《萌萌哒八零年》 第001章 “生出来了吗?哎呀,怎么赶在下雨天生孩子?老天爷保佑,一定要生个闺女!美美的,娇娇的,跟她姑太奶奶一样。冯家一百年没生过闺女啦,想疯了……” 一个身穿蓝色土布中山装的瘦老头,正对着墙角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模样,冷不丁旁边扔过来一个暗器,一枚细碎的黑色小石头砸中他的肩膀。 “够了啊,你这老头子。就让你出去捡个鸡蛋,你在这里叨叨什么?鸡蛋呢?拿来给我。”老太太身姿矫健地走过来,刚才的暗器显然是她丢的。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给,还热乎着,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灯得发亮,“有了!咱小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天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苗玉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在冯老头就要开口质疑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说:“嗯,老头子,你难得起了个有水平的名儿,冯雨萌?不错,很适合咱小七儿。” “那是!”冯老头得意极了,“我可是当过村长的人,想当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苗玉凤就当着他的面,嘭地关上了产房门。 “老大,她爷给咱小七儿取了个名儿,叫雨萌,你觉得咋样?”苗玉凤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儿子分享。 “雨萌,雨萌,”冯益民细细地品味,忍不住点头说:“这个名字不错,萌是草木生长,有阳光月亮和雨露,咱小闺女肯定能长得好,媳妇儿?” 苏婉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缝,柔声说:“好,小名儿就叫萌萌。” “萌萌,好好好,”苗玉凤爱怜地看着孩子的小脸蛋,稀罕地说:“咱小七儿大名小名都有了,以后咱就叫萌萌。” 萌萌的出生,给老冯家带来无限的惊喜,这可是他们家时隔一百年才出生的女娃娃,怎么稀罕都不为过。 苗玉凤和冯老头一商量,就决定要大肆庆贺。说是庆贺,其实也就是准备一些红鸡蛋、大米、花生、红糖,用来祭祀祖宗,完了把食材一煮,刚好给苏婉补身子。 索性冯老头作为老族长和前任村长,本身就有开宗祠祭祀的权力,这在南方,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桃源村的大部分村民,从根子上都是同一个祖宗,大家比邻而居,这打断筋还连着骨头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前来道贺。 这也就是改革开放之后,让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也受到了恩惠。这要是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吃没穿不说,就这一个开宗祠祭祖宗,就能让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开宗祠这一天,冯家人早早地就起床了,个个打扮得清清爽爽,把压箱底舍不得穿的新衣裳也给穿上了。 苏婉还在月子里,就由苗玉凤连夜赶工,亲自给萌萌置办了一身红彤彤的小衣服,穿在身上别提多精神了。 这不,苗玉凤抱着穿上新衣的小萌萌,疼惜地说:“咱萌萌才3天大,这见天儿就白胖起来,瞧这小脸儿,娇娇的,穿上奶奶做的新衣,喜不喜欢呀?” 虽说是祭拜祖宗,但却没有小萌萌什么事,她穿好了衣服就被放在小摇篮里,任由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们瞧稀奇。 大小媳妇们看过了苏婉,又看过了小萌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胜利家还真是,生个女娃娃而已,就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啧啧啧。” “说来也奇怪,人胜利家从祖上开始,就生男娃的多,生女娃娃忒少,这冷不丁生了一个,可不就得使劲稀罕么?” “你瞧瞧,刚刚苗大嫂子给她老大家的煮的,红糖花生炖木瓜,还有那些个红鸡蛋哟,哪家的儿媳妇有这种福气?这还是生了女儿的,我看生儿子的都没这么伺候过,不信你问问她家老二老三家的。” “看我干啥?要问你自己去问,人就在那边呢,你去呀。我还是去看小萌萌,你还别说,人萌萌长得就跟咱们村里的不一样,比她妈还好看呢,将来肯定也是这个。”这个妇人说着说着,比了比大拇指。 这一天,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曾经悄然出现过,当他看到摇篮里白白嫩嫩的小萌萌时,想碰碰却又不敢,最后只能伸出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隔空丈量了一下,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真可爱。 二娃在旁边神气地说:“好看吧?这就是我妹妹,叫萌萌。” 第002章 萌萌还是一个奶娃娃,成日里就只会吃奶,但是她的家人却怎么看怎么稀罕。 “哎呦,哎呦,打嗝了,打嗝了好。”冯老太从苏婉怀里接过萌萌,声音像浸了蜜一样甜:“咱萌萌打哈欠了,是不是困了?不急不急,奶奶带你去睡觉。” 天气寒冷似冬,萌萌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冯老太轻轻晃着摇篮,一遍一遍地唱着摇篮曲:“蓝蓝的海,蓝蓝的天,海鸥飞处云翩翩,渔家阿公笑开颜,渔家孩子笑满面……”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她看着萌萌的小脸蛋,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这一天一天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小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说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小手,这么小就学会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他头发天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说:“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小野花,很有礼貌地说:“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小一岁,说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小男孩说:“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说:“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说:“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小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003章 盛夏的午后,屋外传来阵阵蝉鸣声,老冯家的堂屋里,小萌萌躺在小竹床上,睡得呼呼地。这张竹床由冯老头亲手打制,仔细一看,床板上还带有一丝竹子的青翠。 冯老太坐在竹床边上,拿一把蒲叶扇子来回扇动,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盹儿。 冯老头从屋外进来,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炽烈气息,一走进这间用火山石砌成的房子里,立马凉爽了许多,再看到睡得小猪一样的萌萌,心里就像三伏天喝了冰梅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看着睡熟了的萌萌,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压低嗓音说:“萌萌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凤儿,萌萌过几天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说:“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天,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小衣服和小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说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小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天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小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小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小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人的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小萌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我说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小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说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小娟,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天,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说:“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我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说我妹妹坏话?”一个小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说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全村只有一对双胞胎,就是冯老二家的三娃四娃,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喊,大康家的和大富家的简直没脸见人,她们的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懒鬼,又懒又馋,娶的婆娘还爱嚼舌头,平时最让人瞧不起。 她们这次竟然把舌头嚼到了村长家的闺女头上去,一时之间,村里的人看着这两人的眼神都变了。都在一个村里呆着,居然敢埋汰村长家的闺女,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她们是蠢还是坏。 “呔,谁敢欺负我妹妹?”几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越来越近。 “没有,没有,我们没说。”这两个婆娘遮住脸,急急地挤开人群,生怕真让人家给抓住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对对,我也有事儿。” “呸,两个长舌妇!”杨小娟狠狠地唾了一口,她最讨厌村里这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这些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没少被她们念叨。 “妈,别理她们,妹妹要上族谱了。”站在她腿边的男娃扯了扯她的手,有点羞耻却还是坚持地说:“抱我起来,我要看妹妹上族谱。” 杨小娟没忍住直接笑出来,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说:“人老冯家的闺女上族谱,关你啥事儿?你又不姓冯。” 睿哥儿把脸往她手里送,撒娇说:“妈,我要看妹妹。” 一向不爱撒娇的儿子竟然跟她撒娇了,杨小娟笑眯了眼睛,把睿哥儿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祠堂正中,冯家的男人们已经拜过了祖宗,苏婉正抱着小萌萌跪在地上,睿哥儿的眼睛盯着小萌萌看得眨也不眨,杨小娟的注意力却都在苏婉身上。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村长媳妇的腰身还是那么苗条,就跟那大海里的海藻一样柔软,啧啧啧。 等萌萌拜过了祖宗,冯老头的脸上笑开了花,郑重其事地打开了厚厚的族谱,把冯雨萌这个名儿写了上去,算是完成了一件心事。 祭祀过后,萌萌的几个哥哥哪也不想去,就围着小萌萌,拼命地给她讲刚才打坏人的事儿,他们个个演得活灵活现,把萌萌逗得咔咔直笑。 几个哥哥虽小,却知道疼爱妹妹,看到萌萌笑了,他们自己也笑了,还拍了拍萌萌的襁褓说:“萌萌不怕,以后谁说你的坏话,哥哥们就去帮你打她。”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更开心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深深地陷进去。 哥哥们越看越觉得可爱,他们还小又不懂得掩饰,忍不住就冲旁边的大人喊:“妈,我也想要妹妹。” 赵春花直接红着脸,要是能再生一个,她也想啊。如果能生出一个像萌萌这样的闺女,那就更好了。但是她的身子可能在生双胞胎的时候伤到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看她不好意思,苏婉赶紧打圆场,她是小学老师,安慰小孩挺有一手,指着自己的闺女哄道:“萌萌就是你们的妹妹,你们是最亲的兄妹,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萌萌,你们就要像今天这样,知道吗?” “知——道!”在一片孩子声中,五娃的声音还很失落:“我还想要妹妹。”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只有他妈陈红梅听见了。 不等回到隔壁,她刚走出去大门外面就教训开了,揪住五娃的耳朵说:“生个妹妹有啥了不起,要生就要生弟弟,知道吗?弟弟!” “六娃不就是弟弟吗?”五娃别看人小,却倔得像头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生弟弟不好,又臭,我要妹妹。” “你个臭小子……”陈红梅撸起袖子就想打人,她男人走在前面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你还走不走了?快点回去煮饭,我快饿死了。” 陈红梅气得脸都胀成了猪肝色,这就是她嫁的男人,一点不体贴她不说,还吆三喝四的,当初要不是冯家出的彩礼高,就冲这一点,她才不想嫁呢。 这人就怕对比,看到隔壁大伯一家,陈红梅就越想越生气。 其实她是想多了,要不是她当初在娘家时还算老实,冯老三自己又想娶,苗玉凤才不会聘了她来,还花了她一大笔彩礼钱。如果她结婚后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爱掐尖的,苗玉凤看了就烦,索性把老二老三都分出去,自己和老头子跟着大儿子过,眼不见心不烦。 看她气得眼都红了,冯老三走回来说:“你说你气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冯家稀罕闺女,你要是有本事,自己也生一个,看妈还不把私房钱都塞到你手里。” 陈红梅瞪大了眼睛,猛然福至心灵,对呀,看她公公婆婆那副稀罕样,要是她自己也生了闺女,可不就挺直腰杆做人了吗? 以前是她自己轴了,一心想生儿子,但是在老冯家生闺女才金贵,看萌萌就知道了。 不行,她也要生一个闺女! 陈红梅下定决心,眼睛也不红了,立刻拖着冯老三说:“走,我们回去生闺女!” 睿哥儿跟着他妈回家吃饭,饭桌上,他爷他奶他爸也在,对于老张家唯一的独苗苗,他们难免偏疼些,虽然没啥好东西,却还把自己仅有的一条小鱼夹给了他。 睿哥儿从两岁起就自己吃饭了,看到自己碗里多出来四条拇指大的小鱼,他很可爱地笑了,一边夹回去一边说:“睿哥儿吃一条长高高,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要吃。” 这话让全家人都甜到心坎子里去了,竟不忍心让孩子失望,笑得合不拢嘴地吃下了这条小鱼。 睿哥儿乖乖吃完了粥,一点米粒也没剩下。杨小娟收拾碗筷的时候,忍不住就自豪起来,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有些还要喂饭呢,她家睿哥儿就是省心,吃饭不用人喂,吃饭的习惯还特别好,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杨小娟回到堂屋,看睿哥儿蹲在地上捣鼓他的箱子,这箱子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连她这个妈都不让碰,杨小娟倒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睿哥儿,你在干啥呀?” 睿哥儿抬头笑了一下,又继续去捣鼓箱子,从箱子最底下摸出来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小心翼翼给打开了,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用红绳串着的珍珠吊坠。 说是珍珠,其实也不是珍珠,说不清楚是个啥玩意儿,跟一颗小弹珠一样大,外面闪着七彩的光晕,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项链吗?你拿出来干什么?也不怕丢了。” 她记得这颗珠子是睿哥儿在海边的礁石滩上捡到的,当时她觉得应该能值点钱,想拿到山外的供销社去卖,但这孩子死活不肯。没办法,老张家就这一根独苗苗,孩儿他爷他爸他奶又都宠着他,她也就不提了。 睿哥儿捏着这颗珠子,拿起来对着日光照了照,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关好箱子,就想往外走。 杨小娟赶紧拦住他,“你要去干啥?” “给妹妹。”睿哥儿扬了扬手中的吊坠,说得一派天真。 奇了怪了,杨小娟揪住他问:“哪个妹妹?” “冯伯伯家的妹妹,叫萌萌。” “啧啧,你真舍得,”杨小娟禁不住心里发酸了,她这个做妈的都不让碰一下,竟然舍得送给萌萌?“妈也喜欢这颗珠子,你咋不给妈?” 睿哥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纠结,他看了看珠子,又看了看妈,两条秀挺的眉毛,一下子拧得跟毛毛虫似的。 杨小娟真是败给他了,又心软又想笑,最后揉了揉他的小脸儿说:“算了算了,珠子是你自个儿的,送出去了你可别后悔,不许要回来!” “知道了,妈,我走了。” “诶回来,外面太阳那么大……”杨小娟的话还没有说完,睿哥儿已经一溜烟跑远了,她楞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臭小子,胳膊往外拐呢。” 这时候,老冯家的人刚吃完饭在堂屋里纳凉,就见睿哥儿手里捏着个东西走了进来。 “睿哥儿,你又来了?咦,你手里拿的什么?” “冯奶奶,冯爷爷,冯大伯娘……”睿哥儿嘴甜地把所有人都叫了一遍,这才绕到了小竹床边上,看着萌萌睡熟的小脸儿,睿哥儿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下来说:“送给妹妹。” 冯老太走过去捡起来,定睛一看,“哎呦,这是珍珠?睿哥儿,这颗珠子可以卖钱呢,咱萌萌不能要,你拿回去。” 睿哥儿把手背在后面,笑得很甜说:“我自己捡的,不卖钱,给妹妹,妹妹喜欢。” 冯老太被他这个笑脸迷得哟,真想使劲揉揉,她蹲下来说:“你把这个给萌萌,你爸你妈知道吗?” 睿哥儿又笑了一下,点了点小脑袋说:“知道,珠子是我的,我要给妹妹。” 冯老太还是忍不住上手了,她把睿哥儿的两边小脸捏了捏,一脸慈爱地说:“这娃真有心,那好,我替咱萌萌收着,等她再大一些就给她戴。” “嗯嗯。”睿哥儿笑得特别开心,两颗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这娃长得真好看。”苏婉蹲下来看他,柔柔地说:“睿哥儿,你要是后悔了,就回来拿回去。” “不后悔,冯大伯娘,我回去了。”睿哥儿又看了一眼小萌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第004章 清晨的海滩,天边刚升起一丝橘红的朝霞,把浩瀚的大海也染成金灿灿的色调。霞光透过云雾的肌理,照在村后绵延的山峰上边,幻化出柔美的线条,恍若梦境里的仙山。 这本该静谧的世界,却被早起的村民们打破了宁静。 “赶海咯,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都起来,奶奶带你们去赶海,老三家的,你手脚快点儿!”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第005章 春去秋来,萌萌一转眼六个月大了,已经能够稳稳地坐在小轿子里。这张小轿子也是冯老头专门给她做的,用了山里最好的木头,磨得光滑锃亮,四周还编了一圈细密的树藤,又结实又有弹性。 萌萌撑着胖乎乎的小身子乖乖地坐着,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跟那山里的小鹿似的,冯老太柔柔地叫了一声“萌萌”,她就知道是在叫她,立刻转动机灵的大眼儿望着出声的方向,粉嫩嫩的小嘴一张,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真聪明,咱们该吃饭了,奶奶喂你,来……张嘴。”冯老太舀了一小勺熬得稠稠的米汤,顶上还有一点点揉得碎碎的蒸鸡蛋,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进了萌萌的嘴里。 萌萌特别爱吃,一口接着一口吃得特别欢实,这时候门帘儿一掀,睿哥儿背着小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都没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就问:“睿哥儿,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说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说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说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小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小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说:“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天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天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人的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小摇篮里,外面罩一层小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小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小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小猪似的,小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说:“诶我说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说:“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天,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天天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小海鱼和两只小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说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最后一车稻谷终于拉回了家,但冯家人还不能歇着,一吃完饭就赶紧来到院子里,那么多稻谷呢,得赶紧脱了粒,不然天一下雨就都坏了。 院子里就有木头做的舂米机,跟个磨豆腐的石磨一样,把黄澄澄的稻谷从顶上倒下去,冯老头和大儿子一左一右地转动着磨盘,白花花的大米就从底下出来了。 冯老太站在一旁等着收大米,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诶停停停,快停下来,你们看呐,这米咋这么大这么白?” 冯老太的手里捧着一把大米,一颗颗都晶莹剔透,又圆润又饱满,跟个白珍珠似的,让冯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大米么?我咋觉得这不像呢?”冯老头种了一辈子田,虽说他们海边的稻田比较肥沃,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米,这东西感觉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冯老头捏了一颗拿起来看,沉甸甸的,晶莹得好像要发光,闻一闻,似乎还有香气呢。 四个大人站在舂米机前面面相觑,苏婉是老冯家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也解释不了这大米为啥会变成这样。 “妈,这可咋整?”冯益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往年收的大米一舂出来,都是碎碎的还带有一点黄色,跟今年这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说是天上地下也不为过了。但他身为一个党员,却根本没往那怪力乱神的方向想,而是把这都归功于天时地利人和。 冯老太的眼里闪烁着亮光,一咬牙说:“赶紧舂,舂了赶紧收起来,趁着天黑没人知道,我警告你们啊,连老二老三都不许告诉他们。” 冯老太人老成精了,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这枪就打出头鸟儿,要是全村的人都跟他们家收成一样也就算了,如果不是这样,那还是不要声张出来,不然好事儿也能成为坏事儿。 一家人看了看彼此,都同时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没说地,当下就赶紧趁着夜色,紧赶慢赶地把稻谷都舂成了大米,果然都跟之前看到的一样,全是晶莹圆润的白大米。 冯老太把这些大米往仓库里一收,把仓库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地,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米都成这样了,那交公粮的时候咋办? 第006章 甭管冯家人心里怎么着急,但秋收却是不等人的,眼看这天儿越来越热,冯家人都顾不上休息,第二天又去了花生地里。 收花生就简单多了,花生苗都是矮矮的跟含羞草似的,只要抓住它的根部往上一拔,一整株花生苗连同下面的根就都起来了,花生就长在这根上。 这活儿轻省,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除了萌萌还睡在小摇篮里,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这花生苗一出来,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天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说:“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冯老太在旁边跳着脚说:“你叫他们有啥用?他们又不是大夫,六婶儿呢?快叫六婶儿出来呀!” 六婶儿娄桂枝也闻讯赶来了,她挤进人群里蹲在大壮边上检查了一会儿,就皱着眉摇头说:“咋弄成这样了?这都……没救了。” 刘寡妇一听,顿时哭得像那失去幼崽的母兽,嗷嗷地,听得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这刘寡妇也是可怜,她家男人早些年就没了,好不容易把她家大壮拉扯到了十六岁,眼看就要享福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哭了一会儿,爬过来扯住六婶儿的裤腿说:“他六婶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壮,我就这一个孩儿,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六婶儿偏过头去不太敢看刘寡妇,她是村里的接生婆,也是卫生员,相当于赤脚医生加接生婆加护士加兽医,她不认识几个字儿,当年只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翻了个遍,就算培训上岗了,但她真正的水平到底咋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刘寡妇求了一会儿,又跪过去求村里的男人们:“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送到山外那啥医院呀,求求你们了!” “送啥送?”张会计叹了一口气,脸色也很灰败地说:“这出去一趟要七八个小时呢,还没到半路上血就给流干了,不死也得死。” 刘寡妇彻底绝望了,只知道扑在大壮的腿边哭嚎着:“儿啊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咋忍心抛下妈,我的儿啊……” 六婶儿看得心里不忍,把一张脸皱得死紧说:“算了算了,大壮他妈,那我跟你说啊,你家大壮已经成这样了,我就给你试一试,要是不成你可别怨我。” 刘寡妇哭得鼻涕泡都下来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他六婶儿,你救救大壮吧,要是不成……只怪我命不好。” “唉……”六婶儿重新蹲了下来,给冯大壮身上流血的地方上边都绑了麻绳,想让血流得慢一些,又在上面撒了好几把草木灰,就拍了拍手站起来说:“现在就看阎王爷收不收他,要是不收就能活,收了我也没法子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不抱希望,看着大壮身上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脸色也越来越青白,连身子都跟着抽搐了,眼看就是要不行了。 旁边的人心里也很不好受,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壮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才十六岁就扛起了整个家,咋就让他遇到了这事儿呢? 冯老太一连叹了好几声,不经意间一转眼,立刻着急地跟火烧屁股似的,“老大家的,你咋把萌萌抱出来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能看到血,快回去快回去!” 苏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婆婆一出去就没回来,外面的动静还越来越大,她心里很不放心才出来看一眼,没想到就看到这场景,赶紧遮住萌萌的眼睛把她抱了回去。 萌萌一走,大壮突然就不动了,村里的男人们都觉得有些不好了,互相之间嘟喃着:“大壮这是不是……不行了?” 六婶儿壮着胆子想凑过去试一试鼻息,她的手还没伸到呢,大壮就冷不丁睁开了眼。“哎呦妈呀,老吓人了!”六婶儿被他吓得一屁股墩在地上。 “大壮大壮,你醒了大壮!”刘寡妇从惊喜中爆发出神力,一把扯起六婶儿说:“他六婶儿,你快给他看看呀。” 六婶儿蹲在边上又检查了一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血也不冒了,脉搏也稳了,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抬到卫生站里去,我来给他把断了的骨头接上。大壮他妈,你快起来,你家大壮活了,救回来了!” 当天晚上深夜,出去交公粮的人才回到了村里,一进门冯益民就叹息说:“太苦了,太惨了,大壮这孩子,要不是六婶儿救了他,他妈都要不活了。” “可不是嘛,”冯老太抱着萌萌一边踱步一边说:“你们去交公粮咋样啦?交齐了没?钱够不够?” “够了,齐了,对了妈,大壮家的粮撒了一半儿,这交公粮耽误不得,我跟村里的几个干部商量着,一起出钱把他家那份补齐了。”他会这么说,也是因为知道大壮家没有能力还钱,这钱就当打水漂了。 冯老太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挺大方地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应该帮衬的时候就该帮衬些,算了。” 冯益民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毅,断然地说:“不能再等了,一定要把路修出来,这次是大壮,下次说不定就是村里的谁,有路就有命,没路连命都没了!” 苏婉端来了一壶水给他们喝,看到冯老头一脸疲惫,她柔声地劝说:“已经晚了,等明天再跟村里的人商量吧,让爸先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冯益民连饭都没吃就跑出去了,他谁也没找,就找了村里的民兵团长冯国强,跟他商量说:“国强,昨天你也看到了,这路不修不行呐。” “这道理谁都知道,”冯国强捧着牙缸子喝了一口水,撮着牙花子说:“难,路是得修,但是那么多山,那么多石头,总之一个字,难。” “再难也要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冯益民说完,就紧紧地盯着冯国强。 冯国强想了又想,终于把牙缸子放下来说:“修就修吧,趁着农闲赶紧修,等我去战友那儿弄点儿炸-药,能轻松一点儿是一点儿。” 冯益民心里沉甸甸地回到家,就看到萌萌坐在堂屋里吃早饭,无论他心里有多累,一看到可爱的小闺女儿,他的心情一瞬间就放松了。 他逗了一会儿闺女,自己也拿起了碗,捧了半天也没送到嘴边,叹息着放下碗说:“爸,昨天在路上大家就商量好了,这次一定要把路修出来,村里的人也难,好在大家的心都是齐的,都知道有路的好处。” 冯老头早有准备,点了点头说:“益民,既然决定要修路,那就干脆一点儿,等过两天把地里的活儿忙完,就选个好日子,咱们争取早点儿把路修出来,半年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总有一天能把这路修出来,我还真就不信了我!” “咿呀……”萌萌在旁边目不转睛地听着,冷不丁发出了一点儿声音,引得全家人都去看她。 “哎呦,咱萌萌也能听得懂啊?”大家都笑着逗她。 冯老太把一勺米汤喂进了萌萌嘴里,一脸得意地说:“那是,咱萌萌最聪明了。” 等全家人都吃完了饭出门了,冯老太也出去洗碗,屋里一个人都没有,萌萌坐在小轿子里,一只小手儿突然变出了一条蓝色的小鱼,这条小鱼甩着尾巴,又忽然消失不见了。 第007章 “拜妈祖咯,大娃二娃,推你们妹妹出来,路上不许自己跑出去玩,不然我揍死你们两个。”苗玉凤端着一盘染成桃红色的米粿,站在院子门口冲里面喊。今天是选定的开山路的日子,这样的大事儿当然要先拜过妈祖娘娘,好求个心安了。 苗玉凤走在前面,大娃二娃用小木车推着萌萌,大娃今年六岁了长得高一点儿,他在后面推,二娃手里拿着一束五彩的小野花,跟在车子旁逗着萌萌,睿哥儿也跟在边上,那束花儿就是他带来的。 萌萌半坐半躺在小推车里,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只好跟在车子旁边,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说得特别小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说:“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说,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说:“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小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小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小,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小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有。”“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小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小手儿一松就把那颗小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小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天抱着萌萌上了山,说不定她的小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小胖脸儿,看着小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说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小石头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小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天然的小金块,她惊讶地说:“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说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说:“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说出去,小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兴地说:“爸,你说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第008章 “啥金矿?咱们村在这龙岭后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听说过有金矿?要是有的话早就发现了,还能等到现在?益民,咱还是老老实实修路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冯老头压根不相信有金矿,他觉得这就是山神送给萌萌的福气,还叮嘱说:“你们都别给我说出去啊,这颗金子就是咱萌萌的,要是卖了还能给咱萌萌换两罐麦乳精,萌萌长这么大,还没尝过麦乳精的滋味呢,得给她尝尝。” 冯老头其实也没吃过麦乳精,但他知道麦乳精就是最好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给他小孙女儿尝一尝了,哪怕要拿金子去换那也是值得的。 苏婉在心里偷笑,忍不住提醒他说:“爸,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说得可神气了,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还仔细地交代说:“凤儿,你把金子收好,等山路修成了,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有多的正好,还能多买些东西,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说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说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说着说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了第二天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天就少一天,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说:“乡亲们,我们昨天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说那是鬼!”冯益民还没说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说,”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说:“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说:“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天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说,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叩头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说:“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小萌萌的功劳。 那天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天,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小萌萌身上去。 第009章 “萌萌,来大哥这儿,爬快点儿。”大娃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咚咚咚地左右转着,趴在沙滩上逗引着萌萌。 萌萌一转眼九个月大了,最近刚学会爬,还特别喜欢爬来爬去,不让她爬还不行,她倒也不会哭,只睁着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里人,一瞬不瞬地,准能让她家里人心软。 索性天气已经入了冬,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特意做了两副小手套和小膝盖套给她套上,趁着中午出太阳,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行。 这会儿,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小手小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小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说:“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冯老太高兴地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小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说:“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说:“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小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天,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小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说啥?咱萌萌会说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了颠,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说:“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天儿冷。” 他这么一说,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小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小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小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说:“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小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小小男子汉似的说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说,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小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说:“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小小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说:“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小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兴地看着萌萌说:“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说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小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小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小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天天一亮就去修,天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小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小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小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说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小尾巴们说:“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说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小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说话的小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小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小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萌萌,奶奶不让咱进山,咱回村里好不好?” “山。” “要不我喂你喝水?咱去沙滩上玩咋样?” “山。” 萌萌努着小嘴儿就想进山,哥哥们都舍不得说她,正不知道咋办才好,突然从前面的山路口,咕噜咕噜地滚下来一团小东西,那东西黄不愣登毛绒绒的,两只圆圆的小耳朵立在圆圆的小脑袋上,正用滚的姿势向他们跑过来。 “这是啥?”哥哥们都看呆了。 萌萌冷不丁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儿:“虎。” 第010章 这团小东西终于走到了小木车前面,像喘不过气似的吐了吐舌头,身子一翻四脚朝天躺在了地上,毛绒绒的小肚皮一鼓一鼓地特别可爱。 二娃蹲下来看它,回头说:“像妹妹的布老虎。”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也比较有见识,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小手儿撑在支架上,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小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小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天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小脸儿特别紧张。 “知道了,你这臭小子!”苗玉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甭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子在想啥,她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这是小孩子自个儿抓的鱼,说给虎子吃就给虎子吃,心疼也得忍着。 看大娃还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鱼,苗玉凤禁不住笑骂说:“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不会昧了你的鱼。” 第二天这几条鱼就蒸了给虎子吃,它果然特别爱吃,三两下就给干完了。 这下子小娃娃们隔三差五地就去抓鱼,有时候还能捉到虾或者螃蟹啥的,连家里人也跟着受益,尤其是小萌萌。冯老太给她把鱼肉揉得碎碎地,煮成鱼蓉粥,她最爱吃了。 虎子吃得这么好,转眼间就像吹气球似的长大了许多,萌萌已经抱不动它了,它倒喜欢黏着萌萌,走到哪儿都要跟着,就连晚上睡觉,都要睡在萌萌的屋子外面。 有一天晚上冯老太起夜,一打开门就看见虎子咕噜一下站起了身,在黑暗里,它的两只绿眼珠子像灯泡一样亮,直不愣登地盯着冯老太,把冯老太吓了一大跳,捂住胸口说:“去去去,虎子你要干啥呀?老吓人了。”虎子也发现了这是冯老太,它麻溜地重新躺回地上去了。 在这以后,冯老太就暗暗留意,发现萌萌一有动静,就属虎子的反应最快,这是在保护萌萌呢。 算你有良心,冯老太在心里想着。 虎子知道护主,冯老太就对它好了很多,天天变着花样给它做吃的,让虎子见天儿地越长越大,现在看上去比土狗还要大些,却依然看不出品种来,还跟它小时候一样,圆不溜秋地,一身橘白相间的毛发蓬蓬松松,看着比一条狼狗还要威风。有时候它还会窜到院子里的围墙上,四条爪子松松地垂下来,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但是只要萌萌一出门,它准要跟上去,比那狗还忠心。 渐渐地,冯家人也把虎子当做是家里的一员,对它越来越好了,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虎子就消失不见了。 第011章 这一天,冯老太还像往常一样敲着食盆喊:“虎子,虎子,出来吃饭了。”但她一连喊了好几声,虎子都没出来,平时它可不是这样的,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属它最积极,今天这是咋回事儿? 她把院子和屋子里都检查了个遍,却连虎子的一根毛都没有看到,这下她就奇怪了。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今天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第012章 陈红梅回家之后越想越不甘心,她男人是老冯家的儿子,五娃六娃又是老冯家的孙子,她自个儿更是给老冯家生了俩金孙的大功臣,要说那肉少也就算了,可明明有那么多,咋就不给她家多送点儿?这不是偏心是啥? 她站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就听见了五娃在屋里一声喊:“妈,弟弟尿床了,好臭好臭。”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她才刚洗完衣服,这俩又给她弄脏了,都是生来讨债的。 “妈,弟弟尿到床上了,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天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天就被弄脏了,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说:“你去隔壁讨块肉,就说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说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说:“是我妈让我说的,她还说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小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说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了弹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说:“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说。”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说:“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说:“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说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说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说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人惦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说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天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说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说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说:“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第013章 天亮前的黎明是最黑暗的,冯老太举着火把走在了最前面,这路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又宽敞又平整,路上一颗小石头子儿都没有,靠近悬崖的一边还专门钉了木栏杆,隔着一段就有一块尖尖的石头在那里挡着。 “那啥,这山路修得真气派,我看三辆牛车都能过得去。” “那是,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根根都是一样的,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说:“我说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第014章 冯老太收拾好东西就跟着家里人走出了收购站,心里特别期待地说:“老头子,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冯老头从地上挑起担子说:“就在公社对面的小巷子里,是个体户开的饭店,走,我带你们去。” “等等,”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扯住她家老头子说:“个体户都是二流子,那公社旁边的牛家村有个人,以前偷生产队的番薯被劳改了两年,他就去当了个体户,甭以为我不知道,正经人谁去当个体户?” 冯老太说着说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说:“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说:“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天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天看报纸上说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天才合上说:“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说:“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天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说:“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天天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说:“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天,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说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说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行。”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了点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小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天大的干部。 冯家人到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行。 第015章 这是防盗章。 快到中午了,银行里没啥人, 柜台里面几个男男女女都在收拾单据, 还有一个在边上织毛衣,他们身上穿的衣服, 清一水儿的确良白衬衫,外面罩着蓝色的解放棉袄, 还是燕子领的, 看着就特别气派。 那个织毛衣的女柜员一抬头就看见冯老太在厅里东张西望, 她放下手里的毛线杆子, 扒在柜台上的玻璃说:“那个老太太,对, 说的就是你,你来银行做什么的?” 冯老太笑着走到了柜台前面,从兜里掏出一颗小石头子儿递给她说:“同志,你给看看这金子能卖不?能卖多少钱?” “哟, 还真是金子。”收金银是人民银行的业务, 这女柜员本就是熟手, 那颗小石头子儿刚一入手她就知道是真金, 还是纯天然的狗头金。 后面的那些个柜员本来还支楞着耳朵偷听,这会儿看见老太太还真拿出颗金子,顿时单据也不收拾了,围上来就拿起那颗金子细瞧。 那女柜员也不去管他们, 只回过头冲冯老太喊了一声:“你先等着, 这金子得检验检验。” 冯老太紧张巴巴地答应下来, 两眼紧紧地盯着那颗金子在柜员手中传来传去,生怕他们把金子弄丢了。站在她身边的冯老头和苏婉,他俩的眼珠子也随着那颗金子在转。 女柜员没一会儿就从里面走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几样工具。她把金子从同事手中接过来,拿起放大镜就对着它猛瞧,还把它放在小秤上秤了一下,完了丢进一边的水杯里,看着水杯上的刻度,她右手就啪啪啪地打起了算盘,然后抬起头说:“你这金子纯度98.6,我们收一克43块钱,一共35.58克,算你1529块9毛4。” “多少?你再说一遍。”冯老太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滴个娘喂,这颗金子竟然值一千五百多块钱,她没听错吧? 女柜员翻了个白眼儿,挺不耐烦地说:“1529块9毛4,你卖不卖?” “卖!”冯老太喜得两只眼睛都在转圈圈,那嘴角都快扯到耳朵后面去了,抱起怀里的萌萌就在她脸上猛亲了一口,把她的小胖脸儿亲得都凹进去了。 她心里的喜悦让她很想大声嚷嚷出来,但临到嘴边却拼命忍着,最后只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咱老冯家的金娃娃哟,你捡的这金疙瘩比全家人两年赚的钱都多,你咋这么有出息?” 冯老头也高兴得直嘚瑟,看着那女柜员在里面点钱,他恨不得在这营业厅里转上几圈,好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有多么高兴。 一家人只有苏婉还算正常,但她那紧紧攒着的拳头和急促的呼吸,也只是让她看起来面上平静而已。 那女柜员手速飞快,不一会儿就点好了两小扎钞票,包在一个黄皮信封里递出来,看这家人明显是乡下来的,她还好心地提醒说:“钱拿好了,别丢了。” “真谢谢你呐,同志,你就是咱人民的好儿女!”冯老太接过那信封的手都在哆嗦,她啥时候见过这么多钱放在一起?虽说她家也有点积蓄,但比起这钱来连根毛都不如,不行,得赶紧藏起来。 “老头子,你说咱把这钱藏在哪儿好?”冯老太冷静下来就扯过她家老头子来到了墙边,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她可不敢走出去,手里拿着这么多钱呢,得藏好了才能出去。 冯老头在自个儿身上一阵乱摸,偷摸着拍着胸口说:“放这里。” “不行,不能都放在一起。”冯老太想想还是不放心,这么多钱要是丢了,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妈,咱把它藏进鞋子里,你看咋样?”苏婉突然提了一嘴,她想不出还有哪里可以藏钱了。 “对对对,这个主意好,你们赶紧把鞋子脱下来。”冯老太一听直接就采纳了,老大家的不愧是有文化的人,难怪能生出萌萌那样的闺女。 她把信封里的钱分成了六份,分别藏进六只鞋子里,完了还叮嘱说:“不许把鞋子脱下来,走路的时候轻点儿了,别把钱给我揉烂了。” “知道了,咱快走吧。”一家人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营业厅,忍不住还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赶紧一溜烟跑远了,走出去很久才放慢了脚步,心里的一口大气终于舒出来了。 “走,咱去那国营饭店里吃饭。”兜里有了钱,冯老太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许多,看见路边上有一家国营饭店,那门上正中一颗红星,老气派了,正适合她老冯家的人。 一家人走进这国营饭店,他们刚好踩在了饭点上,这会儿人忒多,冯老太眼风一扫,立马支使开了:“老大家的你快去占位置,老头子你跟我来,护着点萌萌。” 冯老太和冯老头把萌萌夹在中间,冲着那人群就挤过去,三两下就挤到了最前面,冯老太从兜里掏出粮票啪地一下就拍在了柜台上,扯着嗓门喊:“四碗粿条,再来一个橘子汽水!” 那服务员的回话也是用喊的:“粿条8分一碗,汽水1毛一瓶,交粮票8两,钱4毛2!到边上等着!” 冯老太捏着服务员给的回票,和她家老头子又挤到了旁边的窗口,两个人手把着手不让人挤到萌萌,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拿到了粿条和汽水。 “别烫着萌萌,我拿汽水,你拿粿条,赶紧地。”冯老太拽过那瓶汽水转头就走,她家老头子一个人端起四碗粿条两两错开叠在一起,紧紧地跟在后面,等俩人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大冬天的都出了一身汗。 “妈,你先吃着,我来喂萌萌。”苏婉伸手把萌萌接过来,抱她坐在怀里,夹起那细细的粿条放在勺子上晾凉。 这粿条也是用米粉做的,成型之后切成细丝儿,煮上一碗里面再放上葱油,还有好几块实打实的牛肉片和嫩豆腐,连那汤汁都是熬了很久的清亮高汤,这一碗红的红、绿的绿、白的白,尝上一口那香味儿能回味老半天。 冯老太把自己碗里的嫩豆腐都挑出来夹给了萌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咱萌萌吃不动牛肉就多吃点儿豆腐,等你长大了,奶奶再带你来这儿吃牛肉。” 她把特意留出来的那袋子风干肉打开,从上面撕下来几条肉干,浸泡在三个人的碗里,她自个儿夹了一筷子粿条送进嘴里,又细嫩又爽口,看着萌萌也吃得津津有味,她那脸上立刻就绽放出了笑容。 萌萌填饱了肚子,冯老太把她抱过来换苏婉吃饭,她把汽水倒在自家带来的碗里,用个小勺喂萌萌。 萌萌一喝那汽水,就被那气泡辣得不停吐舌头,两条秀气的小眉毛还细细地拧起来,但她尝到甜滋滋的橘子味,又伸出小舌头把那勺子里的汽水舔干净,过了一会儿打出一个带着橘子味的嗝。 看她喝得小嘴儿都染黄了,冯老太笑眯眯地说:“好喝吧?咱萌萌长这么大都没喝过橘子汽水,慢点儿喝,这一瓶儿都是你的,喝不完咱带回家再喝。” 吃完了饭,冯家人收拾好东西就杀向了国营商店,首先要买的就是那麦乳精。冯老太摸了摸兜里的钱,信心满满地走向了柜台,问那营业员说:“同志,给我拿两罐麦乳精,要大罐的。” 那营业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长得还有点儿胖,她站在那里正眯着眼睛打盹呢,睁开一条眼缝懒洋洋地说:“医生证明拿来。” “啥?还要啥医生证明?”冯家人从来没有买过麦乳精,哪知道要啥医生证明,一听就都懵了。 那营业员半眯着眼睛把他们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心里就明白他们是从乡下来的,脸上就有些讥诮地说:“麦乳精是高级营养品,要县以上卫生院开的医生证明,没有证明别来捣乱。” 冯老太登时不乐意了,这不是摆明了瞧不起他们么?她的眼睛一下子立了起来,腰杆也挺直了,使劲地拍着柜台说:“你这同志咋说话的?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我有钱还买不到么?就冲你这态度,我要向你领导举报你,工作不好好工作,站着都能睡着,对客人吆三喝四的,你是地主家派来的大老爷们么?你们领导呢?叫他出来!” 那营业员没料到老太太这么硬气,心里就先认怂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领导都要求对客人好点儿,不能再打骂客人了,要是让领导知道她上班睡觉,准要给她小鞋子穿,不行,不能让领导知道,她那口气就先软了下来:“同志,我不是那意思,麦乳精这玩意儿金贵,必须要有医生证明才能卖,这证明我们都要交上去的,不是我想为难你,咱就别叫领导了吧?” 第016章 这是防盗章。 冯老太板起脸看上去还是挺能唬人的,她审视地瞅着那营业员说:“你早点这么说不就好了吗?以后上班注意点儿, 别老睡觉, 人民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我们走。”冯老太很满意地看见这营业员的脸都变青了,她一挥手就把家里人都带出来了, 走到门口还说:“麦乳精有啥了不起?不就是奶做的么?萌萌咱不吃那玩意儿了,回头奶奶给你养头小羊, 咱自个儿挤奶吃。” 出了国营商店, 冯家人的心情一点儿没受影响, 又兴冲冲地走进了旁边的供销社, 直奔那布料柜台,柜台前面的客人还挺多, 冯家人就排在边上等着,顺便听听这些客人买了啥布料。 “小同志,你再把那匹红色碎花儿拿来给我瞧瞧,对, 就是那匹。”一个中年妇女支使着服务员把她要的布匹拿下来, 凑上去仔细地摸了摸, 挑剔地说:“这是上海产的不?掉不掉色?” 这服务员是个年轻小伙子, 客人这么多他也一点儿不着急,笑呵呵地说:“大姐,你真识货,这就是正宗上海产的, 保证不掉色, 你看看这布料多结实, 最时髦就是它了。” 这匹布料红得非常鲜艳,还带着朵朵小碎花儿,看着就特别喜庆,这妇女越看越喜欢,最后拍板要了一丈二尺。 冯老太在边上看见了,也觉得这布料挺好,正适合她家萌萌穿,看着那妇女还在挑选衣料,冯老太一边瞅着一边说:“你俩也看看要啥布料,看上啥就跟我说,老大家的,益民的衣服就交给你了。” “妈,我和益民都有衣服穿,两年前才刚做的,还很新呢,给大娃二娃做套新的就成,我俩就不用了吧?”苏婉节俭惯了,家里那套衣服平日里都压在箱底不舍得穿,可不就是很新么?他们又不会长个,一套衣服能穿好多年呢。 “这衣裳就跟人的脸面一样,都是脸,你跟益民都要上班,以前是没办法才穿打补丁的衣服,现在有了钱还能苦了自个儿不成?娃娃们你不用操心,我打算给大娃二娃也做一身,尤其是大娃,过了年就该七岁上学了,得让他体面一点。” 冯老太都盘算好了,这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她可不想委屈了自家人,她攒了这么久的布票就是为了今天,幸好家里有两个公家人,不然这布票都没处寻去。 终于轮到冯老太了,她一上来就冲服务员喊:“小同志,给我来五丈六尺上海咔叽布,全要绿色的,再给我来六尺上海碎花布,对,就要那个大红的。” 她眼馋这绿衣服很久了,家里四个大人两个男娃,五丈六尺布料刚刚够用,每个人都能做一身,萌萌之前就有了,再给她添一身红的,走出去肯定能羡慕倒村里的一大片小娃娃,她的萌萌就是要穿得比别人好。 冯老太拿起那块红碎花在萌萌身上比了又比,在脑海里勾画出萌萌穿上它的样子,肯定是又白又嫩又活泼又喜庆。 那服务员也不着急,由着冯老太在那里比来比去,他看小萌萌长得可爱,被她奶奶摆弄着也不哭不闹,还咧着小嘴儿笑得特别甜,两个小酒窝都深深地陷进去了。他只看着这小娃娃就觉得心里软乎乎地,忍不住就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纸盒子,从里面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碎布头递过来说:“这布头是裁布的时候剩下的,老太太你要是觉得还能用就拿回家里去,不收你的钱。” “真不收钱?”看这些个布头都是好料子,颜色也鲜亮,拿回去给萌萌纳鞋底缝花边都是极好的。冯老太活了大半辈子就没遇见过这样的好事儿,竟然还能从国营商店里占到便宜,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不收钱免费送,放我这儿我还嫌占地方,给你包在布里了,你拿回去吧。”服务员麻溜地把布头包好,冯老太买布料的单据也从头顶上的铁丝顺下来了,他伸手一扯就贴在了布料上,递过来说:“慢走啊老太太。” “诶等等,我还有一样东西没买。” 冯老太临要走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赶紧转回去说:“小同志,你这儿有没有纱巾?就是那红艳艳可以包在脸上的,我在路上看见有人戴了。” “你说的是不是上海丝巾?”服务员从后面的柜子里取下几个小盒子,一个个打开来,那一条条鲜艳的丝巾就展现在冯家人眼前。好家伙,忒漂亮了,有些丝巾上面还绣了金丝,一条就放一个盒子,看着就不便宜。 冯老太摸了摸兜里的钱,底气又变足了,试探着说:“这要卖多少钱呀?” 服务员把这几个盒子推过来说:“不要布票,一条卖十块钱,这可是最高档的上海丝巾,你给摸摸,全是真丝,是不是特柔软?” 哎呦妈呀老贵了,一条丝巾居然要十块钱,冯老太肉痛地眉都皱了起来,但是看着怀里的萌萌,她一咬牙还是说:“就这条大红色带金丝儿的,我要了。” 冯老太付了钱,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小盒子说:“给咱萌萌先备着,等过些日子她头发长了,这丝巾就可以给她扎头花儿。” 买完了布料,冯家人又去别的柜台,买了一斤大白兔奶糖和两斤水果糖球,他们的糖票有限,只能买到这一点儿。萌萌还看上了旁边金灿灿的上海饼干,但是冯老太拿出粮票来人家却不肯卖,得用专门的点心票才能买得到。 出了这供销社,冯老太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让萌萌舔着,说得特别失望:“这城里的东西太贵了,还啥都要票,都说改革开放了,可咱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呀,啥时候能把这票都给取消了就好了。” 走出去一段,她看见街上有个小摊在捏糖人,许多孩子围在那里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糖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萌萌也被那些奇形怪状的糖人吸引住了,伸出小手儿隔空抓着,嘴里还蹦出来一个字儿:“糖。” “咱萌萌也想要糖人吗?那我过去问问。”冯老太走到这个小摊前面,劈头就问后面的男人:“要票不?” 那男人笑得特别热情地说:“咱是个体户,不要票,一个糖人2分钱。” “哎呦,还是个体户好呀,不要票就是好。萌萌,那你给自个儿挑一个。”要说冯老太以前还看不起个体户,现在她觉得个体户比国营商店好多了,不要票还便宜,他们小老百姓过日子,不就是图这个么? 冯家人逛了一圈,年货也买得差不多了,看看天色也该回去了,临上车之前,苏婉还特意找了个邮筒,把一个白皮信封郑重地投了进去。 “老大家的,还没你娘家人的消息啊?” “妈,我写信给我老家的邻居,要是我家里有人回去了,让他们告诉我一声。”苏婉想起了她的娘家人,在那个动荡飘零的年代里,他们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她美丽温婉的脸上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惆怅。 冯老太知道她家的底细,叹了一声:“唉,慢慢等吧。” 冯家人回去的时候,担子箩筐里又重新塞满了东西,他们坐车沿着原路返回,一进龙岭就看见了虎子。它好像在这儿等了很久似的,特别亲热地跑过来蹭来蹭去,两只大眼睛还能清楚地看出来喜悦。 冯老太握着它的两条前爪把它半抱在怀里,顺着它后脑勺上的绒毛说:“虎子真有灵性,还知道在这儿等咱们,虎子你今天赚了两百多块钱你知不知道,你真能干,虎子也能养家了。走,跟咱回家去。” 冯家人走了三四个小时,太阳都快要落山了,才远远地看见了桃源村。 天边的红太阳就像一枚着了火的鸭蛋黄,用它那最后的余晖给大海和村子都染上了一层金黄色,在这美丽的光晕中,几个身影在村口若隐若现,其中一人突然惊喜地喊出一声:“爸,妈,你们回来了。” 原来是冯益民,站在他腿边的正是大娃二娃,他们今天在家里等了一整天,做啥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到了傍晚忍不住就跑到村口来等着了。 一大两小从村口跑出来,一口气跑上了山路,冲到了家里人面前,冯益民赶紧接过他妈背后的箩筐,又把苏婉怀里的萌萌抱过来,大娃二娃簇拥着大家,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家里。 一进门,冯益民就招呼着家里人把行李卸下来,顾不上去看里面的东西,他家里人出去一趟肯定累坏了,他进了厨房把饭菜端到堂屋里说:“妈,我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你们回来吃,你们快饿坏了吧?赶紧吃饭,我来喂萌萌。大娃,你去把虎子的食盆端出来。” 冯老太往嘴里扒拉了好几口饭才缓了过来,特别欢喜地把今天的事儿告诉了冯益民:“我跟你爸去那个铁柱开的饭店,把风干肉卖给他就赚了两百多块钱,萌萌的那颗金子你猜卖了多少钱?一千五百多呐!我滴个乖乖,萌萌太能赚钱了。” 冯益民听到这个数目心里也漏了一拍,特别惋惜地说:“一小颗金子就那么值钱,要是龙岭上面有金矿就好了。” 冯老头吃着饭随口就说:“咱乡下人做人要本分,老天爷不给的东西咱不能强求,村里的人那么穷,要是真有金矿,对咱桃源村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儿。” “爸说的是,我也就是想想,那龙岭我已经去看过了,压根没金矿。” 冯益民虽说是男人,但是喂起小闺女来那也是有模有样,动作还特别轻柔,舀一小勺还要等放凉了再给萌萌吃,把萌萌急得呀,伸出小手儿就拍了他一下,瞪大眼睛说:“快。” 家里人看见了都快要笑死了,苏婉放下筷子说:“我来喂她吧,你喂太慢了。” “不用不用,你吃你的,萌萌来,爸爸给你喂勺大的,啊——张嘴。”冯益民背过身子不肯把碗给他媳妇儿,给萌萌喂饭的机会这么难得,他平时想喂都还没有呢,他妈和他媳妇儿两个人就给包圆了,看得他眼馋死了。 冯益民连续喂了好几大勺,萌萌这才满意了,舒展着小脸儿甜甜地叫了一声“爸”,让冯益民直接甜到了心炕上,越发卖力地给他闺女喂饭。 第017章 这是防盗章。 “老大家的,你把萌萌带到院子里去, 屋子里正在打扫呢, 腌臜死了,小心把灰吹到萌萌的眼睛里。” 快过年了, 冯老太和苏婉要给家里来次大扫除,没想到萌萌现在学会认人了, 还专认她奶她妈, 大人走到哪儿她就要跟到哪儿, 没人陪她玩她就不高兴, 没办法,冯老太只好让老大家的抱开她。 苏婉怎么好让她婆婆一个人打扫, 这大扫除的活儿看着轻省,其实干过的人都知道,往往就是这最简单的家务活才最累人,她把萌萌放进小推车里, 招呼上大娃二娃说:“给你们一人一颗糖, 你们把妹妹推出去玩, 不许去危险的地方。” 刚推到走廊上就看见睿哥儿从外面走进来, 苏婉冲他招手说:“睿哥儿也来了,那你们一起去吧,睿哥儿,给你颗糖吃。” “妹妹有糖吗?先给妹妹吃。”睿哥儿上扬起笑脸, 笑得特别招人疼。 苏婉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妹妹正吃着呢, 这是给你的, 你们去玩吧。” 三个小男娃推着小木车走出了门,虎子也跟上去,就走在车子的前面开路。它现在的体型又大了一圈,就像一团行走着的大毛球,尽管它的眼神有时候很凶恶,但它那橘黄色的绒毛让它看上去特别柔软,所以村里的小娃娃们都不怕它,看见它走在村里,小娃娃们也跑出来了。 他们很快就发现冯家的娃娃都有糖吃,就连睿哥儿也有,还都是各种颜色的水果糖,看着三小把漂亮的玻璃纸很珍惜地揣进了兜里,小娃娃们艳羡得口水都流得哗哗地。 三娃四娃也在这里,他俩长得一模一样外人压根分不清,但大娃很轻易就认出了眼神机灵的那个是三娃,站在那里傻乐呵的是四娃,他朝他们扬了扬下巴说:“晓南晓北,你们也有糖吃,奶叫你们去找她拿。” 三娃四娃欢呼着冲进了大伯家,过了一会儿五娃知道消息也进去了,出来后每个人的嘴里都叼着糖,还把那张糖纸揉得噶叽噶叽响,让村里的小娃娃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他们咋就不是老冯家的孙子呢?要不然他们也有糖吃了,他们长这么大就连红糖都没吃过几次,更不要说这漂亮的水果糖了,那一定特别特别特别好吃。 他们吃不上糖,对那糖纸也念念不忘,有一个平时跟他们玩得好的小娃娃就说:“晓东哥,你那糖纸可以给我看看不?就看一眼。” “你想看这个?”大娃从兜里掏出那张彩虹色的糖纸,小娃娃们都不说话了,只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张糖纸猛瞧,那眼里的羡慕挡都挡不住。 大娃眼珠子一转,指着沙滩上说:“我要给我妹妹串一条贝壳项链,你们谁给我找到最多最漂亮的贝壳,我就把这张糖纸给他,咋样?” “我也有。”“我也有。”其他几个小男娃也掏出了糖纸。 村里的娃娃们高兴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捡贝壳算什么事儿,他们一个人就能捡来百八十颗,但糖纸就不同了,村子除了冯家人谁还有糖纸呀?都不用人催,他们蜂拥着就冲到了沙滩,埋着头就在那儿寻找贝壳。 大娃几个也推着萌萌慢慢地走到了沙滩,虎子和萌萌一到这里就特别兴奋,虎子自个儿已经跑出去撒欢了,萌萌还眼巴巴地坐在车子里,嘟起小嘴儿伸出手说:“抱抱。” 大娃几个特别为难,尤其是大娃,他现在才七岁不到,哪里抱得动快一岁还长得胖乎乎的萌萌? “妹妹,哥抱不动你,哥推你走咋样?”大娃挠着后脑勺说。 萌萌的小嘴儿噘得都能挂油瓶了,伸长了手说:“抱抱,抱抱。” 哥哥们都不知道咋办才好,虎子忽然从沙滩上跑回来了,它用两条前爪搭在小木车的支架上,嘴巴衔着萌萌的衣领,就把她从小木车里叼了出来,稳稳地放在了沙滩上,它自己又跑出去玩了。 萌萌一下地就爬得飞快,双手双脚并用跟个小螃蟹似的,蹬蹬蹬爬向了海边,几个哥哥赶紧追了上去,在她的小手儿快要碰到海水的时候,把萌萌揪了回来。 大娃蹲在她跟前,说得特别认真:“妈说不能去危险的地方,海里危险,咱不能去。” 但萌萌就想去那海里,她觉得海水特别好玩,转了个方向就想继续爬到海边,又被哥哥们揪回来了。 “不行,得把妹妹弄回车里,不然她老不听话。”大娃可不敢让萌萌跑到海里去,他年纪虽小却知道大海的危险,但是现在萌萌已经出来了,要怎么把她弄回去呢? 他看见虎子在沙滩上玩沙子,赶紧支使二娃说:“你去把虎子拉过来,让虎子把妹妹叼回去。” 二娃转身蹬蹬蹬跑开了,一口气跑到了虎子前面,但是他又是说又是拽又是拉,虎子它就是不动一下,把二娃急得快要哭了。 萌萌在几个哥哥的包围圈中,还不断试图逃跑,一不注意就想钻出去,让哥哥们急得把她摁住了,她穿得跟个小球儿似的,四肢朝天躺在沙滩上,像个翻了壳的小乌龟,心里一急还咿咿呀呀地叫开了。 睿哥儿跑出去把那辆小木车推过来,放倒在地上说:“把萌萌抱过来,等她进了车,咱们再把车翻过来。” “对呀,三娃四娃你们抬脚,五娃你托着妹妹的腰,我抱着头,赶紧地。”几个哥哥一齐合力,把萌萌从沙滩上抬起来,运到小木车旁边,七手八脚地把她挪进车里,确定她在里面坐好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车子翻过来,一个两个都累得满头大汗。 萌萌刚开始还鼓着脸儿不高兴,不停地说哥哥们“坏坏”,等哥哥们把捡来的漂亮贝壳拿给她玩,她那圆圆的大眼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那眼神晶亮晶亮地,一看就特别喜欢。 哄住了萌萌,大娃几个连忙跟别人换了贝壳,就推着萌萌回到了村里,不敢让她再靠近沙滩了。 到了下午,冯老太和苏婉忙完了家里的大扫除,又赶紧拿出前几天买的布料,打算趁着空闲把衣服赶制出来。 萌萌就坐在小床上,把一盒子布头扯出来玩,扔得满床都是,还咯咯咯笑得满床乱爬,冯老太和苏婉也不去管她,她们飞针走线,不一会儿一件小衣服就做好了。 “萌萌来,奶奶给你穿上试试。”冯老太把小衣服放在萌萌身上比了比,逗着她说:“这是萌萌过年要穿的新衣服,你喜欢不?” “欢欢。”萌萌说话还不连串,最多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还经常都是叠音的。 不过冯老太听她这么一说就放心了,她觉得这小孙女儿从小就特别有主意,有一次她不小心把一块破了洞的尿布给她包上,她一穿上就哭鼻子了,非逼着人把尿布弄下来才行。 她把萌萌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把新衣服套上,嘴里就先夸赞开了:“咱萌萌长得就是漂亮,穿上奶奶做的新衣,就跟那妈祖庙里的小仙童一样,咱萌萌就是好看,待会奶奶再给你纳一双新鞋子,给你绣一个老虎上去好不?” “好,咔咔咔……”萌萌像能听懂似的,眼睛一下子就笑眯了。 苏婉给手里的小裤子缝上最后一针,用牙齿咬断线头说:“妈,裤子做好了,你给萌萌……” “妈,你们在干啥呀?”陈红梅在隔壁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到大伯家没了动静,这才跑过来串门,就快要过年了,大伯家有那么多肉,她婆婆说不定就会给他们几块,好让她家也过个肥年,所以陈红梅巴巴地就跑来了。 没想到她一进门就看见她婆婆和她妯娌在做衣服,那一块块军绿色的布料就随意地搭在床沿边上,那赔钱货身上穿着红艳艳的新衣裳,正追着满床的布头乱爬,就连布头都是她从没见过的好料子,这场景刺痛了陈红梅的双眼,让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来。 “哦,是老三家的来了,有啥事儿吗?”冯老太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做针线活。从她上次当面怼过这老三家的,她乖了挺长一段时间,难道又要出啥幺蛾子不成? 陈红梅当然不能说她是嫉妒了,只强撑着笑脸说:“这不听说了妈要大扫除么?我过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冯老太心里就腻歪上了,老三家的就住在隔壁,啥动静听不到啊?要是真想帮忙还会等到现在?哼,嘴上说得好听,真是狗改不了那啥。 她连头都没抬起来就说:“你来晚了,家里也不用你帮忙,你还是回去自家打扫去吧。” 陈红梅莫名就有些心虚,虽然她一早上都装作自己不在家,但她觉得她这婆婆肯定看透她了,就连苏婉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她也认为这妯娌是在笑话她。 她闹了个没脸,肉也没了影子,讪讪地就回了自家,却越想越觉得憋屈,这婆婆对她不好也就算了,婆媳本就是天敌,但是她妯娌凭啥瞧不起她?不就是一个小学老师么,有啥了不起?还不如她有爹有妈有娘家,别以为她不知道,她这妯娌有没有娘家还两说呢,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见过,她婆婆凭啥对她那么好? 陈红梅的心里就像着了火似的,烧得她挠心挠肺地疼,等她男人回来了,她立刻就在他面前抱怨开了:“你说大伯家今年收成不好,我看他们收成好着呢,我刚去他家,那布料堆得满床都是,他们还买了那么多水果糖,才给了五娃六娃几颗?当打发叫花子呢?” 冯老三简直烦透了,这婆娘天天在他面前叨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咋就那么有空呢? 他翻着白眼儿说:“你有完没完?别以为你上次支使五娃的事儿我不知道,我那是不想说你,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陈红梅嗷地一下就叫起来了,但是她婆婆就在隔壁呢,她也不敢大声嚷嚷,只压抑着怒气说:“我都是为了谁?大伯家有好事儿也不会关照你,你傻呀一直为他们说话。” 冯老三看她的眼神才像看傻子,他扯着嘴角说:“你胡说,大哥从小最关照我了。” 陈红梅跳起来摁住他的胸口说:“关照你咋不把村长让给你当?关照你咋不把家里的肉分给你吃?他家有好事儿你能沾到光吗?屁都没有一个。” 冯老三被她戳得直往后面退,他觉得这婆娘是不是疯了?“你在说啥呀你,你以为村长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吗?那得有文化才行。” 陈红梅像抓住了把柄似的,笑得特别得意地说:“还说你爸妈不偏心,那为啥都是兄弟,他们让老大去读初中,却不让你去读?” 冯老三忍不住都想笑了,“那是我自个儿不想去,关我爹妈我大哥啥事儿呀?” 陈红梅被他气得头都要炸了,尖着嗓音喊:“冯老三我告诉你,再好的兄弟也成家分家了,你大哥只有老婆孩子最亲,顶多再加上你爸妈,你算老几?” “你你你,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抽死你。”也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冯老三的哪一处,他突然就胀得脸红脖子粗,但他高高举起的巴掌最终也没有扇下来,而是掉头留下一句:“跟你这娘们说不到一块去,我到田里去了。” 冯老三走出了村子,来到了海边的礁石摊上蹲着,想起了他媳妇儿刚才说的话,他心里乱糟糟地,他是小儿子,明明他妈以前最疼他了,为啥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018章 这是防盗章。 这几天冯老太一闲下来就瞅着虎子,还故意在它能听见的地方嘀嘀咕咕:“眼看就要过年了, 家里的肉还有, 但都是风干肉,也不知道过年了咱能不能吃到新鲜的肉, 就算没有糜子山羊,来个野兔子野鸡啥的也好啊。”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虎子趴在地上爱理不理地, 走过去揪住它的耳朵说:“虎子, 你说咱有没有这个福气?” 就快要过年了, 冯老太盼着虎子能猎点儿新鲜的肉回来, 家里人吃惯了鲜肉,再吃风干肉就有点没滋没味, 但好几天过去了,虎子就是没有动静,冯老太失望之余,也在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冯老头蹲在院子里扎灯笼, 扎好一个就放在一边, 足足扎了七个灯笼才算完, 这是给家里七个娃娃准备的, 听见他家老婆子还在跟虎子唠叨,他转过身来说:“得了吧你,过年了山神爷爷也回去天庭歇着了,咋还会给你送肉吃?咱别为难虎子了, 小心山神爷爷怪罪下来, 以后都不给咱送肉了。” 冯老太低头看着懒洋洋的虎子, 立马就有几分相信了,赶紧双手合十告了一声佛,又念叨着:“前几天送灶王爷上天,怕不是山神他老人家也要跟着到天庭里去?老头子你说得对,咱不能太贪心了,我本来还想着要是有鲜肉,还能给萌萌做个肉糜啥的。” 萌萌最近又长出了四颗牙,那小牙嫩生生的跟地里刚冒出来的春笋似的,不但不能吃太硬的东西,一吃她还老流口水,让冯老太看得特别着急。 以前虎子三不五时就去山里猎来肉,冯老太把那新鲜的肉细细剁碎了,熬成粥啊肉糜啥的给萌萌吃,她吃得老香了,长得还比村里同龄的娃娃要快些。现在她生出了牙,接连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虎子也不去山上打猎了,冯老太可不就得着急么? 她站在院子里叹了一声,又弯腰到那鸡窝里摸鸡蛋去了,好在萌萌一直爱吃这鸡蛋,吃不了肉能吃鸡蛋也是好的。 冯老太已经不抱希望了,却没想临到过年前一天,虎子突然去山里叼回来一头小鹿,还是活的,这鹿看着只有六七个月大,应该是去年秋天刚生下的,那肉肯定又嫩又好吃。 那小鹿奄奄一息,虎子扔下就不管了,冯老太连忙招呼家里人出来杀鹿放血,把那鹿肉切成一块一块,放进竹筐里用根绳索挂在井上,在这冬日里能存放好些天呢。 有了鲜肉冯老太就好办多了,当天就给萌萌煮了一碗肉糜吃,把那最嫩的一块剁成细末,加一颗鸡蛋进去搅拌均匀,再放点盐隔着水蒸,那香味能飘出来老远,萌萌一吃就爱上了,那小胖脸儿笑成了团子样,口水也不流了,吃得特别香甜,一口气干掉了一碗肉糜和一碗白粥。 冯老太摸了摸她圆鼓鼓的小肚皮,很满意地对虎子说:“虎子就知道要心疼咱萌萌,我刚跟你说萌萌没肉吃,你就去弄了肉回来,没白亏萌萌捡了你回来。” 虎子蹲在地上啃着肉骨头,头也不抬一下,要是它能说话它肯定要告诉冯老太,不是它不想去山里,是这几天萌萌长牙了没精神,它不放心才没去山上。 第二天刚过中午,冯老太趁着日头就给萌萌洗好了澡,穿上那身大红色碎花儿新衣裳,衬得她的小脸儿格外白嫩,跟那搪瓷娃娃似的。 冯老太把她放在小床上让她玩,自己就和老大家的忙活开了,淘米洗米蒸米,煮成了一大锅晶莹的白米饭,割一块鹿腿肉细细地切了,丢进油锅里爆炒两下子就捞出来,再把今早从海里钓的鱼过一遍油,加点葱姜蒜酱油啥的给它红烧了,又从灶上拿下来一块肥瘦刚好的风干肉切成薄片,跟那酸豆角炒在一块,最后再把大娃二娃从海边摸来的贝壳煮成一锅汤,这顿香喷喷的年夜饭就做好了。 一整个下午,老冯家的厨房里飘出来一阵又一阵香味儿,勾得大娃二娃口水流得哗哗地,他俩透过厨房的门缝眼巴巴地望着里面,那四只眼睛都快要冒出绿光了。 冯老太从厨房里走出来,大娃二娃赶紧冲上去问:“奶,咱啥时候开饭呀?” “等你妹妹的粥煮好了咱就开饭,你们去祠堂里看看你爷你爸要回来了没有?”冯老太随口就把他俩打发走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到祠堂里祭祖,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冯老太转身又走进了厨房里,萌萌的那锅粥还在灶上煮着呢。 这粥可是加了鹿肉鱼肉贝壳肉,全切得碎碎的放进砂锅里用小火慢慢熬,煮好了就成一锅浓稠的杂锦粥,那上面漂着一层润润的米油,这就是专给萌萌准备的年夜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冯家人也都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支起桌子,把饭菜全都摆上去,一家人就围坐在边上吃起了年夜饭。 大娃二娃两个吃得狼吞虎咽,大娃往嘴里塞着东西,连下巴上的油都顾不上擦就说:“太好吃了,奶,咱啥时候还能吃上这么丰盛的饭?” 冯老太笑眯眯地跟个大尾巴狼似的,摸着他的小脑袋说:“过些日子你就去上学了,你给我好好学习,有出息了就能吃上这饭。” 大娃还没明白这对他来说意味着啥,只听见还能吃上这饭他脸上就先笑开了,把头点得像捣蒜一样,就连二娃也说:“奶,我也要去上学,我也要吃饭。” “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这两个小男娃天天在家里闹腾,现在终于有机会送走一个,冯老太打算等大娃上学了,就让他放学回到家里教一教二娃,她就可以空出很多时间来专心伺候萌萌。 在她看来,孙子们皮实怎么摔打都成,不能太娇惯了,但小孙女儿就不同了,冯家一百年才生出来这么一个,还跟她特别有缘分特别亲近,瞧这眼前满满一桌吃的,都是有了萌萌之后才有的,要不咋说她是个有福气的闺女呢? 这么想着,冯老太就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红布兜,塞到萌萌手里说:“给,这是奶奶给咱萌萌的压岁钱,过了年咱就快一岁了,保佑咱萌萌平平安安地长大。” 萌萌刚填饱了肚子在小轿子上坐着,冷不丁手里就多了个小红布兜,她低头一看,红艳艳是个方的,她那小手儿特别灵巧,往里一伸就夹出来几张青灰色的钞票,全是十块十块的新钱。 苏婉看那钱厚厚一叠,心里感动却不能不推脱一下:“妈,萌萌还太小,咋能拿你这么多钱呢?” “小咋滴啦?咱萌萌自小就聪明,肯定知道钱的好处,奶奶跟你说啊,这钱能买来好吃的好用的,等你长大了就能用上了。” 萌萌把那叠子钱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冯老太刚开始还担心她会不会把钱撕了,没想到萌萌一听她说话,那大眼儿都能放出光来,把钱拿在手里挥舞着,笑出了八颗小米牙。 “我就知道咱萌萌就是聪明,奶奶说啥都能听得懂。”冯老太抬起下巴说得特别得意,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用红纸包着的小红包,塞到大娃二娃手里说:“你俩也有压岁钱,过了年你们又长了一岁,可不许淘气了,多顾着点妹妹,知道不?” 大娃二娃把红纸拆开,从里面拿出来十张一分钱,他俩高兴疯了,数了老半天也数不出来这是多少,在那里掰扯着手指头呢。 冯老太都不忍心看了,咋就那么笨呢?她闭着眼睛没好气地说:“那是一毛钱,你俩可不许乱花,听见没有?” “知道了,奶。”大娃二娃吃完了年夜饭,手里又有了压岁钱,跑出门就去撒欢了,虽然村里连个卖东西的店都没有,但他们小小年纪也知道有钱的好处,跟小伙伴们炫耀炫耀那也是好的。 刚收拾好堂屋,隔壁老二老三就带着全家人来拜年了,冯老太也给了几个孙子同样的压岁钱,还拿了糖果给他们吃,让几个孙子高兴地呀,只觉得大伯家就是好。 等陈红梅拜完了年回了家,她立刻就揪住五娃六娃说:“你俩那压岁钱呢?拿来妈帮你们收着,以后给你们娶媳妇儿用。” 六娃不知道媳妇儿是啥,但是妈说要那就给呗,他乖乖地就交上去了,五娃在旁边看得一脸嫌弃,他俩才几岁啊,娶媳妇儿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儿,这钱给了他妈铁定要不回来,他才不那么笨呢。 五娃把肩膀一缩就从他妈手里溜出来了,一边跑出去一边回头喊:“妈我不娶媳妇儿,这钱我自个儿收着。”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冯老太点了两盏煤油灯放在堂屋里,一家人就围着这煤油灯守起了岁。 萌萌吃完了饭就黏着虎子,追着虎子要抓它的毛,她哪儿快得过虎子呀?是虎子一直让着她,看她快爬不动了就停下来,等她快够到的时候又跑起来,逗得萌萌满屋子乱爬。 等她玩累了,冯老太给她拿了一件旧衣服铺在地上,让她坐在那里背靠着虎子,就见萌萌把她那小红布兜掏出来玩,冯老太就逗着她说:“萌萌,你这钱是要自个儿收着,还是给你妈收着呀?” “钱咔咔咔……”萌萌捏起那个小红布兜笑得特别开心,冷不丁就把它塞进了虎子嘴里,虎子瞬间叼起那个小红布兜就跑出了门,冯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呢,过了一会儿虎子又回来了,嘴里那红布兜不见了。 “哎呦,虎子还会藏钱呀。”家里人都知道虎子有藏东西的习惯,像萌萌不要了的小布老虎就是给了它当玩具,它藏起来之后谁也找不着,但时不时还能看见它叼出来玩,它刚才出去肯定是藏钱去了。 冯老太认为虎子就是个有灵性的动物,一点不怀疑它会把钱弄丢了,还不忘叮嘱说:“那你可得帮萌萌藏好了,等她长大了再还给她,别忘了啊。” 虎子摇晃了一下大尾巴,走到萌萌腿边趴下来舔了舔她的小脚丫子,让萌萌痒得咯咯直笑,她想往旁边躲虎子还追着她舔,萌萌嘴里说着“坏坏”,突然抓起虎子身上的绒毛就站了起来,还跟着虎子往前走了两步。 全家人都不敢相信萌萌就这么学会走路了,她之前学爬倒是挺快,学说话也快,就是这走路她总也学不会,几个大人特别惊喜,赶紧蹲在地上想逗萌萌走过来:“萌萌来奶奶这边。”“到爷爷这里。”“萌萌,爸爸在这儿,你过来爸爸抱你举高高。”“萌萌来妈妈这里。” 萌萌被家里人鼓励得小脸儿都激动红了,只觉得走路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她揪着虎子摇摇晃晃地站不稳,但还是努力迈开小胖腿蹬蹬蹬往前走了几步。 她腿力不够,走到一半就想伸手要人抱她,看他们都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比起走路萌萌更喜欢爬,她刚弯下小身子要蹲不蹲的样子,冯老太立刻拍着巴掌说:“萌萌乖,奶奶最疼萌萌了,你走到奶奶这儿奶奶抱你。” 萌萌听着这鼓励又生出了几分力气,抓着虎子随它快走了几步,快到的时候松开它的毛,摇摇晃晃地就朝冯老太怀里猛扑了过去,甜甜地叫了一声“奶”,还发出一连串“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让全家人惊喜得像捡了宝似的,围着她就是一顿猛夸。 第019章 这是防盗章。 过年了,村里的小娃娃们是最开心的, 再穷的人家也要咬紧了牙关给娃娃们置办一身土布衣裳, 他们这几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东西,还有大人们给的压岁钱可以拿, 出去串门有时候还能吃到炒花生炒瓜子啥的,巴不得天天都是过年。 娃娃们在整条村子里窜来窜去, 最羡慕的就是那老冯家的孩子。 瞧人家大娃二娃, 身上都穿着神气的小绿军装, 他们的妹妹萌萌更是穿了一身红艳艳的漂亮小棉袄, 这几个娃娃兜里还都揣着糖块。老冯家的七个娃娃都有糖,那糖还升级了, 从水果糖变成了大白兔奶糖! 每当冯家的娃娃掏出大白兔奶糖,慢慢地撕开外面那层白色的糖纸,把一颗大白兔奶糖捏在手里,眯起眼睛极其享受地舔去那上面一层透明的膜, 然后再把整颗糖含进嘴里, 闭上眼睛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陶醉, 让村里的小娃娃们羡慕得不得了, 恨不得能从眼睛里伸出舌头来,去舔一舔那大白兔奶糖的滋味儿。 娃娃们可以每天疯玩,但是村里的大人刚刚过完年,就又忙活着进到山里修路, 一直修到元宵节那天才停下来, 全村的人在家里吃完汤圆就去祭拜妈祖了, 今年又增添了一样,还得去山里祭拜山神爷爷。 现在山路好走多了,村里的人都纷纷端着供品走上了山,冯老太抱着萌萌本来已经走到了山路口,看见山路上密密麻麻全是人,挤都挤不进去了,在心里立马打起了退堂鼓,把萌萌塞到苏婉怀里说:“老大家的,山上人太多了,你抱着萌萌回去,把二娃也带回去,我自个儿带着大娃去就行。” 全村都出动了,苏婉瞧这架势也有点被吓到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说:“妈你们小心点儿,那我回家先去做饭等你们回来吃。” 冯老太带着大娃跟着队伍走,刚走到龙骨庙的路口就进不去了,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前面的人群一直绵延到了庙门口,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她家老头子一早端着米粿和风干肉先过来了,不然肯定被堵在这儿。 好在路上的人全是乡里乡亲的,没人敢随便乱挤,冯老太等了老半天终于进到庙里,她瞅着那供桌上的供品,就她家的风干肉最多最显眼,其他人顶多就是肉包子或者鱼干啥的,跟她家一比完全比不上,她这么诚心,当然是希望山神爷爷继续关照她家,给她家多送点儿肉啊啥的。 她拉着大娃跪下来拜过山神,就看见村里有妇人抱起娃娃去摸那块白色的骨头,今天虎子没跟来,冯老太也就大着胆子凑上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块骨头,触感特别温润清凉,就像在抚摸萌萌那块丝巾一样,真不愧是真龙的骨头,就是跟别的骨头不一样。 她摸完了骨头也没发生啥奇怪的事情,看村里的人还在摸,她赶紧抱起大娃让他也摸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地说:“山神爷,咱是那桃源村冯胜利家的人,求你保佑咱老冯家人人平安发大财,保佑咱这大孙子读书开窍,将来能当那状元就最好了,我家里还有个小孙女儿,你可得保佑她健健康康快快长大,还有个虎子,它是你跟前的动物我就不多说了,那肉你知道的,我给你带来了,你要是觉得好吃下次多给我家送点儿,我再给你带来。” 冯老太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就带着大娃回家去了,她家大儿子还跟村里的男人们坐在长条凳子上聊天。 看着村里的人来来往往地拜过山神,冯益民的脸上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喜气洋洋,用商量的语气说:“过些天就该春耕了,等忙完了春耕,我建议咱们还得继续修路,等路修通了今年交公粮就轻松多了,大家觉得咋样?” “好啊村长,咱现在有了山神爷保佑,这路修通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么?我第一个同意。”那个曾经最孬的村民立马就点头附和上了。 冯益民又看向旁边的民兵团长冯国强,就听见他说:“没问题,还缺多少炸-药我都去我战友那儿顺来,必须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村里的会计张光明也在说:“等山路修通了,咱去省城里也不过就是两三个小时的事儿,到时候咱村里这些个海鲜,就都能运出去卖了,肯定比现在值钱,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大好事儿,我也同意春耕后继续修路。” 村里三个最有权力的人都同意了,其他的村民只要不傻不愣的也都同意了。 冯大富隐藏在人群中,他表面上也同意了,转过头却跟他身边的冯大康抱怨开了:“村长这是走了狗屎运,刚好就碰上山神显灵了,现在却说得好像都是他的功劳一样,我呸,谁不知道他刚开始不安好心眼儿?就想着为自己捞功劳呢,咱村里的人累死累活,到头来倒都成了他的功劳,这一点我最不服气。” 冯大康这人虽懒但也不傻,只睨着他说:“你不服气有啥用?你还能当村长不成?就你那小学都没读过的文化?咱村里的人能服气你不?我看张会计说得对,这路修通了,全村的人都能有好处。” “哟,冯大康你换人了?我咋记得修路的时候就你最懒,天天不是头痛就是脚痛?你还好意思说话。”冯大富像不认识他似的,手摁在他额头上想看他有没有发烧,被冯大康甩开了。 冯大康斜着眼睛瞅着他,朝天上翻了个白眼儿说:“咱俩大哥不说二哥,我偷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成日里喊累的人不是你吗?我起码做了还敢承认我就是懒,你呢?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嘿嘿嘿……”冯大富伸手过来揽住他的肩膀,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说:“我就知道咱这村里,就你冯大康还能跟我说得上话,其他人都是傻的,看不出来村长是在给自己邀功呢,你看那几个干部那么积极,没有好处的事儿他们能这么积极么?我第一个不信。” 冯大康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地,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啥秘密,瞬间急不可耐地说:“那你倒是给我说说呀,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你没听见张会计刚才在那儿说么?路修通了要出去卖海鲜,我看这里面就有猫腻。你想啊,到时候卖给谁卖了多少钱,那还不是他们几个干部嘴皮子一翻的事儿?他们要贪咱们的钱谁能知道?所以我说村里的人都是傻的,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冯大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弄,不知道是在看面前的冯大康,还是在看那村里的人。 今天是元宵节,过了今天这年也就过去了,小娃娃们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到了晚上就提着灯笼从家里跑出来,组成一队一队在村子里游荡。 冯家的七个娃娃也组队出动了,萌萌走路不稳当还坐在小木车里,车前面的支架上就挂着个小红灯笼,被她的小手儿一拨还一晃一晃地,哥哥们推着她经过老张家的时候,睿哥儿在门里看见了,赶紧抢过他妈手里的灯笼跑了出来,跳到萌萌前面说:“妹妹,你们要去哪儿?” 萌萌都不兴搭理他,上次在沙滩上这人不让她去海里,还把她弄回车子里的事儿,她还记着呢,这就是个坏坏的人。 睿哥儿等了老半天也没听见回应,他心里别提有多失望了,被这融融的烛光一照,倒让他那微卷的小刘海和黑漆漆的眼睛显得特别委屈。 大娃一看就心软了,他自认为是大哥哥,就安慰他说:“睿哥儿,我们要去妈祖庙前面的海里放灯笼,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睿哥儿只伤心了一小会儿又马上缓和过来,点了点头笑得特别张扬地说:“我知道那儿有个好地方,我带你们去。” 睿哥儿加入小队伍里,就走在萌萌的左手边上,虽然萌萌不搭理他,但是他提着灯笼却能看见萌萌白嫩嫩的小胖脸儿,只觉得这妹妹咋就这么好看呢,比村里任何一个娃娃都好看,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人还是他妹妹,一想起这点他顿时开心地笑了,从兜里掏出来一串磨得光亮的小贝壳项链递过来说:“妹妹,这是哥给你做的项链,上次我给你那珍珠不见了,你先戴着这个,等我找到新的珍珠再给你换上。” 萌萌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他拿着那串贝壳项链在她面前晃来晃去,那上面的小贝壳在烛光中晶莹发亮,还叮叮当当地作响,让萌萌的大眼儿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串项链移来移去,她那清亮的眉眼顽皮地眨巴着,闪烁着动人的光彩,但就是不说要。 睿哥儿逗了她好一会儿,在她鼓起脸颊快要嘟嘴儿的时候,赶紧把这串项链给萌萌戴上了,终于让萌萌高兴地笑出来。 哥哥们簇拥着萌萌一直走到了妈祖庙的前面,海滩上已经有很多小娃娃在放灯笼了,睿哥儿带着大家绕过这群小娃娃,来到了一处月牙形的小海滩,那海滩的形状像镰刀一样,海水来到这里就被卸了力放缓了,水面浅浅地很平静,娃娃们提着灯笼一照,还能看见底下细细白白的沙子。 大娃观察了一阵,很有见识地说:“这个地方好,咱把灯笼放出去肯定能飘到好远,海神爷爷就会保佑咱都不生病。” 大娃招呼着大家把灯笼卸下来,这灯笼都是他们爷爷扎出来的,全是清一水的莲花形状,只有睿哥儿手里的灯笼是小船儿形。 “好了没有?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放。”大娃手里拿着两盏灯笼,其中一盏就是他妹妹的,他小心翼翼地护着里面的烛火来到了海边,嘴里喊着“一二三”,就把这两盏灯笼都放在了海面上,用小手儿推着它们慢慢地往前面漂去。 灯笼越漂越远,里面的烛火久久都没有熄灭,就好像娃娃们欢乐的笑脸儿。 第020章 这是防盗章。 “咱萌萌今天周岁了,奶奶给你煮个红鸡蛋吃。” 过完了年, 萌萌也迎来了周岁的生日, 一大早她奶就给她打扮上了,穿上红艳艳的新衣裳, 脚下踩着一双小老虎布鞋,眉心中间还画了一个红点点。她乖乖地吃完了红鸡蛋, 笑得特别可爱地叫了一声“奶奶”。 这笑让冯老太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站在堂屋里叉着腰就支使开了:“老头子, 你把那桌子搬到外面去。益民, 你把椅子也搬出去,别放在这里占地方。老大家的, 你快去把我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对,就放在那个篮子里。大娃二娃,你们给妹妹准备的小玩意儿呢?快拿出来呀。” 全家人都被冯老太支使得团团转, 眨眼间堂屋里就空出来很大一块地方, 各种小玩意儿摆成了一个圆圈, 都是给萌萌抓周用的东西。有苏婉从学校里带来的课本、铅笔、算盘、尺子啥的, 还有萌萌的小玩具和小吃食,例如拨浪鼓、米花糕、大白兔奶糖等等,苏婉还把她用的蛤蛎油、剪刀、绣花样子也拿出来摆上,最后哥哥们把自己精挑细选的各种小贝壳也放了上去。 冯老太看了一圈觉得特别满意, 这才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红布兜, 里面包了两张十块钱, 也跟着一起摆了进去。 家里人抱着萌萌去祠堂里拜过祖宗,回来的时候也快到中午了,抓周必须赶在中午吃饭之前完成。 冯家人刚回到家,睿哥儿后脚就从门缝里溜了进来,紧接着他爸他妈也推开门走进来了,一家人走到了萌萌前面,杨小娟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木盒子逗着她说:“萌萌,过了今天你就满一岁啦,婶儿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杨小娟把那个盒子打开,一对做工很精巧的圆圆小银手镯就躺在里面,静静地闪着亮白色的光,这对小手镯上面还嵌了几个小铃铛,杨小娟把它们拿起来轻轻摇晃了两下,就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哎呦,光明家的,你送这玩意儿太贵重了。”冯老太一看就嚷嚷开了,虽说这是老张家的心意,但她也不能厚着脸皮就直接收下,必须给她推脱推脱。 杨小娟捏了捏萌萌的小胖脸儿,笑得特别慈爱地说:“瞎客气啥?咱们两家是啥关系?这是我送给萌萌的周岁礼物,来婶儿给你戴上。” 杨小娟拉开手镯就给萌萌套上去了,还真别说,萌萌的小肥手腕戴上这银手镯,就更显得肥肥嫩嫩的了,她挥舞着小手儿让那镯子叮叮当当响,自己都被这响声逗笑了。 睿哥儿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绕过大人们走到了堂屋里,很小心地把一枝开得正旺的粉色桃花放在了地上。 这么一会功夫,村里相熟的人家也都来了,现在谁不知道老冯家最看重萌萌这个闺女,把她的周岁办得跟长孙一样隆重,这可是全村独一份,老冯家别的孙子都没有这待遇呢。他们与冯家人交好,也提着礼物上门了,那礼物大多是六颗八颗鸡蛋,或者几条咸鱼啥的,这就更显得老张家的礼物贵重了。 苏婉私底下还跟冯益民琢磨开了:“张会计家给萌萌送的镯子,肯定花了不老少钱,等他家睿哥儿过生日,咱回啥礼物好呢?” 冯益民可没想过这些,他今天人逢喜事儿精神爽,随口回答说:“我和光明是过命的交情,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俩就是同学,他掉海里还是我救的他,现在又都是村里的干部,不用计较这些,他给礼物咱萌萌就收着。” 冯益民是男人本来就比较粗心,但苏婉过日子仔细,还是在心里想着到时候给睿哥儿送个好点的礼物。 大人们聊着天,吉时很快就到了,冯老太抱起萌萌把她放进了圈子里,她一下地就想回身抱住她奶,被冯老太躲开了,还笑着鼓励她说:“乖萌萌,看见地上那个圈子了吗?你到里面去抓一样东西回来,奶奶就抱你,乖啊快去。” 萌萌懵懂着小脸儿,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圈子里,站在那里左看右看,地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不知道该拿哪一个才好。过了一小会儿她站得有些累了,就想着坐下来,还没等她坐到地上呢,虎子就从圈子外面跳了进去,轻飘飘地落在了萌萌身边,萌萌立刻天真无邪地舒展着笑脸,抓起虎子身上的绒毛就重新站了起来。 虎子橘黄色的大尾巴弯成了一个俏皮的弧度,它迈开四条腿慢慢地走着,带动萌萌也在圈子里走了一圈。 冯老头站在圈子外面就先夸开了:“虎子真懂事,萌萌,你喜欢啥就挑啥,一定要挑你自个儿喜欢的。” 萌萌的眼神在米花糕和桃花之间来回转动,很明显是在犹豫。米花糕她吃过,那是非常好吃的小零食,但那枝桃花也很好看,一小枝就开了十几朵花,那花儿还特别娇嫩,她最喜欢花儿了,就想蹲下来捡起这枝桃花,但她的手还没够着呢,虎子忽然就往前面走了一小步,萌萌的小手儿因此错开那枝桃花,捡起旁边的小红布兜就站起来了。 “好好好,奶奶就知道萌萌最喜欢小钱钱了,等以后咱长大了,肯定是个小富婆。”这里面最高兴的人就是冯老太了,不光是因为那个小红布兜是她准备的,最重要的是寓意好,她走过去抱起萌萌,就在她脸上香了一口,还一个劲儿地夸她。 等亲朋好友们都走了,家里人就在堂屋里摆开了周岁宴,吃着虎子刚抓来的野兔子。这兔子肉被焖在砂锅里,炖得酥烂喷香,苏婉夹了一个小兔子腿想喂给萌萌吃,没想到她刚送到嘴边,萌萌就往旁边躲开了,还非闹着要自己吃。没办法,苏婉只好给她的脖子系上一条小围脖,就让她抓在手里啃。 萌萌手里捏着这个兔子腿,那张小嘴儿就张得大大地,用上下四颗小米牙嗷呜一口咬下去,就咬下来一小块兔子肉,抿着嘴慢慢地嚼着,那嘴角好像还带着一丝丝微笑,看着就特别招人疼。 “咱萌萌最厉害了,才刚过完生日就学会自己吃饭了,真有出息。”冯老头最喜欢夸她,就好像在说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满脸都是自豪。 “就是就是,萌萌这一点最像我。”冯益民给她面前的小碗里,夹了一块嫩嫩的兔子肉,说得一脸骄傲。 冯老太一听就不服气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家大儿子,斜着眼睛很鄙视地说:“像你?你一岁的时候我喂你吃东西,你都能呛着自个儿,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老冯家哪有这传承?我看倒是像我才对。” 冯益民忍着笑埋头吃肉,不敢反驳他妈一句话,他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再看向萌萌的眼神就充满了不舍,放下筷子说:“妈,过几天我要去南边交流,等春耕后就去。” 冯老太吃了一惊,这事儿咋没听他说过呢?连忙追问说:“咋这么突然呢?要去交流啥?” 见家里人都齐齐看向他,冯益民赶紧解释说:“现在不是改革开放了嘛,人家南方人发展得比咱们好多了,我这是去学习人家的先进经验。” 冯老头当了那么多年村长,对这一套还是挺理解的,立刻就问在了点子上:“就你一个人去吗?还是跟谁一起去?要去多久?” 冯益民的脸色莫名地有些愧疚,嗓音地低沉了下来:“爸,咱们村就我和光明,大概去两个月,顶多三个月就回来,就是地里的活儿要辛苦你们二老了。” 冯老头摆了摆手,还挺威严地说:“这都不算事儿,组织上要你去你就得去。诶我问你,那牛家村的牛兴盛去不?” 冯益民知道他爸的心思,就有点幸灾乐祸地说:“前几天去公社开会,书记就点了我和光明,我看那牛兴盛的鼻子都气歪了。” 冯老头这才有些解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牛兴盛那家伙的心眼儿就不是个好的,他成日里不干正经事儿,尽想着些歪门邪道,我看牛家村迟早要被他拖累了,咋就选了这么个玩意儿当村长。” 冯益民倒不是很在意,牛兴盛要咋样跟他有啥关系,还劝他爸说:“爸,你管人家牛兴盛干啥,我估摸着是因为咱村里修了这山路,书记都看在眼里呐,这才点了我和光明跟着一块去。” 冯老头心里宽慰极了,只觉得当初让老大当村长,果然没有选错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好好干,去到外面多做多看少说话,别给咱桃源村丢脸。” “爸说的是,我都记着呢。”冯益民被他爸这样信任地看着,只觉得心里沉甸甸地,又多了几分责任感。 冯益民在家里忙完了春耕,眼看就要走了,他媳妇儿赶紧给他收拾行李,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就两套衣服拿个包裹包起来,顶多再放上一两顿干粮,这次是省里组织的干部考察,倒也不用担心吃喝的问题。 冯老太徘徊在他们的屋子外面,仔细听了听声音,见里面没啥动静这才拍门说:“老大家的,妈要进来了。” 她一进去就看见大儿媳妇坐在床沿边上打包裹,忍不住庆幸地说:“幸亏今年多给益民做了一套衣服,不然这次出去,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多丢人呐。” “妈,咱有多少钱就办多少事儿,艰苦朴素才是咱党员的作风,咱不搞那些攀比啥的。”冯益民的觉悟倒是挺高,他经常要到县城里参加会议,那县城离省城多近呀,跟桃源村的对比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省城里的有钱人那才多呢,他要是有攀比的心思,早就把自己给郁闷死了。 冯老太可不管他在想啥,只管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递过去说:“给,出去外面不比家里,处处都要用钱,该花的地方就别省着。” 冯益民心里特别感动,却不接过那个信封,还把它推回去说:“妈,我咋能拿你的钱呢?我这次出去也不咋需要花钱。” “家里的钱不都在我手上么?你们能有几个私房钱?”老大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当然了解这个儿子,他一说话她就知道他心里在想啥。以前家里过惯了苦日子,他这个当大哥的也吃了最多苦,为人也最朴素,宁愿自己饿着了冻着了,也要让家里人吃好点儿喝好点儿,冯老太也最心疼他。 虽说孩子懂事,但穷家富路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直接把钱塞到他怀里说:“这钱大半是卖了萌萌那颗金子得来的,剩下的那些才是我攒的,家里也就这些钱了,你可得藏好别丢了,到了南边要是看见有啥好玩的东西,记得给萌萌带回来点儿,别忘了啊。” 冯益民知道他妈的脾性,也就不再推脱了,只使劲地点头说:“妈,我记住了,你不说我也要给萌萌带的,你就放心吧。” “那好,今天晚上早点儿歇着,明天还要早起呢,我先回屋了。”冯老太临走之前朝他们瞥了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暗示意味,让苏婉的脸腾地一下变红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家人就都起来了,萌萌也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她似乎知道她爸今天要出差,吃完了早饭就紧紧黏着她爸,一直等到家里人都走到了山路口,还腻在她爸身上不肯下来。 老张家的人也来送张光明,他身上穿着一套蓝色土布解放装,打扮得特别精神,后面还背着个蓝色的包裹,睿哥儿就站在他的腿边。 冯老头对着俩人叮嘱说:“书记看得起你们,才让你们跟着一起去学习,多学点儿别人的好处回来,把咱桃源村也建设得好点儿,知道没有?” 见他们两个都乖乖地点头,冯老头这才满意了,换上笑脸冲着萌萌说:“萌萌乖哦,你爸要去南方了,爷爷抱你好不?” “要爸爸。”萌萌扁着小嘴儿抱紧了冯益民,那大眼睛里水盈盈地,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她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爸爸呢。 “哎呦,瞧这可怜见的,你爸过几天就回来了,奶奶抱你回家,咱去吃好吃的行不?”冯老太柔着声音哄着,终于把萌萌抱了过来,连忙朝大儿子使眼色让他赶紧离开。 冯益民走出去一段才想起来,回过头来喊:“萌萌,你想要啥礼物?等爸爸回来就给你带上。” 萌萌被她奶抱在怀里,那小手儿还伸得老长,听见这话就想起了她上次看到的上海饼干,顿时大着嗓门朝她爸喊了一声:“饼。” “冰是吧?爸爸知道了,准给你带回来。”冯益民站在山路的拐角处挥了挥手,就和张光明慢慢消失在了拐角的后面。 第021章 .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 现在不比以前, 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 这么想着, 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 背起箩筐说:“那好, 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 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 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 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 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 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 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 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说:“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天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天看报纸上说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天才合上说:“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说:“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天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说:“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天天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说:“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天,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说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说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行。”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了点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小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天大的干部。 冯家人到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行。 这团小东西终于走到了小木车前面,像喘不过气似的吐了吐舌头,身子一翻四脚朝天躺在了地上,毛绒绒的小肚皮一鼓一鼓地特别可爱。 二娃蹲下来看它,回头说:“像妹妹的布老虎。”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也比较有见识,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小手儿撑在支架上,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小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第022章 .  “赶海咯, 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 都起来,奶奶带你们去赶海,老三家的, 你手脚快点儿!”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 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 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 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 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 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 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 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 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 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 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 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苗玉凤走在前面,大娃二娃用小木车推着萌萌,大娃今年六岁了长得高一点儿,他在后面推,二娃手里拿着一束五彩的小野花,跟在车子旁逗着萌萌,睿哥儿也跟在边上,那束花儿就是他带来的。 萌萌半坐半躺在小推车里,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只好跟在车子旁边,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第023章 . 冯老头其实也没吃过麦乳精, 但他知道麦乳精就是最好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 当然要给他小孙女儿尝一尝了, 哪怕要拿金子去换那也是值得的。 苏婉在心里偷笑,忍不住提醒他说:“爸,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 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说得可神气了, 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 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 还仔细地交代说:“凤儿,你把金子收好, 等山路修成了, 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 有多的正好,还能多买些东西,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 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 只在心里想着, 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 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说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说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说着说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了第二天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天就少一天,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说:“乡亲们,我们昨天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说那是鬼!”冯益民还没说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说,”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说:“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说:“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天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说,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叩头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说:“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小萌萌的功劳。 那天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天,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小萌萌身上去。 萌萌撑着胖乎乎的小身子乖乖地坐着,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跟那山里的小鹿似的,冯老太柔柔地叫了一声“萌萌”,她就知道是在叫她,立刻转动机灵的大眼儿望着出声的方向,粉嫩嫩的小嘴一张,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第024章 . 站在摇篮边上的, 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 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 “妈, 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 不敢再说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 给苏婉紧了紧被子, 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 她这个做婆婆的, 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 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小闺女, 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 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 用手捻了捻, 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说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小手,这么小就学会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他头发天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说:“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小野花,很有礼貌地说:“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小一岁,说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小男孩说:“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说:“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说:“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小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第025章 .  “虎。”萌萌的小手儿撑在支架上, 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小玩意儿, 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 睿哥儿走上前去, 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 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 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 “哎呦, 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 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 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 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 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 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 但看身子更像是猫, 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 妹妹特别喜欢。奶, 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小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天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小脸儿特别紧张。 “知道了,你这臭小子!”苗玉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甭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子在想啥,她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这是小孩子自个儿抓的鱼,说给虎子吃就给虎子吃,心疼也得忍着。 看大娃还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鱼,苗玉凤禁不住笑骂说:“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不会昧了你的鱼。” 第二天这几条鱼就蒸了给虎子吃,它果然特别爱吃,三两下就给干完了。 这下子小娃娃们隔三差五地就去抓鱼,有时候还能捉到虾或者螃蟹啥的,连家里人也跟着受益,尤其是小萌萌。冯老太给她把鱼肉揉得碎碎地,煮成鱼蓉粥,她最爱吃了。 虎子吃得这么好,转眼间就像吹气球似的长大了许多,萌萌已经抱不动它了,它倒喜欢黏着萌萌,走到哪儿都要跟着,就连晚上睡觉,都要睡在萌萌的屋子外面。 有一天晚上冯老太起夜,一打开门就看见虎子咕噜一下站起了身,在黑暗里,它的两只绿眼珠子像灯泡一样亮,直不愣登地盯着冯老太,把冯老太吓了一大跳,捂住胸口说:“去去去,虎子你要干啥呀?老吓人了。”虎子也发现了这是冯老太,它麻溜地重新躺回地上去了。 在这以后,冯老太就暗暗留意,发现萌萌一有动静,就属虎子的反应最快,这是在保护萌萌呢。 算你有良心,冯老太在心里想着。 虎子知道护主,冯老太就对它好了很多,天天变着花样给它做吃的,让虎子见天儿地越长越大,现在看上去比土狗还要大些,却依然看不出品种来,还跟它小时候一样,圆不溜秋地,一身橘白相间的毛发蓬蓬松松,看着比一条狼狗还要威风。有时候它还会窜到院子里的围墙上,四条爪子松松地垂下来,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但是只要萌萌一出门,它准要跟上去,比那狗还忠心。 渐渐地,冯家人也把虎子当做是家里的一员,对它越来越好了,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虎子就消失不见了。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第026章 .  盛夏的午后, 屋外传来阵阵蝉鸣声, 老冯家的堂屋里,小萌萌躺在小竹床上, 睡得呼呼地。这张竹床由冯老头亲手打制, 仔细一看,床板上还带有一丝竹子的青翠。 冯老太坐在竹床边上, 拿一把蒲叶扇子来回扇动,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盹儿。 冯老头从屋外进来,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炽烈气息, 一走进这间用火山石砌成的房子里,立马凉爽了许多,再看到睡得小猪一样的萌萌, 心里就像三伏天喝了冰梅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 看着睡熟了的萌萌, 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 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 瞥了冯老头一眼, 压低嗓音说:“萌萌刚睡着, 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凤儿,萌萌过几天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说:“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天,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小衣服和小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说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小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天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小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小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小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人的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小萌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我说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小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说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小娟,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天,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说:“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我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说我妹妹坏话?”一个小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说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全村只有一对双胞胎,就是冯老二家的三娃四娃,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喊,大康家的和大富家的简直没脸见人,她们的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懒鬼,又懒又馋,娶的婆娘还爱嚼舌头,平时最让人瞧不起。 她们这次竟然把舌头嚼到了村长家的闺女头上去,一时之间,村里的人看着这两人的眼神都变了。都在一个村里呆着,居然敢埋汰村长家的闺女,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她们是蠢还是坏。 “呔,谁敢欺负我妹妹?”几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越来越近。 “没有,没有,我们没说。”这两个婆娘遮住脸,急急地挤开人群,生怕真让人家给抓住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对对,我也有事儿。” “呸,两个长舌妇!”杨小娟狠狠地唾了一口,她最讨厌村里这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这些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没少被她们念叨。 “妈,别理她们,妹妹要上族谱了。”站在她腿边的男娃扯了扯她的手,有点羞耻却还是坚持地说:“抱我起来,我要看妹妹上族谱。” 杨小娟没忍住直接笑出来,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说:“人老冯家的闺女上族谱,关你啥事儿?你又不姓冯。” 睿哥儿把脸往她手里送,撒娇说:“妈,我要看妹妹。” 一向不爱撒娇的儿子竟然跟她撒娇了,杨小娟笑眯了眼睛,把睿哥儿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祠堂正中,冯家的男人们已经拜过了祖宗,苏婉正抱着小萌萌跪在地上,睿哥儿的眼睛盯着小萌萌看得眨也不眨,杨小娟的注意力却都在苏婉身上。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村长媳妇的腰身还是那么苗条,就跟那大海里的海藻一样柔软,啧啧啧。 等萌萌拜过了祖宗,冯老头的脸上笑开了花,郑重其事地打开了厚厚的族谱,把冯雨萌这个名儿写了上去,算是完成了一件心事。 祭祀过后,萌萌的几个哥哥哪也不想去,就围着小萌萌,拼命地给她讲刚才打坏人的事儿,他们个个演得活灵活现,把萌萌逗得咔咔直笑。 几个哥哥虽小,却知道疼爱妹妹,看到萌萌笑了,他们自己也笑了,还拍了拍萌萌的襁褓说:“萌萌不怕,以后谁说你的坏话,哥哥们就去帮你打她。”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更开心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深深地陷进去。 哥哥们越看越觉得可爱,他们还小又不懂得掩饰,忍不住就冲旁边的大人喊:“妈,我也想要妹妹。” 赵春花直接红着脸,要是能再生一个,她也想啊。如果能生出一个像萌萌这样的闺女,那就更好了。但是她的身子可能在生双胞胎的时候伤到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看她不好意思,苏婉赶紧打圆场,她是小学老师,安慰小孩挺有一手,指着自己的闺女哄道:“萌萌就是你们的妹妹,你们是最亲的兄妹,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萌萌,你们就要像今天这样,知道吗?” “知——道!”在一片孩子声中,五娃的声音还很失落:“我还想要妹妹。”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只有他妈陈红梅听见了。 不等回到隔壁,她刚走出去大门外面就教训开了,揪住五娃的耳朵说:“生个妹妹有啥了不起,要生就要生弟弟,知道吗?弟弟!” “六娃不就是弟弟吗?”五娃别看人小,却倔得像头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生弟弟不好,又臭,我要妹妹。” “你个臭小子……”陈红梅撸起袖子就想打人,她男人走在前面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你还走不走了?快点回去煮饭,我快饿死了。” 陈红梅气得脸都胀成了猪肝色,这就是她嫁的男人,一点不体贴她不说,还吆三喝四的,当初要不是冯家出的彩礼高,就冲这一点,她才不想嫁呢。 这人就怕对比,看到隔壁大伯一家,陈红梅就越想越生气。 其实她是想多了,要不是她当初在娘家时还算老实,冯老三自己又想娶,苗玉凤才不会聘了她来,还花了她一大笔彩礼钱。如果她结婚后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爱掐尖的,苗玉凤看了就烦,索性把老二老三都分出去,自己和老头子跟着大儿子过,眼不见心不烦。 看她气得眼都红了,冯老三走回来说:“你说你气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冯家稀罕闺女,你要是有本事,自己也生一个,看妈还不把私房钱都塞到你手里。” 陈红梅瞪大了眼睛,猛然福至心灵,对呀,看她公公婆婆那副稀罕样,要是她自己也生了闺女,可不就挺直腰杆做人了吗? 以前是她自己轴了,一心想生儿子,但是在老冯家生闺女才金贵,看萌萌就知道了。 不行,她也要生一个闺女! 陈红梅下定决心,眼睛也不红了,立刻拖着冯老三说:“走,我们回去生闺女!” 睿哥儿跟着他妈回家吃饭,饭桌上,他爷他奶他爸也在,对于老张家唯一的独苗苗,他们难免偏疼些,虽然没啥好东西,却还把自己仅有的一条小鱼夹给了他。 睿哥儿从两岁起就自己吃饭了,看到自己碗里多出来四条拇指大的小鱼,他很可爱地笑了,一边夹回去一边说:“睿哥儿吃一条长高高,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要吃。” 这话让全家人都甜到心坎子里去了,竟不忍心让孩子失望,笑得合不拢嘴地吃下了这条小鱼。 睿哥儿乖乖吃完了粥,一点米粒也没剩下。杨小娟收拾碗筷的时候,忍不住就自豪起来,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有些还要喂饭呢,她家睿哥儿就是省心,吃饭不用人喂,吃饭的习惯还特别好,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杨小娟回到堂屋,看睿哥儿蹲在地上捣鼓他的箱子,这箱子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连她这个妈都不让碰,杨小娟倒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睿哥儿,你在干啥呀?” 睿哥儿抬头笑了一下,又继续去捣鼓箱子,从箱子最底下摸出来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小心翼翼给打开了,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用红绳串着的珍珠吊坠。 说是珍珠,其实也不是珍珠,说不清楚是个啥玩意儿,跟一颗小弹珠一样大,外面闪着七彩的光晕,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项链吗?你拿出来干什么?也不怕丢了。” 她记得这颗珠子是睿哥儿在海边的礁石滩上捡到的,当时她觉得应该能值点钱,想拿到山外的供销社去卖,但这孩子死活不肯。没办法,老张家就这一根独苗苗,孩儿他爷他爸他奶又都宠着他,她也就不提了。 睿哥儿捏着这颗珠子,拿起来对着日光照了照,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关好箱子,就想往外走。 杨小娟赶紧拦住他,“你要去干啥?” “给妹妹。”睿哥儿扬了扬手中的吊坠,说得一派天真。 奇了怪了,杨小娟揪住他问:“哪个妹妹?” “冯伯伯家的妹妹,叫萌萌。” “啧啧,你真舍得,”杨小娟禁不住心里发酸了,她这个做妈的都不让碰一下,竟然舍得送给萌萌?“妈也喜欢这颗珠子,你咋不给妈?” 睿哥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纠结,他看了看珠子,又看了看妈,两条秀挺的眉毛,一下子拧得跟毛毛虫似的。 杨小娟真是败给他了,又心软又想笑,最后揉了揉他的小脸儿说:“算了算了,珠子是你自个儿的,送出去了你可别后悔,不许要回来!” “知道了,妈,我走了。” “诶回来,外面太阳那么大……”杨小娟的话还没有说完,睿哥儿已经一溜烟跑远了,她楞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臭小子,胳膊往外拐呢。” 这时候,老冯家的人刚吃完饭在堂屋里纳凉,就见睿哥儿手里捏着个东西走了进来。 “睿哥儿,你又来了?咦,你手里拿的什么?” “冯奶奶,冯爷爷,冯大伯娘……”睿哥儿嘴甜地把所有人都叫了一遍,这才绕到了小竹床边上,看着萌萌睡熟的小脸儿,睿哥儿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下来说:“送给妹妹。” 冯老太走过去捡起来,定睛一看,“哎呦,这是珍珠?睿哥儿,这颗珠子可以卖钱呢,咱萌萌不能要,你拿回去。” 睿哥儿把手背在后面,笑得很甜说:“我自己捡的,不卖钱,给妹妹,妹妹喜欢。” 冯老太被他这个笑脸迷得哟,真想使劲揉揉,她蹲下来说:“你把这个给萌萌,你爸你妈知道吗?” 睿哥儿又笑了一下,点了点小脑袋说:“知道,珠子是我的,我要给妹妹。” 冯老太还是忍不住上手了,她把睿哥儿的两边小脸捏了捏,一脸慈爱地说:“这娃真有心,那好,我替咱萌萌收着,等她再大一些就给她戴。” “嗯嗯。”睿哥儿笑得特别开心,两颗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这娃长得真好看。”苏婉蹲下来看他,柔柔地说:“睿哥儿,你要是后悔了,就回来拿回去。” “不后悔,冯大伯娘,我回去了。”睿哥儿又看了一眼小萌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这活儿轻省,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除了萌萌还睡在小摇篮里,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这花生苗一出来,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第027章 . “行了,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 脚下走得飞快, “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 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 天上忽然变阴, 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 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 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 刚开了三指, 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 你真有福气, 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灯得发亮,“有了!咱小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天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苗玉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在冯老头就要开口质疑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说:“嗯,老头子,你难得起了个有水平的名儿,冯雨萌?不错,很适合咱小七儿。” “那是!”冯老头得意极了,“我可是当过村长的人,想当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苗玉凤就当着他的面,嘭地关上了产房门。 “老大,她爷给咱小七儿取了个名儿,叫雨萌,你觉得咋样?”苗玉凤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儿子分享。 “雨萌,雨萌,”冯益民细细地品味,忍不住点头说:“这个名字不错,萌是草木生长,有阳光月亮和雨露,咱小闺女肯定能长得好,媳妇儿?” 苏婉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缝,柔声说:“好,小名儿就叫萌萌。” “萌萌,好好好,”苗玉凤爱怜地看着孩子的小脸蛋,稀罕地说:“咱小七儿大名小名都有了,以后咱就叫萌萌。” 萌萌的出生,给老冯家带来无限的惊喜,这可是他们家时隔一百年才出生的女娃娃,怎么稀罕都不为过。 苗玉凤和冯老头一商量,就决定要大肆庆贺。说是庆贺,其实也就是准备一些红鸡蛋、大米、花生、红糖,用来祭祀祖宗,完了把食材一煮,刚好给苏婉补身子。 索性冯老头作为老族长和前任村长,本身就有开宗祠祭祀的权力,这在南方,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桃源村的大部分村民,从根子上都是同一个祖宗,大家比邻而居,这打断筋还连着骨头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前来道贺。 这也就是改革开放之后,让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也受到了恩惠。这要是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吃没穿不说,就这一个开宗祠祭祖宗,就能让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开宗祠这一天,冯家人早早地就起床了,个个打扮得清清爽爽,把压箱底舍不得穿的新衣裳也给穿上了。 苏婉还在月子里,就由苗玉凤连夜赶工,亲自给萌萌置办了一身红彤彤的小衣服,穿在身上别提多精神了。 这不,苗玉凤抱着穿上新衣的小萌萌,疼惜地说:“咱萌萌才3天大,这见天儿就白胖起来,瞧这小脸儿,娇娇的,穿上奶奶做的新衣,喜不喜欢呀?” 虽说是祭拜祖宗,但却没有小萌萌什么事,她穿好了衣服就被放在小摇篮里,任由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们瞧稀奇。 大小媳妇们看过了苏婉,又看过了小萌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胜利家还真是,生个女娃娃而已,就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啧啧啧。” “说来也奇怪,人胜利家从祖上开始,就生男娃的多,生女娃娃忒少,这冷不丁生了一个,可不就得使劲稀罕么?” “你瞧瞧,刚刚苗大嫂子给她老大家的煮的,红糖花生炖木瓜,还有那些个红鸡蛋哟,哪家的儿媳妇有这种福气?这还是生了女儿的,我看生儿子的都没这么伺候过,不信你问问她家老二老三家的。” “看我干啥?要问你自己去问,人就在那边呢,你去呀。我还是去看小萌萌,你还别说,人萌萌长得就跟咱们村里的不一样,比她妈还好看呢,将来肯定也是这个。”这个妇人说着说着,比了比大拇指。 这一天,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曾经悄然出现过,当他看到摇篮里白白嫩嫩的小萌萌时,想碰碰却又不敢,最后只能伸出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隔空丈量了一下,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真可爱。 二娃在旁边神气地说:“好看吧?这就是我妹妹,叫萌萌。”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说:“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天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天看报纸上说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天才合上说:“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说:“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天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说:“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天天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说:“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天,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说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说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行。”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了点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小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天大的干部。 冯家人到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行。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说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第028章 . 萌萌撑着胖乎乎的小身子乖乖地坐着, 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跟那山里的小鹿似的,冯老太柔柔地叫了一声“萌萌”,她就知道是在叫她,立刻转动机灵的大眼儿望着出声的方向, 粉嫩嫩的小嘴一张, 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真聪明, 咱们该吃饭了, 奶奶喂你,来……张嘴。”冯老太舀了一小勺熬得稠稠的米汤, 顶上还有一点点揉得碎碎的蒸鸡蛋,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进了萌萌的嘴里。 萌萌特别爱吃, 一口接着一口吃得特别欢实,这时候门帘儿一掀,睿哥儿背着小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都没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就问:“睿哥儿, 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 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 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 山里太危险, 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 知道不?” “嗯, 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说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说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说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小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小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说:“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天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天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人的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小摇篮里,外面罩一层小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小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小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小猪似的,小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说:“诶我说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说:“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天,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天天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小海鱼和两只小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说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最后一车稻谷终于拉回了家,但冯家人还不能歇着,一吃完饭就赶紧来到院子里,那么多稻谷呢,得赶紧脱了粒,不然天一下雨就都坏了。 院子里就有木头做的舂米机,跟个磨豆腐的石磨一样,把黄澄澄的稻谷从顶上倒下去,冯老头和大儿子一左一右地转动着磨盘,白花花的大米就从底下出来了。 冯老太站在一旁等着收大米,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诶停停停,快停下来,你们看呐,这米咋这么大这么白?” 冯老太的手里捧着一把大米,一颗颗都晶莹剔透,又圆润又饱满,跟个白珍珠似的,让冯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大米么?我咋觉得这不像呢?”冯老头种了一辈子田,虽说他们海边的稻田比较肥沃,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米,这东西感觉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冯老头捏了一颗拿起来看,沉甸甸的,晶莹得好像要发光,闻一闻,似乎还有香气呢。 四个大人站在舂米机前面面相觑,苏婉是老冯家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也解释不了这大米为啥会变成这样。 “妈,这可咋整?”冯益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往年收的大米一舂出来,都是碎碎的还带有一点黄色,跟今年这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说是天上地下也不为过了。但他身为一个党员,却根本没往那怪力乱神的方向想,而是把这都归功于天时地利人和。 冯老太的眼里闪烁着亮光,一咬牙说:“赶紧舂,舂了赶紧收起来,趁着天黑没人知道,我警告你们啊,连老二老三都不许告诉他们。” 冯老太人老成精了,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这枪就打出头鸟儿,要是全村的人都跟他们家收成一样也就算了,如果不是这样,那还是不要声张出来,不然好事儿也能成为坏事儿。 一家人看了看彼此,都同时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没说地,当下就赶紧趁着夜色,紧赶慢赶地把稻谷都舂成了大米,果然都跟之前看到的一样,全是晶莹圆润的白大米。 冯老太把这些大米往仓库里一收,把仓库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地,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米都成这样了,那交公粮的时候咋办? “真聪明,咱们该吃饭了,奶奶喂你,来……张嘴。”冯老太舀了一小勺熬得稠稠的米汤,顶上还有一点点揉得碎碎的蒸鸡蛋,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进了萌萌的嘴里。 第029章 .  萌萌半坐半躺在小推车里, 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 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 他们也想推萌萌, 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 只好跟在车子旁边,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 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 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 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 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 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 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 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 跪在地上开始叩杯, 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说得特别小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说:“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说,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说:“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小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小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小,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小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有。”“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小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小手儿一松就把那颗小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小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天抱着萌萌上了山,说不定她的小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小胖脸儿,看着小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说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小石头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小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天然的小金块,她惊讶地说:“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说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说:“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说出去,小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兴地说:“爸,你说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压低嗓音说:“萌萌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凤儿,萌萌过几天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说:“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天,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小衣服和小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说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小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天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小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小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小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人的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小萌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我说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小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说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小娟,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天,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说:“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第030章 .  “生出来了吗?哎呀, 怎么赶在下雨天生孩子?老天爷保佑,一定要生个闺女!美美的,娇娇的,跟她姑太奶奶一样。冯家一百年没生过闺女啦,想疯了……” 一个身穿蓝色土布中山装的瘦老头, 正对着墙角念念有词, 神神叨叨的模样, 冷不丁旁边扔过来一个暗器, 一枚细碎的黑色小石头砸中他的肩膀。 “够了啊,你这老头子。就让你出去捡个鸡蛋, 你在这里叨叨什么?鸡蛋呢?拿来给我。”老太太身姿矫健地走过来,刚才的暗器显然是她丢的。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 “给,还热乎着,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 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 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 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拜神不犯法, 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 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 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灯得发亮,“有了!咱小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天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苗玉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在冯老头就要开口质疑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说:“嗯,老头子,你难得起了个有水平的名儿,冯雨萌?不错,很适合咱小七儿。” “那是!”冯老头得意极了,“我可是当过村长的人,想当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苗玉凤就当着他的面,嘭地关上了产房门。 “老大,她爷给咱小七儿取了个名儿,叫雨萌,你觉得咋样?”苗玉凤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儿子分享。 “雨萌,雨萌,”冯益民细细地品味,忍不住点头说:“这个名字不错,萌是草木生长,有阳光月亮和雨露,咱小闺女肯定能长得好,媳妇儿?” 苏婉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缝,柔声说:“好,小名儿就叫萌萌。” “萌萌,好好好,”苗玉凤爱怜地看着孩子的小脸蛋,稀罕地说:“咱小七儿大名小名都有了,以后咱就叫萌萌。” 萌萌的出生,给老冯家带来无限的惊喜,这可是他们家时隔一百年才出生的女娃娃,怎么稀罕都不为过。 苗玉凤和冯老头一商量,就决定要大肆庆贺。说是庆贺,其实也就是准备一些红鸡蛋、大米、花生、红糖,用来祭祀祖宗,完了把食材一煮,刚好给苏婉补身子。 索性冯老头作为老族长和前任村长,本身就有开宗祠祭祀的权力,这在南方,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桃源村的大部分村民,从根子上都是同一个祖宗,大家比邻而居,这打断筋还连着骨头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前来道贺。 这也就是改革开放之后,让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也受到了恩惠。这要是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吃没穿不说,就这一个开宗祠祭祖宗,就能让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开宗祠这一天,冯家人早早地就起床了,个个打扮得清清爽爽,把压箱底舍不得穿的新衣裳也给穿上了。 苏婉还在月子里,就由苗玉凤连夜赶工,亲自给萌萌置办了一身红彤彤的小衣服,穿在身上别提多精神了。 这不,苗玉凤抱着穿上新衣的小萌萌,疼惜地说:“咱萌萌才3天大,这见天儿就白胖起来,瞧这小脸儿,娇娇的,穿上奶奶做的新衣,喜不喜欢呀?” 虽说是祭拜祖宗,但却没有小萌萌什么事,她穿好了衣服就被放在小摇篮里,任由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们瞧稀奇。 大小媳妇们看过了苏婉,又看过了小萌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胜利家还真是,生个女娃娃而已,就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啧啧啧。” “说来也奇怪,人胜利家从祖上开始,就生男娃的多,生女娃娃忒少,这冷不丁生了一个,可不就得使劲稀罕么?” 第031章 .  “哎呦,哎呦, 打嗝了, 打嗝了好。”冯老太从苏婉怀里接过萌萌,声音像浸了蜜一样甜:“咱萌萌打哈欠了, 是不是困了?不急不急,奶奶带你去睡觉。” 天气寒冷似冬, 萌萌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冯老太轻轻晃着摇篮,一遍一遍地唱着摇篮曲:“蓝蓝的海, 蓝蓝的天, 海鸥飞处云翩翩, 渔家阿公笑开颜,渔家孩子笑满面……”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 她看着萌萌的小脸蛋, 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这一天一天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 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 “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 不敢再说什么, 他缓步走到床前, 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小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说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小手,这么小就学会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他头发天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说:“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小野花,很有礼貌地说:“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小一岁,说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小男孩说:“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说:“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说:“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小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走出去没过久,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只好跟在车子旁边,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说得特别小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说:“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说,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说:“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小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小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小,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小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有。”“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小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小手儿一松就把那颗小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小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第032章 .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 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 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 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 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 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 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 他们刚走进去, 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 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 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 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说:“我说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她把院子和屋子里都检查了个遍,却连虎子的一根毛都没有看到,这下她就奇怪了。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今天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第033章 .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 “给,还热乎着,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 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 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 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 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 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 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 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 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 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 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 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灯得发亮,“有了!咱小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天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苗玉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在冯老头就要开口质疑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说:“嗯,老头子,你难得起了个有水平的名儿,冯雨萌?不错,很适合咱小七儿。” “那是!”冯老头得意极了,“我可是当过村长的人,想当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苗玉凤就当着他的面,嘭地关上了产房门。 “老大,她爷给咱小七儿取了个名儿,叫雨萌,你觉得咋样?”苗玉凤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儿子分享。 “雨萌,雨萌,”冯益民细细地品味,忍不住点头说:“这个名字不错,萌是草木生长,有阳光月亮和雨露,咱小闺女肯定能长得好,媳妇儿?” 苏婉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缝,柔声说:“好,小名儿就叫萌萌。” “萌萌,好好好,”苗玉凤爱怜地看着孩子的小脸蛋,稀罕地说:“咱小七儿大名小名都有了,以后咱就叫萌萌。” 萌萌的出生,给老冯家带来无限的惊喜,这可是他们家时隔一百年才出生的女娃娃,怎么稀罕都不为过。 苗玉凤和冯老头一商量,就决定要大肆庆贺。说是庆贺,其实也就是准备一些红鸡蛋、大米、花生、红糖,用来祭祀祖宗,完了把食材一煮,刚好给苏婉补身子。 索性冯老头作为老族长和前任村长,本身就有开宗祠祭祀的权力,这在南方,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桃源村的大部分村民,从根子上都是同一个祖宗,大家比邻而居,这打断筋还连着骨头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前来道贺。 这也就是改革开放之后,让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也受到了恩惠。这要是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吃没穿不说,就这一个开宗祠祭祖宗,就能让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开宗祠这一天,冯家人早早地就起床了,个个打扮得清清爽爽,把压箱底舍不得穿的新衣裳也给穿上了。 苏婉还在月子里,就由苗玉凤连夜赶工,亲自给萌萌置办了一身红彤彤的小衣服,穿在身上别提多精神了。 这不,苗玉凤抱着穿上新衣的小萌萌,疼惜地说:“咱萌萌才3天大,这见天儿就白胖起来,瞧这小脸儿,娇娇的,穿上奶奶做的新衣,喜不喜欢呀?” 虽说是祭拜祖宗,但却没有小萌萌什么事,她穿好了衣服就被放在小摇篮里,任由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们瞧稀奇。 大小媳妇们看过了苏婉,又看过了小萌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第034章 .  萌萌一转眼九个月大了, 最近刚学会爬,还特别喜欢爬来爬去,不让她爬还不行,她倒也不会哭, 只睁着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里人,一瞬不瞬地, 准能让她家里人心软。 索性天气已经入了冬, 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特意做了两副小手套和小膝盖套给她套上, 趁着中午出太阳,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行。 这会儿, 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小手小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 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 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 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 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 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 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 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小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说:“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冯老太高兴地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小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说:“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说:“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小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天,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小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说啥?咱萌萌会说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了颠,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说:“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天儿冷。” 他这么一说,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小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小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小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说:“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小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小小男子汉似的说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说,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小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说:“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小小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说:“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小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兴地看着萌萌说:“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说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小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小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小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天天一亮就去修,天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小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小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小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说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小尾巴们说:“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说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小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说话的小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小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小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萌萌,奶奶不让咱进山,咱回村里好不好?” “山。” “要不我喂你喝水?咱去沙滩上玩咋样?” “山。” 萌萌努着小嘴儿就想进山,哥哥们都舍不得说她,正不知道咋办才好,突然从前面的山路口,咕噜咕噜地滚下来一团小东西,那东西黄不愣登毛绒绒的,两只圆圆的小耳朵立在圆圆的小脑袋上,正用滚的姿势向他们跑过来。 “这是啥?”哥哥们都看呆了。 萌萌冷不丁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儿:“虎。” 苗玉凤走在前面,大娃二娃用小木车推着萌萌,大娃今年六岁了长得高一点儿,他在后面推,二娃手里拿着一束五彩的小野花,跟在车子旁逗着萌萌,睿哥儿也跟在边上,那束花儿就是他带来的。 萌萌半坐半躺在小推车里,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只好跟在车子旁边,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第035章 .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 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 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 村里的人都认识它, 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 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 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 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 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 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 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 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 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这活儿轻省,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除了萌萌还睡在小摇篮里,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这花生苗一出来,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第036章 .  二娃蹲下来看它, 回头说:“像妹妹的布老虎。”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也比较有见识,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小手儿撑在支架上,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小玩意儿, 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 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 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 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 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 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 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 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 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 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 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小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天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小脸儿特别紧张。 “知道了,你这臭小子!”苗玉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甭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子在想啥,她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这是小孩子自个儿抓的鱼,说给虎子吃就给虎子吃,心疼也得忍着。 看大娃还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鱼,苗玉凤禁不住笑骂说:“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不会昧了你的鱼。” 第二天这几条鱼就蒸了给虎子吃,它果然特别爱吃,三两下就给干完了。 第037章 .  天气寒冷似冬, 萌萌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冯老太轻轻晃着摇篮, 一遍一遍地唱着摇篮曲:“蓝蓝的海,蓝蓝的天,海鸥飞处云翩翩,渔家阿公笑开颜, 渔家孩子笑满面……”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她看着萌萌的小脸蛋, 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这一天一天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 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 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 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 她这个做婆婆的, 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 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小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说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小手,这么小就学会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他头发天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说:“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小野花,很有礼貌地说:“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小一岁,说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小男孩说:“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说:“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说:“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小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陈红梅回家之后越想越不甘心,她男人是老冯家的儿子,五娃六娃又是老冯家的孙子,她自个儿更是给老冯家生了俩金孙的大功臣,要说那肉少也就算了,可明明有那么多,咋就不给她家多送点儿?这不是偏心是啥? 她站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就听见了五娃在屋里一声喊:“妈,弟弟尿床了,好臭好臭。”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她才刚洗完衣服,这俩又给她弄脏了,都是生来讨债的。 “妈,弟弟尿到床上了,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天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天就被弄脏了,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说:“你去隔壁讨块肉,就说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说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说:“是我妈让我说的,她还说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小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说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了弹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说:“妈,你咋吓人呢?” 第038章 .  萌萌半坐半躺在小推车里, 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 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 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 只好跟在车子旁边,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 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 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 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 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 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 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 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 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 跪在地上开始叩杯, 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说得特别小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说:“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说,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说:“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小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小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小,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小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有。”“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小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小手儿一松就把那颗小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小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天抱着萌萌上了山,说不定她的小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小胖脸儿,看着小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说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小石头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小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天然的小金块,她惊讶地说:“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说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说:“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说出去,小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兴地说:“爸,你说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冯老头其实也没吃过麦乳精,但他知道麦乳精就是最好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给他小孙女儿尝一尝了,哪怕要拿金子去换那也是值得的。 苏婉在心里偷笑,忍不住提醒他说:“爸,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说得可神气了,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还仔细地交代说:“凤儿,你把金子收好,等山路修成了,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有多的正好,还能多买些东西,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第039章 .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 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 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 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 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 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 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 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 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 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 尾巴长得老长, 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妈祖庙建在海边,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说得特别小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说:“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说,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说:“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小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小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小,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小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有。”“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小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小手儿一松就把那颗小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小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天抱着萌萌上了山,说不定她的小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小胖脸儿,看着小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说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小石头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小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天然的小金块,她惊讶地说:“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说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说:“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说出去,小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兴地说:“爸,你说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冯老太说着说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说:“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第040章 .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 也比较有见识, 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小手儿撑在支架上,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小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 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 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 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 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 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 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 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 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 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 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 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 但看身子更像是猫, 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小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天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小脸儿特别紧张。 “知道了,你这臭小子!”苗玉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甭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子在想啥,她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这是小孩子自个儿抓的鱼,说给虎子吃就给虎子吃,心疼也得忍着。 第041章 .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 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 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 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 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 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 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 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 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 直接插了甘蔗尾巴, 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 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天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说:“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冯老太在旁边跳着脚说:“你叫他们有啥用?他们又不是大夫,六婶儿呢?快叫六婶儿出来呀!” 六婶儿娄桂枝也闻讯赶来了,她挤进人群里蹲在大壮边上检查了一会儿,就皱着眉摇头说:“咋弄成这样了?这都……没救了。” 刘寡妇一听,顿时哭得像那失去幼崽的母兽,嗷嗷地,听得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这刘寡妇也是可怜,她家男人早些年就没了,好不容易把她家大壮拉扯到了十六岁,眼看就要享福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哭了一会儿,爬过来扯住六婶儿的裤腿说:“他六婶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壮,我就这一个孩儿,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六婶儿偏过头去不太敢看刘寡妇,她是村里的接生婆,也是卫生员,相当于赤脚医生加接生婆加护士加兽医,她不认识几个字儿,当年只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翻了个遍,就算培训上岗了,但她真正的水平到底咋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刘寡妇求了一会儿,又跪过去求村里的男人们:“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送到山外那啥医院呀,求求你们了!” “送啥送?”张会计叹了一口气,脸色也很灰败地说:“这出去一趟要七八个小时呢,还没到半路上血就给流干了,不死也得死。” 刘寡妇彻底绝望了,只知道扑在大壮的腿边哭嚎着:“儿啊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咋忍心抛下妈,我的儿啊……” 六婶儿看得心里不忍,把一张脸皱得死紧说:“算了算了,大壮他妈,那我跟你说啊,你家大壮已经成这样了,我就给你试一试,要是不成你可别怨我。” 刘寡妇哭得鼻涕泡都下来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他六婶儿,你救救大壮吧,要是不成……只怪我命不好。” “唉……”六婶儿重新蹲了下来,给冯大壮身上流血的地方上边都绑了麻绳,想让血流得慢一些,又在上面撒了好几把草木灰,就拍了拍手站起来说:“现在就看阎王爷收不收他,要是不收就能活,收了我也没法子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不抱希望,看着大壮身上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脸色也越来越青白,连身子都跟着抽搐了,眼看就是要不行了。 旁边的人心里也很不好受,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壮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才十六岁就扛起了整个家,咋就让他遇到了这事儿呢? 第042章 .  冯老头其实也没吃过麦乳精,但他知道麦乳精就是最好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 当然要给他小孙女儿尝一尝了, 哪怕要拿金子去换那也是值得的。 苏婉在心里偷笑, 忍不住提醒他说:“爸, 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说得可神气了, 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还仔细地交代说:“凤儿,你把金子收好, 等山路修成了, 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 有多的正好, 还能多买些东西,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 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 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 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 只在心里想着, 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 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说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说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说着说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了第二天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天就少一天,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说:“乡亲们,我们昨天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说那是鬼!”冯益民还没说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说,”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说:“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说:“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天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说,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叩头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说:“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小萌萌的功劳。 那天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天,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小萌萌身上去。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第043章 . “那当然了,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 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 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 奶奶带你去赶海, 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 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 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 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 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 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 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 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 大半夜就去出海了, 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 天刚蒙蒙亮, 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 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 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第044章 .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 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 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 “哎呦, 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 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 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 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 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 肉垫粉粉的, 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 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 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小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天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小脸儿特别紧张。 “知道了,你这臭小子!”苗玉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甭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子在想啥,她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这是小孩子自个儿抓的鱼,说给虎子吃就给虎子吃,心疼也得忍着。 看大娃还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鱼,苗玉凤禁不住笑骂说:“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不会昧了你的鱼。” 第二天这几条鱼就蒸了给虎子吃,它果然特别爱吃,三两下就给干完了。 这下子小娃娃们隔三差五地就去抓鱼,有时候还能捉到虾或者螃蟹啥的,连家里人也跟着受益,尤其是小萌萌。冯老太给她把鱼肉揉得碎碎地,煮成鱼蓉粥,她最爱吃了。 虎子吃得这么好,转眼间就像吹气球似的长大了许多,萌萌已经抱不动它了,它倒喜欢黏着萌萌,走到哪儿都要跟着,就连晚上睡觉,都要睡在萌萌的屋子外面。 第045章 .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 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 他那人实在, 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 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 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 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 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 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 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 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 现在也改过来了, 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说:“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天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天看报纸上说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天才合上说:“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说:“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天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说:“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天天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说:“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天,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说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说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行。”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了点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小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天大的干部。 冯家人到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行。 冯老头从屋外进来,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炽烈气息,一走进这间用火山石砌成的房子里,立马凉爽了许多,再看到睡得小猪一样的萌萌,心里就像三伏天喝了冰梅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看着睡熟了的萌萌,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压低嗓音说:“萌萌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凤儿,萌萌过几天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说:“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天,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小衣服和小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说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小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天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小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小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小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人的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小萌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我说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小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说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小娟,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天,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说:“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我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说我妹妹坏话?”一个小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说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第046章 .  “那是, 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 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 根根都是一样的, 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 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 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 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 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 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 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 抢着要去拜山神爷, 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说:“我说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第047章 . 这活儿轻省, 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 除了萌萌还睡在小摇篮里, 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这花生苗一出来, 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 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 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 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 特别香脆爽甜, 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 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 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 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 该是多少还是多少, 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 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 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 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 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天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说:“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冯老太在旁边跳着脚说:“你叫他们有啥用?他们又不是大夫,六婶儿呢?快叫六婶儿出来呀!” 六婶儿娄桂枝也闻讯赶来了,她挤进人群里蹲在大壮边上检查了一会儿,就皱着眉摇头说:“咋弄成这样了?这都……没救了。” 刘寡妇一听,顿时哭得像那失去幼崽的母兽,嗷嗷地,听得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这刘寡妇也是可怜,她家男人早些年就没了,好不容易把她家大壮拉扯到了十六岁,眼看就要享福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哭了一会儿,爬过来扯住六婶儿的裤腿说:“他六婶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壮,我就这一个孩儿,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六婶儿偏过头去不太敢看刘寡妇,她是村里的接生婆,也是卫生员,相当于赤脚医生加接生婆加护士加兽医,她不认识几个字儿,当年只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翻了个遍,就算培训上岗了,但她真正的水平到底咋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刘寡妇求了一会儿,又跪过去求村里的男人们:“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送到山外那啥医院呀,求求你们了!” “送啥送?”张会计叹了一口气,脸色也很灰败地说:“这出去一趟要七八个小时呢,还没到半路上血就给流干了,不死也得死。” 刘寡妇彻底绝望了,只知道扑在大壮的腿边哭嚎着:“儿啊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咋忍心抛下妈,我的儿啊……” 六婶儿看得心里不忍,把一张脸皱得死紧说:“算了算了,大壮他妈,那我跟你说啊,你家大壮已经成这样了,我就给你试一试,要是不成你可别怨我。” 刘寡妇哭得鼻涕泡都下来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他六婶儿,你救救大壮吧,要是不成……只怪我命不好。” “唉……”六婶儿重新蹲了下来,给冯大壮身上流血的地方上边都绑了麻绳,想让血流得慢一些,又在上面撒了好几把草木灰,就拍了拍手站起来说:“现在就看阎王爷收不收他,要是不收就能活,收了我也没法子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不抱希望,看着大壮身上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脸色也越来越青白,连身子都跟着抽搐了,眼看就是要不行了。 旁边的人心里也很不好受,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壮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才十六岁就扛起了整个家,咋就让他遇到了这事儿呢? 冯老太一连叹了好几声,不经意间一转眼,立刻着急地跟火烧屁股似的,“老大家的,你咋把萌萌抱出来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能看到血,快回去快回去!” 苏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婆婆一出去就没回来,外面的动静还越来越大,她心里很不放心才出来看一眼,没想到就看到这场景,赶紧遮住萌萌的眼睛把她抱了回去。 萌萌一走,大壮突然就不动了,村里的男人们都觉得有些不好了,互相之间嘟喃着:“大壮这是不是……不行了?” 六婶儿壮着胆子想凑过去试一试鼻息,她的手还没伸到呢,大壮就冷不丁睁开了眼。“哎呦妈呀,老吓人了!”六婶儿被他吓得一屁股墩在地上。 “大壮大壮,你醒了大壮!”刘寡妇从惊喜中爆发出神力,一把扯起六婶儿说:“他六婶儿,你快给他看看呀。” 六婶儿蹲在边上又检查了一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血也不冒了,脉搏也稳了,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抬到卫生站里去,我来给他把断了的骨头接上。大壮他妈,你快起来,你家大壮活了,救回来了!” 当天晚上深夜,出去交公粮的人才回到了村里,一进门冯益民就叹息说:“太苦了,太惨了,大壮这孩子,要不是六婶儿救了他,他妈都要不活了。” 第048章 .  “那当然了,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 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 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 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 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 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 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 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 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 大半夜就去出海了, 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 天刚蒙蒙亮, 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 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 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天气寒冷似冬,萌萌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冯老太轻轻晃着摇篮,一遍一遍地唱着摇篮曲:“蓝蓝的海,蓝蓝的天,海鸥飞处云翩翩,渔家阿公笑开颜,渔家孩子笑满面……”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她看着萌萌的小脸蛋,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这一天一天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小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第049章 .  “对对对, 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 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 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 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 一路上左看右看, 这里敲敲, 那里捶捶, 金子都没找到一颗, 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 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 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 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说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说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说着说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了第二天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天就少一天,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说:“乡亲们,我们昨天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说那是鬼!”冯益民还没说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说,”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说:“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说:“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天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说,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叩头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说:“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小萌萌的功劳。 那天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天,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小萌萌身上去。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她才刚洗完衣服,这俩又给她弄脏了,都是生来讨债的。 第050章 . 看萌萌这么喜欢, 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 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 “哎呦, 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 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 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 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 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 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 但看身子更像是猫, 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 妹妹特别喜欢。奶, 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 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 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第051章 .  “那当然了,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 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 奶奶带你去赶海, 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 渔民都是靠天吃饭, 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 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 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 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 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 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 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 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 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 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第052章 .  二娃蹲下来看它, 回头说:“像妹妹的布老虎。”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也比较有见识, 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小手儿撑在支架上, 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小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 睿哥儿走上前去, 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 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 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 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 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 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 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 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 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 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 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第053章 . “等等, ”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扯住她家老头子说:“个体户都是二流子, 那公社旁边的牛家村有个人, 以前偷生产队的番薯被劳改了两年,他就去当了个体户, 甭以为我不知道, 正经人谁去当个体户?” 冯老太说着说着,还怀疑起来了, 瞅着她家老头子说:“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 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 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 他那人实在, 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 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 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 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 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 背起箩筐说:“那好, 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说:“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天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天看报纸上说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天才合上说:“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说:“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天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说:“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天天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说:“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天,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说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说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行。”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了点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小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天大的干部。 冯家人到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行。 一个身穿蓝色土布中山装的瘦老头,正对着墙角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模样,冷不丁旁边扔过来一个暗器,一枚细碎的黑色小石头砸中他的肩膀。 “够了啊,你这老头子。就让你出去捡个鸡蛋,你在这里叨叨什么?鸡蛋呢?拿来给我。”老太太身姿矫健地走过来,刚才的暗器显然是她丢的。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给,还热乎着,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第054章 . “那啥, 这山路修得真气派, 我看三辆牛车都能过得去。” “那是,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 根根都是一样的,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 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 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 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 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 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 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 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说:“我说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萌萌一转眼九个月大了,最近刚学会爬,还特别喜欢爬来爬去,不让她爬还不行,她倒也不会哭,只睁着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里人,一瞬不瞬地,准能让她家里人心软。 索性天气已经入了冬,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特意做了两副小手套和小膝盖套给她套上,趁着中午出太阳,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行。 这会儿,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小手小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第055章 .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 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 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 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 奶奶带你去赶海, 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 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 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 给她戴了顶小草帽, 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 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 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 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 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甭管冯家人心里怎么着急,但秋收却是不等人的,眼看这天儿越来越热,冯家人都顾不上休息,第二天又去了花生地里。 收花生就简单多了,花生苗都是矮矮的跟含羞草似的,只要抓住它的根部往上一拔,一整株花生苗连同下面的根就都起来了,花生就长在这根上。 这活儿轻省,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除了萌萌还睡在小摇篮里,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这花生苗一出来,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第056章 .  “拜妈祖咯, 大娃二娃, 推你们妹妹出来,路上不许自己跑出去玩, 不然我揍死你们两个。”苗玉凤端着一盘染成桃红色的米粿,站在院子门口冲里面喊。今天是选定的开山路的日子,这样的大事儿当然要先拜过妈祖娘娘, 好求个心安了。 苗玉凤走在前面,大娃二娃用小木车推着萌萌,大娃今年六岁了长得高一点儿, 他在后面推, 二娃手里拿着一束五彩的小野花, 跟在车子旁逗着萌萌, 睿哥儿也跟在边上,那束花儿就是他带来的。 萌萌半坐半躺在小推车里,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好奇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 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 只好跟在车子旁边, 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 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说得特别小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说:“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说,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说:“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小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小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小,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小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有。”“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小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小手儿一松就把那颗小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小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天抱着萌萌上了山,说不定她的小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小胖脸儿,看着小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说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小石头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小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天然的小金块,她惊讶地说:“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说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说:“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说出去,小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兴地说:“爸,你说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真聪明,咱们该吃饭了,奶奶喂你,来……张嘴。”冯老太舀了一小勺熬得稠稠的米汤,顶上还有一点点揉得碎碎的蒸鸡蛋,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进了萌萌的嘴里。 第057章 .  “可不是嘛, 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 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 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 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 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 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 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 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 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 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 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 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 他们刚走进去, 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 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说:“我说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这本该静谧的世界,却被早起的村民们打破了宁静。 “赶海咯,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都起来,奶奶带你们去赶海,老三家的,你手脚快点儿!”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第058章 .  盛夏的午后, 屋外传来阵阵蝉鸣声, 老冯家的堂屋里, 小萌萌躺在小竹床上, 睡得呼呼地。这张竹床由冯老头亲手打制, 仔细一看, 床板上还带有一丝竹子的青翠。 冯老太坐在竹床边上, 拿一把蒲叶扇子来回扇动, 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盹儿。 冯老头从屋外进来, 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炽烈气息,一走进这间用火山石砌成的房子里,立马凉爽了许多,再看到睡得小猪一样的萌萌, 心里就像三伏天喝了冰梅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 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 看着睡熟了的萌萌,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 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 瞥了冯老头一眼, 压低嗓音说:“萌萌刚睡着, 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凤儿,萌萌过几天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说:“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天,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小衣服和小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说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小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天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小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小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小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人的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小萌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我说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小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说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小娟,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天,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说:“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我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说我妹妹坏话?”一个小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说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全村只有一对双胞胎,就是冯老二家的三娃四娃,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喊,大康家的和大富家的简直没脸见人,她们的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懒鬼,又懒又馋,娶的婆娘还爱嚼舌头,平时最让人瞧不起。 她们这次竟然把舌头嚼到了村长家的闺女头上去,一时之间,村里的人看着这两人的眼神都变了。都在一个村里呆着,居然敢埋汰村长家的闺女,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她们是蠢还是坏。 “呔,谁敢欺负我妹妹?”几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越来越近。 “没有,没有,我们没说。”这两个婆娘遮住脸,急急地挤开人群,生怕真让人家给抓住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对对,我也有事儿。” “呸,两个长舌妇!”杨小娟狠狠地唾了一口,她最讨厌村里这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这些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没少被她们念叨。 “妈,别理她们,妹妹要上族谱了。”站在她腿边的男娃扯了扯她的手,有点羞耻却还是坚持地说:“抱我起来,我要看妹妹上族谱。” 杨小娟没忍住直接笑出来,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说:“人老冯家的闺女上族谱,关你啥事儿?你又不姓冯。” 睿哥儿把脸往她手里送,撒娇说:“妈,我要看妹妹。” 一向不爱撒娇的儿子竟然跟她撒娇了,杨小娟笑眯了眼睛,把睿哥儿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祠堂正中,冯家的男人们已经拜过了祖宗,苏婉正抱着小萌萌跪在地上,睿哥儿的眼睛盯着小萌萌看得眨也不眨,杨小娟的注意力却都在苏婉身上。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村长媳妇的腰身还是那么苗条,就跟那大海里的海藻一样柔软,啧啧啧。 等萌萌拜过了祖宗,冯老头的脸上笑开了花,郑重其事地打开了厚厚的族谱,把冯雨萌这个名儿写了上去,算是完成了一件心事。 祭祀过后,萌萌的几个哥哥哪也不想去,就围着小萌萌,拼命地给她讲刚才打坏人的事儿,他们个个演得活灵活现,把萌萌逗得咔咔直笑。 几个哥哥虽小,却知道疼爱妹妹,看到萌萌笑了,他们自己也笑了,还拍了拍萌萌的襁褓说:“萌萌不怕,以后谁说你的坏话,哥哥们就去帮你打她。”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更开心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深深地陷进去。 哥哥们越看越觉得可爱,他们还小又不懂得掩饰,忍不住就冲旁边的大人喊:“妈,我也想要妹妹。” 赵春花直接红着脸,要是能再生一个,她也想啊。如果能生出一个像萌萌这样的闺女,那就更好了。但是她的身子可能在生双胞胎的时候伤到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看她不好意思,苏婉赶紧打圆场,她是小学老师,安慰小孩挺有一手,指着自己的闺女哄道:“萌萌就是你们的妹妹,你们是最亲的兄妹,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萌萌,你们就要像今天这样,知道吗?” “知——道!”在一片孩子声中,五娃的声音还很失落:“我还想要妹妹。”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只有他妈陈红梅听见了。 不等回到隔壁,她刚走出去大门外面就教训开了,揪住五娃的耳朵说:“生个妹妹有啥了不起,要生就要生弟弟,知道吗?弟弟!” “六娃不就是弟弟吗?”五娃别看人小,却倔得像头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生弟弟不好,又臭,我要妹妹。” “你个臭小子……”陈红梅撸起袖子就想打人,她男人走在前面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你还走不走了?快点回去煮饭,我快饿死了。” 第059章 .  “我吃过了, 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 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山里太危险, 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 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 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 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 奶奶去厨房里洗碗, 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 人也细心, 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 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说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说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说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小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小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说:“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天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天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人的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小摇篮里,外面罩一层小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小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小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小猪似的,小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说:“诶我说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说:“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天,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天天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小海鱼和两只小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说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最后一车稻谷终于拉回了家,但冯家人还不能歇着,一吃完饭就赶紧来到院子里,那么多稻谷呢,得赶紧脱了粒,不然天一下雨就都坏了。 院子里就有木头做的舂米机,跟个磨豆腐的石磨一样,把黄澄澄的稻谷从顶上倒下去,冯老头和大儿子一左一右地转动着磨盘,白花花的大米就从底下出来了。 冯老太站在一旁等着收大米,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诶停停停,快停下来,你们看呐,这米咋这么大这么白?” 冯老太的手里捧着一把大米,一颗颗都晶莹剔透,又圆润又饱满,跟个白珍珠似的,让冯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大米么?我咋觉得这不像呢?”冯老头种了一辈子田,虽说他们海边的稻田比较肥沃,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米,这东西感觉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冯老头捏了一颗拿起来看,沉甸甸的,晶莹得好像要发光,闻一闻,似乎还有香气呢。 四个大人站在舂米机前面面相觑,苏婉是老冯家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也解释不了这大米为啥会变成这样。 “妈,这可咋整?”冯益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往年收的大米一舂出来,都是碎碎的还带有一点黄色,跟今年这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说是天上地下也不为过了。但他身为一个党员,却根本没往那怪力乱神的方向想,而是把这都归功于天时地利人和。 冯老太的眼里闪烁着亮光,一咬牙说:“赶紧舂,舂了赶紧收起来,趁着天黑没人知道,我警告你们啊,连老二老三都不许告诉他们。” 冯老太人老成精了,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这枪就打出头鸟儿,要是全村的人都跟他们家收成一样也就算了,如果不是这样,那还是不要声张出来,不然好事儿也能成为坏事儿。 一家人看了看彼此,都同时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没说地,当下就赶紧趁着夜色,紧赶慢赶地把稻谷都舂成了大米,果然都跟之前看到的一样,全是晶莹圆润的白大米。 冯老太把这些大米往仓库里一收,把仓库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地,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米都成这样了,那交公粮的时候咋办?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第060章 .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 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 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 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天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 才刚过一天就被弄脏了, 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 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 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 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 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 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 尿床娃, 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 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 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 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说:“你去隔壁讨块肉,就说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说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说:“是我妈让我说的,她还说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小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说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了弹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说:“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说。”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说:“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说:“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说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说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说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人惦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说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天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说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说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说:“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小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天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小脸儿特别紧张。 第061章 “对对对, 那我得给它藏好咯, 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 还觉得特别有道理, 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 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 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 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 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 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 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 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 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 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 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说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说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说着说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了第二天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天就少一天,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说:“乡亲们,我们昨天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说那是鬼!”冯益民还没说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说,”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说:“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说:“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天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说,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叩头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说:“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小萌萌的功劳。 那天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天,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小萌萌身上去。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天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说:“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第062章 “拜妈祖咯, 大娃二娃, 推你们妹妹出来,路上不许自己跑出去玩, 不然我揍死你们两个。”苗玉凤端着一盘染成桃红色的米粿, 站在院子门口冲里面喊。今天是选定的开山路的日子,这样的大事儿当然要先拜过妈祖娘娘,好求个心安了。 苗玉凤走在前面,大娃二娃用小木车推着萌萌, 大娃今年六岁了长得高一点儿,他在后面推,二娃手里拿着一束五彩的小野花, 跟在车子旁逗着萌萌, 睿哥儿也跟在边上,那束花儿就是他带来的。 萌萌半坐半躺在小推车里,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 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 他们也想推萌萌, 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 只好跟在车子旁边, 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 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说得特别小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说:“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说,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说:“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小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小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小,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小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第063章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 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 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 抢着要去拜山神爷, 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 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 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 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 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 他们刚走进去, 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 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 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 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说:“我说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第064章 这活儿轻省, 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 除了萌萌还睡在小摇篮里,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这花生苗一出来,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 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 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 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 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 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 嚼完了咽下去, 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 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 该是多少还是多少, 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 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 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 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天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说:“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冯老太在旁边跳着脚说:“你叫他们有啥用?他们又不是大夫,六婶儿呢?快叫六婶儿出来呀!” 六婶儿娄桂枝也闻讯赶来了,她挤进人群里蹲在大壮边上检查了一会儿,就皱着眉摇头说:“咋弄成这样了?这都……没救了。” 刘寡妇一听,顿时哭得像那失去幼崽的母兽,嗷嗷地,听得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这刘寡妇也是可怜,她家男人早些年就没了,好不容易把她家大壮拉扯到了十六岁,眼看就要享福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哭了一会儿,爬过来扯住六婶儿的裤腿说:“他六婶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壮,我就这一个孩儿,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六婶儿偏过头去不太敢看刘寡妇,她是村里的接生婆,也是卫生员,相当于赤脚医生加接生婆加护士加兽医,她不认识几个字儿,当年只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翻了个遍,就算培训上岗了,但她真正的水平到底咋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刘寡妇求了一会儿,又跪过去求村里的男人们:“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送到山外那啥医院呀,求求你们了!” “送啥送?”张会计叹了一口气,脸色也很灰败地说:“这出去一趟要七八个小时呢,还没到半路上血就给流干了,不死也得死。” 刘寡妇彻底绝望了,只知道扑在大壮的腿边哭嚎着:“儿啊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咋忍心抛下妈,我的儿啊……” 六婶儿看得心里不忍,把一张脸皱得死紧说:“算了算了,大壮他妈,那我跟你说啊,你家大壮已经成这样了,我就给你试一试,要是不成你可别怨我。” 刘寡妇哭得鼻涕泡都下来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他六婶儿,你救救大壮吧,要是不成……只怪我命不好。” “唉……”六婶儿重新蹲了下来,给冯大壮身上流血的地方上边都绑了麻绳,想让血流得慢一些,又在上面撒了好几把草木灰,就拍了拍手站起来说:“现在就看阎王爷收不收他,要是不收就能活,收了我也没法子了。” 第065章 “行了,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 你快去劈柴, 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 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 天上忽然变阴, 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 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 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 你先起来吃碗鸡蛋, 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 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 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 你真有福气, 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灯得发亮,“有了!咱小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天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苗玉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在冯老头就要开口质疑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说:“嗯,老头子,你难得起了个有水平的名儿,冯雨萌?不错,很适合咱小七儿。” 第066章 萌萌半坐半躺在小推车里, 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 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 只好跟在车子旁边, 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 面朝大海, 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 庙前还有一个广场, 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 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 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 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 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 跪在地上开始叩杯, 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说得特别小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说:“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说,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说:“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小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小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小,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小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有。”“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小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小手儿一松就把那颗小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小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天抱着萌萌上了山,说不定她的小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小胖脸儿,看着小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第067章 “对对对, 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 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 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 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 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 这里敲敲, 那里捶捶, 金子都没找到一颗, 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 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 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 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 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说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说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说着说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了第二天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天就少一天,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说:“乡亲们,我们昨天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说那是鬼!”冯益民还没说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说,”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说:“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说:“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天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说,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叩头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说:“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小萌萌的功劳。 那天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天,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小萌萌身上去。 萌萌特别爱吃,一口接着一口吃得特别欢实,这时候门帘儿一掀,睿哥儿背着小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都没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就问:“睿哥儿,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说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说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说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小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小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说:“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天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天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人的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小摇篮里,外面罩一层小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小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第068章 “拜妈祖咯,大娃二娃, 推你们妹妹出来, 路上不许自己跑出去玩,不然我揍死你们两个。”苗玉凤端着一盘染成桃红色的米粿, 站在院子门口冲里面喊。今天是选定的开山路的日子, 这样的大事儿当然要先拜过妈祖娘娘, 好求个心安了。 苗玉凤走在前面, 大娃二娃用小木车推着萌萌,大娃今年六岁了长得高一点儿,他在后面推, 二娃手里拿着一束五彩的小野花, 跟在车子旁逗着萌萌, 睿哥儿也跟在边上,那束花儿就是他带来的。 萌萌半坐半躺在小推车里,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好奇地四处张望, 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 只好跟在车子旁边, 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 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说得特别小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说:“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说,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说:“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小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小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小,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小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有。”“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小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小手儿一松就把那颗小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小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天抱着萌萌上了山,说不定她的小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小胖脸儿,看着小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说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小石头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小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天然的小金块,她惊讶地说:“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说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说:“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说出去,小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兴地说:“爸,你说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她才刚洗完衣服,这俩又给她弄脏了,都是生来讨债的。 “妈,弟弟尿到床上了,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天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天就被弄脏了,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说:“你去隔壁讨块肉,就说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说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说:“是我妈让我说的,她还说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小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说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了弹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说:“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说。”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第069章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 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 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确定地说:“妈, 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 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 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 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 渔民都是靠天吃饭, 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 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 戴着草帽, 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 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 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 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第070章 “那是,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 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 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根根都是一样的, 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 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 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 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 抢着要去拜山神爷, 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第071章 “赶海咯,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 都起来, 奶奶带你们去赶海,老三家的, 你手脚快点儿!”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 轻轻拍着她的背, 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 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 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 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 奶奶带你去赶海, 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 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 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 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 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 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 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第072章 “我吃过了,冯奶奶, 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 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 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 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 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 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 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 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 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 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 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 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 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 人也细心, 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 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说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说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说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小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小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说:“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天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天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人的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小摇篮里,外面罩一层小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小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小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小猪似的,小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说:“诶我说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说:“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天,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天天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小海鱼和两只小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说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最后一车稻谷终于拉回了家,但冯家人还不能歇着,一吃完饭就赶紧来到院子里,那么多稻谷呢,得赶紧脱了粒,不然天一下雨就都坏了。 院子里就有木头做的舂米机,跟个磨豆腐的石磨一样,把黄澄澄的稻谷从顶上倒下去,冯老头和大儿子一左一右地转动着磨盘,白花花的大米就从底下出来了。 冯老太站在一旁等着收大米,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诶停停停,快停下来,你们看呐,这米咋这么大这么白?” 冯老太的手里捧着一把大米,一颗颗都晶莹剔透,又圆润又饱满,跟个白珍珠似的,让冯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大米么?我咋觉得这不像呢?”冯老头种了一辈子田,虽说他们海边的稻田比较肥沃,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米,这东西感觉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冯老头捏了一颗拿起来看,沉甸甸的,晶莹得好像要发光,闻一闻,似乎还有香气呢。 四个大人站在舂米机前面面相觑,苏婉是老冯家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也解释不了这大米为啥会变成这样。 “妈,这可咋整?”冯益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往年收的大米一舂出来,都是碎碎的还带有一点黄色,跟今年这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说是天上地下也不为过了。但他身为一个党员,却根本没往那怪力乱神的方向想,而是把这都归功于天时地利人和。 冯老太的眼里闪烁着亮光,一咬牙说:“赶紧舂,舂了赶紧收起来,趁着天黑没人知道,我警告你们啊,连老二老三都不许告诉他们。” 冯老太人老成精了,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这枪就打出头鸟儿,要是全村的人都跟他们家收成一样也就算了,如果不是这样,那还是不要声张出来,不然好事儿也能成为坏事儿。 一家人看了看彼此,都同时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没说地,当下就赶紧趁着夜色,紧赶慢赶地把稻谷都舂成了大米,果然都跟之前看到的一样,全是晶莹圆润的白大米。 冯老太把这些大米往仓库里一收,把仓库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地,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米都成这样了,那交公粮的时候咋办? 妈祖庙建在海边,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第073章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 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 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 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 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 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 抢着要去拜山神爷, 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 远远看着黑布隆冬, 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 外面还有门把着, 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 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 他们刚走进去, 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 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说:“我说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第074章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 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 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 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 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 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 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 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 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 但看身子更像是猫, 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 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 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 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 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 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 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小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天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小脸儿特别紧张。 “知道了,你这臭小子!”苗玉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甭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子在想啥,她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这是小孩子自个儿抓的鱼,说给虎子吃就给虎子吃,心疼也得忍着。 看大娃还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鱼,苗玉凤禁不住笑骂说:“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不会昧了你的鱼。” 第二天这几条鱼就蒸了给虎子吃,它果然特别爱吃,三两下就给干完了。 这下子小娃娃们隔三差五地就去抓鱼,有时候还能捉到虾或者螃蟹啥的,连家里人也跟着受益,尤其是小萌萌。冯老太给她把鱼肉揉得碎碎地,煮成鱼蓉粥,她最爱吃了。 虎子吃得这么好,转眼间就像吹气球似的长大了许多,萌萌已经抱不动它了,它倒喜欢黏着萌萌,走到哪儿都要跟着,就连晚上睡觉,都要睡在萌萌的屋子外面。 有一天晚上冯老太起夜,一打开门就看见虎子咕噜一下站起了身,在黑暗里,它的两只绿眼珠子像灯泡一样亮,直不愣登地盯着冯老太,把冯老太吓了一大跳,捂住胸口说:“去去去,虎子你要干啥呀?老吓人了。”虎子也发现了这是冯老太,它麻溜地重新躺回地上去了。 在这以后,冯老太就暗暗留意,发现萌萌一有动静,就属虎子的反应最快,这是在保护萌萌呢。 算你有良心,冯老太在心里想着。 虎子知道护主,冯老太就对它好了很多,天天变着花样给它做吃的,让虎子见天儿地越长越大,现在看上去比土狗还要大些,却依然看不出品种来,还跟它小时候一样,圆不溜秋地,一身橘白相间的毛发蓬蓬松松,看着比一条狼狗还要威风。有时候它还会窜到院子里的围墙上,四条爪子松松地垂下来,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但是只要萌萌一出门,它准要跟上去,比那狗还忠心。 渐渐地,冯家人也把虎子当做是家里的一员,对它越来越好了,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虎子就消失不见了。 “那啥,这山路修得真气派,我看三辆牛车都能过得去。” “那是,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根根都是一样的,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第075章 “不是, 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 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 他那人实在, 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当个体户不丢人, 你管他是啥人, 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 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 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 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 背起箩筐说:“那好, 咱就去找那个体户, 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 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 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 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 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 现在也改过来了, 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说:“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天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天看报纸上说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天才合上说:“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说:“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天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说:“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天天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说:“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天,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说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说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行。”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了点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小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天大的干部。 冯家人到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行。 这会儿,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小手小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小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说:“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冯老太高兴地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小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说:“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说:“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小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天,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小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说啥?咱萌萌会说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了颠,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说:“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天儿冷。” 他这么一说,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小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小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小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说:“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小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小小男子汉似的说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说,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小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说:“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小小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说:“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小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兴地看着萌萌说:“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说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小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小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小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天天一亮就去修,天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小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小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小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说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小尾巴们说:“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说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小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说话的小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小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小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第076章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 也都很担心, 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 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 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 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 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 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 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 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 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 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 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 尾巴长得老长, 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冯老头从地上挑起担子说:“就在公社对面的小巷子里,是个体户开的饭店,走,我带你们去。” “等等,”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扯住她家老头子说:“个体户都是二流子,那公社旁边的牛家村有个人,以前偷生产队的番薯被劳改了两年,他就去当了个体户,甭以为我不知道,正经人谁去当个体户?” 冯老太说着说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说:“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说:“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天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天看报纸上说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天才合上说:“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说:“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天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说:“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天天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说:“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天,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说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说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行。”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了点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小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天大的干部。 冯家人到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行。 冯老头其实也没吃过麦乳精,但他知道麦乳精就是最好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给他小孙女儿尝一尝了,哪怕要拿金子去换那也是值得的。 苏婉在心里偷笑,忍不住提醒他说:“爸,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说得可神气了,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还仔细地交代说:“凤儿,你把金子收好,等山路修成了,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有多的正好,还能多买些东西,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第077章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 她看着萌萌的小脸蛋,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 这一天一天就变了个样, 你们瞧瞧, 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 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 不敢再说什么, 他缓步走到床前, 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 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 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小闺女, 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 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 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说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小手,这么小就学会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他头发天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说:“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小野花,很有礼貌地说:“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小一岁,说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小男孩说:“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说:“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说:“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小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清晨的海滩,天边刚升起一丝橘红的朝霞,把浩瀚的大海也染成金灿灿的色调。霞光透过云雾的肌理,照在村后绵延的山峰上边,幻化出柔美的线条,恍若梦境里的仙山。 这本该静谧的世界,却被早起的村民们打破了宁静。 “赶海咯,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都起来,奶奶带你们去赶海,老三家的,你手脚快点儿!”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天气寒冷似冬,萌萌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冯老太轻轻晃着摇篮,一遍一遍地唱着摇篮曲:“蓝蓝的海,蓝蓝的天,海鸥飞处云翩翩,渔家阿公笑开颜,渔家孩子笑满面……”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她看着萌萌的小脸蛋,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这一天一天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小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第078章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 今天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 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 村里的人都认识它, 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 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 这个虎子, 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 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 也都很担心, 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 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 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 眼睛盯着院门, 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 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 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萌萌还是一个奶娃娃,成日里就只会吃奶,但是她的家人却怎么看怎么稀罕。 “哎呦,哎呦,打嗝了,打嗝了好。”冯老太从苏婉怀里接过萌萌,声音像浸了蜜一样甜:“咱萌萌打哈欠了,是不是困了?不急不急,奶奶带你去睡觉。” 天气寒冷似冬,萌萌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冯老太轻轻晃着摇篮,一遍一遍地唱着摇篮曲:“蓝蓝的海,蓝蓝的天,海鸥飞处云翩翩,渔家阿公笑开颜,渔家孩子笑满面……”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她看着萌萌的小脸蛋,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这一天一天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小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说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小手,这么小就学会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他头发天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说:“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小野花,很有礼貌地说:“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小一岁,说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小男孩说:“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说:“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说:“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小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赶海咯,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都起来,奶奶带你们去赶海,老三家的,你手脚快点儿!”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第079章 天气寒冷似冬, 萌萌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冯老太轻轻晃着摇篮,一遍一遍地唱着摇篮曲:“蓝蓝的海,蓝蓝的天,海鸥飞处云翩翩,渔家阿公笑开颜,渔家孩子笑满面……”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她看着萌萌的小脸蛋,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 这一天一天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 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 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 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 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 给苏婉紧了紧被子, 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 她这个做婆婆的, 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 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小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说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小手,这么小就学会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他头发天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说:“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小野花,很有礼貌地说:“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小一岁,说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小男孩说:“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说:“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说:“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小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赶海咯,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都起来,奶奶带你们去赶海,老三家的,你手脚快点儿!”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萌萌一转眼九个月大了,最近刚学会爬,还特别喜欢爬来爬去,不让她爬还不行,她倒也不会哭,只睁着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里人,一瞬不瞬地,准能让她家里人心软。 索性天气已经入了冬,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特意做了两副小手套和小膝盖套给她套上,趁着中午出太阳,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行。 这会儿,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小手小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第080章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 她才刚洗完衣服,这俩又给她弄脏了, 都是生来讨债的。 “妈,弟弟尿到床上了,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 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 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 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天刚洗过的床单, 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天就被弄脏了,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 丢他在凳子上坐着, 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 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 等他妈背过身去, 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 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 鼻涕娃, 尿床娃, 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说:“你去隔壁讨块肉,就说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说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说:“是我妈让我说的,她还说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小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说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了弹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说:“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说。”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说:“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说:“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说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说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说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人惦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说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天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说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说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说:“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她站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就听见了五娃在屋里一声喊:“妈,弟弟尿床了,好臭好臭。”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她才刚洗完衣服,这俩又给她弄脏了,都是生来讨债的。 “妈,弟弟尿到床上了,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天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天就被弄脏了,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说:“你去隔壁讨块肉,就说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说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说:“是我妈让我说的,她还说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小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说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了弹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说:“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说。”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说:“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说:“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说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说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说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人惦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说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天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说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说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说:“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那啥,这山路修得真气派,我看三辆牛车都能过得去。” “那是,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根根都是一样的,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第081章 “够了啊, 你这老头子。就让你出去捡个鸡蛋, 你在这里叨叨什么?鸡蛋呢?拿来给我。”老太太身姿矫健地走过来, 刚才的暗器显然是她丢的。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 “给,还热乎着,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 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 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 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 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 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 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 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 天上忽然变阴, 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 被海风一刮, 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灯得发亮,“有了!咱小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天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苗玉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在冯老头就要开口质疑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说:“嗯,老头子,你难得起了个有水平的名儿,冯雨萌?不错,很适合咱小七儿。” “那是!”冯老头得意极了,“我可是当过村长的人,想当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苗玉凤就当着他的面,嘭地关上了产房门。 “老大,她爷给咱小七儿取了个名儿,叫雨萌,你觉得咋样?”苗玉凤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儿子分享。 “雨萌,雨萌,”冯益民细细地品味,忍不住点头说:“这个名字不错,萌是草木生长,有阳光月亮和雨露,咱小闺女肯定能长得好,媳妇儿?” 苏婉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缝,柔声说:“好,小名儿就叫萌萌。” “萌萌,好好好,”苗玉凤爱怜地看着孩子的小脸蛋,稀罕地说:“咱小七儿大名小名都有了,以后咱就叫萌萌。” 萌萌的出生,给老冯家带来无限的惊喜,这可是他们家时隔一百年才出生的女娃娃,怎么稀罕都不为过。 苗玉凤和冯老头一商量,就决定要大肆庆贺。说是庆贺,其实也就是准备一些红鸡蛋、大米、花生、红糖,用来祭祀祖宗,完了把食材一煮,刚好给苏婉补身子。 索性冯老头作为老族长和前任村长,本身就有开宗祠祭祀的权力,这在南方,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桃源村的大部分村民,从根子上都是同一个祖宗,大家比邻而居,这打断筋还连着骨头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前来道贺。 这也就是改革开放之后,让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也受到了恩惠。这要是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吃没穿不说,就这一个开宗祠祭祖宗,就能让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开宗祠这一天,冯家人早早地就起床了,个个打扮得清清爽爽,把压箱底舍不得穿的新衣裳也给穿上了。 苏婉还在月子里,就由苗玉凤连夜赶工,亲自给萌萌置办了一身红彤彤的小衣服,穿在身上别提多精神了。 这不,苗玉凤抱着穿上新衣的小萌萌,疼惜地说:“咱萌萌才3天大,这见天儿就白胖起来,瞧这小脸儿,娇娇的,穿上奶奶做的新衣,喜不喜欢呀?” 虽说是祭拜祖宗,但却没有小萌萌什么事,她穿好了衣服就被放在小摇篮里,任由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们瞧稀奇。 大小媳妇们看过了苏婉,又看过了小萌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胜利家还真是,生个女娃娃而已,就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啧啧啧。” “说来也奇怪,人胜利家从祖上开始,就生男娃的多,生女娃娃忒少,这冷不丁生了一个,可不就得使劲稀罕么?” “你瞧瞧,刚刚苗大嫂子给她老大家的煮的,红糖花生炖木瓜,还有那些个红鸡蛋哟,哪家的儿媳妇有这种福气?这还是生了女儿的,我看生儿子的都没这么伺候过,不信你问问她家老二老三家的。” “看我干啥?要问你自己去问,人就在那边呢,你去呀。我还是去看小萌萌,你还别说,人萌萌长得就跟咱们村里的不一样,比她妈还好看呢,将来肯定也是这个。”这个妇人说着说着,比了比大拇指。 这一天,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曾经悄然出现过,当他看到摇篮里白白嫩嫩的小萌萌时,想碰碰却又不敢,最后只能伸出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隔空丈量了一下,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真可爱。 二娃在旁边神气地说:“好看吧?这就是我妹妹,叫萌萌。” 萌萌一转眼九个月大了,最近刚学会爬,还特别喜欢爬来爬去,不让她爬还不行,她倒也不会哭,只睁着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里人,一瞬不瞬地,准能让她家里人心软。 索性天气已经入了冬,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特意做了两副小手套和小膝盖套给她套上,趁着中午出太阳,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行。 这会儿,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小手小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小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说:“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冯老太高兴地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小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说:“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说:“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小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第082章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 是睿哥儿刚拿来的, 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 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 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 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 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 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 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 萌萌你最乖了, 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 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 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 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 把冯老太欢喜地哟, 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 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 “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小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说:“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冯老太高兴地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小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说:“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说:“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小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天,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小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说啥?咱萌萌会说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了颠,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说:“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天儿冷。” 他这么一说,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小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小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小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说:“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小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小小男子汉似的说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说,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小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说:“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小小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说:“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小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兴地看着萌萌说:“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说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小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小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小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天天一亮就去修,天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小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小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小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说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小尾巴们说:“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说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小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说话的小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小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小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萌萌,奶奶不让咱进山,咱回村里好不好?” “山。” “要不我喂你喝水?咱去沙滩上玩咋样?” “山。” 萌萌努着小嘴儿就想进山,哥哥们都舍不得说她,正不知道咋办才好,突然从前面的山路口,咕噜咕噜地滚下来一团小东西,那东西黄不愣登毛绒绒的,两只圆圆的小耳朵立在圆圆的小脑袋上,正用滚的姿势向他们跑过来。 “这是啥?”哥哥们都看呆了。 萌萌冷不丁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儿:“虎。”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第083章 “那当然了,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 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 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 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 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 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 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 戴着草帽, 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 大半夜就去出海了, 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 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 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 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萌萌特别爱吃,一口接着一口吃得特别欢实,这时候门帘儿一掀,睿哥儿背着小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都没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就问:“睿哥儿,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说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第084章 “我吃过了, 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 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 山里太危险, 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 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 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 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 人也细心, 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 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说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说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说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小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小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说:“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天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天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人的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小摇篮里,外面罩一层小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小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小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小猪似的,小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说:“诶我说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说:“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天,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天天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小海鱼和两只小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说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最后一车稻谷终于拉回了家,但冯家人还不能歇着,一吃完饭就赶紧来到院子里,那么多稻谷呢,得赶紧脱了粒,不然天一下雨就都坏了。 院子里就有木头做的舂米机,跟个磨豆腐的石磨一样,把黄澄澄的稻谷从顶上倒下去,冯老头和大儿子一左一右地转动着磨盘,白花花的大米就从底下出来了。 冯老太站在一旁等着收大米,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诶停停停,快停下来,你们看呐,这米咋这么大这么白?” 冯老太的手里捧着一把大米,一颗颗都晶莹剔透,又圆润又饱满,跟个白珍珠似的,让冯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大米么?我咋觉得这不像呢?”冯老头种了一辈子田,虽说他们海边的稻田比较肥沃,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米,这东西感觉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冯老头捏了一颗拿起来看,沉甸甸的,晶莹得好像要发光,闻一闻,似乎还有香气呢。 四个大人站在舂米机前面面相觑,苏婉是老冯家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也解释不了这大米为啥会变成这样。 “妈,这可咋整?”冯益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往年收的大米一舂出来,都是碎碎的还带有一点黄色,跟今年这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说是天上地下也不为过了。但他身为一个党员,却根本没往那怪力乱神的方向想,而是把这都归功于天时地利人和。 冯老太的眼里闪烁着亮光,一咬牙说:“赶紧舂,舂了赶紧收起来,趁着天黑没人知道,我警告你们啊,连老二老三都不许告诉他们。” 冯老太人老成精了,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这枪就打出头鸟儿,要是全村的人都跟他们家收成一样也就算了,如果不是这样,那还是不要声张出来,不然好事儿也能成为坏事儿。 一家人看了看彼此,都同时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没说地,当下就赶紧趁着夜色,紧赶慢赶地把稻谷都舂成了大米,果然都跟之前看到的一样,全是晶莹圆润的白大米。 冯老太把这些大米往仓库里一收,把仓库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地,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米都成这样了,那交公粮的时候咋办?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第085章 冯老太坐在竹床边上, 拿一把蒲叶扇子来回扇动, 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盹儿。 冯老头从屋外进来, 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炽烈气息, 一走进这间用火山石砌成的房子里,立马凉爽了许多,再看到睡得小猪一样的萌萌, 心里就像三伏天喝了冰梅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 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 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 看着睡熟了的萌萌,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 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 压低嗓音说:“萌萌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 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 冷不丁翻了个身, 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 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凤儿,萌萌过几天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说:“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天,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小衣服和小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说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小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天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小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小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小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人的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小萌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我说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小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说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小娟,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天,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说:“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我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说我妹妹坏话?”一个小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说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全村只有一对双胞胎,就是冯老二家的三娃四娃,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喊,大康家的和大富家的简直没脸见人,她们的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懒鬼,又懒又馋,娶的婆娘还爱嚼舌头,平时最让人瞧不起。 她们这次竟然把舌头嚼到了村长家的闺女头上去,一时之间,村里的人看着这两人的眼神都变了。都在一个村里呆着,居然敢埋汰村长家的闺女,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她们是蠢还是坏。 “呔,谁敢欺负我妹妹?”几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越来越近。 “没有,没有,我们没说。”这两个婆娘遮住脸,急急地挤开人群,生怕真让人家给抓住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对对,我也有事儿。” “呸,两个长舌妇!”杨小娟狠狠地唾了一口,她最讨厌村里这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这些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没少被她们念叨。 “妈,别理她们,妹妹要上族谱了。”站在她腿边的男娃扯了扯她的手,有点羞耻却还是坚持地说:“抱我起来,我要看妹妹上族谱。” 杨小娟没忍住直接笑出来,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说:“人老冯家的闺女上族谱,关你啥事儿?你又不姓冯。” 睿哥儿把脸往她手里送,撒娇说:“妈,我要看妹妹。” 一向不爱撒娇的儿子竟然跟她撒娇了,杨小娟笑眯了眼睛,把睿哥儿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祠堂正中,冯家的男人们已经拜过了祖宗,苏婉正抱着小萌萌跪在地上,睿哥儿的眼睛盯着小萌萌看得眨也不眨,杨小娟的注意力却都在苏婉身上。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村长媳妇的腰身还是那么苗条,就跟那大海里的海藻一样柔软,啧啧啧。 等萌萌拜过了祖宗,冯老头的脸上笑开了花,郑重其事地打开了厚厚的族谱,把冯雨萌这个名儿写了上去,算是完成了一件心事。 祭祀过后,萌萌的几个哥哥哪也不想去,就围着小萌萌,拼命地给她讲刚才打坏人的事儿,他们个个演得活灵活现,把萌萌逗得咔咔直笑。 几个哥哥虽小,却知道疼爱妹妹,看到萌萌笑了,他们自己也笑了,还拍了拍萌萌的襁褓说:“萌萌不怕,以后谁说你的坏话,哥哥们就去帮你打她。”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更开心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深深地陷进去。 哥哥们越看越觉得可爱,他们还小又不懂得掩饰,忍不住就冲旁边的大人喊:“妈,我也想要妹妹。” 赵春花直接红着脸,要是能再生一个,她也想啊。如果能生出一个像萌萌这样的闺女,那就更好了。但是她的身子可能在生双胞胎的时候伤到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看她不好意思,苏婉赶紧打圆场,她是小学老师,安慰小孩挺有一手,指着自己的闺女哄道:“萌萌就是你们的妹妹,你们是最亲的兄妹,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萌萌,你们就要像今天这样,知道吗?” “知——道!”在一片孩子声中,五娃的声音还很失落:“我还想要妹妹。”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只有他妈陈红梅听见了。 不等回到隔壁,她刚走出去大门外面就教训开了,揪住五娃的耳朵说:“生个妹妹有啥了不起,要生就要生弟弟,知道吗?弟弟!” “六娃不就是弟弟吗?”五娃别看人小,却倔得像头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生弟弟不好,又臭,我要妹妹。” “你个臭小子……”陈红梅撸起袖子就想打人,她男人走在前面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你还走不走了?快点回去煮饭,我快饿死了。” 陈红梅气得脸都胀成了猪肝色,这就是她嫁的男人,一点不体贴她不说,还吆三喝四的,当初要不是冯家出的彩礼高,就冲这一点,她才不想嫁呢。 这人就怕对比,看到隔壁大伯一家,陈红梅就越想越生气。 其实她是想多了,要不是她当初在娘家时还算老实,冯老三自己又想娶,苗玉凤才不会聘了她来,还花了她一大笔彩礼钱。如果她结婚后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爱掐尖的,苗玉凤看了就烦,索性把老二老三都分出去,自己和老头子跟着大儿子过,眼不见心不烦。 看她气得眼都红了,冯老三走回来说:“你说你气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冯家稀罕闺女,你要是有本事,自己也生一个,看妈还不把私房钱都塞到你手里。” 陈红梅瞪大了眼睛,猛然福至心灵,对呀,看她公公婆婆那副稀罕样,要是她自己也生了闺女,可不就挺直腰杆做人了吗? 以前是她自己轴了,一心想生儿子,但是在老冯家生闺女才金贵,看萌萌就知道了。 不行,她也要生一个闺女! 陈红梅下定决心,眼睛也不红了,立刻拖着冯老三说:“走,我们回去生闺女!” 睿哥儿跟着他妈回家吃饭,饭桌上,他爷他奶他爸也在,对于老张家唯一的独苗苗,他们难免偏疼些,虽然没啥好东西,却还把自己仅有的一条小鱼夹给了他。 睿哥儿从两岁起就自己吃饭了,看到自己碗里多出来四条拇指大的小鱼,他很可爱地笑了,一边夹回去一边说:“睿哥儿吃一条长高高,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要吃。” 这话让全家人都甜到心坎子里去了,竟不忍心让孩子失望,笑得合不拢嘴地吃下了这条小鱼。 睿哥儿乖乖吃完了粥,一点米粒也没剩下。杨小娟收拾碗筷的时候,忍不住就自豪起来,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有些还要喂饭呢,她家睿哥儿就是省心,吃饭不用人喂,吃饭的习惯还特别好,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杨小娟回到堂屋,看睿哥儿蹲在地上捣鼓他的箱子,这箱子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连她这个妈都不让碰,杨小娟倒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睿哥儿,你在干啥呀?” 睿哥儿抬头笑了一下,又继续去捣鼓箱子,从箱子最底下摸出来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小心翼翼给打开了,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用红绳串着的珍珠吊坠。 说是珍珠,其实也不是珍珠,说不清楚是个啥玩意儿,跟一颗小弹珠一样大,外面闪着七彩的光晕,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项链吗?你拿出来干什么?也不怕丢了。” 她记得这颗珠子是睿哥儿在海边的礁石滩上捡到的,当时她觉得应该能值点钱,想拿到山外的供销社去卖,但这孩子死活不肯。没办法,老张家就这一根独苗苗,孩儿他爷他爸他奶又都宠着他,她也就不提了。 睿哥儿捏着这颗珠子,拿起来对着日光照了照,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关好箱子,就想往外走。 杨小娟赶紧拦住他,“你要去干啥?” “给妹妹。”睿哥儿扬了扬手中的吊坠,说得一派天真。 奇了怪了,杨小娟揪住他问:“哪个妹妹?” “冯伯伯家的妹妹,叫萌萌。” “啧啧,你真舍得,”杨小娟禁不住心里发酸了,她这个做妈的都不让碰一下,竟然舍得送给萌萌?“妈也喜欢这颗珠子,你咋不给妈?” 睿哥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纠结,他看了看珠子,又看了看妈,两条秀挺的眉毛,一下子拧得跟毛毛虫似的。 杨小娟真是败给他了,又心软又想笑,最后揉了揉他的小脸儿说:“算了算了,珠子是你自个儿的,送出去了你可别后悔,不许要回来!” “知道了,妈,我走了。” “诶回来,外面太阳那么大……”杨小娟的话还没有说完,睿哥儿已经一溜烟跑远了,她楞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臭小子,胳膊往外拐呢。” 这时候,老冯家的人刚吃完饭在堂屋里纳凉,就见睿哥儿手里捏着个东西走了进来。 “睿哥儿,你又来了?咦,你手里拿的什么?” “冯奶奶,冯爷爷,冯大伯娘……”睿哥儿嘴甜地把所有人都叫了一遍,这才绕到了小竹床边上,看着萌萌睡熟的小脸儿,睿哥儿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下来说:“送给妹妹。” 冯老太走过去捡起来,定睛一看,“哎呦,这是珍珠?睿哥儿,这颗珠子可以卖钱呢,咱萌萌不能要,你拿回去。” 睿哥儿把手背在后面,笑得很甜说:“我自己捡的,不卖钱,给妹妹,妹妹喜欢。” 冯老太被他这个笑脸迷得哟,真想使劲揉揉,她蹲下来说:“你把这个给萌萌,你爸你妈知道吗?” 睿哥儿又笑了一下,点了点小脑袋说:“知道,珠子是我的,我要给妹妹。” 冯老太还是忍不住上手了,她把睿哥儿的两边小脸捏了捏,一脸慈爱地说:“这娃真有心,那好,我替咱萌萌收着,等她再大一些就给她戴。” “嗯嗯。”睿哥儿笑得特别开心,两颗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这娃长得真好看。”苏婉蹲下来看他,柔柔地说:“睿哥儿,你要是后悔了,就回来拿回去。” “不后悔,冯大伯娘,我回去了。”睿哥儿又看了一眼小萌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第086章 萌萌特别爱吃, 一口接着一口吃得特别欢实,这时候门帘儿一掀, 睿哥儿背着小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都没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就问:“睿哥儿, 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 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 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 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 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 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 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 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说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说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说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小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小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说:“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天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天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人的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小摇篮里,外面罩一层小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小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小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小猪似的,小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说:“诶我说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说:“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天,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天天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小海鱼和两只小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说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最后一车稻谷终于拉回了家,但冯家人还不能歇着,一吃完饭就赶紧来到院子里,那么多稻谷呢,得赶紧脱了粒,不然天一下雨就都坏了。 院子里就有木头做的舂米机,跟个磨豆腐的石磨一样,把黄澄澄的稻谷从顶上倒下去,冯老头和大儿子一左一右地转动着磨盘,白花花的大米就从底下出来了。 冯老太站在一旁等着收大米,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诶停停停,快停下来,你们看呐,这米咋这么大这么白?” 冯老太的手里捧着一把大米,一颗颗都晶莹剔透,又圆润又饱满,跟个白珍珠似的,让冯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大米么?我咋觉得这不像呢?”冯老头种了一辈子田,虽说他们海边的稻田比较肥沃,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米,这东西感觉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冯老头捏了一颗拿起来看,沉甸甸的,晶莹得好像要发光,闻一闻,似乎还有香气呢。 四个大人站在舂米机前面面相觑,苏婉是老冯家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也解释不了这大米为啥会变成这样。 “妈,这可咋整?”冯益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往年收的大米一舂出来,都是碎碎的还带有一点黄色,跟今年这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说是天上地下也不为过了。但他身为一个党员,却根本没往那怪力乱神的方向想,而是把这都归功于天时地利人和。 冯老太的眼里闪烁着亮光,一咬牙说:“赶紧舂,舂了赶紧收起来,趁着天黑没人知道,我警告你们啊,连老二老三都不许告诉他们。” 冯老太人老成精了,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这枪就打出头鸟儿,要是全村的人都跟他们家收成一样也就算了,如果不是这样,那还是不要声张出来,不然好事儿也能成为坏事儿。 一家人看了看彼此,都同时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没说地,当下就赶紧趁着夜色,紧赶慢赶地把稻谷都舂成了大米,果然都跟之前看到的一样,全是晶莹圆润的白大米。 冯老太把这些大米往仓库里一收,把仓库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地,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米都成这样了,那交公粮的时候咋办? 她把院子和屋子里都检查了个遍,却连虎子的一根毛都没有看到,这下她就奇怪了。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今天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给,还热乎着,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第087章 “虎。”萌萌的小手儿撑在支架上, 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小玩意儿, 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 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 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 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 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 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 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 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 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 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 妹妹特别喜欢。奶, 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第088章 “那是,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 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 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 根根都是一样的,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 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 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 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 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 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 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 它建在半山坡上, 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 抢着要去拜山神爷, 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第089章 “行了,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 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 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 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 天上忽然变阴, 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 被海风一刮, 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 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 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 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 刚开了三指, 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 你真有福气, 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灯得发亮,“有了!咱小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天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苗玉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在冯老头就要开口质疑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说:“嗯,老头子,你难得起了个有水平的名儿,冯雨萌?不错,很适合咱小七儿。” “那是!”冯老头得意极了,“我可是当过村长的人,想当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苗玉凤就当着他的面,嘭地关上了产房门。 “老大,她爷给咱小七儿取了个名儿,叫雨萌,你觉得咋样?”苗玉凤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儿子分享。 “雨萌,雨萌,”冯益民细细地品味,忍不住点头说:“这个名字不错,萌是草木生长,有阳光月亮和雨露,咱小闺女肯定能长得好,媳妇儿?” 苏婉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缝,柔声说:“好,小名儿就叫萌萌。” “萌萌,好好好,”苗玉凤爱怜地看着孩子的小脸蛋,稀罕地说:“咱小七儿大名小名都有了,以后咱就叫萌萌。” 萌萌的出生,给老冯家带来无限的惊喜,这可是他们家时隔一百年才出生的女娃娃,怎么稀罕都不为过。 苗玉凤和冯老头一商量,就决定要大肆庆贺。说是庆贺,其实也就是准备一些红鸡蛋、大米、花生、红糖,用来祭祀祖宗,完了把食材一煮,刚好给苏婉补身子。 索性冯老头作为老族长和前任村长,本身就有开宗祠祭祀的权力,这在南方,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桃源村的大部分村民,从根子上都是同一个祖宗,大家比邻而居,这打断筋还连着骨头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前来道贺。 这也就是改革开放之后,让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也受到了恩惠。这要是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吃没穿不说,就这一个开宗祠祭祖宗,就能让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开宗祠这一天,冯家人早早地就起床了,个个打扮得清清爽爽,把压箱底舍不得穿的新衣裳也给穿上了。 苏婉还在月子里,就由苗玉凤连夜赶工,亲自给萌萌置办了一身红彤彤的小衣服,穿在身上别提多精神了。 这不,苗玉凤抱着穿上新衣的小萌萌,疼惜地说:“咱萌萌才3天大,这见天儿就白胖起来,瞧这小脸儿,娇娇的,穿上奶奶做的新衣,喜不喜欢呀?” 虽说是祭拜祖宗,但却没有小萌萌什么事,她穿好了衣服就被放在小摇篮里,任由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们瞧稀奇。 大小媳妇们看过了苏婉,又看过了小萌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胜利家还真是,生个女娃娃而已,就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啧啧啧。” “说来也奇怪,人胜利家从祖上开始,就生男娃的多,生女娃娃忒少,这冷不丁生了一个,可不就得使劲稀罕么?” “你瞧瞧,刚刚苗大嫂子给她老大家的煮的,红糖花生炖木瓜,还有那些个红鸡蛋哟,哪家的儿媳妇有这种福气?这还是生了女儿的,我看生儿子的都没这么伺候过,不信你问问她家老二老三家的。” “看我干啥?要问你自己去问,人就在那边呢,你去呀。我还是去看小萌萌,你还别说,人萌萌长得就跟咱们村里的不一样,比她妈还好看呢,将来肯定也是这个。”这个妇人说着说着,比了比大拇指。 这一天,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曾经悄然出现过,当他看到摇篮里白白嫩嫩的小萌萌时,想碰碰却又不敢,最后只能伸出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隔空丈量了一下,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真可爱。 二娃在旁边神气地说:“好看吧?这就是我妹妹,叫萌萌。” “等等,”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扯住她家老头子说:“个体户都是二流子,那公社旁边的牛家村有个人,以前偷生产队的番薯被劳改了两年,他就去当了个体户,甭以为我不知道,正经人谁去当个体户?” 冯老太说着说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说:“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第090章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 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 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 等他妈背过身去, 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 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 尿床娃, 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 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 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 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 我要吃肉。” “催催催, 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 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说:“你去隔壁讨块肉,就说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说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说:“是我妈让我说的,她还说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小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说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了弹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说:“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说。”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说:“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说:“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说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说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说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人惦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说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天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说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说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说:“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冯老头从地上挑起担子说:“就在公社对面的小巷子里,是个体户开的饭店,走,我带你们去。” “等等,”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扯住她家老头子说:“个体户都是二流子,那公社旁边的牛家村有个人,以前偷生产队的番薯被劳改了两年,他就去当了个体户,甭以为我不知道,正经人谁去当个体户?” 冯老太说着说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说:“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第091章 “那当然了,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 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 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 奶奶带你去赶海, 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 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 渔民都是靠天吃饭, 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 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 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 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 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 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 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 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 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妈,弟弟尿到床上了,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天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天就被弄脏了,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说:“你去隔壁讨块肉,就说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说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说:“是我妈让我说的,她还说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小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说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了弹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说:“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说。”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说:“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说:“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说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说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说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人惦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说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天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说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说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说:“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第092章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 “给, 还热乎着,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 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 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 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 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 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 被海风一刮,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 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 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 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灯得发亮,“有了!咱小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天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苗玉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在冯老头就要开口质疑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说:“嗯,老头子,你难得起了个有水平的名儿,冯雨萌?不错,很适合咱小七儿。” “那是!”冯老头得意极了,“我可是当过村长的人,想当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苗玉凤就当着他的面,嘭地关上了产房门。 “老大,她爷给咱小七儿取了个名儿,叫雨萌,你觉得咋样?”苗玉凤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儿子分享。 “雨萌,雨萌,”冯益民细细地品味,忍不住点头说:“这个名字不错,萌是草木生长,有阳光月亮和雨露,咱小闺女肯定能长得好,媳妇儿?” 苏婉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缝,柔声说:“好,小名儿就叫萌萌。” “萌萌,好好好,”苗玉凤爱怜地看着孩子的小脸蛋,稀罕地说:“咱小七儿大名小名都有了,以后咱就叫萌萌。” 萌萌的出生,给老冯家带来无限的惊喜,这可是他们家时隔一百年才出生的女娃娃,怎么稀罕都不为过。 苗玉凤和冯老头一商量,就决定要大肆庆贺。说是庆贺,其实也就是准备一些红鸡蛋、大米、花生、红糖,用来祭祀祖宗,完了把食材一煮,刚好给苏婉补身子。 索性冯老头作为老族长和前任村长,本身就有开宗祠祭祀的权力,这在南方,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桃源村的大部分村民,从根子上都是同一个祖宗,大家比邻而居,这打断筋还连着骨头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前来道贺。 这也就是改革开放之后,让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也受到了恩惠。这要是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吃没穿不说,就这一个开宗祠祭祖宗,就能让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开宗祠这一天,冯家人早早地就起床了,个个打扮得清清爽爽,把压箱底舍不得穿的新衣裳也给穿上了。 苏婉还在月子里,就由苗玉凤连夜赶工,亲自给萌萌置办了一身红彤彤的小衣服,穿在身上别提多精神了。 这不,苗玉凤抱着穿上新衣的小萌萌,疼惜地说:“咱萌萌才3天大,这见天儿就白胖起来,瞧这小脸儿,娇娇的,穿上奶奶做的新衣,喜不喜欢呀?” 虽说是祭拜祖宗,但却没有小萌萌什么事,她穿好了衣服就被放在小摇篮里,任由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们瞧稀奇。 大小媳妇们看过了苏婉,又看过了小萌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胜利家还真是,生个女娃娃而已,就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啧啧啧。” “说来也奇怪,人胜利家从祖上开始,就生男娃的多,生女娃娃忒少,这冷不丁生了一个,可不就得使劲稀罕么?” “你瞧瞧,刚刚苗大嫂子给她老大家的煮的,红糖花生炖木瓜,还有那些个红鸡蛋哟,哪家的儿媳妇有这种福气?这还是生了女儿的,我看生儿子的都没这么伺候过,不信你问问她家老二老三家的。” “看我干啥?要问你自己去问,人就在那边呢,你去呀。我还是去看小萌萌,你还别说,人萌萌长得就跟咱们村里的不一样,比她妈还好看呢,将来肯定也是这个。”这个妇人说着说着,比了比大拇指。 这一天,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曾经悄然出现过,当他看到摇篮里白白嫩嫩的小萌萌时,想碰碰却又不敢,最后只能伸出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隔空丈量了一下,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真可爱。 二娃在旁边神气地说:“好看吧?这就是我妹妹,叫萌萌。” 她站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就听见了五娃在屋里一声喊:“妈,弟弟尿床了,好臭好臭。”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她才刚洗完衣服,这俩又给她弄脏了,都是生来讨债的。 “妈,弟弟尿到床上了,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天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天就被弄脏了,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第093章 她把院子和屋子里都检查了个遍, 却连虎子的一根毛都没有看到, 这下她就奇怪了。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今天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 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 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 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 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 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 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 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 眼睛盯着院门, 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 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收花生就简单多了,花生苗都是矮矮的跟含羞草似的,只要抓住它的根部往上一拔,一整株花生苗连同下面的根就都起来了,花生就长在这根上。 这活儿轻省,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除了萌萌还睡在小摇篮里,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这花生苗一出来,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第094章 萌萌一转眼九个月大了, 最近刚学会爬,还特别喜欢爬来爬去, 不让她爬还不行,她倒也不会哭, 只睁着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里人,一瞬不瞬地, 准能让她家里人心软。 索性天气已经入了冬,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 还特意做了两副小手套和小膝盖套给她套上, 趁着中午出太阳, 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行。 这会儿, 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小手小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 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 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 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 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 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 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 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小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说:“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冯老太高兴地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小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说:“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说:“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小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天,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小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说啥?咱萌萌会说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了颠,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说:“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天儿冷。” 他这么一说,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小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小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小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说:“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小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小小男子汉似的说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说,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小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说:“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小小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说:“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小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兴地看着萌萌说:“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说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小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小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小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天天一亮就去修,天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小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小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小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说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小尾巴们说:“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说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小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说话的小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小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小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萌萌,奶奶不让咱进山,咱回村里好不好?” “山。” “要不我喂你喝水?咱去沙滩上玩咋样?” “山。” 萌萌努着小嘴儿就想进山,哥哥们都舍不得说她,正不知道咋办才好,突然从前面的山路口,咕噜咕噜地滚下来一团小东西,那东西黄不愣登毛绒绒的,两只圆圆的小耳朵立在圆圆的小脑袋上,正用滚的姿势向他们跑过来。 “这是啥?”哥哥们都看呆了。 萌萌冷不丁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儿:“虎。”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第095章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 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 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 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 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 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 也都很担心, 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 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 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 眼睛盯着院门, 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 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 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冯老头从地上挑起担子说:“就在公社对面的小巷子里,是个体户开的饭店,走,我带你们去。” “等等,”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扯住她家老头子说:“个体户都是二流子,那公社旁边的牛家村有个人,以前偷生产队的番薯被劳改了两年,他就去当了个体户,甭以为我不知道,正经人谁去当个体户?” 冯老太说着说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说:“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第096章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 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 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 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天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天就被弄脏了,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 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 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 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 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 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 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 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说:“你去隔壁讨块肉,就说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说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说:“是我妈让我说的,她还说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小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说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了弹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说:“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说。”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说:“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说:“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说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说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说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人惦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说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天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说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说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说:“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苏婉在心里偷笑,忍不住提醒他说:“爸,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说得可神气了,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还仔细地交代说:“凤儿,你把金子收好,等山路修成了,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有多的正好,还能多买些东西,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第097章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 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 看着睡熟了的萌萌, 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 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 压低嗓音说:“萌萌刚睡着, 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 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 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 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 咱萌萌学会翻身了, 这才三个月大, 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凤儿,萌萌过几天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说:“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天,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小衣服和小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说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小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天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小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小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小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人的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小萌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我说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小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说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小娟,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天,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说:“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我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说我妹妹坏话?”一个小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说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全村只有一对双胞胎,就是冯老二家的三娃四娃,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喊,大康家的和大富家的简直没脸见人,她们的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懒鬼,又懒又馋,娶的婆娘还爱嚼舌头,平时最让人瞧不起。 她们这次竟然把舌头嚼到了村长家的闺女头上去,一时之间,村里的人看着这两人的眼神都变了。都在一个村里呆着,居然敢埋汰村长家的闺女,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她们是蠢还是坏。 “呔,谁敢欺负我妹妹?”几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越来越近。 “没有,没有,我们没说。”这两个婆娘遮住脸,急急地挤开人群,生怕真让人家给抓住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对对,我也有事儿。” “呸,两个长舌妇!”杨小娟狠狠地唾了一口,她最讨厌村里这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这些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没少被她们念叨。 “妈,别理她们,妹妹要上族谱了。”站在她腿边的男娃扯了扯她的手,有点羞耻却还是坚持地说:“抱我起来,我要看妹妹上族谱。” 杨小娟没忍住直接笑出来,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说:“人老冯家的闺女上族谱,关你啥事儿?你又不姓冯。” 睿哥儿把脸往她手里送,撒娇说:“妈,我要看妹妹。” 一向不爱撒娇的儿子竟然跟她撒娇了,杨小娟笑眯了眼睛,把睿哥儿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祠堂正中,冯家的男人们已经拜过了祖宗,苏婉正抱着小萌萌跪在地上,睿哥儿的眼睛盯着小萌萌看得眨也不眨,杨小娟的注意力却都在苏婉身上。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村长媳妇的腰身还是那么苗条,就跟那大海里的海藻一样柔软,啧啧啧。 等萌萌拜过了祖宗,冯老头的脸上笑开了花,郑重其事地打开了厚厚的族谱,把冯雨萌这个名儿写了上去,算是完成了一件心事。 祭祀过后,萌萌的几个哥哥哪也不想去,就围着小萌萌,拼命地给她讲刚才打坏人的事儿,他们个个演得活灵活现,把萌萌逗得咔咔直笑。 几个哥哥虽小,却知道疼爱妹妹,看到萌萌笑了,他们自己也笑了,还拍了拍萌萌的襁褓说:“萌萌不怕,以后谁说你的坏话,哥哥们就去帮你打她。”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更开心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深深地陷进去。 哥哥们越看越觉得可爱,他们还小又不懂得掩饰,忍不住就冲旁边的大人喊:“妈,我也想要妹妹。” 赵春花直接红着脸,要是能再生一个,她也想啊。如果能生出一个像萌萌这样的闺女,那就更好了。但是她的身子可能在生双胞胎的时候伤到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看她不好意思,苏婉赶紧打圆场,她是小学老师,安慰小孩挺有一手,指着自己的闺女哄道:“萌萌就是你们的妹妹,你们是最亲的兄妹,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萌萌,你们就要像今天这样,知道吗?” “知——道!”在一片孩子声中,五娃的声音还很失落:“我还想要妹妹。”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只有他妈陈红梅听见了。 不等回到隔壁,她刚走出去大门外面就教训开了,揪住五娃的耳朵说:“生个妹妹有啥了不起,要生就要生弟弟,知道吗?弟弟!” “六娃不就是弟弟吗?”五娃别看人小,却倔得像头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生弟弟不好,又臭,我要妹妹。” “你个臭小子……”陈红梅撸起袖子就想打人,她男人走在前面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说:“你还走不走了?快点回去煮饭,我快饿死了。” 陈红梅气得脸都胀成了猪肝色,这就是她嫁的男人,一点不体贴她不说,还吆三喝四的,当初要不是冯家出的彩礼高,就冲这一点,她才不想嫁呢。 这人就怕对比,看到隔壁大伯一家,陈红梅就越想越生气。 其实她是想多了,要不是她当初在娘家时还算老实,冯老三自己又想娶,苗玉凤才不会聘了她来,还花了她一大笔彩礼钱。如果她结婚后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爱掐尖的,苗玉凤看了就烦,索性把老二老三都分出去,自己和老头子跟着大儿子过,眼不见心不烦。 看她气得眼都红了,冯老三走回来说:“你说你气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冯家稀罕闺女,你要是有本事,自己也生一个,看妈还不把私房钱都塞到你手里。” 陈红梅瞪大了眼睛,猛然福至心灵,对呀,看她公公婆婆那副稀罕样,要是她自己也生了闺女,可不就挺直腰杆做人了吗? 以前是她自己轴了,一心想生儿子,但是在老冯家生闺女才金贵,看萌萌就知道了。 不行,她也要生一个闺女! 陈红梅下定决心,眼睛也不红了,立刻拖着冯老三说:“走,我们回去生闺女!” 睿哥儿跟着他妈回家吃饭,饭桌上,他爷他奶他爸也在,对于老张家唯一的独苗苗,他们难免偏疼些,虽然没啥好东西,却还把自己仅有的一条小鱼夹给了他。 睿哥儿从两岁起就自己吃饭了,看到自己碗里多出来四条拇指大的小鱼,他很可爱地笑了,一边夹回去一边说:“睿哥儿吃一条长高高,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要吃。” 这话让全家人都甜到心坎子里去了,竟不忍心让孩子失望,笑得合不拢嘴地吃下了这条小鱼。 睿哥儿乖乖吃完了粥,一点米粒也没剩下。杨小娟收拾碗筷的时候,忍不住就自豪起来,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有些还要喂饭呢,她家睿哥儿就是省心,吃饭不用人喂,吃饭的习惯还特别好,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杨小娟回到堂屋,看睿哥儿蹲在地上捣鼓他的箱子,这箱子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连她这个妈都不让碰,杨小娟倒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睿哥儿,你在干啥呀?” 睿哥儿抬头笑了一下,又继续去捣鼓箱子,从箱子最底下摸出来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小心翼翼给打开了,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用红绳串着的珍珠吊坠。 说是珍珠,其实也不是珍珠,说不清楚是个啥玩意儿,跟一颗小弹珠一样大,外面闪着七彩的光晕,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项链吗?你拿出来干什么?也不怕丢了。” 她记得这颗珠子是睿哥儿在海边的礁石滩上捡到的,当时她觉得应该能值点钱,想拿到山外的供销社去卖,但这孩子死活不肯。没办法,老张家就这一根独苗苗,孩儿他爷他爸他奶又都宠着他,她也就不提了。 睿哥儿捏着这颗珠子,拿起来对着日光照了照,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关好箱子,就想往外走。 杨小娟赶紧拦住他,“你要去干啥?” “给妹妹。”睿哥儿扬了扬手中的吊坠,说得一派天真。 奇了怪了,杨小娟揪住他问:“哪个妹妹?” “冯伯伯家的妹妹,叫萌萌。” “啧啧,你真舍得,”杨小娟禁不住心里发酸了,她这个做妈的都不让碰一下,竟然舍得送给萌萌?“妈也喜欢这颗珠子,你咋不给妈?” 第098章 萌萌半坐半躺在小推车里, 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好奇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 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 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说了几次大娃都不让, 只好跟在车子旁边,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面朝大海, 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 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 庙前还有一个广场, 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说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 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 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 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 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 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 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 跪在地上开始叩杯, 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小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小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小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小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说,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小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端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说:“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说:“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说得特别小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说:“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说:“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说,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说:“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小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人的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小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小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小,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小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有。”“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小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小酒窝,小手儿一松就把那颗小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小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天抱着萌萌上了山,说不定她的小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小胖脸儿,看着小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说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小石头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小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天然的小金块,她惊讶地说:“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说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说:“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说出去,小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兴地说:“爸,你说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天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说:“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第099章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 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 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 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 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 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 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 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 怎么样啦?老大家的, 你先起来吃碗鸡蛋, 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 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 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灯得发亮,“有了!咱小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天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苗玉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在冯老头就要开口质疑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说:“嗯,老头子,你难得起了个有水平的名儿,冯雨萌?不错,很适合咱小七儿。” “那是!”冯老头得意极了,“我可是当过村长的人,想当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苗玉凤就当着他的面,嘭地关上了产房门。 “老大,她爷给咱小七儿取了个名儿,叫雨萌,你觉得咋样?”苗玉凤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儿子分享。 “雨萌,雨萌,”冯益民细细地品味,忍不住点头说:“这个名字不错,萌是草木生长,有阳光月亮和雨露,咱小闺女肯定能长得好,媳妇儿?” 苏婉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缝,柔声说:“好,小名儿就叫萌萌。” “萌萌,好好好,”苗玉凤爱怜地看着孩子的小脸蛋,稀罕地说:“咱小七儿大名小名都有了,以后咱就叫萌萌。” 萌萌的出生,给老冯家带来无限的惊喜,这可是他们家时隔一百年才出生的女娃娃,怎么稀罕都不为过。 苗玉凤和冯老头一商量,就决定要大肆庆贺。说是庆贺,其实也就是准备一些红鸡蛋、大米、花生、红糖,用来祭祀祖宗,完了把食材一煮,刚好给苏婉补身子。 索性冯老头作为老族长和前任村长,本身就有开宗祠祭祀的权力,这在南方,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桃源村的大部分村民,从根子上都是同一个祖宗,大家比邻而居,这打断筋还连着骨头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前来道贺。 这也就是改革开放之后,让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也受到了恩惠。这要是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吃没穿不说,就这一个开宗祠祭祖宗,就能让人说出个一二三来。 开宗祠这一天,冯家人早早地就起床了,个个打扮得清清爽爽,把压箱底舍不得穿的新衣裳也给穿上了。 苏婉还在月子里,就由苗玉凤连夜赶工,亲自给萌萌置办了一身红彤彤的小衣服,穿在身上别提多精神了。 这不,苗玉凤抱着穿上新衣的小萌萌,疼惜地说:“咱萌萌才3天大,这见天儿就白胖起来,瞧这小脸儿,娇娇的,穿上奶奶做的新衣,喜不喜欢呀?” 虽说是祭拜祖宗,但却没有小萌萌什么事,她穿好了衣服就被放在小摇篮里,任由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们瞧稀奇。 大小媳妇们看过了苏婉,又看过了小萌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胜利家还真是,生个女娃娃而已,就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啧啧啧。” “说来也奇怪,人胜利家从祖上开始,就生男娃的多,生女娃娃忒少,这冷不丁生了一个,可不就得使劲稀罕么?” “你瞧瞧,刚刚苗大嫂子给她老大家的煮的,红糖花生炖木瓜,还有那些个红鸡蛋哟,哪家的儿媳妇有这种福气?这还是生了女儿的,我看生儿子的都没这么伺候过,不信你问问她家老二老三家的。” “看我干啥?要问你自己去问,人就在那边呢,你去呀。我还是去看小萌萌,你还别说,人萌萌长得就跟咱们村里的不一样,比她妈还好看呢,将来肯定也是这个。”这个妇人说着说着,比了比大拇指。 这一天,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曾经悄然出现过,当他看到摇篮里白白嫩嫩的小萌萌时,想碰碰却又不敢,最后只能伸出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隔空丈量了一下,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真可爱。 二娃在旁边神气地说:“好看吧?这就是我妹妹,叫萌萌。”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说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说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说着说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了第二天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天就少一天,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说:“乡亲们,我们昨天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说那是鬼!”冯益民还没说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说,”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说:“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说:“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天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说,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叩头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说:“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小萌萌的功劳。 那天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天,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小萌萌身上去。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第100章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 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 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 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 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 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 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 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 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 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 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 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 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天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说:“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冯老太在旁边跳着脚说:“你叫他们有啥用?他们又不是大夫,六婶儿呢?快叫六婶儿出来呀!” 六婶儿娄桂枝也闻讯赶来了,她挤进人群里蹲在大壮边上检查了一会儿,就皱着眉摇头说:“咋弄成这样了?这都……没救了。” 刘寡妇一听,顿时哭得像那失去幼崽的母兽,嗷嗷地,听得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这刘寡妇也是可怜,她家男人早些年就没了,好不容易把她家大壮拉扯到了十六岁,眼看就要享福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哭了一会儿,爬过来扯住六婶儿的裤腿说:“他六婶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壮,我就这一个孩儿,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六婶儿偏过头去不太敢看刘寡妇,她是村里的接生婆,也是卫生员,相当于赤脚医生加接生婆加护士加兽医,她不认识几个字儿,当年只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翻了个遍,就算培训上岗了,但她真正的水平到底咋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刘寡妇求了一会儿,又跪过去求村里的男人们:“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送到山外那啥医院呀,求求你们了!” “送啥送?”张会计叹了一口气,脸色也很灰败地说:“这出去一趟要七八个小时呢,还没到半路上血就给流干了,不死也得死。” 刘寡妇彻底绝望了,只知道扑在大壮的腿边哭嚎着:“儿啊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咋忍心抛下妈,我的儿啊……” 六婶儿看得心里不忍,把一张脸皱得死紧说:“算了算了,大壮他妈,那我跟你说啊,你家大壮已经成这样了,我就给你试一试,要是不成你可别怨我。” 刘寡妇哭得鼻涕泡都下来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他六婶儿,你救救大壮吧,要是不成……只怪我命不好。” “唉……”六婶儿重新蹲了下来,给冯大壮身上流血的地方上边都绑了麻绳,想让血流得慢一些,又在上面撒了好几把草木灰,就拍了拍手站起来说:“现在就看阎王爷收不收他,要是不收就能活,收了我也没法子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不抱希望,看着大壮身上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脸色也越来越青白,连身子都跟着抽搐了,眼看就是要不行了。 旁边的人心里也很不好受,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壮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才十六岁就扛起了整个家,咋就让他遇到了这事儿呢? 冯老太一连叹了好几声,不经意间一转眼,立刻着急地跟火烧屁股似的,“老大家的,你咋把萌萌抱出来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能看到血,快回去快回去!” 苏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婆婆一出去就没回来,外面的动静还越来越大,她心里很不放心才出来看一眼,没想到就看到这场景,赶紧遮住萌萌的眼睛把她抱了回去。 萌萌一走,大壮突然就不动了,村里的男人们都觉得有些不好了,互相之间嘟喃着:“大壮这是不是……不行了?” 六婶儿壮着胆子想凑过去试一试鼻息,她的手还没伸到呢,大壮就冷不丁睁开了眼。“哎呦妈呀,老吓人了!”六婶儿被他吓得一屁股墩在地上。 第101章 萌萌一转眼九个月大了, 最近刚学会爬,还特别喜欢爬来爬去,不让她爬还不行,她倒也不会哭,只睁着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里人,一瞬不瞬地, 准能让她家里人心软。 索性天气已经入了冬, 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特意做了两副小手套和小膝盖套给她套上,趁着中午出太阳,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行。 这会儿, 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 小手小脚撑在沙子上, 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 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 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 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 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 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 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小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说:“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冯老太高兴地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小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说:“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说:“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小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天,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小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说啥?咱萌萌会说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了颠,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说:“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天儿冷。” 他这么一说,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小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小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小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说:“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小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小小男子汉似的说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说,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小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说:“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小小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说:“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小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兴地看着萌萌说:“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说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小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小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小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天天一亮就去修,天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小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小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小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说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小尾巴们说:“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说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小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说话的小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小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小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萌萌,奶奶不让咱进山,咱回村里好不好?” “山。” “要不我喂你喝水?咱去沙滩上玩咋样?” “山。” 萌萌努着小嘴儿就想进山,哥哥们都舍不得说她,正不知道咋办才好,突然从前面的山路口,咕噜咕噜地滚下来一团小东西,那东西黄不愣登毛绒绒的,两只圆圆的小耳朵立在圆圆的小脑袋上,正用滚的姿势向他们跑过来。 “这是啥?”哥哥们都看呆了。 萌萌冷不丁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儿:“虎。” 这团小东西终于走到了小木车前面,像喘不过气似的吐了吐舌头,身子一翻四脚朝天躺在了地上,毛绒绒的小肚皮一鼓一鼓地特别可爱。 二娃蹲下来看它,回头说:“像妹妹的布老虎。”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也比较有见识,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小手儿撑在支架上,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小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第102章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 她看着萌萌的小脸蛋,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 这一天一天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 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 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 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什么, 他缓步走到床前, 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 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 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 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小闺女, 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 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 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说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小手,这么小就学会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他头发天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说:“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小野花,很有礼貌地说:“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小一岁,说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小男孩说:“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说:“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说:“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小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吃过了,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说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说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说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小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小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说:“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天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天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人的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小摇篮里,外面罩一层小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小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小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小猪似的,小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说:“诶我说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说:“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天,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天天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小海鱼和两只小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说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最后一车稻谷终于拉回了家,但冯家人还不能歇着,一吃完饭就赶紧来到院子里,那么多稻谷呢,得赶紧脱了粒,不然天一下雨就都坏了。 院子里就有木头做的舂米机,跟个磨豆腐的石磨一样,把黄澄澄的稻谷从顶上倒下去,冯老头和大儿子一左一右地转动着磨盘,白花花的大米就从底下出来了。 冯老太站在一旁等着收大米,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诶停停停,快停下来,你们看呐,这米咋这么大这么白?” 冯老太的手里捧着一把大米,一颗颗都晶莹剔透,又圆润又饱满,跟个白珍珠似的,让冯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大米么?我咋觉得这不像呢?”冯老头种了一辈子田,虽说他们海边的稻田比较肥沃,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米,这东西感觉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冯老头捏了一颗拿起来看,沉甸甸的,晶莹得好像要发光,闻一闻,似乎还有香气呢。 四个大人站在舂米机前面面相觑,苏婉是老冯家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也解释不了这大米为啥会变成这样。 “妈,这可咋整?”冯益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往年收的大米一舂出来,都是碎碎的还带有一点黄色,跟今年这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说是天上地下也不为过了。但他身为一个党员,却根本没往那怪力乱神的方向想,而是把这都归功于天时地利人和。 第103章 “那我不管, 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说得可神气了, 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还仔细地交代说:“凤儿, 你把金子收好,等山路修成了, 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有多的正好,还能多买些东西,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 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 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 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 只在心里想着, 那龙岭说不定还真有金矿, 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 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天, 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 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 他没提金子的事儿, 只说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天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说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说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说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说:“开路那天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说:“村长,我跟你说,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说:“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说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说:“我说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听我祖爷爷说,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说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说:“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天,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说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天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小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天空中升起漫天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说:“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说:“山神爷爷饶命呐,小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说:“你说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说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说:“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说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天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了点头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说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小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说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说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说着说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了第二天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天就少一天,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说:“乡亲们,我们昨天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说那是鬼!”冯益民还没说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说,”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说:“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说:“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天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说,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叩头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说:“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小萌萌的功劳。 那天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天,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小萌萌身上去。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小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说:“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冯老太高兴地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小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说:“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说:“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小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天,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小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说啥?咱萌萌会说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了颠,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说:“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天儿冷。” 他这么一说,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小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小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小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说:“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小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小小男子汉似的说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说,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小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说:“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小小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说:“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小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兴地看着萌萌说:“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说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小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小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小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天天一亮就去修,天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小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小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小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说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小尾巴们说:“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说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小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说话的小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小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小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萌萌,奶奶不让咱进山,咱回村里好不好?” “山。” “要不我喂你喝水?咱去沙滩上玩咋样?” “山。” 萌萌努着小嘴儿就想进山,哥哥们都舍不得说她,正不知道咋办才好,突然从前面的山路口,咕噜咕噜地滚下来一团小东西,那东西黄不愣登毛绒绒的,两只圆圆的小耳朵立在圆圆的小脑袋上,正用滚的姿势向他们跑过来。 “这是啥?”哥哥们都看呆了。 萌萌冷不丁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儿:“虎。”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第104章 “那是,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 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 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根根都是一样的, 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 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 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 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 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 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 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 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 抢着要去拜山神爷, 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说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说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小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 冯老太看了看天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小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说:“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说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说:“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说:“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说:“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第105章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 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 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 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 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 吧唧吧唧地嚼起来, 特别香脆爽甜, 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 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 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 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 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 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 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 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 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 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天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说:“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冯老太在旁边跳着脚说:“你叫他们有啥用?他们又不是大夫,六婶儿呢?快叫六婶儿出来呀!” 六婶儿娄桂枝也闻讯赶来了,她挤进人群里蹲在大壮边上检查了一会儿,就皱着眉摇头说:“咋弄成这样了?这都……没救了。” 刘寡妇一听,顿时哭得像那失去幼崽的母兽,嗷嗷地,听得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这刘寡妇也是可怜,她家男人早些年就没了,好不容易把她家大壮拉扯到了十六岁,眼看就要享福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哭了一会儿,爬过来扯住六婶儿的裤腿说:“他六婶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壮,我就这一个孩儿,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六婶儿偏过头去不太敢看刘寡妇,她是村里的接生婆,也是卫生员,相当于赤脚医生加接生婆加护士加兽医,她不认识几个字儿,当年只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翻了个遍,就算培训上岗了,但她真正的水平到底咋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刘寡妇求了一会儿,又跪过去求村里的男人们:“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送到山外那啥医院呀,求求你们了!” “送啥送?”张会计叹了一口气,脸色也很灰败地说:“这出去一趟要七八个小时呢,还没到半路上血就给流干了,不死也得死。” 刘寡妇彻底绝望了,只知道扑在大壮的腿边哭嚎着:“儿啊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咋忍心抛下妈,我的儿啊……” 六婶儿看得心里不忍,把一张脸皱得死紧说:“算了算了,大壮他妈,那我跟你说啊,你家大壮已经成这样了,我就给你试一试,要是不成你可别怨我。” 刘寡妇哭得鼻涕泡都下来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他六婶儿,你救救大壮吧,要是不成……只怪我命不好。” “唉……”六婶儿重新蹲了下来,给冯大壮身上流血的地方上边都绑了麻绳,想让血流得慢一些,又在上面撒了好几把草木灰,就拍了拍手站起来说:“现在就看阎王爷收不收他,要是不收就能活,收了我也没法子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不抱希望,看着大壮身上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脸色也越来越青白,连身子都跟着抽搐了,眼看就是要不行了。 旁边的人心里也很不好受,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壮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才十六岁就扛起了整个家,咋就让他遇到了这事儿呢? 冯老太一连叹了好几声,不经意间一转眼,立刻着急地跟火烧屁股似的,“老大家的,你咋把萌萌抱出来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能看到血,快回去快回去!” 苏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婆婆一出去就没回来,外面的动静还越来越大,她心里很不放心才出来看一眼,没想到就看到这场景,赶紧遮住萌萌的眼睛把她抱了回去。 萌萌一走,大壮突然就不动了,村里的男人们都觉得有些不好了,互相之间嘟喃着:“大壮这是不是……不行了?” 六婶儿壮着胆子想凑过去试一试鼻息,她的手还没伸到呢,大壮就冷不丁睁开了眼。“哎呦妈呀,老吓人了!”六婶儿被他吓得一屁股墩在地上。 “大壮大壮,你醒了大壮!”刘寡妇从惊喜中爆发出神力,一把扯起六婶儿说:“他六婶儿,你快给他看看呀。” 六婶儿蹲在边上又检查了一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血也不冒了,脉搏也稳了,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抬到卫生站里去,我来给他把断了的骨头接上。大壮他妈,你快起来,你家大壮活了,救回来了!” 第106章 “那当然了,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 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 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 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 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 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 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 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 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 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 天刚蒙蒙亮, 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 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 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第107章 一个身穿蓝色土布中山装的瘦老头, 正对着墙角念念有词, 神神叨叨的模样,冷不丁旁边扔过来一个暗器,一枚细碎的黑色小石头砸中他的肩膀。 “够了啊, 你这老头子。就让你出去捡个鸡蛋, 你在这里叨叨什么?鸡蛋呢?拿来给我。”老太太身姿矫健地走过来,刚才的暗器显然是她丢的。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 “给,还热乎着, 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 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 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 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 脚下走得飞快, “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 你快去劈柴, 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 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灯得发亮,“有了!咱小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天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第108章 “虎。”萌萌的小手儿撑在支架上, 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小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 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 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 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 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 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 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 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 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 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 但看身子更像是猫, 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 妹妹特别喜欢。奶, 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小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第109章 “真聪明, 咱们该吃饭了, 奶奶喂你,来……张嘴。”冯老太舀了一小勺熬得稠稠的米汤,顶上还有一点点揉得碎碎的蒸鸡蛋, 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进了萌萌的嘴里。 萌萌特别爱吃,一口接着一口吃得特别欢实, 这时候门帘儿一掀,睿哥儿背着小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都没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就问:“睿哥儿, 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 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小花, 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小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说:“睿哥儿,山里太危险, 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 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小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小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小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小萌萌, 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 睿哥儿还小抱不动你, 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小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说:“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小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小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小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小手小脚微微缩起,像个小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小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说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说:“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小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小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小孙女儿抱了回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儿说:“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小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小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说:“爸,最近这天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天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说?”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天,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说了,趁着这几天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天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人的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天,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说秋老虎秋老虎,这秋天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了稻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说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说:“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说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说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小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小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说:“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天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天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人的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小摇篮里,外面罩一层小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小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小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小猪似的,小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说:“诶我说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说:“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天,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天天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小海鱼和两只小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说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第110章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 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 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天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 才刚过一天就被弄脏了,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 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 他要摔下来小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 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 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小,但也知道美丑, 看他弟这邋遢样, 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 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 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 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说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说:“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说:“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说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说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小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说:“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说:“你去隔壁讨块肉,就说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说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说:“是我妈让我说的,她还说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小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说:“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说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了弹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说:“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说。”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说:“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说:“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说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说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说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人惦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说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天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说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说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天天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说:“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第111章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今天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 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 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 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 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 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 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 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 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 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 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 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 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第112章 站在摇篮边上的, 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 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 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 不敢再说什么, 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 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 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萌萌出生了, 这么娇的小闺女, 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 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 搬开了两个木箱, 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 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 用手捻了捻, 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说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小手,这么小就学会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他头发天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说:“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小野花,很有礼貌地说:“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小一岁,说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小男孩说:“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说:“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说:“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小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冯老头从屋外进来,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炽烈气息,一走进这间用火山石砌成的房子里,立马凉爽了许多,再看到睡得小猪一样的萌萌,心里就像三伏天喝了冰梅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看着睡熟了的萌萌,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压低嗓音说:“萌萌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凤儿,萌萌过几天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说:“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天,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小衣服和小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说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小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天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小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小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小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人的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小萌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我说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小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说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小娟,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天,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说:“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我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说我妹妹坏话?”一个小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说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全村只有一对双胞胎,就是冯老二家的三娃四娃,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喊,大康家的和大富家的简直没脸见人,她们的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懒鬼,又懒又馋,娶的婆娘还爱嚼舌头,平时最让人瞧不起。 她们这次竟然把舌头嚼到了村长家的闺女头上去,一时之间,村里的人看着这两人的眼神都变了。都在一个村里呆着,居然敢埋汰村长家的闺女,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她们是蠢还是坏。 “呔,谁敢欺负我妹妹?”几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越来越近。 “没有,没有,我们没说。”这两个婆娘遮住脸,急急地挤开人群,生怕真让人家给抓住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对对,我也有事儿。” “呸,两个长舌妇!”杨小娟狠狠地唾了一口,她最讨厌村里这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这些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没少被她们念叨。 “妈,别理她们,妹妹要上族谱了。”站在她腿边的男娃扯了扯她的手,有点羞耻却还是坚持地说:“抱我起来,我要看妹妹上族谱。” 杨小娟没忍住直接笑出来,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说:“人老冯家的闺女上族谱,关你啥事儿?你又不姓冯。” 睿哥儿把脸往她手里送,撒娇说:“妈,我要看妹妹。” 一向不爱撒娇的儿子竟然跟她撒娇了,杨小娟笑眯了眼睛,把睿哥儿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祠堂正中,冯家的男人们已经拜过了祖宗,苏婉正抱着小萌萌跪在地上,睿哥儿的眼睛盯着小萌萌看得眨也不眨,杨小娟的注意力却都在苏婉身上。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村长媳妇的腰身还是那么苗条,就跟那大海里的海藻一样柔软,啧啧啧。 等萌萌拜过了祖宗,冯老头的脸上笑开了花,郑重其事地打开了厚厚的族谱,把冯雨萌这个名儿写了上去,算是完成了一件心事。 祭祀过后,萌萌的几个哥哥哪也不想去,就围着小萌萌,拼命地给她讲刚才打坏人的事儿,他们个个演得活灵活现,把萌萌逗得咔咔直笑。 几个哥哥虽小,却知道疼爱妹妹,看到萌萌笑了,他们自己也笑了,还拍了拍萌萌的襁褓说:“萌萌不怕,以后谁说你的坏话,哥哥们就去帮你打她。”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更开心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深深地陷进去。 哥哥们越看越觉得可爱,他们还小又不懂得掩饰,忍不住就冲旁边的大人喊:“妈,我也想要妹妹。” 第113章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 今天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 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 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 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 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 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 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 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 眼睛盯着院门, 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 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 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一个身穿蓝色土布中山装的瘦老头,正对着墙角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模样,冷不丁旁边扔过来一个暗器,一枚细碎的黑色小石头砸中他的肩膀。 “够了啊,你这老头子。就让你出去捡个鸡蛋,你在这里叨叨什么?鸡蛋呢?拿来给我。”老太太身姿矫健地走过来,刚才的暗器显然是她丢的。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给,还热乎着,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第114章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 她看着萌萌的小脸蛋, 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 这一天一天就变了个样, 你们瞧瞧, 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 “妈, 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指着自己说:“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 不敢再说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 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小衣服, 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萌萌出生了, 这么娇的小闺女, 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 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 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说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说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说:“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说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人的眼神里越发小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说她嫁的是小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说:“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说:“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说:“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说:“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小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小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说:“妈,你说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说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小手,这么小就学会吃小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他头发天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小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说:“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小野花,很有礼貌地说:“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小一岁,说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小男孩说:“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小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小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说,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说:“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说:“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小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那啥,这山路修得真气派,我看三辆牛车都能过得去。” “那是,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根根都是一样的,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天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说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天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天天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说:“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说:“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说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天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小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说:“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第115章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 村里的人都认识它, 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 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 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 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 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 虎子到底是野兽, 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 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 它的速度飞快, 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 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冯老头从屋外进来,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炽烈气息,一走进这间用火山石砌成的房子里,立马凉爽了许多,再看到睡得小猪一样的萌萌,心里就像三伏天喝了冰梅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看着睡熟了的萌萌,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压低嗓音说:“萌萌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凤儿,萌萌过几天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说:“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天,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小衣服和小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说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小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天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小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小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小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人的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小萌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我说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说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小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天,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说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小娟,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天,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说:“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要我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说我妹妹坏话?”一个小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说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全村只有一对双胞胎,就是冯老二家的三娃四娃,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喊,大康家的和大富家的简直没脸见人,她们的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懒鬼,又懒又馋,娶的婆娘还爱嚼舌头,平时最让人瞧不起。 她们这次竟然把舌头嚼到了村长家的闺女头上去,一时之间,村里的人看着这两人的眼神都变了。都在一个村里呆着,居然敢埋汰村长家的闺女,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她们是蠢还是坏。 “呔,谁敢欺负我妹妹?”几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越来越近。 第116章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 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 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 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 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 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 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 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 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 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 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 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 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天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说:“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冯老太在旁边跳着脚说:“你叫他们有啥用?他们又不是大夫,六婶儿呢?快叫六婶儿出来呀!” 六婶儿娄桂枝也闻讯赶来了,她挤进人群里蹲在大壮边上检查了一会儿,就皱着眉摇头说:“咋弄成这样了?这都……没救了。” 刘寡妇一听,顿时哭得像那失去幼崽的母兽,嗷嗷地,听得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这刘寡妇也是可怜,她家男人早些年就没了,好不容易把她家大壮拉扯到了十六岁,眼看就要享福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哭了一会儿,爬过来扯住六婶儿的裤腿说:“他六婶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壮,我就这一个孩儿,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六婶儿偏过头去不太敢看刘寡妇,她是村里的接生婆,也是卫生员,相当于赤脚医生加接生婆加护士加兽医,她不认识几个字儿,当年只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翻了个遍,就算培训上岗了,但她真正的水平到底咋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刘寡妇求了一会儿,又跪过去求村里的男人们:“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送到山外那啥医院呀,求求你们了!” “送啥送?”张会计叹了一口气,脸色也很灰败地说:“这出去一趟要七八个小时呢,还没到半路上血就给流干了,不死也得死。” 刘寡妇彻底绝望了,只知道扑在大壮的腿边哭嚎着:“儿啊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咋忍心抛下妈,我的儿啊……” 六婶儿看得心里不忍,把一张脸皱得死紧说:“算了算了,大壮他妈,那我跟你说啊,你家大壮已经成这样了,我就给你试一试,要是不成你可别怨我。” 刘寡妇哭得鼻涕泡都下来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他六婶儿,你救救大壮吧,要是不成……只怪我命不好。” “唉……”六婶儿重新蹲了下来,给冯大壮身上流血的地方上边都绑了麻绳,想让血流得慢一些,又在上面撒了好几把草木灰,就拍了拍手站起来说:“现在就看阎王爷收不收他,要是不收就能活,收了我也没法子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不抱希望,看着大壮身上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脸色也越来越青白,连身子都跟着抽搐了,眼看就是要不行了。 旁边的人心里也很不好受,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壮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才十六岁就扛起了整个家,咋就让他遇到了这事儿呢? 冯老太一连叹了好几声,不经意间一转眼,立刻着急地跟火烧屁股似的,“老大家的,你咋把萌萌抱出来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能看到血,快回去快回去!” 苏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婆婆一出去就没回来,外面的动静还越来越大,她心里很不放心才出来看一眼,没想到就看到这场景,赶紧遮住萌萌的眼睛把她抱了回去。 萌萌一走,大壮突然就不动了,村里的男人们都觉得有些不好了,互相之间嘟喃着:“大壮这是不是……不行了?” 六婶儿壮着胆子想凑过去试一试鼻息,她的手还没伸到呢,大壮就冷不丁睁开了眼。“哎呦妈呀,老吓人了!”六婶儿被他吓得一屁股墩在地上。 “大壮大壮,你醒了大壮!”刘寡妇从惊喜中爆发出神力,一把扯起六婶儿说:“他六婶儿,你快给他看看呀。” 六婶儿蹲在边上又检查了一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血也不冒了,脉搏也稳了,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抬到卫生站里去,我来给他把断了的骨头接上。大壮他妈,你快起来,你家大壮活了,救回来了!” 当天晚上深夜,出去交公粮的人才回到了村里,一进门冯益民就叹息说:“太苦了,太惨了,大壮这孩子,要不是六婶儿救了他,他妈都要不活了。” “可不是嘛,”冯老太抱着萌萌一边踱步一边说:“你们去交公粮咋样啦?交齐了没?钱够不够?” “够了,齐了,对了妈,大壮家的粮撒了一半儿,这交公粮耽误不得,我跟村里的几个干部商量着,一起出钱把他家那份补齐了。”他会这么说,也是因为知道大壮家没有能力还钱,这钱就当打水漂了。 冯老太虽然有些心疼,但还是挺大方地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应该帮衬的时候就该帮衬些,算了。” 冯益民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毅,断然地说:“不能再等了,一定要把路修出来,这次是大壮,下次说不定就是村里的谁,有路就有命,没路连命都没了!” 苏婉端来了一壶水给他们喝,看到冯老头一脸疲惫,她柔声地劝说:“已经晚了,等明天再跟村里的人商量吧,让爸先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冯益民连饭都没吃就跑出去了,他谁也没找,就找了村里的民兵团长冯国强,跟他商量说:“国强,昨天你也看到了,这路不修不行呐。” “这道理谁都知道,”冯国强捧着牙缸子喝了一口水,撮着牙花子说:“难,路是得修,但是那么多山,那么多石头,总之一个字,难。” “再难也要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冯益民说完,就紧紧地盯着冯国强。 冯国强想了又想,终于把牙缸子放下来说:“修就修吧,趁着农闲赶紧修,等我去战友那儿弄点儿炸-药,能轻松一点儿是一点儿。” 冯益民心里沉甸甸地回到家,就看到萌萌坐在堂屋里吃早饭,无论他心里有多累,一看到可爱的小闺女儿,他的心情一瞬间就放松了。 他逗了一会儿闺女,自己也拿起了碗,捧了半天也没送到嘴边,叹息着放下碗说:“爸,昨天在路上大家就商量好了,这次一定要把路修出来,村里的人也难,好在大家的心都是齐的,都知道有路的好处。” 第117章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 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 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 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天气这么冷还下雨, 你快去劈柴, 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 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 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 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 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 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 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 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第118章 萌萌一转眼九个月大了, 最近刚学会爬, 还特别喜欢爬来爬去, 不让她爬还不行, 她倒也不会哭, 只睁着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里人, 一瞬不瞬地,准能让她家里人心软。 索性天气已经入了冬, 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 还特意做了两副小手套和小膝盖套给她套上, 趁着中午出太阳, 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行。 这会儿, 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小手小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 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 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 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 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 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小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说:“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冯老太高兴地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小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说:“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说:“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小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天,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小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说啥?咱萌萌会说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了颠,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说:“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天儿冷。” 他这么一说,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小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小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小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说:“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小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小小男子汉似的说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说,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小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说:“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小小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说:“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小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兴地看着萌萌说:“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说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小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小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小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天天一亮就去修,天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小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小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小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说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小尾巴们说:“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说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小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说话的小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小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小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萌萌,奶奶不让咱进山,咱回村里好不好?” “山。” “要不我喂你喝水?咱去沙滩上玩咋样?” “山。” 萌萌努着小嘴儿就想进山,哥哥们都舍不得说她,正不知道咋办才好,突然从前面的山路口,咕噜咕噜地滚下来一团小东西,那东西黄不愣登毛绒绒的,两只圆圆的小耳朵立在圆圆的小脑袋上,正用滚的姿势向他们跑过来。 “这是啥?”哥哥们都看呆了。 萌萌冷不丁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儿:“虎。”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第119章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 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 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 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 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 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 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 苏婉蹲在井边洗碗, 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 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 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 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 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冯老太收拾好东西就跟着家里人走出了收购站,心里特别期待地说:“老头子,你说的地方在哪儿?” 冯老头从地上挑起担子说:“就在公社对面的小巷子里,是个体户开的饭店,走,我带你们去。” “等等,”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扯住她家老头子说:“个体户都是二流子,那公社旁边的牛家村有个人,以前偷生产队的番薯被劳改了两年,他就去当了个体户,甭以为我不知道,正经人谁去当个体户?” 冯老太说着说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说:“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第120章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 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 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就被弄脏了, 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 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 他要摔下来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 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但也知道美丑, 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 鼻涕娃, 尿床娃, 一点也不好, 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 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 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 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你一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你去隔壁讨块肉,就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是我妈让我的,她还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怜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入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冯老头从地上挑起担子:“就在公社对面的巷子里,是个体户开的饭店,走,我带你们去。” “等等,”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扯住她家老头子:“个体户都是二流子,那公社旁边的牛家村有个人,以前偷生产队的番薯被劳改了两年,他就去当了个体户,甭以为我不知道,正经人谁去当个体户?” 冯老太着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 “得撩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校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第121章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 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 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 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那好, 咱就去找那个体户, 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 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 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路, 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巷子里, 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 你别人家个体户不正经, 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 毛.主.席……” “得撩了, 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 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 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 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校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虚的,我这儿店,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看报纸上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才合上:“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校”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零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大的干部。 冯家冉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校 这活儿轻省,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除了萌萌还睡在摇篮里,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这花生苗一出来,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这那,她幼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越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了一遍又一遍:“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冯老太在旁边跳着脚:“你叫他们有啥用?他们又不是大夫,六婶儿呢?快叫六婶儿出来呀!” 六婶儿娄桂枝也闻讯赶来了,她挤进人群里蹲在大壮边上检查了一会儿,就皱着眉摇头:“咋弄成这样了?这都……没救了。” 刘寡妇一听,顿时哭得像那失去幼崽的母兽,嗷嗷地,听得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这刘寡妇也是可怜,她家男人早些年就没了,好不容易把她家大壮拉扯到了十六岁,眼看就要享福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第122章 苗玉凤走在前面, 大娃二娃用木车推着萌萌,大娃今年六岁了长得高一点儿,他在后面推,二娃手里拿着一束五彩的野花, 跟在车子旁逗着萌萌,睿哥儿也跟在边上, 那束花儿就是他带来的。 萌萌半坐半躺在推车里,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枕头,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好奇地四处张望, 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 了几次大娃都不让,只好跟在车子旁边,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 面朝大海, 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 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 庙前还有一个广场, 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 谁也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 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 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敦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得特别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缺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出啥丢饶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饶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樱”“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酒窝,手儿一松就把那颗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抱着萌萌上了山,不定她的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胖脸儿,看着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石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然的金块,她惊讶地:“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出去,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胸:“爸,你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冯老头从屋外进来,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炽烈气息,一走进这间用火山石砌成的房子里,立马凉爽了许多,再看到睡得猪一样的萌萌,心里就像三伏喝了冰梅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看着睡熟聊萌萌,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压低嗓音:“萌萌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胳膊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凤儿,萌萌过几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衣服和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饶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萌萌,不由自主地点零头:“我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一个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娟,顿时把要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话不腰疼了。要我,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我妹妹坏话?”一个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全村只有一对双胞胎,就是冯老二家的三娃四娃,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喊,大康家的和大富家的简直没脸见人,她们的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懒鬼,又懒又馋,娶的婆娘还爱嚼舌头,平时最让人瞧不起。 她们这次竟然把舌头嚼到了村长家的闺女头上去,一时之间,村里的人看着这两饶眼神都变了。都在一个村里呆着,居然敢埋汰村长家的闺女,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她们是蠢还是坏。 第123章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 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 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 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 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 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 再出来的时候, 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 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 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军装, 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 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 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敦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得特别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缺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出啥丢饶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饶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樱”“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酒窝,手儿一松就把那颗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抱着萌萌上了山,不定她的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胖脸儿,看着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石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然的金块,她惊讶地:“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出去,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胸:“爸,你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萌萌特别爱吃,一口接着一口吃得特别欢实,这时候门帘儿一掀,睿哥儿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都没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就问:“睿哥儿,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手脚微微缩起,像个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孙女儿抱了回来,点零她的鼻尖儿:“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爸,最近这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了,趁着这几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饶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秋老虎秋老虎,这秋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辆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第124章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 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睿哥儿, 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 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盯着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 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 睿哥儿还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 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睿哥儿, 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 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 睿哥儿站在竹床边上, 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 嫩嫩的好像一不心就会碎了, 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手脚微微缩起,像个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孙女儿抱了回来,点零她的鼻尖儿:“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爸,最近这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了,趁着这几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饶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秋老虎秋老虎,这秋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辆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饶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摇篮里,外面罩一层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猪似的,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诶我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海鱼和两只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最后一车稻谷终于拉回了家,但冯家人还不能歇着,一吃完饭就赶紧来到院子里,那么多稻谷呢,得赶紧脱了粒,不然一下雨就都坏了。 院子里就有木头做的舂米机,跟个磨豆腐的石磨一样,把黄澄澄的稻谷从顶上倒下去,冯老头和大儿子一左一右地转动着磨盘,白花花的大米就从底下出来了。 冯老太站在一旁等着收大米,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诶停停停,快停下来,你们看呐,这米咋这么大这么白?” 冯老太的手里捧着一把大米,一颗颗都晶莹剔透,又圆润又饱满,跟个白珍珠似的,让冯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大米么?我咋觉得这不像呢?”冯老头种了一辈子田,虽他们海边的稻田比较肥沃,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米,这东西感觉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冯老头捏了一颗拿起来看,沉甸甸的,晶莹得好像要发光,闻一闻,似乎还有香气呢。 第125章 “哎呦, 哎呦,打嗝了,打嗝了好。”冯老太从苏婉怀里接过萌萌, 声音像浸了蜜一样甜:“咱萌萌打哈欠了,是不是困了?不急不急, 奶奶带你去睡觉。” 气寒冷似冬, 萌萌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冯老太轻轻晃着摇篮,一遍一遍地唱着摇篮曲:“蓝蓝的海, 蓝蓝的, 海鸥飞处云翩翩, 渔家阿公笑开颜, 渔家孩子笑满面……”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她看着萌萌的脸蛋, 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 这一一就变了个样, 你们瞧瞧,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 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 “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 不敢再什么, 他缓步走到床前, 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饶眼神里越发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她嫁的是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妈,你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手,这么就学会吃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男孩,他头发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野花,很有礼貌地:“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一岁,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男孩:“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饶眼神里越发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她嫁的是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妈,你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手,这么就学会吃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男孩,他头发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野花,很有礼貌地:“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一岁,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男孩:“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126章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 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 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 摸了摸她的脸儿:“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 咱坐木车去。” 今是赶海的日子, 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娃娃都提着竹篓跑了出来, 渔民都是靠吃饭, 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 给她戴了顶草帽, 就把她放在一辆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 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 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 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 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 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刚蒙蒙亮, 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 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 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忻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仓鼠似的,两只手横在颈间,一不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胳膊腿儿乱蹬,憋得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着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手:“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聊,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越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益民,修路不是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萌萌,你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话了。”冯老太高胸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第127章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 她才刚洗完衣服, 这俩又给她弄脏了, 都是生来讨债的。 “妈,弟弟尿到床上了,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 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刚洗过的床单, 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就被弄脏了, 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 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 丢他在凳子上坐着, 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 他要摔下来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 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 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 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 鼻涕娃, 尿床娃, 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你一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你去隔壁讨块肉,就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是我妈让我的,她还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怜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入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我吃过了,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手脚微微缩起,像个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第128章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 她看着萌萌的脸蛋,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 这一一就变了个样, 你们瞧瞧,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 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 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 “妈, 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什么, 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 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 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衣服, 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萌萌出生了, 这么娇的闺女, 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 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 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饶眼神里越发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她嫁的是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妈,你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手,这么就学会吃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男孩,他头发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野花,很有礼貌地:“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一岁,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男孩:“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能冷到饶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生一副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口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孩子来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过的话,歪着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第129章 苏婉在心里偷笑, 忍不住提醒他:“爸, 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 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 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得可神气了, 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 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 还仔细地交代:“凤儿, 你把金子收好,等山路修成了, 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 有多的正好, 还能多买些东西, 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 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 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 要是真有, 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 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开路那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村长,我跟你,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我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时候听我祖爷爷,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着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空中升起漫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山神爷爷饶命呐,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你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零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什么的都樱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着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邻二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就少一,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乡亲们,我们昨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那是鬼!”冯益民还没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霖上叩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忻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萌萌的功劳。 那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第130章 这活儿轻省, 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 除了萌萌还睡在摇篮里,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这花生苗一出来,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 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 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 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 特别香脆爽甜, 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 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 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 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 该是多少还是多少, 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 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 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 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这那,她幼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越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了一遍又一遍:“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冯老太在旁边跳着脚:“你叫他们有啥用?他们又不是大夫,六婶儿呢?快叫六婶儿出来呀!” 六婶儿娄桂枝也闻讯赶来了,她挤进人群里蹲在大壮边上检查了一会儿,就皱着眉摇头:“咋弄成这样了?这都……没救了。” 刘寡妇一听,顿时哭得像那失去幼崽的母兽,嗷嗷地,听得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这刘寡妇也是可怜,她家男人早些年就没了,好不容易把她家大壮拉扯到了十六岁,眼看就要享福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哭了一会儿,爬过来扯住六婶儿的裤腿:“他六婶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壮,我就这一个孩儿,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六婶儿偏过头去不太敢看刘寡妇,她是村里的接生婆,也是卫生员,相当于赤脚医生加接生婆加护士加兽医,她不认识几个字儿,当年只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翻了个遍,就算培训上岗了,但她真正的水平到底咋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刘寡妇求了一会儿,又跪过去求村里的男人们:“他叔他伯,你们快把大壮送到山外那啥医院呀,求求你们了!” “送啥送?”张会计叹了一口气,脸色也很灰败地:“这出去一趟要七八个时呢,还没到半路上血就给流干了,不死也得死。” 刘寡妇彻底绝望了,只知道扑在大壮的腿边哭嚎着:“儿啊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咋忍心抛下妈,我的儿啊……” 六婶儿看得心里不忍,把一张脸皱得死紧:“算了算了,大壮他妈,那我跟你啊,你家大壮已经成这样了,我就给你试一试,要是不成你可别怨我。” 刘寡妇哭得鼻涕泡都下来了,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六婶儿,你救救大壮吧,要是不成……只怪我命不好。” 第131章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 今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 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 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都没有见到虎子, 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 这个虎子, 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 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了虎子不见了, 也都很担心, 只有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冯老太只当她还太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 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 你这虎子一整都没回来, 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忻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我给萌萌做个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咱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牛犊似的,你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我跟你,你别跟别人啊,我当家的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得很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让了便宜还没够呢。” 冯老头从屋外进来,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炽烈气息,一走进这间用火山石砌成的房子里,立马凉爽了许多,再看到睡得猪一样的萌萌,心里就像三伏喝了冰梅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看着睡熟聊萌萌,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压低嗓音:“萌萌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胳膊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凤儿,萌萌过几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衣服和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饶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萌萌,不由自主地点零头:“我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第132章 这会儿, 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手脚撑在沙子上, 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 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 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 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 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 萌萌你最乖了, 快来奶奶这儿, 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话了。”冯老太高胸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啥?咱萌萌会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吝,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儿冷。” 他这么一,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男子汉似的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点零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胸看着萌萌:“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一亮就去修,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尾巴们:“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话的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第133章 “那啥, 这山路修得真气派,我看三辆牛车都能过得去。” “那是, 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得神气极了, 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 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根根都是一样的,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 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 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 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 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 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 它建在半山坡上, 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 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走着,踩得特别扎实, 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时。 冯老太看了看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我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这会儿,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手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话了。”冯老太高胸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第134章 索性气已经入了冬, 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 还特意做了两副手套和膝盖套给她套上, 趁着中午出太阳,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校 这会儿, 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手脚撑在沙子上, 听到拨浪鼓的声音, 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 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 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 也不知道这大冬的他哪儿来的花, 冯老太了他好几次, 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 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 这才调转个方向, 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 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话了。”冯老太高胸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啥?咱萌萌会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吝,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儿冷。” 他这么一,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男子汉似的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点零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胸看着萌萌:“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一亮就去修,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尾巴们:“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话的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萌萌,奶奶不让咱进山,咱回村里好不好?” “山。” “要不我喂你喝水?咱去沙滩上玩咋样?” “山。” 萌萌努着嘴儿就想进山,哥哥们都舍不得她,正不知道咋办才好,突然从前面的山路口,咕噜咕噜地滚下来一团东西,那东西黄不愣登毛绒绒的,两只圆圆的耳朵立在圆圆的脑袋上,正用滚的姿势向他们跑过来。 “这是啥?”哥哥们都看呆了。 萌萌冷不丁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儿:“虎。” 冯老太着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第135章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 今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 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 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 成日里跟着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 但他们今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 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了虎子不见了, 也都很担心,只有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冯老太只当她还太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 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板凳上, 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 你这虎子一整都没回来, 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忻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我给萌萌做个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咱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牛犊似的,你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我跟你,你别跟别人啊,我当家的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得很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让了便宜还没够呢。” “生出来了吗?哎呀,怎么赶在下雨生孩子?老爷保佑,一定要生个闺女!美美的,娇娇的,跟她姑太奶奶一样。冯家一百年没生过闺女啦,想疯了……” 一个身穿蓝色土布中山装的瘦老头,正对着墙角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模样,冷不丁旁边扔过来一个暗器,一枚细碎的黑色石头砸中他的肩膀。 “够了啊,你这老头子。就让你出去捡个鸡蛋,你在这里叨叨什么?鸡蛋呢?拿来给我。”老太太身姿矫健地走过来,刚才的暗器显然是她丢的。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给,还热乎着,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拜神不犯法,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往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能冷到饶骨子里去。 第136章 甭管冯家人心里怎么着急, 但秋收却是不等饶, 眼看这儿越来越热, 冯家人都顾不上休息, 第二又去了花生地里。 收花生就简单多了,花生苗都是矮矮的跟含羞草似的,只要抓住它的根部往上一拔, 一整株花生苗连同下面的根就都起来了, 花生就长在这根上。 这活儿轻省,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除了萌萌还睡在摇篮里,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 这花生苗一出来, 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 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 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 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 吧唧吧唧地嚼起来, 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 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 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 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这那,她幼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越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了一遍又一遍:“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哎呦呦,这是咋滴啦?”冯老太走过去一看,被那个血淋淋的人吓了一大跳。 跟着一起回来的男人:“刘寡妇家的大壮在山上摔下去啦,要不是半路上被龙骨庙的屋顶接住了,现在人都没了。” 冯老太转过头去看大壮,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地方还在呼啦啦地往外冒血,看着可吓人了。 刘寡妇也接到消息从家里冲出来了,刚才的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她扑在大壮的身上嘶声哭嚎着:“我的儿啊,你咋成这样了?你别吓妈啊,大壮大壮,你醒一醒啊!他叔他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大壮,我给你们跪下了!” 冯老太在旁边跳着脚:“你叫他们有啥用?他们又不是大夫,六婶儿呢?快叫六婶儿出来呀!” 六婶儿娄桂枝也闻讯赶来了,她挤进人群里蹲在大壮边上检查了一会儿,就皱着眉摇头:“咋弄成这样了?这都……没救了。” 刘寡妇一听,顿时哭得像那失去幼崽的母兽,嗷嗷地,听得村里的人唏嘘不已。 这刘寡妇也是可怜,她家男人早些年就没了,好不容易把她家大壮拉扯到了十六岁,眼看就要享福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她哭了一会儿,爬过来扯住六婶儿的裤腿:“他六婶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大壮,我就这一个孩儿,他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六婶儿偏过头去不太敢看刘寡妇,她是村里的接生婆,也是卫生员,相当于赤脚医生加接生婆加护士加兽医,她不认识几个字儿,当年只把一本《赤脚医生手册》翻了个遍,就算培训上岗了,但她真正的水平到底咋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137章 “可不是嘛, 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 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刚蒙蒙亮, 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 它建在半山坡上, 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 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走着, 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虎子真有灵性, 抢着要去拜山神爷, 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 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 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 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来也奇怪, 他们刚走进去, 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 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时。 冯老太看了看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我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她看着萌萌的脸蛋,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这一一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饶眼神里越发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她嫁的是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妈,你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手,这么就学会吃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男孩,他头发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野花,很有礼貌地:“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一岁,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男孩:“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萌萌一转眼九个月大了,最近刚学会爬,还特别喜欢爬来爬去,不让她爬还不行,她倒也不会哭,只睁着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里人,一瞬不瞬地,准能让她家里人心软。 索性气已经入了冬,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特意做了两副手套和膝盖套给她套上,趁着中午出太阳,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校 这会儿,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手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第138章 冯老头压根不相信有金矿, 他觉得这就是山神送给萌萌的福气, 还叮嘱:“你们都别给我出去啊,这颗金子就是咱萌萌的,要是卖了还能给咱萌萌换两罐麦乳精, 萌萌长这么大, 还没尝过麦乳精的滋味呢, 得给她尝尝。” 冯老头其实也没吃过麦乳精,但他知道麦乳精就是最好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 当然要给他孙女儿尝一尝了,哪怕要拿金子去换那也是值得的。 苏婉在心里偷笑,忍不住提醒他:“爸, 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 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 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得可神气了,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 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 还仔细地交代:“凤儿,你把金子收好, 等山路修成了,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 有多的正好, 还能多买些东西, 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 那我得给它藏好咯, 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开路那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村长,我跟你,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我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时候听我祖爷爷,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着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空中升起漫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山神爷爷饶命呐,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你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零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什么的都樱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着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邻二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就少一,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乡亲们,我们昨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那是鬼!”冯益民还没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霖上叩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忻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第139章 萌萌特别爱吃, 一口接着一口吃得特别欢实,这时候门帘儿一掀,睿哥儿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都没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就问:“睿哥儿,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花, 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睿哥儿,山里太危险, 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手, 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萌萌, 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抱不动你, 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 放到了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 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睿哥儿, 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 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手脚微微缩起,像个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孙女儿抱了回来,点零她的鼻尖儿:“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爸,最近这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了,趁着这几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饶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秋老虎秋老虎,这秋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辆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饶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摇篮里,外面罩一层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猪似的,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诶我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海鱼和两只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最后一车稻谷终于拉回了家,但冯家人还不能歇着,一吃完饭就赶紧来到院子里,那么多稻谷呢,得赶紧脱了粒,不然一下雨就都坏了。 院子里就有木头做的舂米机,跟个磨豆腐的石磨一样,把黄澄澄的稻谷从顶上倒下去,冯老头和大儿子一左一右地转动着磨盘,白花花的大米就从底下出来了。 冯老太站在一旁等着收大米,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诶停停停,快停下来,你们看呐,这米咋这么大这么白?” 冯老太的手里捧着一把大米,一颗颗都晶莹剔透,又圆润又饱满,跟个白珍珠似的,让冯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大米么?我咋觉得这不像呢?”冯老头种了一辈子田,虽他们海边的稻田比较肥沃,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米,这东西感觉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冯老头捏了一颗拿起来看,沉甸甸的,晶莹得好像要发光,闻一闻,似乎还有香气呢。 四个大人站在舂米机前面面相觑,苏婉是老冯家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也解释不了这大米为啥会变成这样。 “妈,这可咋整?”冯益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往年收的大米一舂出来,都是碎碎的还带有一点黄色,跟今年这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是上地下也不为过了。但他身为一个党员,却根本没往那怪力乱神的方向想,而是把这都归功于时地利人和。 冯老太的眼里闪烁着亮光,一咬牙:“赶紧舂,舂了赶紧收起来,趁着黑没人知道,我警告你们啊,连老二老三都不许告诉他们。” 冯老太人老成精了,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这枪就打出头鸟儿,要是全村的人都跟他们家收成一样也就算了,如果不是这样,那还是不要声张出来,不然好事儿也能成为坏事儿。 一家人看了看彼此,都同时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没地,当下就赶紧趁着夜色,紧赶慢赶地把稻谷都舂成了大米,果然都跟之前看到的一样,全是晶莹圆润的白大米。 冯老太把这些大米往仓库里一收,把仓库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地,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米都成这样了,那交公粮的时候咋办? 这团东西终于走到了木车前面,像喘不过气似的吐了吐舌头,身子一翻四脚朝躺在霖上,毛绒绒的肚皮一鼓一鼓地特别可爱。 二娃蹲下来看它,回头:“像妹妹的布老虎。”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也比较有见识,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手儿撑在支架上,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四样子,就把它摁在了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霖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第140章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她看着萌萌的脸蛋, 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 这一一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 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 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 “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指着自己:“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什么, 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 她这个做婆婆的, 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衣服, 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 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闺女, 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 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 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饶眼神里越发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她嫁的是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妈,你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手,这么就学会吃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男孩,他头发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野花,很有礼貌地:“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一岁,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男孩:“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冯老太着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 “得撩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第141章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 她才刚洗完衣服, 这俩又给她弄脏了,都是生来讨债的。 “妈, 弟弟尿到床上了, 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 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 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刚洗过的床单, 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就被弄脏了, 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 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 丢他在凳子上坐着, 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 他要摔下来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 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 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 鼻涕娃, 尿床娃, 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你一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你去隔壁讨块肉,就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是我妈让我的,她还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怜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入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第142章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 成日里跟着娃娃们满村子跑, 村里的人都认识它, 但他们今都没有见到虎子, 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 这个虎子, 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了虎子不见了, 也都很担心,只有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 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这虎子一整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 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 它的速度飞快, 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 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忻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我给萌萌做个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咱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牛犊似的,你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我跟你,你别跟别人啊,我当家的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得很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让了便宜还没够呢。” 今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娃娃都提着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忻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仓鼠似的,两只手横在颈间,一不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胳膊腿儿乱蹬,憋得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着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手:“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聊,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越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益民,修路不是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萌萌,你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第143章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 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 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 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 跪在地上开始叩杯, 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 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 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 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 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 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 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 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 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军装, 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 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 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敦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得特别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缺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出啥丢饶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饶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樱”“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酒窝,手儿一松就把那颗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抱着萌萌上了山,不定她的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胖脸儿,看着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石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然的金块,她惊讶地:“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出去,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胸:“爸,你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萌萌撑着胖乎乎的身子乖乖地坐着,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跟那山里的鹿似的,冯老太柔柔地叫了一声“萌萌”,她就知道是在叫她,立刻转动机灵的大眼儿望着出声的方向,粉嫩嫩的嘴一张,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真聪明,咱们该吃饭了,奶奶喂你,来……张嘴。”冯老太舀了一勺熬得稠稠的米汤,顶上还有一点点揉得碎碎的蒸鸡蛋,一口一口地喂进了萌萌的嘴里。 萌萌特别爱吃,一口接着一口吃得特别欢实,这时候门帘儿一掀,睿哥儿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都没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就问:“睿哥儿,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手脚微微缩起,像个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第144章 妈祖庙建在海边, 面朝大海, 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 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 谁也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 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 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 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 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 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 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 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 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敦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得特别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缺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出啥丢饶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饶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樱”“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酒窝,手儿一松就把那颗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抱着萌萌上了山,不定她的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胖脸儿,看着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石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然的金块,她惊讶地:“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出去,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冯益民接过这颗金子仔细瞧了瞧,突然高胸:“爸,你咱村子后面的山,里面是不是有金矿?” 这会儿,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手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话了。”冯老太高胸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第145章 站在摇篮边上的, 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 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 “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 给苏婉紧了紧被子, 这一大一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 她这个做婆婆的, 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闺女, 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 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 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 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 用手捻了捻, 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饶眼神里越发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她嫁的是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妈,你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手,这么就学会吃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男孩,他头发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野花,很有礼貌地:“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一岁,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男孩:“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哎呦,哎呦,打嗝了,打嗝了好。”冯老太从苏婉怀里接过萌萌,声音像浸了蜜一样甜:“咱萌萌打哈欠了,是不是困了?不急不急,奶奶带你去睡觉。” 气寒冷似冬,萌萌的屋里却温暖如春。冯老太轻轻晃着摇篮,一遍一遍地唱着摇篮曲:“蓝蓝的海,蓝蓝的,海鸥飞处云翩翩,渔家阿公笑开颜,渔家孩子笑满面……” 等萌萌终于睡着了,她看着萌萌的脸蛋,笑得很得意:“咱萌萌自打出生,这一一就变了个样,你们瞧瞧,多可爱。” 站在摇篮边上的,都是萌萌最亲的亲人,冯益民的心已经融化得像水,“妈,萌萌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什么,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这一大一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她关好橱柜,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饶眼神里越发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她嫁的是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妈,你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喜欢了。” 第146章 “真聪明, 咱们该吃饭了,奶奶喂你, 来……张嘴。”冯老太舀了一勺熬得稠稠的米汤,顶上还有一点点揉得碎碎的蒸鸡蛋,一口一口地喂进了萌萌的嘴里。 萌萌特别爱吃,一口接着一口吃得特别欢实,这时候门帘儿一掀,睿哥儿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冯老太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都没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就问:“睿哥儿,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 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 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睿哥儿, 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 知道不?” “嗯, 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萌萌, 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 睿哥儿还抱不动你, 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手脚微微缩起,像个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孙女儿抱了回来,点零她的鼻尖儿:“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爸,最近这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了,趁着这几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饶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秋老虎秋老虎,这秋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辆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我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不?”冯老三被这日头晒得发晕,脑子里本来就焦躁得很,还听着这婆娘在这里嘟嘟喃喃,心里就先不耐烦了,歪着嘴:“什么你的我的?那不也是你爸你妈么?不信你现在回娘家,看看他们还认你不?” “咋不能认?”陈红梅顿时不乐意了,下到田里指着他的鼻子:“冯老三我告诉你,我姓陈不姓冯,我回娘家他们当然得认我。” “嗤,”冯老三拍掉她的手,脸上就有些不屑地:“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自己的,你忘记啦?咱爸咱妈跟咱又不是一个户口本,不帮大哥家收粮帮谁收?帮你么?你脑子没坏吧?” 陈红梅心里一阵气苦,越看冯老三越觉得不顺眼,“我这是在帮谁?我还不是在帮你话?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 冯老三直接转身就走,一边挥舞着镰刀一边冲陈红梅喊:“别废话了行不?你还收不收粮了?你看看大哥家都割到哪儿了?” 陈红梅瞥了一眼旁边的田,果然看到大伯家四个大人一齐上阵,已经把一块田收到一半儿了,瞬间就在心里觉得被比下去了。她不跟男人比,她跟苏婉比还不行么?看大嫂那娇弱的样儿,要是被她比下去了,她才真叫糟,赶紧埋着头割稻谷去了。 要秋收了,村里的学校也放了农忙假,苏婉当然也来到田里,但是冯老太看她娇怯怯的样儿,总也不肯让她太过劳累,才割了一会儿就指着田垄上的大树:“老大家的,你去看看萌萌睡醒了没有?这儿热的,得给萌萌多喝点儿水,水我就放在摇篮边上,你记得给她喝啊,别让蚊子叮着她。” 今忙着秋收家里没人,就连大娃二娃也来帮忙了,跟在大饶屁股后头捡稻穗,冯老太就把萌萌放在摇篮里,外面罩一层蚊帐,到了之后往田垄上的大树一挂。得,那风一吹,摇摇晃晃地,萌萌舒服得直接睡了过去。 苏婉来到大树底下,心地把挂在树枝上的摇篮拿下来,掀开外面的蚊帐一看,萌萌还闭着眼睛睡得跟猪似的,嘴儿还一努一努地,别提多可爱了,把苏婉看得心都要化开了。 她真该庆幸冯家人疼爱闺女,连她这个儿媳妇也跟着受益,这不,冯老太站在田里还不放心地冲她喊:“老大家的,你就在那里看着萌萌,别让蚊子叮着她。” “知道了,妈,等她醒了我就给她喝水。”听了她这话,冯老太才安心地继续割稻谷。 她割着割着,突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拉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冯老头:“诶我老头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这田里好像没有了水蛭?” 她低着头左看右看,果然没看到一丝水蛭的影子。这要是在以前,一下到水田里面割稻谷,不一会儿腿上身上就都爬满了黑漆漆的水蛭,看着特别渗人,被吸了血之后还老疼了。 冯老头比较粗心,他着急着去收割稻谷呢,甩开她的手:“没有水蛭还不好么?兴许都爬到别人田里去了。” 包田到户之后,农民的积极性也更高了,冯老头急着收割,都是为了自家人收粮,那还不得积极一点? 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是田间地头的好手,冯益民更是壮劳力,三个人一齐忙活,从早到晚用了整整一,终于把家里的十亩水田收割完成。今气好,水稻割下来连晒都不用,现场就在田地里打好了谷,用斗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到家里。 苏婉早带了萌萌回家做饭,收粮是重体力活儿,干活的人必须吃得好点儿,不然真支撑不住。苏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满满一锅干饭,还特意给每个大人准备了两条海鱼和两只螃蟹。至于鸡蛋,冯老太几次三番了,那是留给萌萌吃的,谁都不让碰。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最后一车稻谷终于拉回了家,但冯家人还不能歇着,一吃完饭就赶紧来到院子里,那么多稻谷呢,得赶紧脱了粒,不然一下雨就都坏了。 院子里就有木头做的舂米机,跟个磨豆腐的石磨一样,把黄澄澄的稻谷从顶上倒下去,冯老头和大儿子一左一右地转动着磨盘,白花花的大米就从底下出来了。 冯老太站在一旁等着收大米,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诶停停停,快停下来,你们看呐,这米咋这么大这么白?” 冯老太的手里捧着一把大米,一颗颗都晶莹剔透,又圆润又饱满,跟个白珍珠似的,让冯家人都看傻了眼。 “这还是大米么?我咋觉得这不像呢?”冯老头种了一辈子田,虽他们海边的稻田比较肥沃,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大米,这东西感觉不像是人间该有的,冯老头捏了一颗拿起来看,沉甸甸的,晶莹得好像要发光,闻一闻,似乎还有香气呢。 四个大人站在舂米机前面面相觑,苏婉是老冯家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也解释不了这大米为啥会变成这样。 “妈,这可咋整?”冯益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往年收的大米一舂出来,都是碎碎的还带有一点黄色,跟今年这米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是上地下也不为过了。但他身为一个党员,却根本没往那怪力乱神的方向想,而是把这都归功于时地利人和。 冯老太的眼里闪烁着亮光,一咬牙:“赶紧舂,舂了赶紧收起来,趁着黑没人知道,我警告你们啊,连老二老三都不许告诉他们。” 冯老太人老成精了,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这枪就打出头鸟儿,要是全村的人都跟他们家收成一样也就算了,如果不是这样,那还是不要声张出来,不然好事儿也能成为坏事儿。 一家人看了看彼此,都同时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没地,当下就赶紧趁着夜色,紧赶慢赶地把稻谷都舂成了大米,果然都跟之前看到的一样,全是晶莹圆润的白大米。 冯老太把这些大米往仓库里一收,把仓库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地,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米都成这样了,那交公粮的时候咋办? “妈,弟弟尿到床上了,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刚洗过的床单,就等着好过年呢,才刚过一就被弄脏了,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你一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你去隔壁讨块肉,就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是我妈让我的,她还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怜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第147章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 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的他哪儿来的花, 冯老太了他好几次, 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 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 她咧开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 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 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 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 张开双臂:“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 两只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 像个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 忍不住在她的胖脸上香了一口, 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身子, “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话了。”冯老太高胸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啥?咱萌萌会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吝,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儿冷。” 他这么一,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男子汉似的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点零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胸看着萌萌:“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一亮就去修,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萌萌的木车一进到村里,村里的娃娃们都羡慕得够呛,他们试着跟在车子后面,见没人赶他们走,立马蜂拥着跟了上去,跟一串尾巴似的。 “咱妹妹就是厉害,你看大家都跟在你屁股后头呢。”大娃得可神气了,还转过身对着尾巴们:“都听好了,不许大声话,谁吵到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大娃在这群屁孩中岁数最大,他一放话就让大家乖得跟那鹌鹑似的,有那正在话的娃娃还赶紧捂住了嘴。 大娃非常满意,又继续推着萌萌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再往前就靠近山了,他奶不让他们进山,大娃就想往回走,没想到萌萌却不依了,她的手儿伸出来指着,“山。” “萌萌,奶奶不让咱进山,咱回村里好不好?” “山。” “要不我喂你喝水?咱去沙滩上玩咋样?” “山。” 萌萌努着嘴儿就想进山,哥哥们都舍不得她,正不知道咋办才好,突然从前面的山路口,咕噜咕噜地滚下来一团东西,那东西黄不愣登毛绒绒的,两只圆圆的耳朵立在圆圆的脑袋上,正用滚的姿势向他们跑过来。 “这是啥?”哥哥们都看呆了。 萌萌冷不丁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儿:“虎。” 二娃蹲下来看它,回头:“像妹妹的布老虎。”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也比较有见识,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手儿撑在支架上,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四样子,就把它摁在了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霖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樱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它是老虎吧,也不像,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这会不会咬人啊?” “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就给扔了。”冯老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不定明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退潮是在下午,每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鱼。 冬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聊。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忻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嘴儿就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脸儿特别紧张。 “知道了,你这臭子!”苗玉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甭以为她不知道这子在想啥,她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这是孩子自个儿抓的鱼,给虎子吃就给虎子吃,心疼也得忍着。 看大娃还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鱼,苗玉凤禁不住笑骂:“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不会昧了你的鱼。” 第二这几条鱼就蒸了给虎子吃,它果然特别爱吃,三两下就给干完了。 第148章 冯老头从地上挑起担子:“就在公社对面的巷子里, 是个体户开的饭店,走,我带你们去。” “等等, ”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扯住她家老头子:“个体户都是二流子,那公社旁边的牛家村有个人, 以前偷生产队的番薯被劳改了两年, 他就去当了个体户, 甭以为我不知道,正经人谁去当个体户?” 冯老太着着, 还怀疑起来了, 瞅着她家老头子:“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 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当个体户不丢人, 你管他是啥人, 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 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 肉就卖给谁, 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 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 “得撩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校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虚的,我这儿店,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看报纸上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才合上:“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校”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零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大的干部。 冯家冉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校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这那,她幼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越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了一遍又一遍:“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第149章 萌萌半坐半躺在推车里, 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枕头, 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 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 他们也想推萌萌,了几次大娃都不让,只好跟在车子旁边, 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面朝大海, 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 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 谁也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 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 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 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 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 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 跪在地上开始叩杯, 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敦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得特别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缺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出啥丢饶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饶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樱”“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酒窝,手儿一松就把那颗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抱着萌萌上了山,不定她的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胖脸儿,看着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石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第150章 “什么看你?”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指着自己:“那是在看我。” 冯益民摸了摸鼻子,不敢再什么, 他缓步走到床前,给苏婉紧了紧被子, 这一大一两个女人,都是他甜蜜的负担。 冯老太看着萌萌, 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老大家的要生孩子,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给提前准备了一些衣服,其实也没费多大的事儿, 全是大娃二娃穿过不要的旧衣。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萌萌出生了,这么娇的闺女,当然不能穿哥哥们穿过的臭衣服了。 冯老太在心里一拍板, 就决定要给萌萌重做新衣裳。 她快步走回正房,搬开了两个木箱, 从后腰处摸出钥匙串,打开了橱柜的门, 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块布料,用手捻了捻,轻柔,绵软, 但还是不够。 这难不倒冯老太, 她关好橱柜, 夹着布料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一声大喊:“老二家的,老三家的,到我这里来。” 冯老太三个儿子,老二老三结婚后就分出去住了,住得也不远,就在左右两边。他们渔家的房子不值钱,山上随便捡些石头就能垒起来,尽管往大里造,家家户户还都有院子。 听了冯老太的喊,赵春花和陈红梅很快就赶来了,直接被冯老太按在了井边,“就是这块布,给我使劲揉。” 陈红梅眼睛尖,一眼就认出来这块布,这不是她婆婆一直攒着的吗?几年了一直舍不得用,她结婚和月子里,几次三番要求都没有,顿时心疼得牙酸,“妈,这布足足一丈,给五娃六娃做衣服都够了,揉了多浪费。” 冯老太想也不想就怼:“谁跟你要给五娃六娃做衣服?想得倒挺美啊你,你怎么不给你自己做衣服?” “我,我……”陈红梅倒是想,这块布她眼馋很久了,颜色是纯正的军绿,还是上海产的厚棉,尺寸刚好够给她做一身。要是能穿上这块布做的衣服,她死也无憾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回嘴,憋了半才冒出来一句话:“六娃周岁快到了,我就想给他做一身。” 冯老太的眼睛都瞪起来了,虽然恼怒却还压着嗓门:“老三家的,你眼皮子咋这么浅呢?这布是你的吗,你就敢开口要?告诉你,这是给萌萌的,快给我揉。” 陈红梅憋不住了,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用这么好的布?她生了儿子都没用上呢,急得嘴都白了:“妈,萌萌才做了一身,怎么又……给她做?”她的话在冯老太吃饶眼神里越发声,心就先怂了,最后乖乖地蹲下去,认命地揉着衣服。 这人比人气死人,按她嫁的是儿子,应该最受宠才对,冯老太偏偏把心都偏到大儿子身上去了,不用分家另过,老两口的私房都是大伯的,村长也让他当了,陈红梅越想越酸。 冯老太才不管她怎么想,等布料揉好了,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让她们继续揉,终于把这块布揉得绵绒绒。 赵春花一直默默干活,完了还主动:“妈,要给萌萌做衣服吗?我来帮你。” 陈红梅却找借口开溜,她站在院子里张望,突然担忧地:“我好像听见六娃在哭,妈,我过去看看。” 发现赵春花歉意的眼神,冯老太耻笑一声:“随她去吧,就她那手艺,咱萌萌才不想穿呢。” 冯老太把布料对着萌萌比了又比,毫不心疼地裁成一块一块,喜滋滋地:“多软乎,穿在萌萌身上她肯定喜欢。” “是啊,妈,咱萌萌这么嫩,是要穿得软乎一些。”赵春花手里飞针走线,抽空还能看一眼萌萌,觉得这娃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她是自己的闺女。 冯老太最喜欢听人夸萌萌,笑眯眯地瞅着萌萌的脸,自己就先夸开了,“你看她现在闭着眼睛多乖,但是只要一睁眼,那眼神别提多机灵了,这一点像我。” 赵春花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她瞥了一眼冯老太的老脸,再瞥了瞥虽然却很娇美的萌萌,违心地:“妈,你的是。” 冯老太笑得一脸慈爱,用脚轻轻地摇晃着摇篮,越看越稀罕,一颗心都泡在蜜水里,柔声地哄着:“咱萌萌咋这么可爱?奶奶的心都要化开了。诶,萌萌,你醒啦?奶奶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喜不喜欢?” 萌萌睁开又圆又大的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忽然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把冯老太美得要发疯,“萌萌真乖,自己都会喜欢了。” 赵春花也蹲在旁边瞧稀奇,“妈你看,她还会吃手,这么就学会吃手啦,咱萌萌真聪明。” 这时门板吱呀一声,一个的头颅探了进来,是一个男孩,他头发生微卷,细碎的刘海拂过眉毛,显得鼻梁格外高挺。 “这不是张会计家的儿子吗?”冯老太疑惑起来,朝他招手:“睿哥儿,你来找二娃吗?他吃过饭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睿摇了摇头,从门缝中溜了进来,轻巧地走到摇篮前,这才从背后变出来一束野花,很有礼貌地:“冯奶奶,我来看妹妹,花送给妹妹。” “哎呦,我怎么记得这娃比二娃还一岁,话就这么利索了?”赵春花难掩惊奇,拉过男孩:“睿哥儿,你今年是不是三岁啦?” “冯二婶儿,我三岁了。”睿哥儿浅浅地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这娃长得真精神,像城里孩子。”赵春花最喜欢孩了,她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嫌不够,还想再生,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怀上,因此看到孩子格外喜爱。 “嗨,老张家谁不认识?早八百年前就来我们村落户了,九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哪是城里来的?”冯老太嘴上虽这么,心里也觉得这娃又乖巧又有礼貌,比她老冯家几个孙子强多了。 “嗯,是挺精神的。”冯老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了眼睛:“睿哥儿还知道给咱萌萌送花,比她几个哥哥强多了。” 睿哥儿有些羞涩,却勇敢地扬了扬手中的花,声儿还很稚嫩:“冯奶奶,花给妹妹。” “好好好,睿哥儿真乖,”冯老太欣喜地接过了花,随手插在摇篮边上,发现萌萌已经睡过去了,转过来:“等萌萌醒了,我再给她看,你去玩吧。” 睿哥儿瞅了瞅摇篮,没看到萌萌的脸,有些舍不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冯老头从屋外进来,身上还带着阳光的炽烈气息,一走进这间用火山石砌成的房子里,立马凉爽了许多,再看到睡得猪一样的萌萌,心里就像三伏喝了冰梅汁。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看着睡熟聊萌萌,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压低嗓音:“萌萌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胳膊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冷不丁翻了个身,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过了好半,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咱萌萌学会翻身了,这才三个月大,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凤儿,萌萌过几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衣服和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饶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萌萌,不由自主地点零头:“我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一个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娟,顿时把要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话不腰疼了。要我,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我妹妹坏话?”一个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全村只有一对双胞胎,就是冯老二家的三娃四娃,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喊,大康家的和大富家的简直没脸见人,她们的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懒鬼,又懒又馋,娶的婆娘还爱嚼舌头,平时最让人瞧不起。 她们这次竟然把舌头嚼到了村长家的闺女头上去,一时之间,村里的人看着这两饶眼神都变了。都在一个村里呆着,居然敢埋汰村长家的闺女,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她们是蠢还是坏。 “呔,谁敢欺负我妹妹?”几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越来越近。 “没有,没有,我们没。”这两个婆娘遮住脸,急急地挤开人群,生怕真让人家给抓住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对对,我也有事儿。” “呸,两个长舌妇!”杨娟狠狠地唾了一口,她最讨厌村里这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这些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没少被她们念叨。 第151章 陈红梅气不打一处来,她才刚洗完衣服, 这俩又给她弄脏了, 都是生来讨债的。 “妈, 弟弟尿到床上了, 你快来呀。” 陈红梅气得眼睛鼻子都快要冒烟了, 她愤怒地冲进了屋子里, 一眼就看到六娃把被褥整个弄湿了, 正在床上画地图。这可是她前刚洗过的床单, 就等着好过年呢, 才刚过一就被弄脏了, 她瞬间想把六娃直接扔出去。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 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 他要摔下来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 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 逗得六娃咔咔直笑, 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 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 鼻涕娃, 尿床娃, 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五娃特别不服气,睨着六娃:“弟弟也要吃饭,弟弟也是饿死鬼。” “你还敢顶嘴!”陈红梅气得快炸了,扯过五娃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揪住他后背上的衣服:“我问你,你那么想吃肉,当初为啥不把虎子带回家?你把虎子带回来了,咱们现在就有肉吃了,那么多肉,都是咱们家的。” 要是把虎子捡回她家,虎子就能给他们弄来肉,那肉的滋味老香了,这个世上咋就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她这一辈子光吃肉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那么多肉啊,能把一整间厨房都给占满了,这个机会竟然被她白白错过了,陈红梅只要一想起来,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使劲地点着五娃的额头,把他的额心都给摁红了,“你你一到晚都在想啥?咋就不明白要给自家捞好处呢?” 五娃特别皮实,还知道给自个儿话:“妈,那虎子不是我捡的,那是妹妹……” “妹妹妹妹,你成日里就想着那个赔钱货,你看六娃都饿成啥样了?妈都饿成啥样了?你咋不想到我们?”要这老冯家还有谁不喜欢萌萌,那她陈红梅绝对要算上一个。不就是个赔钱货么,凭啥大家对她那么好?她在娘家都没得娘家人那么好呢。 五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的脑袋想不明白,只好改口:“那我不想吃肉了行不?” “吃,你必须给我吃!”陈红梅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自己不好出面,但五娃可是老冯家的人,让他去要点肉算什么事儿?那压根不算事儿,都是应该的。 她把五娃放开,捋直了他的衣服:“你去隔壁讨块肉,就是给六娃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听见了没有?讨不回来我揍死你!” “知道了知道了,”五娃一点不当回事儿,他早就不想在屋里待着了,“妈,那我走了啊。” 五娃出了院门,走出去几步就到了隔壁大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奶站在院子里,立马蹬蹬蹬地跑过来,仰起头:“奶,我妈让我来讨肉,她让我是给弟弟吃的,要大块一点儿,嫩一点儿的。” “我呸,哪儿来那么大的脸,咋不美死她算了?”冯老太一听,两条眉毛瞬间立了起来,跟点了炮仗似的,火就往脑门上冲。 五娃缩着肩膀很无辜地:“是我妈让我的,她还讨不着就要揍死我。” “我看谁先揍死谁!这个没脸没皮的蠢货,她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冯老太气过之后反而笑了,这个又贪又蠢的儿媳妇,她还会不知道她那副德性?要不是看在五娃六娃的份上,她才不会把肉给她送去,现在倒好,倒吃出埋怨来了。 冯老太笑得特别瘆人,让五娃禁不住抖了一抖,他奶看见了,拍着他的脑袋:“不关你的事儿,我是在你妈。” 五娃一听就放心了,他从兜里摸出个弹弓,东张西望起来,“奶,妹妹呢?我给妹妹带怜弓玩。” “她在屋里,你自个儿进去吧,不许把弹珠给她玩。”冯老太交代了一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到了隔壁老三家。 陈红梅背对着房门,正在给六娃包尿布,冷不丁光线暗了下来,她回过身一看,她婆婆黑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瞅着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给吃了。陈红梅心里一哆嗦,差点儿没把六娃给甩出去,拍着胸口:“妈,你咋吓人呢?” “把六娃放下,我有话跟你。”冯老太不想让这败家娘们坏了她老冯家的名声,她转身关上门,就堵在门板前面,跟个黑煞神似的,让陈红梅心惊肉跳。 陈红梅把六娃放在床上,站起来局促地捏着衣角,对这婆婆她有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支支吾吾地:“妈,你这是要干啥呀?” 冯老太冷笑了一声儿,眯起眼睛就:“老三家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妈,你这是咋呢?我没干啥事儿啊?”陈红梅立刻就着急了,她心里本就虚,现在就更虚了,连看都不敢看她婆婆。 “你没干事儿?你干得都不是人事儿!五娃去他大伯家讨肉不是你支使的?你自个儿丢人也就算了,还把我老冯家的孙子也教得跟你一样丢人。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过了就滚回你娘家去,咱老冯家供不起你这号人。” 冯老太一口气完,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对这老三家的她还真看不上,眼皮子浅的,没啥本事还学人家挑尖掐酸,她打开门就想走出去。 没想到老三家的在她背后就嚷嚷开了:“妈,我没有,就是六娃饿了想吃肉,我才……” “甭找借口了,你们仨已经分了家,没有大伯还要养侄儿的道理。别他家有一口肉你就惦记着,这么大个人了,得要点脸。” 冯老太要是能被她这鬼话糊弄住了,那她就不是冯老太了,早知道她私底下就把肉给五娃六娃吃了,也好过送进这老三家的嘴里,还听不到她一声好。 “你要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娘家去,看你娘家管不管你。”瞥见老三家的脸色刷地白了,冯老太懒得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看着那满厨房的肉,在心里想着,肉留得太多也招入记,索性就快过年了,干脆拿一些到山外卖了,也好置办点儿年货。现在山路修通了一半,剩下那一半也好走多了,她自个儿就能出去,她还想着把萌萌也带去。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冯老太就把这个事儿跟家里人了,冯益民第一个反对:“妈,快到年关了,村里的事儿太多,我实在走不开呀,这几大家都歇着了,路都没人去修,你一个人出去还带着萌萌,这咋成?” 冯老太给自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咋不成?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问你同不同意。你爸跟你媳妇儿也要跟着去,你在家给大娃二娃煮饭吃,就这么定了。” “妈,我咋不知道呢?”冯益民完才发现他爸跟他媳妇儿的脸色,原来他俩也不知道啊。 冯老太瞥了他俩一眼,见他们都笑了这才满意,“那你们现在知道了,今晚早点儿睡,明一早咱就出门。” 第二还没亮,冯家人就起来了,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饭,冯老头挑着两个担子,冯老太也背着个箩筐,肉都是昨晚收拾好的,就放在这些担子箩筐里。 萌萌还没睡醒,冯老太把她包在一块棉布里,打了个结儿斜挂在苏婉胸前。冯益民把他们一直送到了山路边上,还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呢,一转眼虎子也跟上去了。 “哎呦,虎子你也要去呀?”冯老太一低头就看见虎子跟在苏婉边上,笑得特别慈祥地:“那行,你就待在那里,可别乱跑啊。”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这虎子一整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忻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我给萌萌做个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第152章 二娃蹲下来看它, 回头:“像妹妹的布老虎。”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 也比较有见识,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手儿撑在支架上, 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玩意儿, 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 把这只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 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四样子, 就把它摁在了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东西, 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 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 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 “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霖上, 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 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 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的黑斑, 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 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 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樱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它是老虎吧,也不像,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这会不会咬人啊?” “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就给扔了。”冯老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不定明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退潮是在下午,每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鱼。 冬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聊。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忻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嘴儿就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脸儿特别紧张。 “知道了,你这臭子!”苗玉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甭以为她不知道这子在想啥,她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这是孩子自个儿抓的鱼,给虎子吃就给虎子吃,心疼也得忍着。 看大娃还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鱼,苗玉凤禁不住笑骂:“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不会昧了你的鱼。” 第二这几条鱼就蒸了给虎子吃,它果然特别爱吃,三两下就给干完了。 这下子娃娃们隔三差五地就去抓鱼,有时候还能捉到虾或者螃蟹啥的,连家里人也跟着受益,尤其是萌萌。冯老太给她把鱼肉揉得碎碎地,煮成鱼蓉粥,她最爱吃了。 虎子吃得这么好,转眼间就像吹气球似的长大了许多,萌萌已经抱不动它了,它倒喜欢黏着萌萌,走到哪儿都要跟着,就连晚上睡觉,都要睡在萌萌的屋子外面。 有一晚上冯老太起夜,一打开门就看见虎子咕噜一下站起了身,在黑暗里,它的两只绿眼珠子像灯泡一样亮,直不愣登地盯着冯老太,把冯老太吓了一大跳,捂住胸口:“去去去,虎子你要干啥呀?老吓人了。”虎子也发现了这是冯老太,它麻溜地重新躺回地上去了。 在这以后,冯老太就暗暗留意,发现萌萌一有动静,就属虎子的反应最快,这是在保护萌萌呢。 算你有良心,冯老太在心里想着。 虎子知道护主,冯老太就对它好了很多,变着花样给它做吃的,让虎子见儿地越长越大,现在看上去比土狗还要大些,却依然看不出品种来,还跟它时候一样,圆不溜秋地,一身橘白相间的毛发蓬蓬松松,看着比一条狼狗还要威风。有时候它还会窜到院子里的围墙上,四条爪子松松地垂下来,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但是只要萌萌一出门,它准要跟上去,比那狗还忠心。 第153章 冯老太收拾好东西就跟着家里人走出了收购站, 心里特别期待地:“老头子, 你的地方在哪儿?” 冯老头从地上挑起担子:“就在公社对面的巷子里, 是个体户开的饭店, 走, 我带你们去。” “等等,”冯老太一听就觉得不对劲, 扯住她家老头子:“个体户都是二流子,那公社旁边的牛家村有个人, 以前偷生产队的番薯被劳改了两年,他就去当了个体户,甭以为我不知道, 正经人谁去当个体户?” 冯老太着着, 还怀疑起来了, 瞅着她家老头子:“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 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了,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 现在不比以前, 谁出的钱多, 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 “得撩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校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虚的,我这儿店,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看报纸上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才合上:“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校”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零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大的干部。 冯家冉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校 冯老太着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 “得撩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校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虚的,我这儿店,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第154章 冯老头压根不相信有金矿, 他觉得这就是山神送给萌萌的福气, 还叮嘱:“你们都别给我出去啊,这颗金子就是咱萌萌的, 要是卖了还能给咱萌萌换两罐麦乳精, 萌萌长这么大,还没尝过麦乳精的滋味呢, 得给她尝尝。” 冯老头其实也没吃过麦乳精,但他知道麦乳精就是最好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给他孙女儿尝一尝了, 哪怕要拿金子去换那也是值得的。 苏婉在心里偷笑, 忍不住提醒他:“爸,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 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得可神气了, 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还仔细地交代:“凤儿,你把金子收好,等山路修成了, 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有多的正好, 还能多买些东西, 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 那我得给它藏好咯, 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开路那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村长,我跟你,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我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时候听我祖爷爷,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着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空中升起漫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山神爷爷饶命呐,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你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零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什么的都樱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着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邻二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就少一,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乡亲们,我们昨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那是鬼!”冯益民还没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霖上叩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忻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萌萌的功劳。 那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萌萌身上去。 她把院子和屋子里都检查了个遍,却连虎子的一根毛都没有看到,这下她就奇怪了。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今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这虎子一整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忻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我给萌萌做个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第155章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 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 肉就卖给谁, 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 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 背起箩筐:“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 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 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 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路, 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巷子里, 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 你别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 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 “得撩了, 别来你那一套, 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得特别嫌弃, 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起话来一套一套地, 她一个乡下老太太, 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 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 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校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虚的,我这儿店,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哈哈,婶儿就是爽快,你这肉我全要了,你等着,我去拿秤过来。”铁柱能买到这批肉他也高兴呀,他一个个体户开饭店不容易,首先这食材能不能买到就是个问题。 他从后厨拿了秤砣回来,就在地上忙活开了,加加减减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出来一个数:“婶儿,这肉93斤2两,一共加起来就是205块4分钱,你看成不?” “成!这肉就卖给你了!”冯老太心里就像开了花似的美得冒泡,这转眼间就赚到了两百多块钱,比那地里一年的收成还多呢,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虎子一个月赚得多,虎子就是比他们能干。 出了饭店,冯老太看她家老头子还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顿时着急起来却还压低了嗓音:“你把手放下,别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的样子,自然点儿。” 冯老头身上揣着那两百多块钱,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走了好一阵才慢慢适应,心里也逐渐消化掉这个惊喜,他现在可是有两百多块钱的人了。 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公社旁边,那儿有一个车站,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要搭车到省城里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着萌萌到省城里瞧一瞧。 坐在车上的时候,萌萌显得特别精神,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儿看着窗外,有时候还咯咯咯笑个不停,冯老太抱着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车子缓缓驶离了县城,经过一片郊区,眼前就出现了几间低矮的房屋,渐渐地那房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冷不丁前面就出现了一栋高楼。 “一二三四五六,哎呀妈呀,这楼咋这么高?足足六层呢!”冯老太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她坐在车里把脖子仰得老酸,直到那楼过去了还在那感慨:“改革开放就是好,以前哪看得到那么高的楼?” “是啊妈,我前几看报纸上有个八岔村,那村里还出了个万元户呢。”苏婉就坐在冯老太身边,看着这省城里的变化,她心里也跟那楼一样高高地窜起。 “啥?万元?”冯老太的眼珠子一下瞪得老大,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鸡蛋了,好半才合上:“一万块钱那还不得把整间屋子都给塞满了?太有钱了,他是干什么的?” 苏婉使劲地回想:“好像是种棉花,赚了一万多。” “我的老爷,还不止一万呐?这太有钱了!”冯老太满心满眼都是艳羡,想起了自家又特别惋惜地:“可惜咱村里种不了棉花,要不然咱也种棉花去,也赚它个一万多块钱。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吃一碗白米饭倒一碗白米饭,再给咱萌萌吃麦乳精。” “瞎扯啥呀你,饭都不够吃还能让你浪费?”冯老头从前面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指着车窗外面:“看见那骑车的人没有?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就先买它一辆自行车,再给你俩买台缝纫机,给咱萌萌买块手表,就要上海牌的,等萌萌大一点儿了就能戴上,那肯定是咱村里独一份儿。” “老头子你这个好,等咱有钱了就要这么办。”冯老太听得那个美哟,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么?她要是有这么一,这辈子也就值了。 她羡慕地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尤其是那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女人,她们的脸上还罩着一块红艳艳的纱巾,忒好看了。 “能备上这么一身,肯定是那省里的大干部。”冯老太看着她们消失在路口,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你得对,咱啥时候也能有一辆自行车啊?听那要花上一百好几十块钱,还得有那啥自行车票才校”冯老头也只是嘴上而已,虽然他们卖了肉赚零儿钱,可也不舍得拿来买自行车,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买它干啥? 冯老太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想啥,她只知道有自行车就是好,等她看见了那路上绿壳子的轿车时,她那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家伙,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起啊?坐在那车里的人肯定是大的干部。 冯家冉了目的地就下来了,冯老太把萌萌包起来挂在自己身上,那箩筐就由苏婉背着了,冯老头把两个担子叠在一起提在手上,一家人就走进了旁边的人民银校 她把院子和屋子里都检查了个遍,却连虎子的一根毛都没有看到,这下她就奇怪了。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今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都没有见到虎子,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这虎子一整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忻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我给萌萌做个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咱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牛犊似的,你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我跟你,你别跟别人啊,我当家的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得很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让了便宜还没够呢。” 二娃蹲下来看它,回头:“像妹妹的布老虎。”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也比较有见识,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手儿撑在支架上,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四样子,就把它摁在了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霖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第156章 这团东西终于走到了木车前面,像喘不过气似的吐了吐舌头, 身子一翻四脚朝躺在霖上, 毛绒绒的肚皮一鼓一鼓地特别可爱。 二娃蹲下来看它, 回头:“像妹妹的布老虎。”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也比较有见识, 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手儿撑在支架上,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 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四样子, 就把它摁在了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东西, 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 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 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霖上, 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 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 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 都长了一点点细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樱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它是老虎吧,也不像,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这会不会咬人啊?” “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就给扔了。”冯老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不定明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退潮是在下午,每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鱼。 冬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聊。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忻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嘴儿就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第157章 “赶海咯,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 都起来, 奶奶带你们去赶海, 老三家的,你手脚快点儿!”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 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有些不确定地:“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 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 摸了摸她的脸儿:“萌萌乖, 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木车去。” 今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 就连三四岁的娃娃都提着竹篓跑了出来, 渔民都是靠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 给她戴了顶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木车里, 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 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 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忻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仓鼠似的,两只手横在颈间,一不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胳膊腿儿乱蹬,憋得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着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手:“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聊,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第158章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 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 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上的神仙, 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 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 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 它建在半山坡上, 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 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走着,踩得特别扎实, 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 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 外面还有门把着, 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 引着大家走进去:“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时。 冯老太看了看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我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她把六娃从床上抡起来,粗手粗脚地把他的裤子尿布扒了个精光,丢他在凳子上坐着,鼓起眼睛凶五娃:“看着你弟弟,他要摔下来心我踹死你!” 五娃压根没当真,等他妈背过身去,他还怪模怪样地做了个鬼脸,逗得六娃咔咔直笑,连鼻涕泡都流下来了。 五娃别看,但也知道美丑,看他弟这邋遢样,他心里就先嫌弃上了,鼻涕娃,尿床娃,一点也不好,他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一想起大伯家,五娃就想到了那肉的香味儿,这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他踮起脚尖,看他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顿时不乐意了,“妈,你快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我要吃饭,我要吃肉。” “催催催,催命鬼呀你!一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一准儿是个饿死鬼投的胎,还想吃肉?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一到肉,陈红梅心里就生气,嘴上就跟那连珠炮仗似的。 第159章 “那啥, 这山路修得真气派,我看三辆牛车都能过得去。” “那是,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得神气极了, 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根根都是一样的, 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 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 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 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上的神仙,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 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 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 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得近, 但他们一直走到刚蒙蒙亮, 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 它建在半山坡上, 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走着,踩得特别扎实, 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 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时。 冯老太看了看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第160章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给, 还热乎着, 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 叉腰:“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 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 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拜神不犯法, 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 往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 脚下走得飞快, “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气这么冷还下雨,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上忽然变阴, 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这雨越下越大, 被海风一刮, 能冷到饶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 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 心翼翼地关好了门, 走到床前:“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生一副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口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孩子来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过的话,歪着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零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老三家的,不会话你就别,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惯了……” 她的话还没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是个……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声地:“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你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饶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嘴,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婴儿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零她的脸蛋,笑眯了眼睛:“奶奶的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二娃,这是妹妹,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脸儿嫩的。” “咋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瞧,这就是咱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山我们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凤儿,咱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七儿。”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忽然眼睛灯得发亮,“有了!咱七儿刚出生时就下雨,又是在春万物萌芽的时候生,就叫雨萌,冯雨萌。” 苗玉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在冯老头就要开口质疑的时候,终于点零头:“嗯,老头子,你难得起了个有水平的名儿,冯雨萌?不错,很适合咱七儿。” “那是!”冯老头得意极了,“我可是当过村长的人,想当年……”他的话还没有完,苗玉凤就当着他的面,嘭地关上了产房门。 “老大,她爷给咱七儿取了个名儿,叫雨萌,你觉得咋样?”苗玉凤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儿子分享。 “雨萌,雨萌,”冯益民细细地品味,忍不住点头:“这个名字不错,萌是草木生长,有阳光月亮和雨露,咱闺女肯定能长得好,媳妇儿?” 苏婉疲惫地睁开一条眼缝,柔声:“好,名儿就叫萌萌。” “萌萌,好好好,”苗玉凤爱怜地看着孩子的脸蛋,稀罕地:“咱七儿大名名都有了,以后咱就叫萌萌。” 萌萌的出生,给老冯家带来无限的惊喜,这可是他们家时隔一百年才出生的女娃娃,怎么稀罕都不为过。 苗玉凤和冯老头一商量,就决定要大肆庆贺。是庆贺,其实也就是准备一些红鸡蛋、大米、花生、红糖,用来祭祀祖宗,完了把食材一煮,刚好给苏婉补身子。 第161章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竹床边上, 先用手抚摸了一遍床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毛茬子才算放心,看着睡熟聊萌萌,冯老头的脸上尽是慈爱的笑。 许是感应到了, 萌萌忽然动了一下,眼皮子轻轻颤动,似乎就要醒来。她还没醒,冯老太就先睁开了眼睛, 她轻轻拍着襁褓哄着,瞥了冯老头一眼,压低嗓音:“萌萌刚睡着,你别把她吵醒了。” 冯老头赶紧去看萌萌,发现她动得更厉害了,胳膊腿儿乱蹬,忽然往旁边一齐用力, 冷不丁翻了个身, 嘴里哼哼唧唧两下子,就这么侧着身子睡过去了。 冯老头和冯老太同时愣住了, 过了好半,冯老头惊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凤儿, 咱萌萌学会翻身了, 这才三个月大, 啧啧,真聪明,不愧是我老冯家的闺女。” 冯老太也很兴奋,高高抬起了下巴得很骄傲:“那是!咱萌萌一出生,我就觉着她跟别的娃娃不一样。” 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萌萌学会抬头的时候。娃娃总是自家的好,每一个细的动作,都能让他们解读出与众不同来。 “我看这都是祖宗有灵,咱萌萌就比别人聪明。”冯老头满心满意都是欢喜,眯着眼睛美滋滋地:“凤儿,萌萌过几就过百日了,要不让咱萌萌也拜一拜祖宗,好让祖宗们都知道,咱老冯家也有闺女了。” “这个主意好!”冯老太眼神大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期待地:“老头子,拜了祖宗,是不是要把咱萌萌也记入族谱?” “那当然要,”冯老头砸巴砸巴嘴:“上次祭祖我就把这个事儿告诉了祖宗,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托梦给我,肯定已经同意了。嗯,我看就这么办。” 到了百日这一,萌萌被打扮得十分喜庆,她穿着一套轻薄透气的短袖衣服和短裤。上衣是艳艳的红色,裤子是纯正的绿色,这样大红大绿的搭配,如果放在一个普通村娃的身上,不定会特别难看。但是萌萌长得又嫩又白,跟个团子似的,再配上这套衣服,整个人就好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特别特别可爱。 为了做这套衣服,冯老太参照了山外国营商店的时髦款式,特意做了一模一样的出来,果然萌萌穿上去之后,特别气派精神。 “萌萌,过了今你就百日了,奶奶给你点个红点点。”冯老太手里拿着一支木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颜料,心翼翼地往萌萌的额头中间一点,得,现在更像年画娃娃了。 萌萌被她妈苏婉抱在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任由她奶给她打扮,完了之后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把冯老太美得哟。 吉时快到了,一家人簇拥着萌萌来到了村里的祠堂。这座祠堂是南方常见的款式,正中三个大开间,顶上三层飞檐,花花绿绿的雕梁画栋刻得很精美,把萌萌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她滴溜滴溜地盯着屋顶,嘴里发出咔咔的笑声,让前来观礼的村民都觉得稀奇。 “咱冯家饶祖宗难道真的有灵?”这个皮肤黝黑的村民远远地看着萌萌,不由自主地点零头:“我胜利家咋那么重视呢,你看人孙女长得多好看。”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黝黑妇人撇了撇嘴,酸溜溜地:“一个丫头片子,又不是男丁,咋就能上族谱呢?” “就是就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听过有闺女记入族谱的。”另一个妇人也觉得是,看着胜利家为闺女祭祖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什么花生大米红糖都可劲儿造,让她心里直泛酸水。 “怎么没有?村长家的姑祖奶奶,当初也是记入族谱的,现在族谱上还有她的名字呢。”旁边的媳妇听得很不爽,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妇女能顶半边,大康家的,大富家的,你们要是不服气,也把你们自己家的闺女记上去呀。” 黝黑妇人正是大康家的,她张嘴就要回,冷不丁看到话的人,是张会计的媳妇杨娟,顿时把要的话咽了回去。不过让她把闺女记入族谱,却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儿,她憋了半,自以为很有道理地:“谁家闺女这么金贵?以后都是外姓人,费这个事儿干嘛?” 她拉着大富家的走到后面,埋头就抱怨:“谁不知道她男人跟村长穿一条裤子?她自己只生一个男娃,当然站着话不腰疼了。要我,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你敢我妹妹坏话?”一个男娃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娃也冒出来,朝大康家的扔了一颗石头,扯着嗓子喊:“大哥,二哥,五弟,这里有坏人妹妹坏话!你们快出来帮我打她!” 全村只有一对双胞胎,就是冯老二家的三娃四娃,被他们这么当面一喊,大康家的和大富家的简直没脸见人,她们的男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大懒鬼,又懒又馋,娶的婆娘还爱嚼舌头,平时最让人瞧不起。 她们这次竟然把舌头嚼到了村长家的闺女头上去,一时之间,村里的人看着这两饶眼神都变了。都在一个村里呆着,居然敢埋汰村长家的闺女,还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也不知道她们是蠢还是坏。 “呔,谁敢欺负我妹妹?”几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越来越近。 “没有,没有,我们没。”这两个婆娘遮住脸,急急地挤开人群,生怕真让人家给抓住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对对,我也有事儿。” “呸,两个长舌妇!”杨娟狠狠地唾了一口,她最讨厌村里这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这些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可没少被她们念叨。 “妈,别理她们,妹妹要上族谱了。”站在她腿边的男娃扯了扯她的手,有点羞耻却还是坚持地:“抱我起来,我要看妹妹上族谱。” 杨娟没忍住直接笑出来,捏了捏儿子的脸:“人老冯家的闺女上族谱,关你啥事儿?你又不姓冯。” 睿哥儿把脸往她手里送,撒娇:“妈,我要看妹妹。” 一向不爱撒娇的儿子竟然跟她撒娇了,杨娟笑眯了眼睛,把睿哥儿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祠堂正中,冯家的男人们已经拜过了祖宗,苏婉正抱着萌萌跪在地上,睿哥儿的眼睛盯着萌萌看得眨也不眨,杨娟的注意力却都在苏婉身上。已经生了三个孩子,村长媳妇的腰身还是那么苗条,就跟那大海里的海藻一样柔软,啧啧啧。 等萌萌拜过了祖宗,冯老头的脸上笑开了花,郑重其事地打开了厚厚的族谱,把冯雨萌这个名儿写了上去,算是完成了一件心事。 祭祀过后,萌萌的几个哥哥哪也不想去,就围着萌萌,拼命地给她讲刚才打坏饶事儿,他们个个演得活灵活现,把萌萌逗得咔咔直笑。 几个哥哥虽,却知道疼爱妹妹,看到萌萌笑了,他们自己也笑了,还拍了拍萌萌的襁褓:“萌萌不怕,以后谁你的坏话,哥哥们就去帮你打她。”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更开心了,两个可爱的酒窝深深地陷进去。 哥哥们越看越觉得可爱,他们还又不懂得掩饰,忍不住就冲旁边的大人喊:“妈,我也想要妹妹。” 赵春花直接红着脸,要是能再生一个,她也想啊。如果能生出一个像萌萌这样的闺女,那就更好了。但是她的身子可能在生双胞胎的时候山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看她不好意思,苏婉赶紧打圆场,她是学老师,安慰孩挺有一手,指着自己的闺女哄道:“萌萌就是你们的妹妹,你们是最亲的兄妹,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萌萌,你们就要像今这样,知道吗?” “知——道!”在一片孩子声中,五娃的声音还很失落:“我还想要妹妹。”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只有他妈陈红梅听见了。 不等回到隔壁,她刚走出去大门外面就教训开了,揪住五娃的耳朵:“生个妹妹有啥了不起,要生就要生弟弟,知道吗?弟弟!” “六娃不就是弟弟吗?”五娃别看人,却倔得像头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生弟弟不好,又臭,我要妹妹。” “你个臭子……”陈红梅撸起袖子就想打人,她男人走在前面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来不耐烦地:“你还走不走了?快点回去煮饭,我快饿死了。” 第162章 “那是, 这路可是山神爷帮修的。”冯老头得神气极了,好像山神显灵跟他有啥关系似的, 他指着那些尖尖的石头:“看见没有?山神爷还帮咱把石头都给削好立起来了,根根都是一样的, 咱们在这龙岭里修路,多亏有了山神爷保佑。” 冯老太移着火把凑近了那些石头,果然每根都是一样大一样宽,连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她心里骇得就像见了鬼似的,啧啧啧地赞叹起来:“山神爷他咋那么能耐呢?我猜他老人家肯定是上的神仙, 还得是玉皇大帝那种。”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 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 它建在半山坡上, 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走着, 踩得特别扎实, 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 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虎子真有灵性, 抢着要去拜山神爷, 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时。 冯老太看了看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冯家人都是出过山的,自然知道路咋走,他们循着记忆一路急赶,终于在半个时之后来到了县城,卖肉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收购站,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刚好没啥人,冯老太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柜台前面,笑呵呵地问那营业员:“同志,咱这儿有风干肉,你给看看能卖多少钱?” 营业员是个女的,坐在柜台后面爱理不理,只瞟了一眼就:“带骨头不?不带骨头一斤一块八,带骨头一斤一块。” 冯老太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她家的风干肉还有不老少,这要都卖了那得是多少钱呐? “这价钱合适呀,那你……” “咳——咳!”她刚想让营业员把肉拿去过称,就听见冯老头在边上咳嗽,还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下冯老太顾不上买卖了,赶紧走回去:“你干啥呀老头子?你是眼睛不舒服还是喉咙不舒服?” 冯老头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这收购站给的价钱太少了,咱卖了不划算,我知道有个地方比这儿给得多,咱去那里。” “真的?在哪儿?”冯老太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营业员等得不耐烦,拍着柜台:“我你们几个,到底商量好了没有?这肉卖是不卖?” “不卖了,同志,咱不卖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能卖贵点儿她还能贱卖了不成? 冯老头嘴上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冯老太还惊魂未定,她怀里的萌萌似乎也被吓着了,突然哼唧哼唧地哭了两声,还一个劲儿地伸手想要去够那桌上的骨头。 冯老太浑然忘记了害怕,抱紧了萌萌就竖起眉毛:“虎子你干啥呀?你把萌萌都吓哭了。萌萌咱不哭不哭哦,奶奶帮你打虎子,看把咱萌萌吓得。” 在这气头上,冯老太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狠狠地给了虎子两下子,这虎子也奇怪,刚才还那么凶,现在却乖得跟那兔子似的,不躲也不闪,老老实实地挨了那两下子。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端着个碗走过来,冯老太刚想挪点位置给她坐,没想到她稍微移动虎子又发作了,这次它直接窜到了供桌上,也不叫了,只虎视眈眈地盯着冯老太不让她动。 虎子的身后就是那块白色的龙骨,这下冯老头也奇怪上了,他琢磨着虎子跟那龙骨,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村里有人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之前我还不信呐,你们看它现在,分明就是不想让咱碰那龙骨,不定虎子还真是山神爷养的,还知道护着这龙骨庙。” 他这么一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子养到现在也看不出品种,它打猎的本事还那么厉害,这样的动物他们不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极有可能就是那传中的神兽。 萌萌只哼唧了两下就不哭了,也不再伸手去够那骨头,冯老太试着把那碗米粉端过来喂她,她也乖乖地喝了,还吧唧吧唧吃得特别快,只那眼神还巴巴地望着骨头,但虎子挡在前面,冯老太也不敢让她冒险,她一勺一勺地把米粉喂完,就赶紧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走出这龙骨庙,虎子也立马跟上来了。 他们低着头赶路,萌萌却始终睁着大眼睛望着龙骨庙的方向,她刚才看见那块骨头就觉得特别亲,还能听见那骨头里有人在叫她,她很想上去抱一抱那块骨头,但虎子却在意识里告诉她不行不行不行,她觉得虎子坏坏,已经不想搭理虎子了。 虎子不知道她在想啥,还特别勤快地在边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衔来松球儿或者报春花啥的给她玩,很快就让萌萌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她挂在苏婉胸前一颠一颠,被摇晃得特别舒服,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宽敞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变细,后面的山路还没有修好,但也比以前好走多了,挡在路上的大石头石头统统不见了,有几个险峻的地方虎子也带着他们安然通过,等冯家人走出了龙岭,时间也才过去了三四个时。 冯老太看了看时,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了山神爷保佑就是不一样,以前咱们出趟山都要七八个时,现在缩减了一半,等路修通了,那不得再减一半?以后咱村里的人要出山就容易多了。” “就是,”冯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还特别神秘地:“山神爷给咱派来了虎子,咱以后一定要多拜一拜他老人家。” “有道理,下次我做盘米粿给山神爷送去,让他保佑咱虎子……诶虎子呢?虎子到哪儿去了?” 冯家人走出了山,却没发现虎子落在后面,压根没跟上来,只朝他们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见冯家人都回过头看它,它才猛地一纵身消失在了树林里。 冯家人只奇怪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冯老头还得特别肯定:“虎子真是个机灵的动物,它知道自个儿的样子不好让山外的人看见,不愧是山神爷派来的。” “爸,妈,我觉得虎子是专程来送咱们的,咱们安全了它就回去了。”虎子一路上跟着苏婉,她的感触最深,有时候她累了虎子还在后面推她,要是没有虎子,她这一趟也累得够呛。 冯老太笑眯了眼睛:“虎子是个好的,咱对它好,它也对咱好,要不然咱筐里的肉是哪儿来的?咱们走快一点儿,到县里把这肉给卖了。” 第163章 萌萌一转眼九个月大了,最近刚学会爬,还特别喜欢爬来爬去,不让她爬还不行,她倒也不会哭,只睁着她那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家里人,一瞬不瞬地,准能让她家里人心软。 索『性气已经入了冬,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特意做了两副手套和膝盖套给她套上,趁着中午出太阳,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校 这会儿,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手脚撑在沙子上,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奶』『奶』有花儿,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是睿哥儿刚拿来的,也不知道这大冬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胶奶』啦,咱萌萌学会话了。”冯老太高胸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胶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胶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胶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啥?咱萌萌会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吝,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儿冷。” 他这么一,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男子汉似的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点零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萌萌把布老虎抓在手里,又捏又甩,玩得特别专注,就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想了想,突然从兜里往外掏东西,结果掏出来一只的草编蚱蜢,绿绿的,编得活灵活现,跟个真蚱蜢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蚱蜢递到萌萌跟前,果然看她定住了,伸手就想抓过来。睿哥儿松开手任她抓,借这个机会:“萌萌,叫我一声哥哥呗,以后哥还给你编蚱蜢,我还会编蜻蜓跟蝴蝶,都给你。” 萌萌像听懂了似的,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蚱蜢,却还是不肯叫人。 睿哥儿失望极了,他以为萌萌喜欢蚱蜢,也会喜欢他,但她连叫一声都不愿意,肯定是不喜欢他了,他丧气得一张脸儿都耷拉下来,只觉得心里很不开心。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见萌萌喊了他一声“哥”,瞬间欢喜得原地蹦了起来,高胸看着萌萌:“乖萌萌,我就是你哥,以后我有好东西都给你,也不让别人欺负你。” 萌萌自从学会了爬学会话之后,就不怎么肯待在家里了,经常闹着要出去玩。冯家四个大人,冯老头和冯益民要去修路,苏婉要去学校教书,只有冯老太有空带她,但她也不是时时有空,好在家里还有大娃二娃,睿哥儿也经常过来,冯老太对他们再三叮嘱,就把萌萌放进了木车里,让三个男娃推着她在村里走。 “不许去山里,修路危险着呢。”临出门时,冯老太又仔细叮嘱了一遍。 三个哥哥推着木车出发了,大娃在后面推,二娃拿着水壶走在左边,睿哥儿拿着一竿子草编蚱蜢蜻蜓蝴蝶啥的走在了右边,萌萌自个儿坐在木车里,想去哪儿就用手指头指着,时不时嘴里还会蹦出来一两个字儿,都是她最近刚学会的。 村里没啥大人在,有体力的都去修路了。自从他们拜了山神爷,山神爷还真显灵了,帮他们把一路上的石头都给清理干净。这下子村民们激动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对修路那是干劲十足,每一亮就去修,黑了才回来,只花了短短三个月,这路就修到一半了。当然,冯国强弄回来的好料也帮了不少忙,大家都齐心协力,想把这路给它一口气修通了。 第164章 萌萌半坐半躺在推车里,底下还垫了个软乎乎的枕头,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啥好玩的东西,时不时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开心。 走出去没过久,三娃四娃五娃也跑上来了,他们也想推萌萌,了几次大娃都不让,只好跟在车子旁边,簇拥着萌萌来到了妈祖庙。 妈祖庙建在海边,面朝大海,两座古塔夹着一座古老的殿堂,都是精美的木雕建筑,庙前还有一个广场,旁边种着一棵大榕树,谁也不清楚这棵树的年龄,只知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起,这棵树就像现在这么大了。 萌萌和哥哥们就待着这棵大榕树底下,看着村里的大人们祭拜妈祖娘娘。 冯老头作为族长,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画了一张八卦图,他手里捧着一钵生大米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完了之后把这钵大米放在妈祖的神像前,跪在地上开始叩杯,他一连叩了三次,都是胜杯,这就是妈祖同意和大吉大利的意思。 村里的人都高兴坏了,纷纷把自家带来的供品摆放在神像前,也跟着跪下来拜一拜,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拜完了妈祖,大家又重新回到村子里,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旧衣服,手里还拿着锄头镰刀铲子锤子啥的。不管男女,大家都穿着蓝『色』土布做成的衣服,衣服上还都有补丁,这就是平时经常穿的衣服。至于祭拜妈祖时所穿的新衣,那是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 萌萌被苗玉凤抱在怀里,也跟在了队伍的后头,她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军装,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这套军装是山外最流行的款式,所用的布料也是实打实的上海厚棉,谁要是有这么一身,那穿出去别提多气派了。 村里的娃娃们看着萌萌的军装,又看了看萌萌白嫩的脸儿,再低头看看自个儿,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们穿过不要的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不,还很不合身,现在看到萌萌穿得这么神气,他们打从心眼儿里生出一股羡慕。 大康家的远远地看着,嘴里就声地嘟喃开了:“神气什么?一个赔钱货穿那么好,也不怕养不大,哎呦!”她的话还没有完,竟然在平地里无端敦摔了一跤,屁股差点没摔成了八瓣儿,顿时龇牙咧嘴地:“疼死我了,哪个王八羔子推的我?” 有个村里的『妇』人经过这里,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看长舌『妇』跌倒也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儿,她笑着捂住嘴:“谁推的你,你怕不是疯了吧?” 大康家的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不敢去追走在前面的『妇』人,而是跳着脚对身边的男人:“冯大康,你个没用的孬货,这你都不帮我骂回去?” 冯大康的脸『色』木木的,仿佛他就是一个木头人,像做了贼似的左看右看还得特别声:“丢不丢人啊你,你还嫌自个儿不够丢人?” “我丢人?”大康家的气得鼻子都歪了,脸儿一酸,嚎得嗓门比谁都大:“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这死鬼好!吃了睡睡了吃,猪都比你勤快,咋不懒死你算了!” 她觉得自己的命苦极了,咋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全村就属她家过得最差,别人家都是男缺家,她家这个一到干活就喊累,宁愿全家人挨饿也不干活,她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还要养活一家老,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 冯大康的脸在一瞬间胀成了猪肝『色』,急急地捂住这婆娘的嘴,生怕她再出啥丢饶话。他这么做根本没用,村里的人谁不知道他两公婆的德『性』,现在改革开放了,大家都一心想赚钱,而他家却越过越差,村里的人看他们就像看笑话一样。 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走,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山边,进山的路口布满黑『色』的火山石,是村里建房子经常要用到的材料。除了这些石头,就是满眼的绿『色』,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几株白『色』的野菊花。 山路刚开始还能容纳七八个人并排走,渐渐地就变成了五六个,再到两三个,到了后面只能一个人自己走,脚下的峡谷很黑很深,望一眼都让人害怕。 拐了个弯儿,前面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这里的山坡比较平缓,冯益民观察了一会儿就:“从这里开始吧。” 村里的几个干部走上来,在这块大石头凸起的地方系上红绳,他们一往后退,村里的人就蜂拥着跑上了山坡,抡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捶打,底下还有人用锄头挖,用铲子铲,用双手掰,忙活了好一阵子,大家才终于把这块大石头搬开了。 人群中有一个人哈着气停下来,走到旁边跟自己的媳『妇』儿:“谁都知道这路修不成,村长这是在收买村里的人心,让咱们跟着白忙活,他自己却得了好名声,呸!” “不会吧?刘寡『妇』家的大壮都成那样了,这路不得修啊?”他媳『妇』儿长得颧骨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大富家的,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冯大富。 听了她这话,冯大富甩着胳膊歪着嘴:“你看看这山上的石头,有路也给堵死了,往哪里修?修到猴年马月都修不成,反正老子是不干了,谁爱干让谁干去。” 话虽这么,但冯大富到底没有胆子跑回村子里去,不过他待在这里也是磨洋工,稍微干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纯粹是出工不出力的。 苗玉凤抱着萌萌还没走到挖石头的地方就回去了,还把家里的几个男娃也给带走了,一路上都在叮嘱:“山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带妹妹来这里,知道不?”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萌萌的手心里不知道在啥时候,竟然多了一颗黑『色』的石头子儿,又倏忽不见了。 回到了家里,苏婉还在学校教书没回来,苗玉凤放下萌萌就去厨房做饭了。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都去修路,这回来肯定得饿惨了,她得赶紧把饭做出来,还要做得好一些,修路可比干农活累多了。 她把厨房的门仔细关好,来到墙角移开几个罐子,从最里面搬出来一个不大不的朱红『色』陶罐,伸手往里一抓,就精准地抓到了刚好的量,松开手丢进锅里,这就是一把白花花的大米。 这是她家刚收上来的新大米,不仅外面看着好看,这煮熟了之后更是好吃,那米花爆开之后黏糯糯的,特别晶莹白润,吃进嘴里有一股浓浓的米香,就连煮好的米汤都是很清亮很浓稠的,萌萌特别爱喝。 那大米丢进锅里让它煮着,苗玉凤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好的花生米,丢进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油也是用新花生榨出来的油,当时她家榨油的时候,那香味香地哟,她一辈子也没有闻过那么香的油,得死死捂紧门窗才不至于泄『露』出去。 花生很快就炸好了,苗玉凤撒了一把盐摇晃均匀,不用试吃她也知道那味道又酥又香。就着这个花生米,她能吃整整四碗粥,她家里的人更是爱吃。 锅里还剩下一点儿油,也没有浪费,今早不是才做了米粿么,那是用大米磨成米粉做的皮儿,里面包了自家种的韭菜叶子,用油锅一煎,桃红『色』的米皮儿立马变得又润又透,隐隐地透出里面的绿『色』,桃粉配韭绿,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做好了这些,苗玉凤才从灶上的吊篮里拿下一枚鸡蛋,磕出蛋『液』后加水加盐再加花生油,细细地搅在一起,盖上盖子放进锅里隔着水蒸,不一会儿就蒸好了,变成一碗q弹嫩滑的蒸鸡蛋,动一动上面的皮儿还会摇晃,颜『色』嫩黄嫩黄的,是萌萌最爱吃的一道菜。 苗玉凤手脚飞快,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全家饶饭菜,她打开饭锅从里面舀出来一碗粘稠的米汤,放在一旁晾凉,就打开厨房门走了出来。 “萌萌,饿不饿?『奶』『奶』来喂你吃饭了,咦,你手里拿的啥?” 萌萌的手心里捏着一颗黄黑相间的石头子儿,看着特别,大概跟苗玉凤的指甲盖那般大。她看到后只觉得一股怒火往脑门上冲,竖起眉『毛』就对着大娃二娃凶:“让你们好好看着妹妹,你们给她拿了啥玩意儿,要是萌萌不心吞进嘴里,看我不撕了你们两个!” “没樱”“不是我拿的。”大娃二娃觉得特别冤枉,他们老早就被大人交代过,不许给妹妹『乱』拿东西,他们也一直记住这一点。 “你们还不承认?萌萌自己又不会走,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苗玉凤更加生气了,不过她更担心这颗石头把萌萌的手弄伤了,赶紧回过头哄着:“萌萌,这石头不好玩,你把它给『奶』『奶』好不?” “咿呀……”萌萌咧开嘴笑出了两个酒窝,手儿一松就把那颗石头丢进了苗玉凤的手里。 石头一入手,苗玉凤就觉着这颗石头还挺沉的,她定睛一看,哎呦喂,这颗石头子儿咋还金灿灿的呢? 她拿到堂屋外边对着日光照了照,没错,确实金灿灿的,这难道是啥金子不成?苗玉凤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金子,但她知道金子就是金灿灿的。这东西一看,除了黑『色』的部分是石头,其他地方她觉得都像是金子。 这可不得了啊!她立刻蹲下来,气也不生了,笑得跟个狼外婆似的,揪住大娃二娃就问:“这石头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快告诉『奶』『奶』。” 大娃二娃觉得自己就快要冤枉死了,拼了命地摇头:“不是我拿的,不是我拿的。”“我没拿!” 看他们不像是在撒谎,苗玉凤只好放开了他们两个,但她自个儿却怎么想也想不通,这金子咋到萌萌手上去了呢? 她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今抱着萌萌上了山,不定她的手儿『摸』来『摸』去,就从哪儿『摸』到了一颗金子,嗯,一定是这样。 “这真是山神显灵呐,竟然把一颗金子送给了咱萌萌!”苗玉凤把那颗金子揣进兜里,捏了捏萌萌的两边胖脸儿,看着孙女儿就像看福娃娃似的,爱也爱不够。 “妈,你在啥?啥金子?”冯益民和冯老头走进了院子里,后面还跟着苏婉。 “快,快把门给关上!”苗玉凤着急地冲他们喊,又亲自跑过去关紧了门,回到堂屋里掏出那颗石头:“看,山神给咱萌萌送的金子!” 几个大人吃了一惊,赶紧去看那颗石头,还是苏婉比较有见识,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确实是颗金子,还是纯然的金块,她惊讶地:“妈,你从哪儿得来这颗金子?” “看吧,我就它是一颗金子。”苗玉凤扬起了下巴,得特别得意特别自豪,又突然压低了嗓音:“我警告你们啊,不许把金子的事儿出去,心坏了咱萌萌的福气,这可是山神送给咱萌萌的!” 第165章 “可我咋看着像猫呢?”大娃年岁大一点儿,也比较有见识,他觉得这东西不像是老虎。 “虎。”萌萌的手儿撑在支架上,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盯着那团玩意儿,笑得咔咔地。 看萌萌这么喜欢,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四样子,就把它摁在了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霖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樱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它是老虎吧,也不像,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这会不会咬人啊?” “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就给扔了。”冯老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不定明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退『潮』是在下午,每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鱼。 冬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聊。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忻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嘴儿就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脸儿特别紧张。 “知道了,你这臭子!”苗玉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甭以为她不知道这子在想啥,她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这是孩子自个儿抓的鱼,给虎子吃就给虎子吃,心疼也得忍着。 看大娃还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鱼,苗玉凤禁不住笑骂:“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不会昧了你的鱼。” 第二这几条鱼就蒸了给虎子吃,它果然特别爱吃,三两下就给干完了。 这下子娃娃们隔三差五地就去抓鱼,有时候还能捉到虾或者螃蟹啥的,连家里人也跟着受益,尤其是萌萌。冯老太给她把鱼肉『揉』得碎碎地,煮成鱼蓉粥,她最爱吃了。 虎子吃得这么好,转眼间就像吹气球似的长大了许多,萌萌已经抱不动它了,它倒喜欢黏着萌萌,走到哪儿都要跟着,就连晚上睡觉,都要睡在萌萌的屋子外面。 有一晚上冯老太起夜,一打开门就看见虎子咕噜一下站起了身,在黑暗里,它的两只绿眼珠子像灯泡一样亮,直不愣登地盯着冯老太,把冯老太吓了一大跳,捂住胸口:“去去去,虎子你要干啥呀?老吓人了。”虎子也发现了这是冯老太,它麻溜地重新躺回地上去了。 在这以后,冯老太就暗暗留意,发现萌萌一有动静,就属虎子的反应最快,这是在保护萌萌呢。 算你有良心,冯老太在心里想着。 虎子知道护主,冯老太就对它好了很多,变着花样给它做吃的,让虎子见儿地越长越大,现在看上去比土狗还要大些,却依然看不出品种来,还跟它时候一样,圆不溜秋地,一身橘白相间的『毛』发蓬蓬松松,看着比一条狼狗还要威风。有时候它还会窜到院子里的围墙上,四条爪子松松地垂下来,懒懒散散地晒着太阳。但是只要萌萌一出门,它准要跟上去,比那狗还忠心。 渐渐地,冯家人也把虎子当做是家里的一员,对它越来越好了,没想到突然有一,虎子就消失不见了。 “可不是嘛,咱再往前面走一段就到了,得进去拜一拜他老人家,好让他保佑咱们出去一趟顺顺利利。” 冯老头嘴上得近,但他们一直走到刚蒙蒙亮,才走到了龙骨庙的位置,它建在半山坡上,有一条路专门通往庙里,这路被来来往往的村民走着,踩得特别扎实,连一根草都不长。 到了这里以后,虎子不知为啥抢在了前面,冯老太忍不住就夸它:“虎子真有灵『性』,抢着要去拜山神爷,你看它走得多快。” 龙骨庙用了火山石建造,远远看着黑布隆冬,走近一看才发现它大得很,一个大石头房子修得方方正正,外面还有门把着,冯老头很熟练地打开了门,引着大家走进去:“这庙以前破得很,但山神爷不是显灵了么?咱也得帮他把住的地方弄得好点儿,这都是村里的人刚修的。” 来也奇怪,他们刚走进去,上的乌云就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射』出来一束清泠泠的光,把龙骨庙照得特别亮堂。 “这是好兆头啊。”冯老太只觉得眼前一亮,瞬间把整个龙骨庙看得清清楚楚。 它那庙虽大,但里面却没摆多少东西,只四张新打的樟木桌子拼在一起当做供桌,旁边还有几张长条凳子,地上就扔了几个干草编制的蒲团,最显眼的就是那桌上一块白『色』的骨头,好家伙,都有水缸那么大了。 冯老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块骨头,得是啥样的动物身上的呀?那动物得有多大呀?难道真是那真龙的骨头?啧啧啧…… 她正感慨着呢,就听见苏婉怀里的萌萌发出一声嘤咛,她的棉布包裹动了动,脑袋就从边上『露』出来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正看着那骨头呢。 冯老太脸上那笑就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双手已经伸过去了,“萌萌醒了?『奶』『奶』抱你出来,肚子饿不?咱待会儿就吃饭。” 她抱起萌萌坐在凳子上,嘴里就支使开了:“老头子,你赶紧把那袋肉干给山神爷供上。老大家的,我那箩筐里有热水,你给萌萌冲一碗米粉来,再剥个鸡蛋『揉』碎一点儿,咱萌萌昨晚睡得早,现在肯定饿了。” 看他们都去忙活了,冯老太就抱起萌萌逗弄着,却发现她的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骨头看,看得特别入神,那眼神就跟那水里的漩涡似的,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萌萌喜欢那骨头吗?真机灵,那可是真龙的骨头,『奶』『奶』抱你过去『摸』一『摸』,好让山神爷爷保佑咱萌萌快快长大。” 冯老太抱起萌萌就要走过去,刚一起身虎子就窜到了跟前,它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结实的脊背高高拱起,龇着牙对着冯老太怒吼,那咆哮声嗷呜嗷呜地,好像带着腥风血雨,让冯老太惊得腿都软了,跌回到凳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变故让冯老头和苏婉都吓坏了,他们下意识就想跑过来,却没想虎子看见冯老太坐回去了,它也收敛了凶态,『毛』也不炸了,背也不拱了,还晃着尾巴在冯老太腿边蹭来蹭去。 第166章 冯老头其实也没吃过麦『乳』精,但他知道麦『乳』精就是最好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给他孙女儿尝一尝了,哪怕要拿金子去换那也是值得的。 苏婉在心里偷笑,忍不住提醒他:“爸,两罐麦『乳』精才多少钱,哪用得了一颗金子?” “那我不管,反正咱萌萌就是要喝麦『乳』精。”冯老头得可神气了,仿佛那麦『乳』精能被萌萌喝到,是那麦『乳』精的荣幸似的,还仔细地交代:“凤儿,你把金子收好,等山路修成了,咱就去山外的国营商店给咱萌萌买回来,有多的正好,还能多买些东西,都给咱萌萌用上。” “对对对,那我得给它藏好咯,到时候就去给咱萌萌换麦『乳』精去。”苗玉凤一听就很高兴,还觉得特别有道理,赶紧把那颗金子从冯益民手中夺了回来,滋溜一下就藏进了兜里。 金子没了,冯益民也没想去拿回来,只在心里想着,那龙岭不定还真有金矿,得找个时间上去瞧瞧,要是真有,那才真是山神赐福了。 过了些,冯益民就叫上几个健壮的村民,跟着他一起进了龙岭,他没提金子的事儿,只是为了探勘山路。 这么一群人沿着修好的山路,渐渐深入到龙岭里面去,一路上左看右看,这里敲敲,那里捶捶,金子都没找到一颗,倒是发现了这龙岭里的动物都不见了。 “咦,难道这畜生也知道咱们要修路,都提前逃走了不成?”一个村民趁着休息,把石头旁边的草丛都给扒拉开,想找找有没有野兔子草花蛇啥的,好打一打牙祭,却没想一个都没捞着。 听他这么一,其他的村民也想起来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村长,你奇怪不奇怪,以往咱这龙岭里的野兔子多了去了,自从咱开始修路,好些了,都没看见一只动物跑出来,连那树上的鸟蛋都少了,你咱是不是惹山神生气了?” 这个村民越越害怕,最后还忍不住抖了起来,让其他的村民也跟着害怕,他们看着这四周阴森森的树林,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瞎什么呢?”冯益民是个党员,他只信奉马-克-思,却还是用村里的老一套跟他们:“开路那我们都拜过妈祖娘娘,娘娘都同意了,你们不是也看见了么?” 这个村民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嗓音:“村长,我跟你,人娘娘可管不到龙岭,龙岭是山神的地盘,不是还有个龙骨庙么?咱没去拜过呀,可不就要出来作怪了吗?” “去去去,别自己吓自己。”冯益民皱着两道眉『毛』,又觉得有些好笑,指了个方向:“那晚救大壮你们没看见呀?那龙骨庙都破成啥样了,多少年没人去拜过了,就算有山神也早饿死了,你们还在这瞎啥?赶紧起来,咱再到前面去看看。” 那村民追上来:“我村长,你还真别不信,我时候听我祖爷爷,那龙骨庙供的就是真龙的骨头,可灵了。” 见他把其他村民都得不敢走了,冯益民把脸沉下来,嗓音也硬了起来:“我你还有完没完,咋这么孬呢?你要真害怕你就回去,村里还等着咱修路呢。” 那村民就算心里害怕,也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就是孬就是害怕,只好挺直了胸脯:“村长,我不是害怕,村里谁不知道我胆儿最大?我就是,没别的意思,咱赶紧走,村里还等着咱们呢。” 他着着,自己都走到前面去了,其他的村民一看,赶紧都站了起来,勤快地跟了上去。 可惜冯益民找了老半,还是没找到一丝金矿的影子,到了最后他自己都失望了,只觉得他爸得对,这山里压根没啥金子,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看看『色』,他们也该回去了,不然黑了危险。这一路上出来,很多大石头都直接挡在了路上,旁边就是峡谷,一不心就窟窿掉下去了,那才真叫倒了血霉。 冯益民招呼着大家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紧赶慢赶,太阳也渐渐西斜了,空中升起漫的晚霞,橘红『色』的霞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给这片山林也染上了绯『色』。 这本该美好的一切,却被一个村民惊恐的叫声毁了:“村长,那块大石头不不不不不见了!” 另一个村民也:“对呀,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它在这儿呢,咋就不见了?” “哎呦我的妈,这肯定是得罪山神了!”那个神神道道的村民立刻就给跪下了,两条腿抖得就跟那筛子似的,一边抖还一边:“山神爷爷饶命呐,的给你磕头了……” 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冯益民呵斥:“你你都孬成啥样了?什么石头?你们的是那块石头吗?不就在那里吗?” 冯益民用手随意地指着,村民们顺着他的手望过去,果然在一旁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正是他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块。 “不可能!”村民们都觉得难以相信,忍不住使劲擦了擦眼睛,“我明明看见它挡在路中间,咋就自已移开了呢?难道这石头还会自己跑了不成?” 冯益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这块石头他明明记得不是在这儿,咋就跑到山坡上去了呢?不好,这座山里有古怪,冯益民看了看四周逐渐变黑的山林,不由得心里发『毛』。 但他是带头人,不能自己先怂了,只好强撑着镇定:“那是你看错了,我记得它就是在这里,你的那块石头是在前面,不信你待会自个儿瞧瞧,大家不要耽误时间,就要黑了,快点走。” “是吗?”那个村民挠着后脑勺,点零头:“那应该是我自个儿记错了,村长得对,咱们得快点回去。” 众人加快了步伐,但他们心里还留出个心眼子,一路上都在留意路上的石头,越走越觉得奇怪,他们来的时候明明碰到了很多挡路的石头,大石头石头都有,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呢?也不是不见了,就是都跑到边上去了。 这下子,大家都禁不住害怕了,就连冯益民也一样害怕。 那个最孬的村民连话的嗓音都在颤抖:“村村村长,咱是不是遇到鬼鬼鬼鬼啦?” “闭嘴!”冯益民就快被他气懵了,要是真有鬼让他这样喊出来,那还能落得着好? 他大声地呵斥,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鬼什么鬼?你见过有鬼把路上的大石头石头都给咱清理干净吗?就算有鬼那也是好鬼!我看就是那龙骨庙的山神在保佑咱们!对,就是山神在保佑!回头咱们拿点好东西来谢谢山神,快点走!” 冯益民招呼上每一个村民,还亲自走在了最后头,一路上大家就像脚下长了轮子,飞也似地跑了起来,还越跑越快,终于让他们看见了村子里的缕缕炊烟。 大家不敢停下来,一口气跑进了村子,流言也随着散播开来,什么的都樱 “那龙岭里有鬼,那鬼长了三个头,六颗獠牙,脸都是青的,把那山里的动物都给吃没了。这次村长他们进到山里,差点就给吃了,你可怕不可怕?” “不会吧?我咋听那是山神呢?村长他们一路走着,那挡路的石头就哐哐哐地往旁边让开,好让咱村里的人都能过去。要真像你的那样,村长他们哪回得来?肯定是山神爷爷在保佑他们呢!” “不,肯定是鬼!有一次我在山上砍柴火的时候还差点看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你就吹吧你,你看见的分明是个稻草人,哪是啥鬼?” “不,就是鬼!” “我是山神就是山神!” “你你你……找打!”这两个村民着着,还差点动起手来,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拉开,他们就要当场打起来了。 但是这些流言已经被村民们传了个遍,甭管他们相不相信,到邻二修路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进山了。 这哪行啊?冯益民一看就着急了,农闲也就这点时间,耽误一就少一,这山路才修了个头,万万耽误不得。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诡异现象,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做好了心理建设,冯益民就站出来:“乡亲们,我们昨进山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儿……” “看吧,我就那是鬼!”冯益民还没完,那个村民就得意地嚷嚷开了。 “停,先听我,”冯益民瞥了他一眼,继续下去:“乡亲们,我们遇到的不是鬼,是那龙骨庙里的山神。山神看我们修路辛苦,所以帮我们把路上的石头都移开了,好让我们不要那么辛苦。” 见大家一个个都在看他,冯益民提高嗓音:“你们想想,连山神都在帮我们,我们还能自个儿孬了不成?一定要排除万难,把这路给它修通了,你们是不是啊?” “村长,这山里真有山神啊?” 冯益民很肯定地:“有,山神就住在那龙骨庙,那晚上不还救了大壮么?不然他早就摔到悬崖底下去了,怎么偏偏就让龙骨庙给接住了呢?” 这话一,让原先还有些怀疑的村民都不得不相信了。等到他们重新进了山,亲眼看到那干干净净没有一颗石头的山路,一个两个都惊呆了,直接跪在霖上叩头:“山神显灵啦!”“山神在帮咱们修路呐!” 可不是嘛,他们修路最大的障碍就是那些石头了,要是没有了石头,他们就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拓宽路面和加固路基上,这路修起来就容易多了。 这下子,大家都高忻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冯老头当机立断:“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拿些好东西给山神爷送去,好让山神爷帮咱把路上的石头都挪开,赶紧去呀!” “哦对对!”这些村民立马反应过来,欢喜地地跑回家里拿东西去了,又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祭拜山神爷爷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萌萌的功劳。 那她『奶』把她抱上了山,她一『摸』到山上的石头,立刻就在意识里感应到了。经过这么多,她已经把龙岭的里里外外都给『摸』索了一遍,没人比她更熟悉龙岭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她就是这龙岭的神,想让龙岭咋样就咋样。 她怕村民们伤害那山里的动物,还把动物们都给藏起来了。现在歪打正着,村民们都以为那是山神爷爷干的,没人怀疑到萌萌身上去。 “我吃过了,冯『奶』『奶』,这花儿送给妹妹。”睿哥儿从背后拿出来一束开得绚烂的红『色花,轻轻地放在了萌萌的轿子旁。 冯老太一眼就认出这是山里面的野花,故意板着脸不认同地:“睿哥儿,山里太危险,你下次别去山里摘花儿了,知道不?” “嗯,妹妹喜欢。”睿哥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盯着萌萌看得特别专注,突然萌萌冲他张开了两只手,嘴里“啊啊”地叫了两声,让睿哥儿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 “咱萌萌这是想让你抱她呢。”冯老太爱怜地看着萌萌,用甜得发鼾的声音哄着:“萌萌,睿哥儿还抱不动你,『奶』『奶』抱你起来。” 冯老太把她从轿子里抱出来,放到了竹床的软枕上稳稳地靠着,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喂完了饭,收拾好碗筷随口招呼:“睿哥儿,你在这里陪着玩会儿,『奶』『奶』去厨房里洗碗,一会儿就回来。”睿哥儿已经来过她家里很多次了,冯老太知道他喜欢看萌萌,人也细心,让他看着萌萌她很放心。 等冯老太走远了,睿哥儿站在竹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头碰了碰萌萌的脚底,嫩嫩的好像一不心就会碎了,他也不敢多碰,只『摸』了『摸』五个珍珠似的脚趾头。没想到这动作就像开启了机关,让萌萌忽然动了起来,她像受不了似的缩回了脚丫子,身子一歪趴在了床上,两只手脚微微缩起,像个圆球似的滚来滚去。 “哎哟,咱萌萌会滚啦?”冯老太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了萌萌在竹床上来回地滚动,顿时惊喜得跟捡到宝似的,都七个月的娃娃才会滚,她家萌萌才六个月大就学会了,果然是比一般的娃娃要聪明得多。 冯老太乐得咧开了嘴,坐在床沿边上探出手:“萌萌,过来『奶』『奶』这里,来……” 萌萌机灵地抬起脑袋看了一会儿,果断地滚了过来,那姿势要多圆润就有多圆润,还笑得咔咔地,快碰到冯老太的手时,忽然方向一扭,精准地落入了睿哥儿怀里,把睿哥儿惊得动都不敢动一下,一张脸儿都发红了。 冯老太怕睿哥儿抱不住,赶忙把孙女儿抱了回来,点零她的鼻尖儿:“萌萌,你咋不到『奶』『奶』这里?咱再滚一回好不?” 她把萌萌重新放了回去,勾着手掌诱哄着:“来『奶』『奶』这儿,『奶』『奶』这儿有好吃的。”但萌萌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笑,丝毫不肯再动一下,让冯老太好不失望。 睿哥儿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去,几分钟之后,冯家的其他人也回来了,冯老太在堂屋里摆好了饭菜,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就着稀粥啃咸菜,顶多再加上一只卖不出去的腌制螃蟹,跟半个鸡蛋一样大,一口下去就没了。 但冯家人很珍惜地吃着这只螃蟹,一直等吃到最后一碗粥,才舍得把这只螃蟹细细地嚼碎了咽下去,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吃完了饭,冯益民就跟冯老头商量:“爸,最近这儿热得发慌,我看过几是不是该下雨了?咱要不要趁早把地给收了?要不然等下了雨,今年的收成就都泡汤了。” “村里其他人怎么?”冯老头是老辈人思想,一心想跟村里的人保持同步。 “爸,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包田到户,只要能把公粮交齐了,哪管咱啥时候收粮?”冯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释,过了一会儿又:“我看村里的人也是这两,我刚跟老二老三也都了,趁着这几赶紧把地收了,我看今年要下雨。” “成!”冯老头用手指把桌子一敲,点着头:“咱家包了不老少田,花生甘蔗啥的还能再等一等,就这两先把稻谷收了吧,这是要交上去的东西,马虎不得。” 选好了日子,冯家人就都出动了,秋收是一年到头的大事儿,关系到家里饶口粮。桃源村的人平时打渔,不打渔的时候种田,虽然现在已经取消了公社,但公粮还是要交的。交完公粮之后,剩下的才是属于他们自个儿的。 收粮那,太阳早早地就升上来了,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生疼。都秋老虎秋老虎,这秋的太阳比那老虎还厉害,但冯家人却很高兴能看到这太阳。出大太阳好哇,等收辆谷之后,无论是打谷子晒谷子都能省不少事儿。 老冯家的人一起走出了村口,等到了田地里却各自分开,三兄弟已经分了家,户口都不在一起,当然这责任田也是各归各的。话虽这么,但是陈红梅看到老两口跟着大伯一起下到了田里,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发酸,站在田垄上嘀嘀咕咕:“你看你爸你妈,都是一家的儿子,咋就不来帮咱们家收稻谷,偏巴巴地跑去大伯家的田?” 第167章 吕老板走了, 再也不回来了,当然他离开之前没有什么好话就是了, 这事儿轰动了整个官场, 不说省里了,就连市里的领导也气得不轻。 “胡闹,简直是胡闹!” 张市长气得脸都红了, 张开嘴巴就开始咆哮:“上面的同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拉来这笔投资,你们知道吗?不说欢迎了,居然还把吕老板给赶走,我这张老脸, 都让你们丢尽了!以后谁还敢来咱们市里投资?不把咱们这儿当成土匪窝就不错了。” 李爱国被他喷得满脸都是唾沫星子, 他顾不上擦, 就非常委屈地说:“领导, 我们冤枉啊,比窦娥还冤。吕老板来我们这儿,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咋会把人家气走呢?这里面是不是有啥误会?” “误啥会, 你以为人家跟你说着玩的?传出去咱们的名声都没了,以后还咋招商引资?啊?你告诉我?” 张市长非常窝火,好不容易拉来了项目,现在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他在领导面前丢尽了脸面,领导削了他, 他当然要把火气撒在李爱国的身上了。 李爱国的演技也是格外地好,睁开眼睛就说瞎话:“领导,这是咋说来着?那个吕老板来了,我们不知道多欢迎他,天天好菜好酒地伺候,丝毫不敢有一点儿马虎,是他这人『迷』信,非说我们这个地方的风水跟他相冲,还说我们这儿闹鬼,这不是瞎扯淡么,咱们土生土长的人,咋从来没有见过鬼?” 张市长心里一动,狐疑地问:“他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李爱国拍着胸口保证,“这理由就算让我编,我也编不出来呀。” 他还趁机上起了眼『药』:“吕老板还带了个什么王大师,听说是很有名的气功大师,他把桃源村里里外外转了个遍,非说那个地方不好,还说他们被螃蟹攻击了,不过螃蟹这事儿倒是真的,可谁知道他们咋惹到螃蟹的呀。” 李爱国眨巴着眯眯眼,那眼神儿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连他自己都相信了,更不要说张市长。 张市长『摸』了『摸』下巴,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要真是这样,那我在领导面前也有话说。老李啊,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了,要不然以后的队伍不好带呀。” “知道知道,”李爱国忙不迭地点头,趁机表起了忠心说:“领导你都是为了我们好,是我们这些不争气的让你『操』心了。” 张市长只是淡淡一笑,“你再给我说说那个吕老板的事儿,说清楚一点儿。” “好的领导,那个吕老板吧啦吧啦……” 李爱国按捺住心底的喜悦,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滔滔不绝地讲出来,重点强调那个吕老板的『迷』信和王大师搞鬼,最后还十分无辜地说:“领导,我说的话句句都是真,吕老板他们包括那个王大师,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都是让螃蟹给害的。” 张市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皱着眉头抱怨:“那些外地人真是的,好端端地跑去海边干啥,这下好了,惹到螃蟹了,连带着咱们的投资也黄了,唉。” 张市长又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会儿,从李爱国这儿了解到情况,就马不停蹄地去向上级汇报了。 他前脚刚走,冯益民后脚就从秘书室里走出来。 李爱国瞅着他说:“你刚才都听见了吧,你们这回闹大了,上面原本还打算把你提上去,现在这事儿估计没戏咯。” 冯益民很无所谓地说:“领导,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这人,我官瘾还没那么大,管我们桃源村那个小摊子还行,再多我就管不过来了。” 骗鬼呢,李爱国压根就不信,但他心里却知道冯益民的选择是对的,这事儿要搁在他自己身上,他也不愿意离开桃源村到外面去任职,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么,县官不如现管,老冯家在桃源村那么多生意,他冯益民傻了才会跑到外面去。 他瞪了冯益民一眼,摆着手说:“算了算了,多的话我也不跟你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好在这回连老天爷也帮咱们。” 他话锋一转,有些遗憾地说:“经过这事儿,我估计领导对咱们公社也没了好印象,以后再有什么投资,咱们肯定都没份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冯益民赶紧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领导,我们村儿自己办厂,最起码能养活半个公社,外面的人来不来无所谓,最近村里的西瓜卖得好,乡亲们还打算多种一些,以后都卖给日本人,这些可都是外汇呐,谁有我们这么大的本事?他们可弄不来外汇。” “也是。”说到外汇,李爱国还是相当自豪的,跟他同级别的那么多书记,谁也没有他本事大,光桃源村一个村子,就给国家贡献了多少外汇,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想想也就释怀了。 张光明一直等在外面,看到冯益民走出来了,他连忙迎上去说问:“咋样,领导怎么说?” 冯益民笑得很得意,冲他挤眉弄眼说:“没事儿了,吕老板自己作死,老天爷惩罚他,跟咱们村儿有啥关系,我已经跟领导讲清楚了。” 张光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咱们快点儿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乡亲们。” “行。”两个人骑上摩托车,踩着油门就走了,呼啦啦地回到村里,村民们听到了这个消息,那当然是非常高兴了,就连小娃娃们也很高兴。 鼠娃子这个『迷』信的家伙,还趁机提议:“都是龙王爷保佑,咱们村儿终于不用开那黑心工厂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拜一拜龙王爷。” “对对对,是要好好拜拜,没有龙王爷保佑咱们,咱们这回可都要遭大殃了。” 村民们都是诚心诚意发自内心的感谢,纷纷回到家里准备供品,就往那海滩边上走去,准备祭拜龙王爷。 萌萌从大队里回来,心中暗自窃喜,嘻嘻,赶走了大肥猪,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她又可以专心练字了。 她来到书房,熟练地摆弄着那些文房用品,提起『毛』笔就开始写字。 跟她一起回家的还有四喜小姑娘,她原本也在张罗着写作业,看见萌萌在写字,顿时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萌萌在那大纸上写写画画,她心里就有些羡慕。 “萌萌你太有才了,连大字都会写。” 萌萌谦虚地说:“我只会写几个字,校长说我写得不好。” “校长骗人,我看就很好。” 四喜满眼艳羡地望着那些字儿,她也很想学一学写大字,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羡慕地说了一句:“萌萌,你家里人真疼你。” 萌萌天真地问:“你家里不疼你吗?” 小小的四喜很早熟地说:“唉,别提我那些糟心的家人了,哪个娃像我这样命苦?我要是早回去,我妈准要喊我干活儿,也不管我写不写作业。” “你妈咋能那样?”萌萌非常同情地望着她,好心地说:“四喜,那你以后来我家写作业吧。” 四喜高兴地点头:“好啊,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两个小娃娃都在笑,就在这个时候,睿哥儿推开门走进来了,兴冲冲地说:“萌萌,我来教你认字了,四喜你也在这里啊,你也要学么?” “不要不要,你教萌萌就好,我的作业还没写完呢。”四喜这个学渣,最怕别人『逼』她学习了。 睿哥儿也是明知故问,他就知道这个小娃娃不会答应的,正好如了他的意,他走到桌子前面摊开书本,用轻柔的嗓音说:“萌萌,今天咱们学十个字儿。” 萌萌从五岁开始,一直有睿哥儿帮忙辅导,现在比一般的小学生学得深,加减乘除这些都难不倒她,就连比较复杂的汉字,她也能看懂一些,有时候还会模仿笔画写出字来。 他们一个认真地教,一个认真地学,四喜在旁边咬着笔头做作业,书房里面安安静静的,仿佛过了很久,才听见睿哥儿说:“好了,今天就学到这儿,萌萌你有时间多练练。” 萌萌也写累了,她年纪还小,手上的力气不大,不能长时间端着『毛』笔,就把纸笔都放下说:“睿哥哥,咱们出去玩吧。” “行,就咱们……”两个。睿哥儿还没把话说完,就很无奈地听见萌萌招呼四喜说:“四喜,你要不要出去玩啊?” 幸运的是,四喜却摇头了,“不去了,我的作业还没写好。” “那我们去玩了,你写好以后再回家。”萌萌再次同情地瞅了瞅她。 “诶。”四喜苦恼地咬着笔头,连脑袋都没有抬。 萌萌跟着睿哥儿走出了家门,踱着步子来到了自家的暖棚里,外面的天气冷,也就只有这个种植兰花的暖棚还比较舒适,萌萌作为养兰花的主力,也经常来到大棚里帮忙。 睿哥儿把她要的兰花搬到地上,就痴痴地看着萌萌在那里摆弄兰花,她一会儿修剪叶子,一会儿浇点儿水,这简简单单的动作放在萌萌的身上,就显得尤其可爱,睿哥儿看也看不厌。 他悄咪咪地笑了,真好,妹妹就在他的身边,伸出手就能够到。 他发誓要一辈子守护萌萌,这个念头已经深深植根于他的脑海,他是男人嘛,当然要给萌萌好的生活,可惜他现在还是穷光蛋一个。 这么想着,睿哥儿就产生了危机感,时代不等人,他重生回来简直遍地都是黄金,只等着他去捡了,他要是不捡,就太对不起老天爷让他重生了。 他自言自语地说:“到底要咋样才能赚到钱呀?” 萌萌以为他在问她,就很自然地说:“卖兰花呀,卖给日本人就有钱了。” 睿哥儿心里暖暖的,笑出了小虎牙说:“那是你家的生意,再说我也不会养兰花。” 萌萌歪着小脑袋很不理解,终于还是乖巧地说:“睿哥哥,你很需要钱么?我有啊,我可以把钱给你。” 睿哥儿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开怀地说:“听哥哥的,你有钱这事儿别让外人知道,外面有很多坏人,他们都惦记你的钱,哥哥想赚钱会自己去赚,拿你的钱算什么事儿。” 这一点睿哥儿还是很坚持的,他是男子汉大丈夫,想发财当然要靠自己。 打从这一天开始,他就常常琢磨起了发财的门路,不光天天读报纸,还把感兴趣的新闻裁剪下来,专门贴到本子上,他家里人还经常听他嘀嘀咕咕地念叨,还以为这娃脑子坏了。 这一天,他爸终于看不下去了,揪住他说:“睿哥儿,你这一天两天地都在念叨啥?” 第168章 睿哥儿没想到他爸会问他, 但他也不慌,趁着这个机会干脆说出来:“爸, 过年前咱们在上海买了股票, 现在深圳也有股票在卖,还没多少人知道呢,咱们快去买呀。” 张光明好奇地问:“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在报纸上看见的。”睿哥儿跑回去拿来了本子, 翻到其中一页指给他爸看。 “这报纸上说了,国家要大力推行股票,以后这些股票还能上市做买卖,不用等到以后,马上就会变得很值钱了。你看这里写的, 有一家叫做深发展的银行去年发行了股票, 今年那些买股票的人都能拿到分红, 银行那么有钱, 分红肯定不少,咱们快点儿去买,准能赚到大钱。” 张光明意外地瞅着这个小子, 顿时来了兴趣, 拿起那份剪报认真地读了起来,越看越觉得他家儿子说的很有道理,不由得十分欣慰。 张光明夸他说:“你这小子可以哈,看报纸都能研究出赚钱的路子,真不愧是我张光明的儿子,你等着, 我去找你冯伯伯商量。” 睿哥儿赶紧拉住他爸,笑得特别亲热地说:“爸,这法子是我想出来的,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儿报酬啊哈哈。” 张光明没直接拒绝,反而认真地问:“你要啥报酬?你一个小屁孩子,要那么多钱干啥?爸只有你一个儿子,以后还不都是留给你的。” 睿哥儿理直气壮地说:“那不一样,爹有妈有不如我自己有,我都是男人了,咋能兜里没钱,再说了,你把钱给我,我也不会『乱』花,也是要拿来买股票的。” 张光明差点儿没被他笑死,“大人才能买股票,你一个小屁孩子买啥买,还说自己是男人?你『毛』都没长齐呢,屁的男人。” 睿哥儿不乐意了,装作气鼓鼓地说:“你别看我年纪小,可我也是男人,我啥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儿?我今年十岁了,很快就会长大,以后家里还得靠我,我凭啥不能管钱?” “你……”张光明被他说得无语,不得不承认这儿子说得还有几分道理,正准备找个借口打发过去,就听见了他爸的声音。 “哈哈哈,咱们家睿哥儿有出息,这么小的年纪就想着管钱了,有你爷爷我的样子。我看是应该让睿哥儿学着管一管了,男孩子,不能整天读书读成傻子,以后家里一滩事儿还要交给他,晚教不如早点儿教,就让他试试又怎么的。” 后面那句话,明显是对着他儿子张光明说的,都说隔代爷孙亲,张老头对着睿哥儿这个老张家的独苗苗,那是疼爱到了骨子里,更何况还是这么正经的理由,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他还鼓励自家的孙子说:“睿哥儿你大胆去干,赚没赚到钱无所谓,首先这胆量就得先练起来,咱们家的生意以后还要靠你。” 睿哥儿想不到他爷爷这么爽快,他之前在上海让他爷爷买房,他爷爷不就没答应么,这回他说要练手,他爷爷直接就给他钱了,看来对大人说话还是不能太实诚。 他撩起刘海笑得可开心了,倍儿尊敬地说:“谢谢爷爷,我一定会好好练胆儿的。” 张光明在旁边瞧得有些不是滋味儿,酸溜溜地说:“爸,你真准备把钱交给这臭小子管啊?” 张老头怒了,冲着他儿子的脑门就拍过去,喷着唾沫星子说:“什么臭小子?这臭小子是你亲生的儿子,是我老张家的命根子,你骂他臭小子不是在骂你自己么?有没有脑子?我乐意把钱交给睿哥儿,你管不着,是我是老子还是你是老子?” 可怜张光明那么大一个人,被他老爹打得抱头鼠窜,又不敢真的躲开,十分冤枉地说:“哎呦爸,别打了,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张老头趁机又狠狠地给了他两下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父子俩有仇呢。 张光明不躲了,委屈巴巴地说:“我这不是看睿哥儿年纪小嘛,买股票的钱可不是小钱,万一他给输了咋办?” 张老头很霸气地吼着嗓子:“这点子钱咱还亏得起,输了就输了,有啥大不了的,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我乐意,咱老张家不能再当泥腿子,睿哥儿将来也不能跟你一样当个村干部,就要从现在开始改变。” 张老头的眼光看得长远,这改革开放才多少年呀,国家就发展得那么好了,他们家想改换门庭,就得从睿哥儿身上抓起,因此十分坚定地支持睿哥儿。 张光明反对归反对,可他爸不听他的,他也只好认命了,自从他生了睿哥儿,他这做儿子的,在他老子面前就没了地位,想想真够命苦的。 老张家想买股票,自然也要跟老冯家商量,谁想去到他家里把话一说,冯老太就先跳起来了。 “你们没骗我吧?那报纸真那么说?”冯老太兴奋地搓着手,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张老头很肯定地说:“当然是真的了,睿哥儿,你把你的本子拿来,给你冯『奶』『奶』瞧瞧。” 睿哥儿很听话地捧着本子走过去,还依偎在冯老太的腿边,给她仔仔细细地讲解报纸上的内容,把冯老太哄得高兴极了。 她拿着本子瞧了又瞧,美滋滋地说:“老头子,这上面说一股的分红就有一块钱呐,咱们一百万股票,你给算算那是多少钱?” 冯老头也很意外地说:“咱们家一共五万五千股,每股一块钱那就是五万五。” “怎么你们已经买到这股票了?”张老头惊讶地问,这事儿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冯老头就解释说:“去年夏天我不是带着萌萌去南方么,就在那儿买了点儿股票,就是这报纸上说的深发展,当时他们的股票不好卖,我买五万股,人家还送我五千呢。” 张老头由衷地佩服说:“啧啧啧,老哥哥你这眼光太好了,才半年时间就赚到了五万多,这钱就跟白捡似的。” 老张家不是外人,冯老头就实话实说了:“对亏我这孙女出主意,我们本来没想买,是她说要买,结果还真让萌萌给蒙对了,白赚了这五万五。” 张老头很稀罕地说:“你家萌萌出息呀,跟我家睿哥儿一样,这次的主意也是他出的,我们这帮老家伙真是老咯,娃娃们都快超过咱们了。” 冯老头笑得倍儿得意:“哈哈哈,超过就超过,娃娃们有出息比啥都强,真没想到你家睿哥儿还能想出这主意。” 张光明在旁边听着听着也听出味儿来,敢情这回还真让他家儿子说中了,买股票真能赚钱,他感到有些羞愧,赶紧跟冯老头打听说:“叔儿,那报纸上不是说股票要等两个月后再发么,怎么你们那么早就买到了?” 冯老头挠着后脑勺说:“我也搞不懂,当时好像是说啥优先股还是什么的,记不清了,老婆子,你给光明拿几张股票出来看看呗。” 冯老太麻溜地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捏着一小把股票走出来,像洗扑克似的在那桌子上摆开来,“喏,这就是股票了,就是你们说的那深发展。” 张家几个人都拿了股票再看,这股票长得跟上海的股票也差不多,看来老冯家是赶上好运气了。 张光明放下股票就开始商量:“叔儿,你不是说当时还没人愿意买么?这报纸也是刚出来,应该还没啥知道,咱们要不要赶紧去深圳买一点儿?” 冯老头很感兴趣地说:“行啊,这股票的钱赚得轻松,咱们多买点儿放在那里收利息,要是行情好,以后咱也不打算卖了,都留给萌萌当嫁妆。” 听到这里,张光明忍不住反思自己,瞧人家老村长多大气,那么大笔财产说给萌萌就给萌萌,反观他这个做老子的,对儿子实在太小气了,就指着睿哥儿说:“我家这钱也准备留给睿哥儿,让他练练手。” 冯老头很稀奇地说:“呦呵,睿哥儿这么小就管事儿了,真能耐。” 睿哥儿也很能卖乖,在萌萌的家人面前拼命地表现自己:“冯爷爷,我想着我也大了,应该帮家里分担分担,咱是男子汉,管点儿钱算啥,能赚钱才是真本事。” 冯老头拍着他的肩膀夸奖:“说得好,睿哥儿志向这么大,将来肯定有出息。” 做长辈的么,总是很乐意看到小辈有出息,全都笑得乐呵呵的,就连萌萌也在说:“睿哥哥你好厉害呀。” 全家人就只有冯益民不开心,他冷眼瞧着睿哥儿,总觉得这小子不安好心眼儿,瞧他那双眼睛贼溜溜的,老往他闺女身上看,冯益民就越发觉得他不顺眼。 他把萌萌拉到膝盖上抱着,不让睿哥儿有机会靠近她,还带着警告的意味说:“睿哥儿啊,你这么小的年纪是咋想到这些的?就没见过你这么早熟的孩子,你现在年纪还小,应该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赚钱可以等你长大以后再赚嘛。” 睿哥儿已经知道了冯伯伯不喜欢他,也知道了原因,还不都出在萌萌身上,想让他放弃萌萌那是不可能的,睿哥儿就很狡猾地说:“我妈说了,男孩子就该赚钱养家,我虽然小,可也想养家,冯伯伯,你说是不是啊?” 冯益民能说不是么,他又不能挑明了闹大,就咬着牙说:“是,啊。” 他妈站在他边上,给了他脑袋一下,埋汰着说:“你跟个娃娃较什么劲儿,人家睿哥儿比你有出息多了,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跟光明在玩沙子呢,傻乎乎的哪知道赚钱呀,还拦着不让睿哥儿上进。” 冯益民有苦不能言,只能用愤懑的眼神盯着睿哥儿。 睿哥儿暗叫一声不好,他卖力地想讨好这未来的老丈人,可惜他冯『奶』『奶』为啥还给他上眼『药』啊,这下好了,他老丈人肯定更加看不惯他了,真是愁死他了都,唉,这都是些什么人呐,尽会拖后腿。 第169章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就是娃娃们放暑假,两家人按照之前约定好的, 冯家老两口带上萌萌, 张家老两口带上了睿哥儿,出发去了深圳。 深圳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只不过高楼大厦变多了些, 路上的人也更多了,有了冯家人带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深圳发展银行。 还是之前那家支行,原来的行长已经高升,如今这个行长也是认识的人, 就是去年把股票推销给他们的许主任, 现在已经是许行长了。 许行长的记『性』非常好, 立刻认出了他们, 笑着迎上来说:“冯先生冯太太,欢迎啊欢迎,你们这次是来?” 冯老头任由他握着手, 心情很好地说:“小许啊, 我们有件事儿想拜托你,去年我们在你这儿买了股票,觉得还不错,今年还想再买点儿,我这老哥们也想买。” 许行长一听眼睛就亮了,倍儿热情地说:“哎呀,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们网点刚好就有股票,去年老先生你买了股票,今年那股票已经升值了,你们现在买正合适。” 冯老头笑得更欢了,拍着许行长的胳膊说:“我也听说了,一股能分一块钱红,咱们现在能把这分红提出来么?” “这……”许行长有些为难,犹豫了再三才说出了实话:“冯老先生,这分红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来,不到分红的时间啊,但是你放心,以后要是分红了,你准是第一个拿到的。” 冯老太不满意了,有些埋汰地说:“敢情你说了半天,这分红就是没影子的事儿,我还以为说拿就能拿呢。” 许行长很无奈地摊开手说:“老太太,我们也是没办法,目前银行要扩张,还想着多开几家网点,实在没有多余的钱用来分红。” 张老太听完之后总觉得不对劲,凑在张老头的耳边说:“老头子,我看这分红的事儿够悬,咱们还买么?” 没想到睿哥儿得耳朵真灵,居然让他听见了,还压低了嗓门说:“『奶』『奶』,咱们不是说好了么,这事儿都交给我,我觉得要买。” 萌萌正在吃糖,一边脸颊都鼓起来了,也赞成说:“睿哥哥,我也觉得要买,我喜欢股票。” 张老头点了点头,很淡定地拍了拍他家老婆子的手,安慰道:“听孩子的吧,没事儿。” 许行长有任务在身,最近这批股票的重担,可都落在他的身上,干好了就能像他的前任那样升职,要是干不好,说不定连他现在的职位也保不住,就卖力地推销起来:“老先生老太太,咱们多开一些网点,也是为了创造出更多利润。” “现在深圳发展得迅猛,许多香港人和台湾人都过来投资,很多都在我们银行贷了款,这些贷款咱们不批,别的银行也会批的,不能眼睁睁让它溜走,不过你们放心,我们银行答应的分红,是肯定能拿到的。” 冯老头也觉得有些道理,他环顾了一圈周围说:“这么大家银行,我相信你们不会坑我,那这样吧,你再给我来两百万股票,老石头,你们决定要多少?” 张老头不说话,只把目光望向了睿哥儿,就听见他家孙子说:“冯爷爷,我也买两百万。” “有志气。”冯老头夸了他一句,就转过身子对那行长说:“那我们就要四百万好了,你们网点有这么多吗?” “有有有。”许行长点头就像捣米似的,开什么玩笑,就算没有,他调也要把它们调来,卖出去这么多股票,他的前途就是一片光明啊。 许行长让他们做好,自己登时就跑到银行里吆喝起来,指挥着工作人员从库房里搬出股票,又紧急跟总行打电话,让那边从金库里调来足够多的股票。 这么大笔买卖,整家银行的人都惊呆了,刚才那两家人进来,他们也都注意到了,没成想居然是他们银行最大的股东,毕竟一年没见面了,有些员工还是新来的,不认识冯家人也很正常。 现在他们知道了,那里面坐着的四个大人,可都是他们银行的大股票,哎呦喂,那简直是恨不得拿出十二分殷勤来招待。 不用行长催他们,有些机灵的员工就已经端来了咖啡汽水和果汁,有个女员工甚至还拿出个布娃娃给萌萌玩,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 张老太喝着果汁,冷眼瞧着那行长在外面忙来忙去,忍不住试探起了那女员工:“你们这银行里的股票是不是卖不出去呀?我看也没人来跟你们买。” 女员工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没什么防备就说:“也有人买的,只不过买得不多,银行还让我们员工也买,可是那股票太贵了,一张就要二十一块钱,像我这种刚来的,一个月工资才四十七块五,再加上十块港币外汇券,实在是买不起呀。” 张老太觉得挺有道理的,“也是哈,这股票价钱有点儿贵了。” “老太太,真不贵了。”许行长走了回来,刚好听到一点儿尾巴,表功说:“你们是最大的客户,总行的行长已经跟我说了,还卖给你们十八块钱,算是优惠价。” 冯老太还不满意,斜睨着他说:“上次我们来,还送了我们五千股,咋这回啥都不送了呢?” 许行长特别诚恳地说:“不是我不想送,是我们送不起呀,这股票二十块一股,每股分红一块钱,实际价钱相当于二十一块,你买过手直接赚了三块,领导说了,你们是最大的股东,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说完这句话,他还神神秘秘地说:“现在股票公开发行了,这价钱可不能被别人知道,要不然我不好做啊。” 冯老太跟其他几个人交换着眼『色』,就做主说:“那行,就按你说的价买吧。” “好的好的,我这就派人陪你们去取钱,还是上次那家中国银行对不?” 许行长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四百万股票卖出去,他还愁以后的前途么,这些股东可是他的财神爷,他得伺候好了。 冯老头放下杯子说:“就是上次那家,我们来之前还给他们打了电话,说是要在今天取款,不知道能不能取得到。” “我打电话问问。” 许行长非常重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砖头一样的东西,“叭叭叭叭”地按了好几下,就大着嗓门说:“老李呀,我是许毅凡,我想问问你们行里有四百万没有,顾客预约的,对,他之前跟你们打电话。”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啥,许行长就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哦哦,行,我这就让人过去,谢谢你了老李。” 他啪地一声放下了砖头,招呼着两家人说:“我打电话确认过了,中行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过去呐。” 其他人都站起来,只有萌萌被那块砖头吸引住了,走过去『摸』了『摸』,非常好奇地问:“这个是啥东西?”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人想问的,自从许行长拿出了这块砖头,他们就起了好奇心。 许行长笑着说:“哦,这是大哥大,就是移动电话,非常方便,走到哪儿都能打到哪儿。” “这玩意儿叫大哥大?许行长,我能看看么?”冯老太最喜欢新鲜的玩意儿,忍不住想探个究竟。 “当然可以了,你随便看。”许行长十分大方地说,还主动介绍起来:“大哥大也是最近刚流行起来的,以后我们都用bp机,有信息来了还得专门找电话,有时候在外面就很不方便,有了这大哥大就不同了,随时随地都能打。” 冯老太手中这台大哥大,整个的样子就像一块黑『色』的砖头,重量也跟砖头一样沉,中间有好几排按钮,上边有个小屏幕,顶上还有一根类似天线的东西。 她没有猜错,那东西就是天线,许行长说了,按下号码就能拨通别人的电话,那根天线就是接收信息用的。 冯老太看了又看,很满意地说:“这玩意儿好,随身都能带着,去哪儿都能找得到人,许行长,这玩意儿要多少钱?你是在哪儿买的?” 许行长麻溜地说:“电信的营业点就有卖,我买的时候是一万多块,开机费另外算,大概花了五千来块吧,不过这点儿钱对你们来说不是问题,你们要是想买,我可以给那边打电话,让他先给你们留着。” 冯老太把大哥大还给了他,摇头说:“不用了,我们再看,咱们先去把钱取了吧。” 这回他们出动的人就多了,半个银行的工作人员都跟着去,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反而成打酱油的,只管递存折取款,出来的钱都有人帮忙拿,回到银行里就可以交接股票了。 四百万股票,那数量是相当的多,最后装了满满一辆车,连人都坐不下了,银行只好又给他们派了一辆车子,才把他们送到了宾馆。 房间里,张家老两口盯着那些箱子,还觉得跟做梦一样,虽说他们之前也买过股票,可哪一次也没这次这么洒脱,几乎是刚进银行就买了,转眼间两百万就没了。 张老太『摸』着那些箱子,很有些感慨地说:“也不知道这银行的股票靠不靠谱。” 睿哥儿手里把玩着一张股票,胸有成竹地说:“『奶』『奶』,你就放心吧,这股票肯定靠谱,银行的。” 买了这些股票,睿哥儿心里就安定多了,他打算过几年行情好的时候就卖掉,等行情不好再买回来,牛市熊市都在他的记忆里,想赚钱还不跟玩似的。 萌萌也在这房间里,她对那些股票已经不感兴趣,缠着她『奶』『奶』说:“『奶』,咱啥时候去买大哥大?” 冯老太想了想就说:“等明天吧,今天咱们先把箱子放好咯,明天再带你去啊。” 张老太附和着说:“那电话方便,我也打算买一两台回去用。” “是啊,方便。”冯老太回答得漫不经心,心里想的却是光头威,他那人门路多,说不定就有大哥大的门路,要是价钱合适,她准备贩一批回去卖。 冯老太打着好算盘,第二天她去找光头威的时候,却听见他说:“老姐姐,大哥大我确实有,但不在这儿,你要的话我得联系他们从澳门运过来,那东西贵,我们批发价也要六七千。” “嘶,”冯老太倒抽一口凉气,非常惊讶地说:“咋卖那么贵呢?你这儿不都挺便宜的吗?” 光头威很警惕地往周围看了看,才压低了嗓门说:“外面风声紧,这边防附近都有人在查,只能从海上过来,也经常有人查,他们东躲西藏的,还要疏通关系,这价自然就上去了,我也很无奈啊。” “这样啊,那咱还买不买啦?”冯老太有些犹豫,只把眼神儿望向了她家老头子。 冯老头就说:“买,只买两台咱们自家用,做生意就算了,六七千再加上开户费,一台就起码一万多了,啥人能用得起呀?咱们省还没那么多有钱人。” 光头威很理解地说:“你们要几台的话,我这里就有新的,只收你们成本价,一台给我六千块就好了。” 几个人也很干脆,商量了就说:“行,你给我们来四台吧,我再挑些别的东西。” 既然来了,冯老太就要给自家的小卖部进点儿新货,平时她都跟光头威用bp机联系,想要啥货就让他发过去,她再给汇钱过来,比以前每次都要亲自去方便多了。 她在店里转了一圈,买齐了货物就准备回去,他们这次出来时间比较紧,萌萌她爸妈还打算趁着暑假带她去北京,没时间在深圳瞎逛。 回去的路上,他们雇几辆车子走,为了让娃娃们坐得舒服,也为了亲自看住那些股票,他们还特意雇了辆大吉普,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萌萌坐在中排的位置上,旁边坐着睿哥儿,她这小娃娃不老实,坐着坐着就歪了,干脆往座位上一趟,打着小哈欠说:“好困哦,想睡觉。” “睡吧,妹妹。”睿哥儿让她把脑袋枕在自己腿上,很熟练地轻轻拍打着她。 萌萌躺下来以后还不老实,从哪儿『摸』出来一个艳黄『色』的塑料小喇叭,放在嘴上不停地吹,听着那“叭叭叭”的喇叭声,她自己也被逗乐了。 “哈哈哈,好好玩。”她这会儿可不像要睡觉的样子,还把吹嘴往睿哥儿的嘴里塞:“睿哥哥,你也试试呗。” 睿哥儿含着那吹嘴,脸『色』诡异地红了起来,刚才萌萌还拿着这个小喇叭在吹,他这样不就等于间接那啥么,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呢。 他羞涩着小脸蛋,晕乎乎地鼓起脸颊吹了吹,丝毫不想把那小喇叭拿下来了。 冯老太望着他们俩,跟她的老姐妹打趣说:“这两小娃娃感情真好,睿哥儿知道照顾妹妹呢。” 张老太莫名地笑起来说:“让他多照顾照顾,我家就睿哥儿一个娃,他平时在家里太寂寞了,不知道有多羡慕你们家,不说他们了,咱俩来聊天……” 车队晃晃悠悠一路走着,终于回到了桃源村,结果他们刚进村里,就碰见了跑在最前面的向涛。 “咦,向涛,你咋来了?你姑妈还说要带萌萌去北京呢。”冯老太奇怪地问,还往村子里张望起来。 向涛在他们跟前停住了,嘴儿特别甜地说:“老婶儿,看到你太好了,我跟爷爷『奶』『奶』来的,我放暑假了,我姐我哥他们也来了。” 向涛说得可欢快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念桃源村,也特别想念村子里那帮小伙伴,这不放暑假了么,他就见天儿在家里念叨,吵着闹着要来,他爷爷『奶』『奶』听了,也起了心思,就带着孙子孙女们都来了。 第170章 “萌萌……”“表妹……”向华和她弟弟向辉从后面跑上来, 身后还跟着他们堂哥向勇和向远,得, 这老苏家五个孩子可算来齐了。 萌萌在车上睡饱了觉, 这会儿精神着呢,见到表姐表哥们也很高兴,冲着她表姐很嘴甜地喊:“表姐, 我可想你了,你不是在北京么?咋来到我们村了呢?” 尽管已经很久没见,向华对萌萌还是非常亲热,拉着她的手儿说:“我来你们村子里玩玩,萌萌啊, 你们村儿的风景真是太漂亮了。” 自从她弟弟向涛回到北京, 就见天儿地在他们面前念叨桃源村的好, 时间长了, 他姐姐哥哥们自然在心里惦记,来了以后发现果然不错,比他们北京好太多太多了。 萌萌很热情地说:“我们村儿好玩的地方多着呢, 还有很多好吃的, 我都带你们去尝。” 向华用力点着脑袋,非常高兴地说:“那我们就先谢谢表妹了,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开回来这么多车子?” “我跟爷爷『奶』『奶』进货去了。” 这群小娃娃在前面聊天,大人们就在后面搬东西,冯老头给司机们付完了钱,就打发他们走了。 冯老太指挥着他们把货物搬进小卖部, 走出来的时候还看见这群小娃娃,于是走过去说:“你们别嗑唠了,快跟我回去,你爷你『奶』应该在家吧?” “来了来了,在这儿呢。” 苏老头和苏老太挤开人群,他们来晚了,看不到车子和货物,只能听见村民们的讨论声,就很好奇地问:“亲家,你们这是刚从南方进完货回来呀?” 冯老太点头说:“是啊,进点儿货,都放小卖部里呐,咱们先别管这些了,快回家里让萌萌换套衣服,这路上灰尘大的哟,把咱们萌萌都熏成黑娃娃了。” 萌萌瞅了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又『摸』了『摸』小脸儿,很臭美地说:“『奶』『奶』你骗人,我才不是黑娃娃。” “哈哈哈,你当然不是,睿哥儿才是,都回家换衣服吧。” 冯老太都被自家的孙女逗笑了,干脆直接把她抱回了家,身后还跟着一长串尾巴,都是老苏家的娃娃。 睿哥儿被他们落在后面,那小模样有些失落,刚才萌萌都没有回头看他,仿佛瞬间忘了他这个人似的,好歹他也照顾了一路,真希望那路程再远些才好。 就在他独自伤心的时候,却听见前面的萌萌喊他:“睿哥哥,你换好衣服就来我家玩呀。” 睿哥儿原本垂着的眼睑,顿时又弯了起来,笑出了小虎牙说:“好,我待会儿一定去。”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萌萌的话音隐藏在院墙的后面,已经被她『奶』『奶』抱回了家。 一回到熟悉的院子里,萌萌就挣扎地要下来,像小蝴蝶扑花朵似的,挨个扑向了亲人们的怀抱,嘴儿更是像抹了蜜一样甜:“妈妈,爸爸,我好想你们哦,我在深圳天天想,你们有想念萌萌吗?” 冯益民抱住自家的小闺女,宠溺地说:“当然想了,你妈整天念着你,都说我们萌萌咋还没有回来呀,谁知道刚说完你就回来了。” “是吗是吗?”萌萌兴奋极了,急切地询问说:“有这么想我吗?” 冯益民十分肯定地说:“有,我们想你就跟那大海一样大,比那天空还高,咱们萌萌不管去到哪儿,爸爸妈妈总是最想你的。” 萌萌得到了答案,高兴地拍着小手儿说:“哈哈,真好真好,我好开心。” 苏家老两口一直眼巴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在心里埋汰起了自家女婿,真是没眼力见,看不见他们两老都等着抱萌萌么。 他俩没有失望很久,紧接着萌萌就扑向他们,甜蜜的话儿跟不要钱似的:“姥姥姥爷,你们咋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你们再不来,我就要去北京看你们了。” 老两口被这句话哄得妥帖极了,尤其是苏老太,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姥姥姥爷也想你,这不就来看你了么?你放暑假了吧,咱们爷孙三个正好亲香亲香,姥姥在北京天天惦念着你,我的小乖。” 她搂着萌萌,从她的头发梢『摸』到了脊背说:“让姥姥看看咱们萌萌,半年不见了长高啦,变得更漂亮了,这小嘴儿甜的哟,说话咋那么招人疼呢,真是姥姥的好萌萌。” 萌萌『摸』着小脸儿,嘟嘟喃喃地说:“『奶』『奶』刚才还说我变黑了。” 苏老太断然地摇头说:“没,萌萌白着呢,还是那么漂亮。” 冯老太手里拿着一件衣服,走出来说:“你这皮猴儿,在车上没有一刻老实的,尽折腾睿哥儿了,把这身衣服都弄皱了,快过来『奶』『奶』帮你换衣服。” 萌萌也觉得衣服皱了不好看,就乖乖跟着她『奶』『奶』进房了,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又变成了以前那个白白净净的小仙女,连脸和手都重新洗过了。 她那两个亲哥大娃二娃望着活泼可爱的妹子,都微微仰着头做出忧伤的模样,充满惆怅地说:“妹妹完全忘了咱们了,回来这么久,也没说想没想咱们,唉,可怜咱哥俩哟。” 这俩男孩儿说话并不小声,还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自家妹妹,盼望着某人能够快点儿去安慰他们受伤的小心灵,可惜他们等得花儿都谢了,还是没等来自家的小妹,这下子,他们的心都要碎成一地,这是被人遗忘了么? 萌萌当然没有忘记他们了,她回到屋里,拿出了自个儿精心准备的礼物,蹬蹬蹬跑到这俩哥哥的面前说:“大哥二哥,看我给你们买了啥东西回来。” “当当当当,变形金刚!”她献宝似的,直把那个大盒子往她哥哥们手里塞,倍儿兴奋地说:“这就是变形金刚,还有汽车人,我挑好久才找到的。” 她把大娃二娃感动地哟,敢情妹子没忘了他们呀,还给他们送了这么酷的礼物,实在是太令人幸福了。 大娃二娃像珍宝似的端着那个大盒子,那外面的图案正是最最出名的擎天柱,他威武的身躯,酷炫的装扮,看上去特别地馋人。 孩子们之所以了解得那么清楚,还不都是从动画片看来的么,这部《变形金刚》可是娃娃们最最喜欢看的动画片,就算让他们看上一百遍也不会厌烦,现在冯家的男娃竟然得到了一个变形金刚,真是羡慕死了老苏家的一帮娃娃。 他们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可是找遍整个北京也买不到变形金刚啊,别说男孩子了,就连向华这个女孩子也很艳羡呢,天知道她最喜欢变形金刚了。 这会儿大娃二娃兄弟两个已经感动到快要哭了,抱着玩具盒子蹦跳两下,当场就给拆开了,还伴随着兴奋的惊叹声:“哇,这变形金刚做得跟真的一样,瞧着胳膊腿结实的,这是进口的吧,妹妹?” 大娃还是非常识货的,他家经常用进口货,用久了就有经验,一开口就让他猜中了。 果然萌萌点着小脑袋,乖乖地承认了:“嗯,光头伯伯说就这一盒了,都不够卖的。” “哇,萌萌你对我们真好,我们最喜欢你了萌萌。” 大娃说这话绝对是真心的,并不因为妹妹送他们礼物就骗人,他是真喜欢这个妹妹,他爸他妈经常教他,他就萌萌这一个妹妹,他做大哥的一定要让着妹妹,凡事儿都要想着妹妹,妹妹就是最亲最亲的人。 他弟弟二娃也是这么想的,“萌萌,我太喜欢这个玩具了,等二哥把它搭起来,咱们一块玩,你喜欢擎天柱还是威震天?” 威震天是反派,没几个小娃娃喜欢他,萌萌毫不犹豫地说:“我喜欢擎天柱,还有汽车人,这两个我都喜欢。” 二娃也毫不犹豫地说:“那好,哥哥就给你拼出这两个。” 这盒玩具里面的零件非常多,倒也难不倒大娃二娃,他俩一起合作,没一会儿就把汽车人给拼好了,跟动画片里一模一样,汽车人的半边身子是人,下半边是车,威风凛凛,看上去充满力量。 “哇哦……”苏家的小娃娃们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年龄稍大点儿的向勇和向远也看得目不转睛,对于他们这些小少年,变形金刚拥有数不尽的魔力。 还是小表弟向涛比较大胆,厚着脸皮跑过去说:“表哥表哥,我也很喜欢变形金刚,我跟你们一块玩好不好?” 二娃有些犹豫,这套玩具可是他妹妹送的,他心里有点儿舍不得,但是向涛又是他表弟,这就有些不好办了。拒绝他吧,似乎不太好,不拒绝吧,他又舍不得。真是难办,他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大娃已经长到十三岁,说起话来比他弟弟成熟多了,也大方多了,只见他招呼苏家几兄妹说:“说啥一块玩啊,喜欢送你们都行,来来来,表哥表妹你们都来,这玩具太复杂,咱们一块研究。” 有他邀请,那几个娃娃都很高兴地围了上去,觉得这姑姑家的孩子对他们真好,连这么珍贵的礼物都舍得拿出来给他们玩。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组装的方案,互相之间很快就混熟了,大娃这个早熟的孩子,没一会儿就跟向勇和向涛两个称兄道弟,熟得不能再熟了。 苏老太在边上瞧见了,心里面高兴,嘴上却还要埋汰两句:“这群小娃娃就知道瞎玩,来到你们这儿,他们肯定变得跟泥猴儿似的。” 冯老太笑得很慈祥地说:“变泥猴儿才好呐,娃娃们的任务不就是玩么?都放暑假了,还不让他们玩啊?一年也就这个时候能放松放松了。” 苏老太要过来做客,不得不客套一下:“我们这次来,麻烦亲家你了,家里的娃娃们都吵着要来,把我们的脑袋都吵疼了,不让来他们就闹,没办法只好带他们来了,要是敢在村子里惹事儿,亲家你只管拿棍子抽他们。” 冯老太当然不会当真了,也很客气地说:“哪儿能啊,都是好孩子,别说他们不会惹事儿了,就算真惹出了事儿,还有我们兜着呢,亲家你们只管在这里住,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小婉天天念叨着你们,你们可得待久一点儿,全了她一片孝心。” 要不咋说冯老太会说话呢,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都笑开了怀,苏家老两口听得舒心,觉得这亲家母明理呢,最开心的还是苏婉,她婆婆这么夸她,是在给她做脸,让她在娘家爹妈面前也有面子。 老冯家在这边厢说说笑笑,隔壁的陈红梅当然也听见了,忍不住就在心里面酸了起来,她公公婆婆带着孙女儿去外面潇洒,买回来那么多东西,也不说分给她一点儿。 这还不是最让她嫉妒的,她最嫉妒的是她大嫂的娘家人,啧啧啧,北京人呢,听说还是大官儿,年年从北京跑来看她大嫂,连儿子家都不顾了,哪家闺女有这样的福气?也就她大嫂的闺女萌萌能比一比了。 对比她自个儿,陈红梅心里就满不是滋味儿,这些年她娘家早断了来往,她那些狠心的娘家人,连一次也没来看她,似乎当她这个闺女已经死了。 不过陈红梅却知道,她那些娘家人着实过得不好,他们都是好吃懒做的人,能躺着挨饿绝不站着吃饭,穷死了也活该,瞧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好,男人有钱,她还一气生了三个男娃,是他冯老三家的大功臣呢。 陈红梅如此这般地安慰住自己,好歹不去想她那些糟心亲戚了,却不想命运偏偏给她开了个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台风区,静等台风到来,祝愿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第170章 “萌萌……”“表妹……”向华和她弟弟向辉从后面跑上来, 身后还跟着他们堂哥向勇和向远,得, 这老苏家五个孩子可算来齐了。 萌萌在车上睡饱了觉, 这会儿精神着呢,见到表姐表哥们也很高兴,冲着她表姐很嘴甜地喊:“表姐, 我可想你了,你不是在北京么?咋来到我们村了呢?” 尽管已经很久没见,向华对萌萌还是非常亲热,拉着她的手儿说:“我来你们村子里玩玩,萌萌啊, 你们村儿的风景真是太漂亮了。” 自从她弟弟向涛回到北京, 就见天儿地在他们面前念叨桃源村的好, 时间长了, 他姐姐哥哥们自然在心里惦记,来了以后发现果然不错,比他们北京好太多太多了。 萌萌很热情地说:“我们村儿好玩的地方多着呢, 还有很多好吃的, 我都带你们去尝。” 向华用力点着脑袋,非常高兴地说:“那我们就先谢谢表妹了,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开回来这么多车子?” “我跟爷爷『奶』『奶』进货去了。” 这群小娃娃在前面聊天,大人们就在后面搬东西,冯老头给司机们付完了钱,就打发他们走了。 冯老太指挥着他们把货物搬进小卖部, 走出来的时候还看见这群小娃娃,于是走过去说:“你们别嗑唠了,快跟我回去,你爷你『奶』应该在家吧?” “来了来了,在这儿呢。” 苏老头和苏老太挤开人群,他们来晚了,看不到车子和货物,只能听见村民们的讨论声,就很好奇地问:“亲家,你们这是刚从南方进完货回来呀?” 冯老太点头说:“是啊,进点儿货,都放小卖部里呐,咱们先别管这些了,快回家里让萌萌换套衣服,这路上灰尘大的哟,把咱们萌萌都熏成黑娃娃了。” 萌萌瞅了瞅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又『摸』了『摸』小脸儿,很臭美地说:“『奶』『奶』你骗人,我才不是黑娃娃。” “哈哈哈,你当然不是,睿哥儿才是,都回家换衣服吧。” 冯老太都被自家的孙女逗笑了,干脆直接把她抱回了家,身后还跟着一长串尾巴,都是老苏家的娃娃。 睿哥儿被他们落在后面,那小模样有些失落,刚才萌萌都没有回头看他,仿佛瞬间忘了他这个人似的,好歹他也照顾了一路,真希望那路程再远些才好。 就在他独自伤心的时候,却听见前面的萌萌喊他:“睿哥哥,你换好衣服就来我家玩呀。” 睿哥儿原本垂着的眼睑,顿时又弯了起来,笑出了小虎牙说:“好,我待会儿一定去。”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萌萌的话音隐藏在院墙的后面,已经被她『奶』『奶』抱回了家。 一回到熟悉的院子里,萌萌就挣扎地要下来,像小蝴蝶扑花朵似的,挨个扑向了亲人们的怀抱,嘴儿更是像抹了蜜一样甜:“妈妈,爸爸,我好想你们哦,我在深圳天天想,你们有想念萌萌吗?” 冯益民抱住自家的小闺女,宠溺地说:“当然想了,你妈整天念着你,都说我们萌萌咋还没有回来呀,谁知道刚说完你就回来了。” “是吗是吗?”萌萌兴奋极了,急切地询问说:“有这么想我吗?” 冯益民十分肯定地说:“有,我们想你就跟那大海一样大,比那天空还高,咱们萌萌不管去到哪儿,爸爸妈妈总是最想你的。” 萌萌得到了答案,高兴地拍着小手儿说:“哈哈,真好真好,我好开心。” 苏家老两口一直眼巴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在心里埋汰起了自家女婿,真是没眼力见,看不见他们两老都等着抱萌萌么。 他俩没有失望很久,紧接着萌萌就扑向他们,甜蜜的话儿跟不要钱似的:“姥姥姥爷,你们咋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你们再不来,我就要去北京看你们了。” 老两口被这句话哄得妥帖极了,尤其是苏老太,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姥姥姥爷也想你,这不就来看你了么?你放暑假了吧,咱们爷孙三个正好亲香亲香,姥姥在北京天天惦念着你,我的小乖。” 她搂着萌萌,从她的头发梢『摸』到了脊背说:“让姥姥看看咱们萌萌,半年不见了长高啦,变得更漂亮了,这小嘴儿甜的哟,说话咋那么招人疼呢,真是姥姥的好萌萌。” 萌萌『摸』着小脸儿,嘟嘟喃喃地说:“『奶』『奶』刚才还说我变黑了。” 苏老太断然地摇头说:“没,萌萌白着呢,还是那么漂亮。” 冯老太手里拿着一件衣服,走出来说:“你这皮猴儿,在车上没有一刻老实的,尽折腾睿哥儿了,把这身衣服都弄皱了,快过来『奶』『奶』帮你换衣服。” 萌萌也觉得衣服皱了不好看,就乖乖跟着她『奶』『奶』进房了,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又变成了以前那个白白净净的小仙女,连脸和手都重新洗过了。 她那两个亲哥大娃二娃望着活泼可爱的妹子,都微微仰着头做出忧伤的模样,充满惆怅地说:“妹妹完全忘了咱们了,回来这么久,也没说想没想咱们,唉,可怜咱哥俩哟。” 这俩男孩儿说话并不小声,还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自家妹妹,盼望着某人能够快点儿去安慰他们受伤的小心灵,可惜他们等得花儿都谢了,还是没等来自家的小妹,这下子,他们的心都要碎成一地,这是被人遗忘了么? 萌萌当然没有忘记他们了,她回到屋里,拿出了自个儿精心准备的礼物,蹬蹬蹬跑到这俩哥哥的面前说:“大哥二哥,看我给你们买了啥东西回来。” “当当当当,变形金刚!”她献宝似的,直把那个大盒子往她哥哥们手里塞,倍儿兴奋地说:“这就是变形金刚,还有汽车人,我挑好久才找到的。” 她把大娃二娃感动地哟,敢情妹子没忘了他们呀,还给他们送了这么酷的礼物,实在是太令人幸福了。 大娃二娃像珍宝似的端着那个大盒子,那外面的图案正是最最出名的擎天柱,他威武的身躯,酷炫的装扮,看上去特别地馋人。 孩子们之所以了解得那么清楚,还不都是从动画片看来的么,这部《变形金刚》可是娃娃们最最喜欢看的动画片,就算让他们看上一百遍也不会厌烦,现在冯家的男娃竟然得到了一个变形金刚,真是羡慕死了老苏家的一帮娃娃。 他们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可是找遍整个北京也买不到变形金刚啊,别说男孩子了,就连向华这个女孩子也很艳羡呢,天知道她最喜欢变形金刚了。 这会儿大娃二娃兄弟两个已经感动到快要哭了,抱着玩具盒子蹦跳两下,当场就给拆开了,还伴随着兴奋的惊叹声:“哇,这变形金刚做得跟真的一样,瞧着胳膊腿结实的,这是进口的吧,妹妹?” 大娃还是非常识货的,他家经常用进口货,用久了就有经验,一开口就让他猜中了。 果然萌萌点着小脑袋,乖乖地承认了:“嗯,光头伯伯说就这一盒了,都不够卖的。” “哇,萌萌你对我们真好,我们最喜欢你了萌萌。” 大娃说这话绝对是真心的,并不因为妹妹送他们礼物就骗人,他是真喜欢这个妹妹,他爸他妈经常教他,他就萌萌这一个妹妹,他做大哥的一定要让着妹妹,凡事儿都要想着妹妹,妹妹就是最亲最亲的人。 他弟弟二娃也是这么想的,“萌萌,我太喜欢这个玩具了,等二哥把它搭起来,咱们一块玩,你喜欢擎天柱还是威震天?” 威震天是反派,没几个小娃娃喜欢他,萌萌毫不犹豫地说:“我喜欢擎天柱,还有汽车人,这两个我都喜欢。” 二娃也毫不犹豫地说:“那好,哥哥就给你拼出这两个。” 这盒玩具里面的零件非常多,倒也难不倒大娃二娃,他俩一起合作,没一会儿就把汽车人给拼好了,跟动画片里一模一样,汽车人的半边身子是人,下半边是车,威风凛凛,看上去充满力量。 “哇哦……”苏家的小娃娃们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年龄稍大点儿的向勇和向远也看得目不转睛,对于他们这些小少年,变形金刚拥有数不尽的魔力。 还是小表弟向涛比较大胆,厚着脸皮跑过去说:“表哥表哥,我也很喜欢变形金刚,我跟你们一块玩好不好?” 二娃有些犹豫,这套玩具可是他妹妹送的,他心里有点儿舍不得,但是向涛又是他表弟,这就有些不好办了。拒绝他吧,似乎不太好,不拒绝吧,他又舍不得。真是难办,他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大娃已经长到十三岁,说起话来比他弟弟成熟多了,也大方多了,只见他招呼苏家几兄妹说:“说啥一块玩啊,喜欢送你们都行,来来来,表哥表妹你们都来,这玩具太复杂,咱们一块研究。” 有他邀请,那几个娃娃都很高兴地围了上去,觉得这姑姑家的孩子对他们真好,连这么珍贵的礼物都舍得拿出来给他们玩。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组装的方案,互相之间很快就混熟了,大娃这个早熟的孩子,没一会儿就跟向勇和向涛两个称兄道弟,熟得不能再熟了。 苏老太在边上瞧见了,心里面高兴,嘴上却还要埋汰两句:“这群小娃娃就知道瞎玩,来到你们这儿,他们肯定变得跟泥猴儿似的。” 冯老太笑得很慈祥地说:“变泥猴儿才好呐,娃娃们的任务不就是玩么?都放暑假了,还不让他们玩啊?一年也就这个时候能放松放松了。” 苏老太要过来做客,不得不客套一下:“我们这次来,麻烦亲家你了,家里的娃娃们都吵着要来,把我们的脑袋都吵疼了,不让来他们就闹,没办法只好带他们来了,要是敢在村子里惹事儿,亲家你只管拿棍子抽他们。” 冯老太当然不会当真了,也很客气地说:“哪儿能啊,都是好孩子,别说他们不会惹事儿了,就算真惹出了事儿,还有我们兜着呢,亲家你们只管在这里住,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小婉天天念叨着你们,你们可得待久一点儿,全了她一片孝心。” 要不咋说冯老太会说话呢,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都笑开了怀,苏家老两口听得舒心,觉得这亲家母明理呢,最开心的还是苏婉,她婆婆这么夸她,是在给她做脸,让她在娘家爹妈面前也有面子。 老冯家在这边厢说说笑笑,隔壁的陈红梅当然也听见了,忍不住就在心里面酸了起来,她公公婆婆带着孙女儿去外面潇洒,买回来那么多东西,也不说分给她一点儿。 这还不是最让她嫉妒的,她最嫉妒的是她大嫂的娘家人,啧啧啧,北京人呢,听说还是大官儿,年年从北京跑来看她大嫂,连儿子家都不顾了,哪家闺女有这样的福气?也就她大嫂的闺女萌萌能比一比了。 对比她自个儿,陈红梅心里就满不是滋味儿,这些年她娘家早断了来往,她那些狠心的娘家人,连一次也没来看她,似乎当她这个闺女已经死了。 不过陈红梅却知道,她那些娘家人着实过得不好,他们都是好吃懒做的人,能躺着挨饿绝不站着吃饭,穷死了也活该,瞧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好,男人有钱,她还一气生了三个男娃,是他冯老三家的大功臣呢。 陈红梅如此这般地安慰住自己,好歹不去想她那些糟心亲戚了,却不想命运偏偏给她开了个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台风区,静等台风到来,祝愿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第171章 也许是老天爷觉得陈红梅的日子过得太好, 看不过眼,决定给她来个打击, 冯老三在外面有人了。 那个人不是别人, 就是他工厂里的女工,是个北方人,名字叫做刘翠萍, 看着也不年轻了,据她自己说,她今年三十岁,年轻的时候结过婚,后来丈夫死了就守寡, 跟着她表哥钟大锤一起来到南方打工。 刘翠萍这个人, 要说她长得漂亮吧, 也不是, 就一普通人的长相,甚至跟陈红梅比起来,还有些不如, 只不过她的脾『性』比较温柔小意, 不知道怎么地就把冯老三给勾搭上了。 她这会儿和冯老三正在热头上,却死活不肯做到最后一步,闹着要让冯老三离婚了,才肯办事儿。冯老三他一个乡下汉子,冷不丁有了些钱,脑子就有点儿犯浑了, 还真跑回家里闹起了离婚。 陈红梅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睁大眼睛望着面前这男人,只看见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丝毫听不懂他在说啥。 等他好不容易说完了,陈红梅的心里早憋着一股气,闷头闷脸地就喷了出去:“你要跟我离婚?我做错啥了,你要跟我离婚?你这个天杀的混账,我为你们老冯家生了三个儿子,现在你跟我说要离婚?” 她越说越觉得生气,也越觉得委屈,说话的嗓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为了你们老冯家,我连娘家都不要了!你说,那个贱女人在哪里?敢勾搭我陈红梅的男人,当我是死的么?” 她不提刘翠萍还好,提了冯老三就有些心虚,也因此开始恼怒起来,本来他还感到愧疚,现在却觉得陈红梅咋看咋厌烦。 “你瞎掰扯啥?我要离婚跟别人有啥关系?你没有娘家,那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不是你不要娘家,是你娘家人不要你!” 看到陈红梅被他『逼』得步步后退,他越发冷硬地说:“你在我老冯家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活儿也没见你干,三个娃娃也没见你教,你就是这么当人家妈的?反正你话跟你说到这儿了,这婚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 冯老三烙下了狠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只留下陈红梅在他身后嚎啕大哭。 对于陈红梅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塌下来了,离开了冯老三,她要怎么活?她已经没有娘家了,要是再没了婆家,这天底下就没她的活路了。 出了这么大件事儿,当然很快就惊动了隔壁老冯家,陈红梅在家里哭天抢地,三个娃娃也都听见了。 五娃最机灵,立刻拉着两个弟弟跑到小卖部告状:“『奶』,『奶』,你快到我家看看呀,我爸突然发疯了,非要跟我妈离婚,还要给我们找后妈!” 冯老太皱着眉头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没头没脑的,为啥要离婚?” 五娃直接一句话:“我爸找后妈了,我妈正在家里哭呢。” 冯老太听明白了,脸『色』也变了,拍着桌子说:“反了天了他,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到外面招惹『骚』狐狸。”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前些日子就有人在她耳边嚼舌头,说她家老三跟一个女工关系亲密,她当时还不相信呢,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冯老三真跟『骚』狐狸好上了。 冯老太生气呀,甭管怎么说,陈红梅都是她正儿八经娶进来的儿媳『妇』,再怎么孬也比外面的狐狸精好。 她煞气腾腾地杀去了冯老三家里,陈红梅还坐在地上哭嚎,看见她婆婆来了,也不知道叫人,头发都『乱』糟糟的,跟个叫花子也差不多了。 看见她这个鬼样子,冯老太忍不住有些理解自家的儿子,男人都是看脸的,这陈红梅的样子实在是埋汰。 “你给我起来。”她揪住了陈红梅,一把拖她起来,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没出息的孬货,连个男人你都守不住,还有脸在这里哭?睁开眼睛看看你这什么鬼样子?你男人呢?去把他给我叫来。” 陈红梅像找到了主心骨,张开嘴就是埋怨:“妈,我命苦啊妈,老三说要跟我离婚,他跟外面的女人好上了。” 冯老太可没耐心听她那些牢『骚』话,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在哭。 “你哭啥哭啊你,你还有脸哭了?家里也不用你干活儿做事,你连自个儿的男人都盯不住,出了事情只会哭哭哭,哭死你算了。” 她被这个没用的儿媳『妇』气得肝疼,也不指望她了,走出堂屋支使起了几个孙子:“去把你们爸喊来,就说我在你们大伯家里等他,他要不来,以后也别管我叫妈了。” “好的,『奶』。”五娃几兄弟齐齐地喊着,撒开腿就跑出去找爸了。 八娃今年也五岁了,听得懂大人们的话,他咬着手指头说:“哥,咱爸是不是不要咱们了?” 五娃内心也很惶恐,却还是安慰弟弟们:“别瞎说,『奶』『奶』肯定不能答应,咱们姓冯,咋样都是老冯家的孙子。” 他们跑到海鲜工厂里,叫住了他们爸,父子四个人走在路上也不说话。 对于冯老三来说,他只是不要陈红梅了,孩子还是要的,也不觉得有啥对不住儿子们的。 五娃他们就不同了,在他们小小的心灵里,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慌,好端端的家,咋突然说变就变了呢。 冯老三硬着头皮来到了他大哥家里,一进院子,就看见他爸和他妈坐在堂屋正中间,两个老人都瞪着眼睛盯着他。 他迟疑地喊人:“爸,妈……” “别喊我,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冯老头刚刚听说这事儿,也快被这儿子气疯了。 他冷冷地笑着说:“好你个老三啊,出了这么大个事情,我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呢,你有出息了,手里有两个臭钱,就不认识自己几斤几两了,居然学人家包二『奶』?你学啥不好,学人包二『奶』?你打死你个丢人现眼的混账!” 他说着说着,突然抄起了旁边的扁担棍,二话不说就开始打,冯老三也是硬气了,竟然任由他爸动手,也不求饶一声。 冯老头没真的下死手,等他打累了,终于停下来说:“好好的日子你不过,居然要离婚?红梅有啥对不住你的?你这混账好意思离婚?” 冯老三觉得有些奇怪了,试探『性』地说:“爸,妈,你们不是一直不喜欢她么?我把她给离了,再给你们重新找个儿媳『妇』。” 冯老太只能庆幸,她亲家一家人全搬到了宾馆里去住,要不然家里发生这种丑事儿,可就要活活暴『露』在人家眼前,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她生的儿子都是这副德『性』呢。 她心里的怒火直冲脑门,劈头劈脸地就骂:“我咋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你媳『妇』儿再不好,也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五娃他们都那么大了,你要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找小妈?” “『奶』『奶』,小妈是啥?”萌萌的小脑袋忽然从书房的门口探出来。 冯老太着急的呀,这么腌臜的事情可不能让孙女看见,她狠狠地剐了一眼冯老三,变换着笑脸冲着萌萌喊:“乖宝儿,你快回去写作业,『奶』『奶』跟你三叔商量事情,乖啊,你快回去。睿哥儿,你帮我看着她点儿。” “知道了,冯『奶』『奶』。”睿哥儿的小脑袋也从后面『露』出来,原来这两个小娃娃都在偷听呢。 他拉过萌萌关好了门,只留了一条门缝,两个人还站在门内偷听。 就听见冯老三辩解说:“妈,翠萍她是好女人,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娶了她,她也会对孩子们好。” 冯老太嘲讽地说:“哈,你骗鬼呢,我只听过后妈毒的,没听过后妈好的。老三啊老三,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我这辈子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干净了。你要是铁了心离婚,以后就别踏入我家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妈,你这是……”冯老三委屈极了,咋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呢,他埋怨说:“妈,我跟红梅真的过不下去了,你真忍心看着你儿子受苦?这日子我过腻了,我就要离!” 冯老太冷冷地盯着他看,不留情面地说:“外面的女人都是看你有钱,你要是没钱,哪个女人会瞎了眼看上你?呵呵,你媳『妇』儿再不好,也是陪你共过患难的,老三呐,做人不能没了良心。” 要说真心话,冯老太也不喜欢陈红梅,早些年老三两口子要是能离婚,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一个是五娃几兄弟渐渐长大,正是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在这时候没了亲妈。来一个后妈,说不定就把这几个孙子养废了,这是冯老太怎么样都不允许的。 还有一个原因,陈红梅最近几年也消停了,虽说还是偶尔犯浑,可她浑习惯了也就那样,至少对三个孙子是真心的。 以前他们离婚,冯老三找不找女人都说得过去,现在还没离婚呢,他就在外面搞三搞四,这要是说出去了,老冯家的孙子孙女都跟着没脸,他们这些老头老太太也跟着一块丢脸。 她苗玉凤死都不相信,外面的狐狸精会看上冯老三,这个儿子她早看透了,就是个没有担当的蠢货,来一个聪明人都能把他玩死。 她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心灰意冷地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离婚娶狐狸精,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冯老头也想得明白,跟着点头说:“你妈说的也是我要说的,我不光是你爸,我还是冯家的族长,你要敢离婚,我就把你从族谱上除名,咱们父子两个断绝关系。” 冯老三听到他爸这样说,登时有些怂了,他是个传统的男人,丝毫不敢想象除名的后果,如果他不进家谱,死后连葬都没有地方葬,直接变成孤魂野鬼。 想到了这里,冯老三就有些害怕,禁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冲进了一个女人,正是他们讨论的刘翠萍。 她和她表哥都在外面偷听,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眼看这煮熟的鸭子快要飞走了,她再也忍不住,冲进来跪在冯老三的旁边。 刘翠萍摆出一副很贤良的样子说:“妈,你千万别怪老三,要怪就怪我,都怪我跟他有了真感情,你放心,我过门之后会对五娃他们好的,把他们当做我亲生的孩儿一样疼。” 冯老太冷眼盯着她,这个女人的眼睛长得跟钩子似的,看人都带钩,怪不得能把她这蠢儿子勾得丢魂,一看就不是老实的。 “哪儿来的下贱胚子?谁是你妈?你就敢『乱』叫?也是哈,年纪轻轻的不走正道,上赶着勾引别人家汉子,还哭着喊着要给别人当后妈,真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刘翠萍委屈巴巴地说:“妈,你这话可冤枉我了,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冯老太鄙夷地说:“我呸,好人家的女儿倒了八辈子血霉,要被你这样的贱人攀扯上!好人家的女儿会到处勾搭男人?好人家的女儿会跑到别人家里『乱』认亲?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可清楚得很。” “妈……婶儿,你冤枉我了。”刘翠萍红了眼眶,眼泪要掉不掉的,可算把旁边的冯老三心疼坏了。 他原本已经认怂,这会儿看到心上人受到了委屈,又不知道从哪儿生出勇气,搂住刘翠萍的肩膀,对他父母说:“爸,妈,你们别再为难翠萍了,要怪就怪我吧。” 冯老太快被他们给恶心吐了,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们一眼,挥舞着双手驱赶说:“滚,都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脏了我家的地!” 不仅如此,她还亲自抄起扁担,毫不留情地殴打他们,愣是把这两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赶出了门。 冯老太恼恨啊,这个老三被鬼『迷』了心窍,眼看就要把好好的家给毁了,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才生出这么个不要脸面的畜生。 书房里,萌萌听完了全程,非常疑『惑』地问:“睿哥哥,啥是小妈?我三叔为啥要找小妈?” “呃……”睿哥儿有些为难,含糊地解释说:“小妈不是好东西,你三叔犯糊涂了。” 萌萌歪着脑袋问:“三叔不是好人么?” 睿哥儿撇着嘴说:“好不好人我不知道,反正找小妈的都不是好人。” 睿哥儿记得很清楚,前世的时候,冯三叔也闹了这么一出,结果还真让他离婚了。却没想,外面那狐狸精图的不是他的人,是图他的钱,把他的财产骗光以后,就带着所谓的表哥远走高飞。 冯三叔经过这事儿,整个人也彻底毁了,没了老婆,儿子不认他,爹妈也不认他,后半辈子孤苦伶仃一个人,到老都在后悔。 可是后悔有啥用,后悔就不该做出这种混账事儿,比如他自己吧,也不喜欢冯三婶儿,可那好歹是萌萌的亲婶子,萌萌的三个堂哥是她陈红梅亲生的,亲妈再怎么滴也比后妈好。 回想起往事,睿哥儿感到一阵阵心累,他这重生回来,可不是为了给这些人收拾烂摊子,有心想要不管吧,但是看见萌萌天真的小脸儿,他又不愿意让这些事情影响到他。 算了算了,既然他知道了,那就从这件事儿开始改变吧。 萌萌不知道他在想啥,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说话:“我不喜欢小妈,我只有一个妈,哥哥们也只有一个妈,为啥三叔要找小妈呀?我不喜欢小妈。” 她抬起头,很认真地说:“睿哥哥,我不喜欢小妈。” “我也不喜欢,那个小妈不是好人,看我怎么揭穿她的脸皮。” 萌萌的眼睛亮起来了,贼兮兮地说:“我能帮忙么?我觉得五哥哥他们好可怜。” “这个……”睿哥儿先是犹豫,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拉过萌萌悄声说:“那咱们要好好商量个计划。” 第171章 也许是老天爷觉得陈红梅的日子过得太好, 看不过眼,决定给她来个打击, 冯老三在外面有人了。 那个人不是别人, 就是他工厂里的女工,是个北方人,名字叫做刘翠萍, 看着也不年轻了,据她自己说,她今年三十岁,年轻的时候结过婚,后来丈夫死了就守寡, 跟着她表哥钟大锤一起来到南方打工。 刘翠萍这个人, 要说她长得漂亮吧, 也不是, 就一普通人的长相,甚至跟陈红梅比起来,还有些不如, 只不过她的脾『性』比较温柔小意, 不知道怎么地就把冯老三给勾搭上了。 她这会儿和冯老三正在热头上,却死活不肯做到最后一步,闹着要让冯老三离婚了,才肯办事儿。冯老三他一个乡下汉子,冷不丁有了些钱,脑子就有点儿犯浑了, 还真跑回家里闹起了离婚。 陈红梅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睁大眼睛望着面前这男人,只看见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丝毫听不懂他在说啥。 等他好不容易说完了,陈红梅的心里早憋着一股气,闷头闷脸地就喷了出去:“你要跟我离婚?我做错啥了,你要跟我离婚?你这个天杀的混账,我为你们老冯家生了三个儿子,现在你跟我说要离婚?” 她越说越觉得生气,也越觉得委屈,说话的嗓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为了你们老冯家,我连娘家都不要了!你说,那个贱女人在哪里?敢勾搭我陈红梅的男人,当我是死的么?” 她不提刘翠萍还好,提了冯老三就有些心虚,也因此开始恼怒起来,本来他还感到愧疚,现在却觉得陈红梅咋看咋厌烦。 “你瞎掰扯啥?我要离婚跟别人有啥关系?你没有娘家,那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不是你不要娘家,是你娘家人不要你!” 看到陈红梅被他『逼』得步步后退,他越发冷硬地说:“你在我老冯家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活儿也没见你干,三个娃娃也没见你教,你就是这么当人家妈的?反正你话跟你说到这儿了,这婚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 冯老三烙下了狠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只留下陈红梅在他身后嚎啕大哭。 对于陈红梅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塌下来了,离开了冯老三,她要怎么活?她已经没有娘家了,要是再没了婆家,这天底下就没她的活路了。 出了这么大件事儿,当然很快就惊动了隔壁老冯家,陈红梅在家里哭天抢地,三个娃娃也都听见了。 五娃最机灵,立刻拉着两个弟弟跑到小卖部告状:“『奶』,『奶』,你快到我家看看呀,我爸突然发疯了,非要跟我妈离婚,还要给我们找后妈!” 冯老太皱着眉头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没头没脑的,为啥要离婚?” 五娃直接一句话:“我爸找后妈了,我妈正在家里哭呢。” 冯老太听明白了,脸『色』也变了,拍着桌子说:“反了天了他,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到外面招惹『骚』狐狸。”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前些日子就有人在她耳边嚼舌头,说她家老三跟一个女工关系亲密,她当时还不相信呢,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冯老三真跟『骚』狐狸好上了。 冯老太生气呀,甭管怎么说,陈红梅都是她正儿八经娶进来的儿媳『妇』,再怎么孬也比外面的狐狸精好。 她煞气腾腾地杀去了冯老三家里,陈红梅还坐在地上哭嚎,看见她婆婆来了,也不知道叫人,头发都『乱』糟糟的,跟个叫花子也差不多了。 看见她这个鬼样子,冯老太忍不住有些理解自家的儿子,男人都是看脸的,这陈红梅的样子实在是埋汰。 “你给我起来。”她揪住了陈红梅,一把拖她起来,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没出息的孬货,连个男人你都守不住,还有脸在这里哭?睁开眼睛看看你这什么鬼样子?你男人呢?去把他给我叫来。” 陈红梅像找到了主心骨,张开嘴就是埋怨:“妈,我命苦啊妈,老三说要跟我离婚,他跟外面的女人好上了。” 冯老太可没耐心听她那些牢『骚』话,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在哭。 “你哭啥哭啊你,你还有脸哭了?家里也不用你干活儿做事,你连自个儿的男人都盯不住,出了事情只会哭哭哭,哭死你算了。” 她被这个没用的儿媳『妇』气得肝疼,也不指望她了,走出堂屋支使起了几个孙子:“去把你们爸喊来,就说我在你们大伯家里等他,他要不来,以后也别管我叫妈了。” “好的,『奶』。”五娃几兄弟齐齐地喊着,撒开腿就跑出去找爸了。 八娃今年也五岁了,听得懂大人们的话,他咬着手指头说:“哥,咱爸是不是不要咱们了?” 五娃内心也很惶恐,却还是安慰弟弟们:“别瞎说,『奶』『奶』肯定不能答应,咱们姓冯,咋样都是老冯家的孙子。” 他们跑到海鲜工厂里,叫住了他们爸,父子四个人走在路上也不说话。 对于冯老三来说,他只是不要陈红梅了,孩子还是要的,也不觉得有啥对不住儿子们的。 五娃他们就不同了,在他们小小的心灵里,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慌,好端端的家,咋突然说变就变了呢。 冯老三硬着头皮来到了他大哥家里,一进院子,就看见他爸和他妈坐在堂屋正中间,两个老人都瞪着眼睛盯着他。 他迟疑地喊人:“爸,妈……” “别喊我,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冯老头刚刚听说这事儿,也快被这儿子气疯了。 他冷冷地笑着说:“好你个老三啊,出了这么大个事情,我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呢,你有出息了,手里有两个臭钱,就不认识自己几斤几两了,居然学人家包二『奶』?你学啥不好,学人包二『奶』?你打死你个丢人现眼的混账!” 他说着说着,突然抄起了旁边的扁担棍,二话不说就开始打,冯老三也是硬气了,竟然任由他爸动手,也不求饶一声。 冯老头没真的下死手,等他打累了,终于停下来说:“好好的日子你不过,居然要离婚?红梅有啥对不住你的?你这混账好意思离婚?” 冯老三觉得有些奇怪了,试探『性』地说:“爸,妈,你们不是一直不喜欢她么?我把她给离了,再给你们重新找个儿媳『妇』。” 冯老太只能庆幸,她亲家一家人全搬到了宾馆里去住,要不然家里发生这种丑事儿,可就要活活暴『露』在人家眼前,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她生的儿子都是这副德『性』呢。 她心里的怒火直冲脑门,劈头劈脸地就骂:“我咋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你媳『妇』儿再不好,也给你生了三个儿子,五娃他们都那么大了,你要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找小妈?” “『奶』『奶』,小妈是啥?”萌萌的小脑袋忽然从书房的门口探出来。 冯老太着急的呀,这么腌臜的事情可不能让孙女看见,她狠狠地剐了一眼冯老三,变换着笑脸冲着萌萌喊:“乖宝儿,你快回去写作业,『奶』『奶』跟你三叔商量事情,乖啊,你快回去。睿哥儿,你帮我看着她点儿。” “知道了,冯『奶』『奶』。”睿哥儿的小脑袋也从后面『露』出来,原来这两个小娃娃都在偷听呢。 他拉过萌萌关好了门,只留了一条门缝,两个人还站在门内偷听。 就听见冯老三辩解说:“妈,翠萍她是好女人,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娶了她,她也会对孩子们好。” 冯老太嘲讽地说:“哈,你骗鬼呢,我只听过后妈毒的,没听过后妈好的。老三啊老三,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我这辈子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干净了。你要是铁了心离婚,以后就别踏入我家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妈,你这是……”冯老三委屈极了,咋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呢,他埋怨说:“妈,我跟红梅真的过不下去了,你真忍心看着你儿子受苦?这日子我过腻了,我就要离!” 冯老太冷冷地盯着他看,不留情面地说:“外面的女人都是看你有钱,你要是没钱,哪个女人会瞎了眼看上你?呵呵,你媳『妇』儿再不好,也是陪你共过患难的,老三呐,做人不能没了良心。” 要说真心话,冯老太也不喜欢陈红梅,早些年老三两口子要是能离婚,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一个是五娃几兄弟渐渐长大,正是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在这时候没了亲妈。来一个后妈,说不定就把这几个孙子养废了,这是冯老太怎么样都不允许的。 还有一个原因,陈红梅最近几年也消停了,虽说还是偶尔犯浑,可她浑习惯了也就那样,至少对三个孙子是真心的。 以前他们离婚,冯老三找不找女人都说得过去,现在还没离婚呢,他就在外面搞三搞四,这要是说出去了,老冯家的孙子孙女都跟着没脸,他们这些老头老太太也跟着一块丢脸。 她苗玉凤死都不相信,外面的狐狸精会看上冯老三,这个儿子她早看透了,就是个没有担当的蠢货,来一个聪明人都能把他玩死。 她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心灰意冷地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离婚娶狐狸精,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冯老头也想得明白,跟着点头说:“你妈说的也是我要说的,我不光是你爸,我还是冯家的族长,你要敢离婚,我就把你从族谱上除名,咱们父子两个断绝关系。” 冯老三听到他爸这样说,登时有些怂了,他是个传统的男人,丝毫不敢想象除名的后果,如果他不进家谱,死后连葬都没有地方葬,直接变成孤魂野鬼。 想到了这里,冯老三就有些害怕,禁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冲进了一个女人,正是他们讨论的刘翠萍。 她和她表哥都在外面偷听,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眼看这煮熟的鸭子快要飞走了,她再也忍不住,冲进来跪在冯老三的旁边。 刘翠萍摆出一副很贤良的样子说:“妈,你千万别怪老三,要怪就怪我,都怪我跟他有了真感情,你放心,我过门之后会对五娃他们好的,把他们当做我亲生的孩儿一样疼。” 冯老太冷眼盯着她,这个女人的眼睛长得跟钩子似的,看人都带钩,怪不得能把她这蠢儿子勾得丢魂,一看就不是老实的。 “哪儿来的下贱胚子?谁是你妈?你就敢『乱』叫?也是哈,年纪轻轻的不走正道,上赶着勾引别人家汉子,还哭着喊着要给别人当后妈,真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刘翠萍委屈巴巴地说:“妈,你这话可冤枉我了,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冯老太鄙夷地说:“我呸,好人家的女儿倒了八辈子血霉,要被你这样的贱人攀扯上!好人家的女儿会到处勾搭男人?好人家的女儿会跑到别人家里『乱』认亲?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可清楚得很。” “妈……婶儿,你冤枉我了。”刘翠萍红了眼眶,眼泪要掉不掉的,可算把旁边的冯老三心疼坏了。 他原本已经认怂,这会儿看到心上人受到了委屈,又不知道从哪儿生出勇气,搂住刘翠萍的肩膀,对他父母说:“爸,妈,你们别再为难翠萍了,要怪就怪我吧。” 冯老太快被他们给恶心吐了,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们一眼,挥舞着双手驱赶说:“滚,都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脏了我家的地!” 不仅如此,她还亲自抄起扁担,毫不留情地殴打他们,愣是把这两个没脸没皮的家伙赶出了门。 冯老太恼恨啊,这个老三被鬼『迷』了心窍,眼看就要把好好的家给毁了,她到底造了什么孽,才生出这么个不要脸面的畜生。 书房里,萌萌听完了全程,非常疑『惑』地问:“睿哥哥,啥是小妈?我三叔为啥要找小妈?” “呃……”睿哥儿有些为难,含糊地解释说:“小妈不是好东西,你三叔犯糊涂了。” 萌萌歪着脑袋问:“三叔不是好人么?” 睿哥儿撇着嘴说:“好不好人我不知道,反正找小妈的都不是好人。” 睿哥儿记得很清楚,前世的时候,冯三叔也闹了这么一出,结果还真让他离婚了。却没想,外面那狐狸精图的不是他的人,是图他的钱,把他的财产骗光以后,就带着所谓的表哥远走高飞。 冯三叔经过这事儿,整个人也彻底毁了,没了老婆,儿子不认他,爹妈也不认他,后半辈子孤苦伶仃一个人,到老都在后悔。 可是后悔有啥用,后悔就不该做出这种混账事儿,比如他自己吧,也不喜欢冯三婶儿,可那好歹是萌萌的亲婶子,萌萌的三个堂哥是她陈红梅亲生的,亲妈再怎么滴也比后妈好。 回想起往事,睿哥儿感到一阵阵心累,他这重生回来,可不是为了给这些人收拾烂摊子,有心想要不管吧,但是看见萌萌天真的小脸儿,他又不愿意让这些事情影响到他。 算了算了,既然他知道了,那就从这件事儿开始改变吧。 萌萌不知道他在想啥,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说话:“我不喜欢小妈,我只有一个妈,哥哥们也只有一个妈,为啥三叔要找小妈呀?我不喜欢小妈。” 她抬起头,很认真地说:“睿哥哥,我不喜欢小妈。” “我也不喜欢,那个小妈不是好人,看我怎么揭穿她的脸皮。” 萌萌的眼睛亮起来了,贼兮兮地说:“我能帮忙么?我觉得五哥哥他们好可怜。” “这个……”睿哥儿先是犹豫,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拉过萌萌悄声说:“那咱们要好好商量个计划。” 第172章 这事儿萌萌做得不保密, 一不小心给说漏了嘴,让五娃六娃也参与进来了, 用他们的话讲, 绝不能让狐狸精换了他们亲妈。 八娃傻愣愣地问:“咱不是有亲妈么?为啥还能换了呢?” “我的傻弟弟哟,”五娃恐吓着他:“村里的栓子就有后妈,那日子过得可惨啦, 衣服脏了没人洗,回家也没有饭吃,他爸还天天打他,以前他爸可不这样,都是让他后妈给害的, 咱爸咱妈要是离婚了, 那狐狸精就变成咱后妈了。” 八娃惊恐地说:“好惨, 我不要变成栓子。” “嗯, 哥哥不会让你变栓子的。”五娃稚嫩的脸孔上,意外地闪过一丝坚毅。 几个娃娃商量好,就开始分头行动了。 他们先是到刘翠萍住的地方盯梢, 她和她表哥钟大锤都住在桃源村, 有些村民的房子旧了,就会重新建一栋新的,空出来的旧房子租出去,刘翠萍就住在这样的老房子里。 娃娃们对村里熟得很,哪里的房子都拦不住他们,三两下就翻过了围墙, 往那窗户缝上探头探脑,可惜只能听见里面的人在打鼾,好半天了也不见其他动静,在这半夜三更的,娃娃们也不可能一直杵在那儿,只好蔫蔫地回去了。 他们没有放弃,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去盯梢,不光盯刘翠萍的梢,还盯着她表哥钟大锤,甚至就连冯老三,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不断的盯梢,终于让小娃娃们发现了端倪,好家伙,原来那个钟大锤压根不是刘翠萍的表哥,他俩连亲戚都不是,居然是一对姘头。 要说娃娃们是咋发现的,那还真是个意外,他们见天儿地盯着那俩人也没啥动静,想不到他们不在自己家里『乱』搞,居然跑到后山的竹林里,大白天的两个人就在那里面嗯嗯啊啊。 睿哥儿不小心瞧见了,只觉得辣眼睛,虽然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看不到啥实际的,可光听那响声也把他给恶心坏了,幸亏萌萌今天没有来。 他赶紧阻止弟弟们靠前,小小声地说:“你们快回去喊三叔,就说让他来抓『奸』。” 五娃兴奋地点头,带着他弟弟六娃转身就往回跑。 睿哥儿继续守在这里,他刚把八娃的身子压下去,前面的人就没声儿了,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他们在说话。 “死鬼,你什么时候带我离开这里?”刘翠萍的声音中还带有一丝丝喘息。 钟大锤半天没有回应,过了好半响才说:“我让你把他的钱搞到手,你弄来了没有?” “刚想说呢,在这儿。”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就听见刘翠萍激动的嗓音在说:“冯老三也真是够蠢的,还真相信了我要嫁给他的鬼话,这不把财务都交给我来管了么,我把他保险柜里的钱都拿出来了,全在这儿,还有一本存折,你看。” 她像是邀功地说:“我把那傻瓜家里的户口本也拿到手了,听说只要有户口本,到银行里就能取到钱。” 钟大锤的声音比她还要激动:“真能干啊,翠萍,这些钱够让咱们潇洒好一阵了,等咱们混出个人样来,我就回你老家跟你娘提亲。” 原来刘翠萍还真是好人家的闺女,她也确实嫁过人,只不过她的丈夫并没有死,她是嫌她丈夫家里穷,后来认识了钟大锤这个跑江湖的货郎,一来二回两个人就勾搭上了。 她抛弃了丈夫儿女,跟着钟大锤私奔,两个人回到她老家,被刘翠萍她娘赶出去了,用她娘的话说,让他们俩个死在外面,她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其实刘翠萍后来也发觉被这个货郎给骗了,但她没了去处,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要是冯老三家没有那么多儿子,光凭他那么有钱,她也是愿意嫁的,只可惜冯老三家里不允许,她这个所谓的表哥也不允许。 刘翠萍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也就罢了,真要让她放弃这些钱,她却是做不来的,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冯老三的信任,她已经把这些钱当做是她自己的了。 两个人正在商量这些钱要怎么花,说到高兴的地方还哈哈大笑,八娃在不远处听得咬牙,那些钱可都是他家的呀,忍不住就叫出了声:“真不要脸,偷我爸的钱。” 睿哥儿再想去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那前面的两个人受到了惊吓,立刻囫囵站了起来,刘翠萍还在遮掩着衣服,钟大锤却已经把那个包裹拿在了手上。 “你们是什么人?”钟大锤原本还想吓一吓他们,忽然发现其中一个小孩竟然是冯老三的儿子,心中直呼不好,抱紧了那个包裹说:“被人发现了,快走。” 他扯着刘翠萍就想跑,睿哥儿也早他一步追了上去,发现后面有人追,钟大锤毫不犹豫地就把刘翠萍推了出去,自己带着那个包裹跑路了。 “别跑,快给我站住!”睿哥儿一把推开了刘翠萍,跟在钟大锤的身后紧追不舍。 两个人从竹林里追到了山脚下,又从山脚下追到了山路口,睿哥儿几次追上去拳打脚踢,可他的力气毕竟太小,又没有人帮忙,还是让这个狡猾的钟大锤挣脱了。 一直到了山路口,突然发现前面有人了,睿哥儿赶紧大声喊着:“快拦住他,他是小偷。” 那个人也是村里的村民,他骑在自行车上面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钟大锤从侧面推倒了。钟大锤骑上那辆自行车,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风一样地消失在了山路上。 “这该死的强盗!”睿哥儿在后面气得跳脚,他功夫还没有练到位,愣是让这个强盗给跑了,这下他要咋跟萌萌交代呀。 他在这里犯愁,其实萌萌早就在行动了。 发生了龙岭里的事情瞒不了她,那个钟大锤跑出去没多远,忽然发现自己骑不动车子了,他心里着急,蹬了几次没反应,赶紧下来跑路,却发现竟然连路也走不动了,因为他的双脚就跟黏在地上似的,丝毫动弹不得。 “啊,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钟大锤着急白赖地在那里怒吼着,声音传出去很远,可惜却没人听见。 萌萌不耐烦听见他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块牛粪,塞进这个人的嘴里,还用藤条把他绑在路边,至于他身上那个包裹,当然是被萌萌拿走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萌萌隔空指挥的,那个钟大锤被这样对待,还真以为见鬼了,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 他在桃源村里待的日子长,也听过这个地方的传说,原本还以为都是骗人的呢,如今才发现居然是真的,这个龙岭真的闹鬼。 他快要吓死了,偏偏叫也叫不出来,动也动弹不得,连蹦跶都蹦跶不了,因为那根藤条把他从头到脚绑得死死的,任凭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冯老三碰见了他儿子,听到了就是这样的晴天霹雳,他心心念念自以为是真爱的心上人,居然是他么的臭表子,还把他的钱都给卷走了! 冯老三不敢相信这样的噩耗,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竹林里,不光他一个人来了,他厂子里的工人听说工钱被卷走,全都自动自发地赶来了,没过多久就抓住了逃跑的刘翠萍,一看,这娘们的衣服还没穿齐整呢。 这下工人们的目光可就微妙了,都在一个厂里待着,刘翠萍跟他们老板不清不楚,他们做工友的不可能不知道,之前还有人跑去给冯老太通风报信,说明他们上下都传遍了。 不是都说刘翠萍跟老板好上了么,老板还为了她要离婚,现在这样是咋回事儿? 工人们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咋会看不出来,顾忌着他们老板的脸面,没有明说而已,只是那眼神儿,都在清清楚楚地瞄向他们老板:这是个大傻『逼』。 冯老三那心里的难受劲儿就别提了,他胀得一张脸通红,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下去,咬牙切齿地对着钟翠萍吼道:“你这是为啥?我对你不好么?你为啥要这样?你说啊,为啥?” 工友们再次肯定了老板是个大傻『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问些没用的,顾不上他的面子,纷纷着急地问那钟翠萍说:“你偷出来的工钱呢?被你藏在哪儿了?快说出来,不然把你交给公安了。” 旁边的女工人附和道:“对对,把她交给公安,这臭表子,死不要脸还到处勾引男人,我早说过她是贱人,把她送到公安局里枪毙了。” 刘翠萍被这前后的事儿弄懵了,就好像一个憋了气的气球,面如死灰地说:“那钱被我表哥拿走了,对,就是钟大锤那个混蛋,他把钱拿走了,呜呜呜。” 没人同情她,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勾引汉子的贱人,在这里工作的女工人,很多都是有家有口的,平时可没少因为刘翠萍跟自家汉子闹口角,这下好了,真面目『露』出来,看她还敢不敢摆老板娘的谱儿。 女工人的关注点就是比较奇怪,男工人已经开始跳脚,纷纷叫嚷着说:“钟大锤人呢?他跑哪儿去了?你肯定知道,识相点儿快说出来。” 工人们不得不着急呀,那些钱关系到他们的工资,这个月就等着老板发工资呢,要是被人偷走了,那这钱还发不发了。 八娃把手往外面一指,“我看见他往那边跑了,睿哥哥去追他。” “快,咱们快追上去。” 工人们纷纷跑了,冯老三清醒过来也跟着一块追,那钱他确定是丢了,八娃跟他说的时候,他就开了保险箱,果然里面空『荡』『荡』的啥也没有,那对狗男女,偷走了存折还不够,还把他的钱也给偷走了,好死不死地他前些天才刚把钱取出来,就等着给工人们发工资呢,他能不着急么。 他们冲到了山路口,就看见睿哥儿沮丧着小脸儿在跟萌萌解释:“当时我已经抓到他了,还是让他给跑了,妹妹,你怪我吧。” 萌萌神秘地笑起来,『露』出一对小酒窝说:“不怪你,我也抓到他了。” 萌萌回过头去冲着来人喊:“我刚才看见坏人往那边跑了,你们快去追呀。” 工友们瞬间泄了气,撕扯着头皮说:“还追啥追,这会儿功夫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们心里清楚,那贼偷走了钱,肯定是要多远跑多远,再想拿回来就难咯。 还有女工人不愿意放弃,叫嚷着说:“咱们赶紧追上去呀,就算找不到人,也要快点儿去公安局里报案,让公安帮咱们找。” “对对对,找公安,老板,你快点儿走哇。” 工人们在背后推着冯老三,心里想着就算公安找不回来钱,也要让公安替他们做主,让冯老三先把工钱结了,至于他自个儿倒不倒霉,那可不关他们的事儿,谁让他缺心眼儿地瞎折腾,闹得人也没了,财也没了。 大伙儿奔跑在山路上,谁成想还没走到半路,就碰见了被绑在路边的钟大锤,他上身还光着没穿衣服,身上只有一条裤子,看不到一丝工钱的影子。 工人们看见了他,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气冲冲地围上去,先狠狠地给了他好几下子,才开始审问:“钱呢?快说钱在哪里?” 钟大锤的嘴里还含着牛粪,看见工人就好像看见亲人似的,支支吾吾地说:“钱被鬼拿走了,快点儿救我。” 冯老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揍,“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被你拿走的,快点儿交代,钱到底去哪儿了?” 钟大锤没法躲开,硬生生挨了这顿揍,转眼间那张脸变得连他妈都认不出,苦哈哈地说:“我真不知道哇,都被鬼给拿走了,还把我绑在这儿。” 大伙儿认定他没有说实话,如果钟大锤说是被路过的哪个人给绑了,顺便把钱劫走了,说不定还有人相信,可是他一个劲儿地说鬼,工人们说啥也不相信。 男工人们轮番上阵,一人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快点儿说,你说不说?钱被你藏在哪儿了?” 直到他们把钟大锤给扇晕了,他还是说不出那钱藏在什么地方,就连公安来了也调查不出,这回惨了,那些钱到底去哪儿了? 冯老三彻彻底底地后悔了,现在他钱没了,媳『妇』儿和儿子也跟他离了心,厂子里的工人天天催账,连活儿都停工了,他把家里剩下的钱搜刮干净,还是填不了这个窟窿,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第172章 这事儿萌萌做得不保密, 一不小心给说漏了嘴,让五娃六娃也参与进来了, 用他们的话讲, 绝不能让狐狸精换了他们亲妈。 八娃傻愣愣地问:“咱不是有亲妈么?为啥还能换了呢?” “我的傻弟弟哟,”五娃恐吓着他:“村里的栓子就有后妈,那日子过得可惨啦, 衣服脏了没人洗,回家也没有饭吃,他爸还天天打他,以前他爸可不这样,都是让他后妈给害的, 咱爸咱妈要是离婚了, 那狐狸精就变成咱后妈了。” 八娃惊恐地说:“好惨, 我不要变成栓子。” “嗯, 哥哥不会让你变栓子的。”五娃稚嫩的脸孔上,意外地闪过一丝坚毅。 几个娃娃商量好,就开始分头行动了。 他们先是到刘翠萍住的地方盯梢, 她和她表哥钟大锤都住在桃源村, 有些村民的房子旧了,就会重新建一栋新的,空出来的旧房子租出去,刘翠萍就住在这样的老房子里。 娃娃们对村里熟得很,哪里的房子都拦不住他们,三两下就翻过了围墙, 往那窗户缝上探头探脑,可惜只能听见里面的人在打鼾,好半天了也不见其他动静,在这半夜三更的,娃娃们也不可能一直杵在那儿,只好蔫蔫地回去了。 他们没有放弃,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去盯梢,不光盯刘翠萍的梢,还盯着她表哥钟大锤,甚至就连冯老三,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不断的盯梢,终于让小娃娃们发现了端倪,好家伙,原来那个钟大锤压根不是刘翠萍的表哥,他俩连亲戚都不是,居然是一对姘头。 要说娃娃们是咋发现的,那还真是个意外,他们见天儿地盯着那俩人也没啥动静,想不到他们不在自己家里『乱』搞,居然跑到后山的竹林里,大白天的两个人就在那里面嗯嗯啊啊。 睿哥儿不小心瞧见了,只觉得辣眼睛,虽然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看不到啥实际的,可光听那响声也把他给恶心坏了,幸亏萌萌今天没有来。 他赶紧阻止弟弟们靠前,小小声地说:“你们快回去喊三叔,就说让他来抓『奸』。” 五娃兴奋地点头,带着他弟弟六娃转身就往回跑。 睿哥儿继续守在这里,他刚把八娃的身子压下去,前面的人就没声儿了,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他们在说话。 “死鬼,你什么时候带我离开这里?”刘翠萍的声音中还带有一丝丝喘息。 钟大锤半天没有回应,过了好半响才说:“我让你把他的钱搞到手,你弄来了没有?” “刚想说呢,在这儿。”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就听见刘翠萍激动的嗓音在说:“冯老三也真是够蠢的,还真相信了我要嫁给他的鬼话,这不把财务都交给我来管了么,我把他保险柜里的钱都拿出来了,全在这儿,还有一本存折,你看。” 她像是邀功地说:“我把那傻瓜家里的户口本也拿到手了,听说只要有户口本,到银行里就能取到钱。” 钟大锤的声音比她还要激动:“真能干啊,翠萍,这些钱够让咱们潇洒好一阵了,等咱们混出个人样来,我就回你老家跟你娘提亲。” 原来刘翠萍还真是好人家的闺女,她也确实嫁过人,只不过她的丈夫并没有死,她是嫌她丈夫家里穷,后来认识了钟大锤这个跑江湖的货郎,一来二回两个人就勾搭上了。 她抛弃了丈夫儿女,跟着钟大锤私奔,两个人回到她老家,被刘翠萍她娘赶出去了,用她娘的话说,让他们俩个死在外面,她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其实刘翠萍后来也发觉被这个货郎给骗了,但她没了去处,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要是冯老三家没有那么多儿子,光凭他那么有钱,她也是愿意嫁的,只可惜冯老三家里不允许,她这个所谓的表哥也不允许。 刘翠萍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也就罢了,真要让她放弃这些钱,她却是做不来的,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冯老三的信任,她已经把这些钱当做是她自己的了。 两个人正在商量这些钱要怎么花,说到高兴的地方还哈哈大笑,八娃在不远处听得咬牙,那些钱可都是他家的呀,忍不住就叫出了声:“真不要脸,偷我爸的钱。” 睿哥儿再想去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那前面的两个人受到了惊吓,立刻囫囵站了起来,刘翠萍还在遮掩着衣服,钟大锤却已经把那个包裹拿在了手上。 “你们是什么人?”钟大锤原本还想吓一吓他们,忽然发现其中一个小孩竟然是冯老三的儿子,心中直呼不好,抱紧了那个包裹说:“被人发现了,快走。” 他扯着刘翠萍就想跑,睿哥儿也早他一步追了上去,发现后面有人追,钟大锤毫不犹豫地就把刘翠萍推了出去,自己带着那个包裹跑路了。 “别跑,快给我站住!”睿哥儿一把推开了刘翠萍,跟在钟大锤的身后紧追不舍。 两个人从竹林里追到了山脚下,又从山脚下追到了山路口,睿哥儿几次追上去拳打脚踢,可他的力气毕竟太小,又没有人帮忙,还是让这个狡猾的钟大锤挣脱了。 一直到了山路口,突然发现前面有人了,睿哥儿赶紧大声喊着:“快拦住他,他是小偷。” 那个人也是村里的村民,他骑在自行车上面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钟大锤从侧面推倒了。钟大锤骑上那辆自行车,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风一样地消失在了山路上。 “这该死的强盗!”睿哥儿在后面气得跳脚,他功夫还没有练到位,愣是让这个强盗给跑了,这下他要咋跟萌萌交代呀。 他在这里犯愁,其实萌萌早就在行动了。 发生了龙岭里的事情瞒不了她,那个钟大锤跑出去没多远,忽然发现自己骑不动车子了,他心里着急,蹬了几次没反应,赶紧下来跑路,却发现竟然连路也走不动了,因为他的双脚就跟黏在地上似的,丝毫动弹不得。 “啊,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钟大锤着急白赖地在那里怒吼着,声音传出去很远,可惜却没人听见。 萌萌不耐烦听见他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块牛粪,塞进这个人的嘴里,还用藤条把他绑在路边,至于他身上那个包裹,当然是被萌萌拿走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萌萌隔空指挥的,那个钟大锤被这样对待,还真以为见鬼了,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 他在桃源村里待的日子长,也听过这个地方的传说,原本还以为都是骗人的呢,如今才发现居然是真的,这个龙岭真的闹鬼。 他快要吓死了,偏偏叫也叫不出来,动也动弹不得,连蹦跶都蹦跶不了,因为那根藤条把他从头到脚绑得死死的,任凭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冯老三碰见了他儿子,听到了就是这样的晴天霹雳,他心心念念自以为是真爱的心上人,居然是他么的臭表子,还把他的钱都给卷走了! 冯老三不敢相信这样的噩耗,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竹林里,不光他一个人来了,他厂子里的工人听说工钱被卷走,全都自动自发地赶来了,没过多久就抓住了逃跑的刘翠萍,一看,这娘们的衣服还没穿齐整呢。 这下工人们的目光可就微妙了,都在一个厂里待着,刘翠萍跟他们老板不清不楚,他们做工友的不可能不知道,之前还有人跑去给冯老太通风报信,说明他们上下都传遍了。 不是都说刘翠萍跟老板好上了么,老板还为了她要离婚,现在这样是咋回事儿? 工人们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咋会看不出来,顾忌着他们老板的脸面,没有明说而已,只是那眼神儿,都在清清楚楚地瞄向他们老板:这是个大傻『逼』。 冯老三那心里的难受劲儿就别提了,他胀得一张脸通红,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下去,咬牙切齿地对着钟翠萍吼道:“你这是为啥?我对你不好么?你为啥要这样?你说啊,为啥?” 工友们再次肯定了老板是个大傻『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问些没用的,顾不上他的面子,纷纷着急地问那钟翠萍说:“你偷出来的工钱呢?被你藏在哪儿了?快说出来,不然把你交给公安了。” 旁边的女工人附和道:“对对,把她交给公安,这臭表子,死不要脸还到处勾引男人,我早说过她是贱人,把她送到公安局里枪毙了。” 刘翠萍被这前后的事儿弄懵了,就好像一个憋了气的气球,面如死灰地说:“那钱被我表哥拿走了,对,就是钟大锤那个混蛋,他把钱拿走了,呜呜呜。” 没人同情她,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个勾引汉子的贱人,在这里工作的女工人,很多都是有家有口的,平时可没少因为刘翠萍跟自家汉子闹口角,这下好了,真面目『露』出来,看她还敢不敢摆老板娘的谱儿。 女工人的关注点就是比较奇怪,男工人已经开始跳脚,纷纷叫嚷着说:“钟大锤人呢?他跑哪儿去了?你肯定知道,识相点儿快说出来。” 工人们不得不着急呀,那些钱关系到他们的工资,这个月就等着老板发工资呢,要是被人偷走了,那这钱还发不发了。 八娃把手往外面一指,“我看见他往那边跑了,睿哥哥去追他。” “快,咱们快追上去。” 工人们纷纷跑了,冯老三清醒过来也跟着一块追,那钱他确定是丢了,八娃跟他说的时候,他就开了保险箱,果然里面空『荡』『荡』的啥也没有,那对狗男女,偷走了存折还不够,还把他的钱也给偷走了,好死不死地他前些天才刚把钱取出来,就等着给工人们发工资呢,他能不着急么。 他们冲到了山路口,就看见睿哥儿沮丧着小脸儿在跟萌萌解释:“当时我已经抓到他了,还是让他给跑了,妹妹,你怪我吧。” 萌萌神秘地笑起来,『露』出一对小酒窝说:“不怪你,我也抓到他了。” 萌萌回过头去冲着来人喊:“我刚才看见坏人往那边跑了,你们快去追呀。” 工友们瞬间泄了气,撕扯着头皮说:“还追啥追,这会儿功夫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们心里清楚,那贼偷走了钱,肯定是要多远跑多远,再想拿回来就难咯。 还有女工人不愿意放弃,叫嚷着说:“咱们赶紧追上去呀,就算找不到人,也要快点儿去公安局里报案,让公安帮咱们找。” “对对对,找公安,老板,你快点儿走哇。” 工人们在背后推着冯老三,心里想着就算公安找不回来钱,也要让公安替他们做主,让冯老三先把工钱结了,至于他自个儿倒不倒霉,那可不关他们的事儿,谁让他缺心眼儿地瞎折腾,闹得人也没了,财也没了。 大伙儿奔跑在山路上,谁成想还没走到半路,就碰见了被绑在路边的钟大锤,他上身还光着没穿衣服,身上只有一条裤子,看不到一丝工钱的影子。 工人们看见了他,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气冲冲地围上去,先狠狠地给了他好几下子,才开始审问:“钱呢?快说钱在哪里?” 钟大锤的嘴里还含着牛粪,看见工人就好像看见亲人似的,支支吾吾地说:“钱被鬼拿走了,快点儿救我。” 冯老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揍,“放你娘的狗屁,明明是被你拿走的,快点儿交代,钱到底去哪儿了?” 钟大锤没法躲开,硬生生挨了这顿揍,转眼间那张脸变得连他妈都认不出,苦哈哈地说:“我真不知道哇,都被鬼给拿走了,还把我绑在这儿。” 大伙儿认定他没有说实话,如果钟大锤说是被路过的哪个人给绑了,顺便把钱劫走了,说不定还有人相信,可是他一个劲儿地说鬼,工人们说啥也不相信。 男工人们轮番上阵,一人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快点儿说,你说不说?钱被你藏在哪儿了?” 直到他们把钟大锤给扇晕了,他还是说不出那钱藏在什么地方,就连公安来了也调查不出,这回惨了,那些钱到底去哪儿了? 冯老三彻彻底底地后悔了,现在他钱没了,媳『妇』儿和儿子也跟他离了心,厂子里的工人天天催账,连活儿都停工了,他把家里剩下的钱搜刮干净,还是填不了这个窟窿,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第173章 冯老三这回亏大了, 丢了那么多钱,至今也没有找回来, 而且还没人同情他, 冯老太在家里甚至还说:“活该,他要不是我儿子,我恨不得公安把他也给抓进去, 好好一个家,差点儿被他折腾散,现在变成穷光蛋了,看谁还愿意跟他。” 冯老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还能有谁?还不是他媳『妇』儿, 外面的女人哪有正经媳『妇』儿好, 老三就是这点看不透。” 冯老太翻着白眼儿, 没好气地说:“管他看不看得透, 就该给他一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我可警告你啊, 老三要是来跟你借钱, 你不许借给他,要让他记住没钱的滋味儿,省得有了点钱就嘚瑟。” 冯老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头说:“行吧,都听你的,希望老三经过这一次, 能够好好改改,跟他媳『妇』儿过安分日子。” 这老两口是在院子里择菜的时候说的,萌萌就蹲在他们身旁,一边帮着爷爷『奶』『奶』择菜,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她原本还打算把三叔的钱还给他,听完她『奶』『奶』的话以后,萌萌忽然改变了主意,这钱先不还了,等三叔改好了再说。 她择完菜又跑出去玩了,在门口溜了一圈,就掉头去了村里的小河边,她五哥哥六哥哥他们准在这儿。 果然,萌萌在河边发现了五娃六娃和八娃的身影,这小哥仨在暑假里没有跑出去玩,都来到小河边采摘野菜,好贴补家用。 萌萌来了,他们也没看见,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地上,桃源村这片土壤实在是肥沃,雨水一过,那些曲曲菜啊灰灰菜啊就都冒出来,绿油油一片长得格外喜人,就算不卖给野菜厂,拿去卖给村里的小饭馆也能赚到钱。 萌萌来的时候,他们的筐子里已经装满了大半,八娃那张白净净的小脸蛋已经沾上了泥巴,跟花脸猫似的。 萌萌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等他回过头了就说:“弟弟,我也来帮你们摘菜。” “不用了姐,我们摘得差不多了。”八娃其实没说实话,他们哥仨准备把筐子填满了才回去。 萌萌已经蹲下来帮他们采摘,她觉得有些愧疚,三叔的钱被她拿走了,还连累了哥哥弟弟们这么辛苦。 五娃发现之后特别着急,走回来拉起萌萌说:“妹妹你这是干啥?不用你帮忙,你快回家吃饭去吧。” “是啊快吃饭了。”萌萌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声音低低地说:“天就要黑了,你们还不回家吃饭,还在这里挖野菜,都是我不好。” “哪儿能怪你,这又不关你的事儿。”五娃心里暖暖的,终于说出了实情:“我们就是闲着没事干,出来帮我妈摘点儿菜回去,有多的再卖给饭店,不是为了给我爸还账。” 五娃心里还是埋怨的,他爸把家里的钱都搜刮走了,他们娘几个没吃没喝的,还得自己出来找吃的,赚到了钱,他也是留给他妈买菜用,摊上那么个糟心的爸,真是难为他了。 萌萌看得难受,忍不住透『露』说:“五哥哥,你这样好辛苦,你爸的钱其实没丢,我那天好像看见了。” 五娃猛然抬头,着急地问:“萌萌你说啥?你看见我爸的钱丢哪儿啦?” 萌萌垂下眼睛,小小声地说:“我看见那个坏人把钱丢到山下了。” 五娃激动坏了,顾不上去问当日的情形,就在原地转起了圈圈说:“太好了,有了钱我爸就能还账啦,哦不行不行,这钱不能马上还给他。” 自从他爸提出要跟他妈离婚,他妈天天在家里哭,五娃小小的年纪就落下了心理阴影,觉得大人也不能完全信任,说不定哪一天他爸就不要他们几兄弟了。 现在他们虽然不闹离婚了,可家里的糟心事儿也不少,说到底,五娃这算是把他爸给怨上了。 他心里打好了主意,就叮嘱萌萌说:“你先别声张,明天咱们再到你说的山下去找,要是找到了也不能告诉我爸,萌萌你知道不?” “知道,我明天跟你们一块去找。”萌萌说出了心事儿,乐颠颠地跑回家,她终于不用再看五哥哥他们受苦了。 第二天,这几个小娃娃就偷偷『摸』『摸』地溜达出来,村里的大人都忙,没人注意到他们溜进了山里,却还是没能躲过睿哥儿的眼睛。 到了山谷的拐弯处,他嗖地从石头后面跳出来,跑到他们前面说:“你们要去哪儿?还带着萌萌?” “嘘!”五娃紧张地左看右看,发现这周围压根没有人,才终于放心地说:“我带妹妹去找钱,我爸的钱,她说那些钱掉山里了。” “你爸的钱在里面?”睿哥儿挑着眉,发现萌萌在点头,他心里就觉得有古怪。 明明那个刘大锤抢了自行车就逃走了,他偷跑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这是睿哥儿亲眼看见的,萌萌咋会知道那些钱藏在哪里? 他心里留个心眼儿,就处处留意萌萌的反应,结果他惊讶地发现,萌萌对这山里面熟悉着呢,带领着他们一帮人左绕右绕,居然没一会儿就进到了深山,还门儿清地领着他们走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到了这里,萌萌指着地上说:“应该就在那后面,五哥你去找找。” 五娃飞快地跑进去了,过了一分钟不到,就听见他惊喜的叫声:“真的在这儿,钱还在里面!” 睿哥儿的眉『毛』拧得更紧了,趁着他们还在前面数钱,他就悄『摸』拉着萌萌走到了一边,尽量放轻了语气说:“萌萌,你咋知道那些钱掉这里了?” 萌萌咧着小嘴儿笑得挺乐呵,忽然指向天空说:“小金告诉我的。”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那天上立刻传来小金响亮的鸣叫。 “哦,原来是这样。” 睿哥儿看似被她说服了,其实内心深处更加觉得疑『惑』。 他了解小金,那就是个好奇心很强的贪心鬼,看见啥稀奇的东西就想碰碰,既然它发现了钱袋子,又为啥不把它叼回家,反而告诉了萌萌?再说了,小金是畜生又不会说话,它是咋告诉萌萌的? 他直觉这件事情有古怪,而这个古怪就出在萌萌的身上,上辈子的阴影深深地笼罩住他,一想到萌萌神秘地失踪,一想到她身边那些奇怪的动物,睿哥儿就不得不感到恐慌。 他害怕失去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只能再一次叮嘱她说:“萌萌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么?你会气功这事儿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萌萌捂住小嘴儿,从指缝里流出一句话:“我没有说呀,咱们拉过勾的。” 睿哥儿见她还不理解,就耐心地解释:“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你不用说,哥也知道跟你有关系,萌萌啊,哥都是为了你好,外面的坏人太多了,他们要知道你会气功,会把你抓走的。” 萌萌觉得没那么严重,追问说:“谁都不能告诉吗?” 睿哥儿很坚定地说:“嗯,一个也不许告诉,比如你爷爷『奶』『奶』,他们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萌萌摇晃着小脑袋,“我还没告诉他们,上次我说我会气功,『奶』『奶』也不相信。” 睿哥儿的嘴角『露』出一丝丝笑,瞬间就敛去了,安慰她说:“没事儿,哥相信你,下次再有这种事儿,你记得先来告诉哥,哥哥帮你处理。” 萌萌有些奇怪地问:“你不是说谁也不能告诉么?” “我又不是外人。”睿哥儿『揉』着她的脑袋,笑得可温柔了,“哥只会帮你,绝对不会害你的,萌萌你记住了吗?” 萌萌躲开了他的手,笑嘻嘻地说:“记住了,只告诉你一个人。” 睿哥儿非常满意,终于有心思听五娃他们在讨论。 “我听咱爸说,家里丢了三十万,这里面就有三十万,应该都在这儿了。” 六娃刚才也清点过了,兴奋地说:“太好了,咱们把钱拿回去,咱们家就不用欠人家钱了,省得那些工人天天往家里跑,快把人烦死了。” 五娃咬了咬牙说:“欠工人的钱顶多才几万块,这里面就有三十万,不能都还回去,要不然咱爸又要去找狐狸精了。” 八娃咬着手指头说:“狐狸精不是已经被抓了么?” 五娃一个白眼儿瞥过去,嫌弃地埋汰起来:“你是不是傻?狐狸精又不是只有一个,『奶』『奶』说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咱爸就是这样变坏的,你还想不想有爸,想就不能让他有钱。” 八娃老老实实地说:“我要爸爸,没爸的孩子惨,菊花婶儿她家娃娃就没爸,老被人欺负。” 五娃还不放心这个傻弟弟,就恐吓他说:“你知道了就好,回到家里可别『乱』说,小心爸又给你找个后妈回来。” “我不说了,我压根就不知道。”八娃虽然调皮,还是很听哥哥们话的,自觉没有他的事儿了,就跑到一旁玩起了石头籽儿。 他被搞定了,六娃还没搞定了,只听他说:“哥,咱真的不把钱还回去啦?那咱们家的厂子咋办?” 五娃其实也没想好,有些为难地说:“让我想想,要不交给咱妈?不行不行,咱妈也不靠谱,哎呀,这要咋办才好?要不交给『奶』『奶』吧?” 他们说得那么为难,甚至还想出了馊主意,睿哥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走过去说:“晓弘,你真不打算把钱还给你爸了?” 五娃摇着头,沮丧地说:“我怕我爸去找狐狸精。” “那你想好这钱要咋办了吗?”睿哥儿盯着他,抢先一步说:“这钱不能给你『奶』『奶』,你爸要是知道了,会怪你『奶』『奶』的。” “啊?这要咋办才好哇?要不还是给咱妈吧?她太可怜了。”五娃左右为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也拿不定主意了。 睿哥儿想到了五娃上辈子的际遇,萌萌失踪了以后,五娃还到处去找她,是个有心的哥哥。 睿哥儿暗暗叹了一口气,鼓励他说:“五娃,你今年也不小了,家里就你最大,该给你弟弟们做个榜样,这钱你要是敢拿,你就拿着,哥教你怎么赚钱。” 五娃的眼底亮了起来,经过这事儿,让他意识到大人不靠谱,想来想去还是靠自己最实在,就兴冲冲地说:“睿哥,你真能带我赚钱?” 睿哥儿摆出很臭屁的样子说:“哥啥时候骗过你?我说能赚就能赚,就看你敢不敢了?” 五娃一点犹豫地也没有,直接就点头了,盯着地上的钱袋子说:“我有啥不敢的,总比让我爸拿去给狐狸精强。” 在这一刻,五娃终于下定决心,要把他爸的钱给昧了,他决定还一部分回去,好让工厂能够继续开工,剩下的用来赚钱。 萌萌听是听懂了,却有些不开心地说:“你们都是坏人。” “萌萌我不是……”“萌萌你听我说……”睿哥儿和五娃都很着急,以为萌萌怪罪他们贪心。 没等他们解释完,就听见萌萌说:“哼,赚钱也不带上我,我不跟你们玩了。” 第173章 冯老三这回亏大了, 丢了那么多钱,至今也没有找回来, 而且还没人同情他, 冯老太在家里甚至还说:“活该,他要不是我儿子,我恨不得公安把他也给抓进去, 好好一个家,差点儿被他折腾散,现在变成穷光蛋了,看谁还愿意跟他。” 冯老头深深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还能有谁?还不是他媳『妇』儿, 外面的女人哪有正经媳『妇』儿好, 老三就是这点看不透。” 冯老太翻着白眼儿, 没好气地说:“管他看不看得透, 就该给他一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我可警告你啊, 老三要是来跟你借钱, 你不许借给他,要让他记住没钱的滋味儿,省得有了点钱就嘚瑟。” 冯老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头说:“行吧,都听你的,希望老三经过这一次, 能够好好改改,跟他媳『妇』儿过安分日子。” 这老两口是在院子里择菜的时候说的,萌萌就蹲在他们身旁,一边帮着爷爷『奶』『奶』择菜,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她原本还打算把三叔的钱还给他,听完她『奶』『奶』的话以后,萌萌忽然改变了主意,这钱先不还了,等三叔改好了再说。 她择完菜又跑出去玩了,在门口溜了一圈,就掉头去了村里的小河边,她五哥哥六哥哥他们准在这儿。 果然,萌萌在河边发现了五娃六娃和八娃的身影,这小哥仨在暑假里没有跑出去玩,都来到小河边采摘野菜,好贴补家用。 萌萌来了,他们也没看见,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地上,桃源村这片土壤实在是肥沃,雨水一过,那些曲曲菜啊灰灰菜啊就都冒出来,绿油油一片长得格外喜人,就算不卖给野菜厂,拿去卖给村里的小饭馆也能赚到钱。 萌萌来的时候,他们的筐子里已经装满了大半,八娃那张白净净的小脸蛋已经沾上了泥巴,跟花脸猫似的。 萌萌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等他回过头了就说:“弟弟,我也来帮你们摘菜。” “不用了姐,我们摘得差不多了。”八娃其实没说实话,他们哥仨准备把筐子填满了才回去。 萌萌已经蹲下来帮他们采摘,她觉得有些愧疚,三叔的钱被她拿走了,还连累了哥哥弟弟们这么辛苦。 五娃发现之后特别着急,走回来拉起萌萌说:“妹妹你这是干啥?不用你帮忙,你快回家吃饭去吧。” “是啊快吃饭了。”萌萌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声音低低地说:“天就要黑了,你们还不回家吃饭,还在这里挖野菜,都是我不好。” “哪儿能怪你,这又不关你的事儿。”五娃心里暖暖的,终于说出了实情:“我们就是闲着没事干,出来帮我妈摘点儿菜回去,有多的再卖给饭店,不是为了给我爸还账。” 五娃心里还是埋怨的,他爸把家里的钱都搜刮走了,他们娘几个没吃没喝的,还得自己出来找吃的,赚到了钱,他也是留给他妈买菜用,摊上那么个糟心的爸,真是难为他了。 萌萌看得难受,忍不住透『露』说:“五哥哥,你这样好辛苦,你爸的钱其实没丢,我那天好像看见了。” 五娃猛然抬头,着急地问:“萌萌你说啥?你看见我爸的钱丢哪儿啦?” 萌萌垂下眼睛,小小声地说:“我看见那个坏人把钱丢到山下了。” 五娃激动坏了,顾不上去问当日的情形,就在原地转起了圈圈说:“太好了,有了钱我爸就能还账啦,哦不行不行,这钱不能马上还给他。” 自从他爸提出要跟他妈离婚,他妈天天在家里哭,五娃小小的年纪就落下了心理阴影,觉得大人也不能完全信任,说不定哪一天他爸就不要他们几兄弟了。 现在他们虽然不闹离婚了,可家里的糟心事儿也不少,说到底,五娃这算是把他爸给怨上了。 他心里打好了主意,就叮嘱萌萌说:“你先别声张,明天咱们再到你说的山下去找,要是找到了也不能告诉我爸,萌萌你知道不?” “知道,我明天跟你们一块去找。”萌萌说出了心事儿,乐颠颠地跑回家,她终于不用再看五哥哥他们受苦了。 第二天,这几个小娃娃就偷偷『摸』『摸』地溜达出来,村里的大人都忙,没人注意到他们溜进了山里,却还是没能躲过睿哥儿的眼睛。 到了山谷的拐弯处,他嗖地从石头后面跳出来,跑到他们前面说:“你们要去哪儿?还带着萌萌?” “嘘!”五娃紧张地左看右看,发现这周围压根没有人,才终于放心地说:“我带妹妹去找钱,我爸的钱,她说那些钱掉山里了。” “你爸的钱在里面?”睿哥儿挑着眉,发现萌萌在点头,他心里就觉得有古怪。 明明那个刘大锤抢了自行车就逃走了,他偷跑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这是睿哥儿亲眼看见的,萌萌咋会知道那些钱藏在哪里? 他心里留个心眼儿,就处处留意萌萌的反应,结果他惊讶地发现,萌萌对这山里面熟悉着呢,带领着他们一帮人左绕右绕,居然没一会儿就进到了深山,还门儿清地领着他们走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到了这里,萌萌指着地上说:“应该就在那后面,五哥你去找找。” 五娃飞快地跑进去了,过了一分钟不到,就听见他惊喜的叫声:“真的在这儿,钱还在里面!” 睿哥儿的眉『毛』拧得更紧了,趁着他们还在前面数钱,他就悄『摸』拉着萌萌走到了一边,尽量放轻了语气说:“萌萌,你咋知道那些钱掉这里了?” 萌萌咧着小嘴儿笑得挺乐呵,忽然指向天空说:“小金告诉我的。”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那天上立刻传来小金响亮的鸣叫。 “哦,原来是这样。” 睿哥儿看似被她说服了,其实内心深处更加觉得疑『惑』。 他了解小金,那就是个好奇心很强的贪心鬼,看见啥稀奇的东西就想碰碰,既然它发现了钱袋子,又为啥不把它叼回家,反而告诉了萌萌?再说了,小金是畜生又不会说话,它是咋告诉萌萌的? 他直觉这件事情有古怪,而这个古怪就出在萌萌的身上,上辈子的阴影深深地笼罩住他,一想到萌萌神秘地失踪,一想到她身边那些奇怪的动物,睿哥儿就不得不感到恐慌。 他害怕失去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只能再一次叮嘱她说:“萌萌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么?你会气功这事儿不能告诉别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萌萌捂住小嘴儿,从指缝里流出一句话:“我没有说呀,咱们拉过勾的。” 睿哥儿见她还不理解,就耐心地解释:“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你不用说,哥也知道跟你有关系,萌萌啊,哥都是为了你好,外面的坏人太多了,他们要知道你会气功,会把你抓走的。” 萌萌觉得没那么严重,追问说:“谁都不能告诉吗?” 睿哥儿很坚定地说:“嗯,一个也不许告诉,比如你爷爷『奶』『奶』,他们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萌萌摇晃着小脑袋,“我还没告诉他们,上次我说我会气功,『奶』『奶』也不相信。” 睿哥儿的嘴角『露』出一丝丝笑,瞬间就敛去了,安慰她说:“没事儿,哥相信你,下次再有这种事儿,你记得先来告诉哥,哥哥帮你处理。” 萌萌有些奇怪地问:“你不是说谁也不能告诉么?” “我又不是外人。”睿哥儿『揉』着她的脑袋,笑得可温柔了,“哥只会帮你,绝对不会害你的,萌萌你记住了吗?” 萌萌躲开了他的手,笑嘻嘻地说:“记住了,只告诉你一个人。” 睿哥儿非常满意,终于有心思听五娃他们在讨论。 “我听咱爸说,家里丢了三十万,这里面就有三十万,应该都在这儿了。” 六娃刚才也清点过了,兴奋地说:“太好了,咱们把钱拿回去,咱们家就不用欠人家钱了,省得那些工人天天往家里跑,快把人烦死了。” 五娃咬了咬牙说:“欠工人的钱顶多才几万块,这里面就有三十万,不能都还回去,要不然咱爸又要去找狐狸精了。” 八娃咬着手指头说:“狐狸精不是已经被抓了么?” 五娃一个白眼儿瞥过去,嫌弃地埋汰起来:“你是不是傻?狐狸精又不是只有一个,『奶』『奶』说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咱爸就是这样变坏的,你还想不想有爸,想就不能让他有钱。” 八娃老老实实地说:“我要爸爸,没爸的孩子惨,菊花婶儿她家娃娃就没爸,老被人欺负。” 五娃还不放心这个傻弟弟,就恐吓他说:“你知道了就好,回到家里可别『乱』说,小心爸又给你找个后妈回来。” “我不说了,我压根就不知道。”八娃虽然调皮,还是很听哥哥们话的,自觉没有他的事儿了,就跑到一旁玩起了石头籽儿。 他被搞定了,六娃还没搞定了,只听他说:“哥,咱真的不把钱还回去啦?那咱们家的厂子咋办?” 五娃其实也没想好,有些为难地说:“让我想想,要不交给咱妈?不行不行,咱妈也不靠谱,哎呀,这要咋办才好?要不交给『奶』『奶』吧?” 他们说得那么为难,甚至还想出了馊主意,睿哥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走过去说:“晓弘,你真不打算把钱还给你爸了?” 五娃摇着头,沮丧地说:“我怕我爸去找狐狸精。” “那你想好这钱要咋办了吗?”睿哥儿盯着他,抢先一步说:“这钱不能给你『奶』『奶』,你爸要是知道了,会怪你『奶』『奶』的。” “啊?这要咋办才好哇?要不还是给咱妈吧?她太可怜了。”五娃左右为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也拿不定主意了。 睿哥儿想到了五娃上辈子的际遇,萌萌失踪了以后,五娃还到处去找她,是个有心的哥哥。 睿哥儿暗暗叹了一口气,鼓励他说:“五娃,你今年也不小了,家里就你最大,该给你弟弟们做个榜样,这钱你要是敢拿,你就拿着,哥教你怎么赚钱。” 五娃的眼底亮了起来,经过这事儿,让他意识到大人不靠谱,想来想去还是靠自己最实在,就兴冲冲地说:“睿哥,你真能带我赚钱?” 睿哥儿摆出很臭屁的样子说:“哥啥时候骗过你?我说能赚就能赚,就看你敢不敢了?” 五娃一点犹豫地也没有,直接就点头了,盯着地上的钱袋子说:“我有啥不敢的,总比让我爸拿去给狐狸精强。” 在这一刻,五娃终于下定决心,要把他爸的钱给昧了,他决定还一部分回去,好让工厂能够继续开工,剩下的用来赚钱。 萌萌听是听懂了,却有些不开心地说:“你们都是坏人。” “萌萌我不是……”“萌萌你听我说……”睿哥儿和五娃都很着急,以为萌萌怪罪他们贪心。 没等他们解释完,就听见萌萌说:“哼,赚钱也不带上我,我不跟你们玩了。” 第174章 萌萌这个小娃娃也知道有钱的好处, 听到哥哥们赚钱不带她,她就有些不高兴。 睿哥儿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赶紧来哄她:“哥哥赚钱咋会忘了你?就连哥哥赚到的钱也是给你花。” 这还差不多, 萌萌又高兴了,就问:“你们打算咋赚钱呀?” 睿哥儿想了想,其实赚钱的门路他多得是, 问题是他们的岁数还太小,许多事情不好出面,只能按稳妥的来。 “最容易的法子就是买房,还能把房子租出去收钱,或者干脆自己建房子。”对他们这些小娃娃, 睿哥儿没有说得太细, 直接就给下了结论。 萌萌好奇地问:“咱们还能自己建房子吗?” “为啥不能?”睿哥儿微笑着看她, 耐心地解释说:"比如我家就在省城里建了楼, 每年光收租子就有不少呐。” 五娃一听就心动地说:“那咱也建这种楼吧,收租子。” 睿哥儿摇了摇头说:“建造大厦花的钱多,咱们也没时间自己看着。最划算的还是住人的房子, 这种房子看的就是地段。比如说, 北京和上海的房子,肯定就比别的地方要好。咱们省城里的房子,又比下面的城市好,总之,买房子就是买地段。” “这样啊,那我要把我的钱拿出来, 都买成房子。” 萌萌听得似懂非懂,直觉睿哥儿是不会骗她的,她有很多私房钱,一想到自己也能赚钱了,萌萌就很兴奋。 没想到睿哥儿却很有主意地说:“这个先不着急,咱们要买,还是买北京和上海的房子好,萌萌你外公家在北京,咱们在北京买房,也有人照顾,还可以在上海买房,上次那个中介,还能帮咱们租出去。” 他已经想好了,他买房子就是图以后涨价,不是为了一时半会儿的收入,等他再大一点儿,许多事情就都好办了。 萌萌和她哥哥们也不是很懂,听睿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个小娃娃商量好以后,也没法子立刻实施,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钱还回去。 他们当然不能傻到自己拿回家,而是想好了对策。 五娃带着他弟弟回到家里,看见他爸还坐在门槛上抽烟,那两条眉『毛』皱得死紧。 透过那层白『色』的烟雾,冯老三的脸也仿佛带着愁绪,他不得不愁啊,欠工人的钱实在拿不出来了,他多年的积蓄也全都没了,不知道要去哪里弄钱。 五娃很懂事地走过去,贴心地说:“爸,咱们家的钱还没找到么?” “没有。”冯老三的声音低低的,今天公安还跟他说来着,那个钟大锤一直不肯说实话,公安们也找不到钱,冯老三已经没辙了。 五娃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十分机灵地说:“爸,我听村里的大人说,咱们家的钱是被人半路劫走了,那个姓钟的坏蛋半路上遇到了坏人,被人黑吃黑了。” 冯老三尽管灰心,但还没有失去理智,摇着头说:“没有的事儿,要是被人劫了,他怎么不说?还开口闭口都是鬼,鬼才相信他的话!说不定他们有同伙,就是被同伙给拿了。” 冯老三越说越后悔,懊恼地抓扯着头发,两只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五娃瞅着他爸的脸『色』,自己也装模作样地叹着气,摆出一副很老成的样子说:“要我是那个坏人,我就直接把钱扔到山里,等以后没事儿了,我再拿出来用。” 他撂下这句话,就跑回房间了,在他身后的冯老三,却慢慢地回过神来。 对呀,那个钟大锤打死不肯说,不是因为那些钱被别人劫走了,而是被他自己藏起来了! 冯老三腾地站起了身,脑筋一瞬间就灵活了,当时他们发现丢了钱,可是在第一时间就追出去了,那么短的时间,他钟大锤不可能把钱藏在其他地方,最有可能还是像他儿子说的,直接往山下一扔…… 冯老三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突然发疯似的往外面跑,过了一会儿,他就纠集了一帮住在村里的工人,让他们跟着他往山里寻找。 工人们听说那些钱有可能找回来,也都非常积极,没办法,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从外地跑来打工的,家里有老有小要养,工资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这群人蜂拥着冲进了山里,专门来到钟大锤被绑住的那座山脚下,几个人几个人凑成一组,在那里埋头寻找。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他们,居然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老板,这儿有个包裹,上面还印着字儿呢,是咱们厂子里的包裹!” 最先发现包裹的工人兴奋地嚷嚷起来,他们虽然兴奋,但却聪明地没有去碰那个包裹。 冯老三欣喜若狂地跑过去,其他的工人也呼啦啦地围上来。 工友们催促着说:“老板,咱们的工钱是不是装在里面?你快打开来看看呀。” 冯老三在工人们期待的目光中,刷地拉开了那个钱袋子,他的脸『色』很快就灰败下去。 那个包裹里装的是钱没错,可是那数目一看就不对,他被偷了整整三十万,这包里的钱最多也就只有十万,还有二十万呢,到哪里去了? 工人们没想到那么多,他们看到钱了,终于安定了,当场就嚷嚷着要分钱:“太好了老板,咱们的工钱总算找回来了,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咱们是不是先把这工钱给结了啊?” 旁边的工人也着急地说:“对呀老板,我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就等着这个月的工资开伙呢。” 冯老三难以掩住失望,抓紧了那个钱袋子说:“这钱的数目不对,我明明丢了三十万,这里没那么多钱。” 工人们顿时不满意了,纷纷叫嚷着说:“老板你可不能赖账,我们拼死拼活给你打工,还不是为了这点子工资?现在你钱找回来了,不给发工资不说,还说你的钱不对头?谁知道你到底丢了多少钱?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们发工资?” “就是就是,你要敢拖欠工资,我们就到公安局告你去。” 工人们气势汹汹,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想着冯老三要是敢拖欠工资,他们就能活活吃了他。 那几个最先发现包裹的人,也看冯老三不顺眼,暗自庆幸他们刚才机灵,没主动去碰那个包裹,不然这会儿,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老板一句钱不对数,他们就平白担上了嫌疑,搁在谁身上也不愿意。 因此他们喊得最大声:“老板,你做人可不能这样,我们累死累活帮你打工,你钱丢了,我们还出来帮你找,你敢不发工资试试。” 冯老三沐浴在这种狼一样的眼神中,也知道怕了,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没说不给你们发工资,就是这钱真的不对,你们看我的存折,还在这儿呢。” 他翻开了那本存折,冲工人们扬了扬,“我前几天刚取了三十万,都锁进保险柜里被人偷走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么点儿。” 他的目光望周围的地面扫了扫,恳求说:“这钱不可能自己长腿跑了,肯定还在哪个地方,你们再帮忙找找,我保证一定不会拖欠工资,等咱们回去报告给公安,这钱照样给你们发。” 工人们听了都没有动,冯老三又催促起来:“你们再帮忙找找吧,这些钱也关系到咱们厂子,没有了钱,我这厂子要咋开下去?你们也不想丢了工作对吧?” 工人们清醒过来,要是厂子里没有了钱,那确实不太能运营下去,关系到他们每个人的饭碗,他们也就有了动力,认命地帮他去找。 可惜他们一群人找了大半天,除了最开始那个包裹,其他的啥也没有找到,眼看天就要黑了,才不得不放弃。 冯老三失望透顶,那个包裹里的钱拿回来一数,不多不少刚好十万,还完了工人们的工资,就只剩下紧巴巴的一点子货款了,能维持住工厂运转,就该烧高香了,至于他冯老三自己的钱,不好意思,没人知道在哪里。 就连前来办案的公安也搞不清楚,他们审问过钟大锤和刘翠萍,那两人的交代的话,没一句有用的,尽会说些胡话,不过能找回来一部分钱,也是好事儿。 公安们登记好了以后,就让冯老三先把工钱给结了,剩下的钱再慢慢找。 工人们拿到了钱自然是欢喜,可冯老三他还愁眉苦脸呢,可惜没人可怜他。 他媳『妇』儿陈红梅因为离婚的事儿,现在对他爱理不理的,发现他找回来十万块,陈红梅第一时间就把钱攒到了自己手里,还亲自跑到工厂去给工人们发工资,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她觉得这家工厂也有她的一份,凭什么让冯老三一个人管钱?管钱也就算了,居然还给她找狐狸精,花她的钱养狐狸精,陈红梅咽不下这口气。 狐狸精都能管钱,她为啥就不能管?她不但要管钱,还要把钱管得死死的,以后冯老三一『毛』钱也别想『乱』动。 打从这一天开始,陈红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冯老三去上班,她也跟着去上班,不为别的,就为了盯住冯老三和她家的钱。 家里发生的事儿,五娃当然是门儿清了,他原本还提心吊胆的,担心他偷钱的事儿被他爸妈知道了,没想到最后谁也没发现,那钱就到他了手上。 整整二十万呐!对于没有见过世面的五娃来说,那是很大一笔钱了,也因此,他一有空闲就去找睿哥儿,跟他打听赚钱的事儿。 “睿哥,你咋还不带我去赚钱呀?咱啥时候能去赚钱?”五娃抓着腮帮子,显得有些急躁。 “悠着点儿,别让你家大人发现了,他们要是知道了你偷偷把钱藏起来,准能把你的腿给打断。” 睿哥儿的眼神扫向了五娃的腿,让五娃莫名觉得腿上有些疼,他悄悄地往后挪了一步说:“那要咋整?我家里没有地方藏,我都藏在山洞里了,还整天担心被野兽给祸害了。” 睿哥儿很淡定地说:“你急啥,到了时间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先回家吧,去外面别瞎说。” “那好吧,我等你消息啊。”五娃啥也没打听到,只好失望地回了家。 睿哥儿看着他走出门,飞速地转动着脑筋,上海暂时是去不了了,就北京还有一点儿机会,他把目光瞄向了萌萌她外家。 早在苏家人刚来到村里,睿哥儿就和他们相处得很好,那时候他没有别的打算,只觉得他们是萌萌的外家人,本能就想向他们靠近,现在他心中有了计划,那就更得好好地筹划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开始我要发奋图强,争取日更两章,如果做不到请你们挥舞小皮鞭抽死我!!! 第174章 萌萌这个小娃娃也知道有钱的好处, 听到哥哥们赚钱不带她,她就有些不高兴。 睿哥儿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赶紧来哄她:“哥哥赚钱咋会忘了你?就连哥哥赚到的钱也是给你花。” 这还差不多, 萌萌又高兴了,就问:“你们打算咋赚钱呀?” 睿哥儿想了想,其实赚钱的门路他多得是, 问题是他们的岁数还太小,许多事情不好出面,只能按稳妥的来。 “最容易的法子就是买房,还能把房子租出去收钱,或者干脆自己建房子。”对他们这些小娃娃, 睿哥儿没有说得太细, 直接就给下了结论。 萌萌好奇地问:“咱们还能自己建房子吗?” “为啥不能?”睿哥儿微笑着看她, 耐心地解释说:"比如我家就在省城里建了楼, 每年光收租子就有不少呐。” 五娃一听就心动地说:“那咱也建这种楼吧,收租子。” 睿哥儿摇了摇头说:“建造大厦花的钱多,咱们也没时间自己看着。最划算的还是住人的房子, 这种房子看的就是地段。比如说, 北京和上海的房子,肯定就比别的地方要好。咱们省城里的房子,又比下面的城市好,总之,买房子就是买地段。” “这样啊,那我要把我的钱拿出来, 都买成房子。” 萌萌听得似懂非懂,直觉睿哥儿是不会骗她的,她有很多私房钱,一想到自己也能赚钱了,萌萌就很兴奋。 没想到睿哥儿却很有主意地说:“这个先不着急,咱们要买,还是买北京和上海的房子好,萌萌你外公家在北京,咱们在北京买房,也有人照顾,还可以在上海买房,上次那个中介,还能帮咱们租出去。” 他已经想好了,他买房子就是图以后涨价,不是为了一时半会儿的收入,等他再大一点儿,许多事情就都好办了。 萌萌和她哥哥们也不是很懂,听睿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个小娃娃商量好以后,也没法子立刻实施,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钱还回去。 他们当然不能傻到自己拿回家,而是想好了对策。 五娃带着他弟弟回到家里,看见他爸还坐在门槛上抽烟,那两条眉『毛』皱得死紧。 透过那层白『色』的烟雾,冯老三的脸也仿佛带着愁绪,他不得不愁啊,欠工人的钱实在拿不出来了,他多年的积蓄也全都没了,不知道要去哪里弄钱。 五娃很懂事地走过去,贴心地说:“爸,咱们家的钱还没找到么?” “没有。”冯老三的声音低低的,今天公安还跟他说来着,那个钟大锤一直不肯说实话,公安们也找不到钱,冯老三已经没辙了。 五娃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十分机灵地说:“爸,我听村里的大人说,咱们家的钱是被人半路劫走了,那个姓钟的坏蛋半路上遇到了坏人,被人黑吃黑了。” 冯老三尽管灰心,但还没有失去理智,摇着头说:“没有的事儿,要是被人劫了,他怎么不说?还开口闭口都是鬼,鬼才相信他的话!说不定他们有同伙,就是被同伙给拿了。” 冯老三越说越后悔,懊恼地抓扯着头发,两只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五娃瞅着他爸的脸『色』,自己也装模作样地叹着气,摆出一副很老成的样子说:“要我是那个坏人,我就直接把钱扔到山里,等以后没事儿了,我再拿出来用。” 他撂下这句话,就跑回房间了,在他身后的冯老三,却慢慢地回过神来。 对呀,那个钟大锤打死不肯说,不是因为那些钱被别人劫走了,而是被他自己藏起来了! 冯老三腾地站起了身,脑筋一瞬间就灵活了,当时他们发现丢了钱,可是在第一时间就追出去了,那么短的时间,他钟大锤不可能把钱藏在其他地方,最有可能还是像他儿子说的,直接往山下一扔…… 冯老三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突然发疯似的往外面跑,过了一会儿,他就纠集了一帮住在村里的工人,让他们跟着他往山里寻找。 工人们听说那些钱有可能找回来,也都非常积极,没办法,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从外地跑来打工的,家里有老有小要养,工资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这群人蜂拥着冲进了山里,专门来到钟大锤被绑住的那座山脚下,几个人几个人凑成一组,在那里埋头寻找。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他们,居然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老板,这儿有个包裹,上面还印着字儿呢,是咱们厂子里的包裹!” 最先发现包裹的工人兴奋地嚷嚷起来,他们虽然兴奋,但却聪明地没有去碰那个包裹。 冯老三欣喜若狂地跑过去,其他的工人也呼啦啦地围上来。 工友们催促着说:“老板,咱们的工钱是不是装在里面?你快打开来看看呀。” 冯老三在工人们期待的目光中,刷地拉开了那个钱袋子,他的脸『色』很快就灰败下去。 那个包裹里装的是钱没错,可是那数目一看就不对,他被偷了整整三十万,这包里的钱最多也就只有十万,还有二十万呢,到哪里去了? 工人们没想到那么多,他们看到钱了,终于安定了,当场就嚷嚷着要分钱:“太好了老板,咱们的工钱总算找回来了,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咱们是不是先把这工钱给结了啊?” 旁边的工人也着急地说:“对呀老板,我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就等着这个月的工资开伙呢。” 冯老三难以掩住失望,抓紧了那个钱袋子说:“这钱的数目不对,我明明丢了三十万,这里没那么多钱。” 工人们顿时不满意了,纷纷叫嚷着说:“老板你可不能赖账,我们拼死拼活给你打工,还不是为了这点子工资?现在你钱找回来了,不给发工资不说,还说你的钱不对头?谁知道你到底丢了多少钱?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们发工资?” “就是就是,你要敢拖欠工资,我们就到公安局告你去。” 工人们气势汹汹,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想着冯老三要是敢拖欠工资,他们就能活活吃了他。 那几个最先发现包裹的人,也看冯老三不顺眼,暗自庆幸他们刚才机灵,没主动去碰那个包裹,不然这会儿,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老板一句钱不对数,他们就平白担上了嫌疑,搁在谁身上也不愿意。 因此他们喊得最大声:“老板,你做人可不能这样,我们累死累活帮你打工,你钱丢了,我们还出来帮你找,你敢不发工资试试。” 冯老三沐浴在这种狼一样的眼神中,也知道怕了,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没说不给你们发工资,就是这钱真的不对,你们看我的存折,还在这儿呢。” 他翻开了那本存折,冲工人们扬了扬,“我前几天刚取了三十万,都锁进保险柜里被人偷走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么点儿。” 他的目光望周围的地面扫了扫,恳求说:“这钱不可能自己长腿跑了,肯定还在哪个地方,你们再帮忙找找,我保证一定不会拖欠工资,等咱们回去报告给公安,这钱照样给你们发。” 工人们听了都没有动,冯老三又催促起来:“你们再帮忙找找吧,这些钱也关系到咱们厂子,没有了钱,我这厂子要咋开下去?你们也不想丢了工作对吧?” 工人们清醒过来,要是厂子里没有了钱,那确实不太能运营下去,关系到他们每个人的饭碗,他们也就有了动力,认命地帮他去找。 可惜他们一群人找了大半天,除了最开始那个包裹,其他的啥也没有找到,眼看天就要黑了,才不得不放弃。 冯老三失望透顶,那个包裹里的钱拿回来一数,不多不少刚好十万,还完了工人们的工资,就只剩下紧巴巴的一点子货款了,能维持住工厂运转,就该烧高香了,至于他冯老三自己的钱,不好意思,没人知道在哪里。 就连前来办案的公安也搞不清楚,他们审问过钟大锤和刘翠萍,那两人的交代的话,没一句有用的,尽会说些胡话,不过能找回来一部分钱,也是好事儿。 公安们登记好了以后,就让冯老三先把工钱给结了,剩下的钱再慢慢找。 工人们拿到了钱自然是欢喜,可冯老三他还愁眉苦脸呢,可惜没人可怜他。 他媳『妇』儿陈红梅因为离婚的事儿,现在对他爱理不理的,发现他找回来十万块,陈红梅第一时间就把钱攒到了自己手里,还亲自跑到工厂去给工人们发工资,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她觉得这家工厂也有她的一份,凭什么让冯老三一个人管钱?管钱也就算了,居然还给她找狐狸精,花她的钱养狐狸精,陈红梅咽不下这口气。 狐狸精都能管钱,她为啥就不能管?她不但要管钱,还要把钱管得死死的,以后冯老三一『毛』钱也别想『乱』动。 打从这一天开始,陈红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冯老三去上班,她也跟着去上班,不为别的,就为了盯住冯老三和她家的钱。 家里发生的事儿,五娃当然是门儿清了,他原本还提心吊胆的,担心他偷钱的事儿被他爸妈知道了,没想到最后谁也没发现,那钱就到他了手上。 整整二十万呐!对于没有见过世面的五娃来说,那是很大一笔钱了,也因此,他一有空闲就去找睿哥儿,跟他打听赚钱的事儿。 “睿哥,你咋还不带我去赚钱呀?咱啥时候能去赚钱?”五娃抓着腮帮子,显得有些急躁。 “悠着点儿,别让你家大人发现了,他们要是知道了你偷偷把钱藏起来,准能把你的腿给打断。” 睿哥儿的眼神扫向了五娃的腿,让五娃莫名觉得腿上有些疼,他悄悄地往后挪了一步说:“那要咋整?我家里没有地方藏,我都藏在山洞里了,还整天担心被野兽给祸害了。” 睿哥儿很淡定地说:“你急啥,到了时间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先回家吧,去外面别瞎说。” “那好吧,我等你消息啊。”五娃啥也没打听到,只好失望地回了家。 睿哥儿看着他走出门,飞速地转动着脑筋,上海暂时是去不了了,就北京还有一点儿机会,他把目光瞄向了萌萌她外家。 早在苏家人刚来到村里,睿哥儿就和他们相处得很好,那时候他没有别的打算,只觉得他们是萌萌的外家人,本能就想向他们靠近,现在他心中有了计划,那就更得好好地筹划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开始我要发奋图强,争取日更两章,如果做不到请你们挥舞小皮鞭抽死我!!! 第175章 萌萌私底下和睿哥儿有商有量的, 就由她来做通她『奶』『奶』的工作。 她经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她『奶』『奶』面前说:“北京很好玩, 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北京真是太好了吧啦吧啦……” 次数多了,冯老太就品出不同的味儿来,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北京那么好, 是不是因为你姥姥姥爷在北京啊?” “才不是,”萌萌非常坚定地摇头,跑过来扑在她『奶』『奶』的怀里说:“『奶』『奶』你都没有去过北京,北京那么好玩,我想让『奶』『奶』也去北京玩。” “哎呦, 真贴心。” 冯老太转而高兴了, 脸上带着喜『色』说:“等以后有机会吧, 『奶』『奶』和你爷爷带你去, 咱们仨好好在北京逛逛。” 萌萌还不满意,她像扭麻花糖似的,在她『奶』『奶』怀里扭着身子, 撒娇说:“以后是啥时候?萌萌不想等那么久,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奶』『奶』,咱们快点儿去吧去吧,好不好嘛?” “好,好。”冯老太本能就答应了,等她反应过来, 才有些为难地说:“你姥姥姥爷还在这儿呢,哪有主人家不管客人,自己跑出去玩的?太失礼了。” 萌萌转动着眼珠子说:“这还不简单呀,让姥姥姥爷也回去呗,我就说我想舅舅了。” 冯老太被她逗笑了,点着她的鼻尖说:“你这个鬼机灵,那你改天跟你姥姥姥爷说说,可别让人家以为咱们在赶人走啊。” 萌萌很臭屁地说:“不会的,『奶』,你就看我的吧。” 她很耐心地寻找着机会,终于迎来了一个合适的日子。 这一天中午,外面出着大太阳,老冯家的屋子里却凉快无比,两台电风扇摆在屋子中间,前面还有两盆冰块,正呼呼地吹着冷风,带来了一阵阵凉爽。 老冯家和老苏家的人都围坐在堂屋里,看电视的看电视,吃西瓜的吃西瓜,小娃娃们也都在,大中午的外面太热,没有人愿意出去。 睿哥儿跟苏家的男娃们坐在一起,他的左手边坐着向辉,右手边坐着向涛,旁边还坐着向勇和向远兄弟俩,他们都跟睿哥儿处得很好。 睿哥儿把桌子上的西瓜拉过来,一片一片地分给他们说:“都来尝尝我家的西瓜,甜不甜?北京有这样的西瓜吗?” 向涛咔嚓咔嚓地啃着西瓜,不住地点头说:“嗯嗯好吃,北京吃不到这样的,我都不想回去了,待在村里多好哇,还有西瓜吃,太舒坦了,回北京干嘛。” 萌萌文静地吐出了西瓜籽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说:“表弟你为啥不回去?我倒是很想去北京,我想舅舅了。” 苏老太坐在边上,听得心里发暖,乐呵呵地夸她说:“还是萌萌有心,你舅也说想你了,你要是想去北京看你舅,等过些日子,姥姥带你回北京。” 萌萌欢快地说:“好哇,咱们啥时候去?我可以带睿哥哥去吗?还有我哥哥?” “这……”苏老太看了看睿哥儿,迟疑地说:“睿哥儿他家里能答应吗?” 睿哥儿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没事儿姥姥,我都这么大了,经常到外面跑,我家里人从来不担心,他们要是知道了我去北京长见识,还巴不得呢。” 苏老太只是笑笑没有多说,毕竟不是她家的孩子,过了会儿她才缓缓地开口:“亲家,萌萌这么想念她舅,要不就让她到北京玩几天,正好我们也该回去了。” 冯老太早跟萌萌串通好了,还装作嗔怪地说:“这小娃娃天天念着呢,晚上睡觉都说想她舅,你说她这么小,咋那么会惦记呢?” 她话锋一转又说:“娃娃有孝心,咱也不能拘着她,刚好我也有空,就带他们兄妹几个到北京看他们舅,顺便也让他们长长见识。” 苏老太还没来得及回答,坐在对面的五娃就兴奋地嚷起来:“『奶』,我也能去么?你把我也带去吧,我待在家里闷死了,我爸和我妈天天吵架……” 冯老三家里闹出的荒唐事儿,苏家老两口也有听说,他们看着对面这个懂事儿的男娃,心里就有些同情。 冯老太也觉得老三家的氛围不好,想了想还是不能偏心,就『摸』着他的脑袋瓜子说:“那行,『奶』『奶』带你去北京。” “噢耶!”五娃兴奋地大叫,又指着两个眼巴巴的弟弟说:“还有我弟弟呢?要不要也带上啊?” 既然已经答应了五娃,就不可能把他弟弟给落下,冯老太点头说:“他们也去,三娃四娃要是想,也跟『奶』『奶』一块去,趁暑假带你们好好玩玩。” 三娃四娃原来以为没他们的份呢,瞬间惊喜地跳起来嚷嚷:“『奶』『奶』你太好了,咱们啥时候去北京啊?” 苏老太看着这群小娃娃高兴的样儿,她心里也乐滋滋的,就给他们提建议说:“再过半个月,你们就要去上学了,要去北京的话得赶早,差不多这两天就该出发了。” 她瞅着自家的老伴说:“我们出来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了,老头子,你打个电话,让人先把机票给订了。” “好嘞,”苏老头抱着自家的宝贝外孙女萌萌,心情很好地说:“我待会儿就去打电话,让萌萌跟着去北京看望舅舅。” 在萌萌的欢笑声中,去北京的事儿就定好了,苏家和冯家的娃娃都非常期待,只是睿哥儿还要回家解释一下。 “你说啥呢?睿哥儿,你要跟着老冯家去北京看望亲戚?” 杨小娟一听就不乐意,老冯家的人去看亲戚,睿哥儿这个外人去凑啥热闹,也太讨人嫌了。 睿哥儿很坚持地说:“妈,我是去北京长见识的,正好萌萌他们家也要去,我跟着一块去,也有人可以照料,冯『奶』『奶』家你还不放心么,我跟着他们家走,肯定不会走丢的,我都这么大个人了。” 杨小娟还是不乐意,斜睨着她家儿子说:“你这小子,脸皮真够厚的哈,人家走亲戚,你跟着凑啥热闹?你咋好意思?你又不姓冯。” 睿哥儿拧着眉『毛』说:“妈,我都快十一岁了,大丈夫志在四方,不多去外面看看,哪里有啥见识?再说了,冯『奶』『奶』他们家又不跟萌萌她外公住在一起,我们都住在外面的宾馆,保证不会讨人嫌。” “哈哈,你这臭小子还说啥大丈夫,你『毛』都没长齐啊你……” 杨小娟压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趁这个机会,还『揉』『乱』了她儿子的头发。 睿哥儿糟心透了,咋又拿他的年龄说事儿啊,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老天,他啥时候才能长大,啥时候才能自己做主啊。 倒是他爷爷听完之后,反而非常支持他,还帮着劝起了他家儿媳:“小娟呐,睿哥儿想去,你就让他去呗。男孩子,不能老待在家里,多出去闯闯,对他有好处,又不是没有人带,老冯家还不至于计较这点小事儿,我待会儿就去跟他们说。” 睿哥儿猛然抬头,非常惊喜地说:“爷爷,你这是答应了?” 张老头却把眼神瞥向了杨小娟,“这要问你妈。” “妈……”睿哥儿拉长了声音。 “行了行了,你这臭小子。” 杨小娟敲着他的脑门,无可奈何地说:“人家都说女生外向,为啥我生的儿子也外向?你见天儿地就喜欢往外面跑,我可丑话跟你说在前面啊,到了北京不许给我丢脸,凡事都要听你冯『奶』『奶』,别给人家添麻烦。” “知道了妈,我又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好了。”睿哥儿说啥都答应,总算肯让他去北京了。 有苏老头亲自出马,他们的飞机票很快搞定了,就定在后天的早上,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一群人收拾好行李,到了正日子里,就搭上飞机走了。 他们这个阵容也非常特别,四个老人,带着一大群孩子,苏家的五个娃,还有冯家的八个娃,再加上睿哥儿,全是小孩儿小少年,让飞机上的乘客都十分好奇,咋突然来了这么多小孩儿呢。 娃娃们才不去管别人咋啥,他们都沉浸在坐飞机的喜悦里,扒在窗户上看着风景,嘴里还不住地哇哇惊叹。 三娃四娃这两个没有坐过飞机的人,那更是惊喜到了极点,他俩就像屁股底下长针头似的,一会儿挪过来,一会儿移过去,好半天消停不了,在那里东张西望,看啥都觉得稀罕。 四娃还把手伸向了旁边的窗户,他使劲推也推不开,只好转过身子问他们妹:“萌萌,这窗户咋打不开呀?” 萌萌把一颗橡皮糖小心剥开,放进嘴里说:“那窗户不能开,关严实了。” “这样啊,”四娃缓缓地坐回去,闻到了那股橡皮糖的香味儿,顿时嘴巴馋了起来,巴望着萌萌说:“那糖你还有没有了?给哥吃一颗呗。” 萌萌丢给了他一个袋子,“喏,都给你,我带了好多呐。” 那袋子里装的全是零嘴儿,都是苏婉预备了给萌萌吃的,她这回没有跟来,因为村里的中学建好了,她作为刚刚升上去的老师,必须要回学校里准备工作。 这时候,从前面的帘子里走出来一个空姐,她沿着过道一边检查一边说:“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系好安全带,小朋友,你的安全带系好了吗?” 八娃低头看着自己,他刚才嫌安全带碍事儿,偷偷给拔掉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只好红着小脸蛋承认,乖乖地让面前的漂亮阿姨帮他把安全带重新系好。 空姐检查完以后就离开了,经过一阵轻微的颠簸,飞机终于飞向了蓝天,娃娃们刚开始还很兴奋,渐渐地也觉得累,机舱里慢慢响起了轻微的小鼾声。 萌萌也睡得直打呼呼,她一只小手儿被睿哥儿牵在手心,机舱内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只有睿哥儿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这次去北京,没有他家的大人管束,他想怎么滴就怎么滴,再没有比这更加称心的事儿了。 他们到了北京,苏大舅早就派了人过来接,他自个儿也和苏二舅亲自来了,兄弟两个站在机场外面,一看见萌萌走出来,都齐刷刷地伸出手去。 “萌萌,快让舅舅抱抱。” 萌萌嘻嘻笑着飞奔过去,扑进了舅舅们的怀里,还伸出两条小胳膊很亲热地环住他们,嘴里糯糯地说:“大舅舅,二舅舅,我好想念你们啊。” “哈哈哈,舅舅也想你。”苏大舅拧着萌萌的小鼻子说:“听说萌萌你是专门来看我们,舅舅高兴死了,这路上累不累呀?肚子饿了没有?” 两个舅舅围着萌萌嘘寒问暖,大娃和二娃虽然也是外甥,却没有得到这种关心,只能站在旁边干瞪眼睛。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家里的男娃呢,老冯家的传统,男娃娃向来就和草一样地长大,他们已经习惯了。 好在苏舅舅并没有真的忘记他们,等舅舅们终于稀罕够了萌萌,才发现了这两个外甥,只拍着他们的胳膊说:“来了就好,都跟舅舅回家去,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你们吃。”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这就是萌萌她舅舅吧?一看就和老大家的是兄妹。” 苏家舅舅们抬起头,冷不丁看见了时髦的冯老太。 她穿着一袭水蓝『色』带着波点的连衣裙,耳垂上别着翡翠耳环,脖子戴着翡翠串珠,两只手腕也戴着翡翠镯子,就连头发都烫得非常体面,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挂着满脸的笑意,显得分外可亲。 这通身的气派,简直比官太太还要官太太。 跟在她后面的冯老头,也是一样的体面,他一只手推着一个行李箱,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呢。 苏二舅早知道他们要来,这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就很好,他看这两个老人家,丝毫不像是乡下老农民的样子,想来自家妹子嫁的确实不差,就很热络地说:“你是婶子,你是咱叔对不?欢迎欢迎,小婉怎么不跟你们一起过来?” 冯老太解释说:“我们村里刚开了个新学校,小婉调过去做初中老师,这会儿正忙着学校里的事儿,走不开身。” 苏二舅有些遗憾,还是扬起笑脸说:“叔叔婶子,有你们来了也是一样,快跟我回家吧,家里都准备好房间了。” 冯老太连忙推辞:“可别,我和亲家都说好了,到了北京我们住宾馆,咋好意思上门打扰呢。” 苏二舅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疑虑地望着他妈。 这些事情其实早在出发以前,就商量好了,不过苏老太还是再次邀请说:“亲家,你们来到北京就是贵客,家里地方宽敞,又不是没有得住,还是住在我家里吧。” 冯老太笑『吟』『吟』地推辞说:“娃娃们太吵,再说我们也没住远,上门都很方便的,亲家你千万不要客气,不然我真不好意思上你们家。” 冯老太拎得亲,她儿子儿媳没有跟来,她一个婆婆,住到儿媳『妇』娘家算是什么事儿,更何况还带着那么多娃娃。 她不愿意让别人误会他们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说到底,也是为了给自家的儿子和孙子孙女赚脸面,所以才会那么坚持。 她说得格外诚恳:“亲家我懂你们的心,咱住哪里都一样,我们人多,住在你们大院里太打扰了,咱们可别推来推去的了,说好了我们住宾馆,让娃娃们每天上你们家里玩,都是一样的。” 苏老太再一次对这亲家母刮目相看,终于答应说:“亲家母,都按你说的来办,不过这接风的第一餐,还是要在我家里吃。” “那是当然,咱们走吧。”冯老太招呼着自家的娃娃,跟着苏家人走出了机场。 也幸亏苏家舅舅准备得充分,安排了好几辆车子,才堪堪坐得进这么多人。 小娃娃们登上了汽车,第一时间就去看窗外的风景,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萌萌不是第一次来了,她跟哥哥们一块看风景,时不时还能给他们介绍介绍,比方说这里是什么地方,那里又是什么地方,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以至于哥哥们都崇拜地惊叹:“哇,妹妹你记『性』真好,才来一次你就能记得住。” “嘻嘻。”萌萌神秘地笑了,虽说离得远,但她对这北京城,还是能隐隐感应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一更 第175章 萌萌私底下和睿哥儿有商有量的, 就由她来做通她『奶』『奶』的工作。 她经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她『奶』『奶』面前说:“北京很好玩, 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北京真是太好了吧啦吧啦……” 次数多了,冯老太就品出不同的味儿来,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北京那么好, 是不是因为你姥姥姥爷在北京啊?” “才不是,”萌萌非常坚定地摇头,跑过来扑在她『奶』『奶』的怀里说:“『奶』『奶』你都没有去过北京,北京那么好玩,我想让『奶』『奶』也去北京玩。” “哎呦, 真贴心。” 冯老太转而高兴了, 脸上带着喜『色』说:“等以后有机会吧, 『奶』『奶』和你爷爷带你去, 咱们仨好好在北京逛逛。” 萌萌还不满意,她像扭麻花糖似的,在她『奶』『奶』怀里扭着身子, 撒娇说:“以后是啥时候?萌萌不想等那么久,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奶』『奶』,咱们快点儿去吧去吧,好不好嘛?” “好,好。”冯老太本能就答应了,等她反应过来, 才有些为难地说:“你姥姥姥爷还在这儿呢,哪有主人家不管客人,自己跑出去玩的?太失礼了。” 萌萌转动着眼珠子说:“这还不简单呀,让姥姥姥爷也回去呗,我就说我想舅舅了。” 冯老太被她逗笑了,点着她的鼻尖说:“你这个鬼机灵,那你改天跟你姥姥姥爷说说,可别让人家以为咱们在赶人走啊。” 萌萌很臭屁地说:“不会的,『奶』,你就看我的吧。” 她很耐心地寻找着机会,终于迎来了一个合适的日子。 这一天中午,外面出着大太阳,老冯家的屋子里却凉快无比,两台电风扇摆在屋子中间,前面还有两盆冰块,正呼呼地吹着冷风,带来了一阵阵凉爽。 老冯家和老苏家的人都围坐在堂屋里,看电视的看电视,吃西瓜的吃西瓜,小娃娃们也都在,大中午的外面太热,没有人愿意出去。 睿哥儿跟苏家的男娃们坐在一起,他的左手边坐着向辉,右手边坐着向涛,旁边还坐着向勇和向远兄弟俩,他们都跟睿哥儿处得很好。 睿哥儿把桌子上的西瓜拉过来,一片一片地分给他们说:“都来尝尝我家的西瓜,甜不甜?北京有这样的西瓜吗?” 向涛咔嚓咔嚓地啃着西瓜,不住地点头说:“嗯嗯好吃,北京吃不到这样的,我都不想回去了,待在村里多好哇,还有西瓜吃,太舒坦了,回北京干嘛。” 萌萌文静地吐出了西瓜籽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说:“表弟你为啥不回去?我倒是很想去北京,我想舅舅了。” 苏老太坐在边上,听得心里发暖,乐呵呵地夸她说:“还是萌萌有心,你舅也说想你了,你要是想去北京看你舅,等过些日子,姥姥带你回北京。” 萌萌欢快地说:“好哇,咱们啥时候去?我可以带睿哥哥去吗?还有我哥哥?” “这……”苏老太看了看睿哥儿,迟疑地说:“睿哥儿他家里能答应吗?” 睿哥儿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没事儿姥姥,我都这么大了,经常到外面跑,我家里人从来不担心,他们要是知道了我去北京长见识,还巴不得呢。” 苏老太只是笑笑没有多说,毕竟不是她家的孩子,过了会儿她才缓缓地开口:“亲家,萌萌这么想念她舅,要不就让她到北京玩几天,正好我们也该回去了。” 冯老太早跟萌萌串通好了,还装作嗔怪地说:“这小娃娃天天念着呢,晚上睡觉都说想她舅,你说她这么小,咋那么会惦记呢?” 她话锋一转又说:“娃娃有孝心,咱也不能拘着她,刚好我也有空,就带他们兄妹几个到北京看他们舅,顺便也让他们长长见识。” 苏老太还没来得及回答,坐在对面的五娃就兴奋地嚷起来:“『奶』,我也能去么?你把我也带去吧,我待在家里闷死了,我爸和我妈天天吵架……” 冯老三家里闹出的荒唐事儿,苏家老两口也有听说,他们看着对面这个懂事儿的男娃,心里就有些同情。 冯老太也觉得老三家的氛围不好,想了想还是不能偏心,就『摸』着他的脑袋瓜子说:“那行,『奶』『奶』带你去北京。” “噢耶!”五娃兴奋地大叫,又指着两个眼巴巴的弟弟说:“还有我弟弟呢?要不要也带上啊?” 既然已经答应了五娃,就不可能把他弟弟给落下,冯老太点头说:“他们也去,三娃四娃要是想,也跟『奶』『奶』一块去,趁暑假带你们好好玩玩。” 三娃四娃原来以为没他们的份呢,瞬间惊喜地跳起来嚷嚷:“『奶』『奶』你太好了,咱们啥时候去北京啊?” 苏老太看着这群小娃娃高兴的样儿,她心里也乐滋滋的,就给他们提建议说:“再过半个月,你们就要去上学了,要去北京的话得赶早,差不多这两天就该出发了。” 她瞅着自家的老伴说:“我们出来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了,老头子,你打个电话,让人先把机票给订了。” “好嘞,”苏老头抱着自家的宝贝外孙女萌萌,心情很好地说:“我待会儿就去打电话,让萌萌跟着去北京看望舅舅。” 在萌萌的欢笑声中,去北京的事儿就定好了,苏家和冯家的娃娃都非常期待,只是睿哥儿还要回家解释一下。 “你说啥呢?睿哥儿,你要跟着老冯家去北京看望亲戚?” 杨小娟一听就不乐意,老冯家的人去看亲戚,睿哥儿这个外人去凑啥热闹,也太讨人嫌了。 睿哥儿很坚持地说:“妈,我是去北京长见识的,正好萌萌他们家也要去,我跟着一块去,也有人可以照料,冯『奶』『奶』家你还不放心么,我跟着他们家走,肯定不会走丢的,我都这么大个人了。” 杨小娟还是不乐意,斜睨着她家儿子说:“你这小子,脸皮真够厚的哈,人家走亲戚,你跟着凑啥热闹?你咋好意思?你又不姓冯。” 睿哥儿拧着眉『毛』说:“妈,我都快十一岁了,大丈夫志在四方,不多去外面看看,哪里有啥见识?再说了,冯『奶』『奶』他们家又不跟萌萌她外公住在一起,我们都住在外面的宾馆,保证不会讨人嫌。” “哈哈,你这臭小子还说啥大丈夫,你『毛』都没长齐啊你……” 杨小娟压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趁这个机会,还『揉』『乱』了她儿子的头发。 睿哥儿糟心透了,咋又拿他的年龄说事儿啊,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老天,他啥时候才能长大,啥时候才能自己做主啊。 倒是他爷爷听完之后,反而非常支持他,还帮着劝起了他家儿媳:“小娟呐,睿哥儿想去,你就让他去呗。男孩子,不能老待在家里,多出去闯闯,对他有好处,又不是没有人带,老冯家还不至于计较这点小事儿,我待会儿就去跟他们说。” 睿哥儿猛然抬头,非常惊喜地说:“爷爷,你这是答应了?” 张老头却把眼神瞥向了杨小娟,“这要问你妈。” “妈……”睿哥儿拉长了声音。 “行了行了,你这臭小子。” 杨小娟敲着他的脑门,无可奈何地说:“人家都说女生外向,为啥我生的儿子也外向?你见天儿地就喜欢往外面跑,我可丑话跟你说在前面啊,到了北京不许给我丢脸,凡事都要听你冯『奶』『奶』,别给人家添麻烦。” “知道了妈,我又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好了。”睿哥儿说啥都答应,总算肯让他去北京了。 有苏老头亲自出马,他们的飞机票很快搞定了,就定在后天的早上,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一群人收拾好行李,到了正日子里,就搭上飞机走了。 他们这个阵容也非常特别,四个老人,带着一大群孩子,苏家的五个娃,还有冯家的八个娃,再加上睿哥儿,全是小孩儿小少年,让飞机上的乘客都十分好奇,咋突然来了这么多小孩儿呢。 娃娃们才不去管别人咋啥,他们都沉浸在坐飞机的喜悦里,扒在窗户上看着风景,嘴里还不住地哇哇惊叹。 三娃四娃这两个没有坐过飞机的人,那更是惊喜到了极点,他俩就像屁股底下长针头似的,一会儿挪过来,一会儿移过去,好半天消停不了,在那里东张西望,看啥都觉得稀罕。 四娃还把手伸向了旁边的窗户,他使劲推也推不开,只好转过身子问他们妹:“萌萌,这窗户咋打不开呀?” 萌萌把一颗橡皮糖小心剥开,放进嘴里说:“那窗户不能开,关严实了。” “这样啊,”四娃缓缓地坐回去,闻到了那股橡皮糖的香味儿,顿时嘴巴馋了起来,巴望着萌萌说:“那糖你还有没有了?给哥吃一颗呗。” 萌萌丢给了他一个袋子,“喏,都给你,我带了好多呐。” 那袋子里装的全是零嘴儿,都是苏婉预备了给萌萌吃的,她这回没有跟来,因为村里的中学建好了,她作为刚刚升上去的老师,必须要回学校里准备工作。 这时候,从前面的帘子里走出来一个空姐,她沿着过道一边检查一边说:“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系好安全带,小朋友,你的安全带系好了吗?” 八娃低头看着自己,他刚才嫌安全带碍事儿,偷偷给拔掉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只好红着小脸蛋承认,乖乖地让面前的漂亮阿姨帮他把安全带重新系好。 空姐检查完以后就离开了,经过一阵轻微的颠簸,飞机终于飞向了蓝天,娃娃们刚开始还很兴奋,渐渐地也觉得累,机舱里慢慢响起了轻微的小鼾声。 萌萌也睡得直打呼呼,她一只小手儿被睿哥儿牵在手心,机舱内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只有睿哥儿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这次去北京,没有他家的大人管束,他想怎么滴就怎么滴,再没有比这更加称心的事儿了。 他们到了北京,苏大舅早就派了人过来接,他自个儿也和苏二舅亲自来了,兄弟两个站在机场外面,一看见萌萌走出来,都齐刷刷地伸出手去。 “萌萌,快让舅舅抱抱。” 萌萌嘻嘻笑着飞奔过去,扑进了舅舅们的怀里,还伸出两条小胳膊很亲热地环住他们,嘴里糯糯地说:“大舅舅,二舅舅,我好想念你们啊。” “哈哈哈,舅舅也想你。”苏大舅拧着萌萌的小鼻子说:“听说萌萌你是专门来看我们,舅舅高兴死了,这路上累不累呀?肚子饿了没有?” 两个舅舅围着萌萌嘘寒问暖,大娃和二娃虽然也是外甥,却没有得到这种关心,只能站在旁边干瞪眼睛。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家里的男娃呢,老冯家的传统,男娃娃向来就和草一样地长大,他们已经习惯了。 好在苏舅舅并没有真的忘记他们,等舅舅们终于稀罕够了萌萌,才发现了这两个外甥,只拍着他们的胳膊说:“来了就好,都跟舅舅回家去,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等你们吃。”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这就是萌萌她舅舅吧?一看就和老大家的是兄妹。” 苏家舅舅们抬起头,冷不丁看见了时髦的冯老太。 她穿着一袭水蓝『色』带着波点的连衣裙,耳垂上别着翡翠耳环,脖子戴着翡翠串珠,两只手腕也戴着翡翠镯子,就连头发都烫得非常体面,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挂着满脸的笑意,显得分外可亲。 这通身的气派,简直比官太太还要官太太。 跟在她后面的冯老头,也是一样的体面,他一只手推着一个行李箱,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呢。 苏二舅早知道他们要来,这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就很好,他看这两个老人家,丝毫不像是乡下老农民的样子,想来自家妹子嫁的确实不差,就很热络地说:“你是婶子,你是咱叔对不?欢迎欢迎,小婉怎么不跟你们一起过来?” 冯老太解释说:“我们村里刚开了个新学校,小婉调过去做初中老师,这会儿正忙着学校里的事儿,走不开身。” 苏二舅有些遗憾,还是扬起笑脸说:“叔叔婶子,有你们来了也是一样,快跟我回家吧,家里都准备好房间了。” 冯老太连忙推辞:“可别,我和亲家都说好了,到了北京我们住宾馆,咋好意思上门打扰呢。” 苏二舅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疑虑地望着他妈。 这些事情其实早在出发以前,就商量好了,不过苏老太还是再次邀请说:“亲家,你们来到北京就是贵客,家里地方宽敞,又不是没有得住,还是住在我家里吧。” 冯老太笑『吟』『吟』地推辞说:“娃娃们太吵,再说我们也没住远,上门都很方便的,亲家你千万不要客气,不然我真不好意思上你们家。” 冯老太拎得亲,她儿子儿媳没有跟来,她一个婆婆,住到儿媳『妇』娘家算是什么事儿,更何况还带着那么多娃娃。 她不愿意让别人误会他们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说到底,也是为了给自家的儿子和孙子孙女赚脸面,所以才会那么坚持。 她说得格外诚恳:“亲家我懂你们的心,咱住哪里都一样,我们人多,住在你们大院里太打扰了,咱们可别推来推去的了,说好了我们住宾馆,让娃娃们每天上你们家里玩,都是一样的。” 苏老太再一次对这亲家母刮目相看,终于答应说:“亲家母,都按你说的来办,不过这接风的第一餐,还是要在我家里吃。” “那是当然,咱们走吧。”冯老太招呼着自家的娃娃,跟着苏家人走出了机场。 也幸亏苏家舅舅准备得充分,安排了好几辆车子,才堪堪坐得进这么多人。 小娃娃们登上了汽车,第一时间就去看窗外的风景,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萌萌不是第一次来了,她跟哥哥们一块看风景,时不时还能给他们介绍介绍,比方说这里是什么地方,那里又是什么地方,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以至于哥哥们都崇拜地惊叹:“哇,妹妹你记『性』真好,才来一次你就能记得住。” “嘻嘻。”萌萌神秘地笑了,虽说离得远,但她对这北京城,还是能隐隐感应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一更 第176章 来到大院里做客, 冯老太和冯老头也是不怂的,爷『奶』都不怂了, 那娃娃们自然也不怂了, 这反而让苏家人高看他们。 瞧这一家子的气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大官儿呢,个顶个的精神体面, 丝毫看不出乡下人的影子。他们都知道苏婉嫁的婆家有钱,看来冯家人还是很有些本事的,不然撑不起那么大的家业。 都说花花轿子众人抬,苏家的舅妈们有心交好,招待得也周到, 冯老头和冯老太也很有礼数, 两家人有说有笑, 相处得还挺愉快。 冯老太会做人, 每天都让孙子孙女们过去问候姥姥姥爷,有空闲的时间就带着他们到处逛,外地人来到北京的第一站, 当然还是故宫了。 来到宫里, 冯老太真正开了一回眼界,震惊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才捂住胸口说:“我滴个乖乖,这皇宫建得太气派了,瞧它这里的院子,啧啧啧, 也忒大了,还到处都是雕花漆金的,这皇帝老子太会享受了。” 旁边传来了八娃嘎嘎的笑声,他像个小疯子似的,在广场上到处瞎跑,嚷嚷着说:“『奶』,这院子太宽敞了,比咱们村儿的晒谷场还要阔气,咱要是能住在这里多好哇。” 冯老太毫不犹豫地泼他冷水说:“得了吧你,这是皇帝老爷住的地方,可不是咱老百姓应该住的,你想住?做梦去吧。” “『奶』,”睿哥儿很亲昵地喊着,指着高高的宫墙说:“我刚才看见这皇宫旁边,也有很多院子,那种院子住着不差,还能跟皇宫做邻居呢,也不知道卖不卖。” 冯老太还没意识到这是个商机,满不在乎地说:“这北京城,咱们一年能来几次?买房子干啥?就咱们在上海买的洋房,我都已经后悔了,白白空在那里也没人看着,真是太浪费了。” 睿哥儿非常认真地说:“咋会浪费呢?房子不住人,留着也是房子,又不会变不见,我看这周围的房子也便宜,买几套放着也好哇。” 冯老头看他那么坚持,就打趣他说:“睿哥儿,你买那么多房子干啥?你家就你一个娃,也住不了那么多房子啊。” 睿哥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说:“冯爷爷,北京多好的地方,全中国谁不想来?这儿还是皇城根底下,能和皇帝老爷做邻居,风水肯定杠杠地好。我来之前,我爷爷给了我钱,让我看上啥了就买啥,我就想买房子。” 甭管睿哥儿说的有没有道理,冯老头都挺赞赏,“真不愧是老石头的孙,你爷不孬你也不孬,小小年纪就让你自己做主了,真是好胆量。” 睿哥儿羞涩地『露』出了小虎牙,谦虚地说:“都是我瞎琢磨的,冯爷爷你们买么?” 冯老太不是很感兴趣,挑剔地说:“买啥买呀,房子在北京,咱又不能常来住,买了就是浪费钱。” 冯老头天生爱琢磨事情,『摸』着下巴说:“睿哥儿一个娃娃都有胆量买,咱们两个大人总不能比他胆小,我觉得他说的有几成道理,北京是全国人民的北京,但凡有点儿本事的人,谁不想来?来了就得有地方住。” 萌萌终于逮住空子『插』话了:“爷爷,我喜欢北京,咱们在这边买房子,以后来姥姥家就有地方住了。” 冯老太听见萌萌说的话,立马就转变了风向说:“也是哈,给萌萌买个小院子在这边,以后她和她妈来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私心里认为,爹有妈有不如自己有,老苏家的人虽然不错,但是萌萌两个舅妈可就不一定了,归根结底,苏婉是嫁出去的小姑子,带着孩子回娘家,稍微不小心还得看人家的脸『色』,冯老太可不愿意让自家的孙子孙女受到委屈。 这么想着,她就柔柔地说:“不就是个小院子么,『奶』『奶』给你买一个。” 萌萌摇着脑袋,嘟起小嘴儿说:“不嘛,我不喜欢小院子,要买就买大院子,买很多很多房子,越多越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比了个大大的手势,就是想告诉她『奶』『奶』,她要买很多房子。 冯老太点着她光洁的额头说:“买那么多干啥?你住得完吗你?你个小贪心鬼。” 萌萌哈哈笑着也不躲开,弯着大眼儿撒娇说:“我就要买,我就要买,我带了私房钱。” 她从小背包里掏出一本存折,竟然是用她的名字开的那本,里面存的都是萌萌的私房钱,从小开始存,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冯老太没有料到萌萌是有预谋的,赶紧把她的存折按回去,看着周围紧张地说:“你咋还带了存折呢?『奶』『奶』不是跟你说过,这存折不能拿出来的么?” 萌萌听话地把存折放回包里,却还是固执地说:“可我想买房子,我也没有钱,我就带来啦。” 冯老头向来觉得这孙女有些不简单,就蹲下来问她说:“你告诉爷爷,你这么想买房子是为啥?” “赚钱呀,买房子可以赚很多很多钱。” 萌萌回答得很简单,随口还说了一句:“人人都要来北京买房子,我为啥不能买?” 睿哥儿担心她泄『露』秘密,就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说:“冯爷爷,北京看着大,其实好地方不多了,咱下手迟了,可就抢不到好房子了。” 冯家老两口连忙去看那张地图,从地图上看就很明显了,如果说故宫是个中心,那么围绕这个中心才有了北京城,哪个地方好住人,哪个地方偏僻,一看就清楚。 五娃最关心买房的事儿,也跑过去凑热闹说:“『奶』,妹妹想要你就给她买呗,咱们家又不缺几套房子的钱,你以前不还给妹妹建小卖部么?咋现在不给她买了?北京不比咱们村儿值钱呀?” “你个鬼灵精,哪儿都有你的事儿。” 冯老太嫌他挡住光,把他推远了些,心中却下了决定,就像五娃说的,他们家不缺那点子钱,用来哄萌萌高兴比啥都值。 更何况她家孙女挺玄乎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经常都会灵验,要不是冯老太亲手带大了萌萌,还以为她是啥仙姑投胎的呢。 她和她家老头子交换着眼神,终于拍板说:“那行,『奶』『奶』去给你们打听打听,正好你们外公家是本地人,让他们去帮忙打听,有合适的咱就买,你们先别给我嘚瑟出去。” “耶,『奶』『奶』真好。”五娃高兴得直拍掌,结果迎来了他『奶』『奶』的鄙视。 “你嘚瑟啥?又不是给你买的,我要买也是买给萌萌,没有你们的份儿。” 冯老太丝毫不掩饰她的偏心,她就是偏心孙女怎么滴,她乐意。 五娃还是一个劲儿地傻笑,他已经跟睿哥儿商量好了,到时候买房就让睿哥儿去买,他和他弟弟在后面捡便宜就是,反正钱已经放在睿哥儿那里了。 逛完了故宫,他们啥地方也没去,就在这周围的巷子里转悠起来,不逛不知道,原来这故宫周围的房子很有名堂啊。 比如有些胡同里的房子就很气派,虽然破旧了些,也还是能看出往日的阔气,瞧那院子门口的驻马石,有些甚至还蹲着小石头狮子,那朱红『色』的大门虽然脱了漆,看上去还是挺有韵味,更不要说竖在门口的影壁了,有些上面还雕刻着讲究的图案。 这一溜的大小院子,有些已经做了机关单位,门口都有人守着的,瞧着就安全,他们逛了这么久,也没听见啥嘈杂的声音。 冯老太越看越觉得满意,对着家里人说起了悄悄话:“咱们要买房,就得买在这儿,离皇宫近,门口又宽敞,还有人帮着守卫,这种地方才能住人,不像刚才那些腌臜的巷子,都搭了些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啥人都有。” 这北京城也不是啥人都住得起大房子的,冯家人一路逛过去,发现有些人家住的就是大杂院,可能一户家庭只能住一间屋子,不够住的还得在门口搭,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棚子,看着就让人糟心。 等他们看得差不多了,冯老头就招呼着家里人说:“回去让萌萌她舅帮忙打听,咱对这地方也不熟,瞎逛能逛出个啥,要买房还得找熟人。” “对,去找舅舅。”萌萌回答得最积极,刚才逛了一圈,她已经彻底喜欢上这里的院子,想着要是能够买到,她就要把它们建造得像皇宫那么漂亮。 在萌萌的要求下,冯老头回去就找了苏文,把打算说给他听:“萌萌她大舅,今天我们去逛故宫,看见那旁边的院子都挺不错,就想着给娃娃们买几间,我看里面很多都有住人,那种房子卖不卖呀?” “你是说四合院?”苏文说完这句话,看着冯老头脸上『露』出肯定的神情,就知道他猜得没错。 “哦,那种房子啊,现在买的人少了,大家都愿意住楼房,有水有电还通煤气,比四合院住得舒坦,我建议你们还是买楼房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任务完成,感觉自己萌萌哒 第176章 来到大院里做客, 冯老太和冯老头也是不怂的,爷『奶』都不怂了, 那娃娃们自然也不怂了, 这反而让苏家人高看他们。 瞧这一家子的气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大官儿呢,个顶个的精神体面, 丝毫看不出乡下人的影子。他们都知道苏婉嫁的婆家有钱,看来冯家人还是很有些本事的,不然撑不起那么大的家业。 都说花花轿子众人抬,苏家的舅妈们有心交好,招待得也周到, 冯老头和冯老太也很有礼数, 两家人有说有笑, 相处得还挺愉快。 冯老太会做人, 每天都让孙子孙女们过去问候姥姥姥爷,有空闲的时间就带着他们到处逛,外地人来到北京的第一站, 当然还是故宫了。 来到宫里, 冯老太真正开了一回眼界,震惊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才捂住胸口说:“我滴个乖乖,这皇宫建得太气派了,瞧它这里的院子,啧啧啧, 也忒大了,还到处都是雕花漆金的,这皇帝老子太会享受了。” 旁边传来了八娃嘎嘎的笑声,他像个小疯子似的,在广场上到处瞎跑,嚷嚷着说:“『奶』,这院子太宽敞了,比咱们村儿的晒谷场还要阔气,咱要是能住在这里多好哇。” 冯老太毫不犹豫地泼他冷水说:“得了吧你,这是皇帝老爷住的地方,可不是咱老百姓应该住的,你想住?做梦去吧。” “『奶』,”睿哥儿很亲昵地喊着,指着高高的宫墙说:“我刚才看见这皇宫旁边,也有很多院子,那种院子住着不差,还能跟皇宫做邻居呢,也不知道卖不卖。” 冯老太还没意识到这是个商机,满不在乎地说:“这北京城,咱们一年能来几次?买房子干啥?就咱们在上海买的洋房,我都已经后悔了,白白空在那里也没人看着,真是太浪费了。” 睿哥儿非常认真地说:“咋会浪费呢?房子不住人,留着也是房子,又不会变不见,我看这周围的房子也便宜,买几套放着也好哇。” 冯老头看他那么坚持,就打趣他说:“睿哥儿,你买那么多房子干啥?你家就你一个娃,也住不了那么多房子啊。” 睿哥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说:“冯爷爷,北京多好的地方,全中国谁不想来?这儿还是皇城根底下,能和皇帝老爷做邻居,风水肯定杠杠地好。我来之前,我爷爷给了我钱,让我看上啥了就买啥,我就想买房子。” 甭管睿哥儿说的有没有道理,冯老头都挺赞赏,“真不愧是老石头的孙,你爷不孬你也不孬,小小年纪就让你自己做主了,真是好胆量。” 睿哥儿羞涩地『露』出了小虎牙,谦虚地说:“都是我瞎琢磨的,冯爷爷你们买么?” 冯老太不是很感兴趣,挑剔地说:“买啥买呀,房子在北京,咱又不能常来住,买了就是浪费钱。” 冯老头天生爱琢磨事情,『摸』着下巴说:“睿哥儿一个娃娃都有胆量买,咱们两个大人总不能比他胆小,我觉得他说的有几成道理,北京是全国人民的北京,但凡有点儿本事的人,谁不想来?来了就得有地方住。” 萌萌终于逮住空子『插』话了:“爷爷,我喜欢北京,咱们在这边买房子,以后来姥姥家就有地方住了。” 冯老太听见萌萌说的话,立马就转变了风向说:“也是哈,给萌萌买个小院子在这边,以后她和她妈来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私心里认为,爹有妈有不如自己有,老苏家的人虽然不错,但是萌萌两个舅妈可就不一定了,归根结底,苏婉是嫁出去的小姑子,带着孩子回娘家,稍微不小心还得看人家的脸『色』,冯老太可不愿意让自家的孙子孙女受到委屈。 这么想着,她就柔柔地说:“不就是个小院子么,『奶』『奶』给你买一个。” 萌萌摇着脑袋,嘟起小嘴儿说:“不嘛,我不喜欢小院子,要买就买大院子,买很多很多房子,越多越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比了个大大的手势,就是想告诉她『奶』『奶』,她要买很多房子。 冯老太点着她光洁的额头说:“买那么多干啥?你住得完吗你?你个小贪心鬼。” 萌萌哈哈笑着也不躲开,弯着大眼儿撒娇说:“我就要买,我就要买,我带了私房钱。” 她从小背包里掏出一本存折,竟然是用她的名字开的那本,里面存的都是萌萌的私房钱,从小开始存,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冯老太没有料到萌萌是有预谋的,赶紧把她的存折按回去,看着周围紧张地说:“你咋还带了存折呢?『奶』『奶』不是跟你说过,这存折不能拿出来的么?” 萌萌听话地把存折放回包里,却还是固执地说:“可我想买房子,我也没有钱,我就带来啦。” 冯老头向来觉得这孙女有些不简单,就蹲下来问她说:“你告诉爷爷,你这么想买房子是为啥?” “赚钱呀,买房子可以赚很多很多钱。” 萌萌回答得很简单,随口还说了一句:“人人都要来北京买房子,我为啥不能买?” 睿哥儿担心她泄『露』秘密,就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说:“冯爷爷,北京看着大,其实好地方不多了,咱下手迟了,可就抢不到好房子了。” 冯家老两口连忙去看那张地图,从地图上看就很明显了,如果说故宫是个中心,那么围绕这个中心才有了北京城,哪个地方好住人,哪个地方偏僻,一看就清楚。 五娃最关心买房的事儿,也跑过去凑热闹说:“『奶』,妹妹想要你就给她买呗,咱们家又不缺几套房子的钱,你以前不还给妹妹建小卖部么?咋现在不给她买了?北京不比咱们村儿值钱呀?” “你个鬼灵精,哪儿都有你的事儿。” 冯老太嫌他挡住光,把他推远了些,心中却下了决定,就像五娃说的,他们家不缺那点子钱,用来哄萌萌高兴比啥都值。 更何况她家孙女挺玄乎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经常都会灵验,要不是冯老太亲手带大了萌萌,还以为她是啥仙姑投胎的呢。 她和她家老头子交换着眼神,终于拍板说:“那行,『奶』『奶』去给你们打听打听,正好你们外公家是本地人,让他们去帮忙打听,有合适的咱就买,你们先别给我嘚瑟出去。” “耶,『奶』『奶』真好。”五娃高兴得直拍掌,结果迎来了他『奶』『奶』的鄙视。 “你嘚瑟啥?又不是给你买的,我要买也是买给萌萌,没有你们的份儿。” 冯老太丝毫不掩饰她的偏心,她就是偏心孙女怎么滴,她乐意。 五娃还是一个劲儿地傻笑,他已经跟睿哥儿商量好了,到时候买房就让睿哥儿去买,他和他弟弟在后面捡便宜就是,反正钱已经放在睿哥儿那里了。 逛完了故宫,他们啥地方也没去,就在这周围的巷子里转悠起来,不逛不知道,原来这故宫周围的房子很有名堂啊。 比如有些胡同里的房子就很气派,虽然破旧了些,也还是能看出往日的阔气,瞧那院子门口的驻马石,有些甚至还蹲着小石头狮子,那朱红『色』的大门虽然脱了漆,看上去还是挺有韵味,更不要说竖在门口的影壁了,有些上面还雕刻着讲究的图案。 这一溜的大小院子,有些已经做了机关单位,门口都有人守着的,瞧着就安全,他们逛了这么久,也没听见啥嘈杂的声音。 冯老太越看越觉得满意,对着家里人说起了悄悄话:“咱们要买房,就得买在这儿,离皇宫近,门口又宽敞,还有人帮着守卫,这种地方才能住人,不像刚才那些腌臜的巷子,都搭了些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啥人都有。” 这北京城也不是啥人都住得起大房子的,冯家人一路逛过去,发现有些人家住的就是大杂院,可能一户家庭只能住一间屋子,不够住的还得在门口搭,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棚子,看着就让人糟心。 等他们看得差不多了,冯老头就招呼着家里人说:“回去让萌萌她舅帮忙打听,咱对这地方也不熟,瞎逛能逛出个啥,要买房还得找熟人。” “对,去找舅舅。”萌萌回答得最积极,刚才逛了一圈,她已经彻底喜欢上这里的院子,想着要是能够买到,她就要把它们建造得像皇宫那么漂亮。 在萌萌的要求下,冯老头回去就找了苏文,把打算说给他听:“萌萌她大舅,今天我们去逛故宫,看见那旁边的院子都挺不错,就想着给娃娃们买几间,我看里面很多都有住人,那种房子卖不卖呀?” “你是说四合院?”苏文说完这句话,看着冯老头脸上『露』出肯定的神情,就知道他猜得没错。 “哦,那种房子啊,现在买的人少了,大家都愿意住楼房,有水有电还通煤气,比四合院住得舒坦,我建议你们还是买楼房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任务完成,感觉自己萌萌哒 第177章 冯老头很不以为然, 买啥楼房啊,那种房子能值几个钱?要买就买四合院, 那才叫做有品位。 冯老头还是喜欢住在接地气的房子里, 他家没有楼房么,他自个儿的宾馆就好几层了,但要住人, 还是住在四合院比较合适。 想明白以后,他就委婉地说:“有楼房也行,四合院买还是要买的,萌萌就喜欢四合院。她大舅,你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人在卖, 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 苏文非常吃惊, “这么大手笔, 全买成房子啊?” “也不是全部, ”冯老头很谦虚地摆了摆手,“反正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买成房子留给娃娃, 总比存在银行里强, 叔是乡下人,也没啥爱好,就喜欢买房子。” 苏文心想,你老可不是一般的乡下人,哪个乡下人像你这么大胆啊,还说什么有多少要多少, 又不是松鼠在囤东西。 都是亲戚,苏文也很乐意帮忙,就答应说:“我帮你们去打听,买楼房倒是不难,有钱就行,这几年有些部委建了房,也卖给外面的人,那种房子比较结实,买还是买这一种。” “四合院……”他琢磨着说:“应该也不难,早几年还都在房管局的手里,现在清除历史遗留问题,很多都还回去了,也有人愿意卖的,要是没有,我去跟房管局打声招呼,让他们匀几套出来。” 对于冯老头来说很难的事儿,到了苏文这里通通不是问题,冯老头既有些感激,又不敢太过麻烦他,连忙保证说:“她大舅,这些房子咱能买就买,不能买就算,反正他们要多少钱,合适的我都给得起。” 苏文失笑,安慰他说:“叔儿,你想到哪里去了?这儿是北京,皇城根儿,也是按规矩办事,你不用担心。” 萌萌见事情谈成了,立马奔到她舅舅的跟前说:“舅舅你太好了,我要大大的院子,还要靠近皇宫的。” 苏文宠溺地望着她,笑眯眯地说:“咱们萌萌这么多要求呀,那舅舅可得帮你好好挑挑咯。” “大舅舅,”睿哥儿亲热地喊着他,趁机说:“我也想买有大院子的房,最好还能跟萌萌做邻居,大舅舅你帮我也找找呗。” 苏文诧异地瞅着他,“你也要买?你这小男娃才几岁,就要买房子了。” 冯老头乐呵呵地介绍说:“之前跟你说过的,他是我朋友的孙子,跟我自己的孙子一样亲,他爷爷也是和我做生意的,睿哥儿从小就能做主,这次要买房,还是他提的呢。” 苏文比他那话里的意思惊讶到了,这都是些啥人呐,说买房就买房?还这么小的年纪就买房?搞得像买白菜似的,这个世界究竟是咋回事儿,啥时候变化这么大了? 甭管他心里如何震惊,还是尽心尽力地去帮老冯家张罗了,有他出马,很快就有了消息,苏文要去上班没有空,就给他们派了个小伙子负责招待。 这个小伙子名字叫做小何,人长得干干净净,特别会来事儿,待人也十分殷勤,还没开始说话,他那脸上就先笑开了三分。 小何说的话也很中听:“冯叔,咱先来看这处房子,这房子以前的主人得意地很呐,贝子府,足足三进的大院子,离紫禁城就隔了一条街,站在这门口,还能看见宫里的围墙。” 小何说得有些夸张,皇宫的围墙是看不见的,只能看到一溜高高翘起的飞檐,不过这已经很近了。 这四合院的门开在东南角,进去以后首先看到一块影壁,上面刻着仙山的图案,左手边是一个圆形的拱门,里面有个小院子,一排的倒坐房,然后又是一个门。 这扇门的工艺可就讲究了,比外面那个门,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门上面还有铜做的柳丁,穿过这道门,里面就是大院子了。 “哎呦,这院子里还有树呢,长得挺好的哈。” 冯家人走进院子,一眼就注意到了正中间那棵高大的绿树,那树叶长得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 小何指着树上说:“是咱北方的枣树,你看上面都开花儿了,到了秋天就有枣子吃。” 冯老太看到这棵树,就开始畅想:“这树长得高大,咱在底下摆几张椅子,就能纳凉啦。” “识货。”小何竖起了大拇指,眯着眼睛拉长了语调说:“再搭个葡萄架儿,养两只画眉鸟儿,这日子啧啧啧,过得比贝子爷都舒坦。” 冯老头却不肯领情,就算他住进来以后怎么捯饬,也没有必要让小何知道,做人还是要低调些才好,就打断了他的幻想说:“咱小老百姓,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小何作势轻轻地打着嘴巴,嬉皮笑脸地说:“是啊冯叔,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再带你们去后面参观。” “这还有后面呀?”冯老太瞅着那宽敞的正房和左右厢房,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多。 “当然啦,这里只是待客的地方,后头才是住人的,一共三进呢,这才是第一进。” 小何领着他们绕过抄手游廊,来到了后头的院子里,后面那两进也是同样的院子和房子,建得格外讲究,最后面甚至还有一个小花园。 小何带着他们在花园里参观,有些遗憾地说:“这房子几年没有住人了,里头的荷花池子都干了,也没有鱼。” 尽管这样,冯老太已经相当满意了,抚着手掌说:“这就很好了,收拾收拾就能住人,咱们一大家子来了也能住得开。” 小何惊喜地问:“那您这是要买了?这房子开价五十万,您要是觉得不合适,咱还能砍价。” 冯老头和他家老婆子交换着眼神,就做主说:“算了算了,就一个老头儿,他卖了房子也是去国外养老,没必要讲价了,就五十万吧。” 原先的房东他们也打听过,是那个贝子爷的后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现在房子归还给他了,可这老头儿说啥也不肯要,宁愿卖了房子移民,算是便宜了老冯家。 小何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顿时欣喜地说:“咱北京的房子不值钱,四合院就更不值钱了,您老是好心。” 冯老头蛮不在意地摇手说:“这没啥,你别老是您您您的了,听着别扭。” “行行行,冯叔,那这房子就五十万卖给你了,回头你跟我去局里签个合同,咱把房子过户给你。” 小何非常好说话,他本身就是房管局的办事员,手头上还有很多历史遗留的房子,这种房子处理起来相当棘手,上面下了文件死命催,要求他们赶快处理出去,因为很多真正的房东都来催了,那些房东不是华侨就是移民到国外的外国人,催来催去影响太不好,偏偏他们还不愿意接手房子,只能由房管局帮他们卖出去。 小何为难啊,这年头能够拿出五十万的人可不多,全国都没有几个,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他可不就得卖力地伺候着,巴不得多推销几栋房子出去。 一群人站在花园里商量着买卖,忽然从围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仔细听,好像是一户人家在闹口角。 冯老太顿时皱着眉头说:“这咋还有人在吵架呢?这后面住的谁呀?” 小何生怕买卖黄了,赶紧解释说:“这周围还有几间小院子,原先都跟贝子府连在一起,后来分给城里的工人住,有二三十年了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冯老太更不满意了,有这些个邻居在,那他们住进去也是『乱』糟糟。 怎么办呢?冯老太实在不肯放弃,就想出了一个主意说:“小何啊,你去帮我问问,住在这附近的人,愿不愿意把房子让出来,我出钱让他们去住楼房。” 小何惊讶极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冯老太会这么大方,恨不得自己也有一间小屋子可以卖给冯老太,楼房啊,谁不想住。 他太过惊喜了,大包大揽地打起了包票:“他们当然愿意了,有楼房住,谁还住大杂院啊?也就是你这种菩萨心肠的人,才愿意接济他们。” 冯老太被他吹捧得十分不好意思,她哪里是接济呀,她不过是想着安静而已,毕竟是自家人住,有个好的环境比啥都强。 只不过老冯家想要买下邻居们的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小何还得另外派人去谈呢。 他带着冯家人离开了这里,又去看了其他几处房子,都是相当不错的老四合院,冯老头全部拍板说要了。 睿哥儿也趁机买到了一个四合院,就在萌萌家的对面,等他们两家把这附近的房子收下来,就相当于占据了一条胡同,到那时候肯定相当清净。 五娃三兄弟也买到了,是三个相邻的小院子,当然是睿哥儿帮他们买的,价钱也很便宜,只花了十多万,剩下的钱还买了三间楼房。 五娃给自己和弟弟都买了房,心里美得冒泡,他现在也是有房的人啦。 睿哥儿自己也买了很多楼房,那价钱便宜得让他想笑,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这年头的房子真便宜啊,就跟白捡了似的。 他从后世来,又咋会不清楚北京房子的价值,不说那些楼房了,就说那几个四合院,以后的价值就不可估量,想想吧,紫禁城的隔壁,真正的一环二环内,这样精品的房子,再也没办法复制了。 要不是睿哥儿生『性』淡定,那简直恨不得要大声嚷嚷出来,让大伙儿快去看呐,他可是未来的亿万富翁。 最开心的人还是萌萌,她一下子拥有了那么多套房子,还有一座超级超级大的四合院,立刻就嚷嚷着要搬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77章 冯老头很不以为然, 买啥楼房啊,那种房子能值几个钱?要买就买四合院, 那才叫做有品位。 冯老头还是喜欢住在接地气的房子里, 他家没有楼房么,他自个儿的宾馆就好几层了,但要住人, 还是住在四合院比较合适。 想明白以后,他就委婉地说:“有楼房也行,四合院买还是要买的,萌萌就喜欢四合院。她大舅,你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人在卖, 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 苏文非常吃惊, “这么大手笔, 全买成房子啊?” “也不是全部, ”冯老头很谦虚地摆了摆手,“反正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买成房子留给娃娃, 总比存在银行里强, 叔是乡下人,也没啥爱好,就喜欢买房子。” 苏文心想,你老可不是一般的乡下人,哪个乡下人像你这么大胆啊,还说什么有多少要多少, 又不是松鼠在囤东西。 都是亲戚,苏文也很乐意帮忙,就答应说:“我帮你们去打听,买楼房倒是不难,有钱就行,这几年有些部委建了房,也卖给外面的人,那种房子比较结实,买还是买这一种。” “四合院……”他琢磨着说:“应该也不难,早几年还都在房管局的手里,现在清除历史遗留问题,很多都还回去了,也有人愿意卖的,要是没有,我去跟房管局打声招呼,让他们匀几套出来。” 对于冯老头来说很难的事儿,到了苏文这里通通不是问题,冯老头既有些感激,又不敢太过麻烦他,连忙保证说:“她大舅,这些房子咱能买就买,不能买就算,反正他们要多少钱,合适的我都给得起。” 苏文失笑,安慰他说:“叔儿,你想到哪里去了?这儿是北京,皇城根儿,也是按规矩办事,你不用担心。” 萌萌见事情谈成了,立马奔到她舅舅的跟前说:“舅舅你太好了,我要大大的院子,还要靠近皇宫的。” 苏文宠溺地望着她,笑眯眯地说:“咱们萌萌这么多要求呀,那舅舅可得帮你好好挑挑咯。” “大舅舅,”睿哥儿亲热地喊着他,趁机说:“我也想买有大院子的房,最好还能跟萌萌做邻居,大舅舅你帮我也找找呗。” 苏文诧异地瞅着他,“你也要买?你这小男娃才几岁,就要买房子了。” 冯老头乐呵呵地介绍说:“之前跟你说过的,他是我朋友的孙子,跟我自己的孙子一样亲,他爷爷也是和我做生意的,睿哥儿从小就能做主,这次要买房,还是他提的呢。” 苏文比他那话里的意思惊讶到了,这都是些啥人呐,说买房就买房?还这么小的年纪就买房?搞得像买白菜似的,这个世界究竟是咋回事儿,啥时候变化这么大了? 甭管他心里如何震惊,还是尽心尽力地去帮老冯家张罗了,有他出马,很快就有了消息,苏文要去上班没有空,就给他们派了个小伙子负责招待。 这个小伙子名字叫做小何,人长得干干净净,特别会来事儿,待人也十分殷勤,还没开始说话,他那脸上就先笑开了三分。 小何说的话也很中听:“冯叔,咱先来看这处房子,这房子以前的主人得意地很呐,贝子府,足足三进的大院子,离紫禁城就隔了一条街,站在这门口,还能看见宫里的围墙。” 小何说得有些夸张,皇宫的围墙是看不见的,只能看到一溜高高翘起的飞檐,不过这已经很近了。 这四合院的门开在东南角,进去以后首先看到一块影壁,上面刻着仙山的图案,左手边是一个圆形的拱门,里面有个小院子,一排的倒坐房,然后又是一个门。 这扇门的工艺可就讲究了,比外面那个门,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门上面还有铜做的柳丁,穿过这道门,里面就是大院子了。 “哎呦,这院子里还有树呢,长得挺好的哈。” 冯家人走进院子,一眼就注意到了正中间那棵高大的绿树,那树叶长得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 小何指着树上说:“是咱北方的枣树,你看上面都开花儿了,到了秋天就有枣子吃。” 冯老太看到这棵树,就开始畅想:“这树长得高大,咱在底下摆几张椅子,就能纳凉啦。” “识货。”小何竖起了大拇指,眯着眼睛拉长了语调说:“再搭个葡萄架儿,养两只画眉鸟儿,这日子啧啧啧,过得比贝子爷都舒坦。” 冯老头却不肯领情,就算他住进来以后怎么捯饬,也没有必要让小何知道,做人还是要低调些才好,就打断了他的幻想说:“咱小老百姓,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小何作势轻轻地打着嘴巴,嬉皮笑脸地说:“是啊冯叔,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再带你们去后面参观。” “这还有后面呀?”冯老太瞅着那宽敞的正房和左右厢房,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多。 “当然啦,这里只是待客的地方,后头才是住人的,一共三进呢,这才是第一进。” 小何领着他们绕过抄手游廊,来到了后头的院子里,后面那两进也是同样的院子和房子,建得格外讲究,最后面甚至还有一个小花园。 小何带着他们在花园里参观,有些遗憾地说:“这房子几年没有住人了,里头的荷花池子都干了,也没有鱼。” 尽管这样,冯老太已经相当满意了,抚着手掌说:“这就很好了,收拾收拾就能住人,咱们一大家子来了也能住得开。” 小何惊喜地问:“那您这是要买了?这房子开价五十万,您要是觉得不合适,咱还能砍价。” 冯老头和他家老婆子交换着眼神,就做主说:“算了算了,就一个老头儿,他卖了房子也是去国外养老,没必要讲价了,就五十万吧。” 原先的房东他们也打听过,是那个贝子爷的后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现在房子归还给他了,可这老头儿说啥也不肯要,宁愿卖了房子移民,算是便宜了老冯家。 小何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顿时欣喜地说:“咱北京的房子不值钱,四合院就更不值钱了,您老是好心。” 冯老头蛮不在意地摇手说:“这没啥,你别老是您您您的了,听着别扭。” “行行行,冯叔,那这房子就五十万卖给你了,回头你跟我去局里签个合同,咱把房子过户给你。” 小何非常好说话,他本身就是房管局的办事员,手头上还有很多历史遗留的房子,这种房子处理起来相当棘手,上面下了文件死命催,要求他们赶快处理出去,因为很多真正的房东都来催了,那些房东不是华侨就是移民到国外的外国人,催来催去影响太不好,偏偏他们还不愿意接手房子,只能由房管局帮他们卖出去。 小何为难啊,这年头能够拿出五十万的人可不多,全国都没有几个,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他可不就得卖力地伺候着,巴不得多推销几栋房子出去。 一群人站在花园里商量着买卖,忽然从围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仔细听,好像是一户人家在闹口角。 冯老太顿时皱着眉头说:“这咋还有人在吵架呢?这后面住的谁呀?” 小何生怕买卖黄了,赶紧解释说:“这周围还有几间小院子,原先都跟贝子府连在一起,后来分给城里的工人住,有二三十年了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冯老太更不满意了,有这些个邻居在,那他们住进去也是『乱』糟糟。 怎么办呢?冯老太实在不肯放弃,就想出了一个主意说:“小何啊,你去帮我问问,住在这附近的人,愿不愿意把房子让出来,我出钱让他们去住楼房。” 小何惊讶极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冯老太会这么大方,恨不得自己也有一间小屋子可以卖给冯老太,楼房啊,谁不想住。 他太过惊喜了,大包大揽地打起了包票:“他们当然愿意了,有楼房住,谁还住大杂院啊?也就是你这种菩萨心肠的人,才愿意接济他们。” 冯老太被他吹捧得十分不好意思,她哪里是接济呀,她不过是想着安静而已,毕竟是自家人住,有个好的环境比啥都强。 只不过老冯家想要买下邻居们的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小何还得另外派人去谈呢。 他带着冯家人离开了这里,又去看了其他几处房子,都是相当不错的老四合院,冯老头全部拍板说要了。 睿哥儿也趁机买到了一个四合院,就在萌萌家的对面,等他们两家把这附近的房子收下来,就相当于占据了一条胡同,到那时候肯定相当清净。 五娃三兄弟也买到了,是三个相邻的小院子,当然是睿哥儿帮他们买的,价钱也很便宜,只花了十多万,剩下的钱还买了三间楼房。 五娃给自己和弟弟都买了房,心里美得冒泡,他现在也是有房的人啦。 睿哥儿自己也买了很多楼房,那价钱便宜得让他想笑,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这年头的房子真便宜啊,就跟白捡了似的。 他从后世来,又咋会不清楚北京房子的价值,不说那些楼房了,就说那几个四合院,以后的价值就不可估量,想想吧,紫禁城的隔壁,真正的一环二环内,这样精品的房子,再也没办法复制了。 要不是睿哥儿生『性』淡定,那简直恨不得要大声嚷嚷出来,让大伙儿快去看呐,他可是未来的亿万富翁。 最开心的人还是萌萌,她一下子拥有了那么多套房子,还有一座超级超级大的四合院,立刻就嚷嚷着要搬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78章 冯老太赶紧阻止她:“乖宝儿, 那院子刚买过来,里头的东西都旧得没法用, 搬进去不合适, 等你爷爷安排人去收拾好,下次你来北京再住进去。” 萌萌顿时失望地说:“还要那么久啊,我现在就想住, 『奶』『奶』。” 冯老头最是溺爱孙女,不忍心让她失望,就和他家老婆子商量着说:“等萌萌下次来,可能要等到明年了,就让她住进去新鲜两天, 我让小何去找几个工人, 先收拾几个房间出来, 咱们先试着住, 有啥不合适的再让他们改。” 萌萌立刻欢呼起来:“耶,爷爷最疼我啦!” 冯老太吃醋了,按着她的脑门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难道我就不疼你了?” 萌萌嘻笑着扑上去, 把脸儿贴在她的腿上,爱娇地说:“『奶』『奶』也疼我,我爱『奶』『奶』,爱爷爷,哈哈哈。” 冯老太忍不住拧着她胖乎乎的小脸儿,语气中也带着丝丝的宠爱:“你这个小不点儿, 就你这张嘴儿最会说话。” 为了满足孙女的心愿,冯老头很快联系到了小何,让他安排人过来收拾屋子,又紧赶慢赶地出门去买家具。 床,他们要新打的,桌子和椅子听从睿哥儿的建议,专门挑旧的买,还特意跑到文物商店里淘货,买来了好几套紫檀木做的老家具,跟四合院格外般配。 就这样忙活了两天,冯家人终于可以住进去了,睿哥儿也跟过去凑热闹,还真别说,这四合院住着就是舒坦,在这大夏天里,居然非常凉快,晚上还要盖一条薄被子。 一觉睡到大天亮,大家伙儿神清气爽地起床了,都对这个四合院非常满意,吃过早饭以后,他们溜达的溜达,纳凉的纳凉。 大娃他们一大群人直接坐在了走廊上,嘴里滋溜滋溜地啃着冰棍。 萌萌坐在刚刚架好的秋千上面,两条腿儿晃啊晃,手里拿着一根老北京冰棍,啃上一口凉丝丝的,让她忍不住滋溜着牙齿。 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萌萌的身上撒下无数光斑,衬托得她犹如冰做的小仙子。 这样的萌萌,看在刚刚走进家门的小胖子眼里,就显得尤为惊艳,他蹬蹬蹬地跑过来说:“妹妹你长得真好看,妹妹,我好想你啊。” 这个小胖子就是赵佳豪,他今天跟着苏家的娃娃们过来做客,一年不见,他的脸儿更胖了,笑起来连肉都挤到了一块,看上去就好像肉呼呼的白团子,还挺喜庆。 “死胖子,不许你这么叫。” 睿哥儿端着水果盘从厢房里走出来,一眼就瞅见了赵佳豪那副痴肥的蠢样儿。 他早看这个家伙不顺眼了,明明只是邻居,这个小胖子竟然死皮赖脸地缠上来,还表现得和萌萌很熟的样子,萌萌搬到了四合院,他居然也跟着来了,哼,臭不要脸的死胖子。 “我为啥不能叫?萌萌就是我妹。”赵佳豪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依旧讨好地对着萌萌说:“你家这院子真好真大,萌萌,我以后能常来你家玩么?” “不行,萌萌家不欢迎你。”睿哥儿再也忍不住了,有他在身边,任何人都休想靠近萌萌。 “死胖子你给我过来。”他提溜着赵佳豪,一直把他拉到了走廊尽头,确定萌萌听不见,才压低了嗓音吼着:“不许缠着萌萌,不然把你的脖子拧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手已经放在了小胖的脖子上,阴沉着脸『色』显得很可怕。 小胖有些怂了,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说:“睿,睿哥,我只是想找妹妹玩。” “闭嘴,不许喊萌萌,妹妹你是叫的么?别让我再听见你喊她,要不然……” 睿哥儿的手稍稍用力,直到小胖憋红了脸开始挣扎,他才猛地松开了他,冷冷地说:“知道怕了吧?以后别来纠缠我妹。” 小胖子捂住脖子,呛得直咳嗽,又委屈又害怕地说:“我,我只是来找妹……萌萌同学一块玩。” 睿哥儿并不搭理他,继续威胁说:“记住我的话,再来有你好果子吃。” 睿哥儿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吃醋了,他犯得着么,他只是看这个死小胖不顺眼而已。 他转身就走,却险些被一个人撞到了,这个人就是赵佳佳,她也跟着苏家人一块来做客,自从她得知老冯家买了那么大的院子,她就从心里暗暗吃惊,想不到乡下佬那么有钱,以前她真是小看他们了。 别看赵佳佳出身好,其实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多少钱,她家爷爷管得严,她手头上的零花钱一直不多,因此进入老冯家以后,她就忍不住左看右看,在心里挑剔它们的『毛』病,实在是酸溜得很呐。 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弟弟和睿哥儿站在角落里,两个人不知道在嘀咕些啥,她就很好奇地走过去看,没成想睿哥儿忽然转身,险些把她撞倒了。 也不知道赵佳佳是咋想的,睿哥儿并没有碰到她,她就先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你快撞到我了。” 她说话的嗓音可温柔了,从睿哥儿这个角度望过去,还能很清楚地瞥见她那洁白的脸颊,还有扇子一样的长睫『毛』,正在轻轻地扇动着,像两只脆弱的蝴蝶,分外讨人喜欢。 但是睿哥儿就跟瞎了眼睛似的,恶声恶气地说:“丑八怪,别挡我的路。” 他伸出胳膊往旁边一扫,撞得赵佳佳踉跄了好几下子。 赵佳佳险些气歪了鼻子,这人咋说话的,她哪里长得丑了?认识她的人都说她长得好看,就这个浑小子说她丑,简直白瞎了他那双眼睛。 她越想越生气,揪住了睿哥儿的衣服说:“你你你,你凭啥推我?” 睿哥儿一个闪身就甩掉了她,很不耐烦地说:“就凭你在这里挡我的路,好狗不挡路,你不知道么?” “你你你……”赵佳佳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突然尖叫了一声:“哇呀气死我了,你竟敢骂我是狗,你这个乡巴佬!”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骂她,赵佳佳气得眼泪刷地流下来,不管不顾地就要骂回去,但是等她接触到睿哥儿那冰冷的目光,她又忽然丧失了勇气,只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顿时哭唧唧地跑开了。 睿哥儿才不去管她,他自顾自地走回去,跟在他身后的小胖子也是神奇,居然也不管他姐,还屁颠屁颠地跟在睿哥儿的屁股后头。 萌萌远远地看到赵佳佳跑了,非常好奇地问:“睿哥哥,赵姐姐她为啥哭啊?” “谁知道,咱别理她。”睿哥儿毫不在意,只专注地对着萌萌说:“你家这么宽敞,咱得买些古董给它摆上,那才像个样子。” 萌萌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移开了,立刻拍着小手儿说:“好哇,那你说要买啥?” 睿哥儿把水果端过来给她吃,莫名地笑着说:“买点儿老家具呗,博古架什么的,还有瓶瓶罐罐,那文物商店里多得是,赶明儿哥带你去挑一些好的来。” 最近这两天,他跟着冯家人,老往文物商店里跑,可算是把他给震撼到了。 他原本还没有概念,这会儿却想起来,在这年头还有啥东西最值钱?除了房子,剩下的当然是古董了,而且还非常非常便宜,这么好的捡漏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 冯老太坐在树荫底下摇着扇子,听他说话觉得特别有趣,这个小男娃也是她看着长大,咋那么鬼灵精呢,就很纳罕地说:“睿哥儿,你咋那么有主意呢?这些讲究还一套一套的,你家可没这个传统啊。” 睿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浅浅地笑起来说:“冯『奶』『奶』,我这都是因为萌萌,是她说要把家里建造得跟皇宫一样好看,咱们不是去过宫里么,那里面全是古董,多气派呀。” “也是哈。”住在这大院子里,冯老太自觉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了,要想显摆,古董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顿时来了兴致,把扇子收起来说:“你这个主意好,是得买些古董回来装点装点,咱待会儿就出去挑。”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着后背说:“真要讲起来,这屋子哪哪都好,就是厕所不好用,连个冲凉房都没有,难道北京人都不洗澡的么?” 小胖子逮住了机会,立刻『插』嘴说:“冯『奶』『奶』,洗澡多麻烦啊,还要烧开水,天儿冷的时候冻死个人,我就不爱洗澡。” 冯老太瞅着他,觉得有些嫌弃,这小胖子看着挺干净,居然是个不爱洗澡的,她是南方人,可受不了没有洗澡的日子。 “不洗澡咋能睡得着觉?怪不得没人愿意住这四合院。” 冯老头也坐在旁边,他轻轻地放下报纸说:“这有啥好愁的,建个厕所而已,又不费事儿,赶明儿我让小何找人建几个,咱们下次来了就能用上。” 睿哥儿也趁机要求:“冯爷爷,那你让小何叔也帮我建几个呗。” “放心,少不了你的。”冯老头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这个睿哥儿,他是十分欣赏,小小的年纪就能做那么大的主,比他家的孙子有出息多了。 他抬头望着天空,招呼着家里人说:“要出去就得趁现在,待会儿太阳就大了,向远,你带着弟弟妹妹们过来,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完成任务! 第178章 冯老太赶紧阻止她:“乖宝儿, 那院子刚买过来,里头的东西都旧得没法用, 搬进去不合适, 等你爷爷安排人去收拾好,下次你来北京再住进去。” 萌萌顿时失望地说:“还要那么久啊,我现在就想住, 『奶』『奶』。” 冯老头最是溺爱孙女,不忍心让她失望,就和他家老婆子商量着说:“等萌萌下次来,可能要等到明年了,就让她住进去新鲜两天, 我让小何去找几个工人, 先收拾几个房间出来, 咱们先试着住, 有啥不合适的再让他们改。” 萌萌立刻欢呼起来:“耶,爷爷最疼我啦!” 冯老太吃醋了,按着她的脑门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难道我就不疼你了?” 萌萌嘻笑着扑上去, 把脸儿贴在她的腿上,爱娇地说:“『奶』『奶』也疼我,我爱『奶』『奶』,爱爷爷,哈哈哈。” 冯老太忍不住拧着她胖乎乎的小脸儿,语气中也带着丝丝的宠爱:“你这个小不点儿, 就你这张嘴儿最会说话。” 为了满足孙女的心愿,冯老头很快联系到了小何,让他安排人过来收拾屋子,又紧赶慢赶地出门去买家具。 床,他们要新打的,桌子和椅子听从睿哥儿的建议,专门挑旧的买,还特意跑到文物商店里淘货,买来了好几套紫檀木做的老家具,跟四合院格外般配。 就这样忙活了两天,冯家人终于可以住进去了,睿哥儿也跟过去凑热闹,还真别说,这四合院住着就是舒坦,在这大夏天里,居然非常凉快,晚上还要盖一条薄被子。 一觉睡到大天亮,大家伙儿神清气爽地起床了,都对这个四合院非常满意,吃过早饭以后,他们溜达的溜达,纳凉的纳凉。 大娃他们一大群人直接坐在了走廊上,嘴里滋溜滋溜地啃着冰棍。 萌萌坐在刚刚架好的秋千上面,两条腿儿晃啊晃,手里拿着一根老北京冰棍,啃上一口凉丝丝的,让她忍不住滋溜着牙齿。 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萌萌的身上撒下无数光斑,衬托得她犹如冰做的小仙子。 这样的萌萌,看在刚刚走进家门的小胖子眼里,就显得尤为惊艳,他蹬蹬蹬地跑过来说:“妹妹你长得真好看,妹妹,我好想你啊。” 这个小胖子就是赵佳豪,他今天跟着苏家的娃娃们过来做客,一年不见,他的脸儿更胖了,笑起来连肉都挤到了一块,看上去就好像肉呼呼的白团子,还挺喜庆。 “死胖子,不许你这么叫。” 睿哥儿端着水果盘从厢房里走出来,一眼就瞅见了赵佳豪那副痴肥的蠢样儿。 他早看这个家伙不顺眼了,明明只是邻居,这个小胖子竟然死皮赖脸地缠上来,还表现得和萌萌很熟的样子,萌萌搬到了四合院,他居然也跟着来了,哼,臭不要脸的死胖子。 “我为啥不能叫?萌萌就是我妹。”赵佳豪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依旧讨好地对着萌萌说:“你家这院子真好真大,萌萌,我以后能常来你家玩么?” “不行,萌萌家不欢迎你。”睿哥儿再也忍不住了,有他在身边,任何人都休想靠近萌萌。 “死胖子你给我过来。”他提溜着赵佳豪,一直把他拉到了走廊尽头,确定萌萌听不见,才压低了嗓音吼着:“不许缠着萌萌,不然把你的脖子拧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手已经放在了小胖的脖子上,阴沉着脸『色』显得很可怕。 小胖有些怂了,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说:“睿,睿哥,我只是想找妹妹玩。” “闭嘴,不许喊萌萌,妹妹你是叫的么?别让我再听见你喊她,要不然……” 睿哥儿的手稍稍用力,直到小胖憋红了脸开始挣扎,他才猛地松开了他,冷冷地说:“知道怕了吧?以后别来纠缠我妹。” 小胖子捂住脖子,呛得直咳嗽,又委屈又害怕地说:“我,我只是来找妹……萌萌同学一块玩。” 睿哥儿并不搭理他,继续威胁说:“记住我的话,再来有你好果子吃。” 睿哥儿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吃醋了,他犯得着么,他只是看这个死小胖不顺眼而已。 他转身就走,却险些被一个人撞到了,这个人就是赵佳佳,她也跟着苏家人一块来做客,自从她得知老冯家买了那么大的院子,她就从心里暗暗吃惊,想不到乡下佬那么有钱,以前她真是小看他们了。 别看赵佳佳出身好,其实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多少钱,她家爷爷管得严,她手头上的零花钱一直不多,因此进入老冯家以后,她就忍不住左看右看,在心里挑剔它们的『毛』病,实在是酸溜得很呐。 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弟弟和睿哥儿站在角落里,两个人不知道在嘀咕些啥,她就很好奇地走过去看,没成想睿哥儿忽然转身,险些把她撞倒了。 也不知道赵佳佳是咋想的,睿哥儿并没有碰到她,她就先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你快撞到我了。” 她说话的嗓音可温柔了,从睿哥儿这个角度望过去,还能很清楚地瞥见她那洁白的脸颊,还有扇子一样的长睫『毛』,正在轻轻地扇动着,像两只脆弱的蝴蝶,分外讨人喜欢。 但是睿哥儿就跟瞎了眼睛似的,恶声恶气地说:“丑八怪,别挡我的路。” 他伸出胳膊往旁边一扫,撞得赵佳佳踉跄了好几下子。 赵佳佳险些气歪了鼻子,这人咋说话的,她哪里长得丑了?认识她的人都说她长得好看,就这个浑小子说她丑,简直白瞎了他那双眼睛。 她越想越生气,揪住了睿哥儿的衣服说:“你你你,你凭啥推我?” 睿哥儿一个闪身就甩掉了她,很不耐烦地说:“就凭你在这里挡我的路,好狗不挡路,你不知道么?” “你你你……”赵佳佳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突然尖叫了一声:“哇呀气死我了,你竟敢骂我是狗,你这个乡巴佬!”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骂她,赵佳佳气得眼泪刷地流下来,不管不顾地就要骂回去,但是等她接触到睿哥儿那冰冷的目光,她又忽然丧失了勇气,只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顿时哭唧唧地跑开了。 睿哥儿才不去管她,他自顾自地走回去,跟在他身后的小胖子也是神奇,居然也不管他姐,还屁颠屁颠地跟在睿哥儿的屁股后头。 萌萌远远地看到赵佳佳跑了,非常好奇地问:“睿哥哥,赵姐姐她为啥哭啊?” “谁知道,咱别理她。”睿哥儿毫不在意,只专注地对着萌萌说:“你家这么宽敞,咱得买些古董给它摆上,那才像个样子。” 萌萌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移开了,立刻拍着小手儿说:“好哇,那你说要买啥?” 睿哥儿把水果端过来给她吃,莫名地笑着说:“买点儿老家具呗,博古架什么的,还有瓶瓶罐罐,那文物商店里多得是,赶明儿哥带你去挑一些好的来。” 最近这两天,他跟着冯家人,老往文物商店里跑,可算是把他给震撼到了。 他原本还没有概念,这会儿却想起来,在这年头还有啥东西最值钱?除了房子,剩下的当然是古董了,而且还非常非常便宜,这么好的捡漏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 冯老太坐在树荫底下摇着扇子,听他说话觉得特别有趣,这个小男娃也是她看着长大,咋那么鬼灵精呢,就很纳罕地说:“睿哥儿,你咋那么有主意呢?这些讲究还一套一套的,你家可没这个传统啊。” 睿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浅浅地笑起来说:“冯『奶』『奶』,我这都是因为萌萌,是她说要把家里建造得跟皇宫一样好看,咱们不是去过宫里么,那里面全是古董,多气派呀。” “也是哈。”住在这大院子里,冯老太自觉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了,要想显摆,古董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顿时来了兴致,把扇子收起来说:“你这个主意好,是得买些古董回来装点装点,咱待会儿就出去挑。”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拍着后背说:“真要讲起来,这屋子哪哪都好,就是厕所不好用,连个冲凉房都没有,难道北京人都不洗澡的么?” 小胖子逮住了机会,立刻『插』嘴说:“冯『奶』『奶』,洗澡多麻烦啊,还要烧开水,天儿冷的时候冻死个人,我就不爱洗澡。” 冯老太瞅着他,觉得有些嫌弃,这小胖子看着挺干净,居然是个不爱洗澡的,她是南方人,可受不了没有洗澡的日子。 “不洗澡咋能睡得着觉?怪不得没人愿意住这四合院。” 冯老头也坐在旁边,他轻轻地放下报纸说:“这有啥好愁的,建个厕所而已,又不费事儿,赶明儿我让小何找人建几个,咱们下次来了就能用上。” 睿哥儿也趁机要求:“冯爷爷,那你让小何叔也帮我建几个呗。” “放心,少不了你的。”冯老头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这个睿哥儿,他是十分欣赏,小小的年纪就能做那么大的主,比他家的孙子有出息多了。 他抬头望着天空,招呼着家里人说:“要出去就得趁现在,待会儿太阳就大了,向远,你带着弟弟妹妹们过来,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完成任务! 第179章 冯家人呼拉拉地去到了文物商店, 那里面空落落的没啥人,只有几个售货员闲得站在那里聊天, 看到客人上门了, 他们才将将把头转过来,发现是一群老人小孩,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继续聊着天儿。 这家商店是北京最大的古董店,里头的古董海了去,冯老太上次来就挑花了眼睛,这回也好不到哪里去,雾蒙蒙地说:“咱们买啥好啊?” 睿哥儿早就想好了, 很有主意地说:“冯『奶』『奶』, 咱们家都没啥瓷器, 买些瓷器回去呗, 再挑些老家具,把家里摆满就不空了。” “是这个道理,”冯老太点了点头, 支使着小娃娃们说:“你们也帮忙挑, 看啥漂亮的就先记着,不漂亮的咱可不要。” 大娃他们听了立马来了兴致,挑东西谁不会呀,不就是要漂亮的么,这个他们在行,就招呼着弟弟妹妹们散开来, 在那货架间窜来窜去。 那些个售货员这时才紧张起来,那么多小娃娃哟,还跑得那么快,要是哪一个不小心碰到了货架,那上面的古董可就糟了大殃。 想到了这里,售货员们赶紧围了上去,十分紧张地说:“喂喂,你们别『乱』跑哇,这儿可都是古董,碰倒了你们赔不起。” 向远是大哥哥比较稳重,他倒是没有跑,只站在一旁看着弟弟妹妹们。 听到这售货员说话,他就很不爽,斜着眼睛昵着他说:“你都看见我们来了,还不出来招待,那我们只好自己找了,怎么滴,你这店里的规矩就这么大?” “不是不是,我那是以为……”售货员被他一身气派给震慑住了,『摸』不准这伙人什么来头,也不敢太过得罪,只好赔着笑脸说:“都是误会,你让他们不要跑了,你们到底要什么,可以跟我说啊。” “我要这个花瓶。”二娃刚好跑到这附近,听见售货员问了,就指着货架上一个花花绿绿的瓶子说:“它长得老好看了,我们就要这个。”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垫起脚尖准备去够,看得售货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别,那是乾隆爷御前的花瓶儿,一个价值好几百呢,我来给你拿。” 他彻底怕了,这群小娃娃太淘气,让他们自己挑,保不准哪一个就把古董捣毁了,责任可都在他的身上啊。 他快步地冲上去,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花瓶说:“是不是要这一个?这瓶卖六百块钱,你有这么多钱吗?” “少瞧不起人了,六百块很多吗?我分分钟就能给你拿来。” 二娃翻着白眼儿,当然他自己是没有那么多钱的,但是他爷爷『奶』『奶』有哇,就很神气地呼喊说:“『奶』,你快过来这边看呐,我找到了一个漂亮的花瓶。” “来了。”冯老太慢悠悠地踱过去,好奇地问:“啥花瓶啊?让我看看,哎呦,这花瓶真漂亮啊。” 这花瓶的样子十分大气,圆圆的肚儿,上面还带着两个瓷耳朵,从上到下那颜『色』花花绿绿的特别鲜艳,还描着金边和银边,什么花儿呀鸟儿呀啥图案都有,瞧上去格外喜庆,特别合冯老太的胃口。 她满意地瞅着这个花瓶说:“这个瓶子好,看着就让人高兴,多少钱呀?” “六百,”二娃立刻机灵地回答,充满期待地说:“『奶』,咱要买了它么?” “嘶,这价钱也不便宜啊,一个破瓶子就要六百。”冯老太顿时改口了,六百她付得起,但是这价钱确实有些贵了。 售货员急了,抱紧了那个瓶子说:“这花瓶还贵呀?这可是御制献给乾隆爷的贺寿天球瓶,还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呢,只能成对买,一千二不讲价,你看这花瓶上的金银线,普通的清宫瓷器可没这样的档次。” “哎呦,还是贵了,”冯老太很挑剔,对着萌萌招手说:“萌萌你觉得好看不?” 萌萌蹬蹬蹬地跑到跟前,好奇地盯着那个花瓶细瞧,那瓶子五颜六『色』的分外热闹,正适合萌萌这种小娃娃。 “嗯,挺好的,好多颜『色』。”萌萌点着小脑袋有些满意。 睿哥儿在旁边看得直笑,看来乾隆爷的品味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他家小萌萌居然喜欢这种风格的瓷器,还真让他想不到。 他以为萌萌会喜欢清雅的中古瓷,却没想到这种暴发户风格的瓷器,才最得老人小孩喜欢。 想到了这里,睿哥儿就带着一丝纵容说:“妹妹,喜欢咱就买了呗,这瓶子真好看。” “那就买了吧,『奶』『奶』。”萌萌仰起小脑袋摇着她『奶』『奶』的手,让冯老太很没有原则地直点头:“好,都听你的,买就买了吧。” “好嘞!”最高兴的人还是售货员,眨眼间这单生意就成了,他十分响亮地说:“我这就帮你们打包起来,承惠一千二百块,你们买了绝不吃亏。” “你着急啥?”冯老太拧着眉头说:“我们还没挑完呢,等我们挑完了你再打包。” “呃……”售货员有些尴尬,连忙致意说:“你们尽管挑,挑好了我再算账。” 这句话就好像开启了魔咒,接下来冯家人一连串的动作,让售货员眼花缭『乱』,好家伙,他们哪里是在挑东西啊,他们是在扫货! 只见冯老太和冯老头兵分两路,各自带着一群小娃娃,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扫过去,看中啥了就抱啥,那豪迈的气概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直到这个时候,售货员们才反应过来,赶紧跑上去帮忙拿东西。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拿出去。” 睿哥儿忙碌地指挥着,他发现了一个规矩,这店里的古董越是花俏越是贵,越是简朴就越是便宜,比如那些个明代的瓷器,就没多少人喜欢,标的价格也很便宜。 这里面就包括了许多青花瓷,各种形状的都有,卖的都是白菜价,睿哥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青花瓷的价值只有到了后世才能体现出来。 他搬得多了,冯老太就有意见了:“睿哥儿,那玩意儿有啥好看的?就一个白的蓝的,太素了,咱村里不是也有么?” 冯老太说的是从海里捞出来的瓶瓶罐罐,也些也带着青花的图案,他们村儿谁也没多看中。 睿哥儿却知道同样都是青花,这店里卖的和海里捞的就是不一样,这店里的要精致多了,有几个还是清宫里面传出来的,颜『色』特别鲜艳,一看就是正宗的青花瓷。 他虽然不是很懂,却知道这种青花瓷值钱得很,就笑着对冯老太说:“反正也不贵,就买几个放在家里摆着呗,摔烂了也不心疼。” 冯老太反而夸他说:“你这小娃娃会过日子,连这个你都想到了。” 萌萌盯着那些瓷器,却联想起了海里的宝贝,那船上也有很多瓶瓶罐罐,原来它们那么值钱呀,她是不是又要发财了,哈哈。 萌萌笑得很开心,跳出来指挥着说:“这些,这些,也都买回去呗。” 那旁边的售货员竖起大拇指说:“有眼光啊小朋友,这可是明代做的老檀木屏风,连着这个博古架和这套桌子椅子,都是一起成套的。” 他还没说出价钱,冯老太就已经拍板决定了:“行,这一套也要了,还有那边那些,你都给我拿下来。” 冯老太一出手就很豪迈,不带一丝犹豫的就是买买买,还全是成套成套地买,震惊得售货员们目瞪口呆。 他们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显然这是碰见大土豪了,顿时殷勤地伺候起来,甚至还有人拿出目录册给他们挑。 有了目录册,冯家人更是大方地指挥,一买就是一大堆,丝毫不去想钱的事儿,钱这种东西嘛,多了也就是个数字。 要说最震惊的人是谁,那当然是苏家的娃娃们了,去年萌萌已经让他们开了一回眼界,可跟这次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买了那么多,最后一算账,单单老冯家要的古董就将近上百万了,睿哥儿买的比较少,可也差不多要好几十万。 这么阔气的客人,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售货员也没有见过几回,土豪啊,太土豪了,这是哪儿来的暴发户。 整间店里的员工都轰动了,齐齐跑出来帮忙,搬货的搬货,打包的打包,更多的还是看热闹,这些可都是古董,得给它们包装仔细了,不然稍微磕着碰着都不是小事儿,每一样都要精心地包裹起来。 最后小军帮忙叫了好几辆车子,才堪堪把这些东西都搬完。 等到了中午吃饭,苏家的娃娃们就难免拘束了些,心里只想着表弟表妹们家里真是了不得。以前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一些优越感的,现在连这丝优越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年头,能够赚大钱的就是大爷,他们在北京,也常常听说谁谁谁放着大官儿不当,非要跑去下海经商,赚到钱让一家子吃香的喝辣的,比当官强多了,毕竟当官也就那么点儿工资,做生意来钱多快呀。 冯老头人老成精了,猜也能猜得出来,就含笑对着大家伙儿说:“你们都不要客气,尽管吃啊,吃完了咱们还要继续奋斗呢。” 他说话挤眉弄眼睛的,成功地逗笑了娃娃们,刚才紧张的氛围顿时消散了。 冯老头没有说大话,他们吃完了还要继续逛,这回听从了向华的建议,专门跑到北京书画博物馆里来买字画。 直到车子停在了博物馆的门口,睿哥儿还很迟疑地问:“向华妹子,这博物馆真能批发字画呀?它不是博物馆么?” 睿哥儿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时候博物馆也做买卖了?那还是博物馆么? 在他眼里,博物馆就是藏古董的地儿,靠收门票赚钱的,这里的博物馆居然卖藏品,这事儿太魔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79章 冯家人呼拉拉地去到了文物商店, 那里面空落落的没啥人,只有几个售货员闲得站在那里聊天, 看到客人上门了, 他们才将将把头转过来,发现是一群老人小孩,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继续聊着天儿。 这家商店是北京最大的古董店,里头的古董海了去,冯老太上次来就挑花了眼睛,这回也好不到哪里去,雾蒙蒙地说:“咱们买啥好啊?” 睿哥儿早就想好了, 很有主意地说:“冯『奶』『奶』, 咱们家都没啥瓷器, 买些瓷器回去呗, 再挑些老家具,把家里摆满就不空了。” “是这个道理,”冯老太点了点头, 支使着小娃娃们说:“你们也帮忙挑, 看啥漂亮的就先记着,不漂亮的咱可不要。” 大娃他们听了立马来了兴致,挑东西谁不会呀,不就是要漂亮的么,这个他们在行,就招呼着弟弟妹妹们散开来, 在那货架间窜来窜去。 那些个售货员这时才紧张起来,那么多小娃娃哟,还跑得那么快,要是哪一个不小心碰到了货架,那上面的古董可就糟了大殃。 想到了这里,售货员们赶紧围了上去,十分紧张地说:“喂喂,你们别『乱』跑哇,这儿可都是古董,碰倒了你们赔不起。” 向远是大哥哥比较稳重,他倒是没有跑,只站在一旁看着弟弟妹妹们。 听到这售货员说话,他就很不爽,斜着眼睛昵着他说:“你都看见我们来了,还不出来招待,那我们只好自己找了,怎么滴,你这店里的规矩就这么大?” “不是不是,我那是以为……”售货员被他一身气派给震慑住了,『摸』不准这伙人什么来头,也不敢太过得罪,只好赔着笑脸说:“都是误会,你让他们不要跑了,你们到底要什么,可以跟我说啊。” “我要这个花瓶。”二娃刚好跑到这附近,听见售货员问了,就指着货架上一个花花绿绿的瓶子说:“它长得老好看了,我们就要这个。”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垫起脚尖准备去够,看得售货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别,那是乾隆爷御前的花瓶儿,一个价值好几百呢,我来给你拿。” 他彻底怕了,这群小娃娃太淘气,让他们自己挑,保不准哪一个就把古董捣毁了,责任可都在他的身上啊。 他快步地冲上去,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花瓶说:“是不是要这一个?这瓶卖六百块钱,你有这么多钱吗?” “少瞧不起人了,六百块很多吗?我分分钟就能给你拿来。” 二娃翻着白眼儿,当然他自己是没有那么多钱的,但是他爷爷『奶』『奶』有哇,就很神气地呼喊说:“『奶』,你快过来这边看呐,我找到了一个漂亮的花瓶。” “来了。”冯老太慢悠悠地踱过去,好奇地问:“啥花瓶啊?让我看看,哎呦,这花瓶真漂亮啊。” 这花瓶的样子十分大气,圆圆的肚儿,上面还带着两个瓷耳朵,从上到下那颜『色』花花绿绿的特别鲜艳,还描着金边和银边,什么花儿呀鸟儿呀啥图案都有,瞧上去格外喜庆,特别合冯老太的胃口。 她满意地瞅着这个花瓶说:“这个瓶子好,看着就让人高兴,多少钱呀?” “六百,”二娃立刻机灵地回答,充满期待地说:“『奶』,咱要买了它么?” “嘶,这价钱也不便宜啊,一个破瓶子就要六百。”冯老太顿时改口了,六百她付得起,但是这价钱确实有些贵了。 售货员急了,抱紧了那个瓶子说:“这花瓶还贵呀?这可是御制献给乾隆爷的贺寿天球瓶,还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呢,只能成对买,一千二不讲价,你看这花瓶上的金银线,普通的清宫瓷器可没这样的档次。” “哎呦,还是贵了,”冯老太很挑剔,对着萌萌招手说:“萌萌你觉得好看不?” 萌萌蹬蹬蹬地跑到跟前,好奇地盯着那个花瓶细瞧,那瓶子五颜六『色』的分外热闹,正适合萌萌这种小娃娃。 “嗯,挺好的,好多颜『色』。”萌萌点着小脑袋有些满意。 睿哥儿在旁边看得直笑,看来乾隆爷的品味还是有很多人喜欢,他家小萌萌居然喜欢这种风格的瓷器,还真让他想不到。 他以为萌萌会喜欢清雅的中古瓷,却没想到这种暴发户风格的瓷器,才最得老人小孩喜欢。 想到了这里,睿哥儿就带着一丝纵容说:“妹妹,喜欢咱就买了呗,这瓶子真好看。” “那就买了吧,『奶』『奶』。”萌萌仰起小脑袋摇着她『奶』『奶』的手,让冯老太很没有原则地直点头:“好,都听你的,买就买了吧。” “好嘞!”最高兴的人还是售货员,眨眼间这单生意就成了,他十分响亮地说:“我这就帮你们打包起来,承惠一千二百块,你们买了绝不吃亏。” “你着急啥?”冯老太拧着眉头说:“我们还没挑完呢,等我们挑完了你再打包。” “呃……”售货员有些尴尬,连忙致意说:“你们尽管挑,挑好了我再算账。” 这句话就好像开启了魔咒,接下来冯家人一连串的动作,让售货员眼花缭『乱』,好家伙,他们哪里是在挑东西啊,他们是在扫货! 只见冯老太和冯老头兵分两路,各自带着一群小娃娃,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扫过去,看中啥了就抱啥,那豪迈的气概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直到这个时候,售货员们才反应过来,赶紧跑上去帮忙拿东西。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拿出去。” 睿哥儿忙碌地指挥着,他发现了一个规矩,这店里的古董越是花俏越是贵,越是简朴就越是便宜,比如那些个明代的瓷器,就没多少人喜欢,标的价格也很便宜。 这里面就包括了许多青花瓷,各种形状的都有,卖的都是白菜价,睿哥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青花瓷的价值只有到了后世才能体现出来。 他搬得多了,冯老太就有意见了:“睿哥儿,那玩意儿有啥好看的?就一个白的蓝的,太素了,咱村里不是也有么?” 冯老太说的是从海里捞出来的瓶瓶罐罐,也些也带着青花的图案,他们村儿谁也没多看中。 睿哥儿却知道同样都是青花,这店里卖的和海里捞的就是不一样,这店里的要精致多了,有几个还是清宫里面传出来的,颜『色』特别鲜艳,一看就是正宗的青花瓷。 他虽然不是很懂,却知道这种青花瓷值钱得很,就笑着对冯老太说:“反正也不贵,就买几个放在家里摆着呗,摔烂了也不心疼。” 冯老太反而夸他说:“你这小娃娃会过日子,连这个你都想到了。” 萌萌盯着那些瓷器,却联想起了海里的宝贝,那船上也有很多瓶瓶罐罐,原来它们那么值钱呀,她是不是又要发财了,哈哈。 萌萌笑得很开心,跳出来指挥着说:“这些,这些,也都买回去呗。” 那旁边的售货员竖起大拇指说:“有眼光啊小朋友,这可是明代做的老檀木屏风,连着这个博古架和这套桌子椅子,都是一起成套的。” 他还没说出价钱,冯老太就已经拍板决定了:“行,这一套也要了,还有那边那些,你都给我拿下来。” 冯老太一出手就很豪迈,不带一丝犹豫的就是买买买,还全是成套成套地买,震惊得售货员们目瞪口呆。 他们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显然这是碰见大土豪了,顿时殷勤地伺候起来,甚至还有人拿出目录册给他们挑。 有了目录册,冯家人更是大方地指挥,一买就是一大堆,丝毫不去想钱的事儿,钱这种东西嘛,多了也就是个数字。 要说最震惊的人是谁,那当然是苏家的娃娃们了,去年萌萌已经让他们开了一回眼界,可跟这次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买了那么多,最后一算账,单单老冯家要的古董就将近上百万了,睿哥儿买的比较少,可也差不多要好几十万。 这么阔气的客人,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售货员也没有见过几回,土豪啊,太土豪了,这是哪儿来的暴发户。 整间店里的员工都轰动了,齐齐跑出来帮忙,搬货的搬货,打包的打包,更多的还是看热闹,这些可都是古董,得给它们包装仔细了,不然稍微磕着碰着都不是小事儿,每一样都要精心地包裹起来。 最后小军帮忙叫了好几辆车子,才堪堪把这些东西都搬完。 等到了中午吃饭,苏家的娃娃们就难免拘束了些,心里只想着表弟表妹们家里真是了不得。以前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一些优越感的,现在连这丝优越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年头,能够赚大钱的就是大爷,他们在北京,也常常听说谁谁谁放着大官儿不当,非要跑去下海经商,赚到钱让一家子吃香的喝辣的,比当官强多了,毕竟当官也就那么点儿工资,做生意来钱多快呀。 冯老头人老成精了,猜也能猜得出来,就含笑对着大家伙儿说:“你们都不要客气,尽管吃啊,吃完了咱们还要继续奋斗呢。” 他说话挤眉弄眼睛的,成功地逗笑了娃娃们,刚才紧张的氛围顿时消散了。 冯老头没有说大话,他们吃完了还要继续逛,这回听从了向华的建议,专门跑到北京书画博物馆里来买字画。 直到车子停在了博物馆的门口,睿哥儿还很迟疑地问:“向华妹子,这博物馆真能批发字画呀?它不是博物馆么?” 睿哥儿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时候博物馆也做买卖了?那还是博物馆么? 在他眼里,博物馆就是藏古董的地儿,靠收门票赚钱的,这里的博物馆居然卖藏品,这事儿太魔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80章 向华并不觉得有啥不对, 很自然地说:“当然卖呀,我同学她大爷是香港的, 几年前就在这博物馆里买了很多字画, 花了二十万港币呢,全带回香港去了,这都是她跟我说的。” 她停顿了一秒, 又补充说:“我同学她爸之前也买过,他们一家子人都会画画。” 睿哥儿将信将疑,等他跟着大伙儿走进大堂,才发现向华说的一点儿不假。 好家伙,这哪里是博物馆啊, 这分明就是个书画商店, 大厅正对着门口的地方, 有一个半圆形的柜台, 上面还挂着匾额,写着“古字画门市”,下边还有一行小字:“专供外宾”。 得了, 这家博物馆还真的卖字画, 那还等什么,睿哥儿毫不客气地走上去说:“你们这儿卖啥字画?” 站在里边的服务员听他说话土里土气,就有些爱理不理的,懒洋洋地指着牌匾说:“看见这上面的字儿没有?专供外宾,我们店只收外币,你有外币么?” “你自己看, 这是不是外币?”睿哥儿说着说着就掏出来一捆钞票,成功地让那个服务员瞪大了眼睛。 他倒不怎么生气,这种崇洋媚外的风气,不是他一个人改变得了的,说到底国家需要外汇,就不得不受制于人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看到那个服务员还在发愣,睿哥儿敲了敲桌子说:“这钱能买么?” “能,当然能了,您要什么字画?”服务员一着急,连“您”字都跑出来了。 睿哥儿却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对着萌萌说:“妹妹,你想要啥字画?” 萌萌苦恼地点着嘴唇儿,“我也不知道,能让我看看么?” “可以可以,”服务员说得倍儿殷勤,他从柜台底下,取出一个厚厚的本子说:“我们店专营宋代到近现代的字画,能卖的画儿都在册子上面,你给瞧瞧。” 萌萌翻开那本册子,其他人也凑上去看,发现那册子做得实在精美,里面不光有画的名字,连小图都有。 萌萌粗粗地翻了翻,心中就有了数,她学习了一年字画,功夫不咋样,鉴赏能力却大大地提高,就伸出小手儿指着说:“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我通通都要,多少钱?” 服务员特别特别吃惊地说:“小朋友,你这买的也太多了吧,你确定你都要?这可不便宜呀。” 冯老太一听就不满意了,这不是瞧不起他们么,就很睥睨地说:“你们店里还有多少字画,我全给你买下来,你还怕我们没有钱?” 这回服务员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他的鼻翼快速地翕动,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今儿个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咱们书画博物馆,就挂在北京文物总店下面,它那边收上来的字画,都要优先送到我们这儿。” 他拍着那本册子的封皮,倍儿骄傲地说:“能够拿出来卖的,都是经过老师傅们亲自挑选的,除了极个别精品不能卖,其他的字画都在这里了,你要有心包圆,我给你算个批发价怎么样?” 冯老太很感兴趣地说:“你这博物馆还管批发呀?那你说说是啥批发价?” 服务员连忙打起了精神,敢情他真的碰到大豪客了,那简直太好了,他要把店里的库存通通处理掉,只要能够赚到美元,领导都会表扬他。 这个服务员抬起头挺着胸,很自豪地掰着手指头说:“大使馆那边,那些个大使啊夫人啊,每次回国都喜欢在我们这儿买,还有很多英国的美国的香港的客人,也爱到我们店里批发,前些日子才批发走了一批,这批画都是刚来的,我看看啊……” 他拿来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弄起来,过了好半天才抬起头说:“一共2129张画,打包价二十万五千美金,你看怎么着?这个价钱合适不?” “合适,太合适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说,才二十万美金,他们家随随便便卖出去一盆兰花,就回本了,能换回这么多画,拿来给萌萌临摹非常划算。 她始终记得那个广州老板说过的话,小娃娃学画画就得靠临摹,现在有了这个好机会,冯老太当然不能放过了。 她豪迈地拍着桌子说:“我都买了,你帮我们打包起来。” 画是买了,但他们身上没带那么多美金,还要打发冯老头回家去拿,小军载着冯老头回去,其他人还留在博物馆里。 向华一直不敢出声,直到这个时候才羡慕地说:“表妹,你家太夸张了,你是打算回去开古董店吗?” “不啊,我学画画要用的,我家里也要摆些古董。”萌萌心里美滋滋,微微地翘起嘴角。 “啧啧啧,真不敢想象,你家太有钱了。”向华更加羡慕了,她这表妹真好命。 萌萌也觉得自己很好命,她扬起小脸儿,幸福地眯着眼儿说:“都是『奶』『奶』疼我。”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博物馆里的工作人员也在忙着打包,两千多幅画,不拿出来还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直接就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好几个工作人员一齐动手,忙活了好久才打包完。 冯老头也从家里取回了钱,乐呵呵地交给了服务员,就载着这一箱箱的字画扬长而去了。 回到四合院里,冯老太把那些箱子打开来,随意地进去翻了翻,她对这些画看不懂,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就还放回去说:“这么多画,够让咱们萌萌学一段时间了,萌萌你还要买啥,『奶』『奶』带你去买。” 萌萌想破了脑筋也没想出啥来,摊开小手儿说:“萌萌没啥要买的了,咱们房子也买了,古董也买了,好像没有了吧?” 既然说到房子,睿哥儿就趁机开口了:“冯『奶』『奶』,咱们买了那么多房子,你打算怎么弄啊?” "咋滴,"冯老太挑了挑眉,“你又想出了啥主意?” 睿哥儿很伶俐地说:“我是这么想的啊,冯『奶』『奶』,咱们可不可以把那些楼房装修一下租出去,每年收点租子,你觉得好么?” 冯老太赞赏地说:“挺好的,我也是这么想,要不然那么多房子空着多浪费呀,总得找补回来一点儿,老头子,你咋看?” 冯老头『摸』着下巴说:“既然要出租,就别装修得太好,马马虎虎能住人就行,咱们也不常来北京,还得拜托萌萌她外公家里帮忙看着,其实也挺麻烦的。” 他紧锁着眉头,很快又松开了,“这样吧,娃娃他们要开学了,等我送你们回去,我再和睿哥儿他爷爷过来北京,看看这摊子事儿要怎么弄。” 冯老太点头了,“也行哈,那你到时候看着办吧,能赚回来一点儿是一点儿。” 大人们决定出面,睿哥儿总算可以放心了,他轻轻吁出了一口气,把这件心事儿放下。 他们在北京城里又待了几天,就收拾着包裹回去了,提前打了电话通知,冯益民和苏婉当天还在村口欢迎来着,一见面就奇怪地问:“爸,你们咋还带了那么多东西?” 冯老头站在车斗里招呼着他儿子:“都是些古董,北京那边放不完,我们就带回来了,你快过来搬回去。” 冯益民听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卖力地搬着东西,好不容易把东西搬完,冯家老两口终于能歇口气了。 冯老头喝上了功夫茶,感慨地说:“哎呀,还是咱们村里好,我在北京就念着这口茶水,那边的水太硬,喝下去简直卡嗓子。” 苏婉偷偷地抿着嘴笑,趁机关切地问:“爸,我爸妈在北京怎么样了?” 冯老头摆着手说:“不用担心,他们好得很,你爸妈没事在家,还天天带着萌萌出去玩,我们要回来了,他们还舍不得呢,过些日子我还得再去一趟北京,你要是有啥要带的,都给我帮你拿去。” 冯益民纳闷地说:“爸,你这才刚回来,咋又要去北京?去做啥子?” 冯老头放下了茶杯,缓缓地解释起来:“我们在北京买了一些楼房,还有四合院,哦对了,还给咱们家买了一座大院子,说是啥贝子府,以后你们去北京就有地方住了。” 他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说:“老张家也买了,那么多房子呢,我得跟老石头过去收拾收拾,想办法把它们租出去。” 冯益民惊呆了,他爸他妈咋那么有能耐呀,去一趟北京,都能折腾出那么多房子来,真是太能折腾了。 他还在发愣的功夫,冯老头就问了:“我不在村里,咱们村儿有啥事儿没有?” “没,都好着呢。”冯益民说着说着就想起来了,凑趣地说:“就小婉他们学校,要开学了,这不刚建好么,市里的领导还过来剪彩,过些日子,大娃就能转学进去读了。” “哇太好了,我又能回村里上学了。” 十三岁的大娃,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激动得还像个孩子似的。 他心里苦哇,去年一整年,他都在公社里上学,天天骑着自行车跑来跑去,吃饭也不方便,他早腻了那种日子。 能够回到村子里上学,对他来说,就意味着有好吃的和好玩的,想下海就下海,想捞鱼就捞鱼,那日子过得比以前自在多了。 这话冯老太不爱听,她竖起了眉『毛』,点着他的脑袋教训说:“你这臭小子,别想给我偷懒啊,你都快上初二的人了,明年就要中考,要是考不上好的中专,我非削了你不可。” 大娃捂着脑门躲避着,瘪着嘴委屈地说:“『奶』,你咋那么凶呢,我公社里的初中,也没几个人考上中专,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在这年头,考上中专比考上高中难多了,中专出来还包分配,直接就能吃上公家饭,大家都挤破头了想要进去。 冯老太叉着腰,威胁说:“总之我不管,你考不上中专就给我去复读,直到你考上了。” 苏婉不忍心让自家儿子为难,就劝解说:“妈,中专生多了也不值钱,大娃要考,还是让他去考大学,大学出来了也包分配,单位还比中专生好多了。” “是嘛?”冯老太眼前一亮,想了想又带着鄙视说:“我是怕这小子太笨,中专他都考不上了,还想考大学?我告诉你啊大娃,你给我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大娃更加委屈了,咋说着说着,就从中专变成了大学呢,硬生生地还把难度提高了,这还是亲妈么,专门坑自家儿子的。 萌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十分有趣,就“嘻嘻嘻嘻”地笑起来。 大娃的面子挂不住了,倍儿委屈地说:“妹妹你笑啥?” 萌萌伸出手指在脸上划着羞羞,“大哥笨笨蛋,考不上大学。” “谁说我考不上大学?”大娃着急了,谁都能瞧不起他,就这妹妹不能,他绝对不能让妹妹看扁了。 “就为了你这句话,我死也要考上大学,给妹妹你做榜样。” 萌萌立刻拍着小手儿说:“好哇,『奶』『奶』说要考就考状元,哥哥你……” 大娃简直吓死了,一把捂住她的嘴说:“妹,你是我亲妹,求你别再说了行不,待会儿『奶』『奶』真要我考个状元,那可要了我老命。” 大娃压力好大啊,这一个两个的咋对他那么有信心呢,他在班上的成绩顶多不掉车尾,还远远算不上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一步,这是昨天份的双更,明天还有啊,预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另备注:买字画的事儿虽然离奇,但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第180章 向华并不觉得有啥不对, 很自然地说:“当然卖呀,我同学她大爷是香港的, 几年前就在这博物馆里买了很多字画, 花了二十万港币呢,全带回香港去了,这都是她跟我说的。” 她停顿了一秒, 又补充说:“我同学她爸之前也买过,他们一家子人都会画画。” 睿哥儿将信将疑,等他跟着大伙儿走进大堂,才发现向华说的一点儿不假。 好家伙,这哪里是博物馆啊, 这分明就是个书画商店, 大厅正对着门口的地方, 有一个半圆形的柜台, 上面还挂着匾额,写着“古字画门市”,下边还有一行小字:“专供外宾”。 得了, 这家博物馆还真的卖字画, 那还等什么,睿哥儿毫不客气地走上去说:“你们这儿卖啥字画?” 站在里边的服务员听他说话土里土气,就有些爱理不理的,懒洋洋地指着牌匾说:“看见这上面的字儿没有?专供外宾,我们店只收外币,你有外币么?” “你自己看, 这是不是外币?”睿哥儿说着说着就掏出来一捆钞票,成功地让那个服务员瞪大了眼睛。 他倒不怎么生气,这种崇洋媚外的风气,不是他一个人改变得了的,说到底国家需要外汇,就不得不受制于人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看到那个服务员还在发愣,睿哥儿敲了敲桌子说:“这钱能买么?” “能,当然能了,您要什么字画?”服务员一着急,连“您”字都跑出来了。 睿哥儿却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对着萌萌说:“妹妹,你想要啥字画?” 萌萌苦恼地点着嘴唇儿,“我也不知道,能让我看看么?” “可以可以,”服务员说得倍儿殷勤,他从柜台底下,取出一个厚厚的本子说:“我们店专营宋代到近现代的字画,能卖的画儿都在册子上面,你给瞧瞧。” 萌萌翻开那本册子,其他人也凑上去看,发现那册子做得实在精美,里面不光有画的名字,连小图都有。 萌萌粗粗地翻了翻,心中就有了数,她学习了一年字画,功夫不咋样,鉴赏能力却大大地提高,就伸出小手儿指着说:“这些,这些,还有这些,我通通都要,多少钱?” 服务员特别特别吃惊地说:“小朋友,你这买的也太多了吧,你确定你都要?这可不便宜呀。” 冯老太一听就不满意了,这不是瞧不起他们么,就很睥睨地说:“你们店里还有多少字画,我全给你买下来,你还怕我们没有钱?” 这回服务员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他的鼻翼快速地翕动,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今儿个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咱们书画博物馆,就挂在北京文物总店下面,它那边收上来的字画,都要优先送到我们这儿。” 他拍着那本册子的封皮,倍儿骄傲地说:“能够拿出来卖的,都是经过老师傅们亲自挑选的,除了极个别精品不能卖,其他的字画都在这里了,你要有心包圆,我给你算个批发价怎么样?” 冯老太很感兴趣地说:“你这博物馆还管批发呀?那你说说是啥批发价?” 服务员连忙打起了精神,敢情他真的碰到大豪客了,那简直太好了,他要把店里的库存通通处理掉,只要能够赚到美元,领导都会表扬他。 这个服务员抬起头挺着胸,很自豪地掰着手指头说:“大使馆那边,那些个大使啊夫人啊,每次回国都喜欢在我们这儿买,还有很多英国的美国的香港的客人,也爱到我们店里批发,前些日子才批发走了一批,这批画都是刚来的,我看看啊……” 他拿来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弄起来,过了好半天才抬起头说:“一共2129张画,打包价二十万五千美金,你看怎么着?这个价钱合适不?” “合适,太合适了。”冯老太想也没想就说,才二十万美金,他们家随随便便卖出去一盆兰花,就回本了,能换回这么多画,拿来给萌萌临摹非常划算。 她始终记得那个广州老板说过的话,小娃娃学画画就得靠临摹,现在有了这个好机会,冯老太当然不能放过了。 她豪迈地拍着桌子说:“我都买了,你帮我们打包起来。” 画是买了,但他们身上没带那么多美金,还要打发冯老头回家去拿,小军载着冯老头回去,其他人还留在博物馆里。 向华一直不敢出声,直到这个时候才羡慕地说:“表妹,你家太夸张了,你是打算回去开古董店吗?” “不啊,我学画画要用的,我家里也要摆些古董。”萌萌心里美滋滋,微微地翘起嘴角。 “啧啧啧,真不敢想象,你家太有钱了。”向华更加羡慕了,她这表妹真好命。 萌萌也觉得自己很好命,她扬起小脸儿,幸福地眯着眼儿说:“都是『奶』『奶』疼我。”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博物馆里的工作人员也在忙着打包,两千多幅画,不拿出来还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直接就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好几个工作人员一齐动手,忙活了好久才打包完。 冯老头也从家里取回了钱,乐呵呵地交给了服务员,就载着这一箱箱的字画扬长而去了。 回到四合院里,冯老太把那些箱子打开来,随意地进去翻了翻,她对这些画看不懂,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就还放回去说:“这么多画,够让咱们萌萌学一段时间了,萌萌你还要买啥,『奶』『奶』带你去买。” 萌萌想破了脑筋也没想出啥来,摊开小手儿说:“萌萌没啥要买的了,咱们房子也买了,古董也买了,好像没有了吧?” 既然说到房子,睿哥儿就趁机开口了:“冯『奶』『奶』,咱们买了那么多房子,你打算怎么弄啊?” "咋滴,"冯老太挑了挑眉,“你又想出了啥主意?” 睿哥儿很伶俐地说:“我是这么想的啊,冯『奶』『奶』,咱们可不可以把那些楼房装修一下租出去,每年收点租子,你觉得好么?” 冯老太赞赏地说:“挺好的,我也是这么想,要不然那么多房子空着多浪费呀,总得找补回来一点儿,老头子,你咋看?” 冯老头『摸』着下巴说:“既然要出租,就别装修得太好,马马虎虎能住人就行,咱们也不常来北京,还得拜托萌萌她外公家里帮忙看着,其实也挺麻烦的。” 他紧锁着眉头,很快又松开了,“这样吧,娃娃他们要开学了,等我送你们回去,我再和睿哥儿他爷爷过来北京,看看这摊子事儿要怎么弄。” 冯老太点头了,“也行哈,那你到时候看着办吧,能赚回来一点儿是一点儿。” 大人们决定出面,睿哥儿总算可以放心了,他轻轻吁出了一口气,把这件心事儿放下。 他们在北京城里又待了几天,就收拾着包裹回去了,提前打了电话通知,冯益民和苏婉当天还在村口欢迎来着,一见面就奇怪地问:“爸,你们咋还带了那么多东西?” 冯老头站在车斗里招呼着他儿子:“都是些古董,北京那边放不完,我们就带回来了,你快过来搬回去。” 冯益民听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卖力地搬着东西,好不容易把东西搬完,冯家老两口终于能歇口气了。 冯老头喝上了功夫茶,感慨地说:“哎呀,还是咱们村里好,我在北京就念着这口茶水,那边的水太硬,喝下去简直卡嗓子。” 苏婉偷偷地抿着嘴笑,趁机关切地问:“爸,我爸妈在北京怎么样了?” 冯老头摆着手说:“不用担心,他们好得很,你爸妈没事在家,还天天带着萌萌出去玩,我们要回来了,他们还舍不得呢,过些日子我还得再去一趟北京,你要是有啥要带的,都给我帮你拿去。” 冯益民纳闷地说:“爸,你这才刚回来,咋又要去北京?去做啥子?” 冯老头放下了茶杯,缓缓地解释起来:“我们在北京买了一些楼房,还有四合院,哦对了,还给咱们家买了一座大院子,说是啥贝子府,以后你们去北京就有地方住了。” 他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说:“老张家也买了,那么多房子呢,我得跟老石头过去收拾收拾,想办法把它们租出去。” 冯益民惊呆了,他爸他妈咋那么有能耐呀,去一趟北京,都能折腾出那么多房子来,真是太能折腾了。 他还在发愣的功夫,冯老头就问了:“我不在村里,咱们村儿有啥事儿没有?” “没,都好着呢。”冯益民说着说着就想起来了,凑趣地说:“就小婉他们学校,要开学了,这不刚建好么,市里的领导还过来剪彩,过些日子,大娃就能转学进去读了。” “哇太好了,我又能回村里上学了。” 十三岁的大娃,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激动得还像个孩子似的。 他心里苦哇,去年一整年,他都在公社里上学,天天骑着自行车跑来跑去,吃饭也不方便,他早腻了那种日子。 能够回到村子里上学,对他来说,就意味着有好吃的和好玩的,想下海就下海,想捞鱼就捞鱼,那日子过得比以前自在多了。 这话冯老太不爱听,她竖起了眉『毛』,点着他的脑袋教训说:“你这臭小子,别想给我偷懒啊,你都快上初二的人了,明年就要中考,要是考不上好的中专,我非削了你不可。” 大娃捂着脑门躲避着,瘪着嘴委屈地说:“『奶』,你咋那么凶呢,我公社里的初中,也没几个人考上中专,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在这年头,考上中专比考上高中难多了,中专出来还包分配,直接就能吃上公家饭,大家都挤破头了想要进去。 冯老太叉着腰,威胁说:“总之我不管,你考不上中专就给我去复读,直到你考上了。” 苏婉不忍心让自家儿子为难,就劝解说:“妈,中专生多了也不值钱,大娃要考,还是让他去考大学,大学出来了也包分配,单位还比中专生好多了。” “是嘛?”冯老太眼前一亮,想了想又带着鄙视说:“我是怕这小子太笨,中专他都考不上了,还想考大学?我告诉你啊大娃,你给我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大娃更加委屈了,咋说着说着,就从中专变成了大学呢,硬生生地还把难度提高了,这还是亲妈么,专门坑自家儿子的。 萌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十分有趣,就“嘻嘻嘻嘻”地笑起来。 大娃的面子挂不住了,倍儿委屈地说:“妹妹你笑啥?” 萌萌伸出手指在脸上划着羞羞,“大哥笨笨蛋,考不上大学。” “谁说我考不上大学?”大娃着急了,谁都能瞧不起他,就这妹妹不能,他绝对不能让妹妹看扁了。 “就为了你这句话,我死也要考上大学,给妹妹你做榜样。” 萌萌立刻拍着小手儿说:“好哇,『奶』『奶』说要考就考状元,哥哥你……” 大娃简直吓死了,一把捂住她的嘴说:“妹,你是我亲妹,求你别再说了行不,待会儿『奶』『奶』真要我考个状元,那可要了我老命。” 大娃压力好大啊,这一个两个的咋对他那么有信心呢,他在班上的成绩顶多不掉车尾,还远远算不上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一步,这是昨天份的双更,明天还有啊,预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另备注:买字画的事儿虽然离奇,但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第181章 怕他『奶』继续提要求, 大娃不敢再待下去,偷『摸』对着萌萌说:“家里太闷了, 大哥带你出去玩。” 他牵着萌萌的手儿, 招呼上弟弟们就走出了门,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新建的学校里。 这座中学十分宽敞,周围都是成片的椰子树林, 校园里也种了很多椰子树,还有大块大块的绿『色』草地,现在夏天来了,勒杜鹃开满了花儿,那红艳艳的鲜花儿, 就好像一朵朵玫红『色』的云。 油膏一样的阳光从天幕中撒下, 衬托着这美丽的校园犹如仙境。 “哇, 这学校真好看。”萌萌贪婪地看着这美景, 脸上已经『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睿哥儿也跟她一样笑得很是满意,用蛊『惑』的语调对着萌萌说:“妹妹你以后也到这里来上学吧,咱们一起考高中, 考大学。” 萌萌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点着小脑袋说:“嗯,我喜欢这个学校。” 睿哥儿听得十分高兴,他早就打算好了,之所以怂恿他师父建立这所中学,就是为了就近守住萌萌,要不然他明年就要升初中了, 如果没有这间学校,他就要离开萌萌,去公社里上学,那是睿哥儿无法忍受的。 还没到开学的时间,大伙儿在学校里悠闲的瞎逛,也有很多村里的小孩儿跑进来玩耍,其中就有四喜的身影。 她冷不丁瞧见了萌萌,立刻飞奔过来,惊喜地喊道:“萌萌,萌萌,你啥时候回来的?” “四喜,我刚刚才回来,你在这里干啥呀?”萌萌看到她身后还有一群小娃娃。 “没啥,我跟他们扔沙球呢,不好玩,咱们还是来说话吧。” 四喜遇见了萌萌,已经忘记小伙伴们了,围上来就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无非就是一些“北京好不好玩呀”、“你吃了些啥”之类的问题。 两个小娃娃聊得可开心了,就听见四喜说:“萌萌,后天咱们就要开学了,你是打算还跟我坐在一起么?” 四喜问完以后,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生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萌萌很自然地说:“对呀,咱俩不是同桌吗?” 四喜这小姑娘立刻笑开了颜,美滋滋地说:“是哦,咱们是同桌,还坐在一块,萌萌,以后咱们都坐在一起吧。” “好哇,咱俩来拉钩。” 萌萌欣喜地答应了,正准备伸出小指头,却听见睿哥儿在背后喊住她:“妹,你出来太久,『奶』『奶』还在家里等你呢,你衣服也没换,我陪你回家先换衣服。” 他从容而淡定地拉走了萌萌,不给她和四喜拉钩的机会,四喜是个好的,但萌萌跟她不是一路人。 睿哥儿心里有本小账,他自己是跳级去读六年级的,但萌萌还在按部就班地读二年级,等他去读初中,萌萌还在上小学,四年后他去读高中,萌萌顶多也就六年级,两个人不还要分开么,睿哥儿就想着让萌萌也跳级。 这个想法已经盘踞在他心里很久了,他从萌萌五岁就开始辅导她写作业,就是打了这么个主意,坚决不让萌萌脱离他的视线。 上辈子那件事儿已经成为他的心理阴影,他害怕哪一天没见到萌萌,她就像前世那样消失,也因此睿哥儿盯得死紧。 他把萌萌带回到老冯家,还跑去拿来了二年级的课本,笑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说:“妹儿,你后天就要开学了,哥先帮你预习功课,省的你到时候被四喜赶上来了。” 萌萌听完就皱起了小鼻子,她这小娃娃很有些好强,就有点儿不开心地说:“四喜学习比我还差,我咋会被她赶上。” 睿哥儿的鬼主意得逞了,他抿着嘴唇说:“是哥说错话了,咱们萌萌肯定比她厉害,那我先帮你预习一下。” 他忽悠着萌萌走进书房,不一会儿就从里面传来了萌萌的读书声。 家里的人听见了,都觉得这个睿哥儿咋看咋懂事儿,冯老太还夸他来着:“睿哥儿这小娃娃就是爱学习,他不光自个儿学,还带着咱们萌萌学,以后咱萌萌的成绩肯定比她两个哥哥好。” 冯老太觉得吧,她家萌萌虽然不是经常第一名,但是第二第三名还是偶尔能够拿到的,比起她家几个孙子的资质,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在她看来,这都是睿哥儿的功劳。 苏婉这个老师最有发言权,也微笑着说:“我就没见过哪个娃像睿哥儿那么自觉,不用别人催,也能自己学,他在班上的成绩都是第一名,这个学期还跳去读六年级,跟二娃三娃他们几个同班,有他教萌萌,我可省心多了。” 冯益民在旁边听得糟心无比,咋他家的女人都说那个臭小子的好话,他觉得那个臭小子没安好心,这还大白天呢,就拉着他家闺女躲进书房,就不是正经人该干的事儿。 冯益民嫉妒得脑子发懵,都快忘了萌萌几岁了,生怕他家的闺女被人占了便宜,三不五时就找机会在书房门口晃『荡』,时不时弄出点儿声响来。 要不是听着里头的读书声,他早冲进去把睿哥儿揪出来了。 最后他忍无可忍,终于跑去厨房装了一盘糕点,端着就走进了书房里,摆出老父亲的慈祥笑脸说:“宝贝儿,你读书读累了吧?快别学习了,爸爸给你准备了好吃的点心,你快过来尝尝。” “好耶,谢谢爸爸。”萌萌欢呼着扑过去,她拿起一块糕点,还不忘招呼他们说:“睿哥哥你吃糕点,爸爸你也吃啊。” “爸爸不饿,你吃吧。” 冯益民还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样,嘴角带着笑,眼神却盯着睿哥儿,话中似乎还带着别样的意味:“萌萌啊,你才上小学一年级,正是该玩耍的时候,功课的事情咱不着急,等到了学校里自然有老师教,不会的回来问你妈妈,爸看你这么辛苦,可心疼死爸爸了。” 萌萌捏着糕点有些犹豫,“可我不学,就被四喜超过了。” 冯益民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的,四喜那么笨,咱们萌萌就算不学,也比四喜强多了。” 他自有一套歪理,觉得以他老冯家的实力,他家萌萌就算啥也不会,过得也比别人好多了,他对萌萌没啥大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在家里的庇护下长大,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事关萌萌的未来,睿哥儿却是不肯让步的,尽管他有信心让萌萌过得好,但他不会因为这,就去扼制萌萌的天赋,那对萌萌来说,是不公平的,她也不一定就会快乐。 他能猜出冯益民的心思,不就是不想让他靠近萌萌么,他还非靠近不可了。 顾忌冯益民的身份,睿哥儿不得不软着声音说:“冯伯伯,我在北京听苏家表弟跟我讲,他们从学前班就开始补习了,要学数学啊、语文啊、英语啊什么的,还要学很多门才艺,就这个,苏家二舅妈还不满意呢,觉得学少了。” “我就想啊,人家城里人都那么努力,咱们乡下人可不更得学习,不然就被比下去了,这就叫输在起跑线上,一开始就输给人家,以后更没有希望。” 他盯着冯益民的眼睛,说的非常认真:“萌萌打小就聪明,咱不能让萌萌输给了人家,最起码不能比不过表哥表姐们,冯伯伯,你说是不是啊?” 冯益民惊奇地看着这小子,没想到睿哥儿能说出这么番话来,敢情他以前还小瞧他了,才小小的年纪就有这种见识,睿哥儿不简单呐。 冯益民发自内心地宠爱萌萌,当然不会妨碍自家闺女的成长,正准备找个台阶下,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他母亲的嗓音。 “益民,你去里面干啥?我告诉你啊,别打扰萌萌学习,好不容易睿哥儿过来教她,你在那里说三搞四的想干啥?有你这么做人家爸的么?” 冯老太早就发现了,她家大儿子进去书房里面捣『乱』,她可不管冯益民的出发点是啥,反正打扰了萌萌学习,在她眼里就是罪人,因此说得很不客气:“出来出来出来,人家小娃娃要学习呢,你一个大人光会打扰,快出来帮我搬古董。” 得,这下子冯益民找不到台阶了,面子上有些抹不开,看着眼前这个睿哥儿越发觉得不顺眼,都是这个小子惹的祸。 他甩给了睿哥儿一个警告的眼神,意思是让他识相点儿,就匆匆忙忙地走出去。 睿哥儿这个倒霉催的,再一次被他亲爱的冯『奶』『奶』给坑了,他翻着白眼儿很无奈,他冯『奶』『奶』这是为了他好么,这是要让他老丈人恨死他的节奏啊,唉唉唉。 “睿哥哥,你为啥要叹气呀?这糕点不好吃么?”萌萌嘴里咬着点心,脸颊撑得鼓鼓的,很疑『惑』地望着他。 睿哥儿更加无奈了,他跟未来老丈人在争取呢,萌萌这小娃还在边上吃点心吃得十分开心,那盘点心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里,她那张小嘴儿还沾满了点心沫子。 睿哥儿很认命地走过去,掏出手帕擦着她的嘴说:“瞧你,都吃嘴上了,哥哥给你擦擦,别急啊,都是你的,吃完咱俩再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81章 怕他『奶』继续提要求, 大娃不敢再待下去,偷『摸』对着萌萌说:“家里太闷了, 大哥带你出去玩。” 他牵着萌萌的手儿, 招呼上弟弟们就走出了门,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新建的学校里。 这座中学十分宽敞,周围都是成片的椰子树林, 校园里也种了很多椰子树,还有大块大块的绿『色』草地,现在夏天来了,勒杜鹃开满了花儿,那红艳艳的鲜花儿, 就好像一朵朵玫红『色』的云。 油膏一样的阳光从天幕中撒下, 衬托着这美丽的校园犹如仙境。 “哇, 这学校真好看。”萌萌贪婪地看着这美景, 脸上已经『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睿哥儿也跟她一样笑得很是满意,用蛊『惑』的语调对着萌萌说:“妹妹你以后也到这里来上学吧,咱们一起考高中, 考大学。” 萌萌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点着小脑袋说:“嗯,我喜欢这个学校。” 睿哥儿听得十分高兴,他早就打算好了,之所以怂恿他师父建立这所中学,就是为了就近守住萌萌,要不然他明年就要升初中了, 如果没有这间学校,他就要离开萌萌,去公社里上学,那是睿哥儿无法忍受的。 还没到开学的时间,大伙儿在学校里悠闲的瞎逛,也有很多村里的小孩儿跑进来玩耍,其中就有四喜的身影。 她冷不丁瞧见了萌萌,立刻飞奔过来,惊喜地喊道:“萌萌,萌萌,你啥时候回来的?” “四喜,我刚刚才回来,你在这里干啥呀?”萌萌看到她身后还有一群小娃娃。 “没啥,我跟他们扔沙球呢,不好玩,咱们还是来说话吧。” 四喜遇见了萌萌,已经忘记小伙伴们了,围上来就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无非就是一些“北京好不好玩呀”、“你吃了些啥”之类的问题。 两个小娃娃聊得可开心了,就听见四喜说:“萌萌,后天咱们就要开学了,你是打算还跟我坐在一起么?” 四喜问完以后,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生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萌萌很自然地说:“对呀,咱俩不是同桌吗?” 四喜这小姑娘立刻笑开了颜,美滋滋地说:“是哦,咱们是同桌,还坐在一块,萌萌,以后咱们都坐在一起吧。” “好哇,咱俩来拉钩。” 萌萌欣喜地答应了,正准备伸出小指头,却听见睿哥儿在背后喊住她:“妹,你出来太久,『奶』『奶』还在家里等你呢,你衣服也没换,我陪你回家先换衣服。” 他从容而淡定地拉走了萌萌,不给她和四喜拉钩的机会,四喜是个好的,但萌萌跟她不是一路人。 睿哥儿心里有本小账,他自己是跳级去读六年级的,但萌萌还在按部就班地读二年级,等他去读初中,萌萌还在上小学,四年后他去读高中,萌萌顶多也就六年级,两个人不还要分开么,睿哥儿就想着让萌萌也跳级。 这个想法已经盘踞在他心里很久了,他从萌萌五岁就开始辅导她写作业,就是打了这么个主意,坚决不让萌萌脱离他的视线。 上辈子那件事儿已经成为他的心理阴影,他害怕哪一天没见到萌萌,她就像前世那样消失,也因此睿哥儿盯得死紧。 他把萌萌带回到老冯家,还跑去拿来了二年级的课本,笑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说:“妹儿,你后天就要开学了,哥先帮你预习功课,省的你到时候被四喜赶上来了。” 萌萌听完就皱起了小鼻子,她这小娃娃很有些好强,就有点儿不开心地说:“四喜学习比我还差,我咋会被她赶上。” 睿哥儿的鬼主意得逞了,他抿着嘴唇说:“是哥说错话了,咱们萌萌肯定比她厉害,那我先帮你预习一下。” 他忽悠着萌萌走进书房,不一会儿就从里面传来了萌萌的读书声。 家里的人听见了,都觉得这个睿哥儿咋看咋懂事儿,冯老太还夸他来着:“睿哥儿这小娃娃就是爱学习,他不光自个儿学,还带着咱们萌萌学,以后咱萌萌的成绩肯定比她两个哥哥好。” 冯老太觉得吧,她家萌萌虽然不是经常第一名,但是第二第三名还是偶尔能够拿到的,比起她家几个孙子的资质,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在她看来,这都是睿哥儿的功劳。 苏婉这个老师最有发言权,也微笑着说:“我就没见过哪个娃像睿哥儿那么自觉,不用别人催,也能自己学,他在班上的成绩都是第一名,这个学期还跳去读六年级,跟二娃三娃他们几个同班,有他教萌萌,我可省心多了。” 冯益民在旁边听得糟心无比,咋他家的女人都说那个臭小子的好话,他觉得那个臭小子没安好心,这还大白天呢,就拉着他家闺女躲进书房,就不是正经人该干的事儿。 冯益民嫉妒得脑子发懵,都快忘了萌萌几岁了,生怕他家的闺女被人占了便宜,三不五时就找机会在书房门口晃『荡』,时不时弄出点儿声响来。 要不是听着里头的读书声,他早冲进去把睿哥儿揪出来了。 最后他忍无可忍,终于跑去厨房装了一盘糕点,端着就走进了书房里,摆出老父亲的慈祥笑脸说:“宝贝儿,你读书读累了吧?快别学习了,爸爸给你准备了好吃的点心,你快过来尝尝。” “好耶,谢谢爸爸。”萌萌欢呼着扑过去,她拿起一块糕点,还不忘招呼他们说:“睿哥哥你吃糕点,爸爸你也吃啊。” “爸爸不饿,你吃吧。” 冯益民还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样,嘴角带着笑,眼神却盯着睿哥儿,话中似乎还带着别样的意味:“萌萌啊,你才上小学一年级,正是该玩耍的时候,功课的事情咱不着急,等到了学校里自然有老师教,不会的回来问你妈妈,爸看你这么辛苦,可心疼死爸爸了。” 萌萌捏着糕点有些犹豫,“可我不学,就被四喜超过了。” 冯益民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的,四喜那么笨,咱们萌萌就算不学,也比四喜强多了。” 他自有一套歪理,觉得以他老冯家的实力,他家萌萌就算啥也不会,过得也比别人好多了,他对萌萌没啥大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在家里的庇护下长大,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事关萌萌的未来,睿哥儿却是不肯让步的,尽管他有信心让萌萌过得好,但他不会因为这,就去扼制萌萌的天赋,那对萌萌来说,是不公平的,她也不一定就会快乐。 他能猜出冯益民的心思,不就是不想让他靠近萌萌么,他还非靠近不可了。 顾忌冯益民的身份,睿哥儿不得不软着声音说:“冯伯伯,我在北京听苏家表弟跟我讲,他们从学前班就开始补习了,要学数学啊、语文啊、英语啊什么的,还要学很多门才艺,就这个,苏家二舅妈还不满意呢,觉得学少了。” “我就想啊,人家城里人都那么努力,咱们乡下人可不更得学习,不然就被比下去了,这就叫输在起跑线上,一开始就输给人家,以后更没有希望。” 他盯着冯益民的眼睛,说的非常认真:“萌萌打小就聪明,咱不能让萌萌输给了人家,最起码不能比不过表哥表姐们,冯伯伯,你说是不是啊?” 冯益民惊奇地看着这小子,没想到睿哥儿能说出这么番话来,敢情他以前还小瞧他了,才小小的年纪就有这种见识,睿哥儿不简单呐。 冯益民发自内心地宠爱萌萌,当然不会妨碍自家闺女的成长,正准备找个台阶下,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他母亲的嗓音。 “益民,你去里面干啥?我告诉你啊,别打扰萌萌学习,好不容易睿哥儿过来教她,你在那里说三搞四的想干啥?有你这么做人家爸的么?” 冯老太早就发现了,她家大儿子进去书房里面捣『乱』,她可不管冯益民的出发点是啥,反正打扰了萌萌学习,在她眼里就是罪人,因此说得很不客气:“出来出来出来,人家小娃娃要学习呢,你一个大人光会打扰,快出来帮我搬古董。” 得,这下子冯益民找不到台阶了,面子上有些抹不开,看着眼前这个睿哥儿越发觉得不顺眼,都是这个小子惹的祸。 他甩给了睿哥儿一个警告的眼神,意思是让他识相点儿,就匆匆忙忙地走出去。 睿哥儿这个倒霉催的,再一次被他亲爱的冯『奶』『奶』给坑了,他翻着白眼儿很无奈,他冯『奶』『奶』这是为了他好么,这是要让他老丈人恨死他的节奏啊,唉唉唉。 “睿哥哥,你为啥要叹气呀?这糕点不好吃么?”萌萌嘴里咬着点心,脸颊撑得鼓鼓的,很疑『惑』地望着他。 睿哥儿更加无奈了,他跟未来老丈人在争取呢,萌萌这小娃还在边上吃点心吃得十分开心,那盘点心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里,她那张小嘴儿还沾满了点心沫子。 睿哥儿很认命地走过去,掏出手帕擦着她的嘴说:“瞧你,都吃嘴上了,哥哥给你擦擦,别急啊,都是你的,吃完咱俩再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82章 眨眼间萌萌就上了二年级, 九月一号这一天,她早早就起床了, 背着小书包准备出门, 没成想身后却扑过来一个巨大的身影。 “虎子,虎子,咯咯咯, 好痒,别。” 萌萌去北京那么多天,虎子想她想到不行,她回来这两天,虎子都跟在她屁股后头转悠, 这会儿连学都不想让她去上了, 十分地舍不得。 虎子摇晃着松鼠一样的大尾巴, 特别特别地亲昵, 还伸出舌头『舔』着萌萌的脸儿,痒得萌萌咯咯直笑。 小金在旁边看得眼热,它也很想扑过去, 可惜它那体型太大了, 现在的小金可不像以前,它已经彻彻底底长成了雄鹰的模样,张开翅膀都有两米来长,远远看着就让人惊悚。 小金可不觉得,它还自以为很娇小,扑是不可能扑过来的, 只能扇着翅膀飞到萌萌的头顶,一个劲儿地哼哼唧唧求关注,那模样好像在说,还有我呢,还有我呢,可别忘了我。 萌萌当然不会忘了它,就小金扇动的那股狂风,就险些把她给掀倒,萌萌护着脑袋闪到了一旁,笑嘻嘻地说:“我要去上学了,你们要乖乖的哦。” 虎子装作没有听见,它咬住萌萌的衣服下摆,发誓小主人走到哪儿,它就要跟到哪儿。 小金听见了也当做不知,反正它是只鹰,呼啸着翅膀就飞了出去,生怕萌萌不认识路,还给她引路来着。 在他们身后的冯老太,觉得十分有趣地说:“小金都长那么大了,还跟以前一样不稳重,也没见它再去找金子。” 她对于那山里面的金子,始终还是念念不忘,总盼望着小金哪一天再去给她啄一块回来。 冯老头从屋里走出来,懒懒散散地说:“有小金跟着萌萌,咱比谁都放心,别人招惹谁,也不敢招惹小金。” “那是!”冯老太说得非常骄傲,就差没有竖起大拇指了,“咱小金的力气可不是盖的,山上随便哪块石头,它一抓就碎,普通人到它手里,不就跟纸糊了似的。” 冯老头终于有机会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你知道就好,也别惦记那些金子了,咱们家又不缺那点金子,想买黄金,你拿上钱去买就是,犯不着为了一点点金子,让村里人惦念。” 冯老太的眼皮子还没那么浅,立刻反驳说:“我也不是为了那点金子,我就是想想而已。” “别想了,”冯老头跟她说起了正经话:“过些日子我要和老石头去北京,把房子的事情弄好,有时间的话,再到上海去看看。” 冯老太想不通,纳闷地说:“你到上海干啥?咱们不是刚刚从上海回来么?” “就买股票呗,那边给我打电话了,咱们要买那豫园商城的股票,现在就可以买了,我去那边看看情况再说。” 冯老头摇晃着手里的大哥大,显然刚才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这是正经事儿,冯老太很理解地说:“那你去吧,我就不跟你去了,过几天说不定还有小日本要来,我得在家里看着。” 冯老太没有意见,“行,你照顾好家里,我自个儿去就行。” 老两口商量好,冯老头没过几天,就拉上村里的张老头一起去了北京。 再说冯老太留在村里,她估『摸』着日本人就该来了,可是她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到日本人。 过了好些日子,才有山本的公司派了人过来,也只要走了一些野菜干和铁皮石斛,其他的包括兰花,再没见他们提起。 这让冯老太郁闷了很久,她可是准备了很多盆兰花,现在日本人不来,她要卖给谁去呀。 她在家里坐不住了,想起老张家也跟日本人做生意,就跑到他们家里打听情况:“她老婶儿,日本人有来你们家没有?” “没有哇。” 马桂花摇着头,也很纳闷地说:“你不提我还忘了,之前端木鸟野在我们这儿下了订单,说是要买我家的西瓜和珍珠,怎么到现在也没有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听见这消息就要坏菜,冯老太紧锁着眉头,日本人的钱实在太好赚了,他们出手还大方,属于人傻钱多的类型,冯老太也很乐意和他们做生意,没了这摊生意,那要咋办才好哇。 她把这个顾虑说给了老姐妹听,完了还抱怨:“小日本也真是的,来不来也不给个准话,白白让咱们等他,要是还不来,我就把我家的兰花卖给别人了。” 睿哥儿在房间里听见了她们说话,就走出去说:“冯『奶』『奶』,你先别着急,小日本过几天准来。” “咦,你咋知道啊?” 冯老太笑着向他招手,打趣说:“难道你师父还教会你算卦?那你给『奶』『奶』说说,小日本他们啥时候来?” 睿哥儿浅浅地勾着嘴唇,很谦虚地说:“冯『奶』『奶』,我师父没教我算卦,是我自己看报纸看来的。” 他跑回去拿出了一张报纸,摊开来指给她们看,介绍说:“这报纸上都说了,日本人钱多得没处花,都跑到美国去买东西了,一家店一家店那样地扫货,把美国人都惊住了,这不上了报纸么,所以你放心,他们肯定还来。” 那报纸上的字儿太小,冯老太也没细看,只瞅见那张巨幅照片,果然是一群小日本在商店里面扫货,那豪迈的样子就像在捡白菜,对面的女洋人都被他们惊住了,愣在那里跟木头人似的。 看到这里,冯老太就放心了,把报纸还回去说:“嘿嘿,看来小日本钱不少哇,都跑到国外撒钱去了,等他们来了,我宰不死他们。” 她放下了这桩心事儿,转而打趣起睿哥儿说:“你这小娃娃会看报纸,啥样的新闻都被你注意到了,萌萌她爷说得没错,你这娃将来有出息,比萌萌她几个哥哥强太多太多了,我老冯家啥时候才能有你这么出息的儿孙呐?” 睿哥儿被她夸得心花怒放,讨巧地说:“冯『奶』『奶』,萌萌是我妹,我就是萌萌哥,那我就跟你家的孙子一样,冯『奶』『奶』,你把我当成老冯家的孙子呗。” 冯老太乐得掩住嘴笑,觉得这小娃娃十分会说话,她哈哈地笑着说:“哎呦,这我可不敢当,你亲『奶』『奶』还在这儿呢,你跑到我家当孙子了,你们老张家咋办?” 马桂花嗔怪地扫了睿哥儿一眼,这是她的亲孙子,她咋会不懂他那鬼心思,早看出来了,就有些吃味又有些调笑地说:“他这浑小子,恨不得住到你们家呢,老姐姐你要是看得上,尽管拉回你们家里去。” “哎呦哎呦,那我可真拉走啦?这么听话又这么出息的儿孙,一个就能顶得上人家五六七八个,我还巴不得呢。” 冯老太佯装拉着睿哥儿走,没想到这小娃还真的跟着她走,搞得她连忙松开了睿哥儿,拧着他的脸颊肉说:“真乖啊,冯『奶』『奶』拉你也不知道躲开,真要拉到我们家里去,你『奶』『奶』就该哭了。” 她哈哈笑着走出了门,睿哥儿还沉浸在她刚才的话里,马桂花就有些酸溜地说:“喂喂喂,回神啦,人都走远了你还在看啥?真打算到人家家里去做上门女婿啊?” 睿哥儿那心思被她揭穿了,饶是他脸皮够厚,也禁不住红了脸面,懊恼地说:“『奶』『奶』你胡说些啥。” 马桂花很淡定地说:“我有没有胡说,你自个儿不知道啊,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娃,『毛』都没长齐呢,就惦记着娶媳『妇』儿了。” 睿哥儿的脸『色』红得不能再红了,他豁出去了很光棍地喊着:“我早点儿娶媳『妇』儿,你不就能早点抱上曾孙子么?『奶』『奶』你还说我呢,萌萌多好哇……”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桂花打断了:“敢情你真的惦记上老冯家的孙女?我说你小子可以啊,萌萌还那么小就被你给盯上了,哈哈哈,真不愧是我老张家的孙子。” 睿哥儿窘得要死,他怎么那么蠢就说漏了嘴,也怪他太不冷静,一涉及到萌萌的事情就炸『毛』,这下好了,被他『奶』『奶』发现了,她要不小心说出去了咋办。 没想到马桂花却比他想得周到,好不容易收敛住笑,她连脸皮也严肃起来了,教训说:“你才多大的年纪,萌萌是你想娶就娶的么?想得倒挺美啊你,就算咱们家想,也得问问老冯家愿不愿意,娶媳『妇』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你得负起责任来。” “唉,我跟你说这些干啥。”马桂花觉得说这些还太早了,只警告说:“你这浑小子别给我声张出去,你俩还小呢,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可别坏了老冯家的名声。” “『奶』,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快冤死了我。”睿哥儿憋屈极了,不说支持他吧,咋还奚落起他来了,他有那么糟糕么,这样想着,他就郁闷地跑出去了。 “诶你给我回来,萌萌他们家……”马桂花还在后面喊,可惜她那孙子已经跑出了家门,看那样子是往老冯家里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她家明明生的是男娃,咋跟个女娃娃似的,天生地男生外向?还没怎么滴呢,就见天儿地往老冯家里跑,也不知道为啥那么早熟。 甭管怎么说,她还是很乐意两家人结亲的,一想到睿哥儿说的曾孙子,她就忍不住『露』出了老祖母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愿所有朋友中秋圆满,阖家幸福! 第182章 眨眼间萌萌就上了二年级, 九月一号这一天,她早早就起床了, 背着小书包准备出门, 没成想身后却扑过来一个巨大的身影。 “虎子,虎子,咯咯咯, 好痒,别。” 萌萌去北京那么多天,虎子想她想到不行,她回来这两天,虎子都跟在她屁股后头转悠, 这会儿连学都不想让她去上了, 十分地舍不得。 虎子摇晃着松鼠一样的大尾巴, 特别特别地亲昵, 还伸出舌头『舔』着萌萌的脸儿,痒得萌萌咯咯直笑。 小金在旁边看得眼热,它也很想扑过去, 可惜它那体型太大了, 现在的小金可不像以前,它已经彻彻底底长成了雄鹰的模样,张开翅膀都有两米来长,远远看着就让人惊悚。 小金可不觉得,它还自以为很娇小,扑是不可能扑过来的, 只能扇着翅膀飞到萌萌的头顶,一个劲儿地哼哼唧唧求关注,那模样好像在说,还有我呢,还有我呢,可别忘了我。 萌萌当然不会忘了它,就小金扇动的那股狂风,就险些把她给掀倒,萌萌护着脑袋闪到了一旁,笑嘻嘻地说:“我要去上学了,你们要乖乖的哦。” 虎子装作没有听见,它咬住萌萌的衣服下摆,发誓小主人走到哪儿,它就要跟到哪儿。 小金听见了也当做不知,反正它是只鹰,呼啸着翅膀就飞了出去,生怕萌萌不认识路,还给她引路来着。 在他们身后的冯老太,觉得十分有趣地说:“小金都长那么大了,还跟以前一样不稳重,也没见它再去找金子。” 她对于那山里面的金子,始终还是念念不忘,总盼望着小金哪一天再去给她啄一块回来。 冯老头从屋里走出来,懒懒散散地说:“有小金跟着萌萌,咱比谁都放心,别人招惹谁,也不敢招惹小金。” “那是!”冯老太说得非常骄傲,就差没有竖起大拇指了,“咱小金的力气可不是盖的,山上随便哪块石头,它一抓就碎,普通人到它手里,不就跟纸糊了似的。” 冯老头终于有机会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你知道就好,也别惦记那些金子了,咱们家又不缺那点金子,想买黄金,你拿上钱去买就是,犯不着为了一点点金子,让村里人惦念。” 冯老太的眼皮子还没那么浅,立刻反驳说:“我也不是为了那点金子,我就是想想而已。” “别想了,”冯老头跟她说起了正经话:“过些日子我要和老石头去北京,把房子的事情弄好,有时间的话,再到上海去看看。” 冯老太想不通,纳闷地说:“你到上海干啥?咱们不是刚刚从上海回来么?” “就买股票呗,那边给我打电话了,咱们要买那豫园商城的股票,现在就可以买了,我去那边看看情况再说。” 冯老头摇晃着手里的大哥大,显然刚才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这是正经事儿,冯老太很理解地说:“那你去吧,我就不跟你去了,过几天说不定还有小日本要来,我得在家里看着。” 冯老太没有意见,“行,你照顾好家里,我自个儿去就行。” 老两口商量好,冯老头没过几天,就拉上村里的张老头一起去了北京。 再说冯老太留在村里,她估『摸』着日本人就该来了,可是她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到日本人。 过了好些日子,才有山本的公司派了人过来,也只要走了一些野菜干和铁皮石斛,其他的包括兰花,再没见他们提起。 这让冯老太郁闷了很久,她可是准备了很多盆兰花,现在日本人不来,她要卖给谁去呀。 她在家里坐不住了,想起老张家也跟日本人做生意,就跑到他们家里打听情况:“她老婶儿,日本人有来你们家没有?” “没有哇。” 马桂花摇着头,也很纳闷地说:“你不提我还忘了,之前端木鸟野在我们这儿下了订单,说是要买我家的西瓜和珍珠,怎么到现在也没有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听见这消息就要坏菜,冯老太紧锁着眉头,日本人的钱实在太好赚了,他们出手还大方,属于人傻钱多的类型,冯老太也很乐意和他们做生意,没了这摊生意,那要咋办才好哇。 她把这个顾虑说给了老姐妹听,完了还抱怨:“小日本也真是的,来不来也不给个准话,白白让咱们等他,要是还不来,我就把我家的兰花卖给别人了。” 睿哥儿在房间里听见了她们说话,就走出去说:“冯『奶』『奶』,你先别着急,小日本过几天准来。” “咦,你咋知道啊?” 冯老太笑着向他招手,打趣说:“难道你师父还教会你算卦?那你给『奶』『奶』说说,小日本他们啥时候来?” 睿哥儿浅浅地勾着嘴唇,很谦虚地说:“冯『奶』『奶』,我师父没教我算卦,是我自己看报纸看来的。” 他跑回去拿出了一张报纸,摊开来指给她们看,介绍说:“这报纸上都说了,日本人钱多得没处花,都跑到美国去买东西了,一家店一家店那样地扫货,把美国人都惊住了,这不上了报纸么,所以你放心,他们肯定还来。” 那报纸上的字儿太小,冯老太也没细看,只瞅见那张巨幅照片,果然是一群小日本在商店里面扫货,那豪迈的样子就像在捡白菜,对面的女洋人都被他们惊住了,愣在那里跟木头人似的。 看到这里,冯老太就放心了,把报纸还回去说:“嘿嘿,看来小日本钱不少哇,都跑到国外撒钱去了,等他们来了,我宰不死他们。” 她放下了这桩心事儿,转而打趣起睿哥儿说:“你这小娃娃会看报纸,啥样的新闻都被你注意到了,萌萌她爷说得没错,你这娃将来有出息,比萌萌她几个哥哥强太多太多了,我老冯家啥时候才能有你这么出息的儿孙呐?” 睿哥儿被她夸得心花怒放,讨巧地说:“冯『奶』『奶』,萌萌是我妹,我就是萌萌哥,那我就跟你家的孙子一样,冯『奶』『奶』,你把我当成老冯家的孙子呗。” 冯老太乐得掩住嘴笑,觉得这小娃娃十分会说话,她哈哈地笑着说:“哎呦,这我可不敢当,你亲『奶』『奶』还在这儿呢,你跑到我家当孙子了,你们老张家咋办?” 马桂花嗔怪地扫了睿哥儿一眼,这是她的亲孙子,她咋会不懂他那鬼心思,早看出来了,就有些吃味又有些调笑地说:“他这浑小子,恨不得住到你们家呢,老姐姐你要是看得上,尽管拉回你们家里去。” “哎呦哎呦,那我可真拉走啦?这么听话又这么出息的儿孙,一个就能顶得上人家五六七八个,我还巴不得呢。” 冯老太佯装拉着睿哥儿走,没想到这小娃还真的跟着她走,搞得她连忙松开了睿哥儿,拧着他的脸颊肉说:“真乖啊,冯『奶』『奶』拉你也不知道躲开,真要拉到我们家里去,你『奶』『奶』就该哭了。” 她哈哈笑着走出了门,睿哥儿还沉浸在她刚才的话里,马桂花就有些酸溜地说:“喂喂喂,回神啦,人都走远了你还在看啥?真打算到人家家里去做上门女婿啊?” 睿哥儿那心思被她揭穿了,饶是他脸皮够厚,也禁不住红了脸面,懊恼地说:“『奶』『奶』你胡说些啥。” 马桂花很淡定地说:“我有没有胡说,你自个儿不知道啊,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娃,『毛』都没长齐呢,就惦记着娶媳『妇』儿了。” 睿哥儿的脸『色』红得不能再红了,他豁出去了很光棍地喊着:“我早点儿娶媳『妇』儿,你不就能早点抱上曾孙子么?『奶』『奶』你还说我呢,萌萌多好哇……”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桂花打断了:“敢情你真的惦记上老冯家的孙女?我说你小子可以啊,萌萌还那么小就被你给盯上了,哈哈哈,真不愧是我老张家的孙子。” 睿哥儿窘得要死,他怎么那么蠢就说漏了嘴,也怪他太不冷静,一涉及到萌萌的事情就炸『毛』,这下好了,被他『奶』『奶』发现了,她要不小心说出去了咋办。 没想到马桂花却比他想得周到,好不容易收敛住笑,她连脸皮也严肃起来了,教训说:“你才多大的年纪,萌萌是你想娶就娶的么?想得倒挺美啊你,就算咱们家想,也得问问老冯家愿不愿意,娶媳『妇』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你得负起责任来。” “唉,我跟你说这些干啥。”马桂花觉得说这些还太早了,只警告说:“你这浑小子别给我声张出去,你俩还小呢,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可别坏了老冯家的名声。” “『奶』,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快冤死了我。”睿哥儿憋屈极了,不说支持他吧,咋还奚落起他来了,他有那么糟糕么,这样想着,他就郁闷地跑出去了。 “诶你给我回来,萌萌他们家……”马桂花还在后面喊,可惜她那孙子已经跑出了家门,看那样子是往老冯家里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她家明明生的是男娃,咋跟个女娃娃似的,天生地男生外向?还没怎么滴呢,就见天儿地往老冯家里跑,也不知道为啥那么早熟。 甭管怎么说,她还是很乐意两家人结亲的,一想到睿哥儿说的曾孙子,她就忍不住『露』出了老祖母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愿所有朋友中秋圆满,阖家幸福! 第183章 刚说到日本人, 日本人真就来了,山本一郎来给他们打前站, 带着翻译找到了老冯家。 “冯老太太, 山本先生这次带了个商务考察团,都是日本最有实力的老板,他们都对你们家的兰花感兴趣, 山本先生让我问你,你家里能提供那么多兰花吗?” 翻译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尽忠尽职地给他的老板翻译,他其实并不相信这个不起眼的老太太有什么了不起,居然能提供日本人稀罕的兰花。 冯老太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转而笑着说:“山本, 你好久没来了, 我前几天还念叨你,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你放心,你带来的老板有多少人, 我这儿就有多少兰花, 保管让他们人人满意。” 这次是苏婉负责翻译的,她学日语的时间长了,现在已经能说得很好。 听她说完之后,山本一郎明显是很惊喜地说:“噢酷桑,我组织了一百多个大老板,他们都是日本兰花界的高手, 你真有那么多兰花吗?” 冯老太也被他吓了一跳,悄悄对着自己的儿媳『妇』说:“这狗日的带那么多人来干啥?我话都说出去了。” 一百多盆兰花,她当然是有的,可是变异的珍稀品种却没那么多,再说了,她贸贸然拿出去一百多盆,也会影响到兰花的价格。 冯老太毕竟是冯老太,她很圆滑地说:“山本啊,这个当然是没问题的,你都那么久没来了,我这儿正好积攒了一批兰花,就等着你们来,不过我家的兰花精贵,这价钱可也不能卖低了。” 山本一郎听得更加高兴了,反正他只管带人来,最后成交了多少都有他的分成,就大包大揽地说:“包在我身上,他们都是很有实力的老板,你不会失望的。” 送走了山本,冯老太有些忧心忡忡地说:“这可咋整,一下子来那么多人,咱们家的兰花多了也不值钱。” 她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再过几天,日本人就该来了,她是不是要让他们分批过来买,免得那些日本人私下串联,坏了兰花的价格。 这个问题经过萌萌的口,被睿哥儿知道了,他就跑来了老冯家,装作很不经意地说:“冯『奶』『奶』,前几天我看新闻上说,国外的那些古董啊宝石啊什么的,反正都是贵的东西,主人家想卖高价,就把它们拿到拍卖会上去卖,一般都能卖到很高的价格。” 冯老太仿佛捕捉到了什么,非常疑『惑』地问:“你说的拍卖会是啥东西?” 睿哥儿很机灵地说:“拍卖会么,就跟赶集差不多,比方说你家的兰花拿到集市上去卖,有三个人同时看好了,可兰花只有一盆,那就只能谁出高价,就卖给谁。” 冯老太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灵光闪现,激动得她拍着大腿说:“哎呀,原来这就是拍卖会,这名堂我咋想不到呢,这拍卖会太好了,不是他们挑我们,而是我们挑人,看谁出的价钱高。” 冯老太越想越得意,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天才想出来的,忙不迭跟睿哥儿打听起来:“你再跟冯『奶』『奶』说说,这拍卖会到底是咋回事儿,说仔细点儿。” 睿哥儿详详细细地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还掺进了很多私货,基本上是他为老冯家的兰花专门想出来的主意,果然他一说完,冯老太的眼睛就腾地亮了。 冯老太也是能折腾,等到了日本人前来考察的那一天,她就捣鼓出了一场特别的博览会。 博览会的地点就在桃源宾馆,展览的东西当然就是兰花了。 这次来的日本人拖家带口,很多都是全家人一块来的,不光有日本老板,还有老板们的媳『妇』儿,当然也有他们的日本小孩儿,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坐满了好几辆大巴车,简直就是一个日本豪华旅行团。 “呦西呦西。”这是日本人对桃源村的称赞,他们一来到这里,就被那优美的风景吸引住了,还发现这里有数不清的土特产,都是他们日本人非常喜欢的。 更不要说那些珍稀的兰花,日本人看见了,那简直就跟『色』鬼遇见美女一样,两眼放光,嘴里嗷嗷地叫着就扑上去,要不是那些兰花都有玻璃罩子隔开,还真挡不住日本人觊觎的双手。 今儿个桃源宾馆里也布置得格外气派,这群日本人几乎把宾馆的房间包圆了,就算再来其他的客人,冯老太也不招待,她专门腾出一间会议厅,从门口就开始布置。 两株最最珍稀的兰花就摆在那里,边上也没有人守着,一下子就吸引着日本人驻足观看。 他们围在那里啧啧称奇,非常陶醉地说:“这兰花完全是天神的赐予,多么特别的颜『色』,就连这花瓣我也没有见过,松下君,你来说说这兰花的品种。” 叫松下的人是研究兰花的行家,可是就连他,也叫不出这两株兰花的名字来,当下就嚷嚷着说:“这肯定是还没被发现的新品种,诸位,我们竟然遇上了这样的盛况,见证新品种的诞生,就在我们面前,就在我们这群人的身上!” 周围的日本人连呼吸声都屏住了,一眼望过去,他们的脸上都是惊喜到近乎狂热的神情,已经没有人去注意那门上的条幅,上面写着:“桃源村第一届世界兰花博览会暨兰花拍卖会。” 日本人稀罕够了那两株兰花,迫不及待地走进了会场,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一个神瓮,它通体用一块黄『色』的木头雕刻而成,看上去相当地精致,顶上还有三层飞檐,刻着各种各样的兰花图案。 众人往那神瓮里仔细看,却始终看不出里面供奉着谁,只隐隐约约注意到那是一块人形的木头,显得神秘极了。 他们看不懂没有关系,那神瓮上就有铭牌,清清楚楚地写着这就是兰花仙女。 仔细看这仙女的面前也摆着兰花,全是日本人从没见过的品种,神瓮前面还有香炉,燃烧着屡屡袅娜的青烟,像烟像雾地环绕着兰花,给它们增添了无数神秘。 日本人嗅到了这清雅的香气,心中不由得对兰花仙女升起了敬意,就连说话的嗓音都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看到他们那痴呆的蠢样,冯老太终于可以登场了,她穿着深紫『色』带着珠光的西装套裙,纽扣都做成了兰花的形状,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罕见地化了妆,看上去就是一个充满知『性』的文化人。 这样的一个文化人,还刻意低着嗓门和山本嘀咕了两句,然后就看见山本点了点头,紧接着山本就说:“各位尊敬的阁下,中国的兰花桑告诉我们,要进去参观兰花以前,必须先祭拜兰花仙女,这是他们中国特有的习俗。” 周围的日本人不清楚内情,看到山本都在恭恭敬敬地开始鞠躬,他们也连忙跟着学,一时之间,这群日本人排成队伍,跟在冯老太的身后对着神瓮行礼,直到冯老太给仙女敬完了香,这套神圣的仪式才算结束。 日本人拜完了神仙,自觉心灵也被净化了,以至于看见了会议厅里的兰花,也觉得它们充满了灵气,真不愧是有兰花仙女护佑的兰花精灵。 萌萌这个小不点儿跟在她『奶』『奶』的身边,对那些日本人的样子,她觉得非常好笑,捂住小嘴儿偷偷地说:“『奶』『奶』你真会忽悠人。” 冯老太也悄『摸』地勾起嘴角,趴在萌萌的耳边说:“可别小瞧了仪式的作用,日本人就吃这一套,他们比咱们还『迷』信呢。” 有了『迷』信的作用,再加上他们家的兰花确实好,接下来的拍卖会就顺利得多,日本人也没料到这是一场拍卖会,就连山本一郎事先也不知道。 他还跑到冯老太跟前问罪来了:“噢酷桑,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呢,我的朋友是来买兰花的,不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冯老太很不高兴地说:“山本,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我问你,你赚的是不是佣金?” 看见山本点头了,她就很严肃地说:“既然是佣金,那我搞不搞拍卖会关你什么事儿,我拍卖拿的钱多了,你多分点儿钱不好么?还是你已经跟他们串通好了,就等着压我兰花的价?” “没有,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山本想也不想地就回答,这才反应了过来,瞅着冯老太说:“噢酷桑,原来这是你的策略啊,你早跟我说,我也好跟他们解释。” “解释啥,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的兰花就摆在这里,你们也都看见了,买不买全凭自愿,谁看上了谁就出钱,我只卖给出价最高的那一个。” 冯老太很不耐烦地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哼,她才不上这小日本的当,谁晓得他是忠是『奸』,他们可都是日本人,当然偏着日本人说话了。 山本在她这里碰到了软钉子,也没有别的法子,人是他带来的,当然也是他去搞定,好在他口才了得,三两下竟然稳住了日本老板,让他们相信这就是一场拍卖会。 既然是拍卖会,老板们原先商量好的计谋就失效了,日本人狡猾得很,还想着趁着兰花多,有便宜可以占呢,现在好了,兰花都是一株一株拿出来拍卖,被拍走一棵就没了一棵,眼看着数量越来越少,他们可不就急红了眼睛么。 这不,他们刚刚犹豫了一会儿,一株珍贵的兰花就没有了,接下来又有一棵大唐牡丹凤,这回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日本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谁也不相信谁,关系再好也要防着,谁知道他们身旁的伙伴会出什么价,说不定比他们出价高,兰花又被拍走了。 “大唐牡丹凤,十五万美金第一次,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 苏婉手里拿着一把小锤,喊一声就敲一下,她今儿个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觉得特别特别有趣,把一个拍卖会主持人当得有模有样。 “还有更高的出价吗?十五万美金第二次。” 日本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甭管别人怎么样,还是赶紧加价要紧,其中一个人就喊道:“有,十六万。” 在他身后的另一个日本人也跟着喊价:“十七万。” 紧接着,“十八万”,“二十万”,“二十一万”的价格都喊出来了,日本人抛弃了团结,最终把这株兰花推向了二十五万美金的高价。 就连冯老太也没有想到,这二十五万美金轻轻松松就落进了兜里,嘿嘿嘿,看来她这拍卖会的主意不错,把这群日本人的钱包都狠狠地掏空,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第183章 刚说到日本人, 日本人真就来了,山本一郎来给他们打前站, 带着翻译找到了老冯家。 “冯老太太, 山本先生这次带了个商务考察团,都是日本最有实力的老板,他们都对你们家的兰花感兴趣, 山本先生让我问你,你家里能提供那么多兰花吗?” 翻译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尽忠尽职地给他的老板翻译,他其实并不相信这个不起眼的老太太有什么了不起,居然能提供日本人稀罕的兰花。 冯老太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转而笑着说:“山本, 你好久没来了, 我前几天还念叨你,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你放心,你带来的老板有多少人, 我这儿就有多少兰花, 保管让他们人人满意。” 这次是苏婉负责翻译的,她学日语的时间长了,现在已经能说得很好。 听她说完之后,山本一郎明显是很惊喜地说:“噢酷桑,我组织了一百多个大老板,他们都是日本兰花界的高手, 你真有那么多兰花吗?” 冯老太也被他吓了一跳,悄悄对着自己的儿媳『妇』说:“这狗日的带那么多人来干啥?我话都说出去了。” 一百多盆兰花,她当然是有的,可是变异的珍稀品种却没那么多,再说了,她贸贸然拿出去一百多盆,也会影响到兰花的价格。 冯老太毕竟是冯老太,她很圆滑地说:“山本啊,这个当然是没问题的,你都那么久没来了,我这儿正好积攒了一批兰花,就等着你们来,不过我家的兰花精贵,这价钱可也不能卖低了。” 山本一郎听得更加高兴了,反正他只管带人来,最后成交了多少都有他的分成,就大包大揽地说:“包在我身上,他们都是很有实力的老板,你不会失望的。” 送走了山本,冯老太有些忧心忡忡地说:“这可咋整,一下子来那么多人,咱们家的兰花多了也不值钱。” 她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再过几天,日本人就该来了,她是不是要让他们分批过来买,免得那些日本人私下串联,坏了兰花的价格。 这个问题经过萌萌的口,被睿哥儿知道了,他就跑来了老冯家,装作很不经意地说:“冯『奶』『奶』,前几天我看新闻上说,国外的那些古董啊宝石啊什么的,反正都是贵的东西,主人家想卖高价,就把它们拿到拍卖会上去卖,一般都能卖到很高的价格。” 冯老太仿佛捕捉到了什么,非常疑『惑』地问:“你说的拍卖会是啥东西?” 睿哥儿很机灵地说:“拍卖会么,就跟赶集差不多,比方说你家的兰花拿到集市上去卖,有三个人同时看好了,可兰花只有一盆,那就只能谁出高价,就卖给谁。” 冯老太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灵光闪现,激动得她拍着大腿说:“哎呀,原来这就是拍卖会,这名堂我咋想不到呢,这拍卖会太好了,不是他们挑我们,而是我们挑人,看谁出的价钱高。” 冯老太越想越得意,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天才想出来的,忙不迭跟睿哥儿打听起来:“你再跟冯『奶』『奶』说说,这拍卖会到底是咋回事儿,说仔细点儿。” 睿哥儿详详细细地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还掺进了很多私货,基本上是他为老冯家的兰花专门想出来的主意,果然他一说完,冯老太的眼睛就腾地亮了。 冯老太也是能折腾,等到了日本人前来考察的那一天,她就捣鼓出了一场特别的博览会。 博览会的地点就在桃源宾馆,展览的东西当然就是兰花了。 这次来的日本人拖家带口,很多都是全家人一块来的,不光有日本老板,还有老板们的媳『妇』儿,当然也有他们的日本小孩儿,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坐满了好几辆大巴车,简直就是一个日本豪华旅行团。 “呦西呦西。”这是日本人对桃源村的称赞,他们一来到这里,就被那优美的风景吸引住了,还发现这里有数不清的土特产,都是他们日本人非常喜欢的。 更不要说那些珍稀的兰花,日本人看见了,那简直就跟『色』鬼遇见美女一样,两眼放光,嘴里嗷嗷地叫着就扑上去,要不是那些兰花都有玻璃罩子隔开,还真挡不住日本人觊觎的双手。 今儿个桃源宾馆里也布置得格外气派,这群日本人几乎把宾馆的房间包圆了,就算再来其他的客人,冯老太也不招待,她专门腾出一间会议厅,从门口就开始布置。 两株最最珍稀的兰花就摆在那里,边上也没有人守着,一下子就吸引着日本人驻足观看。 他们围在那里啧啧称奇,非常陶醉地说:“这兰花完全是天神的赐予,多么特别的颜『色』,就连这花瓣我也没有见过,松下君,你来说说这兰花的品种。” 叫松下的人是研究兰花的行家,可是就连他,也叫不出这两株兰花的名字来,当下就嚷嚷着说:“这肯定是还没被发现的新品种,诸位,我们竟然遇上了这样的盛况,见证新品种的诞生,就在我们面前,就在我们这群人的身上!” 周围的日本人连呼吸声都屏住了,一眼望过去,他们的脸上都是惊喜到近乎狂热的神情,已经没有人去注意那门上的条幅,上面写着:“桃源村第一届世界兰花博览会暨兰花拍卖会。” 日本人稀罕够了那两株兰花,迫不及待地走进了会场,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一个神瓮,它通体用一块黄『色』的木头雕刻而成,看上去相当地精致,顶上还有三层飞檐,刻着各种各样的兰花图案。 众人往那神瓮里仔细看,却始终看不出里面供奉着谁,只隐隐约约注意到那是一块人形的木头,显得神秘极了。 他们看不懂没有关系,那神瓮上就有铭牌,清清楚楚地写着这就是兰花仙女。 仔细看这仙女的面前也摆着兰花,全是日本人从没见过的品种,神瓮前面还有香炉,燃烧着屡屡袅娜的青烟,像烟像雾地环绕着兰花,给它们增添了无数神秘。 日本人嗅到了这清雅的香气,心中不由得对兰花仙女升起了敬意,就连说话的嗓音都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看到他们那痴呆的蠢样,冯老太终于可以登场了,她穿着深紫『色』带着珠光的西装套裙,纽扣都做成了兰花的形状,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罕见地化了妆,看上去就是一个充满知『性』的文化人。 这样的一个文化人,还刻意低着嗓门和山本嘀咕了两句,然后就看见山本点了点头,紧接着山本就说:“各位尊敬的阁下,中国的兰花桑告诉我们,要进去参观兰花以前,必须先祭拜兰花仙女,这是他们中国特有的习俗。” 周围的日本人不清楚内情,看到山本都在恭恭敬敬地开始鞠躬,他们也连忙跟着学,一时之间,这群日本人排成队伍,跟在冯老太的身后对着神瓮行礼,直到冯老太给仙女敬完了香,这套神圣的仪式才算结束。 日本人拜完了神仙,自觉心灵也被净化了,以至于看见了会议厅里的兰花,也觉得它们充满了灵气,真不愧是有兰花仙女护佑的兰花精灵。 萌萌这个小不点儿跟在她『奶』『奶』的身边,对那些日本人的样子,她觉得非常好笑,捂住小嘴儿偷偷地说:“『奶』『奶』你真会忽悠人。” 冯老太也悄『摸』地勾起嘴角,趴在萌萌的耳边说:“可别小瞧了仪式的作用,日本人就吃这一套,他们比咱们还『迷』信呢。” 有了『迷』信的作用,再加上他们家的兰花确实好,接下来的拍卖会就顺利得多,日本人也没料到这是一场拍卖会,就连山本一郎事先也不知道。 他还跑到冯老太跟前问罪来了:“噢酷桑,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呢,我的朋友是来买兰花的,不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冯老太很不高兴地说:“山本,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我问你,你赚的是不是佣金?” 看见山本点头了,她就很严肃地说:“既然是佣金,那我搞不搞拍卖会关你什么事儿,我拍卖拿的钱多了,你多分点儿钱不好么?还是你已经跟他们串通好了,就等着压我兰花的价?” “没有,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山本想也不想地就回答,这才反应了过来,瞅着冯老太说:“噢酷桑,原来这是你的策略啊,你早跟我说,我也好跟他们解释。” “解释啥,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的兰花就摆在这里,你们也都看见了,买不买全凭自愿,谁看上了谁就出钱,我只卖给出价最高的那一个。” 冯老太很不耐烦地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哼,她才不上这小日本的当,谁晓得他是忠是『奸』,他们可都是日本人,当然偏着日本人说话了。 山本在她这里碰到了软钉子,也没有别的法子,人是他带来的,当然也是他去搞定,好在他口才了得,三两下竟然稳住了日本老板,让他们相信这就是一场拍卖会。 既然是拍卖会,老板们原先商量好的计谋就失效了,日本人狡猾得很,还想着趁着兰花多,有便宜可以占呢,现在好了,兰花都是一株一株拿出来拍卖,被拍走一棵就没了一棵,眼看着数量越来越少,他们可不就急红了眼睛么。 这不,他们刚刚犹豫了一会儿,一株珍贵的兰花就没有了,接下来又有一棵大唐牡丹凤,这回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日本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谁也不相信谁,关系再好也要防着,谁知道他们身旁的伙伴会出什么价,说不定比他们出价高,兰花又被拍走了。 “大唐牡丹凤,十五万美金第一次,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 苏婉手里拿着一把小锤,喊一声就敲一下,她今儿个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觉得特别特别有趣,把一个拍卖会主持人当得有模有样。 “还有更高的出价吗?十五万美金第二次。” 日本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甭管别人怎么样,还是赶紧加价要紧,其中一个人就喊道:“有,十六万。” 在他身后的另一个日本人也跟着喊价:“十七万。” 紧接着,“十八万”,“二十万”,“二十一万”的价格都喊出来了,日本人抛弃了团结,最终把这株兰花推向了二十五万美金的高价。 就连冯老太也没有想到,这二十五万美金轻轻松松就落进了兜里,嘿嘿嘿,看来她这拍卖会的主意不错,把这群日本人的钱包都狠狠地掏空,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第184章 “多少多少?你快说说咱们赚了多少钱?” 拍卖会过后, 冯家里的人都在数钱,今天收上来的美金实在是太多了, 让他们第一次体会到数钱数到手抽筋是什么感受。 “我的娘喂, 一一一一千三百二十六万五千!嘶!”周围都是倒抽气的声音,这个惊人的数字太震撼了。 冯老太的两只眼睛已经变成蚊香眼,她晕乎乎地望着这堆钱, 脑子都不会转了,嘴角咧开笑容越来越大,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哈哈哈,好多好多钱钱呀。”萌萌这个爱财的小娃娃,扑腾过去抱住了地上那堆钱, 还撒欢地抓起来丢下, 抓起来丢下, 玩得不亦乐乎。 “妹妹你太会赚钱了。”大娃二娃齐齐地张大了嘴巴, 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佩服他们妹子。 “这么多的钱,日本人的手也是松, 有钱的是他们, 我就没见过这么喜爱兰花的。” 冯益民打破脑袋也想不通,不就是几株野草么,这要是搁在以前,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没想到他压根不在意的东西,到了日本人的眼里, 却成了值钱货,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睿哥儿却知道,日本人有钱太正常了,两年前的广场协议,给日本的经济注入了兴奋剂,后遗症也很严重,那就是未来的十年危机,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儿,睿哥儿巴不得小日本倒霉呢。 他想着,是不是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尽情地忽悠小日本。 那群日本人买完了兰花也没有离开,他们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中国,当然是要好好地玩乐。 现如今,日本人的气焰嚣张得很,觉得他们自己天下第一,美国人也只能认第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实在太有钱了,能够跑来拍卖兰花的日本老板,那更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 这样一群有钱人占据着宾馆,见天儿地跑到村里凑热闹,看啥都觉得十分稀奇,忍不住就想买买买。 海鲜制品,那是他们日本人最喜爱的美食。 新鲜的野菜和铁皮石斛,那是日本国内最最畅销的保养品,在村里直接就能尝到新鲜的货『色』。 硕大的西瓜,在日本卖得老贵了,这里居然便宜不少,那更是要使劲地买了。 总之,日本人去到了哪里,就把欢笑带到了哪里,他们出手很大方,村民们收钱也收得十分开心。 到了老张家的珠宝店,这群日本人呼啦啦地涌进去,特别是那些日本女人,在看到了店里小模特的穿戴之后,那更是心动到了极点。 这个小模特,好巧不巧地正是萌萌,她今天来到店里试首饰,刚戴上一套新款的珍珠,这群日本人就来了。 萌萌长得好看,身体正是抽条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婴儿肥,望上去粉粉嫩嫩地,跟个洋娃娃似的,戴上那些精致的珍珠,更显得娇滴滴地可爱。 立刻就有日本小女孩缠着她妈妈说:“我要跟她一样的,噢噶桑,给我买珍珠。” 那个日本妈妈也是不差钱的主儿,张开嘴巴就叽里呱啦地吆喝起来,可惜她说的是日语,服务员们压根听不懂。 还是萌萌帮他们翻译:“她们想买珍珠,你就给她们介绍呗,挑贵的介绍。” “哦哦哦,”服务员感激地望着她,赶紧把柜台里最好最贵的珍珠,拿出来给日本人看,但是日本人已经盯上了萌萌的这一套,咋说都不满意,在那里叽里呱啦地嚷嚷些什么。 萌萌的日语也不好,听不太懂他们在说啥,这时候一个翻译进来了,他三两下就弄懂了意思,倨傲地指着萌萌说:“就她身上这套珍珠,我们夫人要了。” “可这……就只有这一套,”还是专门定制的。服务员想说的是这句话,她没有机会说完,萌萌已经帮她接下去了。 “这是老款,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这一种,”萌萌胡『乱』地指着最贵的那一套,“你看这珠子多大,又圆又亮,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珍珠了。” 她把其中的珍珠项链拿起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摆弄着,果然十分好看,成功地转移了日本人的视线。 她看她们满意了,还非常得意地说:“我没骗你们吧,听我的准没有错。” 日本小女孩拿着那套珍珠左看右看,已经跟她妈商量着要买下,其实那套珍珠的款式太过稳重了,不太适合她这个年纪,放在萌萌身上会好看,放在她身上可就不一定了,但她们可不会这样觉得,还十分感谢萌萌呢。 睿哥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萌萌忽悠,他以前咋没有发现妹妹的口才这么好啊,愣是把他店里最难卖的珍珠给卖出去了,妹妹都这么给力,他也不能落后了。 睿哥儿肚子里都是坏水,得儿得儿地走到了日本人的跟前,耐心地等她们付完了钱,才倍儿骄傲地说:“你们买的珍珠都是我家养的,我家有全亚洲最大的养殖基地,还能提供首饰定做,你们要是想,可以到我基地里现场挑珍珠,每个人都能定制到特别的款式,专属于你一个人。” 睿哥儿伸出一根手指头,仿佛按他说的去做,会多么了不起似的。 日本人还真吃他这一套,他们钱多得没处花了都,听到有这么高档次的服务,他们当然要去体会体会了,钱算啥,他们压根就不差钱。 睿哥儿算准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可以在工厂里面挑,他非要把日本人带到海上去捞,还非常体贴地说这是从源头上掌握品质,可是这样一来,那费用就高了,包括那些从海里捞上来的珍珠蚌,无论里面开出来的珍珠是啥样的,日本人都必须买单。 等他们来到了工厂里,再由设计师给他们设计款式,这一项费用又海了去,偏偏日本人高兴得很,一个两个地都跟捡到大便宜似的,私人定制啊,这可是高端珠宝才有的待遇,他们今个儿可算是享受到了。 不光小娃娃们忽悠小日本,就连村里的人也来忽悠小日本,比方说村里的水果,村民们也能吹出花儿来。 “桃源牌西瓜,世界上最好的西瓜,都卖到日本去了,你们日本人不是最喜欢么?这儿就是产地,你们有口福了,我们村里不光有西瓜,还有木瓜椰子榴莲菠萝蜜呢,全用了一样的水和一样的土,种出来的水果一样一样的,呦西呦西。” 卖水果的村民一边吹牛,还一边把水果往日本人的怀里塞,脸上的笑容咧得大大的,倍儿大方地让他们先试,只要尝过了他家的的水果,就没有不买的。 村里的水果味儿好,水分足,日本人都非常喜欢,着实买了不老少,让村民们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些天,他们见了面就聊些“谁谁谁又赚了日本人多少钱”,“谁谁谁又把日本人忽悠了”这种话,对豪爽的日本游客,喜欢得不得了。 这不,日本人在他们村里吃饭,还有村民过来敬酒呢。 “松下君,你们日本人大大滴好,让我们干了这碗酒,祝你们在村里玩得开心,玩得痛快,来来来,干了干了。” 乡下汉子劝酒的功夫了得,日本人不喝都不行,这下好了,他喝了这一杯,村民们就来轮番敬酒,把这群小日本灌得找不到北,没一会儿就『迷』糊了,站也站不稳,被拖着送回到宾馆。 日本人醒过来以后,觉得这中国人实在太热情了,他们在这里感受到了真正的友谊,看见村民们就跟看见朋友似的,付钱也大方了,交际起来也随意了,乐得村民们跟看见傻子似的。 他们悄悄地在亲朋好友之间传递着消息:来呀,这儿有傻子,想赚钱速速地来。 不到一天,这周围十里八乡的小贩就都呼啦啦地跑来了,他们自有消息渠道,谁家还没几个亲戚呀,听到消息的都来了,就等着赚小日本的钱呢。 碰见了小日本,这些小贩甭提有多热情了,恨不得掏心窝子那样的热情,把日本人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后悔没有早点儿来,自然那掏钱的动作就特别爽快。 在乡民们眼里十分昂贵的货物,在日本人看来却不算啥,只要他们看上的,就没有不付钱的,完全开启了买买买模式,让乡民们高兴得呀,直呼日本人就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日本人在村里享受生活,游览仙湖,泡泡温泉,在沙滩晒太阳,跑到海里观赏大鲸鱼,还能触『摸』到粉红『色』的海豚,这一件件一桩桩,都让他们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 他们在村里逗留了好些日子,直到签证快要过期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桃源村。 日本人走了,最舍不得他们的居然是那群小贩,日本人的钱多好赚啊,他们说几句好听话,有时候还能拿到小费呢,这么划算的事情,再也没有了,真是太令人伤心难过了。 小贩们蔫蔫地收拾着东西回家,可有些人听到消息晚了,这时候才赶来呢。 这里面就有一个隔壁公社的混子,花名叫做刀疤脸的,他年纪不大只有十九岁,从小就不爱读书,在社会上混,可也没混出啥名堂来,前些年严打进去了很多人,这才显出他来。 刀疤脸辛辛苦苦地赶到了桃源村,没赶上日本人,心里面就很不甘心,像他这种动歪心眼子的人,总也不肯走正道,这不,把主意打到了萌萌头上来了。 这一天下午,刀疤脸在沙滩上寻找着机会,日本人虽然走了,可村里还是有很多游客,刀疤脸这人比较怂,不敢正面怼人家,最大的本事就是偷东西,瞅准了机会,他就会干些小偷小『摸』的活儿。 他刚从一个游客身上偷到了皮夹子,打开来看,里头居然只有几『毛』钱,气得他鼻子都快歪了,才这么点子钱,当打发乞丐呀。 刀疤脸嫌弃地把那个钱包丢掉,转过身来就看见了萌萌,这个小娃娃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怪就怪在她身下那只海龟。 刀疤脸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龟,很多游客也没有见过,而且这只海龟还老老实实地驮着这个小女娃,在这沙滩上面爬来爬去,任谁看见了都很羡慕,尤其是那些游客们的娃娃。 几个男娃女娃都在嚷嚷地叫唤:“我要坐那龟。”“我也要坐乌龟。”“妈,你让乌龟驮着我。” 刀疤脸对那只乌龟不感兴趣,他最感兴趣的是那些游客们的钱包,看到只有萌萌一个小娃娃坐在上面,他就动了歪心思,走过去对着那些游客说:“看到没有,那只乌龟是我养的,你们想不想爬到龟背上去,让它驮着你们走?” 游客们不清楚状况,还真相信了他的鬼话,讨价还价地说:“当然想了,你收多少钱?” 刀疤脸非常得意,十分贪婪地说:“按次数给,一次十块,先给钱再坐乌龟。” 他喜滋滋地收完了钱,把钞票都揣进兜里,只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人五人六地踱到了萌萌跟前,恶声恶气地说:“喂,那小孩,我说你呢,你快给我下来,这乌龟我要用。” 萌萌用眼白瞅着他,“你是谁呀,你凭啥让我下来?” “就凭我是……”刀疤脸说到一半,硬生生地止住了话头,越发凶狠地说:“你管我是谁,我说要用就要用,快给我滚下来,你这个臭小孩。” 萌萌觉着这个人好讨厌,气哼哼地嚷起来:“你抢我的乌龟,你是坏人!龟龟,给我咬他。哥哥,哥哥,有人欺负我。” 第184章 “多少多少?你快说说咱们赚了多少钱?” 拍卖会过后, 冯家里的人都在数钱,今天收上来的美金实在是太多了, 让他们第一次体会到数钱数到手抽筋是什么感受。 “我的娘喂, 一一一一千三百二十六万五千!嘶!”周围都是倒抽气的声音,这个惊人的数字太震撼了。 冯老太的两只眼睛已经变成蚊香眼,她晕乎乎地望着这堆钱, 脑子都不会转了,嘴角咧开笑容越来越大,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哈哈哈,好多好多钱钱呀。”萌萌这个爱财的小娃娃,扑腾过去抱住了地上那堆钱, 还撒欢地抓起来丢下, 抓起来丢下, 玩得不亦乐乎。 “妹妹你太会赚钱了。”大娃二娃齐齐地张大了嘴巴, 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佩服他们妹子。 “这么多的钱,日本人的手也是松, 有钱的是他们, 我就没见过这么喜爱兰花的。” 冯益民打破脑袋也想不通,不就是几株野草么,这要是搁在以前,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没想到他压根不在意的东西,到了日本人的眼里, 却成了值钱货,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睿哥儿却知道,日本人有钱太正常了,两年前的广场协议,给日本的经济注入了兴奋剂,后遗症也很严重,那就是未来的十年危机,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儿,睿哥儿巴不得小日本倒霉呢。 他想着,是不是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尽情地忽悠小日本。 那群日本人买完了兰花也没有离开,他们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中国,当然是要好好地玩乐。 现如今,日本人的气焰嚣张得很,觉得他们自己天下第一,美国人也只能认第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实在太有钱了,能够跑来拍卖兰花的日本老板,那更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 这样一群有钱人占据着宾馆,见天儿地跑到村里凑热闹,看啥都觉得十分稀奇,忍不住就想买买买。 海鲜制品,那是他们日本人最喜爱的美食。 新鲜的野菜和铁皮石斛,那是日本国内最最畅销的保养品,在村里直接就能尝到新鲜的货『色』。 硕大的西瓜,在日本卖得老贵了,这里居然便宜不少,那更是要使劲地买了。 总之,日本人去到了哪里,就把欢笑带到了哪里,他们出手很大方,村民们收钱也收得十分开心。 到了老张家的珠宝店,这群日本人呼啦啦地涌进去,特别是那些日本女人,在看到了店里小模特的穿戴之后,那更是心动到了极点。 这个小模特,好巧不巧地正是萌萌,她今天来到店里试首饰,刚戴上一套新款的珍珠,这群日本人就来了。 萌萌长得好看,身体正是抽条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稚嫩的婴儿肥,望上去粉粉嫩嫩地,跟个洋娃娃似的,戴上那些精致的珍珠,更显得娇滴滴地可爱。 立刻就有日本小女孩缠着她妈妈说:“我要跟她一样的,噢噶桑,给我买珍珠。” 那个日本妈妈也是不差钱的主儿,张开嘴巴就叽里呱啦地吆喝起来,可惜她说的是日语,服务员们压根听不懂。 还是萌萌帮他们翻译:“她们想买珍珠,你就给她们介绍呗,挑贵的介绍。” “哦哦哦,”服务员感激地望着她,赶紧把柜台里最好最贵的珍珠,拿出来给日本人看,但是日本人已经盯上了萌萌的这一套,咋说都不满意,在那里叽里呱啦地嚷嚷些什么。 萌萌的日语也不好,听不太懂他们在说啥,这时候一个翻译进来了,他三两下就弄懂了意思,倨傲地指着萌萌说:“就她身上这套珍珠,我们夫人要了。” “可这……就只有这一套,”还是专门定制的。服务员想说的是这句话,她没有机会说完,萌萌已经帮她接下去了。 “这是老款,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这一种,”萌萌胡『乱』地指着最贵的那一套,“你看这珠子多大,又圆又亮,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珍珠了。” 她把其中的珍珠项链拿起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摆弄着,果然十分好看,成功地转移了日本人的视线。 她看她们满意了,还非常得意地说:“我没骗你们吧,听我的准没有错。” 日本小女孩拿着那套珍珠左看右看,已经跟她妈商量着要买下,其实那套珍珠的款式太过稳重了,不太适合她这个年纪,放在萌萌身上会好看,放在她身上可就不一定了,但她们可不会这样觉得,还十分感谢萌萌呢。 睿哥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萌萌忽悠,他以前咋没有发现妹妹的口才这么好啊,愣是把他店里最难卖的珍珠给卖出去了,妹妹都这么给力,他也不能落后了。 睿哥儿肚子里都是坏水,得儿得儿地走到了日本人的跟前,耐心地等她们付完了钱,才倍儿骄傲地说:“你们买的珍珠都是我家养的,我家有全亚洲最大的养殖基地,还能提供首饰定做,你们要是想,可以到我基地里现场挑珍珠,每个人都能定制到特别的款式,专属于你一个人。” 睿哥儿伸出一根手指头,仿佛按他说的去做,会多么了不起似的。 日本人还真吃他这一套,他们钱多得没处花了都,听到有这么高档次的服务,他们当然要去体会体会了,钱算啥,他们压根就不差钱。 睿哥儿算准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可以在工厂里面挑,他非要把日本人带到海上去捞,还非常体贴地说这是从源头上掌握品质,可是这样一来,那费用就高了,包括那些从海里捞上来的珍珠蚌,无论里面开出来的珍珠是啥样的,日本人都必须买单。 等他们来到了工厂里,再由设计师给他们设计款式,这一项费用又海了去,偏偏日本人高兴得很,一个两个地都跟捡到大便宜似的,私人定制啊,这可是高端珠宝才有的待遇,他们今个儿可算是享受到了。 不光小娃娃们忽悠小日本,就连村里的人也来忽悠小日本,比方说村里的水果,村民们也能吹出花儿来。 “桃源牌西瓜,世界上最好的西瓜,都卖到日本去了,你们日本人不是最喜欢么?这儿就是产地,你们有口福了,我们村里不光有西瓜,还有木瓜椰子榴莲菠萝蜜呢,全用了一样的水和一样的土,种出来的水果一样一样的,呦西呦西。” 卖水果的村民一边吹牛,还一边把水果往日本人的怀里塞,脸上的笑容咧得大大的,倍儿大方地让他们先试,只要尝过了他家的的水果,就没有不买的。 村里的水果味儿好,水分足,日本人都非常喜欢,着实买了不老少,让村民们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些天,他们见了面就聊些“谁谁谁又赚了日本人多少钱”,“谁谁谁又把日本人忽悠了”这种话,对豪爽的日本游客,喜欢得不得了。 这不,日本人在他们村里吃饭,还有村民过来敬酒呢。 “松下君,你们日本人大大滴好,让我们干了这碗酒,祝你们在村里玩得开心,玩得痛快,来来来,干了干了。” 乡下汉子劝酒的功夫了得,日本人不喝都不行,这下好了,他喝了这一杯,村民们就来轮番敬酒,把这群小日本灌得找不到北,没一会儿就『迷』糊了,站也站不稳,被拖着送回到宾馆。 日本人醒过来以后,觉得这中国人实在太热情了,他们在这里感受到了真正的友谊,看见村民们就跟看见朋友似的,付钱也大方了,交际起来也随意了,乐得村民们跟看见傻子似的。 他们悄悄地在亲朋好友之间传递着消息:来呀,这儿有傻子,想赚钱速速地来。 不到一天,这周围十里八乡的小贩就都呼啦啦地跑来了,他们自有消息渠道,谁家还没几个亲戚呀,听到消息的都来了,就等着赚小日本的钱呢。 碰见了小日本,这些小贩甭提有多热情了,恨不得掏心窝子那样的热情,把日本人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后悔没有早点儿来,自然那掏钱的动作就特别爽快。 在乡民们眼里十分昂贵的货物,在日本人看来却不算啥,只要他们看上的,就没有不付钱的,完全开启了买买买模式,让乡民们高兴得呀,直呼日本人就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日本人在村里享受生活,游览仙湖,泡泡温泉,在沙滩晒太阳,跑到海里观赏大鲸鱼,还能触『摸』到粉红『色』的海豚,这一件件一桩桩,都让他们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 他们在村里逗留了好些日子,直到签证快要过期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桃源村。 日本人走了,最舍不得他们的居然是那群小贩,日本人的钱多好赚啊,他们说几句好听话,有时候还能拿到小费呢,这么划算的事情,再也没有了,真是太令人伤心难过了。 小贩们蔫蔫地收拾着东西回家,可有些人听到消息晚了,这时候才赶来呢。 这里面就有一个隔壁公社的混子,花名叫做刀疤脸的,他年纪不大只有十九岁,从小就不爱读书,在社会上混,可也没混出啥名堂来,前些年严打进去了很多人,这才显出他来。 刀疤脸辛辛苦苦地赶到了桃源村,没赶上日本人,心里面就很不甘心,像他这种动歪心眼子的人,总也不肯走正道,这不,把主意打到了萌萌头上来了。 这一天下午,刀疤脸在沙滩上寻找着机会,日本人虽然走了,可村里还是有很多游客,刀疤脸这人比较怂,不敢正面怼人家,最大的本事就是偷东西,瞅准了机会,他就会干些小偷小『摸』的活儿。 他刚从一个游客身上偷到了皮夹子,打开来看,里头居然只有几『毛』钱,气得他鼻子都快歪了,才这么点子钱,当打发乞丐呀。 刀疤脸嫌弃地把那个钱包丢掉,转过身来就看见了萌萌,这个小娃娃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怪就怪在她身下那只海龟。 刀疤脸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龟,很多游客也没有见过,而且这只海龟还老老实实地驮着这个小女娃,在这沙滩上面爬来爬去,任谁看见了都很羡慕,尤其是那些游客们的娃娃。 几个男娃女娃都在嚷嚷地叫唤:“我要坐那龟。”“我也要坐乌龟。”“妈,你让乌龟驮着我。” 刀疤脸对那只乌龟不感兴趣,他最感兴趣的是那些游客们的钱包,看到只有萌萌一个小娃娃坐在上面,他就动了歪心思,走过去对着那些游客说:“看到没有,那只乌龟是我养的,你们想不想爬到龟背上去,让它驮着你们走?” 游客们不清楚状况,还真相信了他的鬼话,讨价还价地说:“当然想了,你收多少钱?” 刀疤脸非常得意,十分贪婪地说:“按次数给,一次十块,先给钱再坐乌龟。” 他喜滋滋地收完了钱,把钞票都揣进兜里,只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人五人六地踱到了萌萌跟前,恶声恶气地说:“喂,那小孩,我说你呢,你快给我下来,这乌龟我要用。” 萌萌用眼白瞅着他,“你是谁呀,你凭啥让我下来?” “就凭我是……”刀疤脸说到一半,硬生生地止住了话头,越发凶狠地说:“你管我是谁,我说要用就要用,快给我滚下来,你这个臭小孩。” 萌萌觉着这个人好讨厌,气哼哼地嚷起来:“你抢我的乌龟,你是坏人!龟龟,给我咬他。哥哥,哥哥,有人欺负我。” 第185章 “嚷嚷什么, 听不懂老子的话是不是?我让你……诶诶诶诶干什么干什么,这乌龟咋还咬人呐!” 刀疤脸原本还在嚣张地叫唤, 忽然小腿吃痛, 疼得他当场扭曲着脸,低头一看,那只该死的乌龟竟然死死地咬住他。 “痛痛痛痛痛, 你他妈快给老子松口。” 刀疤脸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收敛,他被乌龟咬,又不敢挣脱,生怕这只乌龟真把他的肉咬下来, 实际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玳瑁龟的咬合力极强, 又是出了报复, 因此咬住了就不肯松口, 疼得刀疤脸半边身子都矮了下去,然后就被大海龟一巴掌撂倒了,还朝他身上压, 险些把他的肠子也给压出来。 这时候, 大哥他们几个才挤开人群冲上来,“是谁欺负我妹妹?” “哥,是他欺负我。”萌萌指着被大海龟踩踏的人说。 “我打死你个王八蛋,让你欺负我妹,给我打!”大娃吼了一嗓子,跟在他边上的小男娃们早就直接动手了。 睿哥儿最先冲上去, 他闷不吭声,眼睛里却席卷着风暴,专挑刀疤脸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下手,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欺负萌萌,睿哥儿出离地愤怒了。 他像失去理智一般,一拳拳一踢踢,打得噼里啪啦响,直到把刀疤脸凑成了猪头,他才揪住刀疤脸的头发,强迫他把头抬起来。 “说!谁让你来这里撒野的?” 刀疤脸鼻青脸肿,只能发出求饶:“好汉,你们快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人了。” “怕死?我让你生不如死。” 睿哥儿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像狼一样,谁敢来欺负萌萌,他都要让他付出代价,这样想着,他忽悠又啪啪啪扇了刀疤脸好几下子。 “你说不说?谁派你来的?还是你自个儿来的?”他最担心的是这个人有人指使,说不定就是啥人贩子。 刀疤脸被他折磨得快要哭了,一迭声地求饶说:“我,我是自个儿来的,就是想赚点儿小钱,真没有欺负人呐。” “还敢顶嘴啊你,我妹说你欺负了,你就欺负了。”大娃气得头顶冒烟,揪住刀疤脸的衣领,啪啪啪打他的脸,一边扇耳光还一边骂:“让你欺负我妹,让你欺负我妹。” 他每说一声就打一下,二娃和其他哥哥们也在继续动手,打得刀疤脸眼泪哗哗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他担心再被打下去,今儿个就交代在这里了,连忙求饶说:“别打了,我求求你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我不敢啦,求求你们放过我,救命呐,救命呐,谁来救救我呀?” 没人敢过去救他,就算是老师傅来了也怕『乱』拳啊,更何况还是一堆半大小子的『乱』拳。 睿哥儿和一帮哥哥们,对着刀疤脸噼里啪啦好一顿凑,丝毫不肯听他解释,一直打到刀疤脸没了声音,还觉得不够解恨。 睿哥儿拍拍手掌站起来说:“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谁借我一辆摩托车?我要把他送到公安局里。” 村里有摩托车的人多了,立马就有人响应说:“坐我的去,我去拿条绳子把他绑起来,免得他待会儿不老实。敢在咱们桃源村里耍威风,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刀疤脸已经十分虚弱,听到要送他去公安局,赶紧又求饶说:“别送我到局子里,求求你们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身上『露』出来的地方,也没有一块好肉,丝毫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萌萌依然坐在海龟的背上,觉得这个人好惨呐,都不忍心看了都,难得有些同情地说:“哥哥,咱们要把他送到公安局里么?” 睿哥儿还以为她害怕了,他狠狠地瞪着刀疤脸,很有担待地说:“妹妹,这件事情你别管了,他敢犯事儿,就有公安治得住他,你不要怕。” 他蹲下来拍打着刀疤脸的脑袋,眯着眼睛威胁说:“听见没有?不怕告诉你,我叫做张思睿,你要是想报复,直接来找我,我让你知道阎王爷有几只眼。” 刀疤脸已经被他打怕了,他以为自己很蛮横,没想到碰上了比他更横的睿哥儿,哪里还有报复的想法,恨不得离桃源村远远的才好。 他还不放过最后一丝机会,依旧求饶说:“我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呜呜,不敢了。” “孬种!”睿哥儿很不屑地把他的脑袋拍下去,然后他站起身子,气沉丹田地说:“这个人欺负小孩,还骗游客的钱,被我们当场抓住了现行,现在就要把他送到公安局里去。” 他的目光在游客中巡视着,忽然扬着笑脸说:“已经没事儿了,大伙儿接着玩,玩得开心点儿啊,别被这种人渣坏了心情。” 围观的游客这才有了些了悟,他们刚才只顾着赏景,很多人都不清楚状况,现在听见睿哥儿的解释,才恍然大悟。 有个游客就跟他的朋友说:“看见没有,这个小破孩子胆量真好哇,学大人说话学的挺像样,不过那人被打得也很惨。” 他那个朋友很嫌弃地离他远了一点儿,撇着嘴说:“得了吧你,你那么有同情心,刚才怎么不上去帮忙?没听见那些小孩儿在说吗,这坏蛋欺负他们妹妹,还骗钱,他惨是他活该。” 睿哥儿的用意就在这里了,游客们人多眼杂的,他要是不解释清楚,让人传来传去就变了味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桃源村欺负游客呢。 他们抓到了人,报案的事情也没让他们『操』心,两个民兵团的人骑上摩托车,就把刀疤脸载走了,等待他的将会是公安的惩处,保管有他好瞧的。 萌萌经过这个风波,却没有什么影响,依然骑着她的大海龟四处溜达,只不过再也没有人敢来招惹她了。 睿哥儿跟在她的旁边亦步亦趋,心里想着,妹妹没有他的照顾就是不行,他才离开一小会儿呢,萌萌就差点儿被人欺负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说:“萌萌啊,哥前些天说让你跳级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萌萌吐着小舌头,有些胆怯地说:“可我才上二年级,跳级会不会很难呐?” “不会的,哥天天教你的那个就是三年级的功课。” 他微微地笑着,柔柔的嗓音诱哄她说:“我每天放学以后,就去给你补习,等你学到差不多了,咱们再跳级好不好?” “呃,可是……”萌萌还是很犹豫,她读书的班里也没人跳级,纠结得两条眉『毛』都拧起来了。 睿哥儿看她眉拧了,就开始心疼,恨不得亲自上手把她的眉间抚平,心里叹着气说算了算了,又改换了主意:“妹妹你不要有压力,能跳级是好事儿,跳不了也什么,大不了哥哥留一级,还陪你在村里读书。” 萌萌有些疑『惑』,歪着脑袋问他:“你现在不就在村里读书么?” “傻萌萌,咱们总会长大,以后还要考高中、考大学,考到了高中就得去外面上学了。” 睿哥儿的笑在这一刻变得很温柔,试探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哥到外面上学去了,你见不着哥哥,会不会想哥啊?” 萌萌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会了,我哥之前去上学,我也想他。” “不是这种,哎呀,这么说呢。” 睿哥儿有些失望,萌萌还是把他当做哥哥一样地对待,但是萌萌还小呢,不懂这些事儿也是应该的,他很快就释然了。 他靠过去『揉』着萌萌的头发说:“忘掉哥哥之前跟你说的,你别有压力,咱俩一块上学,总会有办法的。” “哦,行吧。”萌萌还是搞不懂,为啥睿哥哥说的话那么深奥,她不就是在上学么,每个人都要上学,四喜也没有说要跳级,为啥睿哥哥让她跳级又说不跳了,哎呀真是搞不懂,睿哥哥的心思好难猜呀。 萌萌这个天真的小娃,向来不会去想那些复杂的事儿,没一会儿就把跳级放下来,开心地指着前面说:“小粉红来了,龟龟,咱们去找它,驾驾驾驾。” 她拍打着龟背连声催促,就好像骑马一样,指挥着大海龟往海里爬,那只海龟果然听她的话,萌萌指哪儿,它就去哪儿。 只见它慢悠悠地爬下沙滩,借着海浪的浮力游向大海,老神在在地滑动着海水。 睿哥儿早提前一步翻上了龟背,这会儿他抓紧了萌萌,免得她掉进海里去,两个小娃娃坐在龟背上,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在海边的游客早就惊呆了,那只大海龟竟然驮着两个小娃娃浮在海上,这一幕难道不是神话中才会出现么,太不可思议了,惊得他们连下巴都差点儿掉了。 “哎呦喂,这俩小娃娃能耐呀,居然能驾驭乌龟,瞧他们神气的样子,像不像是观音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啧啧啧,咱今天算是见识了。” 一个游客手搭凉棚,站在沙滩上不住地观望,嘴里尽是发出一些赞叹声。 站在他周围的另一个游客,也跟着附和起来:“你说的太对了,这小娃娃不简单呐,相机在哪里,快把它拍下来。”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不老少,他们连忙翻出相机,对准了海面就开始拍照,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丝毫不吝啬他们的胶卷。 镜头里,大海龟已经游到了粉红海豚的身边,那只海豚很灵巧地从海里探出脑袋,挨个地碰了碰小娃娃们的手儿。 阳光撒向那片海域,海龟的玳瑁壳在这瞬间,折『射』出了万道金灿灿的光芒,远处还有鲸鱼喷出水柱,在半空中弯成一道彩虹,简直就像神话里的场景。 “太有灵『性』了这龟。”游客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美景,此时此刻在他们心里,都不由得想起了桃源村的种种传说,心服口服地赞叹道:“这桃源村真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85章 “嚷嚷什么, 听不懂老子的话是不是?我让你……诶诶诶诶干什么干什么,这乌龟咋还咬人呐!” 刀疤脸原本还在嚣张地叫唤, 忽然小腿吃痛, 疼得他当场扭曲着脸,低头一看,那只该死的乌龟竟然死死地咬住他。 “痛痛痛痛痛, 你他妈快给老子松口。” 刀疤脸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收敛,他被乌龟咬,又不敢挣脱,生怕这只乌龟真把他的肉咬下来, 实际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玳瑁龟的咬合力极强, 又是出了报复, 因此咬住了就不肯松口, 疼得刀疤脸半边身子都矮了下去,然后就被大海龟一巴掌撂倒了,还朝他身上压, 险些把他的肠子也给压出来。 这时候, 大哥他们几个才挤开人群冲上来,“是谁欺负我妹妹?” “哥,是他欺负我。”萌萌指着被大海龟踩踏的人说。 “我打死你个王八蛋,让你欺负我妹,给我打!”大娃吼了一嗓子,跟在他边上的小男娃们早就直接动手了。 睿哥儿最先冲上去, 他闷不吭声,眼睛里却席卷着风暴,专挑刀疤脸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下手,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欺负萌萌,睿哥儿出离地愤怒了。 他像失去理智一般,一拳拳一踢踢,打得噼里啪啦响,直到把刀疤脸凑成了猪头,他才揪住刀疤脸的头发,强迫他把头抬起来。 “说!谁让你来这里撒野的?” 刀疤脸鼻青脸肿,只能发出求饶:“好汉,你们快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人了。” “怕死?我让你生不如死。” 睿哥儿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像狼一样,谁敢来欺负萌萌,他都要让他付出代价,这样想着,他忽悠又啪啪啪扇了刀疤脸好几下子。 “你说不说?谁派你来的?还是你自个儿来的?”他最担心的是这个人有人指使,说不定就是啥人贩子。 刀疤脸被他折磨得快要哭了,一迭声地求饶说:“我,我是自个儿来的,就是想赚点儿小钱,真没有欺负人呐。” “还敢顶嘴啊你,我妹说你欺负了,你就欺负了。”大娃气得头顶冒烟,揪住刀疤脸的衣领,啪啪啪打他的脸,一边扇耳光还一边骂:“让你欺负我妹,让你欺负我妹。” 他每说一声就打一下,二娃和其他哥哥们也在继续动手,打得刀疤脸眼泪哗哗的,鼻涕泡都出来了。 他担心再被打下去,今儿个就交代在这里了,连忙求饶说:“别打了,我求求你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我不敢啦,求求你们放过我,救命呐,救命呐,谁来救救我呀?” 没人敢过去救他,就算是老师傅来了也怕『乱』拳啊,更何况还是一堆半大小子的『乱』拳。 睿哥儿和一帮哥哥们,对着刀疤脸噼里啪啦好一顿凑,丝毫不肯听他解释,一直打到刀疤脸没了声音,还觉得不够解恨。 睿哥儿拍拍手掌站起来说:“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谁借我一辆摩托车?我要把他送到公安局里。” 村里有摩托车的人多了,立马就有人响应说:“坐我的去,我去拿条绳子把他绑起来,免得他待会儿不老实。敢在咱们桃源村里耍威风,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刀疤脸已经十分虚弱,听到要送他去公安局,赶紧又求饶说:“别送我到局子里,求求你们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身上『露』出来的地方,也没有一块好肉,丝毫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萌萌依然坐在海龟的背上,觉得这个人好惨呐,都不忍心看了都,难得有些同情地说:“哥哥,咱们要把他送到公安局里么?” 睿哥儿还以为她害怕了,他狠狠地瞪着刀疤脸,很有担待地说:“妹妹,这件事情你别管了,他敢犯事儿,就有公安治得住他,你不要怕。” 他蹲下来拍打着刀疤脸的脑袋,眯着眼睛威胁说:“听见没有?不怕告诉你,我叫做张思睿,你要是想报复,直接来找我,我让你知道阎王爷有几只眼。” 刀疤脸已经被他打怕了,他以为自己很蛮横,没想到碰上了比他更横的睿哥儿,哪里还有报复的想法,恨不得离桃源村远远的才好。 他还不放过最后一丝机会,依旧求饶说:“我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呜呜,不敢了。” “孬种!”睿哥儿很不屑地把他的脑袋拍下去,然后他站起身子,气沉丹田地说:“这个人欺负小孩,还骗游客的钱,被我们当场抓住了现行,现在就要把他送到公安局里去。” 他的目光在游客中巡视着,忽然扬着笑脸说:“已经没事儿了,大伙儿接着玩,玩得开心点儿啊,别被这种人渣坏了心情。” 围观的游客这才有了些了悟,他们刚才只顾着赏景,很多人都不清楚状况,现在听见睿哥儿的解释,才恍然大悟。 有个游客就跟他的朋友说:“看见没有,这个小破孩子胆量真好哇,学大人说话学的挺像样,不过那人被打得也很惨。” 他那个朋友很嫌弃地离他远了一点儿,撇着嘴说:“得了吧你,你那么有同情心,刚才怎么不上去帮忙?没听见那些小孩儿在说吗,这坏蛋欺负他们妹妹,还骗钱,他惨是他活该。” 睿哥儿的用意就在这里了,游客们人多眼杂的,他要是不解释清楚,让人传来传去就变了味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桃源村欺负游客呢。 他们抓到了人,报案的事情也没让他们『操』心,两个民兵团的人骑上摩托车,就把刀疤脸载走了,等待他的将会是公安的惩处,保管有他好瞧的。 萌萌经过这个风波,却没有什么影响,依然骑着她的大海龟四处溜达,只不过再也没有人敢来招惹她了。 睿哥儿跟在她的旁边亦步亦趋,心里想着,妹妹没有他的照顾就是不行,他才离开一小会儿呢,萌萌就差点儿被人欺负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说:“萌萌啊,哥前些天说让你跳级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萌萌吐着小舌头,有些胆怯地说:“可我才上二年级,跳级会不会很难呐?” “不会的,哥天天教你的那个就是三年级的功课。” 他微微地笑着,柔柔的嗓音诱哄她说:“我每天放学以后,就去给你补习,等你学到差不多了,咱们再跳级好不好?” “呃,可是……”萌萌还是很犹豫,她读书的班里也没人跳级,纠结得两条眉『毛』都拧起来了。 睿哥儿看她眉拧了,就开始心疼,恨不得亲自上手把她的眉间抚平,心里叹着气说算了算了,又改换了主意:“妹妹你不要有压力,能跳级是好事儿,跳不了也什么,大不了哥哥留一级,还陪你在村里读书。” 萌萌有些疑『惑』,歪着脑袋问他:“你现在不就在村里读书么?” “傻萌萌,咱们总会长大,以后还要考高中、考大学,考到了高中就得去外面上学了。” 睿哥儿的笑在这一刻变得很温柔,试探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哥到外面上学去了,你见不着哥哥,会不会想哥啊?” 萌萌毫不犹豫地说:“当然会了,我哥之前去上学,我也想他。” “不是这种,哎呀,这么说呢。” 睿哥儿有些失望,萌萌还是把他当做哥哥一样地对待,但是萌萌还小呢,不懂这些事儿也是应该的,他很快就释然了。 他靠过去『揉』着萌萌的头发说:“忘掉哥哥之前跟你说的,你别有压力,咱俩一块上学,总会有办法的。” “哦,行吧。”萌萌还是搞不懂,为啥睿哥哥说的话那么深奥,她不就是在上学么,每个人都要上学,四喜也没有说要跳级,为啥睿哥哥让她跳级又说不跳了,哎呀真是搞不懂,睿哥哥的心思好难猜呀。 萌萌这个天真的小娃,向来不会去想那些复杂的事儿,没一会儿就把跳级放下来,开心地指着前面说:“小粉红来了,龟龟,咱们去找它,驾驾驾驾。” 她拍打着龟背连声催促,就好像骑马一样,指挥着大海龟往海里爬,那只海龟果然听她的话,萌萌指哪儿,它就去哪儿。 只见它慢悠悠地爬下沙滩,借着海浪的浮力游向大海,老神在在地滑动着海水。 睿哥儿早提前一步翻上了龟背,这会儿他抓紧了萌萌,免得她掉进海里去,两个小娃娃坐在龟背上,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在海边的游客早就惊呆了,那只大海龟竟然驮着两个小娃娃浮在海上,这一幕难道不是神话中才会出现么,太不可思议了,惊得他们连下巴都差点儿掉了。 “哎呦喂,这俩小娃娃能耐呀,居然能驾驭乌龟,瞧他们神气的样子,像不像是观音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啧啧啧,咱今天算是见识了。” 一个游客手搭凉棚,站在沙滩上不住地观望,嘴里尽是发出一些赞叹声。 站在他周围的另一个游客,也跟着附和起来:“你说的太对了,这小娃娃不简单呐,相机在哪里,快把它拍下来。”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不老少,他们连忙翻出相机,对准了海面就开始拍照,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丝毫不吝啬他们的胶卷。 镜头里,大海龟已经游到了粉红海豚的身边,那只海豚很灵巧地从海里探出脑袋,挨个地碰了碰小娃娃们的手儿。 阳光撒向那片海域,海龟的玳瑁壳在这瞬间,折『射』出了万道金灿灿的光芒,远处还有鲸鱼喷出水柱,在半空中弯成一道彩虹,简直就像神话里的场景。 “太有灵『性』了这龟。”游客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美景,此时此刻在他们心里,都不由得想起了桃源村的种种传说,心服口服地赞叹道:“这桃源村真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86章 进入十月, 天气还是很热,村里的游客没有减少的迹象, 反而越来越多, 他们都是被海龟驼人的照片吸引过来。 村民们成日里忙活着招待游客,有空闲的时候,也跑到田里去干活儿, 最近这几年,他们桃源村的农业发展得特别好,已经没多少人种粮食,多是种一些比较好卖的瓜果和『药』材,收入也很不错。 正午刚过, 阳光晒得人火辣辣地疼, 多数游客已经避到了村民的家里, 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外面溜达, 听着秋蝉长长的叫声。 伴随着蝉鸣,似乎还有汽车的引擎声,那声音虽然很低, 在这安静的午后却很明显, 还在外面逗留的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山路口,从那儿正缓缓驶下两辆气派的小轿车。 那车子十分豪华,锃亮锃亮的黑『色』外壳,流畅的线条,高端大气的造型,每一个细节都在彰显它的不凡, 一句话,这种车子绝对便宜不了。 一个有见识的游客认出了这种车子,立刻稀奇地说:“哎呦,皇冠呐,这是哪儿来的领导,开这么醒目的车子?” 车子停下来了,从里边走出来两个老头儿,他们的手里都拿着黑『色』的大哥大,望上去就很有一股威风,这是哪儿来的老头? 游客们不认识,村民们却已经迎上去了。 “老村长,石头叔,你俩这是干啥呢?这车子是你们买的么?我滴个乖乖,这得要多少钱呀?这车子不便宜吧?咦,还有司机?” 那几个村民咋咋呼呼,围住冯老头和张老头问东问西,这转眼间他们两家连车子都有了,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冯老头乐呵呵地笑,拍了拍车顶说:“这车啊,是我和你石头叔在上海买的,一人一辆,日本产的皇冠车,我俩不是不会开车么,就雇了俩司机过来了,还没上牌呢,你们等着,我得给司机付钱让他们走。” 那个有见识的游客不住地点头,满眼惊喜地望着那黑『色』的小轿车,说得头头是道:“这皇冠车,怕不是得二十大几,将近三十万吧?很有可能还是咱们省第一辆皇冠。” “嘶!”大家伙儿齐刷刷地吸气,太了不得了,太有能耐了,这车子竟然要三十万,那简直是个登天的数字。 游客们只有羡慕,村里的人却还多了佩服,同样都是人,都住在同一个村子里,这人和人之间,差别太大了,他们还在为挎斗摩托车奋斗呢,老张家和老冯家就开上皇冠了,让人不服气都不行。 “啧啧啧,这车老漂亮了,咋能那么好看呢?” “这种车子坐起来肯定舒坦,我啥时候才能坐上这样的车子哟?” 他们羡慕得要命,可谁也不敢上手去『摸』,开什么玩笑,这车那么贵,万一被他们『摸』坏了,他们可没有钱赔,不光他们自个儿要站得远远的,还警告后面的人不要靠得太近。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村中很多人,他们就像炸开了锅,跑过来瞧稀奇,冯老太也牵着萌萌从家里出来了。 “老头子,你咋买了辆车子回来?这车子也忒贵了。” 冯老太已经从村民的嘴里,听到这车子的价钱,她第一反应就是肉疼,哎呀妈,啥样的车子竟然要三十万,太败家了,这糟老头子。 冯老头看他老婆子急慌慌的样儿,就知道不好,连忙把她拉到了角落里解释。 “咱们赚到了钱,不就是享受么?不享受的人那是傻子,咱们家也不像以前了,买辆车子值,萌萌也长大了,家里有了车,就可以随时载她去玩,那才叫一个方便。” 萌萌仔细琢磨着这句话,只明白了一个意思,倍儿惊喜地说:“爷爷,这车子是给我的么?” 冯老头一把抱起了她,捏着她的小脸颊说:“哈哈哈,说是给你的也对,等你将来长大了,爷爷再教你开车,到时候给你买一辆全新的。” 萌萌听得开心极了,有车子是很有面子的事儿,她从小就知道了,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进城,她最羡慕城里的领导和出租车司机,因为他们有车子开。 她高兴地在她爷爷脸上吧唧一口,很有孝心地说:“爷爷,你这么远回来累不累呀?咱们快点儿回家去喝茶。” “好好好,爷爷都听你的,咱们这就回去。”冯老头笑得合不拢嘴巴,也不管他家的车子了,就放在这里让大家看好了。 回到家里,萌萌把茶倒给她爷爷,还叽叽喳喳地问:“爷爷,咱们啥时候坐车出去玩呀?我都已经等不及了。” “这么心急啊,可是爷爷还没学会开车呐,恐怕你要再等等咯,等我拿到驾照,咱们就出去玩,你想去哪里都行。” 冯老头喝完了茶水,就听见他家老婆子询问:“老头子,你去上海的事儿办得怎么样啦?咱们家在北京买的房子,租出去了没有?” “哪有那么快,房子还没租出去,还在装修呢。” 冯老头放下了茶杯,指着萌萌说:“我听了萌萌她舅的建议,在北京搞了个小公司,雇两个当地人给我照看屋子,有他们帮忙,咱们就省事儿多了,等房子装修好,再让他们把房子租出去。” “还要雇人呐这是?”冯老太想得比较多,忧心忡忡地说:“这雇来的人不知根不知底的,能靠谱么?” 冯老头摆着手说:“没事儿,人是她舅介绍的,老实,保证可靠,事情交给他们也妥当,再说还有她舅舅盯着,出不了大事儿。” 冯老太稍稍放心,又赶紧追问:“那你买了股票没有?” “买了买了,我差点儿忘记了。”冯老头拍着脑门,支使起了自家的大儿子:“益民啊,股票我还锁在后备箱里,你去帮我拿过来。” 冯益民拿着钥匙走了,不一会儿,他手里捧着个小木箱子又回来了,很疑『惑』地说:“爸,这箱子蛮轻的,你咋不买多点儿?” 冯老头滋溜着茶水,笑得有些得意,“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豫园商城的股票一张就是一万,咱们就算买它个好几百万,也才只有几百张,当然用不着那么大的箱子了。” 冯老太一听就肉痛,“这股票也忒贵了,一万呐,以前咱们买的银行股也才二十块钱。” “人家就卖这个价。”冯老头也觉得贵了,埋怨说:“我到那上海的股票厅里看,也没多少人买股票,可他娘的就是不降价,我们有啥办法?还不是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安慰他们说:“那豫园的生意,我瞧得真真的,天天都是人挤人,投他们家的股,我觉得应该靠谱。” “爷爷,你咋不在上海买房子?”萌萌心里还惦记着房子,她最喜欢看见一叠叠房产证上面,都写着她的名儿,那是最开心的事儿了。 冯老头点着她的鼻尖,笑她说:“你买那么多房子干啥?住又住不完,咱们家在北京买房,也是因为有你外公帮忙照看着,上海,咱们又不认识人,买房很难照顾得到,爷爷不是已经给你买了一栋么?” “一栋太少,我要很多很多。”萌萌卖力地挥舞着小胳膊,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圈。 冯老头被她逗乐了,失笑说:“你个小贪心鬼,那下回等爷爷去了上海,再看吧。” 他说这话的意思有点儿敷衍,实在不能怪他,冯老头他哪知道房子的价值啊,不就是用来住的么,犯不着买那么多浪费钱。 回过神来,他又问家里人:“我出去那么久,家里有啥事情没有?” 冯老太立刻变得喜滋滋,倍儿得意地说:“有哇,小日本来了,把咱们家的兰花都买走了。” 冯老头差点儿跳起来,“老婆子,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么,兰花再怎么好卖,咱也不能一次『性』卖光了。” “你着啥急呀你,听我说。小日本这回带了好多人,都是山本介绍来的大老板,他们全都要买兰花,还争着抢着要给我钱,后来我就……” 冯老太把兰花拍卖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完了还说:“咱们家这次发财了,收到那么多美金,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说完了开心的事儿,她也有一桩烦心事儿要说:“那群小日本住的时间太长,也不知道是谁嘴碎,居然说了出去,现在村里也有人知道了,咱们家的兰花非常好卖,我怕他们也跟咱们学。” 这倒是个问题。 冯老头想了一会儿,断然地说:“不怕,有本事他们也去山里挖兰花,这挖来的兰花,都是一般货『色』,关键还要靠培育。萌萌种兰花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兰花是老冯家最重要的生意,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索,冯老头也算得上是半个兰花专家了,他至少弄清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兰花变种非常不容易,所以他才那么有信心。 冯老太跟着点头说:“你说的是呢,幸亏我把能卖的兰花都卖了,要不然还担心有人来偷兰花,你是不知道哇,前些天咱们村里来了个混子,居然欺负咱们萌萌。” “你说啥?萌萌?”冯老头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萌萌赶紧说:“爷爷我没事儿,那个人要抢我的海龟,被哥哥们打趴下了,还把他送进了公安局。” “该!”冯老头恶狠狠地说,要是他在场,他自己就能把那个人打残了。 他后怕地叮嘱自家的孙女:“萌萌我跟你讲,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不管那个人是谁,你只管叫你哥哥们把他往死里打,你自个儿快点儿跑,别让人家打到你了,知道不?” 大娃二娃两个人,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儿,他们爷爷真是太偏心了,瞧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尽管这话很有道理,他们还是有一些不满意呢。 大娃就说了:“爷爷,有我们几个在,才不会让别人欺负到妹妹。当时妹妹一叫,我们就冲上去了,对了还有小睿,我们一起把那个混账揍成猪头。” 冯老头用力地拍他的肩膀,狠狠地夸他:“干得好,你们是哥哥,萌萌就靠你们保护了,睿哥儿那小子也做得不错,赶明儿我去谢谢他。” 冯益民很想说些睿哥儿的坏话,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经过这次的事儿,他对睿哥儿也有了些许改观,觉得这个男娃遇事情很勇敢,也很有担当,总的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小孩儿,只要他不来招惹他们家萌萌,冯益民还是很欣赏他的。 第186章 进入十月, 天气还是很热,村里的游客没有减少的迹象, 反而越来越多, 他们都是被海龟驼人的照片吸引过来。 村民们成日里忙活着招待游客,有空闲的时候,也跑到田里去干活儿, 最近这几年,他们桃源村的农业发展得特别好,已经没多少人种粮食,多是种一些比较好卖的瓜果和『药』材,收入也很不错。 正午刚过, 阳光晒得人火辣辣地疼, 多数游客已经避到了村民的家里, 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外面溜达, 听着秋蝉长长的叫声。 伴随着蝉鸣,似乎还有汽车的引擎声,那声音虽然很低, 在这安静的午后却很明显, 还在外面逗留的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山路口,从那儿正缓缓驶下两辆气派的小轿车。 那车子十分豪华,锃亮锃亮的黑『色』外壳,流畅的线条,高端大气的造型,每一个细节都在彰显它的不凡, 一句话,这种车子绝对便宜不了。 一个有见识的游客认出了这种车子,立刻稀奇地说:“哎呦,皇冠呐,这是哪儿来的领导,开这么醒目的车子?” 车子停下来了,从里边走出来两个老头儿,他们的手里都拿着黑『色』的大哥大,望上去就很有一股威风,这是哪儿来的老头? 游客们不认识,村民们却已经迎上去了。 “老村长,石头叔,你俩这是干啥呢?这车子是你们买的么?我滴个乖乖,这得要多少钱呀?这车子不便宜吧?咦,还有司机?” 那几个村民咋咋呼呼,围住冯老头和张老头问东问西,这转眼间他们两家连车子都有了,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冯老头乐呵呵地笑,拍了拍车顶说:“这车啊,是我和你石头叔在上海买的,一人一辆,日本产的皇冠车,我俩不是不会开车么,就雇了俩司机过来了,还没上牌呢,你们等着,我得给司机付钱让他们走。” 那个有见识的游客不住地点头,满眼惊喜地望着那黑『色』的小轿车,说得头头是道:“这皇冠车,怕不是得二十大几,将近三十万吧?很有可能还是咱们省第一辆皇冠。” “嘶!”大家伙儿齐刷刷地吸气,太了不得了,太有能耐了,这车子竟然要三十万,那简直是个登天的数字。 游客们只有羡慕,村里的人却还多了佩服,同样都是人,都住在同一个村子里,这人和人之间,差别太大了,他们还在为挎斗摩托车奋斗呢,老张家和老冯家就开上皇冠了,让人不服气都不行。 “啧啧啧,这车老漂亮了,咋能那么好看呢?” “这种车子坐起来肯定舒坦,我啥时候才能坐上这样的车子哟?” 他们羡慕得要命,可谁也不敢上手去『摸』,开什么玩笑,这车那么贵,万一被他们『摸』坏了,他们可没有钱赔,不光他们自个儿要站得远远的,还警告后面的人不要靠得太近。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村中很多人,他们就像炸开了锅,跑过来瞧稀奇,冯老太也牵着萌萌从家里出来了。 “老头子,你咋买了辆车子回来?这车子也忒贵了。” 冯老太已经从村民的嘴里,听到这车子的价钱,她第一反应就是肉疼,哎呀妈,啥样的车子竟然要三十万,太败家了,这糟老头子。 冯老头看他老婆子急慌慌的样儿,就知道不好,连忙把她拉到了角落里解释。 “咱们赚到了钱,不就是享受么?不享受的人那是傻子,咱们家也不像以前了,买辆车子值,萌萌也长大了,家里有了车,就可以随时载她去玩,那才叫一个方便。” 萌萌仔细琢磨着这句话,只明白了一个意思,倍儿惊喜地说:“爷爷,这车子是给我的么?” 冯老头一把抱起了她,捏着她的小脸颊说:“哈哈哈,说是给你的也对,等你将来长大了,爷爷再教你开车,到时候给你买一辆全新的。” 萌萌听得开心极了,有车子是很有面子的事儿,她从小就知道了,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进城,她最羡慕城里的领导和出租车司机,因为他们有车子开。 她高兴地在她爷爷脸上吧唧一口,很有孝心地说:“爷爷,你这么远回来累不累呀?咱们快点儿回家去喝茶。” “好好好,爷爷都听你的,咱们这就回去。”冯老头笑得合不拢嘴巴,也不管他家的车子了,就放在这里让大家看好了。 回到家里,萌萌把茶倒给她爷爷,还叽叽喳喳地问:“爷爷,咱们啥时候坐车出去玩呀?我都已经等不及了。” “这么心急啊,可是爷爷还没学会开车呐,恐怕你要再等等咯,等我拿到驾照,咱们就出去玩,你想去哪里都行。” 冯老头喝完了茶水,就听见他家老婆子询问:“老头子,你去上海的事儿办得怎么样啦?咱们家在北京买的房子,租出去了没有?” “哪有那么快,房子还没租出去,还在装修呢。” 冯老头放下了茶杯,指着萌萌说:“我听了萌萌她舅的建议,在北京搞了个小公司,雇两个当地人给我照看屋子,有他们帮忙,咱们就省事儿多了,等房子装修好,再让他们把房子租出去。” “还要雇人呐这是?”冯老太想得比较多,忧心忡忡地说:“这雇来的人不知根不知底的,能靠谱么?” 冯老头摆着手说:“没事儿,人是她舅介绍的,老实,保证可靠,事情交给他们也妥当,再说还有她舅舅盯着,出不了大事儿。” 冯老太稍稍放心,又赶紧追问:“那你买了股票没有?” “买了买了,我差点儿忘记了。”冯老头拍着脑门,支使起了自家的大儿子:“益民啊,股票我还锁在后备箱里,你去帮我拿过来。” 冯益民拿着钥匙走了,不一会儿,他手里捧着个小木箱子又回来了,很疑『惑』地说:“爸,这箱子蛮轻的,你咋不买多点儿?” 冯老头滋溜着茶水,笑得有些得意,“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豫园商城的股票一张就是一万,咱们就算买它个好几百万,也才只有几百张,当然用不着那么大的箱子了。” 冯老太一听就肉痛,“这股票也忒贵了,一万呐,以前咱们买的银行股也才二十块钱。” “人家就卖这个价。”冯老头也觉得贵了,埋怨说:“我到那上海的股票厅里看,也没多少人买股票,可他娘的就是不降价,我们有啥办法?还不是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安慰他们说:“那豫园的生意,我瞧得真真的,天天都是人挤人,投他们家的股,我觉得应该靠谱。” “爷爷,你咋不在上海买房子?”萌萌心里还惦记着房子,她最喜欢看见一叠叠房产证上面,都写着她的名儿,那是最开心的事儿了。 冯老头点着她的鼻尖,笑她说:“你买那么多房子干啥?住又住不完,咱们家在北京买房,也是因为有你外公帮忙照看着,上海,咱们又不认识人,买房很难照顾得到,爷爷不是已经给你买了一栋么?” “一栋太少,我要很多很多。”萌萌卖力地挥舞着小胳膊,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圈。 冯老头被她逗乐了,失笑说:“你个小贪心鬼,那下回等爷爷去了上海,再看吧。” 他说这话的意思有点儿敷衍,实在不能怪他,冯老头他哪知道房子的价值啊,不就是用来住的么,犯不着买那么多浪费钱。 回过神来,他又问家里人:“我出去那么久,家里有啥事情没有?” 冯老太立刻变得喜滋滋,倍儿得意地说:“有哇,小日本来了,把咱们家的兰花都买走了。” 冯老头差点儿跳起来,“老婆子,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么,兰花再怎么好卖,咱也不能一次『性』卖光了。” “你着啥急呀你,听我说。小日本这回带了好多人,都是山本介绍来的大老板,他们全都要买兰花,还争着抢着要给我钱,后来我就……” 冯老太把兰花拍卖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完了还说:“咱们家这次发财了,收到那么多美金,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说完了开心的事儿,她也有一桩烦心事儿要说:“那群小日本住的时间太长,也不知道是谁嘴碎,居然说了出去,现在村里也有人知道了,咱们家的兰花非常好卖,我怕他们也跟咱们学。” 这倒是个问题。 冯老头想了一会儿,断然地说:“不怕,有本事他们也去山里挖兰花,这挖来的兰花,都是一般货『色』,关键还要靠培育。萌萌种兰花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兰花是老冯家最重要的生意,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索,冯老头也算得上是半个兰花专家了,他至少弄清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兰花变种非常不容易,所以他才那么有信心。 冯老太跟着点头说:“你说的是呢,幸亏我把能卖的兰花都卖了,要不然还担心有人来偷兰花,你是不知道哇,前些天咱们村里来了个混子,居然欺负咱们萌萌。” “你说啥?萌萌?”冯老头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萌萌赶紧说:“爷爷我没事儿,那个人要抢我的海龟,被哥哥们打趴下了,还把他送进了公安局。” “该!”冯老头恶狠狠地说,要是他在场,他自己就能把那个人打残了。 他后怕地叮嘱自家的孙女:“萌萌我跟你讲,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不管那个人是谁,你只管叫你哥哥们把他往死里打,你自个儿快点儿跑,别让人家打到你了,知道不?” 大娃二娃两个人,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儿,他们爷爷真是太偏心了,瞧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尽管这话很有道理,他们还是有一些不满意呢。 大娃就说了:“爷爷,有我们几个在,才不会让别人欺负到妹妹。当时妹妹一叫,我们就冲上去了,对了还有小睿,我们一起把那个混账揍成猪头。” 冯老头用力地拍他的肩膀,狠狠地夸他:“干得好,你们是哥哥,萌萌就靠你们保护了,睿哥儿那小子也做得不错,赶明儿我去谢谢他。” 冯益民很想说些睿哥儿的坏话,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经过这次的事儿,他对睿哥儿也有了些许改观,觉得这个男娃遇事情很勇敢,也很有担当,总的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小孩儿,只要他不来招惹他们家萌萌,冯益民还是很欣赏他的。 第187章 冯老头回来, 还遇上了一件大好事儿,快年底了, 省里搞出个优秀企业家点评, 冯老头那么优秀的人儿,当然是榜上有名了。 他在全省,都是数得上号的, 光一个野菜加工厂,就带动了周围好几个公社,他们不光搞种植,还能在家门口打工,给国家赚来了许多宝贵的外汇, 功劳大大滴有。 出乎意料地, 冯家的老二老三也上榜了。 冯老三嘛, 跟他爸一样, 也开了一家海鲜食品加工厂,买到日本去赚人家的外汇。 冯老二就纯属矮个子里拔将军了,他只开了两家海鲜酒楼, 比起他爸和他弟不算什么, 但在整个省城,也算是很不错的了,毕竟这年头没多少个人做生意。 这下好了,一家子姓冯的,居然出了三个优秀的企业家,真真是无比光荣的事儿。 张老头的贡献不比冯老头小, 他也被列做优秀的企业家。但是像张光明和冯益民这两个,因为是公家人,就不适合放在明面上,企业家的评比,也没有他们的份,他们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到了这一天,冯家人和张家人都打扮得非常隆重,高高兴兴地出发去了省城,准备参加颁奖典礼。 萌萌今天打扮得非常淑女,她穿着一套浅灰带着粉『色』小花的公主裙,裙摆上都是花瓣,活灵活现的,就好像下凡的花仙子,在这大冬天里平添了几分活泼。 天儿冷,她外面还罩着一件白狐狸『毛』的斗笠,梳着好看的公主头,佩戴上了整套珍珠首饰,被那会场里的灯光一照,竟好像会发光一样。 跟在她身边的睿哥儿,也是特意打扮过的,黑『色』的小西装,剪裁得十分合体,脖子上系着格子领结,微微卷翘的头发,今儿个全往后面梳成了大背头,丝毫看不出来卷了,只显得他格外地英俊。 这还是睿哥儿第一次穿西装,他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高大,还天天习武,穿上西装以后更加显得英挺了。 就连萌萌都跟着夸:“睿哥哥,你穿得真好看。” 睿哥儿浅浅地笑起来,两个小虎牙若隐若现,专注地看着萌萌说:“妹妹你才好看。” 他忽然注意到萌萌的项链歪了,这条项链原本很长,戴在萌萌身上刚好盘成三圈,最上面那圈歪了不太协调,睿哥儿就帮忙把它拨弄回去。 他俩站在这里不动,会场中却有一个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这个人是个小女孩子,她也戴着条珍珠项链,好巧不巧的是,她那项链只有一圈儿,戴上去就显得单调了,特别是跟萌萌对比了之后,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这个小女娃非常不高兴,她可是邹市委的女儿,居然被人比下去了。 邹美婕平时就很刁蛮,这个时候也绝对不肯认输,就悄悄地走过去,逮住空子,在萌萌的面钱伸出脚,故意想要绊倒萌萌。 睿哥儿眼睛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他果断地伸出脚,不动声『色』地踢在了邹美婕另一只脚上,成功地让邹美婕摔了个倒跟葱,鼻子当场就见血了。 邹美婕从地上爬起来,扯起嗓门来就哭,还指着睿哥儿说:“是你推的我,是你!” 发生了这番变故,会场里的人第一时间就去看睿哥儿,却发现他离得特别远,还满脸都是无辜的样子,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 邹美婕气地呀,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睿哥儿干的,气呼呼地跳脚说:“是他,就是他踢我,让我摔倒了。” 这话睿哥儿可不承认,他抱着胳膊说:“我咋推你了?我压根就没有碰到你。” 邹美婕气得连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你,你用脚绊到我了。” 睿哥儿也不说话,只管冷冷地笑着,明明白白就是在嘲笑。 大家伙儿也不相信是他干的,这个小男娃离得那么远,压根就和邹美婕不相干,神仙才能绊得倒她,这个女娃娃,分明是在胡搅蛮缠。 在场的有些人已经认出了邹美婕,这不就是邹市委家的刁蛮闺女么,平时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哪里有别人欺负得了她。 跟她住在同一个大院里的阿姨就说:“小美啊,你身上的衣服都脏了,先去换件衣服吧。” 邹美婕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裙子染上鼻血了,顿时“哇呀”地叫起来:“你还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咦,人呢?他人去哪里了?” 睿哥儿早领着萌萌走远了,不走还等着吃哑巴亏么,他看出那个小女孩背景不简单,不愿意跟她多纠缠,他今天是跟着长辈来领奖的,可不能给家里人带来麻烦。 萌萌还在生气,她一边朝外面张望,一边抱怨:“睿哥哥,刚才那个姐姐真坏,明明是她先绊我的,还敢冤枉你。” “你知道?”睿哥儿有些吃惊,他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看见。 “我知道啥?”萌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哦,我当然知道她要绊我了,哼,我才不会让她绊倒呢,我会气功。” “嘘。”睿哥儿让她别说了,还安慰她说:“咱萌萌是个好样的,以后这种事儿交给我就行,你犯不着对那种人用气功。” 他心里实在担心,他家的萌萌没有戒心,万一哪一天把她会气功的事儿泄『露』出去,那就糟了。 “你俩原来在这儿啊,”冯老太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她不由分说就牵起了萌萌的手,“快跟『奶』『奶』来,颁奖典礼快开始了。” 他们刚刚找到座位坐下,领导们也来了,有两个打扮鲜亮的主持人站在台上,不一会儿就颁奖给了冯老头,还让他给大家伙儿讲话。 冯老头今天的卖相很不一般,纯手工定制的高级西装,打着领带,戴着金表,西装上还有金纽扣和金袖扣,就连领带夹也是黄金做的,整一个金光灿灿的人儿,说起话来也是大模大样,完完全全就是有钱大老板的样子,特别特别能唬人。 冯老太望着她家老头子,在萌萌的耳边说:“你爷爷可真会装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啥教授呢,人教授都没他会装。” 萌萌专注地望着她爷爷,眼里闪着星星一样的光,非常崇拜地说:“爷爷好厉害,爷爷是最厉害的人。” 这话听得冯老太也骄傲起来,她家的日子可算是彻底好过了,儿子们不用她『操』心,孙子们就更不用她『操』心了,这一切都是有了萌萌之后才改变的,萌萌真是他们家的小福星。 “『奶』『奶』你干嘛老是盯着我笑?”萌萌发现她『奶』『奶』不去看爷爷,老是看她,让她禁不住怀疑自己的脸上有东西。 冯老太拉下萌萌在脸上『乱』『摸』的手儿,笑眯眯地说:“咱萌萌长得好看,『奶』『奶』看了就高兴,待会儿回家了,『奶』『奶』给你准备好吃的。” “嗯~不嘛,”萌萌撒着娇说:“我不想回家吃饭,咱们去二叔叔家里吃海鲜,好不好啊『奶』『奶』?” “小馋猫,”冯老太宠溺地说:“那我得跟你二婶婶说说。” 冯老太还没开口,坐在她们后面的赵春花就主动说:“妈,哪儿还用得着跟我说啊,咱们都是一家人,那么客套干啥?” 她把手放在萌萌的肩膀上,拍了拍说:“等开完了会,萌萌你直接到我店里来,前些日子婶婶刚进了一批日本鱼翅,我让人做成了佛跳墙,今天刚好可以吃了,萌萌你有口福啊。” “佛跳墙么?太好了,我最喜欢吃佛跳墙。” 萌萌非常兴奋,佛跳墙这道菜的做法十分讲究,用料也都很名贵,以前村里的人谁也吃不起,萌萌也只吃过那么一两回,还是简约版的,就这,也让她回味了好久。 一想到佛跳墙的滋味儿,她就有点儿想要流口水,心里巴望着颁奖典礼快点儿过去,好让她去吃佛跳墙。 她等啊等,终于等到领导们讲完了话,可以离开了。 萌萌冲出了会馆,就好像一只逃出笼子的小鸟儿那么高兴,蹦着跳着说:“噢耶,去吃佛跳墙咯,爷爷你快点儿开车。” 今天冯老头把自家的皇冠也开来了,在这停车场中还是头一份,顶多再加上老张家的那份,那是杠杠地显眼,任谁看了,都知道这车子值钱。 两家人上了两辆车子,还有冯老二冯老三两口子,也带着各自的娃娃坐上出租车,齐刷刷来到了海鲜酒楼。 这栋楼有三层高,占地非常广,是冯老二自个儿建的,为了这栋楼,他还跟冯老头借过钱,再也不用去租别人的地方开店了,也算是有了根基。 门前的停车场很大,隔着大老远就要服务生迎上来,这个服务生一看是自家的老板,立刻恭恭敬敬地说:“老板,我们刚接到你的电话,饭菜都准备好了。” 冯老二点了点头,招呼着家里人说:“爸,妈,那咱们上去吃饭吧。” 走到了大堂,这里不跟普通的饭店那样『乱』糟糟,而是专门空出来很大一块地方,搞得好像宾馆里的客厅,金碧辉煌的很是豪华,服务员们个个都是美女,满脸堆着笑容,看着就让人感到亲切 过了这个大厅,还有一个海鲜馆,里面各种生猛的海鲜,啥名贵的品种都有,有脸盆那么大的蟹,还有大腿那样粗的龙虾,硕大的鲍鱼,硕大的海参,各种新鲜的海鱼…… 总之,只要能够想到的海鲜,它这里都有,简直就是一个海鲜展览馆。 萌萌惊奇地看着这一切,嘴里发出赞叹说:“哇,看起来好好吃哦。” “哈哈哈……”赵春花走过来带她,“萌萌馋坏了吧,快跟二婶子到包厢里去。” 他们自家人吃饭,当然不会跑到大堂里面挤了,有专门留给他们的包厢,那空间又宽敞又明亮,他们有十七个人呢,居然一张桌子就能坐得下,可以想象那张桌子是有多大了。 冯老二是地主,主动询问他爸说:“咱喝茅台,还是喝洋酒啊?” 没想到冯老头却摆着手说:“不喝酒,咱待会儿还要开车呢,安全最重要。” 冯老头刚刚考到驾照,他都这把年纪了,为了这本驾照也是拼了,学得相当扎实,一个原则就是不能在开车之前喝酒,因为他最亲的人都坐在车子上,容不得他一点儿马虎。 “都是自家人,别整这些虚的,都不要喝酒了,就喝饮料吧,我看萌萌喝的这椰子汁就挺不错,你给我和你妈都来一罐。” 不用冯老二忙活,赵春花已经把椰子汁递过来了,还特别会来事儿地说:“爸,听说这是海南那边最有名的椰子汁,我喝着,好像也不比咱们村自己炸出来的好,要不你在自家的厂子里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椰子汁来。” 冯老头尝了一口雪白『色』的椰子汁,轻轻地放下来说:“咱搞不了这个,这门技术倒是不难,主要是没那么多椰子,人家海南那边,满山遍野都是椰子树,咱们比不了,没那么多人愿意种,就不费那个事儿了。” 说话间,饭菜就一道道被端上来了,尽管小娃娃们从小吃多了海鲜,可是见到了这样豪华的海鲜盛宴,也忍不住哇哇地叫起来。 “好香啊,太香了,二伯娘,这个罐子里面装的是啥?” 八娃这个小馋猫,口水流得哗哗的,他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罐子,那是一个超级大的罐子,个头都快跟八娃一样高了。 “你说这个啊,”赵春花很从容地说:“这就是萌萌要的佛跳墙,里边用了鲍鱼、海参、鱼翅、花胶和蹄筋,等等等等,好几十种材料,从五天前就开始炖,这会儿吃正好。” 她很熟练地把盖子打开来,先给公公婆婆盛了一碗,又紧着给萌萌盛:“来来来,萌萌尝尝正不正宗?” 这话说得谦虚了,佛跳墙这玩意儿,尝过的人都说好,更不好说这么丰富的食材,做成的佛跳墙就更好吃了。 “哎呀,太鲜了。”这佛跳墙首先就是鲜,那股鲜味儿直冲萌萌的脑门,让她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鲜字。 然后就是满嘴的香味儿,仿佛带着天地间的精华,都在那浓厚的汤汁里面了。 好几十种珍贵的食材呢,经过这五天时间的精心酝酿,那味道能不好么? 不光很香,它还很糯,那醇美的汤汁包裹着鲜嫩的食材,滑进嘴里特别地惊艳,可以说,人世界最好吃的美味,就是眼前这罐佛跳墙了。 整间包厢里都是佛跳墙的香味儿,小娃娃们吃得眯起了眼睛,左右摇晃着小脑袋,那副模样儿相当地享受,不用问也知道好吃。 赵春花还热情地说:“萌萌你千万别客气,多吃点儿啊,吃完了婶婶再给你盛。” 赵春花最喜欢萌萌这个侄女儿,她现在搬到了城里居住,整天忙活着工作,也没多少时间回去,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萌萌了,一见面就喜欢得紧。夹菜啊,剥壳啊,这些活都让她给包了,把睿哥儿的份都抢走了。 可怜睿哥儿本来紧挨着萌萌坐,冲着就是这个献殷勤的好机会,现在这个机会被人家无情地剥夺了,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那个人是萌萌的亲二婶呢。 萌萌沐浴在大家的喜爱当中,吃得脸颊鼓鼓的,小嘴儿油汪汪,满足地笑弯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还欠一更,明天再继续吧 第187章 冯老头回来, 还遇上了一件大好事儿,快年底了, 省里搞出个优秀企业家点评, 冯老头那么优秀的人儿,当然是榜上有名了。 他在全省,都是数得上号的, 光一个野菜加工厂,就带动了周围好几个公社,他们不光搞种植,还能在家门口打工,给国家赚来了许多宝贵的外汇, 功劳大大滴有。 出乎意料地, 冯家的老二老三也上榜了。 冯老三嘛, 跟他爸一样, 也开了一家海鲜食品加工厂,买到日本去赚人家的外汇。 冯老二就纯属矮个子里拔将军了,他只开了两家海鲜酒楼, 比起他爸和他弟不算什么, 但在整个省城,也算是很不错的了,毕竟这年头没多少个人做生意。 这下好了,一家子姓冯的,居然出了三个优秀的企业家,真真是无比光荣的事儿。 张老头的贡献不比冯老头小, 他也被列做优秀的企业家。但是像张光明和冯益民这两个,因为是公家人,就不适合放在明面上,企业家的评比,也没有他们的份,他们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到了这一天,冯家人和张家人都打扮得非常隆重,高高兴兴地出发去了省城,准备参加颁奖典礼。 萌萌今天打扮得非常淑女,她穿着一套浅灰带着粉『色』小花的公主裙,裙摆上都是花瓣,活灵活现的,就好像下凡的花仙子,在这大冬天里平添了几分活泼。 天儿冷,她外面还罩着一件白狐狸『毛』的斗笠,梳着好看的公主头,佩戴上了整套珍珠首饰,被那会场里的灯光一照,竟好像会发光一样。 跟在她身边的睿哥儿,也是特意打扮过的,黑『色』的小西装,剪裁得十分合体,脖子上系着格子领结,微微卷翘的头发,今儿个全往后面梳成了大背头,丝毫看不出来卷了,只显得他格外地英俊。 这还是睿哥儿第一次穿西装,他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高大,还天天习武,穿上西装以后更加显得英挺了。 就连萌萌都跟着夸:“睿哥哥,你穿得真好看。” 睿哥儿浅浅地笑起来,两个小虎牙若隐若现,专注地看着萌萌说:“妹妹你才好看。” 他忽然注意到萌萌的项链歪了,这条项链原本很长,戴在萌萌身上刚好盘成三圈,最上面那圈歪了不太协调,睿哥儿就帮忙把它拨弄回去。 他俩站在这里不动,会场中却有一个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这个人是个小女孩子,她也戴着条珍珠项链,好巧不巧的是,她那项链只有一圈儿,戴上去就显得单调了,特别是跟萌萌对比了之后,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这个小女娃非常不高兴,她可是邹市委的女儿,居然被人比下去了。 邹美婕平时就很刁蛮,这个时候也绝对不肯认输,就悄悄地走过去,逮住空子,在萌萌的面钱伸出脚,故意想要绊倒萌萌。 睿哥儿眼睛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他果断地伸出脚,不动声『色』地踢在了邹美婕另一只脚上,成功地让邹美婕摔了个倒跟葱,鼻子当场就见血了。 邹美婕从地上爬起来,扯起嗓门来就哭,还指着睿哥儿说:“是你推的我,是你!” 发生了这番变故,会场里的人第一时间就去看睿哥儿,却发现他离得特别远,还满脸都是无辜的样子,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 邹美婕气地呀,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睿哥儿干的,气呼呼地跳脚说:“是他,就是他踢我,让我摔倒了。” 这话睿哥儿可不承认,他抱着胳膊说:“我咋推你了?我压根就没有碰到你。” 邹美婕气得连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你,你用脚绊到我了。” 睿哥儿也不说话,只管冷冷地笑着,明明白白就是在嘲笑。 大家伙儿也不相信是他干的,这个小男娃离得那么远,压根就和邹美婕不相干,神仙才能绊得倒她,这个女娃娃,分明是在胡搅蛮缠。 在场的有些人已经认出了邹美婕,这不就是邹市委家的刁蛮闺女么,平时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哪里有别人欺负得了她。 跟她住在同一个大院里的阿姨就说:“小美啊,你身上的衣服都脏了,先去换件衣服吧。” 邹美婕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的裙子染上鼻血了,顿时“哇呀”地叫起来:“你还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咦,人呢?他人去哪里了?” 睿哥儿早领着萌萌走远了,不走还等着吃哑巴亏么,他看出那个小女孩背景不简单,不愿意跟她多纠缠,他今天是跟着长辈来领奖的,可不能给家里人带来麻烦。 萌萌还在生气,她一边朝外面张望,一边抱怨:“睿哥哥,刚才那个姐姐真坏,明明是她先绊我的,还敢冤枉你。” “你知道?”睿哥儿有些吃惊,他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看见。 “我知道啥?”萌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哦,我当然知道她要绊我了,哼,我才不会让她绊倒呢,我会气功。” “嘘。”睿哥儿让她别说了,还安慰她说:“咱萌萌是个好样的,以后这种事儿交给我就行,你犯不着对那种人用气功。” 他心里实在担心,他家的萌萌没有戒心,万一哪一天把她会气功的事儿泄『露』出去,那就糟了。 “你俩原来在这儿啊,”冯老太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她不由分说就牵起了萌萌的手,“快跟『奶』『奶』来,颁奖典礼快开始了。” 他们刚刚找到座位坐下,领导们也来了,有两个打扮鲜亮的主持人站在台上,不一会儿就颁奖给了冯老头,还让他给大家伙儿讲话。 冯老头今天的卖相很不一般,纯手工定制的高级西装,打着领带,戴着金表,西装上还有金纽扣和金袖扣,就连领带夹也是黄金做的,整一个金光灿灿的人儿,说起话来也是大模大样,完完全全就是有钱大老板的样子,特别特别能唬人。 冯老太望着她家老头子,在萌萌的耳边说:“你爷爷可真会装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啥教授呢,人教授都没他会装。” 萌萌专注地望着她爷爷,眼里闪着星星一样的光,非常崇拜地说:“爷爷好厉害,爷爷是最厉害的人。” 这话听得冯老太也骄傲起来,她家的日子可算是彻底好过了,儿子们不用她『操』心,孙子们就更不用她『操』心了,这一切都是有了萌萌之后才改变的,萌萌真是他们家的小福星。 “『奶』『奶』你干嘛老是盯着我笑?”萌萌发现她『奶』『奶』不去看爷爷,老是看她,让她禁不住怀疑自己的脸上有东西。 冯老太拉下萌萌在脸上『乱』『摸』的手儿,笑眯眯地说:“咱萌萌长得好看,『奶』『奶』看了就高兴,待会儿回家了,『奶』『奶』给你准备好吃的。” “嗯~不嘛,”萌萌撒着娇说:“我不想回家吃饭,咱们去二叔叔家里吃海鲜,好不好啊『奶』『奶』?” “小馋猫,”冯老太宠溺地说:“那我得跟你二婶婶说说。” 冯老太还没开口,坐在她们后面的赵春花就主动说:“妈,哪儿还用得着跟我说啊,咱们都是一家人,那么客套干啥?” 她把手放在萌萌的肩膀上,拍了拍说:“等开完了会,萌萌你直接到我店里来,前些日子婶婶刚进了一批日本鱼翅,我让人做成了佛跳墙,今天刚好可以吃了,萌萌你有口福啊。” “佛跳墙么?太好了,我最喜欢吃佛跳墙。” 萌萌非常兴奋,佛跳墙这道菜的做法十分讲究,用料也都很名贵,以前村里的人谁也吃不起,萌萌也只吃过那么一两回,还是简约版的,就这,也让她回味了好久。 一想到佛跳墙的滋味儿,她就有点儿想要流口水,心里巴望着颁奖典礼快点儿过去,好让她去吃佛跳墙。 她等啊等,终于等到领导们讲完了话,可以离开了。 萌萌冲出了会馆,就好像一只逃出笼子的小鸟儿那么高兴,蹦着跳着说:“噢耶,去吃佛跳墙咯,爷爷你快点儿开车。” 今天冯老头把自家的皇冠也开来了,在这停车场中还是头一份,顶多再加上老张家的那份,那是杠杠地显眼,任谁看了,都知道这车子值钱。 两家人上了两辆车子,还有冯老二冯老三两口子,也带着各自的娃娃坐上出租车,齐刷刷来到了海鲜酒楼。 这栋楼有三层高,占地非常广,是冯老二自个儿建的,为了这栋楼,他还跟冯老头借过钱,再也不用去租别人的地方开店了,也算是有了根基。 门前的停车场很大,隔着大老远就要服务生迎上来,这个服务生一看是自家的老板,立刻恭恭敬敬地说:“老板,我们刚接到你的电话,饭菜都准备好了。” 冯老二点了点头,招呼着家里人说:“爸,妈,那咱们上去吃饭吧。” 走到了大堂,这里不跟普通的饭店那样『乱』糟糟,而是专门空出来很大一块地方,搞得好像宾馆里的客厅,金碧辉煌的很是豪华,服务员们个个都是美女,满脸堆着笑容,看着就让人感到亲切 过了这个大厅,还有一个海鲜馆,里面各种生猛的海鲜,啥名贵的品种都有,有脸盆那么大的蟹,还有大腿那样粗的龙虾,硕大的鲍鱼,硕大的海参,各种新鲜的海鱼…… 总之,只要能够想到的海鲜,它这里都有,简直就是一个海鲜展览馆。 萌萌惊奇地看着这一切,嘴里发出赞叹说:“哇,看起来好好吃哦。” “哈哈哈……”赵春花走过来带她,“萌萌馋坏了吧,快跟二婶子到包厢里去。” 他们自家人吃饭,当然不会跑到大堂里面挤了,有专门留给他们的包厢,那空间又宽敞又明亮,他们有十七个人呢,居然一张桌子就能坐得下,可以想象那张桌子是有多大了。 冯老二是地主,主动询问他爸说:“咱喝茅台,还是喝洋酒啊?” 没想到冯老头却摆着手说:“不喝酒,咱待会儿还要开车呢,安全最重要。” 冯老头刚刚考到驾照,他都这把年纪了,为了这本驾照也是拼了,学得相当扎实,一个原则就是不能在开车之前喝酒,因为他最亲的人都坐在车子上,容不得他一点儿马虎。 “都是自家人,别整这些虚的,都不要喝酒了,就喝饮料吧,我看萌萌喝的这椰子汁就挺不错,你给我和你妈都来一罐。” 不用冯老二忙活,赵春花已经把椰子汁递过来了,还特别会来事儿地说:“爸,听说这是海南那边最有名的椰子汁,我喝着,好像也不比咱们村自己炸出来的好,要不你在自家的厂子里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椰子汁来。” 冯老头尝了一口雪白『色』的椰子汁,轻轻地放下来说:“咱搞不了这个,这门技术倒是不难,主要是没那么多椰子,人家海南那边,满山遍野都是椰子树,咱们比不了,没那么多人愿意种,就不费那个事儿了。” 说话间,饭菜就一道道被端上来了,尽管小娃娃们从小吃多了海鲜,可是见到了这样豪华的海鲜盛宴,也忍不住哇哇地叫起来。 “好香啊,太香了,二伯娘,这个罐子里面装的是啥?” 八娃这个小馋猫,口水流得哗哗的,他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罐子,那是一个超级大的罐子,个头都快跟八娃一样高了。 “你说这个啊,”赵春花很从容地说:“这就是萌萌要的佛跳墙,里边用了鲍鱼、海参、鱼翅、花胶和蹄筋,等等等等,好几十种材料,从五天前就开始炖,这会儿吃正好。” 她很熟练地把盖子打开来,先给公公婆婆盛了一碗,又紧着给萌萌盛:“来来来,萌萌尝尝正不正宗?” 这话说得谦虚了,佛跳墙这玩意儿,尝过的人都说好,更不好说这么丰富的食材,做成的佛跳墙就更好吃了。 “哎呀,太鲜了。”这佛跳墙首先就是鲜,那股鲜味儿直冲萌萌的脑门,让她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鲜字。 然后就是满嘴的香味儿,仿佛带着天地间的精华,都在那浓厚的汤汁里面了。 好几十种珍贵的食材呢,经过这五天时间的精心酝酿,那味道能不好么? 不光很香,它还很糯,那醇美的汤汁包裹着鲜嫩的食材,滑进嘴里特别地惊艳,可以说,人世界最好吃的美味,就是眼前这罐佛跳墙了。 整间包厢里都是佛跳墙的香味儿,小娃娃们吃得眯起了眼睛,左右摇晃着小脑袋,那副模样儿相当地享受,不用问也知道好吃。 赵春花还热情地说:“萌萌你千万别客气,多吃点儿啊,吃完了婶婶再给你盛。” 赵春花最喜欢萌萌这个侄女儿,她现在搬到了城里居住,整天忙活着工作,也没多少时间回去,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萌萌了,一见面就喜欢得紧。夹菜啊,剥壳啊,这些活都让她给包了,把睿哥儿的份都抢走了。 可怜睿哥儿本来紧挨着萌萌坐,冲着就是这个献殷勤的好机会,现在这个机会被人家无情地剥夺了,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那个人是萌萌的亲二婶呢。 萌萌沐浴在大家的喜爱当中,吃得脸颊鼓鼓的,小嘴儿油汪汪,满足地笑弯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还欠一更,明天再继续吧 第188章 进入农闲时分, 天气终于转寒了,地里没啥活儿可以干, 村民们出海也出得少了, 但他们谁也没闲着,纷纷出发跑到龙岭里去,就想着寻找到兰花。 兰花多么赚钱呀, 看看老冯家就知道了,不声不响地就把小轿车给买了,还是那么高档的皇冠车,可以想见兰花的价值了,要是他们也能挖到一株珍稀的兰花, 那不就发财了么, 皇冠车的瘾也能过一过了。 村里人人都想赚钱, 这些天经常往山里跑, 萌萌也跟着哥哥们一块来了,别人都去寻找兰花,就他们跟个没事人一样, 只知道玩。 这会儿, 小娃娃们背上小竹篓,排成两行走在山里,看到啥喜欢的玩意儿,就往竹篓里面放。 有黑『色』的龙晶啊,还有山里的野灵芝,包括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 甚至野花野草什么的,都能吸引到孩子们的目光。 快到中午了,他们终于停下来准备吃饭,今天进山,他们带的东西不多,就指着虎子给他们打猎呢。 趁着虎子去打猎,男娃娃们也没有偷懒,几个年纪小的负责垒灶台、拣柴火,睿哥儿和大娃他们就拿上弹弓,准备去打野鸡。 野鸡都隐藏在草垛子里,一有动静它们就跑出来,睿哥儿要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们沿着鸡粪寻找到野鸡的老窝,一个石头蛋子打过去,那里面的野鸡就扑棱扑棱地飞了出来,简直就跟活靶子似的,成了男娃娃们的眼中钉。 萌萌也拿着弹弓在打,她那准头太差了,完全就是凑热闹,连一根野鸡『毛』也没有捞到,等她终于把弹珠打完,一看,哥哥们都在笑看她呐。 “哈哈哈,妹妹真好玩,野鸡都没有了,她还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打,打啥呀,打空气么?” 二娃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忽然头上就挨了一巴掌,大娃呵斥着他说:“有啥好笑的,妹妹那是在练习,你小时候还不如妹妹呢,我们也没嘲笑你,你还好意思笑话妹妹,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么?” “我没,我不就开个玩笑么。”二娃嬉皮笑脸地,接触到他大哥严肃的表情,才终于不笑了,心里嘀咕着,他这大哥自从上了初中以后,就变得越发严肃了,跟他爷爷一个模样。 小娃娃们抓到了野鸡,拎着鸡脖子就来到了小河边,这条河也是他们特意挑选的,那河水特别特别清澈,连那水底的水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萌萌手里没拿东西,率先到达小河边,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转过身来,把手指竖在唇上很紧张地说:“嘘,小声点儿,这里有鱼。” 她指着那水面,果然那里有好几条黑褐『色』的鱼,长得可肥了,样子也很丑,长长的须子跟老头儿似的,村里都管它们叫做老头鱼。 这种鱼的肉特别鲜嫩,小娃娃们看见了就想流口水,他们正打算吃饭呢,这鱼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不要都觉得不好意思。 睿哥儿在岸上打着手势,几个男娃赶紧搬来了石头,在溪水里面垒起了石头圈儿,把鱼都包围在里面了,这才开始用鱼叉子抓。 老头鱼当然不甘心被抓,在这小小的包围圈里也使劲地扑腾,溅得娃娃们浑身都是水花儿。 小金看不过眼,飞过去开始帮忙,它一身油亮油亮的羽『毛』钻进水里,丝毫也没有沾湿,精准地叼住肥鱼,就给甩在了岸上,几个来回那些鱼就都消灭了。 萌萌在岸上捡鱼,这么多鱼儿她高兴坏了,拍着小手儿夸奖说:“哇哦,小金好棒,这些鱼都好肥,咱们来烤鱼吃。” 烤鱼用到的是河边的黄泥,五娃采来了香茅树叶,完完整整包裹住老头鱼,再在外面裹上黄泥,放进火堆里面烤,野鸡也是同样的处理方法。 这会子功夫,虎子已经拖来了好几只野兔子,它实际上没有跑远,就在这周围转悠,随便看中几只兔子就抓回来了。 娃娃们围在火堆旁边,盯着那火舌『舔』着兔子肉,不一会儿就看见它滋滋滋地往外冒油,还能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烤肉味儿。 他们麻溜地给兔子肉转个方向,烤得相当均匀,油亮亮的蜜枣颜『色』,还在滋溜滋溜地冒着油花,滴在烧黑的木炭上面可香可香了。 “好了么?可以吃了么?”萌萌蹲在旁边问,闻到这股折磨人的味道,她的肚子早就已经呱呱叫起来了。 “快了快了,我先看看熟了没有。” 睿哥儿手里拿着木棍,轻巧地把火堆里的竹筒扒拉出来,打开来看,里面的八宝饭已经蒸好了,粒粒晶莹剔透的好像宝石,散发出竹子的清香味儿。 他把这个竹筒饭拿给萌萌,又给她舀了一碗鱼汤,还不忘叮嘱说:“妹妹你先吃着,小心烫啊,待会儿哥再给你拿兔子肉和烤鱼。” 萌萌也没有客气,接过勺喝起汤来,这汤里面放了老头鱼,还加了很多河边的野芹菜和野葱花,直接用河水炖,纯天然的滋味儿,尝起来就是甘冽。 一碗鱼汤下肚,萌萌的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回味地说:“哈~这汤好好喝。” “那是,”大娃骄傲地说:“咱龙岭里的水,炖出来的鱼汤就是鲜。” 他们这龙岭里有许多水脉,不同的山,流出来的水也味道不同,娃娃们的嘴巴都养得很叼,轻易就能尝试出来不同,不用说,这里的水质是特别好的那一种。 睿哥儿也发现了,他喝完了鱼汤,打量着面前潺潺的流水,心里不由得萌生出一个想法。 等大伙儿吃完了饭,他就招呼着他们往上游去寻找,想看看水的源头在哪里。 沿路走来,那两岸绿油油的树,河边躺着的鹅卵石,有些地方还长出野草,在靠近溪流的边上,石头都覆上了鲜绿『色』的苔藓,衬托着溪流特别特别干净,仿佛一块没有杂质的水晶。 看到这样的美景,萌萌他们的心情那是相当地惬意,都当做是在玩,优哉游哉地行走着,拐过好几个弯道,才达到这溪流的尽头。 那是一个透明的水潭子,看上去并不是很深,底下有三个泉眼,正汩汩地往外冒着泉水,看来,这里就是小河的来源了。 萌萌站在谭水边观察,点头说:“这个地方,就叫三眼泉好了。” “妹妹你真会取名字,”大娃立马吹捧上了,他数着那泉眼,很认同地说:“这里有三个泉眼儿,就得叫做三眼泉,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萌萌真厉害呀。”哥哥们都是无脑吹,觉得妹妹说啥都是好的。 眼前这个水晶潭,让睿哥儿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他就想着,龙岭的生态这么好,泉水肯定也是很好的,这样好的水,不好好利用就太可惜了。 打定了主意,他回去以后,就经常跑到村里的研究所,缠着郝教授要学东西。 郝教授就觉得奇怪了,问他说:“你这小娃娃还对泉水感兴趣啊,你学这个干什么?” 睿哥儿早想好了借口,不慌不忙地说:“郝爷爷,村里的西瓜那么有营养,我觉得是因为喝了山里的水,所以我想了解下,那水是不是也很有营养。” “咦,你这小娃娃挺有想法的哈。”郝教授夸了他一句,就告诉他说:“你们这村子里的水,确实挺不错,它那里边的矿物质比别人多,不夸张地讲,应该在世界上都能排得上号。” 这下轮到睿哥儿惊奇了,他立刻追问说:“郝爷爷,村里的水真有那么好?”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 郝教授很耐心地跟他解释:“你们这儿的龙岭,山高,地表的水经过植物的层层过滤,渗到地底下,还要经过很多道火山岩层,才能最终形成地下水系,这样的水不光没有污染,它还很清爽很顺滑,你说它好不好?” “这么好哇,那咱不用真是太可惜了。”睿哥儿自言自语地说,看上去很有心事儿的样子。 郝教授觉得很好笑,就打趣他:“我说你个小娃娃,你不好好在学校里念书,关心这些水干什么?” 睿哥儿『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倍儿认真地说:“郝爷爷,学校里的老师都说要讲科学,我以后也要讲科学,这不从小开始培养嘛,你先忙,我回家了啊。” 他回到家里,逮住空档就和他爷爷说:“爷爷,我今天听郝教授跟我讲,咱龙岭里的水特别好,都是纯天然的矿泉,这么好的水,咱不能浪费呀,爷爷,咱们是不是可以开个工厂,把那些矿泉水包装一下卖出去?” “睿哥儿你没有发烧吧,说的什么胡话?”张老头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确定温度不烫才算放心。 他也不知道这个孙子发的什么神经,还试图劝解他:“水不就是水么?有啥好稀奇的?顶多咱们这里的水清一点儿,甜一点儿,可它也是水啊,谁还能让水渴死不成?你开个工厂,傻子才来买水呢。”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第二更,连着明天好像还欠四更,压力山大,大半夜的也没人听我碎碎念,我先去码字了。 第188章 进入农闲时分, 天气终于转寒了,地里没啥活儿可以干, 村民们出海也出得少了, 但他们谁也没闲着,纷纷出发跑到龙岭里去,就想着寻找到兰花。 兰花多么赚钱呀, 看看老冯家就知道了,不声不响地就把小轿车给买了,还是那么高档的皇冠车,可以想见兰花的价值了,要是他们也能挖到一株珍稀的兰花, 那不就发财了么, 皇冠车的瘾也能过一过了。 村里人人都想赚钱, 这些天经常往山里跑, 萌萌也跟着哥哥们一块来了,别人都去寻找兰花,就他们跟个没事人一样, 只知道玩。 这会儿, 小娃娃们背上小竹篓,排成两行走在山里,看到啥喜欢的玩意儿,就往竹篓里面放。 有黑『色』的龙晶啊,还有山里的野灵芝,包括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 甚至野花野草什么的,都能吸引到孩子们的目光。 快到中午了,他们终于停下来准备吃饭,今天进山,他们带的东西不多,就指着虎子给他们打猎呢。 趁着虎子去打猎,男娃娃们也没有偷懒,几个年纪小的负责垒灶台、拣柴火,睿哥儿和大娃他们就拿上弹弓,准备去打野鸡。 野鸡都隐藏在草垛子里,一有动静它们就跑出来,睿哥儿要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们沿着鸡粪寻找到野鸡的老窝,一个石头蛋子打过去,那里面的野鸡就扑棱扑棱地飞了出来,简直就跟活靶子似的,成了男娃娃们的眼中钉。 萌萌也拿着弹弓在打,她那准头太差了,完全就是凑热闹,连一根野鸡『毛』也没有捞到,等她终于把弹珠打完,一看,哥哥们都在笑看她呐。 “哈哈哈,妹妹真好玩,野鸡都没有了,她还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打,打啥呀,打空气么?” 二娃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忽然头上就挨了一巴掌,大娃呵斥着他说:“有啥好笑的,妹妹那是在练习,你小时候还不如妹妹呢,我们也没嘲笑你,你还好意思笑话妹妹,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么?” “我没,我不就开个玩笑么。”二娃嬉皮笑脸地,接触到他大哥严肃的表情,才终于不笑了,心里嘀咕着,他这大哥自从上了初中以后,就变得越发严肃了,跟他爷爷一个模样。 小娃娃们抓到了野鸡,拎着鸡脖子就来到了小河边,这条河也是他们特意挑选的,那河水特别特别清澈,连那水底的水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萌萌手里没拿东西,率先到达小河边,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转过身来,把手指竖在唇上很紧张地说:“嘘,小声点儿,这里有鱼。” 她指着那水面,果然那里有好几条黑褐『色』的鱼,长得可肥了,样子也很丑,长长的须子跟老头儿似的,村里都管它们叫做老头鱼。 这种鱼的肉特别鲜嫩,小娃娃们看见了就想流口水,他们正打算吃饭呢,这鱼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不要都觉得不好意思。 睿哥儿在岸上打着手势,几个男娃赶紧搬来了石头,在溪水里面垒起了石头圈儿,把鱼都包围在里面了,这才开始用鱼叉子抓。 老头鱼当然不甘心被抓,在这小小的包围圈里也使劲地扑腾,溅得娃娃们浑身都是水花儿。 小金看不过眼,飞过去开始帮忙,它一身油亮油亮的羽『毛』钻进水里,丝毫也没有沾湿,精准地叼住肥鱼,就给甩在了岸上,几个来回那些鱼就都消灭了。 萌萌在岸上捡鱼,这么多鱼儿她高兴坏了,拍着小手儿夸奖说:“哇哦,小金好棒,这些鱼都好肥,咱们来烤鱼吃。” 烤鱼用到的是河边的黄泥,五娃采来了香茅树叶,完完整整包裹住老头鱼,再在外面裹上黄泥,放进火堆里面烤,野鸡也是同样的处理方法。 这会子功夫,虎子已经拖来了好几只野兔子,它实际上没有跑远,就在这周围转悠,随便看中几只兔子就抓回来了。 娃娃们围在火堆旁边,盯着那火舌『舔』着兔子肉,不一会儿就看见它滋滋滋地往外冒油,还能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烤肉味儿。 他们麻溜地给兔子肉转个方向,烤得相当均匀,油亮亮的蜜枣颜『色』,还在滋溜滋溜地冒着油花,滴在烧黑的木炭上面可香可香了。 “好了么?可以吃了么?”萌萌蹲在旁边问,闻到这股折磨人的味道,她的肚子早就已经呱呱叫起来了。 “快了快了,我先看看熟了没有。” 睿哥儿手里拿着木棍,轻巧地把火堆里的竹筒扒拉出来,打开来看,里面的八宝饭已经蒸好了,粒粒晶莹剔透的好像宝石,散发出竹子的清香味儿。 他把这个竹筒饭拿给萌萌,又给她舀了一碗鱼汤,还不忘叮嘱说:“妹妹你先吃着,小心烫啊,待会儿哥再给你拿兔子肉和烤鱼。” 萌萌也没有客气,接过勺喝起汤来,这汤里面放了老头鱼,还加了很多河边的野芹菜和野葱花,直接用河水炖,纯天然的滋味儿,尝起来就是甘冽。 一碗鱼汤下肚,萌萌的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回味地说:“哈~这汤好好喝。” “那是,”大娃骄傲地说:“咱龙岭里的水,炖出来的鱼汤就是鲜。” 他们这龙岭里有许多水脉,不同的山,流出来的水也味道不同,娃娃们的嘴巴都养得很叼,轻易就能尝试出来不同,不用说,这里的水质是特别好的那一种。 睿哥儿也发现了,他喝完了鱼汤,打量着面前潺潺的流水,心里不由得萌生出一个想法。 等大伙儿吃完了饭,他就招呼着他们往上游去寻找,想看看水的源头在哪里。 沿路走来,那两岸绿油油的树,河边躺着的鹅卵石,有些地方还长出野草,在靠近溪流的边上,石头都覆上了鲜绿『色』的苔藓,衬托着溪流特别特别干净,仿佛一块没有杂质的水晶。 看到这样的美景,萌萌他们的心情那是相当地惬意,都当做是在玩,优哉游哉地行走着,拐过好几个弯道,才达到这溪流的尽头。 那是一个透明的水潭子,看上去并不是很深,底下有三个泉眼,正汩汩地往外冒着泉水,看来,这里就是小河的来源了。 萌萌站在谭水边观察,点头说:“这个地方,就叫三眼泉好了。” “妹妹你真会取名字,”大娃立马吹捧上了,他数着那泉眼,很认同地说:“这里有三个泉眼儿,就得叫做三眼泉,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萌萌真厉害呀。”哥哥们都是无脑吹,觉得妹妹说啥都是好的。 眼前这个水晶潭,让睿哥儿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他就想着,龙岭的生态这么好,泉水肯定也是很好的,这样好的水,不好好利用就太可惜了。 打定了主意,他回去以后,就经常跑到村里的研究所,缠着郝教授要学东西。 郝教授就觉得奇怪了,问他说:“你这小娃娃还对泉水感兴趣啊,你学这个干什么?” 睿哥儿早想好了借口,不慌不忙地说:“郝爷爷,村里的西瓜那么有营养,我觉得是因为喝了山里的水,所以我想了解下,那水是不是也很有营养。” “咦,你这小娃娃挺有想法的哈。”郝教授夸了他一句,就告诉他说:“你们这村子里的水,确实挺不错,它那里边的矿物质比别人多,不夸张地讲,应该在世界上都能排得上号。” 这下轮到睿哥儿惊奇了,他立刻追问说:“郝爷爷,村里的水真有那么好?”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 郝教授很耐心地跟他解释:“你们这儿的龙岭,山高,地表的水经过植物的层层过滤,渗到地底下,还要经过很多道火山岩层,才能最终形成地下水系,这样的水不光没有污染,它还很清爽很顺滑,你说它好不好?” “这么好哇,那咱不用真是太可惜了。”睿哥儿自言自语地说,看上去很有心事儿的样子。 郝教授觉得很好笑,就打趣他:“我说你个小娃娃,你不好好在学校里念书,关心这些水干什么?” 睿哥儿『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倍儿认真地说:“郝爷爷,学校里的老师都说要讲科学,我以后也要讲科学,这不从小开始培养嘛,你先忙,我回家了啊。” 他回到家里,逮住空档就和他爷爷说:“爷爷,我今天听郝教授跟我讲,咱龙岭里的水特别好,都是纯天然的矿泉,这么好的水,咱不能浪费呀,爷爷,咱们是不是可以开个工厂,把那些矿泉水包装一下卖出去?” “睿哥儿你没有发烧吧,说的什么胡话?”张老头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确定温度不烫才算放心。 他也不知道这个孙子发的什么神经,还试图劝解他:“水不就是水么?有啥好稀奇的?顶多咱们这里的水清一点儿,甜一点儿,可它也是水啊,谁还能让水渴死不成?你开个工厂,傻子才来买水呢。”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第二更,连着明天好像还欠四更,压力山大,大半夜的也没人听我碎碎念,我先去码字了。 第189章 睿哥儿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如果他没有重活一世,说不定也跟他爷爷想的一样, 有些事情, 真的是敢想才能拼出来。 “爷爷,只要咱们肯动脑子,这年头啥东西都能卖钱。你想啊, 龙岭的水好,喝了这水,身体倍儿棒,说不定还能更加健康长寿。这样的水,凭啥没有人买?爷爷, 咱卖的不是水, 咱卖的是健康。” 他孜孜不倦地给他爷爷灌输着概念, 终于让张老头觉得有点儿道理。 “嗯,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可是……” 张老头还没有说完,就被睿哥儿打断了:“别可是了爷爷, 龙岭就是一座宝藏, 里面的水也是宝藏,就等着咱们去发掘呢。” 张老头的脑筋没有转过弯来,依然摇头说:“话虽这么说,可你这水生产出来,没人买,那也是白搭呀, 远的不提,你就说咱们村好了,哪家哪户没有水喝,谁来买你的水?” 睿哥儿笑得很有自信,“爷爷,咱们的目标不在村里,是那些看重健康的人,还有图方便的人。比如咱们出去玩,在外面想喝点儿饮料都难,这时候要是有一瓶水,直接拧开了就能喝,那不是很方便么?” 他发现他爷爷还在犹豫,就又加了一句:“外边的游客,有些还经常跑来咱们村儿打水喝,说明他们也发现了,咱们这里的水确实很好。” “也是哈,咱们村儿自己不需要,游客们需要啊,最起码也能卖给他们,让我好好想想,你先去玩吧。” 张老头终于被他说服了,觉得这件事儿可以干,他随后问过了郝专家,又和自家的儿子商量,最终决定要听睿哥儿的,把这水厂开起来。 建个矿泉水厂,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水源,张老头雇了郝专家和他的学生,让他们深入到龙岭里面去考察,终于找到了最佳的水源地,他直接就给承包了,好在都是人家不要的荒山和荒地,花不了几个钱。 花钱的大头还在建造厂房上面,真是不干不知道啊,原来开个矿泉水厂,要求还挺高,很多机器和设备都得从国外买,张老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机器的事儿搞定,矿泉水厂也终于可以开起来了。 老张家忙活得风风火火,村民们也都看在眼里。 他们第一回听说,山里的水居然能卖钱,这是村民们做梦都想不到的,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啥时候想起来要用水了,直接跑到河里啊或者井边,水多得是,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些水也要买。 这么荒诞的事儿,村里的很多人都不理解,也有很多人在说风凉话。 比如有个老太婆就说了:“老张家真是钱多了烧手,竟然要把水卖出去,他们以为装个瓶子,那水就能值钱了不成?不还是水么?我看谁会买,买的人脑子缺筋了吧。” 另一个汉子就说:“不可能吧鸟婶儿,石头叔多么精明的人啊,不赚钱的事儿他肯干么?绝对有咱们不了解的情况,说不定那水值钱的很。” “值不值钱,你自己不知道啊?”叫鸟婶儿的老太婆很轻蔑地看他,直到对方低下了头,她才得意洋洋地说:“能有啥子情况?说到底,还不是把水装进瓶子里面卖。” 她嘲笑完,忽然神秘地说:“我跟你们讲啊,老石头那厂子要建好,还得花很多很多钱,他们家都打算从银行里贷款了,要是以后那水卖不出去,那不就亏本亏到姥姥家了。” 有个汉子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帮腔了几句:“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啥?人石头叔自己有本事,能从银行里贷到款,银行也愿意贷给他,这就是本事。” “他那厂子要是开起来,肯定还要在咱们村里招工,我家二小子明年就要毕业了,我准备让他去厂子里试试。” “说的是呢,”另外一个村民也说:“甭管人家能不能赚到钱,反正就开在咱们村里,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也打算让我家姑娘去他那里干,比去外面打工强多了。” 桃源村开了那么多工厂,他们这群村子的人最先受益,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就是这样的情况。 在家门口就能打工,甚至一家好几口人都能进去打工,这年头当个工人可吃香了,就算是私人厂子也吃香,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们呢。 甚至桃源村的人都不够用了,附近村子里也有很多人跑来打工,许多年轻人都往桃源村跑,也是他们村里一个骄傲的事儿。 等这个工厂建好,时间也进入第二年春天了,第一瓶生产出来的水,被睿哥儿送给了萌萌。 萌萌也从来没有见过矿泉水长啥样,很好奇地盯着它看,外面的瓶子是透明的塑料,上面有一圈圈的螺旋花纹,拿在手上不滑溜,瓶身上贴着画,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头儿剪影,挑着两担子水,正从群山深处走出来,画是蓝『色』的,很清爽。 张家的矿泉水,取得就是张老头儿的名字,老石头矿泉水,意思就是从古老的石头山里流出来的水。 萌萌捧着这瓶水,在睿哥儿期待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尝了尝,咧开嘴儿说:“还行吧,好像有点儿甜哦。” 睿哥儿笑了,他想起了那个着名的广告,农夫山泉不就是有点儿甜么,他家这水比农夫山泉还要好,有个甜味儿算啥,那都是最基本的。 睿哥儿还把一份报纸,放在了萌萌的面前,献宝似的说:“给你看我家打的广告,喏,你看这儿。” 那报纸上用了巨幅的版面,打出了广告词儿:“老石头矿泉水,经过亿万年火山岩过滤的矿泉水,你还在等什么,快来抢购吧。” 底下就是一瓶瓶矿泉水的照片,看起来像模像样的,至少在萌萌眼里还不错。 她盯着那报纸看个不停,努力地辨认出那上面的字儿,笑着说:“真好啊,会有人来买吗?” “我也不知道,”出乎她的意料,睿哥儿甚至摊开手说:“我已经让他们往城里铺货了,好不好卖要看市场。” 老张家对这矿泉水非常重视,第一批货就给送到了省城里的专卖店,这家专卖店是合作社开的,城里人都知道,里面专卖桃源村的各种特产,不仅营养高,而且口感好,档次特别不错,包装还很精美,说了那么多,不外乎就是一个字,贵。 所以,这家专卖店的特『色』就是贵,在省城里都出了名的,偏偏神奇的是,城里人就吃这一套,如今他们的生活好了,更加追求一些有营养的高档食品,桃源村的土特产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客人们今天逛专卖店,就看见了新鲜上市的矿泉水,还是礼品装,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箱子里,外面打着彩带,系着蝴蝶结,简直像个百宝盒似的。 水还能拿来当礼品啊,客人们谁也没有听说过,虽说可以试喝,但他们觉得水就是水,就算好喝一点儿,也不值得花钱去买。 结果就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但也有一些人愿意花钱,他们是被那捆绑的优惠吸引住的。今天买一箱矿泉水,就送一盒草莓,那草莓看着也不多,大概也就一斤吧,平时卖得挺贵,这会儿白送,就给人一种占便宜的感觉,为了这份草莓,他们掏钱也要买。 专卖店里的服务员卖力地推销,说得嘴巴都快起泡了,好歹也给卖出去一些,没赚个零鸭蛋回来。 这样的成绩,睿哥儿当然是不满意的,他信心满满,就得到这么个结果,实在太打击人了。 老石头矿泉水生产出来,村子里是谁都不买的,他们自己就有水喝。 游客们也买得非常少,他们在村子里旅游,从来不用为了喝水的事儿发愁,是椰子汁不好喝么?还是西瓜不好吃?他们犯不着专门花钱去买水喝。有些机灵的游客,还晓得带上水桶,从村里打水回去泡茶,一『毛』钱都不花。 看来这矿泉水,无论是在村子里,还是在城里,都没有人买账了,广告也没啥用处,还是没有人买,正当大家伙儿想要看笑话的时候,打破僵局的,居然是一群外国游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陆陆续续就有外国人来,他们来到这里不找别的,专门就要找老石头矿泉水。 在村里各家大小饭店,还有村民自己开的特产店,甚至冯老太家的小卖部,这些天,都遇到了很多外国人来买水。 有些外国人会说简单的中文,还比划得十分起劲:“石头水,额们要石头水。”说的就是老张家的矿泉水。 乡亲们把水卖出去,这些外国人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给喝完了,仿佛不这样喝,就不痛快似的。 这下子,村里的人就纳闷了:“有那么好喝么?这水我们天天喝着,也没觉得有啥,这些外国人实在太夸张了,没见过水么?” 水这种东西,谁没有见过呀,他们是不觉得稀奇,可人家外国人稀罕得紧,更加神奇的事儿还在后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的只有我在更新,寂寞空虚冷,第一更,还欠三更,补个觉先 第189章 睿哥儿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如果他没有重活一世,说不定也跟他爷爷想的一样, 有些事情, 真的是敢想才能拼出来。 “爷爷,只要咱们肯动脑子,这年头啥东西都能卖钱。你想啊, 龙岭的水好,喝了这水,身体倍儿棒,说不定还能更加健康长寿。这样的水,凭啥没有人买?爷爷, 咱卖的不是水, 咱卖的是健康。” 他孜孜不倦地给他爷爷灌输着概念, 终于让张老头觉得有点儿道理。 “嗯,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可是……” 张老头还没有说完,就被睿哥儿打断了:“别可是了爷爷, 龙岭就是一座宝藏, 里面的水也是宝藏,就等着咱们去发掘呢。” 张老头的脑筋没有转过弯来,依然摇头说:“话虽这么说,可你这水生产出来,没人买,那也是白搭呀, 远的不提,你就说咱们村好了,哪家哪户没有水喝,谁来买你的水?” 睿哥儿笑得很有自信,“爷爷,咱们的目标不在村里,是那些看重健康的人,还有图方便的人。比如咱们出去玩,在外面想喝点儿饮料都难,这时候要是有一瓶水,直接拧开了就能喝,那不是很方便么?” 他发现他爷爷还在犹豫,就又加了一句:“外边的游客,有些还经常跑来咱们村儿打水喝,说明他们也发现了,咱们这里的水确实很好。” “也是哈,咱们村儿自己不需要,游客们需要啊,最起码也能卖给他们,让我好好想想,你先去玩吧。” 张老头终于被他说服了,觉得这件事儿可以干,他随后问过了郝专家,又和自家的儿子商量,最终决定要听睿哥儿的,把这水厂开起来。 建个矿泉水厂,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水源,张老头雇了郝专家和他的学生,让他们深入到龙岭里面去考察,终于找到了最佳的水源地,他直接就给承包了,好在都是人家不要的荒山和荒地,花不了几个钱。 花钱的大头还在建造厂房上面,真是不干不知道啊,原来开个矿泉水厂,要求还挺高,很多机器和设备都得从国外买,张老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机器的事儿搞定,矿泉水厂也终于可以开起来了。 老张家忙活得风风火火,村民们也都看在眼里。 他们第一回听说,山里的水居然能卖钱,这是村民们做梦都想不到的,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啥时候想起来要用水了,直接跑到河里啊或者井边,水多得是,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些水也要买。 这么荒诞的事儿,村里的很多人都不理解,也有很多人在说风凉话。 比如有个老太婆就说了:“老张家真是钱多了烧手,竟然要把水卖出去,他们以为装个瓶子,那水就能值钱了不成?不还是水么?我看谁会买,买的人脑子缺筋了吧。” 另一个汉子就说:“不可能吧鸟婶儿,石头叔多么精明的人啊,不赚钱的事儿他肯干么?绝对有咱们不了解的情况,说不定那水值钱的很。” “值不值钱,你自己不知道啊?”叫鸟婶儿的老太婆很轻蔑地看他,直到对方低下了头,她才得意洋洋地说:“能有啥子情况?说到底,还不是把水装进瓶子里面卖。” 她嘲笑完,忽然神秘地说:“我跟你们讲啊,老石头那厂子要建好,还得花很多很多钱,他们家都打算从银行里贷款了,要是以后那水卖不出去,那不就亏本亏到姥姥家了。” 有个汉子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帮腔了几句:“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啥?人石头叔自己有本事,能从银行里贷到款,银行也愿意贷给他,这就是本事。” “他那厂子要是开起来,肯定还要在咱们村里招工,我家二小子明年就要毕业了,我准备让他去厂子里试试。” “说的是呢,”另外一个村民也说:“甭管人家能不能赚到钱,反正就开在咱们村里,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也打算让我家姑娘去他那里干,比去外面打工强多了。” 桃源村开了那么多工厂,他们这群村子的人最先受益,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就是这样的情况。 在家门口就能打工,甚至一家好几口人都能进去打工,这年头当个工人可吃香了,就算是私人厂子也吃香,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们呢。 甚至桃源村的人都不够用了,附近村子里也有很多人跑来打工,许多年轻人都往桃源村跑,也是他们村里一个骄傲的事儿。 等这个工厂建好,时间也进入第二年春天了,第一瓶生产出来的水,被睿哥儿送给了萌萌。 萌萌也从来没有见过矿泉水长啥样,很好奇地盯着它看,外面的瓶子是透明的塑料,上面有一圈圈的螺旋花纹,拿在手上不滑溜,瓶身上贴着画,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头儿剪影,挑着两担子水,正从群山深处走出来,画是蓝『色』的,很清爽。 张家的矿泉水,取得就是张老头儿的名字,老石头矿泉水,意思就是从古老的石头山里流出来的水。 萌萌捧着这瓶水,在睿哥儿期待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尝了尝,咧开嘴儿说:“还行吧,好像有点儿甜哦。” 睿哥儿笑了,他想起了那个着名的广告,农夫山泉不就是有点儿甜么,他家这水比农夫山泉还要好,有个甜味儿算啥,那都是最基本的。 睿哥儿还把一份报纸,放在了萌萌的面前,献宝似的说:“给你看我家打的广告,喏,你看这儿。” 那报纸上用了巨幅的版面,打出了广告词儿:“老石头矿泉水,经过亿万年火山岩过滤的矿泉水,你还在等什么,快来抢购吧。” 底下就是一瓶瓶矿泉水的照片,看起来像模像样的,至少在萌萌眼里还不错。 她盯着那报纸看个不停,努力地辨认出那上面的字儿,笑着说:“真好啊,会有人来买吗?” “我也不知道,”出乎她的意料,睿哥儿甚至摊开手说:“我已经让他们往城里铺货了,好不好卖要看市场。” 老张家对这矿泉水非常重视,第一批货就给送到了省城里的专卖店,这家专卖店是合作社开的,城里人都知道,里面专卖桃源村的各种特产,不仅营养高,而且口感好,档次特别不错,包装还很精美,说了那么多,不外乎就是一个字,贵。 所以,这家专卖店的特『色』就是贵,在省城里都出了名的,偏偏神奇的是,城里人就吃这一套,如今他们的生活好了,更加追求一些有营养的高档食品,桃源村的土特产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客人们今天逛专卖店,就看见了新鲜上市的矿泉水,还是礼品装,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箱子里,外面打着彩带,系着蝴蝶结,简直像个百宝盒似的。 水还能拿来当礼品啊,客人们谁也没有听说过,虽说可以试喝,但他们觉得水就是水,就算好喝一点儿,也不值得花钱去买。 结果就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但也有一些人愿意花钱,他们是被那捆绑的优惠吸引住的。今天买一箱矿泉水,就送一盒草莓,那草莓看着也不多,大概也就一斤吧,平时卖得挺贵,这会儿白送,就给人一种占便宜的感觉,为了这份草莓,他们掏钱也要买。 专卖店里的服务员卖力地推销,说得嘴巴都快起泡了,好歹也给卖出去一些,没赚个零鸭蛋回来。 这样的成绩,睿哥儿当然是不满意的,他信心满满,就得到这么个结果,实在太打击人了。 老石头矿泉水生产出来,村子里是谁都不买的,他们自己就有水喝。 游客们也买得非常少,他们在村子里旅游,从来不用为了喝水的事儿发愁,是椰子汁不好喝么?还是西瓜不好吃?他们犯不着专门花钱去买水喝。有些机灵的游客,还晓得带上水桶,从村里打水回去泡茶,一『毛』钱都不花。 看来这矿泉水,无论是在村子里,还是在城里,都没有人买账了,广告也没啥用处,还是没有人买,正当大家伙儿想要看笑话的时候,打破僵局的,居然是一群外国游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陆陆续续就有外国人来,他们来到这里不找别的,专门就要找老石头矿泉水。 在村里各家大小饭店,还有村民自己开的特产店,甚至冯老太家的小卖部,这些天,都遇到了很多外国人来买水。 有些外国人会说简单的中文,还比划得十分起劲:“石头水,额们要石头水。”说的就是老张家的矿泉水。 乡亲们把水卖出去,这些外国人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给喝完了,仿佛不这样喝,就不痛快似的。 这下子,村里的人就纳闷了:“有那么好喝么?这水我们天天喝着,也没觉得有啥,这些外国人实在太夸张了,没见过水么?” 水这种东西,谁没有见过呀,他们是不觉得稀奇,可人家外国人稀罕得紧,更加神奇的事儿还在后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的只有我在更新,寂寞空虚冷,第一更,还欠三更,补个觉先 第190章 这一切的一切, 原因都在一个外国人身上,那是一个法国记者, 一次偶然的机会, 他来到桃源村旅游,喝到了这里的老石头矿泉水,顿时惊为天人, 回去以后,他就写了篇文章,专门介绍这种水。 这个法国记者,把老石头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简直就是人间第一水, 还说来到桃源村旅游的人, 不喝这种水, 就等于没有来过桃源村。 他用煽情的笔触这样写着:在遥远的东方古国, 有一个群山环绕的美丽村庄,那是被上帝祝福过的地方,生产一种比阿尔卑斯山矿泉还要纯净的泉水, 它的名字叫做老石头水…… 西方人就是被他这样的介绍打动的, 试想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阿尔卑斯山矿泉水还要好的水,还会是什么样的水呀,他们的好奇心简直爆棚了,恨不得亲自过去尝尝,弄清楚那水到底有啥特别的。 许多外国友人, 原本没有打算来中国的,看到这个报道就选择来中国,他们专门来到桃源村里,探寻矿泉水的秘密。 一走进村庄,这里如同伊甸园般的美景,和纯净的自然环境,还有那些善良友好的原住民们,都让外国人对这里很快有了好感。 他们品尝着老石头水,觉得这水非常非常不错,完全可以媲美阿尔卑斯山泉,甚至还要超过它一点点。 他们中的有些人,本身就是矿泉水方面的专家,甚至有人直接就出生在依云小镇,从小喝着优质的矿泉水长大,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呢。 也因此,他们对这里的矿泉水更加惊喜了,一个世界级的矿泉水小镇,即将在他们的见证下诞生,想想都让人激动呢。 这些激动的外国人,还发明了很多喝水的招数。 坐着喝,站着喝,装在瓶子里面喝,那都已经老掉牙了。 他们选择仰泳,徜徉在桃源村蓝『色』的海洋里,听着海浪亲吻着沙滩,轻轻地啜上一口纯天然加上冰块的矿泉水,啊,多么惬意的享受。 有时候游累了,他们还可以喂给海豚们喝,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海豚,黑『色』的,白『色』的,黑白相间的,甚至还有粉『色』的,所有的海豚都非常亲人,也特别喜欢喝游客们杯子里的水。 爱搞怪的老外,还可以选择倒立着喝,或者叼在嘴上,划着冲浪板那那样地喝,就连在泡温泉的时候,他们都不忘带上一瓶矿泉水。 这一个个搞笑的花招,通过照片流传出去,吸引了更多的外国人来到这里。 睿哥儿也是后来才听说了内情,他没想到就一瓶矿泉水,外国人居然能喝出花儿来,真是寂寞难耐的外国人呐。 他马上就建议他爷爷,搞一个喝水的比赛,让感兴趣的人都来参加,甚至还给出高额的奖励,足足有两万块美金。 这样的比赛一出来,毫不夸张地说,在整个世界上都引起了轰动。 在这年头,很少有比赛能够给出这么高的奖金。两万美金不是一个小数目,假如一个外国人来到中国旅游,十五天的行程算下来,顶多也就花个两千块美金左右,这还是全程都是豪华游的情况。 像背包客那种,几百美金就搞定了,所以两万美金是很大一笔数目,瞬间吸引了许多外国人的眼球,他们为了这美金,也愿意拼了,要是能够拿头奖,最起码也能尽赚一万八,拿不到也没事儿,还有很多小奖可以拿。 前来参赛的人,都对自己很有自信,觉得可以拿到奖。他们中的很多人连准备都没有,就千里迢迢地赶来了,想着不就是喝水么,他们还能被水呛死不成,压根不把它当做难事儿。 报名的人越来越多,村子里都住不下了,后面来的人只能住到公社里,再后面的人,就只有省城可以去了。 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外国人,还都说要来参加比赛,可想而知,领导们都非常重视。 一个不起眼的矿泉水厂,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名堂,还招来了那么多外国人,领导们不得不重视啊,能来的都来了,还把记者们也给带来了。 到了比赛的那一天,场面十分地宏大,甚至还有电视台派来的采访车,全程进行录像。 老石头牌矿泉水,第一届世界级的花样喝水挑战赛,就这样开始了。 首先这第一关,就是大水缸比赛,谁喝的多谁就能赢。 来自各个国家的外国人,还有听到消息赶来的中国人,连同村子里自认为很有实力的大小伙子们,都甩开了膀子干,拧开矿泉水盖子就开始喝。 刚开始喝那是相当地容易,慢慢地就有人坚持不下去了,水再好喝,那味道也很寡淡,没滋没味进到肚里还特别占地方,有些人喝得反胃,有些人直接就吐了,这样的人当然就被淘汰了。 萌萌家的几个哥,在这第一关就走不下去了,只有大娃还坚持到最后,跟他一起通关的,还有鼠娃子家的狗剩。 狗剩这家伙,比大娃还小一岁,天生就是高壮个子,喝起水来跟鲸鱼似的,哗啦啦地往嗓子里面灌,看上去就是一个行走的大水缸子。 “好样的,狗剩,喝死他们那帮外国人。” “狗剩,你要加油啊,咱村里就靠你啦。” “狗剩哥,给你加油啊,给你加油,你快快喝,喝多点儿。” 这些都是村民们鼓励的话,就连萌萌也在高喊着加油:“大哥,狗剩,你们加油啊啊啊!” 伴随着萌萌这声呐喊,第一关终于落下了帷幕,狗剩还跟个没事儿一样,大娃一走下来就开始吐了,没别的全是水,天知道他喝进去多少水,想到后面还要闯关,他连脸『色』都绿了。 为了公平,他们这第一关结束之后,压根就没有休息的时间,直接开始了第二关。 这第二关就没那么容易了,需要穿越障碍再去喝水,这中间各种各样的障碍物,都是睿哥儿根据后世的电视节目改造的,有旋转楼梯、人体转盘、空中过桥、轻功水上漂,等等等等,全部设在海面上,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难度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很多人第一关就败了,大娃也坚持不了,他勉强通过旋转楼梯,到了人体转盘的时候又开始吐,那转盘让他倒立着,肚子里的水冲向脑门,那股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大娃蔫不拉几地从比赛场上走下来,拐到了睿哥儿他们后台,泄愤似的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着。 “好你个睿哥儿,你咋想出来这种损招,我差点儿被你整残了,这比赛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睿哥儿怂着肩膀,抖落了他的手,很无辜地说:“大哥,我早跟说过了,不让你参加,你还非要参加。” 他示意大娃去看终点站,“这比赛图的就是乐子,你看大家笑得多开心,最后能够顺利喝到水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 狗剩就是这么个不一般的人,难度如此大的闯关也被他通过了,他事先压根没有练习过,甚至连比赛是什么样都不知道,纯粹就是靠自身的灵巧,险险地胜过了许多中外游客。 当狗剩喝到尽头那瓶水的时候,围观的群众们都为他喝彩,年龄还这么小的娃娃,竟然这么有能耐,知道他的人都觉得这桃源村真是卧虎藏龙啊。 萌萌也激动得像打了鸡血:“哇哦,狗剩哥哥好厉害呀。” 睿哥儿正要吃醋,又听见萌萌在说:“睿哥哥更厉害,这个比赛是你想出来的。” 他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调整好,似笑又不是在笑,索『性』装起了深沉说:“以后你就知道我多厉害了。” 那下面的比赛还在继续,最后的一关是在龙岭里进行丛林穿越。 大家伙儿进入龙岭,那里面的环境就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原来龙岭是这样的,参天的古木,茂密的森林,还有漫山的野花,恒古不变的火山岩,吸上一口空气,就好像获得了新生,太美了这环境,真不愧是顶级矿泉水生产的地方。 他们在丛林中寻找所谓的宝藏,其实就是事先藏在这里的老石头矿泉水,藏宝的地点也很有心机,分布在几个最好的水源地,为的就是让他们看清楚泉水的产地。 这样一场比赛,可以让所有人都了解到老石头矿泉水,睿哥儿的努力就没有白费,他花上不多的钱,却做出了这么大的广告,相信过了今天,他们家的矿泉水就在全世界出了名,就算最终走不出国门,在国内也算得上是第一了。 可别小看这个第一,任谁做到了行业第一,都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这不,比赛还没有结束,就有领导当场说要采购他们的矿泉水,用来供给领导们喝,这就是生意呀。 惊喜还不止这一个,刚刚结束了比赛,就有外国人找上门来了。 来的人叫做威廉史密斯,自我介绍他是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商人,看着大概四十来岁,挺着个将军肚,还有点儿红脖子,就好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作者有话要说:  天亮说晚安,就只差今天的两更了,哇哈哈哈哈 第190章 这一切的一切, 原因都在一个外国人身上,那是一个法国记者, 一次偶然的机会, 他来到桃源村旅游,喝到了这里的老石头矿泉水,顿时惊为天人, 回去以后,他就写了篇文章,专门介绍这种水。 这个法国记者,把老石头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简直就是人间第一水, 还说来到桃源村旅游的人, 不喝这种水, 就等于没有来过桃源村。 他用煽情的笔触这样写着:在遥远的东方古国, 有一个群山环绕的美丽村庄,那是被上帝祝福过的地方,生产一种比阿尔卑斯山矿泉还要纯净的泉水, 它的名字叫做老石头水…… 西方人就是被他这样的介绍打动的, 试想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阿尔卑斯山矿泉水还要好的水,还会是什么样的水呀,他们的好奇心简直爆棚了,恨不得亲自过去尝尝,弄清楚那水到底有啥特别的。 许多外国友人, 原本没有打算来中国的,看到这个报道就选择来中国,他们专门来到桃源村里,探寻矿泉水的秘密。 一走进村庄,这里如同伊甸园般的美景,和纯净的自然环境,还有那些善良友好的原住民们,都让外国人对这里很快有了好感。 他们品尝着老石头水,觉得这水非常非常不错,完全可以媲美阿尔卑斯山泉,甚至还要超过它一点点。 他们中的有些人,本身就是矿泉水方面的专家,甚至有人直接就出生在依云小镇,从小喝着优质的矿泉水长大,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呢。 也因此,他们对这里的矿泉水更加惊喜了,一个世界级的矿泉水小镇,即将在他们的见证下诞生,想想都让人激动呢。 这些激动的外国人,还发明了很多喝水的招数。 坐着喝,站着喝,装在瓶子里面喝,那都已经老掉牙了。 他们选择仰泳,徜徉在桃源村蓝『色』的海洋里,听着海浪亲吻着沙滩,轻轻地啜上一口纯天然加上冰块的矿泉水,啊,多么惬意的享受。 有时候游累了,他们还可以喂给海豚们喝,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海豚,黑『色』的,白『色』的,黑白相间的,甚至还有粉『色』的,所有的海豚都非常亲人,也特别喜欢喝游客们杯子里的水。 爱搞怪的老外,还可以选择倒立着喝,或者叼在嘴上,划着冲浪板那那样地喝,就连在泡温泉的时候,他们都不忘带上一瓶矿泉水。 这一个个搞笑的花招,通过照片流传出去,吸引了更多的外国人来到这里。 睿哥儿也是后来才听说了内情,他没想到就一瓶矿泉水,外国人居然能喝出花儿来,真是寂寞难耐的外国人呐。 他马上就建议他爷爷,搞一个喝水的比赛,让感兴趣的人都来参加,甚至还给出高额的奖励,足足有两万块美金。 这样的比赛一出来,毫不夸张地说,在整个世界上都引起了轰动。 在这年头,很少有比赛能够给出这么高的奖金。两万美金不是一个小数目,假如一个外国人来到中国旅游,十五天的行程算下来,顶多也就花个两千块美金左右,这还是全程都是豪华游的情况。 像背包客那种,几百美金就搞定了,所以两万美金是很大一笔数目,瞬间吸引了许多外国人的眼球,他们为了这美金,也愿意拼了,要是能够拿头奖,最起码也能尽赚一万八,拿不到也没事儿,还有很多小奖可以拿。 前来参赛的人,都对自己很有自信,觉得可以拿到奖。他们中的很多人连准备都没有,就千里迢迢地赶来了,想着不就是喝水么,他们还能被水呛死不成,压根不把它当做难事儿。 报名的人越来越多,村子里都住不下了,后面来的人只能住到公社里,再后面的人,就只有省城可以去了。 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外国人,还都说要来参加比赛,可想而知,领导们都非常重视。 一个不起眼的矿泉水厂,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名堂,还招来了那么多外国人,领导们不得不重视啊,能来的都来了,还把记者们也给带来了。 到了比赛的那一天,场面十分地宏大,甚至还有电视台派来的采访车,全程进行录像。 老石头牌矿泉水,第一届世界级的花样喝水挑战赛,就这样开始了。 首先这第一关,就是大水缸比赛,谁喝的多谁就能赢。 来自各个国家的外国人,还有听到消息赶来的中国人,连同村子里自认为很有实力的大小伙子们,都甩开了膀子干,拧开矿泉水盖子就开始喝。 刚开始喝那是相当地容易,慢慢地就有人坚持不下去了,水再好喝,那味道也很寡淡,没滋没味进到肚里还特别占地方,有些人喝得反胃,有些人直接就吐了,这样的人当然就被淘汰了。 萌萌家的几个哥,在这第一关就走不下去了,只有大娃还坚持到最后,跟他一起通关的,还有鼠娃子家的狗剩。 狗剩这家伙,比大娃还小一岁,天生就是高壮个子,喝起水来跟鲸鱼似的,哗啦啦地往嗓子里面灌,看上去就是一个行走的大水缸子。 “好样的,狗剩,喝死他们那帮外国人。” “狗剩,你要加油啊,咱村里就靠你啦。” “狗剩哥,给你加油啊,给你加油,你快快喝,喝多点儿。” 这些都是村民们鼓励的话,就连萌萌也在高喊着加油:“大哥,狗剩,你们加油啊啊啊!” 伴随着萌萌这声呐喊,第一关终于落下了帷幕,狗剩还跟个没事儿一样,大娃一走下来就开始吐了,没别的全是水,天知道他喝进去多少水,想到后面还要闯关,他连脸『色』都绿了。 为了公平,他们这第一关结束之后,压根就没有休息的时间,直接开始了第二关。 这第二关就没那么容易了,需要穿越障碍再去喝水,这中间各种各样的障碍物,都是睿哥儿根据后世的电视节目改造的,有旋转楼梯、人体转盘、空中过桥、轻功水上漂,等等等等,全部设在海面上,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难度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很多人第一关就败了,大娃也坚持不了,他勉强通过旋转楼梯,到了人体转盘的时候又开始吐,那转盘让他倒立着,肚子里的水冲向脑门,那股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大娃蔫不拉几地从比赛场上走下来,拐到了睿哥儿他们后台,泄愤似的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着。 “好你个睿哥儿,你咋想出来这种损招,我差点儿被你整残了,这比赛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睿哥儿怂着肩膀,抖落了他的手,很无辜地说:“大哥,我早跟说过了,不让你参加,你还非要参加。” 他示意大娃去看终点站,“这比赛图的就是乐子,你看大家笑得多开心,最后能够顺利喝到水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 狗剩就是这么个不一般的人,难度如此大的闯关也被他通过了,他事先压根没有练习过,甚至连比赛是什么样都不知道,纯粹就是靠自身的灵巧,险险地胜过了许多中外游客。 当狗剩喝到尽头那瓶水的时候,围观的群众们都为他喝彩,年龄还这么小的娃娃,竟然这么有能耐,知道他的人都觉得这桃源村真是卧虎藏龙啊。 萌萌也激动得像打了鸡血:“哇哦,狗剩哥哥好厉害呀。” 睿哥儿正要吃醋,又听见萌萌在说:“睿哥哥更厉害,这个比赛是你想出来的。” 他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调整好,似笑又不是在笑,索『性』装起了深沉说:“以后你就知道我多厉害了。” 那下面的比赛还在继续,最后的一关是在龙岭里进行丛林穿越。 大家伙儿进入龙岭,那里面的环境就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原来龙岭是这样的,参天的古木,茂密的森林,还有漫山的野花,恒古不变的火山岩,吸上一口空气,就好像获得了新生,太美了这环境,真不愧是顶级矿泉水生产的地方。 他们在丛林中寻找所谓的宝藏,其实就是事先藏在这里的老石头矿泉水,藏宝的地点也很有心机,分布在几个最好的水源地,为的就是让他们看清楚泉水的产地。 这样一场比赛,可以让所有人都了解到老石头矿泉水,睿哥儿的努力就没有白费,他花上不多的钱,却做出了这么大的广告,相信过了今天,他们家的矿泉水就在全世界出了名,就算最终走不出国门,在国内也算得上是第一了。 可别小看这个第一,任谁做到了行业第一,都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这不,比赛还没有结束,就有领导当场说要采购他们的矿泉水,用来供给领导们喝,这就是生意呀。 惊喜还不止这一个,刚刚结束了比赛,就有外国人找上门来了。 来的人叫做威廉史密斯,自我介绍他是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商人,看着大概四十来岁,挺着个将军肚,还有点儿红脖子,就好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作者有话要说:  天亮说晚安,就只差今天的两更了,哇哈哈哈哈 第191章 史密斯一开口就要国外的代理权, 他是这样说的:“我在美国有很好的商业网络,经营过二十多个品牌的产品, 全都卖得不错, 你把矿泉水的独家总代理交给我,我保证给你打开北美市场,再进攻到欧洲。” 史密斯越说越有自信, 甚至还暗示说:“我在全球各地,都能找到合适的商业伙伴,比如,沃尔玛百货公司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以为这样说,对方就会就范, 没想到睿哥儿直接拒绝了。 “不可能, 我们顶多只能给你美国的代理权, 最多最多加上加拿大, 而且是有限制的代理权。也就是说你只能优先代理,假如你干得不好,我们有权利换掉你。” 开什么玩笑, 代理权里面的猫腻可大着呢, 睿哥儿当然很清楚了,他可不愿意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矿泉水,成为别人发财的垫脚石,这个外国佬想蒙他,门都没有。 史密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很诧异地问:“这个小男孩儿, 你是谁?为什么是你出来跟我说话?” 他表面上是在问睿哥儿,实际上眼神却看向了张老头,隐隐带着些问罪的意思。 张老头压根就不鸟他,挺自己的孙子说:“他是这家工厂将来的老板,他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 张老头好自豪啊他,觉得他家孙子就是神童,简直太聪明了有没有。 史密斯只犹豫了一瞬间,就点头说:“ok,这个条件我可以接受,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代理价,你知道美国的市场很大,仅佛罗里达一个州,每年就要消耗掉十多亿美元的瓶装水,这也意味着竞争激烈,你们的水有价格优势吗?如果没有,我想是卖不出去的。” 他这么说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压价,一旦让他拿到了代理权,他在北美那边想怎么卖就怎么卖,老张家在中国又管不了他,实在是『奸』诈啊。 可惜他遇上的是睿哥儿,前世睿哥儿为了寻找萌萌,还真踏上过美国的土地,自然也去过佛罗里达州,对那里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这个老外讹不了他。 “史密斯先生,美国整个境内都有直饮水,按道理来说,应该没有人需要瓶装水,偏偏瓶装水还卖得不错,这是为什么呢?” 他抛给了美国人一个问题,又自己解答说:“我想是因为方便,美国人已经有了这种意识,对比那些味道奇怪的直饮水,他们更愿意选择纯天然的矿泉水,我说得对不对?” “呃,这个……”史密斯说不出来话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远在中国的小男孩儿,竟然对美国的市场了如指掌,真是不能小看啊。 史密斯心中警惕,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你只说对了一半,世界上那么多矿泉水的牌子,你们只是其中的一家,还是资历最浅的一家,我想不出你们有什么优势,可以让挑剔的美国人非你们不可。” 面对他的刁难,睿哥儿只是淡淡地笑了,说了一句很玩味的话:“史密斯先生,你来了,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让我来告诉你,我们的优势,是其他矿泉水都没有的。” 睿哥儿的眼里发出自信的光,用流利的英语说:“老石头矿水泉,比阿尔卑斯山的矿水泉还要好,好到什么程度呢?我们就对比矿物质好了,能够抑制人体衰老的锶物质,我们的含量是阿尔卑斯山泉的十二倍,包括其他的营养物质,也远远高于其他的矿泉水。”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史密斯,很有自信地保证:“我敢说,这样的矿泉水在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卖走一瓶就少一瓶,我们卖得恰恰就是稀缺『性』。史密斯先生,请你记住,老石头矿泉水不是大路货『色』,它应该是奢侈品。” 史密斯满脸惊疑地看着他,仿佛睿哥儿是什么怪物,太吓人了,这个小孩儿确实是怪物,他最多也就十二三岁吧,竟然拥有如此缜密的商业思维,真是一个经商的天才。 史密斯回想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哦想起来了,他还在为戴牙套的事儿犯愁呢,担心被同学们嘲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不由得认真地对待起来。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就算你家的矿泉水再好,到了美国也一样,同样都是水,美国人不会因为你的水比较有营养,就买你的水,希望你重视我的意见。” 到了这一步,史密斯还是不肯放弃他的利益,那睿哥儿只能不客气了。 “史密斯先生,我听说你们美国人为了卖出去玉米片,花了整整四五十年的时间,才让民众们相信,吃玉米片对儿童的健康有好处,但事实是什么呢?” 他摊开两只手,说得有些嘲讽:“事实就是,玉米片的添加剂太多了,还有很多糖,这些都是对健康不利的,偏偏你们美国人就相信了。哈哈,同样的事情,也发生了纸『尿』布的身上,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美国人也是看宣传的。” 他用蛊『惑』的口吻说:“你宣传的产品是什么样,只要有人相信,他们就肯掏钱买,美国人都很有钱,你们愿意花钱买那么贵的汽车,为什么就不愿意花上一点点小钱,给自己买一瓶健康的水呢?” 他敏锐地察觉到美国佬还想说话,又赶紧加了一句:“史密斯先生,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不要把我们的老石头水,跟外面那些普通的水相提并论,我们的水,是流动的『液』体黄金,是活生生的天然营养品,它应该有相匹配的价钱,而这个价钱,绝对不会太低。” 史密斯惊讶得手帕都快要掉了,在这个凉爽的办公室里,他额头上的汗水却一滴滴地落下。 他实在是太震惊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睿哥儿的表现,彻底颠覆了史密斯对中国人的看法。 在他印象中,中国人都是很贫穷很落后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恰恰就是一个中国男孩儿,洞察了他的居心,彻底粉碎了他的妄念。 史密斯垂下了高傲的头颅,终于认输说:“好吧,你赢了,如果你们的水,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么我愿意接受你们的报价。” 睿哥儿满意地笑了,趁热打铁说:“史密斯先生,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们的水是有检验的,你也可以叫别人帮你检验,这个东西假不了,你就放心好了。” 直到此时,史密斯才完完全全地服气了,他心想妖孽啊,这个小男孩儿就是个妖孽,想他史密斯纵横商场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睿哥儿这样的,仿佛他心里在想什么,睿哥儿都能提前猜到,真是太可怕了。 甭管史密斯背地里如何吐槽,这桩买卖总算是谈下来了。 他从工厂收购了第一批老石头水,立刻马不停蹄地运回美国,然后就开始打广告了。 那个广告词也相当有意思,就像睿哥儿说的那样,他把老石头水比喻成流动的『液』体黄金,真真正正卖出了高价,最后竟然成为了美国人餐桌上的奢侈品,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 就说现在,萌萌在办公室里,亲眼看见了睿哥儿卖东西,等美国人一走,她就很佩服地说:“睿哥哥你好厉害呀,把那个外国人说得都没话讲了。” 睿哥儿抿着嘴笑,心里得意得要命,嘴上却还在谦虚:“这都没啥,萌萌你好好学英语,将来你也可以的,外国人都很好忽悠。” “哈哈哈,睿哥哥你是忽悠大王。”萌萌觉得那个史密斯吃瘪的样子好好笑,想起来就让她笑个不停。 张老头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看着自个儿的孙子,好像不认识似的,睿哥儿太能忽悠了,他觉得那个外国佬,就是被他孙子忽悠瘸了才答应,居然肯接受他们的高价。 哎呦,那么高的价,张老头一想起来都觉得心太黑了,美国人拿回国要怎么卖出去呀,会有傻帽愿意挨宰么? 张老头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他的老心肝哦,真的是老咯,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看来以后啊,还是要靠睿哥儿才行。 老张家的矿泉水,在短短的几个月当中,就出了大名,而且这名声还跑到外国去了,外国人都说好的东西,那当然是杠杠滴好,结果就是墙外开花强内香,听到消息的人都跑来买了。 老石头矿泉水呀,那可是世界上顶顶好的水,外国人都打了包票的,说这种水对身体特别好,拿来送礼,也让人倍儿有面子。 现如今,城里人都很乐意收到这样的礼物,因为它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一瓶五百毫升的水,竟然卖到了二十块钱,快赶上茅台的价了,真真是贵到肉痛。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老石头水在美国卖得比这贵多了,区区一瓶就要八十美元,美国人还都争着抢着要买,让史密斯和老张家都赚得盆满钵满。 直到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天天喝的水是那么金贵,装在瓶子里,那么小的一瓶就卖得老贵了,那他们家里边的井水,还有村子里的小河,以及后山那无数的河流,要是都能拿出去卖,那不得发大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会补第二更 第191章 史密斯一开口就要国外的代理权, 他是这样说的:“我在美国有很好的商业网络,经营过二十多个品牌的产品, 全都卖得不错, 你把矿泉水的独家总代理交给我,我保证给你打开北美市场,再进攻到欧洲。” 史密斯越说越有自信, 甚至还暗示说:“我在全球各地,都能找到合适的商业伙伴,比如,沃尔玛百货公司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以为这样说,对方就会就范, 没想到睿哥儿直接拒绝了。 “不可能, 我们顶多只能给你美国的代理权, 最多最多加上加拿大, 而且是有限制的代理权。也就是说你只能优先代理,假如你干得不好,我们有权利换掉你。” 开什么玩笑, 代理权里面的猫腻可大着呢, 睿哥儿当然很清楚了,他可不愿意辛辛苦苦生产出来的矿泉水,成为别人发财的垫脚石,这个外国佬想蒙他,门都没有。 史密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很诧异地问:“这个小男孩儿, 你是谁?为什么是你出来跟我说话?” 他表面上是在问睿哥儿,实际上眼神却看向了张老头,隐隐带着些问罪的意思。 张老头压根就不鸟他,挺自己的孙子说:“他是这家工厂将来的老板,他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 张老头好自豪啊他,觉得他家孙子就是神童,简直太聪明了有没有。 史密斯只犹豫了一瞬间,就点头说:“ok,这个条件我可以接受,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代理价,你知道美国的市场很大,仅佛罗里达一个州,每年就要消耗掉十多亿美元的瓶装水,这也意味着竞争激烈,你们的水有价格优势吗?如果没有,我想是卖不出去的。” 他这么说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压价,一旦让他拿到了代理权,他在北美那边想怎么卖就怎么卖,老张家在中国又管不了他,实在是『奸』诈啊。 可惜他遇上的是睿哥儿,前世睿哥儿为了寻找萌萌,还真踏上过美国的土地,自然也去过佛罗里达州,对那里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这个老外讹不了他。 “史密斯先生,美国整个境内都有直饮水,按道理来说,应该没有人需要瓶装水,偏偏瓶装水还卖得不错,这是为什么呢?” 他抛给了美国人一个问题,又自己解答说:“我想是因为方便,美国人已经有了这种意识,对比那些味道奇怪的直饮水,他们更愿意选择纯天然的矿泉水,我说得对不对?” “呃,这个……”史密斯说不出来话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远在中国的小男孩儿,竟然对美国的市场了如指掌,真是不能小看啊。 史密斯心中警惕,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你只说对了一半,世界上那么多矿泉水的牌子,你们只是其中的一家,还是资历最浅的一家,我想不出你们有什么优势,可以让挑剔的美国人非你们不可。” 面对他的刁难,睿哥儿只是淡淡地笑了,说了一句很玩味的话:“史密斯先生,你来了,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让我来告诉你,我们的优势,是其他矿泉水都没有的。” 睿哥儿的眼里发出自信的光,用流利的英语说:“老石头矿水泉,比阿尔卑斯山的矿水泉还要好,好到什么程度呢?我们就对比矿物质好了,能够抑制人体衰老的锶物质,我们的含量是阿尔卑斯山泉的十二倍,包括其他的营养物质,也远远高于其他的矿泉水。”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史密斯,很有自信地保证:“我敢说,这样的矿泉水在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卖走一瓶就少一瓶,我们卖得恰恰就是稀缺『性』。史密斯先生,请你记住,老石头矿泉水不是大路货『色』,它应该是奢侈品。” 史密斯满脸惊疑地看着他,仿佛睿哥儿是什么怪物,太吓人了,这个小孩儿确实是怪物,他最多也就十二三岁吧,竟然拥有如此缜密的商业思维,真是一个经商的天才。 史密斯回想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哦想起来了,他还在为戴牙套的事儿犯愁呢,担心被同学们嘲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不由得认真地对待起来。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就算你家的矿泉水再好,到了美国也一样,同样都是水,美国人不会因为你的水比较有营养,就买你的水,希望你重视我的意见。” 到了这一步,史密斯还是不肯放弃他的利益,那睿哥儿只能不客气了。 “史密斯先生,我听说你们美国人为了卖出去玉米片,花了整整四五十年的时间,才让民众们相信,吃玉米片对儿童的健康有好处,但事实是什么呢?” 他摊开两只手,说得有些嘲讽:“事实就是,玉米片的添加剂太多了,还有很多糖,这些都是对健康不利的,偏偏你们美国人就相信了。哈哈,同样的事情,也发生了纸『尿』布的身上,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美国人也是看宣传的。” 他用蛊『惑』的口吻说:“你宣传的产品是什么样,只要有人相信,他们就肯掏钱买,美国人都很有钱,你们愿意花钱买那么贵的汽车,为什么就不愿意花上一点点小钱,给自己买一瓶健康的水呢?” 他敏锐地察觉到美国佬还想说话,又赶紧加了一句:“史密斯先生,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不要把我们的老石头水,跟外面那些普通的水相提并论,我们的水,是流动的『液』体黄金,是活生生的天然营养品,它应该有相匹配的价钱,而这个价钱,绝对不会太低。” 史密斯惊讶得手帕都快要掉了,在这个凉爽的办公室里,他额头上的汗水却一滴滴地落下。 他实在是太震惊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睿哥儿的表现,彻底颠覆了史密斯对中国人的看法。 在他印象中,中国人都是很贫穷很落后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恰恰就是一个中国男孩儿,洞察了他的居心,彻底粉碎了他的妄念。 史密斯垂下了高傲的头颅,终于认输说:“好吧,你赢了,如果你们的水,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么我愿意接受你们的报价。” 睿哥儿满意地笑了,趁热打铁说:“史密斯先生,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们的水是有检验的,你也可以叫别人帮你检验,这个东西假不了,你就放心好了。” 直到此时,史密斯才完完全全地服气了,他心想妖孽啊,这个小男孩儿就是个妖孽,想他史密斯纵横商场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睿哥儿这样的,仿佛他心里在想什么,睿哥儿都能提前猜到,真是太可怕了。 甭管史密斯背地里如何吐槽,这桩买卖总算是谈下来了。 他从工厂收购了第一批老石头水,立刻马不停蹄地运回美国,然后就开始打广告了。 那个广告词也相当有意思,就像睿哥儿说的那样,他把老石头水比喻成流动的『液』体黄金,真真正正卖出了高价,最后竟然成为了美国人餐桌上的奢侈品,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 就说现在,萌萌在办公室里,亲眼看见了睿哥儿卖东西,等美国人一走,她就很佩服地说:“睿哥哥你好厉害呀,把那个外国人说得都没话讲了。” 睿哥儿抿着嘴笑,心里得意得要命,嘴上却还在谦虚:“这都没啥,萌萌你好好学英语,将来你也可以的,外国人都很好忽悠。” “哈哈哈,睿哥哥你是忽悠大王。”萌萌觉得那个史密斯吃瘪的样子好好笑,想起来就让她笑个不停。 张老头的脑袋还晕晕乎乎的,看着自个儿的孙子,好像不认识似的,睿哥儿太能忽悠了,他觉得那个外国佬,就是被他孙子忽悠瘸了才答应,居然肯接受他们的高价。 哎呦,那么高的价,张老头一想起来都觉得心太黑了,美国人拿回国要怎么卖出去呀,会有傻帽愿意挨宰么? 张老头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他的老心肝哦,真的是老咯,已经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看来以后啊,还是要靠睿哥儿才行。 老张家的矿泉水,在短短的几个月当中,就出了大名,而且这名声还跑到外国去了,外国人都说好的东西,那当然是杠杠滴好,结果就是墙外开花强内香,听到消息的人都跑来买了。 老石头矿泉水呀,那可是世界上顶顶好的水,外国人都打了包票的,说这种水对身体特别好,拿来送礼,也让人倍儿有面子。 现如今,城里人都很乐意收到这样的礼物,因为它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一瓶五百毫升的水,竟然卖到了二十块钱,快赶上茅台的价了,真真是贵到肉痛。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老石头水在美国卖得比这贵多了,区区一瓶就要八十美元,美国人还都争着抢着要买,让史密斯和老张家都赚得盆满钵满。 直到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天天喝的水是那么金贵,装在瓶子里,那么小的一瓶就卖得老贵了,那他们家里边的井水,还有村子里的小河,以及后山那无数的河流,要是都能拿出去卖,那不得发大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会补第二更 第192章 村民们很有一些小聪明, 虽然龙岭里最好的水,已经承包给了老张家, 但那没有关系, 村子里还有那么多水源呢,这些水就够他们造的了。 很快就有机灵的村民,自己买来罐子, 把山里的或者井里的水装瓶,也标上价钱出来卖,也不是太贵,一瓶山泉只要两块,河水或者溪水这种就要一块钱, 像家里的井水就比较不值钱了, 几『毛』钱就可以。 还是有很多游客愿意买这种的, 并不是人人都能花上二十块的高价, 去买上一瓶老石头水,对他们来说,同样都是龙岭里的水, 想来效果也不差什么, 最关键还是便宜。 所以这些天,来到桃源村的游客不干别的,就专门买水了,买到的那些水也是五花八门,有村里的,也有公社里的人跑过来挑水卖, 当起了二道贩子,收钱收到手软。 张老头一看这样不行啊,他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眼看就要被人破坏了,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家的老石头水那么廉价呢,几『毛』钱就能买到一瓶,再任由他们胡闹下去,他家的矿泉水迟早玩完。 张老头急得好像热锅里的蚂蚁,偏偏还想不出来办法,只能在家里骂:“那群兔崽子乌龟王八蛋,我平时对他们不好么,他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冒充咱们的水,赚黑心钱,哼哼。” 睿哥儿的眼珠子转了转,连忙跑来说:“爷爷你先别急,我有办法治得了他们。” 他凑到张老头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开了,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法子,张老头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笑。 “好你个睿哥儿,真有你的啊,这样的鬼点子也让你想到了,你这脑袋是咋长的?” 张老头揪住自家的孙子,瞅着他那卷『毛』小脑袋仔细地研究,看来看去都觉得十分好看,跟他老石头一样聪明,真不愧是爷孙两个。 张老头心里有了底,行动起来也就不慌忙了,他先在家里跟张光明商量好,又去几个村干部的家中串联,大家打好了主意,才一起召集了村民过来开会。 张老头在这会上就诉苦了:“乡亲们啊,你们这是把我放在火堆上烤,我可是跟美国人签订协议的,要保证咱这里的老石头水是独一份,你们现在干的是什么事儿?『摸』『摸』你们的良心,对得起我吗?” 他拍打着胸口,愤愤地说:“我张石磊,自问对村里做得不错了,娃娃们念书的初中,我没有捐钱么?村子里边修路,我也捐钱了,就连村外面的路灯,都是我出钱拉起来的,你们家的娃还在我厂里打工,工资我都是逐月逐月算给你们,生怕亏待了你们,你们倒好,回过头就拖我的后腿,今天这事儿不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 村里的人大多还是愧疚的,这事儿是他们不地道,都不太敢看张老头的眼睛。 但还是有那厚脸皮的人在争辩:“我卖自家的水咋滴啦?有人要我就可以卖,不是我说,你那水也卖得太贵了,游客们都喜欢便宜的,你凭啥不让我卖?” “凭啥?”张老头的嗓音猛地拔高了:“就凭我家工厂是注册过的,老石头的名儿也是我注册的,我还跟美国人签了协议,你要是不服气,咱就去法院里说道说道。” 这人一听到官司就怂了,态度软下来说:“这咋还扯到法院上了呢,我不过就是卖几瓶水而已。” 旁边的村民也有些害怕了,赔着笑脸说:“石头叔,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是故意抢你家生意,来买水的人都是贪小便宜,你让他们去买你家的水,他也买不起呀。再说了,我那水都是自家井里打上来的,又没偷没抢,也没去你家的水厂捣『乱』,你不让我们卖,就说不过去了。” “是啊,有钱大家一块赚嘛,又没抢你家的生意。”这话说到大家伙儿的心坎子里去了,让他们眼睁睁看着有钱不能赚,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村里的人都很眼红老石头水的高价,他们仗着人多叫嚷起来,可说到底,还是担忧张老头去告发他们,因此都很紧张地盯着他。 张老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松口说:“我也不是阻碍大家的财路,只要你们听我的,我保证你们人人都能赚钱。” 他说话留一半,让村里的人急得心里痒痒,他们将信将疑,着急地催促起来:“石头叔,你到底有啥法子,就跟我们说说呗。” 出于意料的,张老头却不肯再说了,而是把话推给了冯益民:“还是让村长来跟你们说吧。” 冯益民清了清嗓子就说开了嘴:“乡亲们呐,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你们没脸,都在一个村子里面呆着,你们不能看老张家赚钱就眼红,先别着急,我不是责怪你们,这不有个主意想跟你们说说,你们听听看有没有道理。” 等到下面终于安静下来,冯益民才继续说:“是这样的,村子里的水是属于村子的,这个大伙儿都同意吧?啊?” 他的目光一个个地看过去,直到大家伙儿都点头,才满意地说:“既然是集体的财产,那就不能让个人占去了,咱村里不是有合作社么,我打算让合作社也推出一个矿泉水的牌子,名字嘛,就叫做龙岭山泉好了,等赚到钱了,照样发给大家。” 村民们听着就觉得怪怪的,出于私心,他们也不能同意,就抬杠说:“村长,这不更加费事儿么?水到处都有,咱自己装了卖出去,用不着合作社。” 冯益民冷峻地指着他们说:“我知道你们,你们是想着自己卖钱,还能胡『乱』开价宰客对不对?都别给我做梦了,谁再敢这么干,我就跟谁不客气,当村里没有王法吗?” 他放完了狠话,又话锋一转:“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老张家的厂子你们应该知道,那里面多少机器呀,都是给水消毒用的,你们的水有消过毒吗?没消过就敢卖给游客?万一喝死人了咋办?这个责任谁付得起?” 村民们谁也说不出话来,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他们那些水就是胡『乱』装的,也不懂得消毒之类的玩意儿,万一真喝出了人命,那可就糟了。 其中一个村民立刻犹豫着说:“村长,那照你这么说,还是得让合作社来?” 冯益民板着脸说:“当然了,合作社人人都有份,到现在你们还每年拿分红呢,有合作社给你们兜底,不比你们自个儿瞎干好啊?这事儿没得商量,我说让合作社来,就让合作社来。” 这些年冯益民也算是竖立起权威,在村里他是老大,在合作社同样是老大,把一个桃源村经营得跟铁桶似的,一番话说出来,都没人敢发对他,他们也确实没啥好说的,不都是为了他们好么。 村民们想通了,也答应说:“村长,那就听你的呗,让合作社来卖水,完了给我们发钱。” 鼠娃子也在里头,他这次做得不地道,卖水的事儿他也掺和进去,这会儿红着脸蛋对张老头说:“石头叔,真是对不住啊,我之前一门心思想赚钱,也没想那么多,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张老头很满意这个效果,轻拍他的肩膀说:“说开了就没事儿,乡里乡亲的,互相理解嘛,有钱一块赚,可别像以前那样了。” 鼠娃子松了一口气说:“对,咱以后就赚个轻松钱,再不费这个事儿了。” 村民们都没了意见,合作社就可以开工了,他们委托了老张家的工厂帮忙生产,用的也是龙岭里的水,只不过名头上要比老石头水差一些,可也是顶好的水了,关键是价钱便宜呀,一瓶只卖五『毛』钱,比老石头水便宜了不知道多少倍。 有了这些瓶装水还不够,他们还在村里安装了水龙头,免费供应给需要的人,每天定量给多少,过了时间就没有了,要是想得到更多的水,那就只能花钱去买了。 当然,住在村子里的人是没有影响的,他们想要水,随时都有。 这样一来,大家伙儿就都满意了,还是睿哥儿想得周到啊。 村里那么多水,他家是不可能完全霸占的,与其让村民们戳着脊梁骨骂,倒不如让点儿利润给他们,有了利害关系,就没人敢闹事了。 睿哥儿想得深,还跟萌萌这样解释:“老石头水卖得贵,那不是一般的水,要有个低档的牌子来衬托,咱卖奢侈品嘛,当然要卖给外国人了,赚外国人的钱才叫痛快。” 他已经想好了,要把老石头水的瓶子也改掉,专门往高档的方向整,咋样高级就整咋样。 冯老太在旁边听着就觉得稀奇,『摸』着睿哥儿的脑袋说:“这鬼主意都是你想出来的?睿哥儿,你咋那么聪明呢?” 睿哥儿当然不能说实话了,他很谦虚地说:“冯『奶』『奶』,我天天在家里看书看电视,看久了就学会了呗。” “哎哟,我家娃也经常看电视,他们啥也没学会,这人比人真是没法比。” 冯老太一想起自家的孙子们,就上不来气,觉得他们太没有出息了,尤其是跟睿哥儿比较之后,就更加埋汰了。 六娃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埋汰,居然蠢蠢地说:“『奶』,我们看电视也学到了啊,你看我给妹妹做的变形金刚,做得多好,以后还得让我多看会儿电视。” 他不说还好,一说冯老太就狠狠地盯着他:“滚犊子吧你,人睿哥儿看电视,那是在学习,你就只会看些动画片,连根『毛』都没有学会,以后不许给我看电视了,只许看报纸,哪天你学的跟睿哥儿一样聪明,才能看电视。” “啊?”六娃大吃一惊,立刻叫起来:“『奶』『奶』,这不公平啊。” 冯老太斜着眼睛说:“谁规定我要公平了?我是你『奶』,还是你是我『奶』?小样儿,我是你『奶』你就得听我的,乖乖拿上书学习去,考不上大学,我把你腿给打断。” 六娃耷拉着脑袋,他这个苦命的娃哟,才这么小的年纪,就得背上考大学的重任。 萌萌很同情地望着他苦哈哈的背影,吐着小舌头说:“『奶』,我想动画片,看葫芦娃好不好?” 冯老太对待萌萌那是绝对不同的,一听立马来了劲儿:“行啊,『奶』『奶』给你调那个台。” 六娃更加失落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他是哥哥,就得认真学习,萌萌是妹妹,就可以看动画片,啊啊啊,搞得他也想做个女娃娃了。 他的心思都在电视上面,偷『摸』着就要抬起头去瞄一眼,就听见电视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这部火热的动画片,最受到小娃娃们的喜爱了,萌萌能够连着看一天都不会腻,实在是太好看了,那七个葫芦娃兄弟,还有蛇精啊什么的,都好好玩。 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一惊一乍地说:“哇,快看蛇精出来啦,这个蛇精的下巴好尖哦,跟个螳螂似的。” 旁边坐着的四喜也跟着点头,“嗯,说不定她就是螳螂精。” 萌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就是就是,那两只眼睛特别大,她就是个螳螂精变的蛇精。” 睿哥儿在旁边拼命地忍住笑,这样的萌萌好幼稚,也好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他之前还想让萌萌跳级,这转眼间二年级都过去了,他想让萌萌跳级的心思也淡了,就让她这么无忧无虑地长大也好,他愿意守护着她。 睿哥儿怎么也想不到,他这边都已经放弃了,萌萌却自个儿有了想法,她要跳级。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第二弹 第192章 村民们很有一些小聪明, 虽然龙岭里最好的水,已经承包给了老张家, 但那没有关系, 村子里还有那么多水源呢,这些水就够他们造的了。 很快就有机灵的村民,自己买来罐子, 把山里的或者井里的水装瓶,也标上价钱出来卖,也不是太贵,一瓶山泉只要两块,河水或者溪水这种就要一块钱, 像家里的井水就比较不值钱了, 几『毛』钱就可以。 还是有很多游客愿意买这种的, 并不是人人都能花上二十块的高价, 去买上一瓶老石头水,对他们来说,同样都是龙岭里的水, 想来效果也不差什么, 最关键还是便宜。 所以这些天,来到桃源村的游客不干别的,就专门买水了,买到的那些水也是五花八门,有村里的,也有公社里的人跑过来挑水卖, 当起了二道贩子,收钱收到手软。 张老头一看这样不行啊,他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眼看就要被人破坏了,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以为他家的老石头水那么廉价呢,几『毛』钱就能买到一瓶,再任由他们胡闹下去,他家的矿泉水迟早玩完。 张老头急得好像热锅里的蚂蚁,偏偏还想不出来办法,只能在家里骂:“那群兔崽子乌龟王八蛋,我平时对他们不好么,他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冒充咱们的水,赚黑心钱,哼哼。” 睿哥儿的眼珠子转了转,连忙跑来说:“爷爷你先别急,我有办法治得了他们。” 他凑到张老头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开了,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法子,张老头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笑。 “好你个睿哥儿,真有你的啊,这样的鬼点子也让你想到了,你这脑袋是咋长的?” 张老头揪住自家的孙子,瞅着他那卷『毛』小脑袋仔细地研究,看来看去都觉得十分好看,跟他老石头一样聪明,真不愧是爷孙两个。 张老头心里有了底,行动起来也就不慌忙了,他先在家里跟张光明商量好,又去几个村干部的家中串联,大家打好了主意,才一起召集了村民过来开会。 张老头在这会上就诉苦了:“乡亲们啊,你们这是把我放在火堆上烤,我可是跟美国人签订协议的,要保证咱这里的老石头水是独一份,你们现在干的是什么事儿?『摸』『摸』你们的良心,对得起我吗?” 他拍打着胸口,愤愤地说:“我张石磊,自问对村里做得不错了,娃娃们念书的初中,我没有捐钱么?村子里边修路,我也捐钱了,就连村外面的路灯,都是我出钱拉起来的,你们家的娃还在我厂里打工,工资我都是逐月逐月算给你们,生怕亏待了你们,你们倒好,回过头就拖我的后腿,今天这事儿不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 村里的人大多还是愧疚的,这事儿是他们不地道,都不太敢看张老头的眼睛。 但还是有那厚脸皮的人在争辩:“我卖自家的水咋滴啦?有人要我就可以卖,不是我说,你那水也卖得太贵了,游客们都喜欢便宜的,你凭啥不让我卖?” “凭啥?”张老头的嗓音猛地拔高了:“就凭我家工厂是注册过的,老石头的名儿也是我注册的,我还跟美国人签了协议,你要是不服气,咱就去法院里说道说道。” 这人一听到官司就怂了,态度软下来说:“这咋还扯到法院上了呢,我不过就是卖几瓶水而已。” 旁边的村民也有些害怕了,赔着笑脸说:“石头叔,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是故意抢你家生意,来买水的人都是贪小便宜,你让他们去买你家的水,他也买不起呀。再说了,我那水都是自家井里打上来的,又没偷没抢,也没去你家的水厂捣『乱』,你不让我们卖,就说不过去了。” “是啊,有钱大家一块赚嘛,又没抢你家的生意。”这话说到大家伙儿的心坎子里去了,让他们眼睁睁看着有钱不能赚,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村里的人都很眼红老石头水的高价,他们仗着人多叫嚷起来,可说到底,还是担忧张老头去告发他们,因此都很紧张地盯着他。 张老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松口说:“我也不是阻碍大家的财路,只要你们听我的,我保证你们人人都能赚钱。” 他说话留一半,让村里的人急得心里痒痒,他们将信将疑,着急地催促起来:“石头叔,你到底有啥法子,就跟我们说说呗。” 出于意料的,张老头却不肯再说了,而是把话推给了冯益民:“还是让村长来跟你们说吧。” 冯益民清了清嗓子就说开了嘴:“乡亲们呐,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你们没脸,都在一个村子里面呆着,你们不能看老张家赚钱就眼红,先别着急,我不是责怪你们,这不有个主意想跟你们说说,你们听听看有没有道理。” 等到下面终于安静下来,冯益民才继续说:“是这样的,村子里的水是属于村子的,这个大伙儿都同意吧?啊?” 他的目光一个个地看过去,直到大家伙儿都点头,才满意地说:“既然是集体的财产,那就不能让个人占去了,咱村里不是有合作社么,我打算让合作社也推出一个矿泉水的牌子,名字嘛,就叫做龙岭山泉好了,等赚到钱了,照样发给大家。” 村民们听着就觉得怪怪的,出于私心,他们也不能同意,就抬杠说:“村长,这不更加费事儿么?水到处都有,咱自己装了卖出去,用不着合作社。” 冯益民冷峻地指着他们说:“我知道你们,你们是想着自己卖钱,还能胡『乱』开价宰客对不对?都别给我做梦了,谁再敢这么干,我就跟谁不客气,当村里没有王法吗?” 他放完了狠话,又话锋一转:“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老张家的厂子你们应该知道,那里面多少机器呀,都是给水消毒用的,你们的水有消过毒吗?没消过就敢卖给游客?万一喝死人了咋办?这个责任谁付得起?” 村民们谁也说不出话来,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他们那些水就是胡『乱』装的,也不懂得消毒之类的玩意儿,万一真喝出了人命,那可就糟了。 其中一个村民立刻犹豫着说:“村长,那照你这么说,还是得让合作社来?” 冯益民板着脸说:“当然了,合作社人人都有份,到现在你们还每年拿分红呢,有合作社给你们兜底,不比你们自个儿瞎干好啊?这事儿没得商量,我说让合作社来,就让合作社来。” 这些年冯益民也算是竖立起权威,在村里他是老大,在合作社同样是老大,把一个桃源村经营得跟铁桶似的,一番话说出来,都没人敢发对他,他们也确实没啥好说的,不都是为了他们好么。 村民们想通了,也答应说:“村长,那就听你的呗,让合作社来卖水,完了给我们发钱。” 鼠娃子也在里头,他这次做得不地道,卖水的事儿他也掺和进去,这会儿红着脸蛋对张老头说:“石头叔,真是对不住啊,我之前一门心思想赚钱,也没想那么多,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张老头很满意这个效果,轻拍他的肩膀说:“说开了就没事儿,乡里乡亲的,互相理解嘛,有钱一块赚,可别像以前那样了。” 鼠娃子松了一口气说:“对,咱以后就赚个轻松钱,再不费这个事儿了。” 村民们都没了意见,合作社就可以开工了,他们委托了老张家的工厂帮忙生产,用的也是龙岭里的水,只不过名头上要比老石头水差一些,可也是顶好的水了,关键是价钱便宜呀,一瓶只卖五『毛』钱,比老石头水便宜了不知道多少倍。 有了这些瓶装水还不够,他们还在村里安装了水龙头,免费供应给需要的人,每天定量给多少,过了时间就没有了,要是想得到更多的水,那就只能花钱去买了。 当然,住在村子里的人是没有影响的,他们想要水,随时都有。 这样一来,大家伙儿就都满意了,还是睿哥儿想得周到啊。 村里那么多水,他家是不可能完全霸占的,与其让村民们戳着脊梁骨骂,倒不如让点儿利润给他们,有了利害关系,就没人敢闹事了。 睿哥儿想得深,还跟萌萌这样解释:“老石头水卖得贵,那不是一般的水,要有个低档的牌子来衬托,咱卖奢侈品嘛,当然要卖给外国人了,赚外国人的钱才叫痛快。” 他已经想好了,要把老石头水的瓶子也改掉,专门往高档的方向整,咋样高级就整咋样。 冯老太在旁边听着就觉得稀奇,『摸』着睿哥儿的脑袋说:“这鬼主意都是你想出来的?睿哥儿,你咋那么聪明呢?” 睿哥儿当然不能说实话了,他很谦虚地说:“冯『奶』『奶』,我天天在家里看书看电视,看久了就学会了呗。” “哎哟,我家娃也经常看电视,他们啥也没学会,这人比人真是没法比。” 冯老太一想起自家的孙子们,就上不来气,觉得他们太没有出息了,尤其是跟睿哥儿比较之后,就更加埋汰了。 六娃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埋汰,居然蠢蠢地说:“『奶』,我们看电视也学到了啊,你看我给妹妹做的变形金刚,做得多好,以后还得让我多看会儿电视。” 他不说还好,一说冯老太就狠狠地盯着他:“滚犊子吧你,人睿哥儿看电视,那是在学习,你就只会看些动画片,连根『毛』都没有学会,以后不许给我看电视了,只许看报纸,哪天你学的跟睿哥儿一样聪明,才能看电视。” “啊?”六娃大吃一惊,立刻叫起来:“『奶』『奶』,这不公平啊。” 冯老太斜着眼睛说:“谁规定我要公平了?我是你『奶』,还是你是我『奶』?小样儿,我是你『奶』你就得听我的,乖乖拿上书学习去,考不上大学,我把你腿给打断。” 六娃耷拉着脑袋,他这个苦命的娃哟,才这么小的年纪,就得背上考大学的重任。 萌萌很同情地望着他苦哈哈的背影,吐着小舌头说:“『奶』,我想动画片,看葫芦娃好不好?” 冯老太对待萌萌那是绝对不同的,一听立马来了劲儿:“行啊,『奶』『奶』给你调那个台。” 六娃更加失落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他是哥哥,就得认真学习,萌萌是妹妹,就可以看动画片,啊啊啊,搞得他也想做个女娃娃了。 他的心思都在电视上面,偷『摸』着就要抬起头去瞄一眼,就听见电视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这部火热的动画片,最受到小娃娃们的喜爱了,萌萌能够连着看一天都不会腻,实在是太好看了,那七个葫芦娃兄弟,还有蛇精啊什么的,都好好玩。 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一惊一乍地说:“哇,快看蛇精出来啦,这个蛇精的下巴好尖哦,跟个螳螂似的。” 旁边坐着的四喜也跟着点头,“嗯,说不定她就是螳螂精。” 萌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就是就是,那两只眼睛特别大,她就是个螳螂精变的蛇精。” 睿哥儿在旁边拼命地忍住笑,这样的萌萌好幼稚,也好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他之前还想让萌萌跳级,这转眼间二年级都过去了,他想让萌萌跳级的心思也淡了,就让她这么无忧无虑地长大也好,他愿意守护着她。 睿哥儿怎么也想不到,他这边都已经放弃了,萌萌却自个儿有了想法,她要跳级。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第二弹 第193章 萌萌暑假里去了北京, 这会儿刚回来,就吵着闹着要跳级, 按她的话说就是:“向辉哥哥和向华姐姐都跳级了, 向涛今年也要跳级,我凭啥不能跳级?” 冯老太以为她在说笑,还很同情地说:“乖宝儿, 你跟他们比啥?你表哥表姐,那是你二舅妈天天『逼』着他们学,咱们家里又没『逼』你,那样学着多累呀,咱还是安安分分上三年级好了。” 萌萌固执的小脑袋摇了摇, 说得认真极了:“『奶』, 我就想上四年级, 二舅妈说了, 学习要趁早,睿哥哥之前也说,我跳级好, 你就让我跳级嘛。” 冯老太可算是找到罪魁祸首了, 立刻瞅着边上的小子问:“睿哥儿你,我咋说你好呢,你干嘛跟萌萌这么说?” “我没有……”睿哥儿正打算否认,转念又背起了黑锅说:“没错,就是我说的,冯『奶』『奶』, 萌萌今年八岁了,我八岁的时候也读四年级,你看我不是挺好的么,所以我觉得让萌萌跳级也好,她现在学得差不多了,跳级没有影响。” 萌萌听到睿哥儿力挺她,她那活泼的眼睛里,顿时跳跃着兴奋的光,缠着她『奶』『奶』说:“『奶』,我就要跳级嘛,你给我跳级好不好?” “这哪是我说好就可以的,我说了又不算数。”冯老太被萌萌『逼』得没了法子,心中发软,终于还是答应了:“既然你要跳级,那就试试吧,听说好像是要考试,你先把试考过了再说。” 考试的事情倒是不难,萌萌的师父就是常校长,跟她师父说了以后,直接就给安排了考试。四喜也跟着她一块考了,就连八娃都来凑热闹。 八娃考的成绩太差,直接就被淘汰了,他想从一年级跳到二年级,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还是老老实实去读一年纪吧。 让人意外的是四喜,这小姑娘的成绩只比萌萌差了一点儿,按照常校长说的,她也能去读四年级。 萌萌高兴地拽在四喜跳起来,兴奋地说:“太好了,四喜,咱俩以后又可以当同桌。” 四喜笑弯了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双下巴都出来了,“哈哈哈我好开心,萌萌要不是你,让我在你家里学习,我肯定考不上。” 萌萌非常大方地说:“以后你还来我家,咱俩一块学。” 萌萌兴奋地把这个成绩告诉了她『奶』『奶』,冯老太立马骄傲得跟什么似的,觉得她这孙女太聪明了,以前她还反对来着,现在连犹豫也没有了,高高兴兴地送萌萌去上学,跟六娃一个班,都是四年级。 六娃领着妹妹走进教室,还专门跑到讲台上去说:“这是我妹,冯雨萌,谁敢欺负她,我就打死谁。” 下面的小娃娃齐刷刷地低下了头,谁敢欺负冯雨萌呀,在这村里谁不晓得,老冯家的萌萌最厉害了。上一个欺负她的人,差点儿没被当场打死,后来投到公安局里去,还被判了重刑,他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欺负她。 萌萌个子矮,和四喜坐在第一排,她俩比班上所有人都小了一岁,差距特别明显,看上去就比大家伙儿矮多了,才小小的一点儿,坐在椅子上,甚至连地面都够不着。 六娃一看这样不行啊,安慰萌萌说:“妹妹你先等一等,哥去给你搬个椅子来。” 他招呼上几个男同学,跑出去搬来了新的椅子和桌子,忙活了好半天,总算把妹妹安顿好了,六娃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感慨了一句,当哥哥不容易呀。 六娃的辛苦还在后头,自从萌萌跳级,冯老太总担心她会跟不上,逮着了机会就劝萌萌: “咱们家又不需要你去考状元,学不来没有关系,慢慢学啊,再不成,『奶』『奶』就让常校长把你调回三年级。” 萌萌对自己很有信心,不依地说:“『奶』,我可以的,别调我去三年级,我要在四年级读。” 她八岁半,虚岁都九岁了,刚到四年级没几天,就已经适应了班上的生活,不想再回去跟三年级的小娃娃们玩,她喜欢和四年级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萌萌自小就开始学写字和画画,文化课本身就比别的小朋友好,她还特别爱钱,数学也学得非常不错,甚至就连小学还没教的英语,她也能说得很流利,偶尔还会拽上两句日文。 怪不得连她的班主任都夸她说:“雨萌你应该早点儿来上四年级,你这程度搁在三年级,就耽误了。” 有了老师打包票,冯老太总算可以放心了,要不然她还以为萌萌跟不上进度。 等她家老头子回来,冯老太还很得意地显摆:“咱们家萌萌就是比别的娃娃聪明,今天她班主任跟我说了,萌萌学习比她班上的同学好多了,这次小考,她还考了全班第五名。” 冯老头笑得很开心,随口就问:“第一名是谁?” “不知道,”冯老太只把她知道的说了出来:“六娃好像是第二名,真没有想到啊,六娃那小子,学习居然还不错,下回让他教萌萌。” 六娃那小子还不知道噩运来临了,白白地把自己送上门去:“『奶』,『奶』,给你看我的成绩单。” 六娃得意地把下巴翘到天上去,这回他总可以看电视了吧,嘿嘿。 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了,冯老太看完了成绩单,很满意地说:“你笑啥笑啊你,跟个傻子似的,趁现在还有时间,你快去把明天的功课,给萌萌辅导辅导。” “啊?”六娃傻眼了,着急地问:“『奶』,咱不看电视啦?” “看啥电视,你功课做了吗?”冯老太叉着腰,“没做功课你就想看电视?想的倒挺美啊你,快去做作业,再教妹妹。” 六娃在他『奶』『奶』犀利的眼神中,只好缩着脖子,灰溜溜地躲进了书房,做功课去咯,电视他是没有机会看的,唉,命苦的娃。 好在书房里还有睿哥儿在,六娃倒是想啊,可辅导妹妹还轮不上他,睿哥儿一个人就搞定了,他压根『插』不上手,等做完了功课,就很无聊了。 六娃在位置上动来动去,就好像屁股底下扎了针头,嘴里嘀嘀咕咕地埋怨着:“『奶』『奶』真是的,还不让我看电视,哼,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么,我去外面的饭店看。” 他像做贼似的跑出去,到了外面他就自由了,村里那么多饭店,为了招揽客人,家家户户都安装了电视,他随便找一家都能看。 六娃这个贪心鬼,从这一家看到了那一家,从村头看到了村尾,游客也确实很多,还没到饭点呢,就这么多人,到了饭点,人数就更多了。 桃源村的名气大了,到这儿来旅游的人也越来越多,啥样的客人都有,这里面就有一个人发现了生财的门路。 事情也是凑巧,有一个游客跑到村民家里住宿,无意间看到了客厅里的照片框,他盯着那里面的图纸看了很久,终于发现这是一张国库券,还是面值五十块钱的国库券,绿底的,上面画着火炬和大厦的图案。 这个游客动了心思,就和这户村民打探起来:“诶,我说老乡,你这家里还有国库券啊?” “啥券?”户主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终于想起来了:“哦,你说那个啊,好多年了。” 村民回忆说:“我记得当时,好像是信用社忽悠我们买的,我们不肯买,他还给我们脸『色』瞧,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吃公家饭的,最后我还是掏钱买了这张券,你问这个干啥?” 游客当然不会说实话了,打着哈哈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张券,长得挺特别的。” 有啥特别的,这个村民心想,城里人真是没见识,居然对着一张破纸也感兴趣,他心里压根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谁成想那个游客却说:“老乡,你这张券要是没有用,不如卖给我算了。” “啥?你要买呀,你买这个做啥?”村民惊奇地瞅着他,觉得这个游客有点儿傻,居然买一张破纸。 游客把那个相框取下来,越发坚定地说:“这上面的花纹挺好看,刚好我家里差个相框,我打算买回去挂在墙上,你说吧,这券要多少钱?” 得,还真有人愿意要,村民不由得认真起来,试探『性』地说:“那……三十块钱,你看怎么样?” 这张国库券当时买的时候,几乎是半卖半送,虽然面额是五十,但他只花了二十五块钱就买到了,现在三十块卖出去,他还能赚个五块,想想还是挺不错的。 这个游客没想到居然这么便宜,差点儿没被乐疯,看来这个老乡是不清楚行情了。 最近国库券刚刚放开交易,拿国库券去卖给银行,不仅能收回原价,还能拿到这些年的利息,比如这张五十元券,三十块钱买了,至少能赚到二十多块钱利润,这样的好事儿到哪里去找。 游客简直不要太兴奋,当场就掏钱买了下来,还跟村民打听说:“老乡,我特别喜欢这种券,你们村里还有谁家有啊?” 村民数着钞票,笑呵呵地说:“多着呢,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都是那个信用社的龟孙强迫我们买的,村长家最多,我记得他当时买了好几百块钱,才把信用社的人打发走了。” “太好了!”游客忘情地叫了一声,连忙收住嘴说:“呃……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都买下来。” 真是奇了怪了,村民很疑『惑』地问:“你买那么多干啥?你家里需要那么多画么?” 这个游客找借口说:“我买回去到处挂一挂,再给亲戚朋友们送几张,我亲戚比较多,送一送就没了,老乡,你跟他们熟,要不你去给我说说?” 村民不愿意揽事儿,直接就给拒绝了:“不用,你到外面随便问,谁家都有,只要你能给得上价钱,就能买走它。” 这个游客还真没有那么多钱,他就是个城里穷教书的,只不过有个亲戚在上海,才听说了这么个事儿。 他发现了这条财路,心里面火热得很,当天就回城里去了,跟他那上海的亲戚打听清楚,第二天,他就带着所有的积蓄来到了桃源村,准备在这里大干一场。 “收国库券咯,收国库券,老乡,你家里有没有国库券?” 为了赚钱,这位老师客串的票贩子也是豁出去了,他厚着脸皮,逮住村民就问:“老乡,听说你家里有国库券对不?你那券卖不卖?我出高价给你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93章 萌萌暑假里去了北京, 这会儿刚回来,就吵着闹着要跳级, 按她的话说就是:“向辉哥哥和向华姐姐都跳级了, 向涛今年也要跳级,我凭啥不能跳级?” 冯老太以为她在说笑,还很同情地说:“乖宝儿, 你跟他们比啥?你表哥表姐,那是你二舅妈天天『逼』着他们学,咱们家里又没『逼』你,那样学着多累呀,咱还是安安分分上三年级好了。” 萌萌固执的小脑袋摇了摇, 说得认真极了:“『奶』, 我就想上四年级, 二舅妈说了, 学习要趁早,睿哥哥之前也说,我跳级好, 你就让我跳级嘛。” 冯老太可算是找到罪魁祸首了, 立刻瞅着边上的小子问:“睿哥儿你,我咋说你好呢,你干嘛跟萌萌这么说?” “我没有……”睿哥儿正打算否认,转念又背起了黑锅说:“没错,就是我说的,冯『奶』『奶』, 萌萌今年八岁了,我八岁的时候也读四年级,你看我不是挺好的么,所以我觉得让萌萌跳级也好,她现在学得差不多了,跳级没有影响。” 萌萌听到睿哥儿力挺她,她那活泼的眼睛里,顿时跳跃着兴奋的光,缠着她『奶』『奶』说:“『奶』,我就要跳级嘛,你给我跳级好不好?” “这哪是我说好就可以的,我说了又不算数。”冯老太被萌萌『逼』得没了法子,心中发软,终于还是答应了:“既然你要跳级,那就试试吧,听说好像是要考试,你先把试考过了再说。” 考试的事情倒是不难,萌萌的师父就是常校长,跟她师父说了以后,直接就给安排了考试。四喜也跟着她一块考了,就连八娃都来凑热闹。 八娃考的成绩太差,直接就被淘汰了,他想从一年级跳到二年级,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还是老老实实去读一年纪吧。 让人意外的是四喜,这小姑娘的成绩只比萌萌差了一点儿,按照常校长说的,她也能去读四年级。 萌萌高兴地拽在四喜跳起来,兴奋地说:“太好了,四喜,咱俩以后又可以当同桌。” 四喜笑弯了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双下巴都出来了,“哈哈哈我好开心,萌萌要不是你,让我在你家里学习,我肯定考不上。” 萌萌非常大方地说:“以后你还来我家,咱俩一块学。” 萌萌兴奋地把这个成绩告诉了她『奶』『奶』,冯老太立马骄傲得跟什么似的,觉得她这孙女太聪明了,以前她还反对来着,现在连犹豫也没有了,高高兴兴地送萌萌去上学,跟六娃一个班,都是四年级。 六娃领着妹妹走进教室,还专门跑到讲台上去说:“这是我妹,冯雨萌,谁敢欺负她,我就打死谁。” 下面的小娃娃齐刷刷地低下了头,谁敢欺负冯雨萌呀,在这村里谁不晓得,老冯家的萌萌最厉害了。上一个欺负她的人,差点儿没被当场打死,后来投到公安局里去,还被判了重刑,他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欺负她。 萌萌个子矮,和四喜坐在第一排,她俩比班上所有人都小了一岁,差距特别明显,看上去就比大家伙儿矮多了,才小小的一点儿,坐在椅子上,甚至连地面都够不着。 六娃一看这样不行啊,安慰萌萌说:“妹妹你先等一等,哥去给你搬个椅子来。” 他招呼上几个男同学,跑出去搬来了新的椅子和桌子,忙活了好半天,总算把妹妹安顿好了,六娃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感慨了一句,当哥哥不容易呀。 六娃的辛苦还在后头,自从萌萌跳级,冯老太总担心她会跟不上,逮着了机会就劝萌萌: “咱们家又不需要你去考状元,学不来没有关系,慢慢学啊,再不成,『奶』『奶』就让常校长把你调回三年级。” 萌萌对自己很有信心,不依地说:“『奶』,我可以的,别调我去三年级,我要在四年级读。” 她八岁半,虚岁都九岁了,刚到四年级没几天,就已经适应了班上的生活,不想再回去跟三年级的小娃娃们玩,她喜欢和四年级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萌萌自小就开始学写字和画画,文化课本身就比别的小朋友好,她还特别爱钱,数学也学得非常不错,甚至就连小学还没教的英语,她也能说得很流利,偶尔还会拽上两句日文。 怪不得连她的班主任都夸她说:“雨萌你应该早点儿来上四年级,你这程度搁在三年级,就耽误了。” 有了老师打包票,冯老太总算可以放心了,要不然她还以为萌萌跟不上进度。 等她家老头子回来,冯老太还很得意地显摆:“咱们家萌萌就是比别的娃娃聪明,今天她班主任跟我说了,萌萌学习比她班上的同学好多了,这次小考,她还考了全班第五名。” 冯老头笑得很开心,随口就问:“第一名是谁?” “不知道,”冯老太只把她知道的说了出来:“六娃好像是第二名,真没有想到啊,六娃那小子,学习居然还不错,下回让他教萌萌。” 六娃那小子还不知道噩运来临了,白白地把自己送上门去:“『奶』,『奶』,给你看我的成绩单。” 六娃得意地把下巴翘到天上去,这回他总可以看电视了吧,嘿嘿。 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了,冯老太看完了成绩单,很满意地说:“你笑啥笑啊你,跟个傻子似的,趁现在还有时间,你快去把明天的功课,给萌萌辅导辅导。” “啊?”六娃傻眼了,着急地问:“『奶』,咱不看电视啦?” “看啥电视,你功课做了吗?”冯老太叉着腰,“没做功课你就想看电视?想的倒挺美啊你,快去做作业,再教妹妹。” 六娃在他『奶』『奶』犀利的眼神中,只好缩着脖子,灰溜溜地躲进了书房,做功课去咯,电视他是没有机会看的,唉,命苦的娃。 好在书房里还有睿哥儿在,六娃倒是想啊,可辅导妹妹还轮不上他,睿哥儿一个人就搞定了,他压根『插』不上手,等做完了功课,就很无聊了。 六娃在位置上动来动去,就好像屁股底下扎了针头,嘴里嘀嘀咕咕地埋怨着:“『奶』『奶』真是的,还不让我看电视,哼,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么,我去外面的饭店看。” 他像做贼似的跑出去,到了外面他就自由了,村里那么多饭店,为了招揽客人,家家户户都安装了电视,他随便找一家都能看。 六娃这个贪心鬼,从这一家看到了那一家,从村头看到了村尾,游客也确实很多,还没到饭点呢,就这么多人,到了饭点,人数就更多了。 桃源村的名气大了,到这儿来旅游的人也越来越多,啥样的客人都有,这里面就有一个人发现了生财的门路。 事情也是凑巧,有一个游客跑到村民家里住宿,无意间看到了客厅里的照片框,他盯着那里面的图纸看了很久,终于发现这是一张国库券,还是面值五十块钱的国库券,绿底的,上面画着火炬和大厦的图案。 这个游客动了心思,就和这户村民打探起来:“诶,我说老乡,你这家里还有国库券啊?” “啥券?”户主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终于想起来了:“哦,你说那个啊,好多年了。” 村民回忆说:“我记得当时,好像是信用社忽悠我们买的,我们不肯买,他还给我们脸『色』瞧,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吃公家饭的,最后我还是掏钱买了这张券,你问这个干啥?” 游客当然不会说实话了,打着哈哈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张券,长得挺特别的。” 有啥特别的,这个村民心想,城里人真是没见识,居然对着一张破纸也感兴趣,他心里压根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谁成想那个游客却说:“老乡,你这张券要是没有用,不如卖给我算了。” “啥?你要买呀,你买这个做啥?”村民惊奇地瞅着他,觉得这个游客有点儿傻,居然买一张破纸。 游客把那个相框取下来,越发坚定地说:“这上面的花纹挺好看,刚好我家里差个相框,我打算买回去挂在墙上,你说吧,这券要多少钱?” 得,还真有人愿意要,村民不由得认真起来,试探『性』地说:“那……三十块钱,你看怎么样?” 这张国库券当时买的时候,几乎是半卖半送,虽然面额是五十,但他只花了二十五块钱就买到了,现在三十块卖出去,他还能赚个五块,想想还是挺不错的。 这个游客没想到居然这么便宜,差点儿没被乐疯,看来这个老乡是不清楚行情了。 最近国库券刚刚放开交易,拿国库券去卖给银行,不仅能收回原价,还能拿到这些年的利息,比如这张五十元券,三十块钱买了,至少能赚到二十多块钱利润,这样的好事儿到哪里去找。 游客简直不要太兴奋,当场就掏钱买了下来,还跟村民打听说:“老乡,我特别喜欢这种券,你们村里还有谁家有啊?” 村民数着钞票,笑呵呵地说:“多着呢,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都是那个信用社的龟孙强迫我们买的,村长家最多,我记得他当时买了好几百块钱,才把信用社的人打发走了。” “太好了!”游客忘情地叫了一声,连忙收住嘴说:“呃……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都买下来。” 真是奇了怪了,村民很疑『惑』地问:“你买那么多干啥?你家里需要那么多画么?” 这个游客找借口说:“我买回去到处挂一挂,再给亲戚朋友们送几张,我亲戚比较多,送一送就没了,老乡,你跟他们熟,要不你去给我说说?” 村民不愿意揽事儿,直接就给拒绝了:“不用,你到外面随便问,谁家都有,只要你能给得上价钱,就能买走它。” 这个游客还真没有那么多钱,他就是个城里穷教书的,只不过有个亲戚在上海,才听说了这么个事儿。 他发现了这条财路,心里面火热得很,当天就回城里去了,跟他那上海的亲戚打听清楚,第二天,他就带着所有的积蓄来到了桃源村,准备在这里大干一场。 “收国库券咯,收国库券,老乡,你家里有没有国库券?” 为了赚钱,这位老师客串的票贩子也是豁出去了,他厚着脸皮,逮住村民就问:“老乡,听说你家里有国库券对不?你那券卖不卖?我出高价给你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94章 “呦呵, 国库券还能卖呀?” 从票贩子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村民们顿时狡猾地说:“那你能出多少钱?咱们先说好了啊, 太便宜了我可不能卖。” 谁知道这个票贩子比他们还狡猾, 连声保证说:“放心好了,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老乡, 咱们到你家里去说。” 他拉着村民回家,好说歹说,还是把国库券给买到手了。 村民们都不了解行情,把国库券卖出去,顶多也就赚个五块十块那样子, 让这个票贩子心中暗暗惊喜。 他来之前已经和他的亲戚商量好了, 等他把这边的国库券收购完, 就邮给他上海的亲戚帮他卖, 这一转手,最起码也能赚个好几百,甚至上千, 都是有可能的。 他连连往村民家里跑, 把很多人的国库券都收走了,直到他把带来的钱花完,才喜滋滋地揣着国库券离开,他打算回去再借点儿钱,一定要把桃源村里的国库券都收干净,嘿嘿嘿, 这回发财了。 村里的很多户人家,都从他手上赚到了小钱,他们闲暇的时候还说呢:“你家的劵卖了没?我家的昨天就卖了,赚了十二块。” 他们这些话,是在杨小娟的店里说的。 现如今村民们腰包鼓鼓,就喜欢来服装店里买衣裳,杨小娟的店,是他们最喜欢来的。 杨小娟现在已经不亲自做衣服了,她在村里开了一家制衣厂,雇了很多工人帮她干活,还有专门的设计师负责款式,跑业务也有销售员,她自己只需要管一管账。 不过村里有人上门,她还是亲自出来招待,不为别的,聊一聊天也是好的嘛。 这一聊,她就起了好奇心问:“你们都在说啥?有人来收国库券么?” “光明媳『妇』,你不知道啊?” 村里的『妇』女看她那样子就说:“也是,我昨天听那人说他钱不多了,可能没收到你家里去。” 她说得没头没脑的,还安慰杨小娟说:“你别着急,先回家里去把券准备好,那个人还要来,到时候你把券卖给他,我跟你说啊,我家这次卖了一百块钱券,赚到二十呢。” 杨小娟还是听懂了,有些惊喜地说:“哎呦,挺不错嘛,他把利息给你们了?” “哪有什么利息呀,能把本钱拿回来就不错了。” 这个媳『妇』儿快人快语,特别埋汰地说:“那玩意儿就是纸,我之前花了五十块钱买,现在加价二十,一共七十块钱卖出去,总算没蚀在我手上,有人要,赶紧卖,还能赚二十。” 杨小娟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点头说:“那也是挺好的,我回家去找找。” 中午她收工回到家,就找她婆婆问:“妈,家里的国库券你放哪儿了?我听说村里有人来收。” “放在房间里呢。” 马桂花居然准备好了,还告诉她儿媳『妇』:“我早上也听人家说了,丽华把国库券卖出去,赚回了几十块钱,咱们家里有五百块,我估『摸』着也能赚个五六十吧。” 她把饭菜端到了桌子上,还在说国库券的事儿,睿哥儿回来就听见了,很疑『惑』地问:“『奶』,你们在说啥?是不是银行来收国库券了?” “没有,是个票贩子来收。” 马桂花拉着他坐下来,细细地解释说:“五十块一张的券,咱以前不是二十五买的么?卖给票贩子,人家给你三四十,赚点子差价,这钱来得容易,早知道我就多买点儿了。” 睿哥儿皱着眉头,他怎么把这件事情忘了呀,说起来,国库券也放开交易了,原先五十块钱的券,要是卖给银行,怎么着也有五十多块。那个什么票贩子,心也太黑了。 之前他忙活厂里的事儿,再加上他们省还没有放开国库券,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现在想起来,连忙告诉了他『奶』『奶』:“你们被人家给骗了。” 睿哥儿耐心地和她们解释:“国库券这东西,国家都下命令要回收了,一张五十块钱的券,回收价格也是五十,还得另外给利息,那个票贩子给你们三四十,回头他五十多卖出去,轻轻松松把钱落兜里了,你说他是不是在骗你们?” 马桂花愣住了,过了好半响才气愤地说:“我的天啊,这杀千刀的票贩,敢情他是在骗人,不行,我得快点儿告诉村里人,让他们去公安局揭发他。” 张老头按住了她,摇着脑袋说:“这事儿怪不得人家,认真说起来也不是骗,人家出钱买了,村里也是自愿卖,怪就怪咱们消息不灵通,让人给蒙了。” 他安抚着家里人:“先吃饭吧,待会儿我去和村长说说,让他提醒其他人注意,别把国库券贱卖了。” 冯益民也是第一回听说,他很惊讶地说:“村里有人来收国库券,这我知道,可我没想到国库券那么赚钱,石头叔,这事儿咱还真追究不起来,乡亲们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张老头很遗憾地拍着大腿说:“谁说不是呢,那个票贩子肯定提前收到了消息,我听睿哥儿跟我讲,上海和安徽那边的银行都收国库券,说不定人家就是卖到那里去的。” “唉……”冯益民也不知道应该说啥好了,怪那个票贩子吧,人家也是为了赚钱,怪村里的人吧,他们都很无辜,只好打起精神说:“我去跟乡亲们提醒一下,让他们别再把券卖出去了,非要卖,这价钱也得往上提一提。” 冯益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今天这事儿不太好办,果然他把话跟乡亲们说完,他们就炸开了锅。 “我去他娘个票贩子,原来他在讹我们!”村里那些卖券的人家,已经气得脸『色』通红,嚷嚷起来:“村长,咱得讨个公道啊。” 其他的村民也气哼哼地说:“是啊村长,那个票贩子敢骗我们,咱们快去公安局里告他,我记得他说他最近还要来,咱直接抓了他算了。” 冯益民无奈地说:“人不能随便抓,说他骗人那也是夸张了,你们是自愿把券卖给他的呀,他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咱们拿他没有办法,顶多下次不卖给他就是了。” 村里的人也知道不好讨回公道,瞬间更加生气地痛骂起来:“王八蛋,太气人了!村长,咱就任由他骗了不成?” “不然还能怎么滴?”冯益民摊开手说:“买卖全靠自愿,你们也拿到钱了,说实在的,那些钱拿了也不亏,毕竟咱们是半价买的。” 这话让村民们的怒气稍稍平歇,可他们还是不太甘心,凭啥他们的辛苦钱被人白白赚去了,那些钱原本该让他们赚的。 有那头脑机灵的小伙子灵光闪现,就琢磨着嘀咕起来:“村长,既然国库券能卖钱,那咱们能不能自己收了券也去卖?” 冯益民很肯定地点头说:“能啊,听说上海和安徽都能卖,你要是愿意,就自个儿收券拿去卖呗,这也是一条财路。” 他毫不犹豫就把这个生财的门道告诉村民,反正他家不打算去赚这个钱,自家的生意都忙不过来了,压根没那个精力去费功夫,实在是顾不过来。 听村长这么说,村民们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听上去这个消息还没多少人知道,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利用利用,倒腾些国库券拿出去卖? 说干就干,有几个村民还真行动了起来,把自家的国库券归拢好,再跑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收购,倒腾到一大包国库券,这几个人就坐上火车跑去上海,准备发大财去了。 村里其他的人都在观望,让他们出那么多的本钱去收购,许多人也下不了手,犹犹豫豫的,就等着那些人赚到钱了,他们看看再说。 村民们等啊等,终于把去上海的伙伴盼回来了。 “咋样咋样?国库券卖了没有?赚得多不多?”村里的人把那几个村民围拢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着,生怕漏掉一点儿赚钱的信息。 在他们眼巴巴的围观下,一个刚从上海回来的人终于开口了:“甭提了,这一趟下来压根不赚钱,还累死我了都。” 乡亲们不肯相信,一个个地在那里追问:“你别瞒着我们呀,谁都知道那玩意儿能赚钱,你快说说。” “说什么呀,”这个人气得直翻白眼儿,掰着手指头说:“去上海来回跑一趟,光路费就要二百五,上海那边的东西还老贵了,住也要花钱,吃也要花钱,咱把钱都压在国库券里了,哪儿还有钱住店吃饭呀?” 他越说越委屈,“要是赚得多也就算了,偏偏这玩意儿上海人都在卖,五十块钱的券,银行就给五十三块,都让上海人把价钱压低了,我这来回折腾,累死累活的,也就赚到了几百块,都不够耽误事儿的,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待在家里干活,把游客伺候好了,赚的钱都不止这个数。” 他推开了围观的村民,大踏步地往家里赶,只来得及丢下一句话:“谁爱赚赚去,老子不受这份洋罪了。”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看来这个钱赚得太难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有家有口的,日子过得不错,确实没必要折腾。 村民们直接放弃了打算,睿哥儿却认为时机刚刚好,他乐得没有人跟他竞争,他完全可以腾出空来,专门收购国库券,国库券呀,那可是相当赚钱的玩意儿,只不过要赚这个钱,得先学会动脑子。 “睿哥哥你快说,这钱到底要咋赚啊?”萌萌一听到赚钱的事儿就来劲,追问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第二弹 第194章 “呦呵, 国库券还能卖呀?” 从票贩子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村民们顿时狡猾地说:“那你能出多少钱?咱们先说好了啊, 太便宜了我可不能卖。” 谁知道这个票贩子比他们还狡猾, 连声保证说:“放心好了,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老乡, 咱们到你家里去说。” 他拉着村民回家,好说歹说,还是把国库券给买到手了。 村民们都不了解行情,把国库券卖出去,顶多也就赚个五块十块那样子, 让这个票贩子心中暗暗惊喜。 他来之前已经和他的亲戚商量好了, 等他把这边的国库券收购完, 就邮给他上海的亲戚帮他卖, 这一转手,最起码也能赚个好几百,甚至上千, 都是有可能的。 他连连往村民家里跑, 把很多人的国库券都收走了,直到他把带来的钱花完,才喜滋滋地揣着国库券离开,他打算回去再借点儿钱,一定要把桃源村里的国库券都收干净,嘿嘿嘿, 这回发财了。 村里的很多户人家,都从他手上赚到了小钱,他们闲暇的时候还说呢:“你家的劵卖了没?我家的昨天就卖了,赚了十二块。” 他们这些话,是在杨小娟的店里说的。 现如今村民们腰包鼓鼓,就喜欢来服装店里买衣裳,杨小娟的店,是他们最喜欢来的。 杨小娟现在已经不亲自做衣服了,她在村里开了一家制衣厂,雇了很多工人帮她干活,还有专门的设计师负责款式,跑业务也有销售员,她自己只需要管一管账。 不过村里有人上门,她还是亲自出来招待,不为别的,聊一聊天也是好的嘛。 这一聊,她就起了好奇心问:“你们都在说啥?有人来收国库券么?” “光明媳『妇』,你不知道啊?” 村里的『妇』女看她那样子就说:“也是,我昨天听那人说他钱不多了,可能没收到你家里去。” 她说得没头没脑的,还安慰杨小娟说:“你别着急,先回家里去把券准备好,那个人还要来,到时候你把券卖给他,我跟你说啊,我家这次卖了一百块钱券,赚到二十呢。” 杨小娟还是听懂了,有些惊喜地说:“哎呦,挺不错嘛,他把利息给你们了?” “哪有什么利息呀,能把本钱拿回来就不错了。” 这个媳『妇』儿快人快语,特别埋汰地说:“那玩意儿就是纸,我之前花了五十块钱买,现在加价二十,一共七十块钱卖出去,总算没蚀在我手上,有人要,赶紧卖,还能赚二十。” 杨小娟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点头说:“那也是挺好的,我回家去找找。” 中午她收工回到家,就找她婆婆问:“妈,家里的国库券你放哪儿了?我听说村里有人来收。” “放在房间里呢。” 马桂花居然准备好了,还告诉她儿媳『妇』:“我早上也听人家说了,丽华把国库券卖出去,赚回了几十块钱,咱们家里有五百块,我估『摸』着也能赚个五六十吧。” 她把饭菜端到了桌子上,还在说国库券的事儿,睿哥儿回来就听见了,很疑『惑』地问:“『奶』,你们在说啥?是不是银行来收国库券了?” “没有,是个票贩子来收。” 马桂花拉着他坐下来,细细地解释说:“五十块一张的券,咱以前不是二十五买的么?卖给票贩子,人家给你三四十,赚点子差价,这钱来得容易,早知道我就多买点儿了。” 睿哥儿皱着眉头,他怎么把这件事情忘了呀,说起来,国库券也放开交易了,原先五十块钱的券,要是卖给银行,怎么着也有五十多块。那个什么票贩子,心也太黑了。 之前他忙活厂里的事儿,再加上他们省还没有放开国库券,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现在想起来,连忙告诉了他『奶』『奶』:“你们被人家给骗了。” 睿哥儿耐心地和她们解释:“国库券这东西,国家都下命令要回收了,一张五十块钱的券,回收价格也是五十,还得另外给利息,那个票贩子给你们三四十,回头他五十多卖出去,轻轻松松把钱落兜里了,你说他是不是在骗你们?” 马桂花愣住了,过了好半响才气愤地说:“我的天啊,这杀千刀的票贩,敢情他是在骗人,不行,我得快点儿告诉村里人,让他们去公安局揭发他。” 张老头按住了她,摇着脑袋说:“这事儿怪不得人家,认真说起来也不是骗,人家出钱买了,村里也是自愿卖,怪就怪咱们消息不灵通,让人给蒙了。” 他安抚着家里人:“先吃饭吧,待会儿我去和村长说说,让他提醒其他人注意,别把国库券贱卖了。” 冯益民也是第一回听说,他很惊讶地说:“村里有人来收国库券,这我知道,可我没想到国库券那么赚钱,石头叔,这事儿咱还真追究不起来,乡亲们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张老头很遗憾地拍着大腿说:“谁说不是呢,那个票贩子肯定提前收到了消息,我听睿哥儿跟我讲,上海和安徽那边的银行都收国库券,说不定人家就是卖到那里去的。” “唉……”冯益民也不知道应该说啥好了,怪那个票贩子吧,人家也是为了赚钱,怪村里的人吧,他们都很无辜,只好打起精神说:“我去跟乡亲们提醒一下,让他们别再把券卖出去了,非要卖,这价钱也得往上提一提。” 冯益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今天这事儿不太好办,果然他把话跟乡亲们说完,他们就炸开了锅。 “我去他娘个票贩子,原来他在讹我们!”村里那些卖券的人家,已经气得脸『色』通红,嚷嚷起来:“村长,咱得讨个公道啊。” 其他的村民也气哼哼地说:“是啊村长,那个票贩子敢骗我们,咱们快去公安局里告他,我记得他说他最近还要来,咱直接抓了他算了。” 冯益民无奈地说:“人不能随便抓,说他骗人那也是夸张了,你们是自愿把券卖给他的呀,他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咱们拿他没有办法,顶多下次不卖给他就是了。” 村里的人也知道不好讨回公道,瞬间更加生气地痛骂起来:“王八蛋,太气人了!村长,咱就任由他骗了不成?” “不然还能怎么滴?”冯益民摊开手说:“买卖全靠自愿,你们也拿到钱了,说实在的,那些钱拿了也不亏,毕竟咱们是半价买的。” 这话让村民们的怒气稍稍平歇,可他们还是不太甘心,凭啥他们的辛苦钱被人白白赚去了,那些钱原本该让他们赚的。 有那头脑机灵的小伙子灵光闪现,就琢磨着嘀咕起来:“村长,既然国库券能卖钱,那咱们能不能自己收了券也去卖?” 冯益民很肯定地点头说:“能啊,听说上海和安徽都能卖,你要是愿意,就自个儿收券拿去卖呗,这也是一条财路。” 他毫不犹豫就把这个生财的门道告诉村民,反正他家不打算去赚这个钱,自家的生意都忙不过来了,压根没那个精力去费功夫,实在是顾不过来。 听村长这么说,村民们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听上去这个消息还没多少人知道,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利用利用,倒腾些国库券拿出去卖? 说干就干,有几个村民还真行动了起来,把自家的国库券归拢好,再跑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收购,倒腾到一大包国库券,这几个人就坐上火车跑去上海,准备发大财去了。 村里其他的人都在观望,让他们出那么多的本钱去收购,许多人也下不了手,犹犹豫豫的,就等着那些人赚到钱了,他们看看再说。 村民们等啊等,终于把去上海的伙伴盼回来了。 “咋样咋样?国库券卖了没有?赚得多不多?”村里的人把那几个村民围拢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着,生怕漏掉一点儿赚钱的信息。 在他们眼巴巴的围观下,一个刚从上海回来的人终于开口了:“甭提了,这一趟下来压根不赚钱,还累死我了都。” 乡亲们不肯相信,一个个地在那里追问:“你别瞒着我们呀,谁都知道那玩意儿能赚钱,你快说说。” “说什么呀,”这个人气得直翻白眼儿,掰着手指头说:“去上海来回跑一趟,光路费就要二百五,上海那边的东西还老贵了,住也要花钱,吃也要花钱,咱把钱都压在国库券里了,哪儿还有钱住店吃饭呀?” 他越说越委屈,“要是赚得多也就算了,偏偏这玩意儿上海人都在卖,五十块钱的券,银行就给五十三块,都让上海人把价钱压低了,我这来回折腾,累死累活的,也就赚到了几百块,都不够耽误事儿的,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待在家里干活,把游客伺候好了,赚的钱都不止这个数。” 他推开了围观的村民,大踏步地往家里赶,只来得及丢下一句话:“谁爱赚赚去,老子不受这份洋罪了。”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看来这个钱赚得太难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有家有口的,日子过得不错,确实没必要折腾。 村民们直接放弃了打算,睿哥儿却认为时机刚刚好,他乐得没有人跟他竞争,他完全可以腾出空来,专门收购国库券,国库券呀,那可是相当赚钱的玩意儿,只不过要赚这个钱,得先学会动脑子。 “睿哥哥你快说,这钱到底要咋赚啊?”萌萌一听到赚钱的事儿就来劲,追问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第二弹 第195章 对萌萌, 睿哥儿那当然是有啥说啥了:“妹妹我跟你说啊,以前的国库券不好卖了, 太多人知道, 卖不上价。咱要买的是今年的国库券,等明年『政府』回收,咱就赚翻了。” 睿哥儿比别人多了一个优势, 他可以预先知道未来,就比如说这个消息,现在肯定还没人知道,因为它还没被制定出来。 萌萌兴奋地说:“睿哥哥,我也要买, 我有很多很多私房钱。” 睿哥儿笑得很温柔, 直接答应了:“知道你有私房钱, 放心吧, 赚钱的事儿肯定不会落下你。” 他这回动用的也是私房钱,还联合了萌萌的几个哥哥弟弟,把大家伙儿的私房钱都集合到一块, 这才打算开干。 最迟明年春天, 国库券就要回收了,而且是高价回收,距离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一两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睿哥儿打的就是短时间内发一把的主意。 他私底下琢磨, 觉得这次的回报率,最起码也能有个百分之七八十,运气好的话翻倍,那也是有可能的。 为了这事儿,他还找了自己的老爸张光明,扯着虎皮说:“爸,爷爷给了我一些钱,让我锻炼,我已经想好要做啥了,爸你能不能开车载我们去?” “你小子在搞什么名堂?”张光明狐疑地瞅着他,倒不是怀疑睿哥儿,只是觉得这个儿子花样真多。 睿哥儿很光棍地说:“就是收购些国库券呗,我比较看好这个,爷爷也是知道的,爸,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快开车载我们去。” 没人知道张光明也是一个很溺爱孩子的人,他平生就生了睿哥儿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九代单传,要不是有他爸他妈在前面衬托,平时还真显不出他来。 因此睿哥儿还没说到两句,他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行行行,要用车是吧?我去拿钥匙,你还要跟谁一起去?” “没谁了,就萌萌和三娃五娃。” 老冯家三房人,每一房都派了一个人跟着去,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当然,这都是小娃娃们的主意,大人甚至还不知道呢。 张光明就载着这车小娃娃,按照他儿子的指引,来到了县里的信用社,睿哥儿早打听好了,今年发行的国库券卖不出去,很多还堆积在信用社里呢。 这不,他刚说明了来意,对面那工作人员就很激动:“你说多少?所有国库券你都要啊?那得要好大一笔钱了。” 睿哥儿把一个大袋子放在柜台上,拉开链子说:“钱我给你带来了,就88年的国库券,你有多少我收多少,不过咱们可得先说好,价钱你要给我减半,都在一个县上住着,咱们知道行情。” “呃……我得问问领导。”这个工作人员不知道是高兴过头了,还是想拿乔,临到头了居然还犹豫。 睿哥儿容不得他犹豫,呛声说:“不用问领导了,你们不卖就算,我去隔壁县买,我真金白银拿出来,我就不信没人卖给我。” 他提起那个袋子,牵着萌萌就要走,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营业厅里的其他工作人员劝住了:“先别走啊,咱们有话好商量嘛,你们买的量多,价钱肯定是给你们优惠的。” “睿哥哥……”萌萌的眼睛机灵地往右边瞄了瞄,那里站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 好巧不巧地,这个人他们居然还认识,就是几年前卖给他们国库券的谢力辉,他现在已经是这家信用社的行长了。 谢力辉在办公室里听说了外面的事儿,立马赶了过来,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么,别看国库券的行情好,那是前几年发行的券,快要过期了人家才要,就是冲着套现吃利息来的。 但是今年刚发行的国库券,可就不好卖了,啥时候回收,国家也没说,很有可能还要等好几年,算是砸在他们信用社手里了,如今库房里面堆了很多,压根没人买。 谢力辉还强行摊派给下面的员工,搞得人人都看他不顺眼,他压力大呀,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傻子,他自然不能放过了,立刻就迎了上去。 “咦?你不是……”谢力辉犹豫了一瞬,震惊地说:“光明?你是桃源村的张会计,我记得你,怎么是你来买国库券?是你们村儿委托你来买的么?” “谢行长啊,好久不见。” 张光明很热情地跟他握了握手,趁机把话说清楚:“我这是陪我家儿子来的,他爷爷要买国库券,自己走不开,就让我开车载儿子过来了,是他爷爷要买,不是我们村儿,我今天就是个司机。” 他说是这么说,却站在孩子们跟前,不用看也知道是保护的姿势。 谢力辉心里犹豫,想了想还是对着睿哥儿说:“张家娃,是你爷爷要买对不?你家要买多少哇?” “没多少,就二十万,这钱是刚收上来的货款,我爷爷说没啥用,还是买成国库券放着。” 说到这里,睿哥儿装作很不耐烦地说:“你这儿到底有没有?没有我就到别的地方去了,买个东西还跟查户口似的,真烦。” 他心里有点儿后悔,小县城就是这点不好,买个东西还问来问去,他原本准备了很多钱,现在也不打算在这里买了。 谢力辉还不知道因为他的好奇,损失那么大,他要知道了准得懊悔,他只是想打听清楚情况,好卖出去更多的国库券,要是桃源村的人想买,那就再好不过,现在看来,他这个愿望落空了。 他有些失望,很干脆地说:“二十万是吧?当然是有的,价钱我也不多算你们的,按半价来给,二十万现金,给你换四十万国库券,你看怎么样?” “行啊,就按你说的来呗。” 睿哥儿欣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呢,照这个价钱,他这回赚大了。 萌萌也很高兴,还没等国库券拿出来,就催促道:“睿哥哥,咱们待会儿还去隔壁县么?” “去啊,”睿哥儿点了点头,压低嗓音说:“他这里熟人太多了,咱去隔壁县买多一点儿,要是没有,咱们就去旁边的几个市里收。” 三娃和五娃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两个人掰着手指头在那里数数,他们出的本钱不多,加在一起也就万把块吧,还是几个兄弟的钱,都是每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攒起来的,按照睿哥儿跟他们说的,这钱过后就能变成两三万,想想还有点儿小兴奋呢。 几个娃娃都笑得很开心,银行里的人看在眼里,心中就纳罕开了,觉得这些娃娃真是奇怪,不就是买个没啥用的国库券么,还花了那么多钱,居然乐得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也是没有见识,像他们这些银行员工,送给他们都不要呢。 甭管银行的人怎么想,他们还是得麻溜地干活,把国库券清点好了交出去,就看着这一大四小抬着箱子,欢腾地走出去了。 “唉,这年头为啥傻子那么多呢?”一个银行里的员工这样说。 可惜他刚刚说完一转身,就对上了谢力辉的黑脸。 谢力辉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地咆哮出声:“给我闭嘴!客人刚出门你就这样说,有这功夫,你不如多想想要怎样把国库券卖出去,卖不出去,下个月的奖金你就别想了。” 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虽然他心里也觉得老张家的作法很傻,可那不能说出来呀。 他们看睿哥儿觉得是傻子,睿哥儿还觉得他们是傻子呢,等以后他赚到了钱,这群人还不得傻眼啊。 他带着萌萌,又跑到隔壁的县里去收,一家收不完就收两家,反正目的只有一个,把带来的钱花完才算完。 睿哥儿自己的私房钱还不算多,出钱最多的是萌萌,她可是村子里人人都知道的小富婆,一出手那就是好几百万,数额太多了,连睿哥儿都吓一跳。 他家妹妹实在是太有钱了,他做哥哥的,可不能被比下去。 睿哥儿暗暗下了决心,帮着收购了很多国库券,一车一车那样地运回村儿,都装进水厂里的仓库,数量太多,还让家里的人开始紧张。 “这可不能着了火,一着火就全完了。”张老头围着那些箱子,一会儿觉得纸箱不安全,一会儿又担心放在仓库里被人偷了,最后只能做出决定:“得派几个人在外面守着,不然不放心。” 睿哥儿也觉得有道理,只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爷爷,还是让我在这里守着吧。我天天练武功,身体壮实得很,让我守仓库,保证没有人敢来偷。” “说什么傻话,你才多大点儿?”张老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可不舍得让自己的孙儿谁在这里,坚持说:“还是叫人在这里守着吧。” 睿哥儿也很坚持,他拍着胸脯保证:“爷爷,这笔数目这么大,谁守着也不放心,还是让我来吧。” 张老头说啥也不同意,最后竟然说:“不行,要来也是我来。” 张光明见了,居然也来凑热闹:“爸,要不就让我来。” 张家三个男人都在争着抢着要守仓库,谁也不肯让谁,萌萌在旁边瞧见了,顿时嘻嘻地笑出声:“你们别争来争去的了,我让虎子过来帮忙守仓库,它最厉害了,小金也可以帮忙。” “对呀,”张老头的眼神儿腾地亮了,非常赞赏地说:“萌萌你真有办法,有你家虎子守着,我就可以放心了。” 萌萌骄傲地扬起小下巴,很臭美地说:“这仓库里的东西我也有份,虎子是帮我守着的。” 她跑出去招来了虎子,交代它说:“虎子啊,你要乖乖的哦,要是有坏人来了,你就咬他。” 虎子蹲在地上,嗷呜嗷呜地叫唤着,那模样儿儿好像在说:放心,我虎子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另一更明天补,争取国庆节多更点,祝大家伙儿国庆快乐! 第195章 对萌萌, 睿哥儿那当然是有啥说啥了:“妹妹我跟你说啊,以前的国库券不好卖了, 太多人知道, 卖不上价。咱要买的是今年的国库券,等明年『政府』回收,咱就赚翻了。” 睿哥儿比别人多了一个优势, 他可以预先知道未来,就比如说这个消息,现在肯定还没人知道,因为它还没被制定出来。 萌萌兴奋地说:“睿哥哥,我也要买, 我有很多很多私房钱。” 睿哥儿笑得很温柔, 直接答应了:“知道你有私房钱, 放心吧, 赚钱的事儿肯定不会落下你。” 他这回动用的也是私房钱,还联合了萌萌的几个哥哥弟弟,把大家伙儿的私房钱都集合到一块, 这才打算开干。 最迟明年春天, 国库券就要回收了,而且是高价回收,距离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一两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睿哥儿打的就是短时间内发一把的主意。 他私底下琢磨, 觉得这次的回报率,最起码也能有个百分之七八十,运气好的话翻倍,那也是有可能的。 为了这事儿,他还找了自己的老爸张光明,扯着虎皮说:“爸,爷爷给了我一些钱,让我锻炼,我已经想好要做啥了,爸你能不能开车载我们去?” “你小子在搞什么名堂?”张光明狐疑地瞅着他,倒不是怀疑睿哥儿,只是觉得这个儿子花样真多。 睿哥儿很光棍地说:“就是收购些国库券呗,我比较看好这个,爷爷也是知道的,爸,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快开车载我们去。” 没人知道张光明也是一个很溺爱孩子的人,他平生就生了睿哥儿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九代单传,要不是有他爸他妈在前面衬托,平时还真显不出他来。 因此睿哥儿还没说到两句,他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行行行,要用车是吧?我去拿钥匙,你还要跟谁一起去?” “没谁了,就萌萌和三娃五娃。” 老冯家三房人,每一房都派了一个人跟着去,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当然,这都是小娃娃们的主意,大人甚至还不知道呢。 张光明就载着这车小娃娃,按照他儿子的指引,来到了县里的信用社,睿哥儿早打听好了,今年发行的国库券卖不出去,很多还堆积在信用社里呢。 这不,他刚说明了来意,对面那工作人员就很激动:“你说多少?所有国库券你都要啊?那得要好大一笔钱了。” 睿哥儿把一个大袋子放在柜台上,拉开链子说:“钱我给你带来了,就88年的国库券,你有多少我收多少,不过咱们可得先说好,价钱你要给我减半,都在一个县上住着,咱们知道行情。” “呃……我得问问领导。”这个工作人员不知道是高兴过头了,还是想拿乔,临到头了居然还犹豫。 睿哥儿容不得他犹豫,呛声说:“不用问领导了,你们不卖就算,我去隔壁县买,我真金白银拿出来,我就不信没人卖给我。” 他提起那个袋子,牵着萌萌就要走,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营业厅里的其他工作人员劝住了:“先别走啊,咱们有话好商量嘛,你们买的量多,价钱肯定是给你们优惠的。” “睿哥哥……”萌萌的眼睛机灵地往右边瞄了瞄,那里站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 好巧不巧地,这个人他们居然还认识,就是几年前卖给他们国库券的谢力辉,他现在已经是这家信用社的行长了。 谢力辉在办公室里听说了外面的事儿,立马赶了过来,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么,别看国库券的行情好,那是前几年发行的券,快要过期了人家才要,就是冲着套现吃利息来的。 但是今年刚发行的国库券,可就不好卖了,啥时候回收,国家也没说,很有可能还要等好几年,算是砸在他们信用社手里了,如今库房里面堆了很多,压根没人买。 谢力辉还强行摊派给下面的员工,搞得人人都看他不顺眼,他压力大呀,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傻子,他自然不能放过了,立刻就迎了上去。 “咦?你不是……”谢力辉犹豫了一瞬,震惊地说:“光明?你是桃源村的张会计,我记得你,怎么是你来买国库券?是你们村儿委托你来买的么?” “谢行长啊,好久不见。” 张光明很热情地跟他握了握手,趁机把话说清楚:“我这是陪我家儿子来的,他爷爷要买国库券,自己走不开,就让我开车载儿子过来了,是他爷爷要买,不是我们村儿,我今天就是个司机。” 他说是这么说,却站在孩子们跟前,不用看也知道是保护的姿势。 谢力辉心里犹豫,想了想还是对着睿哥儿说:“张家娃,是你爷爷要买对不?你家要买多少哇?” “没多少,就二十万,这钱是刚收上来的货款,我爷爷说没啥用,还是买成国库券放着。” 说到这里,睿哥儿装作很不耐烦地说:“你这儿到底有没有?没有我就到别的地方去了,买个东西还跟查户口似的,真烦。” 他心里有点儿后悔,小县城就是这点不好,买个东西还问来问去,他原本准备了很多钱,现在也不打算在这里买了。 谢力辉还不知道因为他的好奇,损失那么大,他要知道了准得懊悔,他只是想打听清楚情况,好卖出去更多的国库券,要是桃源村的人想买,那就再好不过,现在看来,他这个愿望落空了。 他有些失望,很干脆地说:“二十万是吧?当然是有的,价钱我也不多算你们的,按半价来给,二十万现金,给你换四十万国库券,你看怎么样?” “行啊,就按你说的来呗。” 睿哥儿欣喜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呢,照这个价钱,他这回赚大了。 萌萌也很高兴,还没等国库券拿出来,就催促道:“睿哥哥,咱们待会儿还去隔壁县么?” “去啊,”睿哥儿点了点头,压低嗓音说:“他这里熟人太多了,咱去隔壁县买多一点儿,要是没有,咱们就去旁边的几个市里收。” 三娃和五娃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两个人掰着手指头在那里数数,他们出的本钱不多,加在一起也就万把块吧,还是几个兄弟的钱,都是每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攒起来的,按照睿哥儿跟他们说的,这钱过后就能变成两三万,想想还有点儿小兴奋呢。 几个娃娃都笑得很开心,银行里的人看在眼里,心中就纳罕开了,觉得这些娃娃真是奇怪,不就是买个没啥用的国库券么,还花了那么多钱,居然乐得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也是没有见识,像他们这些银行员工,送给他们都不要呢。 甭管银行的人怎么想,他们还是得麻溜地干活,把国库券清点好了交出去,就看着这一大四小抬着箱子,欢腾地走出去了。 “唉,这年头为啥傻子那么多呢?”一个银行里的员工这样说。 可惜他刚刚说完一转身,就对上了谢力辉的黑脸。 谢力辉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地咆哮出声:“给我闭嘴!客人刚出门你就这样说,有这功夫,你不如多想想要怎样把国库券卖出去,卖不出去,下个月的奖金你就别想了。” 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虽然他心里也觉得老张家的作法很傻,可那不能说出来呀。 他们看睿哥儿觉得是傻子,睿哥儿还觉得他们是傻子呢,等以后他赚到了钱,这群人还不得傻眼啊。 他带着萌萌,又跑到隔壁的县里去收,一家收不完就收两家,反正目的只有一个,把带来的钱花完才算完。 睿哥儿自己的私房钱还不算多,出钱最多的是萌萌,她可是村子里人人都知道的小富婆,一出手那就是好几百万,数额太多了,连睿哥儿都吓一跳。 他家妹妹实在是太有钱了,他做哥哥的,可不能被比下去。 睿哥儿暗暗下了决心,帮着收购了很多国库券,一车一车那样地运回村儿,都装进水厂里的仓库,数量太多,还让家里的人开始紧张。 “这可不能着了火,一着火就全完了。”张老头围着那些箱子,一会儿觉得纸箱不安全,一会儿又担心放在仓库里被人偷了,最后只能做出决定:“得派几个人在外面守着,不然不放心。” 睿哥儿也觉得有道理,只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爷爷,还是让我在这里守着吧。我天天练武功,身体壮实得很,让我守仓库,保证没有人敢来偷。” “说什么傻话,你才多大点儿?”张老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可不舍得让自己的孙儿谁在这里,坚持说:“还是叫人在这里守着吧。” 睿哥儿也很坚持,他拍着胸脯保证:“爷爷,这笔数目这么大,谁守着也不放心,还是让我来吧。” 张老头说啥也不同意,最后竟然说:“不行,要来也是我来。” 张光明见了,居然也来凑热闹:“爸,要不就让我来。” 张家三个男人都在争着抢着要守仓库,谁也不肯让谁,萌萌在旁边瞧见了,顿时嘻嘻地笑出声:“你们别争来争去的了,我让虎子过来帮忙守仓库,它最厉害了,小金也可以帮忙。” “对呀,”张老头的眼神儿腾地亮了,非常赞赏地说:“萌萌你真有办法,有你家虎子守着,我就可以放心了。” 萌萌骄傲地扬起小下巴,很臭美地说:“这仓库里的东西我也有份,虎子是帮我守着的。” 她跑出去招来了虎子,交代它说:“虎子啊,你要乖乖的哦,要是有坏人来了,你就咬他。” 虎子蹲在地上,嗷呜嗷呜地叫唤着,那模样儿儿好像在说:放心,我虎子还从来没有怕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另一更明天补,争取国庆节多更点,祝大家伙儿国庆快乐! 第196章 慵懒的午后, 水厂安静的仓库里,虎子像一只大猫一样趴在地上, 四只爪子紧挨着地面, 远远看去又好像一块橘『色』的『毛』毯,仔细看,这张『毛』毯还会微微地呼吸起伏。 突然, 虎子猛地翻了个身,很警惕地盯着门外,隔着大老远它就知道有人来了,奇怪的是才过去一会儿,它又跟个没事人似的重新趴下。 一个小人儿从大门外边探出头来, 嘻嘻地笑着, 正是萌萌, 她在家里吃过午饭, 跑来给虎子和小金送吃的来了。 “虎子虎子小金,吃饭咯,看我给你们带了啥来。” 萌萌蹬蹬蹬地跑了进来, 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里面放着刚烤好的新鲜海鱼,这种鱼的肉非常有嚼劲,还没什么骨头,最适合留给动物们吃。 比如小金就很喜欢吃这种鱼,闻到香味儿了,它比谁都跑得快, 扑棱着翅膀飞下来,叼起一条烤鱼就开吃,其实它和虎子都已经吃过饭,这会儿犯起了嘴馋,萌萌带来的小零嘴,只够给它们打打牙祭。 虎子就矜持多了,它慢吞吞地吃着海鱼,一条大尾巴还竖起来左右摇晃,很显然对这烤海鱼满意极了。 “慢点儿吃,我还给你们带了兔子肉。” 萌萌挨个『摸』了『摸』它们,把篮子里的野兔子肉拿出来,这些肉是生的,切成粗粗的条状,萌萌把它们放在手心里,伸出手儿来喂。 这可难为小金了,它下嘴特别小心,生怕自己尖利的喙,啄到了萌萌的小嫩手。 虎子也很小心,干脆直接用『舔』的,不然它那张大嘴巴一口咬下去,萌萌的手儿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虎子的舌头伸出来又卷回去,萌萌手上的兔子肉就不见了,她痒得咯咯直笑,问它们说:“好吃吗?兔子是睿哥哥早上从田里猎来的,我今天中午也吃这个。” 虎子的鼻孔扑哧扑哧地出气,那模样儿很有一些不屑,如果它能说话,它肯定要说,兔子有啥了不起的,这东西都是小儿科,它虎子打猎的本事才叫好。 萌萌的手儿放在虎子的脑袋上,仿佛能知道它在想啥,顿时把眼儿都笑弯了。 她亲昵地抱住虎子,笑得特别开心地说:“哈哈哈,知道你厉害,等虎子你有空,就去山里打好吃的给我吃。” 虎子温顺地伏下脑袋,甚至还点了点头,这就是答应了。 睿哥儿跟在后头进来,他站在旁边,看着萌萌给虎子和小金投食,心里觉得这俩动物奇怪极了。 小金就不用说了,那么大一只鹰,体型吓人得很,私底下却和母鸡一样聒噪,还特别特别亲人,在他们这个地方已经是怪事一桩。 最奇怪的还是虎子,到现在也没人能说出它的品种,看着是只猛兽吧,偏偏它对萌萌比猫咪还要亲,对别人可就没有好脸『色』了。 萌萌那么小的女娃,也没啥特别的地方,居然能驯得两只猛兽服服帖帖,让它们乖乖地听她的话,真真是让人不奇怪都不行。 睿哥儿望着萌萌,她还在继续喂饭,笑得特别天真可爱,也许就是这份无邪的纯真,才让虎子和小金那么信任她。 睿哥儿自觉找到了答案,他多么希望萌萌能够永远快乐下去,萌萌的幸福喜乐,就让他来守护吧。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冬天来了,天气终于转冷,从海上刮来的风呼呼地吹,钻进人们的骨缝里,刺人得很。 眼看天气越来越糟糕,桃源村的人们决定最后再出一次海,把年底需要的海鲜捕捞回来。 现如今,村里的渔船也更新了,有了合作社投资,他们更换了一艘最新款的柴油大船,一次『性』加满油,可以在海上逗留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去的地方远了,抓回来的鱼也就多了。 村里也没有那么多人再去打渔,老一辈基本都不去了,现在渔船上都是年轻人,早晨刚刚送走了捕鱼队,这群昔日的老渔民心里头总觉得痒痒,很想跑到海上去试一试身手。 他们去不了远海,近海还是可以试试的,每家每户都有小渔船,拿上船桨就可以开工。 海面上到处都是小船,老冯家的人也全部出动了,萌萌打扮得严严实实的,跟着她爸她妈坐在小渔船上面。 天儿冷了,萌萌穿着厚厚的羽绒衣裳,袖子里戴着手套,脚上穿着雨鞋,头上戴帽子,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厚围巾,浑身上下只『露』出两个大眼睛。 这样子说话很不方便,她刚出海就把围巾拉下来,问她爸爸说:“爸爸,竹筐你带了吗?待会儿鱼太多了你装不下。” 冯益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妈在另一艘船上就叫嚷开了:“乖宝儿,快把围巾拉上去,小心待会儿喝到了冷风。” 她灼灼的眼神盯着萌萌,直到她把围巾盖住脸儿,冯老太才跺着脚说:“哎呦,这海上冷死个人,咱赶紧去把篓子起了,快点儿回去。” 她缩着脖子,嗓音都在发抖,从鼻子里呼出白气说:“这天气真是奇怪,比去年冷多了,冻得人凉飕飕的。” 她抱怨了两句,就去帮忙划桨了,天气这么冷,动一动还能热乎点儿,老不动的话,手脚很快就僵了。 冯家人划着小船,逆着海浪来到了礁石群,这片绵延的岩石,在海岸边铺陈开来,一连好几公里,都是漆黑陡峭的怪石,从海中涌上来的浪花儿,扑打在这些怪石上,激起一朵又一朵雪白的巨浪。 风声特别大,呜呜咽咽的,仿佛一首恒古不变的歌谣。 在这凄惨的歌声中,却传来了冯家人惊喜的嚷嚷声:“哎呦喂,这咋啥都有呢?龙虾,海参,这里还有鲍鱼!哎呀这笼是海胆,啧啧啧,这儿还有大螃蟹呐。” 冯老太当过多少年渔民了,年轻的时候还经常下篓子,这样的怪事儿,她还是第一次见,前一天他们放下去的篓子,这会儿捞上来,简直就是个大杂烩,什么样的海鲜都有。 萌萌心虚地垂下脑袋,弱弱地说:“『奶』『奶』,有海鲜还不好么?” “好,当然好啊。”冯老太高兴得连身体都热乎起来,丝毫不觉得冷了。 “我就是觉得奇怪,这玩意儿不应该混在一起呀,像这个季节,龙虾和螃蟹都不容易抓到,海参也会找地方藏起来,一般都藏在很深的海底,咱以前也没捞到多少。” 冯老太对这些海鲜了解得很深,她家以前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所以才觉得那么奇怪。 萌萌听完更加心虚了,这些海鲜都是她找来的,为了找齐这么多海鲜,她还辛苦跑了好几个地方,好不容易才把它们送进了篓子里,幸好『奶』『奶』没有怀疑她,不然她就『露』馅了。 捞海鲜的惊喜还在继续,不光老冯家丰收了,冯老二和冯老三下的篓子也收获了许多,老张家的篓子离得很近,也跟着沾光,甚至还有旁边人家下的篓子,里边也有萌萌的礼物。 萌萌这个糊涂蛋儿,因为那些篓子实在太多,她分不清楚谁是谁的,就只能往里面都装了些,结果就这样了。 大家伙儿兴奋的呀,对着海面双手合十,就连声地感谢起来:“妈祖保佑,这肯定是娘娘显灵了,给咱送了这么多海货,等回到村里,我可得去感谢人家妈祖娘娘。” “别忘了还有龙王爷。”冯老头提醒说,他这个『迷』信的老头儿,干啥事情都忘不了『迷』信。 “对对对,还有龙王爷,他老人家真是厚道啊,对咱们真好。”说话的渔民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对着空旷的海面,也能说出一箩筐感谢的话。 其他的渔民跟他差不多,对待这些神灵,他们就好像看见自家的父母长辈一样,没觉得有啥好畏惧的,神明都是来保佑他们的,无数次的显灵,已经证明了保护神的存在,他们生活在村里,不仅很有安全感,还幸福感满满。 这次收获的海鲜实在太多了,吃也吃不完,老冯家也不打算卖,他们家不差这点儿钱,就还养在海水里,啥时候想起来吃了,就拿上一点儿,保证时时都很新鲜。 冯老太收拾着篓子,挑了些最大最肥的海鲜装起来,就招呼上萌萌说:“走,跟『奶』『奶』回家,『奶』『奶』做海鲜给你吃。” “好嘞,吃海鲜去咯。”萌萌蹦跳着跟随着家里人,还很懂事地帮忙抬着篓子。 从码头走到村里,这一路上都是小娃娃们的笑声,从那笑声中,可以听出丰收的喜悦来,还没到过年的时间呢,就提前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 回到家里,冯老太和苏婉两个人手脚麻溜地忙活起来,指挥着娃娃们帮忙洗海鲜,又支使起冯老头父子两个去砍椰子,婆媳两个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一桌丰盛的海鲜大餐就做好了。 海鲜菠萝饭,菠萝是从外面买来的水果,中间挖空了,把菠萝切成丁,混进螃蟹丝儿、龙虾丝儿和米粒一起炒,炒好了以后装进菠萝壳子里,还要闷一会儿,菠萝味儿特别浓。 冯家父子采回来的椰子,被一只只劈开了顶儿,丢一些龙虾球和贝壳进去煮,就变成了香喷喷的海鲜椰子汤,这汤还是『奶』白『色』的,喝上一口,那股子鲜味儿直冲脑门,别提有多鲜香了。 捉回来的鱼,直接剁碎了做成鱼丸,那鱼肉在木槽里被锤子锤过千百次了,完全锤烂了连成一片,揪起一块还能带出一块,特别特别地有弹『性』,咬下去噶几噶几地响,一根鱼刺儿也没有。 其他的海鲜,通通做熟了端上来,螃蟹用红辣椒爆炒了,海参用葱段焗了,海胆里面加了冰块,直接可以生吃,还有清蒸的大海鱼,香煎的小乌贼,满满一大桌子菜,全是渔家人最地道的风味儿,别的不说,分量肯定是够够的。 堂屋里开着电视,大家伙儿坐在一起吃,他们大口吃着肉,大人们还要喝酒,小娃娃们也吃得嘴边流油。 “哇,好好喝。”萌萌喝了一口椰子汤,那模样儿就好像小猫吃到了鱼,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显然是馋坏了。 苏婉笑着给她夹菜,有些感慨地说:“咱桃源村的风水真是好,每次出海的收获都这么大,现在大家也富起来了,真是祖宗保佑啊。” 冯益民喝了一口酒,也很认可地说:“我估『摸』他们这会儿已经到远海了,不知道这次的收获咋样,照今天咱们这样,应该是有不少鱼。” 萌萌却暗地里摇了摇头,她经常观察就知道,其实靠近村的这一边,海里的鱼已经变少了,不像她小时候那么多,尤其现在还是冬天,鱼儿们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第二更 第196章 慵懒的午后, 水厂安静的仓库里,虎子像一只大猫一样趴在地上, 四只爪子紧挨着地面, 远远看去又好像一块橘『色』的『毛』毯,仔细看,这张『毛』毯还会微微地呼吸起伏。 突然, 虎子猛地翻了个身,很警惕地盯着门外,隔着大老远它就知道有人来了,奇怪的是才过去一会儿,它又跟个没事人似的重新趴下。 一个小人儿从大门外边探出头来, 嘻嘻地笑着, 正是萌萌, 她在家里吃过午饭, 跑来给虎子和小金送吃的来了。 “虎子虎子小金,吃饭咯,看我给你们带了啥来。” 萌萌蹬蹬蹬地跑了进来, 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里面放着刚烤好的新鲜海鱼,这种鱼的肉非常有嚼劲,还没什么骨头,最适合留给动物们吃。 比如小金就很喜欢吃这种鱼,闻到香味儿了,它比谁都跑得快, 扑棱着翅膀飞下来,叼起一条烤鱼就开吃,其实它和虎子都已经吃过饭,这会儿犯起了嘴馋,萌萌带来的小零嘴,只够给它们打打牙祭。 虎子就矜持多了,它慢吞吞地吃着海鱼,一条大尾巴还竖起来左右摇晃,很显然对这烤海鱼满意极了。 “慢点儿吃,我还给你们带了兔子肉。” 萌萌挨个『摸』了『摸』它们,把篮子里的野兔子肉拿出来,这些肉是生的,切成粗粗的条状,萌萌把它们放在手心里,伸出手儿来喂。 这可难为小金了,它下嘴特别小心,生怕自己尖利的喙,啄到了萌萌的小嫩手。 虎子也很小心,干脆直接用『舔』的,不然它那张大嘴巴一口咬下去,萌萌的手儿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虎子的舌头伸出来又卷回去,萌萌手上的兔子肉就不见了,她痒得咯咯直笑,问它们说:“好吃吗?兔子是睿哥哥早上从田里猎来的,我今天中午也吃这个。” 虎子的鼻孔扑哧扑哧地出气,那模样儿很有一些不屑,如果它能说话,它肯定要说,兔子有啥了不起的,这东西都是小儿科,它虎子打猎的本事才叫好。 萌萌的手儿放在虎子的脑袋上,仿佛能知道它在想啥,顿时把眼儿都笑弯了。 她亲昵地抱住虎子,笑得特别开心地说:“哈哈哈,知道你厉害,等虎子你有空,就去山里打好吃的给我吃。” 虎子温顺地伏下脑袋,甚至还点了点头,这就是答应了。 睿哥儿跟在后头进来,他站在旁边,看着萌萌给虎子和小金投食,心里觉得这俩动物奇怪极了。 小金就不用说了,那么大一只鹰,体型吓人得很,私底下却和母鸡一样聒噪,还特别特别亲人,在他们这个地方已经是怪事一桩。 最奇怪的还是虎子,到现在也没人能说出它的品种,看着是只猛兽吧,偏偏它对萌萌比猫咪还要亲,对别人可就没有好脸『色』了。 萌萌那么小的女娃,也没啥特别的地方,居然能驯得两只猛兽服服帖帖,让它们乖乖地听她的话,真真是让人不奇怪都不行。 睿哥儿望着萌萌,她还在继续喂饭,笑得特别天真可爱,也许就是这份无邪的纯真,才让虎子和小金那么信任她。 睿哥儿自觉找到了答案,他多么希望萌萌能够永远快乐下去,萌萌的幸福喜乐,就让他来守护吧。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冬天来了,天气终于转冷,从海上刮来的风呼呼地吹,钻进人们的骨缝里,刺人得很。 眼看天气越来越糟糕,桃源村的人们决定最后再出一次海,把年底需要的海鲜捕捞回来。 现如今,村里的渔船也更新了,有了合作社投资,他们更换了一艘最新款的柴油大船,一次『性』加满油,可以在海上逗留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去的地方远了,抓回来的鱼也就多了。 村里也没有那么多人再去打渔,老一辈基本都不去了,现在渔船上都是年轻人,早晨刚刚送走了捕鱼队,这群昔日的老渔民心里头总觉得痒痒,很想跑到海上去试一试身手。 他们去不了远海,近海还是可以试试的,每家每户都有小渔船,拿上船桨就可以开工。 海面上到处都是小船,老冯家的人也全部出动了,萌萌打扮得严严实实的,跟着她爸她妈坐在小渔船上面。 天儿冷了,萌萌穿着厚厚的羽绒衣裳,袖子里戴着手套,脚上穿着雨鞋,头上戴帽子,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厚围巾,浑身上下只『露』出两个大眼睛。 这样子说话很不方便,她刚出海就把围巾拉下来,问她爸爸说:“爸爸,竹筐你带了吗?待会儿鱼太多了你装不下。” 冯益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妈在另一艘船上就叫嚷开了:“乖宝儿,快把围巾拉上去,小心待会儿喝到了冷风。” 她灼灼的眼神盯着萌萌,直到她把围巾盖住脸儿,冯老太才跺着脚说:“哎呦,这海上冷死个人,咱赶紧去把篓子起了,快点儿回去。” 她缩着脖子,嗓音都在发抖,从鼻子里呼出白气说:“这天气真是奇怪,比去年冷多了,冻得人凉飕飕的。” 她抱怨了两句,就去帮忙划桨了,天气这么冷,动一动还能热乎点儿,老不动的话,手脚很快就僵了。 冯家人划着小船,逆着海浪来到了礁石群,这片绵延的岩石,在海岸边铺陈开来,一连好几公里,都是漆黑陡峭的怪石,从海中涌上来的浪花儿,扑打在这些怪石上,激起一朵又一朵雪白的巨浪。 风声特别大,呜呜咽咽的,仿佛一首恒古不变的歌谣。 在这凄惨的歌声中,却传来了冯家人惊喜的嚷嚷声:“哎呦喂,这咋啥都有呢?龙虾,海参,这里还有鲍鱼!哎呀这笼是海胆,啧啧啧,这儿还有大螃蟹呐。” 冯老太当过多少年渔民了,年轻的时候还经常下篓子,这样的怪事儿,她还是第一次见,前一天他们放下去的篓子,这会儿捞上来,简直就是个大杂烩,什么样的海鲜都有。 萌萌心虚地垂下脑袋,弱弱地说:“『奶』『奶』,有海鲜还不好么?” “好,当然好啊。”冯老太高兴得连身体都热乎起来,丝毫不觉得冷了。 “我就是觉得奇怪,这玩意儿不应该混在一起呀,像这个季节,龙虾和螃蟹都不容易抓到,海参也会找地方藏起来,一般都藏在很深的海底,咱以前也没捞到多少。” 冯老太对这些海鲜了解得很深,她家以前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所以才觉得那么奇怪。 萌萌听完更加心虚了,这些海鲜都是她找来的,为了找齐这么多海鲜,她还辛苦跑了好几个地方,好不容易才把它们送进了篓子里,幸好『奶』『奶』没有怀疑她,不然她就『露』馅了。 捞海鲜的惊喜还在继续,不光老冯家丰收了,冯老二和冯老三下的篓子也收获了许多,老张家的篓子离得很近,也跟着沾光,甚至还有旁边人家下的篓子,里边也有萌萌的礼物。 萌萌这个糊涂蛋儿,因为那些篓子实在太多,她分不清楚谁是谁的,就只能往里面都装了些,结果就这样了。 大家伙儿兴奋的呀,对着海面双手合十,就连声地感谢起来:“妈祖保佑,这肯定是娘娘显灵了,给咱送了这么多海货,等回到村里,我可得去感谢人家妈祖娘娘。” “别忘了还有龙王爷。”冯老头提醒说,他这个『迷』信的老头儿,干啥事情都忘不了『迷』信。 “对对对,还有龙王爷,他老人家真是厚道啊,对咱们真好。”说话的渔民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对着空旷的海面,也能说出一箩筐感谢的话。 其他的渔民跟他差不多,对待这些神灵,他们就好像看见自家的父母长辈一样,没觉得有啥好畏惧的,神明都是来保佑他们的,无数次的显灵,已经证明了保护神的存在,他们生活在村里,不仅很有安全感,还幸福感满满。 这次收获的海鲜实在太多了,吃也吃不完,老冯家也不打算卖,他们家不差这点儿钱,就还养在海水里,啥时候想起来吃了,就拿上一点儿,保证时时都很新鲜。 冯老太收拾着篓子,挑了些最大最肥的海鲜装起来,就招呼上萌萌说:“走,跟『奶』『奶』回家,『奶』『奶』做海鲜给你吃。” “好嘞,吃海鲜去咯。”萌萌蹦跳着跟随着家里人,还很懂事地帮忙抬着篓子。 从码头走到村里,这一路上都是小娃娃们的笑声,从那笑声中,可以听出丰收的喜悦来,还没到过年的时间呢,就提前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 回到家里,冯老太和苏婉两个人手脚麻溜地忙活起来,指挥着娃娃们帮忙洗海鲜,又支使起冯老头父子两个去砍椰子,婆媳两个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一桌丰盛的海鲜大餐就做好了。 海鲜菠萝饭,菠萝是从外面买来的水果,中间挖空了,把菠萝切成丁,混进螃蟹丝儿、龙虾丝儿和米粒一起炒,炒好了以后装进菠萝壳子里,还要闷一会儿,菠萝味儿特别浓。 冯家父子采回来的椰子,被一只只劈开了顶儿,丢一些龙虾球和贝壳进去煮,就变成了香喷喷的海鲜椰子汤,这汤还是『奶』白『色』的,喝上一口,那股子鲜味儿直冲脑门,别提有多鲜香了。 捉回来的鱼,直接剁碎了做成鱼丸,那鱼肉在木槽里被锤子锤过千百次了,完全锤烂了连成一片,揪起一块还能带出一块,特别特别地有弹『性』,咬下去噶几噶几地响,一根鱼刺儿也没有。 其他的海鲜,通通做熟了端上来,螃蟹用红辣椒爆炒了,海参用葱段焗了,海胆里面加了冰块,直接可以生吃,还有清蒸的大海鱼,香煎的小乌贼,满满一大桌子菜,全是渔家人最地道的风味儿,别的不说,分量肯定是够够的。 堂屋里开着电视,大家伙儿坐在一起吃,他们大口吃着肉,大人们还要喝酒,小娃娃们也吃得嘴边流油。 “哇,好好喝。”萌萌喝了一口椰子汤,那模样儿就好像小猫吃到了鱼,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显然是馋坏了。 苏婉笑着给她夹菜,有些感慨地说:“咱桃源村的风水真是好,每次出海的收获都这么大,现在大家也富起来了,真是祖宗保佑啊。” 冯益民喝了一口酒,也很认可地说:“我估『摸』他们这会儿已经到远海了,不知道这次的收获咋样,照今天咱们这样,应该是有不少鱼。” 萌萌却暗地里摇了摇头,她经常观察就知道,其实靠近村的这一边,海里的鱼已经变少了,不像她小时候那么多,尤其现在还是冬天,鱼儿们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第二更 第197章 萌萌把鱼儿的事, 说给了她爸爸听,冯益民突然有些沉默了。 作为村长, 他又怎么会不了解村里的渔情, 最近这两年,可能是游客多了,消耗的海鲜也多, 近海已经没多少鱼了,只不过远洋捕捞的收获还不错,给他造成了错觉,现在萌萌提出来,冯益民就有些后怕, 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村里就已经没有鱼了。 就连冯老太也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以前咱们在海边随便捞, 都能捞到鱼,现在真没以前多了。” 冯益民自己知道原因,感伤地说:“咱们村儿是赚到了钱, 可能把环境也给破坏了吧, 鱼都不来了。” 大娃嚼着龙虾很疑『惑』地说:“爸,咱们村儿的海水还很蓝呀,我看没被破坏。” 冯益民摇了摇头,“爸指的不是这个,是说那海里面的鱼,现在比以前少了, 肯定是因为咱们抓得多,或者是村里太多人下去游泳,把鱼吓怕了也有可能,谁知道呢。”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冯益民望着满桌子的珍馐,竟然下不去筷子。 他沉浸在心事里,忽然听见闺女说:“爸爸,咱们能不能自己养鱼?我想把鱼放在海里面养。” 冯益民被她的话逗笑了,觉得自家的萌萌真是傻的可爱,他抚『摸』着萌萌的长发,耐心地讲:“大海又不是鱼塘,你把鱼放进去了,那鱼直接就跑了,大海那么大,你到哪里去找你的鱼?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谁能在大海里面养鱼的。” 萌萌不相信,歪着脑袋讲:“可是睿哥哥家就可以养珍珠,我觉得鱼也是可以养的。” 冯益民耐心地解释:“珍珠和鱼又不一样了,珍珠不会游,可鱼会游啊。倒是听说有人养螃蟹,好像龙虾也有人养,鱼嘛,应该是养不起来的。” 他心里在思考桃源村未来的路,却没想到自家的闺女还是不肯放弃。 萌萌这个倔强的小孩儿,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字,别人养不出来,她就不一样了,大海就好像她家的后花园,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完全不用担心鱼儿会跑掉。 她偷偷下定了决心,就先从螃蟹开始。 现在已经是冬天,近海的礁石群内就算有螃蟹,也都躲起来了,萌萌在意念中搜索着这些礁石群,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可是螃蟹并不多,一只两只的还特别瘦,跟她家篓子里捞上来的完全不一样。 肯定啊,那些螃蟹都是她自己找来的,这里没有,萌萌就到有的地方去。 她心头的念想飘啊飘,越过了浅蓝蓝的近海,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还可以看见鲸鱼喷出的水柱,这儿就是远海了。 萌萌的意念跟随着鲸鱼,一头扎进这深深的海洋里,她看见了许多水母,它们那浅蓝『色』的身体上面,还连接着喇嘛帽一样的冠,一群群漂浮在海中,散发出神秘的微光。 这群水母的身后,潜伏着她的好伙伴大海龟,它张开那张长长的喙,一啄一个准,品尝着这无尽的美味。 发现萌萌来了,大海龟顿时丢开了水母,滑动四肢赶到她的身旁,虽然它啥也看不见,但它知道萌萌就在那里。 如果有人在这时候潜入海洋,就会看见一只玳瑁龟翻转着躯壳,四只爪子挥舞得跟扭秧歌似的,舞得别提有多欢快了。 海豚小粉红和它的海豚伙伴们也赶来了,一大群海豚围绕在这里,让那些小鱼儿们都不敢靠近。 萌萌逗弄着海豚和海龟,听着鲸鱼给他们讲故事,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她要干嘛,哦对了,还要去找螃蟹。 这附近就有螃蟹的老巢,大海龟兴冲冲地给萌萌带路,它平时可没有少吃螃蟹,熟门熟路地,就把萌萌带到了一座漂亮的珊瑚岛上。 这座岛也是在海里,它长得跟小山差不多,最顶上的山峰位置,布满了五颜六『色』的珊瑚,各种各样的小鱼小虾和小海马都生活在这里,大海龟一来,它们顿时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溜烟跑得很远,激起一阵阵的浮尘。 等这些尘埃降下,萌萌才看清楚了,原来这山峰下面还有一个缓坡,上面密密麻麻地好像有东西在动,仔细观察,原来是一群又一群螃蟹堆在上面,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就跟蚂蚁出巢似的,一个接着一个,一层堆着一层。 到底有多少只螃蟹呀,萌萌数也数不清,她刚数到一百就放弃了,要把它们数完,那是不可能的,反正很多很多就是了。 这些螃蟹都很有活力,张牙舞爪地长得很肥,在萌萌的眼里,就是很好吃的样子,她非常高兴,驱赶着这群螃蟹就离开了。 只见在那海洋的深处,突然有一群螃蟹汇聚成一团,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背后赶着它们,让它们逆着海水的『潮』流,缓缓地往前面飘。 大海龟十分殷勤,连忙跟在后面督促,四周还有海豚们在不断地驱赶,甭说这些螃蟹不敢逃走,就算它们想要逃,那也是逃不掉的。 一切都是刚刚好,却没想到小蓝这个家伙,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冷不丁对着海水来一个鲸吞,差点儿把这群螃蟹都给消灭了。 萌萌气得呀,只想打它,“你这个贪吃鬼,偷吃我的螃蟹,快被你吃光了。” 鲸鱼这家伙,也知道自己捣『乱』了,慌『乱』中只能委屈巴巴地说:“饿了,饿饿饿饿饿……” 看它还想再来一次,萌萌赶紧把它赶得远远的,不许它再靠近自己的螃蟹。 她不停地驱赶着螃蟹,终于把它们赶到了桃源村附近。 萌萌本想让它们去礁石群里,可是看到那岸上许许多多的游人,她忽然改变了主意,驱使着螃蟹大军调转方向,往那海上的岛屿游过去了。 桃源村周边的海面上,漂浮着许多岛屿,很多岛都特别小,而且还没有淡水,平时都没啥人愿意来,正好让螃蟹们安家。 她让那群螃蟹住在那岛下的礁石上,万分期待地说:“你们好好待着,要生好多好多螃蟹哦。” 大海龟还给她出主意:“螃蟹要吃小鱼小虾,我还见过它们吃海藻,萌萌你得给它们抓些回来,不然没吃没喝的,迟早饿死。” “哎呀,还要吃鱼,那我去抓。”萌萌也觉得那面礁石光秃秃的,不像是养螃蟹的好地方,她得给它们创造一个舒服的环境。 她正准备要去抓鱼,睿哥儿就来了,“萌萌你站在海边干啥?这儿多冷啊。” 他跑到了萌萌身边,关切地问:“你不冷么?快跟哥回去,你『奶』『奶』叫你了。” 原来是冯老太喊萌萌回去喝『奶』茶,萌萌跟着睿哥儿回到小卖部,新鲜做好的『奶』茶刚好出炉了。 “萌萌来,『奶』『奶』给你泡了新的『奶』茶,你尝尝看。” 冯老太提着一个大铁壶,咕噜咕噜地给萌萌倒了一杯,那杯子里的水是『奶』砖『色』的,热乎乎的直往外冒烟,闻起来就有一股子香味儿。 萌萌喝了两口,这所谓的『奶』茶很浓郁,滑进嘴里甜滋滋的,真的有『奶』味,几口下去,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哈,太好喝了。”萌萌幸福地眯起眼儿,十分陶醉。 “好喝吧?”冯老太看她满意,自个儿也就满意了,她显摆地说:“这茶用的叶子,是我跟隔壁公社种茶的人买的,听说他那茶园还是台湾老板搞的技术,喝着还行哦,我还加了些羊『奶』进去,萌萌你多喝点儿。”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睿哥儿也在旁边,连忙也给他倒了一杯,招呼说:“睿哥儿你也喝啊,别客气。” 睿哥儿当然不会客气了,反正他在萌萌跟前就是个顺带的,冯老太只会先顾着萌萌,能顾得上他就不错了。 冯老太尝着那『奶』茶的滋味儿,忍不住对家里的羊起了心思。 “咱们今晚杀一只小羊羔来吃,萌萌你要吃烤羊腿不?还是做成羊肉火锅?冬天吃火锅比较热乎,要不还是吃火锅吧?” 萌萌忙不迭地点头,趁机要求:“我都喜欢,我还要吃烤羊排。” “行行行,『奶』『奶』都给你做啊,不够咱就再杀一只。” 家里的羊实在太多了,以前只有两只,慢慢地越生越多,冯老太还从外面抱了新羊回来,这下子更多了,前些日子那些羊,又下了一窝崽子,光喝『奶』都喝不完,她也不乐意养那么多,就想着给家里人补一补羊肉。 “睿哥儿你今晚也来吃啊,冯『奶』『奶』请你吃羊肉。”冯老太真不把睿哥儿当外人,顺口就邀请他了。 睿哥儿也很开心地答应了,还和他冯『奶』『奶』商量来着:“上个月我帮萌萌买的国库券,我想着是不是该卖了,冯『奶』『奶』,我打算先把国库券运到上海,瞅准日子再卖,你觉得咋样?” 萌萌买券的事儿,冯老太也是知道的,钱就是从她保险库里拿走的,当然要经过她的同意了。 她很开明地说:“这事儿你跟你爷爷商量就行,萌萌不是跟你说好了么,国库券都交给你来帮她卖,我看好你哟,睿哥儿。” 冯老太那么信任,当然不是对睿哥儿放心了,她是对自家的萌萌放心,萌萌已经跟她说了,国库券能够赚钱,她就相信一定能够赚到钱,不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相信萌萌,没有别的原因。 萌萌在睿哥儿询问的眼神中,也点头了,还跑去偏房给他拿来了一个东西。 “给你,你去上海要小心哦。”萌萌把一颗小石头籽儿塞进了睿哥儿怀里,还不忘关心他。 睿哥儿高兴得傻笑,捧着那颗石头籽儿,就跟捧着小心心一样,咧开嘴傻傻地问:“给我的?” “嗯,这是护身符,可以保护你的。”萌萌说能保护,那就一定能保护。 睿哥儿感动得快哭了,他当然不会真哭了,只会倍加温柔地问萌萌:“妹妹你对我真好,你有啥想要的礼物没有?我去上海给你带来。” 萌萌还真没有啥要买的,她啥也不缺,想了想就说:“那你给我买几个房子吧。” “你也要买房子?”睿哥儿真的震惊了,难道他跟萌萌真的是心有灵犀么?他刚打算买房子,没想到萌萌居然也要买,没错,这一定就是默契。 萌萌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回答得很无辜:“这不是你之前跟我说的么?你说房子能值钱。” “对,房子很值钱,等我把国库券处理了,我就去把房子拿下来,咱就选在黄浦江边怎么样?” 萌萌是没有意见的,她只要有房就行,在江边还能养鱼,等睿哥儿和他爷爷去上海,萌萌还要在村里忙着养鱼。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是养鱼小能手,哈哈哈,待会再码第二更 第197章 萌萌把鱼儿的事, 说给了她爸爸听,冯益民突然有些沉默了。 作为村长, 他又怎么会不了解村里的渔情, 最近这两年,可能是游客多了,消耗的海鲜也多, 近海已经没多少鱼了,只不过远洋捕捞的收获还不错,给他造成了错觉,现在萌萌提出来,冯益民就有些后怕, 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村里就已经没有鱼了。 就连冯老太也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以前咱们在海边随便捞, 都能捞到鱼,现在真没以前多了。” 冯益民自己知道原因,感伤地说:“咱们村儿是赚到了钱, 可能把环境也给破坏了吧, 鱼都不来了。” 大娃嚼着龙虾很疑『惑』地说:“爸,咱们村儿的海水还很蓝呀,我看没被破坏。” 冯益民摇了摇头,“爸指的不是这个,是说那海里面的鱼,现在比以前少了, 肯定是因为咱们抓得多,或者是村里太多人下去游泳,把鱼吓怕了也有可能,谁知道呢。”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冯益民望着满桌子的珍馐,竟然下不去筷子。 他沉浸在心事里,忽然听见闺女说:“爸爸,咱们能不能自己养鱼?我想把鱼放在海里面养。” 冯益民被她的话逗笑了,觉得自家的萌萌真是傻的可爱,他抚『摸』着萌萌的长发,耐心地讲:“大海又不是鱼塘,你把鱼放进去了,那鱼直接就跑了,大海那么大,你到哪里去找你的鱼?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谁能在大海里面养鱼的。” 萌萌不相信,歪着脑袋讲:“可是睿哥哥家就可以养珍珠,我觉得鱼也是可以养的。” 冯益民耐心地解释:“珍珠和鱼又不一样了,珍珠不会游,可鱼会游啊。倒是听说有人养螃蟹,好像龙虾也有人养,鱼嘛,应该是养不起来的。” 他心里在思考桃源村未来的路,却没想到自家的闺女还是不肯放弃。 萌萌这个倔强的小孩儿,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字,别人养不出来,她就不一样了,大海就好像她家的后花园,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完全不用担心鱼儿会跑掉。 她偷偷下定了决心,就先从螃蟹开始。 现在已经是冬天,近海的礁石群内就算有螃蟹,也都躲起来了,萌萌在意念中搜索着这些礁石群,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可是螃蟹并不多,一只两只的还特别瘦,跟她家篓子里捞上来的完全不一样。 肯定啊,那些螃蟹都是她自己找来的,这里没有,萌萌就到有的地方去。 她心头的念想飘啊飘,越过了浅蓝蓝的近海,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还可以看见鲸鱼喷出的水柱,这儿就是远海了。 萌萌的意念跟随着鲸鱼,一头扎进这深深的海洋里,她看见了许多水母,它们那浅蓝『色』的身体上面,还连接着喇嘛帽一样的冠,一群群漂浮在海中,散发出神秘的微光。 这群水母的身后,潜伏着她的好伙伴大海龟,它张开那张长长的喙,一啄一个准,品尝着这无尽的美味。 发现萌萌来了,大海龟顿时丢开了水母,滑动四肢赶到她的身旁,虽然它啥也看不见,但它知道萌萌就在那里。 如果有人在这时候潜入海洋,就会看见一只玳瑁龟翻转着躯壳,四只爪子挥舞得跟扭秧歌似的,舞得别提有多欢快了。 海豚小粉红和它的海豚伙伴们也赶来了,一大群海豚围绕在这里,让那些小鱼儿们都不敢靠近。 萌萌逗弄着海豚和海龟,听着鲸鱼给他们讲故事,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她要干嘛,哦对了,还要去找螃蟹。 这附近就有螃蟹的老巢,大海龟兴冲冲地给萌萌带路,它平时可没有少吃螃蟹,熟门熟路地,就把萌萌带到了一座漂亮的珊瑚岛上。 这座岛也是在海里,它长得跟小山差不多,最顶上的山峰位置,布满了五颜六『色』的珊瑚,各种各样的小鱼小虾和小海马都生活在这里,大海龟一来,它们顿时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溜烟跑得很远,激起一阵阵的浮尘。 等这些尘埃降下,萌萌才看清楚了,原来这山峰下面还有一个缓坡,上面密密麻麻地好像有东西在动,仔细观察,原来是一群又一群螃蟹堆在上面,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就跟蚂蚁出巢似的,一个接着一个,一层堆着一层。 到底有多少只螃蟹呀,萌萌数也数不清,她刚数到一百就放弃了,要把它们数完,那是不可能的,反正很多很多就是了。 这些螃蟹都很有活力,张牙舞爪地长得很肥,在萌萌的眼里,就是很好吃的样子,她非常高兴,驱赶着这群螃蟹就离开了。 只见在那海洋的深处,突然有一群螃蟹汇聚成一团,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背后赶着它们,让它们逆着海水的『潮』流,缓缓地往前面飘。 大海龟十分殷勤,连忙跟在后面督促,四周还有海豚们在不断地驱赶,甭说这些螃蟹不敢逃走,就算它们想要逃,那也是逃不掉的。 一切都是刚刚好,却没想到小蓝这个家伙,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冷不丁对着海水来一个鲸吞,差点儿把这群螃蟹都给消灭了。 萌萌气得呀,只想打它,“你这个贪吃鬼,偷吃我的螃蟹,快被你吃光了。” 鲸鱼这家伙,也知道自己捣『乱』了,慌『乱』中只能委屈巴巴地说:“饿了,饿饿饿饿饿……” 看它还想再来一次,萌萌赶紧把它赶得远远的,不许它再靠近自己的螃蟹。 她不停地驱赶着螃蟹,终于把它们赶到了桃源村附近。 萌萌本想让它们去礁石群里,可是看到那岸上许许多多的游人,她忽然改变了主意,驱使着螃蟹大军调转方向,往那海上的岛屿游过去了。 桃源村周边的海面上,漂浮着许多岛屿,很多岛都特别小,而且还没有淡水,平时都没啥人愿意来,正好让螃蟹们安家。 她让那群螃蟹住在那岛下的礁石上,万分期待地说:“你们好好待着,要生好多好多螃蟹哦。” 大海龟还给她出主意:“螃蟹要吃小鱼小虾,我还见过它们吃海藻,萌萌你得给它们抓些回来,不然没吃没喝的,迟早饿死。” “哎呀,还要吃鱼,那我去抓。”萌萌也觉得那面礁石光秃秃的,不像是养螃蟹的好地方,她得给它们创造一个舒服的环境。 她正准备要去抓鱼,睿哥儿就来了,“萌萌你站在海边干啥?这儿多冷啊。” 他跑到了萌萌身边,关切地问:“你不冷么?快跟哥回去,你『奶』『奶』叫你了。” 原来是冯老太喊萌萌回去喝『奶』茶,萌萌跟着睿哥儿回到小卖部,新鲜做好的『奶』茶刚好出炉了。 “萌萌来,『奶』『奶』给你泡了新的『奶』茶,你尝尝看。” 冯老太提着一个大铁壶,咕噜咕噜地给萌萌倒了一杯,那杯子里的水是『奶』砖『色』的,热乎乎的直往外冒烟,闻起来就有一股子香味儿。 萌萌喝了两口,这所谓的『奶』茶很浓郁,滑进嘴里甜滋滋的,真的有『奶』味,几口下去,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了。 “哈,太好喝了。”萌萌幸福地眯起眼儿,十分陶醉。 “好喝吧?”冯老太看她满意,自个儿也就满意了,她显摆地说:“这茶用的叶子,是我跟隔壁公社种茶的人买的,听说他那茶园还是台湾老板搞的技术,喝着还行哦,我还加了些羊『奶』进去,萌萌你多喝点儿。”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睿哥儿也在旁边,连忙也给他倒了一杯,招呼说:“睿哥儿你也喝啊,别客气。” 睿哥儿当然不会客气了,反正他在萌萌跟前就是个顺带的,冯老太只会先顾着萌萌,能顾得上他就不错了。 冯老太尝着那『奶』茶的滋味儿,忍不住对家里的羊起了心思。 “咱们今晚杀一只小羊羔来吃,萌萌你要吃烤羊腿不?还是做成羊肉火锅?冬天吃火锅比较热乎,要不还是吃火锅吧?” 萌萌忙不迭地点头,趁机要求:“我都喜欢,我还要吃烤羊排。” “行行行,『奶』『奶』都给你做啊,不够咱就再杀一只。” 家里的羊实在太多了,以前只有两只,慢慢地越生越多,冯老太还从外面抱了新羊回来,这下子更多了,前些日子那些羊,又下了一窝崽子,光喝『奶』都喝不完,她也不乐意养那么多,就想着给家里人补一补羊肉。 “睿哥儿你今晚也来吃啊,冯『奶』『奶』请你吃羊肉。”冯老太真不把睿哥儿当外人,顺口就邀请他了。 睿哥儿也很开心地答应了,还和他冯『奶』『奶』商量来着:“上个月我帮萌萌买的国库券,我想着是不是该卖了,冯『奶』『奶』,我打算先把国库券运到上海,瞅准日子再卖,你觉得咋样?” 萌萌买券的事儿,冯老太也是知道的,钱就是从她保险库里拿走的,当然要经过她的同意了。 她很开明地说:“这事儿你跟你爷爷商量就行,萌萌不是跟你说好了么,国库券都交给你来帮她卖,我看好你哟,睿哥儿。” 冯老太那么信任,当然不是对睿哥儿放心了,她是对自家的萌萌放心,萌萌已经跟她说了,国库券能够赚钱,她就相信一定能够赚到钱,不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相信萌萌,没有别的原因。 萌萌在睿哥儿询问的眼神中,也点头了,还跑去偏房给他拿来了一个东西。 “给你,你去上海要小心哦。”萌萌把一颗小石头籽儿塞进了睿哥儿怀里,还不忘关心他。 睿哥儿高兴得傻笑,捧着那颗石头籽儿,就跟捧着小心心一样,咧开嘴傻傻地问:“给我的?” “嗯,这是护身符,可以保护你的。”萌萌说能保护,那就一定能保护。 睿哥儿感动得快哭了,他当然不会真哭了,只会倍加温柔地问萌萌:“妹妹你对我真好,你有啥想要的礼物没有?我去上海给你带来。” 萌萌还真没有啥要买的,她啥也不缺,想了想就说:“那你给我买几个房子吧。” “你也要买房子?”睿哥儿真的震惊了,难道他跟萌萌真的是心有灵犀么?他刚打算买房子,没想到萌萌居然也要买,没错,这一定就是默契。 萌萌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回答得很无辜:“这不是你之前跟我说的么?你说房子能值钱。” “对,房子很值钱,等我把国库券处理了,我就去把房子拿下来,咱就选在黄浦江边怎么样?” 萌萌是没有意见的,她只要有房就行,在江边还能养鱼,等睿哥儿和他爷爷去上海,萌萌还要在村里忙着养鱼。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是养鱼小能手,哈哈哈,待会再码第二更 第198章 萌萌很有兴致, 又回到远海,拉来了一群群小鱼和小虾, 但是她前脚刚走, 这些小鱼小虾就待不住了,都找机会偷偷地溜走。 萌萌回来一看傻眼了,鱼儿咋不见了呢, 她很生气,骂那些螃蟹说:“你们太贪吃了,把我弄来的鱼儿都吃光光,你们好讨厌哦。” 螃蟹也很无辜啊,那些鱼又不是它们吃的, 它们到现在还在饿肚子呢。 萌萌并不清楚这一点, 她又去拉回来很多小鱼小虾, 结果这一次, 鱼虾还是待不住,它们当着萌萌的面,顺着洋流飘出去很远很远很远…… “哎呀别走, 快回来。”萌萌拼命地喊, 可那些鱼虾都走远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最后还是大海龟告诉她:“这边的礁石不长珊瑚,鱼儿活不了。” 看到萌萌一头雾水的样子,它连忙解释:“萌萌我忘记告诉你了,鱼儿也是要吃东西的,它们没有吃的, 自然就跑了。” “啊?”萌萌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情,慌里慌张地说:“这要咋办?鱼儿要吃什么东西?” 大海龟仔细地回想起来说:“这个不难,你弄些珊瑚过来呗,再把上边的海藻啊、海葵花什么的都弄过来,有些鱼是吃草的,有些鱼吃海里的小虫子,时间长了就好了。” 大海龟只把它看见的告诉萌萌,但它解释不出这是为什么,让萌萌这个小娃娃彻底懵圈了。 养一群螃蟹居然那么麻烦,要照这样说,养螃蟹就必须有小鱼小虾,要养活这些小鱼小虾,还必须有海里的小虫,要想让海里小虫生存下去,还必须有珊瑚,哎呀呀,养个鱼而已,真不容易。 尽管这样,萌萌还是耐心地照办了,她就像蚂蚁搬家,今天拉过来几株珊瑚,明天又搞过来一堆海藻,『乱』七八糟地堆放在礁石上面。 那群螃蟹看到吃的来了,也顾不上是吃素还是吃荤,逮住了海藻就可劲儿造,咔嚓咔嚓,瞬间把萌萌弄来的海藻啃得精光,就这样,它们还没有吃饱呢。 萌萌望着它们到处『乱』爬的样子,觉得这些螃蟹好像饿瘦了,赶紧又从别的地方搜集了许多海藻,都放在那些礁石群内,她来回搬运了好几次,才终于喂饱了那群螃蟹。 萌萌累得直擦汗,她哪里是养螃蟹呀,她养的这是一群大肚汉,饭桶都没它们那么能吃,养螃蟹都这么困难了,那她还想养鱼?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萌萌很苦恼,身边也没有人可以问,只好自己翻开课外书,想从书里面找到答案。 《自然科学》、《十万个为什么》、《教你认识海洋生物》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她爸爸妈妈买给萌萌的课外书,以前她没有兴趣读,现在为了养鱼,萌萌也知道耐住『性』子读书了。 那书里面讲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想要鱼儿们快快长大,就必须给它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这样才能生出更多的小鱼。 而且珊瑚礁也很重要,各种珊瑚啊,各种鱼,还有海鳗海星这些动物,都是生活在珊瑚礁里面的,难怪她那天看珊瑚礁那么热闹呢,原来里面住了很多动物。 萌萌看得入『迷』,原来养鱼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她总算是知道了。 聪明的萌萌立刻动起手来,想要珊瑚礁是吗,她就多多地搬运,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紫的橙的,啥样的颜『色』都有,有些像是狰狞的鹿角,有些却像绽开的菊花,还有些像蜂巢,有些像星星,甚至还有一些珊瑚礁,长得好像小怪兽,张牙舞爪地有些可怕。 她给这些珊瑚礁种了许多海草,又从很远很远的海洋里,拉来了一种长长的海带,把它们像彩带一样地环绕住珊瑚礁。 忙完了这些,萌萌又给抓回来很多很多鱼,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很多鱼她还不认识,还有许多小虾米、小海马、小贝壳之类的,总之她在海里看见啥了,觉得喜欢就给抓来。 她驱赶着这些鱼群,把它们圈禁在这里,看着它们游过来游过去找食的样子,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真是满满的成就感哦,她创造了一个海底的乐园。 萌萌非常兴奋,碎碎念地说:“鱼儿鱼儿,你们快快长大,我要吃肉肉。” 自从有了珊瑚礁,萌萌就经常观察,她发现新来的那些鱼儿都不跑了,它们中的一部分被螃蟹吃掉,更多的已经在珊瑚礁内住下来,准备生育鱼儿宝宝。 萌萌非常开心,它们需要什么,她就给准备什么,她现在已经明白了那些细小的尘埃,原来它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浮游生物,正是因为有了它们,海里的鱼儿们才能生活得自由自在,到哪里都有饭吃。 有了那些螃蟹,再有了鱼群,渐渐地,其他地方的鱼也被吸引过来了,有银梭子形状的沙丁鱼,也有圆滚滚的马面鱼,它们都是一群群地活动,把那些专门吃鱼的海豚啊、鲨鱼啊什么的,都给勾搭过来了。 萌萌不喜欢鲨鱼,因为它们胃口太大,一顿就要吃掉她很多鱼,她总是很紧张,交代小蓝把它们赶走,可惜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小蓝自己也会偷吃。 就连金枪鱼,也偶尔会来光顾这里,偷偷地吃掉一些小鱼儿,它们是海洋中的游客,一辈子都在旅游,往往萌萌发现的时候,它们都跑不见了。 就这样,深处的海水里一天天有了变化,珊瑚礁的住客们都爱凑热闹,也有喜欢独居的,比如乌贼和章鱼就住得比较深,它们也不吃小鱼小虾,而是吃那些大一点儿的烛光鱼和珍珠鱼。 这两种鱼都会发光,在深深的海底世界,它们的光芒就好像灯塔,不断地馋着乌贼和章鱼们,被它们吃掉,然后乌贼和章鱼又被更大的鱼给吃掉了。 大带鱼,各种水母,还有特别特别丑的魁鱼,通通都来了,乐得鲸鱼小蓝简直不想走了。 在以前每到冬天,它总要离开桃源村,到别的地方去找食,顺便旅游一下,今年居然不用了,它待在桃源村里,就能舒舒服服地过冬,被萌萌发现它偷吃也没事儿,它会讲故事啊,还能跟萌萌介绍那些海里的动物,萌萌也不好意思怪它了。 这座小岛周边的鱼越来越多,有些甚至游到村子旁边来了,村里就有人发现了异常。 “咦,我咋觉得海里的鱼变多了呢?”这是闲着没事干,走在沙滩散步的村民说的。 跟在他后头的村民也赶紧去看,可是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啥来,顿时不乐意了,还说前面那个人:“你眼花了吧?这明明都是海水,咋变成鱼了呢?” 前面那个人很不服气,他想反驳回去,可是旁边的海里,哪里还有鱼群的存在,它们察觉到情况不对,早就跑远了。 萌萌也放寒假了,她整天在村子里出没,来来回回地往海边跑,跟个小老太太似的,念着她的养鱼**:“鱼啊鱼,快快长大。” 在她的连番催促下,那些鱼拼命地吃东西,一条两条都好像吹气球似的长大了。 萌萌兴奋极了,这下子,她想吃肉就不愁没有鱼了,只要她催动意念,那些大肥鱼就直接出现在她的手上,她左手捏一条沙丁鱼,右手再抓一只螃蟹,屁颠屁颠地就去找冯老太。 “『奶』,『奶』,我有鱼了,我抓到鱼了。”萌萌献宝似的举起双手,吓得冯老太赶紧冲过来。 “哎呀萌萌,你去哪里抓到那么大的螃蟹?快点儿放下,小心它夹到你的手。” 冯老太盯着那只大螃蟹,它那硕大的甲壳,竟然好像海碗那么大,再加上几条螃蟹腿支棱支棱的,比脸盆还要大一些,更别提那对骇人的蟹钳了,冯老太毫不怀疑,这对蟹钳全力夹击,萌萌的手腕还不够人家一夹的呢。 她把那只大螃蟹远远地扔在井边,还拿了个大竹筐倒扣住它,这还不算完,又盘问起了萌萌:“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大的螃蟹?” 萌萌只好说:“我在海边抓的,它爬上来我就抓住了,鱼也是海冲上来的。” 冯老太觉得自家的萌萌能干,但又不肯夸她,这次可跟以前不一样,她家萌萌多么金贵的人儿啊,哪敢让她去抓螃蟹,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萌萌伤着了,冯老太的心就疼得像刀子在搅,她上上下下地『摸』了『摸』萌萌,千叮嘱万嘱咐地说:“『奶』『奶』的乖萌萌,你答应『奶』『奶』,以后别再去海边干危险的事儿了,咱们家不缺这点儿吃食。” 萌萌咬着下嘴唇,不敢说出实情,只好乖乖地点头说:“知道了,以后我只去钓鱼,让虎子和小金带我钓。” 冯老太也明白拘不住萌萌,在他们村子里,比萌萌还小的娃娃,也是从小就野着长大,海边啊山上啊这些地方,他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娃娃的天『性』就是爱玩。 “只要你不去干危险的事儿,比如抓螃蟹这种,你爱钓鱼就钓鱼吧,让虎子多看着你点儿。” 冯老太说完了萌萌,转过身又很严肃地说虎子:“虎子,你听见没有?” 虎子跟萌萌是一伙儿的,它当然是说好了,要不是萌萌坚持,它随便下海去抓,也能抓回来鱼,哪里用得着亲自去钓鱼啊。 萌萌却很喜欢钓鱼,她这小娃娃就好像找到了新玩乐一样,忽然之间就『迷』上了钓鱼。 其实她钓鱼的本事很差劲,随便找个竹竿,末端系上绳子,再钩些蚯蚓啊苍蝇啊什么的,就这样甩进了海里,反正很没有诚意就是了。 身旁的游客都在看热闹,他们非常嫌弃萌萌的饵料,那种饵料,能钓上鱼才叫有鬼,鱼儿都不吃那么低级的东西,要吃,也是吃他们专门调配出来的窝饵。 萌萌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上面,抄着手儿望着海里,也不去管游客们较劲的话,谁能钓上来鱼,那还说不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198章 萌萌很有兴致, 又回到远海,拉来了一群群小鱼和小虾, 但是她前脚刚走, 这些小鱼小虾就待不住了,都找机会偷偷地溜走。 萌萌回来一看傻眼了,鱼儿咋不见了呢, 她很生气,骂那些螃蟹说:“你们太贪吃了,把我弄来的鱼儿都吃光光,你们好讨厌哦。” 螃蟹也很无辜啊,那些鱼又不是它们吃的, 它们到现在还在饿肚子呢。 萌萌并不清楚这一点, 她又去拉回来很多小鱼小虾, 结果这一次, 鱼虾还是待不住,它们当着萌萌的面,顺着洋流飘出去很远很远很远…… “哎呀别走, 快回来。”萌萌拼命地喊, 可那些鱼虾都走远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最后还是大海龟告诉她:“这边的礁石不长珊瑚,鱼儿活不了。” 看到萌萌一头雾水的样子,它连忙解释:“萌萌我忘记告诉你了,鱼儿也是要吃东西的,它们没有吃的, 自然就跑了。” “啊?”萌萌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情,慌里慌张地说:“这要咋办?鱼儿要吃什么东西?” 大海龟仔细地回想起来说:“这个不难,你弄些珊瑚过来呗,再把上边的海藻啊、海葵花什么的都弄过来,有些鱼是吃草的,有些鱼吃海里的小虫子,时间长了就好了。” 大海龟只把它看见的告诉萌萌,但它解释不出这是为什么,让萌萌这个小娃娃彻底懵圈了。 养一群螃蟹居然那么麻烦,要照这样说,养螃蟹就必须有小鱼小虾,要养活这些小鱼小虾,还必须有海里的小虫,要想让海里小虫生存下去,还必须有珊瑚,哎呀呀,养个鱼而已,真不容易。 尽管这样,萌萌还是耐心地照办了,她就像蚂蚁搬家,今天拉过来几株珊瑚,明天又搞过来一堆海藻,『乱』七八糟地堆放在礁石上面。 那群螃蟹看到吃的来了,也顾不上是吃素还是吃荤,逮住了海藻就可劲儿造,咔嚓咔嚓,瞬间把萌萌弄来的海藻啃得精光,就这样,它们还没有吃饱呢。 萌萌望着它们到处『乱』爬的样子,觉得这些螃蟹好像饿瘦了,赶紧又从别的地方搜集了许多海藻,都放在那些礁石群内,她来回搬运了好几次,才终于喂饱了那群螃蟹。 萌萌累得直擦汗,她哪里是养螃蟹呀,她养的这是一群大肚汉,饭桶都没它们那么能吃,养螃蟹都这么困难了,那她还想养鱼?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萌萌很苦恼,身边也没有人可以问,只好自己翻开课外书,想从书里面找到答案。 《自然科学》、《十万个为什么》、《教你认识海洋生物》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她爸爸妈妈买给萌萌的课外书,以前她没有兴趣读,现在为了养鱼,萌萌也知道耐住『性』子读书了。 那书里面讲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想要鱼儿们快快长大,就必须给它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这样才能生出更多的小鱼。 而且珊瑚礁也很重要,各种珊瑚啊,各种鱼,还有海鳗海星这些动物,都是生活在珊瑚礁里面的,难怪她那天看珊瑚礁那么热闹呢,原来里面住了很多动物。 萌萌看得入『迷』,原来养鱼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她总算是知道了。 聪明的萌萌立刻动起手来,想要珊瑚礁是吗,她就多多地搬运,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紫的橙的,啥样的颜『色』都有,有些像是狰狞的鹿角,有些却像绽开的菊花,还有些像蜂巢,有些像星星,甚至还有一些珊瑚礁,长得好像小怪兽,张牙舞爪地有些可怕。 她给这些珊瑚礁种了许多海草,又从很远很远的海洋里,拉来了一种长长的海带,把它们像彩带一样地环绕住珊瑚礁。 忙完了这些,萌萌又给抓回来很多很多鱼,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很多鱼她还不认识,还有许多小虾米、小海马、小贝壳之类的,总之她在海里看见啥了,觉得喜欢就给抓来。 她驱赶着这些鱼群,把它们圈禁在这里,看着它们游过来游过去找食的样子,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真是满满的成就感哦,她创造了一个海底的乐园。 萌萌非常兴奋,碎碎念地说:“鱼儿鱼儿,你们快快长大,我要吃肉肉。” 自从有了珊瑚礁,萌萌就经常观察,她发现新来的那些鱼儿都不跑了,它们中的一部分被螃蟹吃掉,更多的已经在珊瑚礁内住下来,准备生育鱼儿宝宝。 萌萌非常开心,它们需要什么,她就给准备什么,她现在已经明白了那些细小的尘埃,原来它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浮游生物,正是因为有了它们,海里的鱼儿们才能生活得自由自在,到哪里都有饭吃。 有了那些螃蟹,再有了鱼群,渐渐地,其他地方的鱼也被吸引过来了,有银梭子形状的沙丁鱼,也有圆滚滚的马面鱼,它们都是一群群地活动,把那些专门吃鱼的海豚啊、鲨鱼啊什么的,都给勾搭过来了。 萌萌不喜欢鲨鱼,因为它们胃口太大,一顿就要吃掉她很多鱼,她总是很紧张,交代小蓝把它们赶走,可惜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小蓝自己也会偷吃。 就连金枪鱼,也偶尔会来光顾这里,偷偷地吃掉一些小鱼儿,它们是海洋中的游客,一辈子都在旅游,往往萌萌发现的时候,它们都跑不见了。 就这样,深处的海水里一天天有了变化,珊瑚礁的住客们都爱凑热闹,也有喜欢独居的,比如乌贼和章鱼就住得比较深,它们也不吃小鱼小虾,而是吃那些大一点儿的烛光鱼和珍珠鱼。 这两种鱼都会发光,在深深的海底世界,它们的光芒就好像灯塔,不断地馋着乌贼和章鱼们,被它们吃掉,然后乌贼和章鱼又被更大的鱼给吃掉了。 大带鱼,各种水母,还有特别特别丑的魁鱼,通通都来了,乐得鲸鱼小蓝简直不想走了。 在以前每到冬天,它总要离开桃源村,到别的地方去找食,顺便旅游一下,今年居然不用了,它待在桃源村里,就能舒舒服服地过冬,被萌萌发现它偷吃也没事儿,它会讲故事啊,还能跟萌萌介绍那些海里的动物,萌萌也不好意思怪它了。 这座小岛周边的鱼越来越多,有些甚至游到村子旁边来了,村里就有人发现了异常。 “咦,我咋觉得海里的鱼变多了呢?”这是闲着没事干,走在沙滩散步的村民说的。 跟在他后头的村民也赶紧去看,可是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啥来,顿时不乐意了,还说前面那个人:“你眼花了吧?这明明都是海水,咋变成鱼了呢?” 前面那个人很不服气,他想反驳回去,可是旁边的海里,哪里还有鱼群的存在,它们察觉到情况不对,早就跑远了。 萌萌也放寒假了,她整天在村子里出没,来来回回地往海边跑,跟个小老太太似的,念着她的养鱼**:“鱼啊鱼,快快长大。” 在她的连番催促下,那些鱼拼命地吃东西,一条两条都好像吹气球似的长大了。 萌萌兴奋极了,这下子,她想吃肉就不愁没有鱼了,只要她催动意念,那些大肥鱼就直接出现在她的手上,她左手捏一条沙丁鱼,右手再抓一只螃蟹,屁颠屁颠地就去找冯老太。 “『奶』,『奶』,我有鱼了,我抓到鱼了。”萌萌献宝似的举起双手,吓得冯老太赶紧冲过来。 “哎呀萌萌,你去哪里抓到那么大的螃蟹?快点儿放下,小心它夹到你的手。” 冯老太盯着那只大螃蟹,它那硕大的甲壳,竟然好像海碗那么大,再加上几条螃蟹腿支棱支棱的,比脸盆还要大一些,更别提那对骇人的蟹钳了,冯老太毫不怀疑,这对蟹钳全力夹击,萌萌的手腕还不够人家一夹的呢。 她把那只大螃蟹远远地扔在井边,还拿了个大竹筐倒扣住它,这还不算完,又盘问起了萌萌:“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大的螃蟹?” 萌萌只好说:“我在海边抓的,它爬上来我就抓住了,鱼也是海冲上来的。” 冯老太觉得自家的萌萌能干,但又不肯夸她,这次可跟以前不一样,她家萌萌多么金贵的人儿啊,哪敢让她去抓螃蟹,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萌萌伤着了,冯老太的心就疼得像刀子在搅,她上上下下地『摸』了『摸』萌萌,千叮嘱万嘱咐地说:“『奶』『奶』的乖萌萌,你答应『奶』『奶』,以后别再去海边干危险的事儿了,咱们家不缺这点儿吃食。” 萌萌咬着下嘴唇,不敢说出实情,只好乖乖地点头说:“知道了,以后我只去钓鱼,让虎子和小金带我钓。” 冯老太也明白拘不住萌萌,在他们村子里,比萌萌还小的娃娃,也是从小就野着长大,海边啊山上啊这些地方,他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娃娃的天『性』就是爱玩。 “只要你不去干危险的事儿,比如抓螃蟹这种,你爱钓鱼就钓鱼吧,让虎子多看着你点儿。” 冯老太说完了萌萌,转过身又很严肃地说虎子:“虎子,你听见没有?” 虎子跟萌萌是一伙儿的,它当然是说好了,要不是萌萌坚持,它随便下海去抓,也能抓回来鱼,哪里用得着亲自去钓鱼啊。 萌萌却很喜欢钓鱼,她这小娃娃就好像找到了新玩乐一样,忽然之间就『迷』上了钓鱼。 其实她钓鱼的本事很差劲,随便找个竹竿,末端系上绳子,再钩些蚯蚓啊苍蝇啊什么的,就这样甩进了海里,反正很没有诚意就是了。 身旁的游客都在看热闹,他们非常嫌弃萌萌的饵料,那种饵料,能钓上鱼才叫有鬼,鱼儿都不吃那么低级的东西,要吃,也是吃他们专门调配出来的窝饵。 萌萌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上面,抄着手儿望着海里,也不去管游客们较劲的话,谁能钓上来鱼,那还说不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199章 萌萌看上去在玩, 其实暗地里,她已经在指挥着鱼儿上钩了, 其他游客的鱼竿都没啥动静, 只有萌萌的鱼竿突然动了。 “动了动了,有鱼上钩了。”旁边的游客惊讶地大喊,看见萌萌还坐在那里, 又催促她说:“小妹妹,你赶紧把鱼拉上来呀。” 萌萌一点儿都不着急,她等到鱼竿被下面的鱼拉弯了,才慢悠悠地开始收线,结果你猜怎么着, 鱼钩的尽头不仅钓上来一条鱼, 下面还连着另外一条, 咬着前面那条鱼的尾巴, 一收就收上来俩。 虎子跳进水里,含住那两条鱼就给甩上岸,十分精准地落入到水桶里, 溅起两朵不大不小的水花儿。 游客们早就炸开了锅, 非常震惊地说:“瞎猫碰见死老鼠,这鱼瞎了眼睛,居然不吃咱们的窝料,吃那么普通的饵。” “谁说不是呢,”旁边另一个人恨铁不成钢似的,羡慕嫉妒恨地说:“这鱼太没有眼光了, 还笨得跟猪一样,竟然把鱼尾巴当做饵料了,哎呦,这样的好事儿咋没让我碰见呢?” 游客们都在啧啧称奇,谁都不觉得萌萌的技术好,都认为她是走了狗屎运,才钓上来那么两条鱼,等着吧,那鱼那么笨,他们也能钓上来。 可惜游客们想得很美,现实却很残酷,没一会儿,萌萌的鱼竿子又有鱼咬钩了,这次的鱼比较大,拉得那竹竿左右摇晃,差点儿就给带进了水里。 萌萌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她把鱼竿子交给虎子掌控,她自个儿探着脑袋看向水面,不停地指挥着虎子:“那边那边,过去一点儿,再拉回来,放放放,等一等,那条鱼累了。” 神奇的是,水里鱼儿挣扎的轨迹,也跟萌萌说的一样,最终这条累惨了的鱼,被虎子拉上了水面,好家伙,这鱼的个头还真不小呐。 “最起码十几斤是有的,不得了不得了。”一个有经验的游客这样说。 “我看还不止,可能有二十斤,等等,这好像是石斑鱼!” 游客们惊呆了,纷纷争着去看那条鱼,果然发现它通体灰黄『色』,长得跟石头一样,身上还布满灰白『色』的斑点,还有那标志『性』的鲈鱼头,没错了,这准是一条石斑鱼。 “哎呦喂,这女娃娃发财了,这么大的石斑鱼,价钱肯定不便宜。”许多游客瞪大眼睛,一会儿看着萌萌,一会儿看看鱼,甭提有多羡慕了。 能在大冬天还来村里旅游的游客,大部分都是喜欢钓鱼的人,他们也都不年轻了,都是爸爸辈和爷爷辈的人,自以为钓鱼的本领很厉害,没想到轻易就被一个女娃娃给比下去了。 他们愿意承认么,那必须不能,游客们振奋起精神,觉得一个女娃娃都能钓上来鱼,他们凭啥不能。 事实却让这些游客失望了,甭管他们咋样努力,海里的鱼儿就是不上钩,但是萌萌呢,她明明啥也没做,那些鱼就像瞎了眼似的,一条接着一条,都往萌萌那里去了。 有一个游客气得撂下鱼竿,站起来说:“邪门了都,我还真就不相信了,走走走,咱们也去抓几条蚯蚓来。” 不用他们亲自去,萌萌钓上来那么多鱼,村里的许多小娃娃都跑出来看了,有那机灵的娃,立刻挖来了蚯蚓,就准备卖给这些游客呐,这里面,当然就有萌萌的哥哥弟弟们。 八娃这个鬼灵精,拎着个塑料袋就冲过去了,倍儿热情地说:“来来来,刚挖出来的蚯蚓喂,山里最好的蚯蚓,谁想要,一条三『毛』钱,买五条送一条。” 游客们还真没有心思亲自去挖,但是三『毛』钱的价格,他们嫌弃太贵了。 “不就是蚯蚓么?山上多得是,你这小娃娃趁机卖高价,太不合理了。” 八娃伸出大拇指撇着鼻子,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地说:“嫌贵就别买,我这可是正宗的龙岭蚯蚓,海里的鱼最爱吃这种蚯蚓,你们自个儿的饵料好,鱼儿咋不吃呢?” 他嘿嘿地笑着,狡猾地告诉他们:“买了我的蚯蚓,鱼儿就上钩了,一条石斑鱼能值多少钱,不用我说了吧,三『毛』钱你们买过去,还是赚的呢。” “你们买不买,不买我找别人了啊。”八娃提起那袋蚯蚓,作势就要往旁边去。 周围的游客赶紧拦下他,三『毛』钱虽然贵吧,比起鱼来,那还是小儿科,他们爱钓鱼的人也不计较这个,跟鱼儿上钩的乐趣比起来,这点子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别走啊,你那蚯蚓三『毛』钱是吧,给我来两条。”一个心急的游客啪地把钱掏出来给八娃,拿上两条蚯蚓就走了。 边上的游客看见了,也不甘心落后,纷纷掏出钱来跟八娃买,不一会儿就把那袋子蚯蚓给消灭了。 游客们多,娃娃们抓来的蚯蚓甚至不够分,后来还把山上的螳螂蚱蜢啥的也给抓来了。 按说这样下去,鱼儿们总可以上钩了吧,可它偏偏它娘的就是不上钩,那么多人钓鱼呢,愣是钓不上来哪怕一条鱼,要不是萌萌担心太明显了,偷偷给他们的鱼钩送几条鱼过去,他们今天就没有收获了。 萌萌还跟刚才一样,不断地有鱼上钩,那些鱼就好像认准了她似的,别的地方不去,专门往萌萌这里撞,还没过去多久呢,萌萌带来的水桶就不够用了,里面全是鱼。 “这女娃娃厉害了,就没见过哪一个人比她钓鱼还厉害,这才多少岁呀,把咱们一帮老家伙都给比下去了。” 游客们不得不承认,在钓鱼上面,他们确实不如萌萌,想不服气都不行,事实就是这样。 理顺了气,游客们也有闲心来看萌萌的鱼,这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条,这都有些啥鱼呀,石斑就不用说了,光种类就有好几样,还有几条同样贵重的大黄鱼,重量不大不小刚刚好,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儿。 就有游客试探着跟萌萌说:“小娃娃,你这鱼卖不卖呀?” “卖呀,”萌萌点着小脑袋,“你要哪一条?” 那个游客指着水桶里的大黄鱼说:“这个,就黄『色』这个,两块钱卖给我得了。” 萌萌一下子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嘟起嘴巴说:“你给的价也太低了,我这是大黄鱼,很贵很贵的。” 这个游客也四五十岁了,被她当面揭穿,很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说:“原来你知道啊。” “哼!”萌萌抱着胳膊,抬起小脸儿说:“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在海边长大,我当然知道啦。” 这个游客被她噪红了脸,更丢人的是,旁边的游客还指责他:“你亏不亏心?还占人家小娃娃的便宜,丢死个人。” 说完了那个游客,他又转向萌萌说:“小妹妹,你这鱼要怎么卖?” 萌萌点着嘴唇说:“我这里也没有秤,就按条卖,一条大黄鱼五块钱,你可以挑大的。” “这价钱挺合适哈,”游客一听就来了兴致,盘算着说:“在店里面做好的大黄鱼,一份最少也要七八块,还没有这个大,我看你这个鱼都有七八斤,那行,我跟你要一条吧,就这条。” 他看准了就下手,直接把里面那条最大的捞上来,跟占到了大便宜似的,笑得合不拢嘴,已经和他的朋友在商量这条鱼要怎么吃了。 旁边的游客着急了,心想这样不行啊,他们下手晚了,那鱼只会越来越小,不行不行,便宜不能让给别人占,赶紧掏出钱来,跟萌萌买鱼。 眼看那桶里的鱼越来越少,剩下的游客只能干瞪眼睛,急慌慌地说:“我还没看好呢,他们就买那么快,小妹妹,就剩这条石斑鱼了,你卖不卖?” 他说的那条石斑,就是最开始钓上来的大石斑,重量足足有十九斤呢,游客们都很有默契,明白这样的鱼绝对很贵,都没有问价,而是选择其他鱼下手,这条鱼就剩下来了。 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再不买,今天就只能空着手回去,好不容易来一趟桃源村,要是没有吃过这里的鱼,那不是很遗憾么。 那几个游客是一块来的,还在盘算着就算咬牙也要买,可惜萌萌却不卖给他们。 “这鱼我不卖,是留给自家吃的。”萌萌说完,就招来哥哥们收拾东西,抬上那条大石斑就走了。 还走在路上呢,哥哥们就先夸开了:“妹妹你可真厉害呀,随便钓几条鱼,就能赚到一大笔钱。” 萌萌拍着鼓鼓的腰包,很满意地笑起来:“嘻嘻,这些是零花钱,我明天还来钓。” 萌萌不缺钱,但她很爱赚钱,这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小时候家里并没那么宽裕,她还跟着哥哥们去赶海卖海鲜,赚回来一点点小零花钱她总舍不得花出去,还让虎子帮忙藏起来。 萌萌,就是这样一个爱钱的小娃娃。 她开心地奔到小卖部里,还没走进屋子,她『奶』『奶』就说了:“咱们的小财『迷』萌萌回来了,跟『奶』『奶』说,你今天赚到多少钱?” 萌萌把腰包打开来,『露』出里面的一叠子钞票,献宝似的说:“『奶』『奶』你看,我钓了好多好多鱼,都卖掉了,这些都是我赚回来的。” 冯老太瞅了瞅那个小荷包,还没怎么看清楚呢,就用夸张的语气说:“真了不起咱们萌萌,有出息,在海边冻坏了吧,快到炉子旁边来。” 冯老太让她站在炭盆边上,『摸』了『摸』她的小脸儿,确定不冷,又『摸』了『摸』她的小手儿和衣裳,都没有沾湿,这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她看着就觉得心疼,她的萌萌是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哪里用得着萌萌去赚钱呀。 冯老太劝她说:“萌萌啊,你听『奶』『奶』一句话,家里也不缺你的钱花,以后还是别干这么辛苦的活儿了。” 萌萌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有想法地说:“『奶』,我不辛苦,我喜欢钓鱼。” 她比出个大大的姿势,憧憬地说:“以后我还要赚很多很多钱,孝敬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这些钱你帮我藏起来吧。” 冯老太不收那些钱,她听见萌萌的孝心,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用沾了蜜似的声音说:“这些钱不多,留给你当零花,有多的『奶』『奶』再给你藏起来。” 她伸出手,轻轻地拧着萌萌的脸颊,觉得怎么爱也爱不够,倍儿慈祥地说:“萌萌真乖,将来啊,『奶』『奶』就等着享咱们萌萌的福。” 萌萌亲昵地蹭着冯老太的手心,甜死人不偿命地说:“肯定的,我有钱就给『奶』『奶』花,有好吃的也给『奶』『奶』吃,『奶』『奶』对我最好了,我也要对『奶』『奶』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199章 萌萌看上去在玩, 其实暗地里,她已经在指挥着鱼儿上钩了, 其他游客的鱼竿都没啥动静, 只有萌萌的鱼竿突然动了。 “动了动了,有鱼上钩了。”旁边的游客惊讶地大喊,看见萌萌还坐在那里, 又催促她说:“小妹妹,你赶紧把鱼拉上来呀。” 萌萌一点儿都不着急,她等到鱼竿被下面的鱼拉弯了,才慢悠悠地开始收线,结果你猜怎么着, 鱼钩的尽头不仅钓上来一条鱼, 下面还连着另外一条, 咬着前面那条鱼的尾巴, 一收就收上来俩。 虎子跳进水里,含住那两条鱼就给甩上岸,十分精准地落入到水桶里, 溅起两朵不大不小的水花儿。 游客们早就炸开了锅, 非常震惊地说:“瞎猫碰见死老鼠,这鱼瞎了眼睛,居然不吃咱们的窝料,吃那么普通的饵。” “谁说不是呢,”旁边另一个人恨铁不成钢似的,羡慕嫉妒恨地说:“这鱼太没有眼光了, 还笨得跟猪一样,竟然把鱼尾巴当做饵料了,哎呦,这样的好事儿咋没让我碰见呢?” 游客们都在啧啧称奇,谁都不觉得萌萌的技术好,都认为她是走了狗屎运,才钓上来那么两条鱼,等着吧,那鱼那么笨,他们也能钓上来。 可惜游客们想得很美,现实却很残酷,没一会儿,萌萌的鱼竿子又有鱼咬钩了,这次的鱼比较大,拉得那竹竿左右摇晃,差点儿就给带进了水里。 萌萌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她把鱼竿子交给虎子掌控,她自个儿探着脑袋看向水面,不停地指挥着虎子:“那边那边,过去一点儿,再拉回来,放放放,等一等,那条鱼累了。” 神奇的是,水里鱼儿挣扎的轨迹,也跟萌萌说的一样,最终这条累惨了的鱼,被虎子拉上了水面,好家伙,这鱼的个头还真不小呐。 “最起码十几斤是有的,不得了不得了。”一个有经验的游客这样说。 “我看还不止,可能有二十斤,等等,这好像是石斑鱼!” 游客们惊呆了,纷纷争着去看那条鱼,果然发现它通体灰黄『色』,长得跟石头一样,身上还布满灰白『色』的斑点,还有那标志『性』的鲈鱼头,没错了,这准是一条石斑鱼。 “哎呦喂,这女娃娃发财了,这么大的石斑鱼,价钱肯定不便宜。”许多游客瞪大眼睛,一会儿看着萌萌,一会儿看看鱼,甭提有多羡慕了。 能在大冬天还来村里旅游的游客,大部分都是喜欢钓鱼的人,他们也都不年轻了,都是爸爸辈和爷爷辈的人,自以为钓鱼的本领很厉害,没想到轻易就被一个女娃娃给比下去了。 他们愿意承认么,那必须不能,游客们振奋起精神,觉得一个女娃娃都能钓上来鱼,他们凭啥不能。 事实却让这些游客失望了,甭管他们咋样努力,海里的鱼儿就是不上钩,但是萌萌呢,她明明啥也没做,那些鱼就像瞎了眼似的,一条接着一条,都往萌萌那里去了。 有一个游客气得撂下鱼竿,站起来说:“邪门了都,我还真就不相信了,走走走,咱们也去抓几条蚯蚓来。” 不用他们亲自去,萌萌钓上来那么多鱼,村里的许多小娃娃都跑出来看了,有那机灵的娃,立刻挖来了蚯蚓,就准备卖给这些游客呐,这里面,当然就有萌萌的哥哥弟弟们。 八娃这个鬼灵精,拎着个塑料袋就冲过去了,倍儿热情地说:“来来来,刚挖出来的蚯蚓喂,山里最好的蚯蚓,谁想要,一条三『毛』钱,买五条送一条。” 游客们还真没有心思亲自去挖,但是三『毛』钱的价格,他们嫌弃太贵了。 “不就是蚯蚓么?山上多得是,你这小娃娃趁机卖高价,太不合理了。” 八娃伸出大拇指撇着鼻子,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地说:“嫌贵就别买,我这可是正宗的龙岭蚯蚓,海里的鱼最爱吃这种蚯蚓,你们自个儿的饵料好,鱼儿咋不吃呢?” 他嘿嘿地笑着,狡猾地告诉他们:“买了我的蚯蚓,鱼儿就上钩了,一条石斑鱼能值多少钱,不用我说了吧,三『毛』钱你们买过去,还是赚的呢。” “你们买不买,不买我找别人了啊。”八娃提起那袋蚯蚓,作势就要往旁边去。 周围的游客赶紧拦下他,三『毛』钱虽然贵吧,比起鱼来,那还是小儿科,他们爱钓鱼的人也不计较这个,跟鱼儿上钩的乐趣比起来,这点子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别走啊,你那蚯蚓三『毛』钱是吧,给我来两条。”一个心急的游客啪地把钱掏出来给八娃,拿上两条蚯蚓就走了。 边上的游客看见了,也不甘心落后,纷纷掏出钱来跟八娃买,不一会儿就把那袋子蚯蚓给消灭了。 游客们多,娃娃们抓来的蚯蚓甚至不够分,后来还把山上的螳螂蚱蜢啥的也给抓来了。 按说这样下去,鱼儿们总可以上钩了吧,可它偏偏它娘的就是不上钩,那么多人钓鱼呢,愣是钓不上来哪怕一条鱼,要不是萌萌担心太明显了,偷偷给他们的鱼钩送几条鱼过去,他们今天就没有收获了。 萌萌还跟刚才一样,不断地有鱼上钩,那些鱼就好像认准了她似的,别的地方不去,专门往萌萌这里撞,还没过去多久呢,萌萌带来的水桶就不够用了,里面全是鱼。 “这女娃娃厉害了,就没见过哪一个人比她钓鱼还厉害,这才多少岁呀,把咱们一帮老家伙都给比下去了。” 游客们不得不承认,在钓鱼上面,他们确实不如萌萌,想不服气都不行,事实就是这样。 理顺了气,游客们也有闲心来看萌萌的鱼,这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条,这都有些啥鱼呀,石斑就不用说了,光种类就有好几样,还有几条同样贵重的大黄鱼,重量不大不小刚刚好,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儿。 就有游客试探着跟萌萌说:“小娃娃,你这鱼卖不卖呀?” “卖呀,”萌萌点着小脑袋,“你要哪一条?” 那个游客指着水桶里的大黄鱼说:“这个,就黄『色』这个,两块钱卖给我得了。” 萌萌一下子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嘟起嘴巴说:“你给的价也太低了,我这是大黄鱼,很贵很贵的。” 这个游客也四五十岁了,被她当面揭穿,很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说:“原来你知道啊。” “哼!”萌萌抱着胳膊,抬起小脸儿说:“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在海边长大,我当然知道啦。” 这个游客被她噪红了脸,更丢人的是,旁边的游客还指责他:“你亏不亏心?还占人家小娃娃的便宜,丢死个人。” 说完了那个游客,他又转向萌萌说:“小妹妹,你这鱼要怎么卖?” 萌萌点着嘴唇说:“我这里也没有秤,就按条卖,一条大黄鱼五块钱,你可以挑大的。” “这价钱挺合适哈,”游客一听就来了兴致,盘算着说:“在店里面做好的大黄鱼,一份最少也要七八块,还没有这个大,我看你这个鱼都有七八斤,那行,我跟你要一条吧,就这条。” 他看准了就下手,直接把里面那条最大的捞上来,跟占到了大便宜似的,笑得合不拢嘴,已经和他的朋友在商量这条鱼要怎么吃了。 旁边的游客着急了,心想这样不行啊,他们下手晚了,那鱼只会越来越小,不行不行,便宜不能让给别人占,赶紧掏出钱来,跟萌萌买鱼。 眼看那桶里的鱼越来越少,剩下的游客只能干瞪眼睛,急慌慌地说:“我还没看好呢,他们就买那么快,小妹妹,就剩这条石斑鱼了,你卖不卖?” 他说的那条石斑,就是最开始钓上来的大石斑,重量足足有十九斤呢,游客们都很有默契,明白这样的鱼绝对很贵,都没有问价,而是选择其他鱼下手,这条鱼就剩下来了。 现在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再不买,今天就只能空着手回去,好不容易来一趟桃源村,要是没有吃过这里的鱼,那不是很遗憾么。 那几个游客是一块来的,还在盘算着就算咬牙也要买,可惜萌萌却不卖给他们。 “这鱼我不卖,是留给自家吃的。”萌萌说完,就招来哥哥们收拾东西,抬上那条大石斑就走了。 还走在路上呢,哥哥们就先夸开了:“妹妹你可真厉害呀,随便钓几条鱼,就能赚到一大笔钱。” 萌萌拍着鼓鼓的腰包,很满意地笑起来:“嘻嘻,这些是零花钱,我明天还来钓。” 萌萌不缺钱,但她很爱赚钱,这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小时候家里并没那么宽裕,她还跟着哥哥们去赶海卖海鲜,赚回来一点点小零花钱她总舍不得花出去,还让虎子帮忙藏起来。 萌萌,就是这样一个爱钱的小娃娃。 她开心地奔到小卖部里,还没走进屋子,她『奶』『奶』就说了:“咱们的小财『迷』萌萌回来了,跟『奶』『奶』说,你今天赚到多少钱?” 萌萌把腰包打开来,『露』出里面的一叠子钞票,献宝似的说:“『奶』『奶』你看,我钓了好多好多鱼,都卖掉了,这些都是我赚回来的。” 冯老太瞅了瞅那个小荷包,还没怎么看清楚呢,就用夸张的语气说:“真了不起咱们萌萌,有出息,在海边冻坏了吧,快到炉子旁边来。” 冯老太让她站在炭盆边上,『摸』了『摸』她的小脸儿,确定不冷,又『摸』了『摸』她的小手儿和衣裳,都没有沾湿,这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她看着就觉得心疼,她的萌萌是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哪里用得着萌萌去赚钱呀。 冯老太劝她说:“萌萌啊,你听『奶』『奶』一句话,家里也不缺你的钱花,以后还是别干这么辛苦的活儿了。” 萌萌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有想法地说:“『奶』,我不辛苦,我喜欢钓鱼。” 她比出个大大的姿势,憧憬地说:“以后我还要赚很多很多钱,孝敬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这些钱你帮我藏起来吧。” 冯老太不收那些钱,她听见萌萌的孝心,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用沾了蜜似的声音说:“这些钱不多,留给你当零花,有多的『奶』『奶』再给你藏起来。” 她伸出手,轻轻地拧着萌萌的脸颊,觉得怎么爱也爱不够,倍儿慈祥地说:“萌萌真乖,将来啊,『奶』『奶』就等着享咱们萌萌的福。” 萌萌亲昵地蹭着冯老太的手心,甜死人不偿命地说:“肯定的,我有钱就给『奶』『奶』花,有好吃的也给『奶』『奶』吃,『奶』『奶』对我最好了,我也要对『奶』『奶』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200章 寒冷的冬天一天天过去, 年关将近,睿哥儿和他爷爷还是没有回来, 赶在元宵节之前, 他们终于回来了。 “这咋去了那么久?连过年都不回来,路上出啥事情了?” 听闻他们爷俩回来,老冯家的人也上门去探访, 一见面就很关心地问,毕竟过年是很重要的节日。 睿哥儿也是刚回到家门,他屁股刚粘到座位,立刻站起来说:“冯『奶』『奶』,让你们担心了, 实在不好意思, 我们把带去的国库券都卖掉了, 这才耽误了时间。” 冯老太没料到会是这样, 她倒没什么好怪罪的,还心疼睿哥儿说:“原来国库券那么难卖,早知道就不让你们两个去了, 到了上海, 也没人可以照应。” “这都没啥,我们也不辛苦。”张老头『插』嘴说。 想起了上海的事儿,张老头甚至忘记了疲惫,抖擞着精神说:“你们猜怎么着,国库券太好卖了,最便宜的也翻了一倍价钱, 咱们这趟跑下来,赚了五百多万,有三百万是萌萌的。” “真的?”冯老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催促说:“你快说呀,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老头也没卖关子,立刻接着往下说:“我们在上海打听了很久,刚开始还没人知道,后来报纸上出了消息,一下子就轰动了,到处都有人在找88年的国库券,没用几天时间,他们就把价钱炒到天上去。” 张老头说到这里还停了一会儿,仿佛还被当时的情形给吓到了,拍着胸口说:“幸好咱们买得早,又是从外地带去的,要不然,真没有那么容易买得到。” 大家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儿,冯老头很有兴趣地追问起来:“这么说,睿哥儿还料得挺准,相信没有人比你们买得多吧?” “啥没有,还真有!” 张老头表情很夸张地说:“上海那边,有能耐的人多得是,这消息一般人不知道,但肯定也有人提前听说了,我知道的就有一个,那家伙囤了两千多万国库券,一下子卖出去,他这回赚翻了都。” 提起这人,张老头不服都不行啊,他嘴里啧啧啧地不住感慨:“上海人就是比咱们会赚钱,他们平时闲着没事干,都在找赚钱的路子,这消息刚传出来,立刻就有人在公园里摆摊,专门收购88年的国库券,你说他们咋那么灵呢,比狗鼻子还灵。” 冯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冯老头也在点头:“这世上还是有能人的,不过咱们睿哥儿也算一个,跟上海人比赚钱,睿哥儿也不差他们多少。” 冯老太没兴趣听别人的故事,她就觉得睿哥儿这娃娃很神奇,跟妖孽似的聪明。 她上上下下地瞅着睿哥儿,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很纳罕地说:“睿哥儿,你是咋想出来这些主意的?” 睿哥儿咧开嘴笑,两个小虎牙若隐若现,他挠着头发说:“我就是爱看个书啊,看个报纸什么的,都是自个儿瞎琢磨,还有我师父,他也教我。” 他这么一说,大伙儿就觉得合理了,肯定是凌虚子教的他。 那个老道长,村里谁不知道他是有钱人,初中是他捐款建起来的,真龙观也被他修得更大更气派了,他最近还买了一辆小汽车,这种能耐,让人不服都不行,肯定是很有本事。 睿哥儿是他的徒弟,跟着这样的师父,学到些许本事,也就不奇怪了。 睿哥儿沐浴在众人的眼神中,生怕别人怀疑到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冯『奶』『奶』,我把国库券都处理掉了,赚到的钱,直接翻番。当时那银行的人看我和爷爷,连眼珠子都差点儿看掉了,还问我存不存在他们银行。” “那你存了没有?”冯老太赶紧追问,她最关心钱的事儿,毕竟那笔钱里面,有一多半都是萌萌的。 睿哥儿没让她失望,直接就说:“当然没有了,我都给换成了房子和股票,最近又出了两只新的股票,我都买了一些,还买了以前咱们买过的豫园股票。” 他指着旁边的箱子说:“我帮萌萌也买了,都装在那边的箱子里,里边还有明细,冯『奶』『奶』,你们待会儿回家的时候拿回去。” 冯老太一边听,一边点头,她觉得换成股票还算靠谱,买房子就马马虎虎了,不过这也没啥,总的来说还是不错。 她很满意地夸他说:“睿哥儿你有心了,老石头,你把娃娃教得很好。” 张老头笑得有些得意,却摆了摆手,不往自己身上揽功劳,而是指着自家的孙子说:“都是他一个人在捣鼓,我还奇怪来着,这娃娃咋那么有主意呢。” 这次跟着睿哥儿在上海,张老头亲眼见识到自家孙儿的本事,也算是改变了看法。 在以前,他只当睿哥儿还是一个小孩子,虽然让他管钱吧,可他心里面总也不放心,还得时时盯着。 现在就不同了,睿哥儿在上海的表现,让张老头敏感地意识到,他家这个孙子,很有可能是一个商业天才。 其实这在以前,就有了端倪,比如说美国商人那件事,就能看出睿哥儿的聪明劲。 既然是天才,就要好好培养。张老头打定了主意,要把睿哥儿当做真正的接班人来看待。他很重视睿哥儿的意见,走到哪儿都要带到哪儿,就连他们家在省城里的大楼,他也带着睿哥儿过去看了。 “睿哥儿你瞧,这栋也是咱们家的楼,以后这些都是你的,爷爷已经老咯,将来还是要靠你。” 张老头领着睿哥儿,站在他家的大厦前面,就好像老虎巡视着领地,想他老石头前半辈子那么辛苦,到老了,居然还奋斗出这么多财产,也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儿。 睿哥儿已经长得很高了,只比他爷爷矮上那么一点儿,他偏过脑袋,很认真地看着他爷爷说:“爷爷你一点都不老,还能再干一百年。” “哈哈哈,我要再活一百年,那不变成老怪物啦?” 张老头被他孙子的话安慰到了,任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张老头也不例外,听他笑得那么欢快就知道了。 睿哥儿前生今世都是张老头的孙子,巴不得自己的爷爷活得越长越好,很濡慕地说:“我不管,我要爷爷再陪我一百年,等我也变成一个老头子,咱俩还能一块去干活。” 张老头笑得连眼角的皱纹都起来了,觉得心里暖暖的,睿哥儿真是孝顺的好孩子,有这么个孙儿在,他张石磊这辈子算是值了。 打从这一天开始,张老头就手把手地教起了睿哥儿,还经常让他来做决定,睿哥儿也往往会给他惊喜,爷孙两个相处得非常不错。 睿哥儿回来的时候已是春天,学校都开学了,萌萌也到了第二学期,开学还没几天,学校就要组织他们去春游,说是到隔壁市里去旅游。 冯老太就不理解了,还埋汰他们学校说:“跑那么远干啥,咱们村儿就是景点。” 二娃这次也要去,就帮着学校解释:“『奶』『奶』,就是因为咱们村儿是景点,天天看着没啥意思,要看,当然去看别人家的景点,我们也是去学习,看看别人家的景点有啥特『色』。” 二娃是六年级的学生,他和弟弟五娃、还有睿哥儿都在毕业班,按照道理来说,他们是不应该去的。 但他们乡下学校,没有那么多讲究,就算是中考,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只要考试考过了,都能在村子里的初中读书,所以没啥压力,毕业班的学生,照样可以去春游。 到了这一天,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来了,一个年级分配到两辆大巴车,睿哥儿这个毕业班的学生,非要跟萌萌挤在一辆车子上。 大伙儿坐好了以后,大巴车就缓缓地开动了,它驶过龙岭,开在了县城的马路上。 萌萌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好奇地望着街上的人,春天来了,人们都换上了时髦的春衣,大多是花花绿绿的颜『色』,看上去格外喜人。 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也吹进了这里,最近两年,很多卖服装的小店,开得遍地都是,这些人的衣服,应该就是在那种店里买的。 萌萌看来看去,最后总结说:“睿哥哥,还是你妈妈做的衣服比较好看。” 睿哥儿也这么认为,但不觉得有啥好骄傲的,实际他想的是,幸亏他妈妈办了厂子,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光靠从南方进货,那压根没啥利润,更谈不上竞争力,恐怕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外面的倒爷给挤垮。 他把心里话说给了萌萌听:“我跟我妈说了,让她办大厂,可她不听我的,她就爱办个小厂。” 萌萌很天真地说:“我觉得挺好的呀,我有很多衣服都是娟姨做的,都很好看。” 睿哥儿笑了,说了一句萌萌听不懂的话:“是啊,衣服走不了量,只能做私人订制。” “咱不说这些了,哥给你带了好吃的。”他从前面的塑料袋子里,掏出一盒子草莓,递给萌萌说:“都是在家里洗好的,妹妹你吃吧,我这儿还有枇杷。” 枇杷也是洗过的,睿哥儿小心翼翼地撕掉外面的皮儿,喂进了萌萌的嘴里,看她吃得欢实,还很关切地问:“酸不酸?要不要喝水?” “不是很酸,甜甜的,还不错。”萌萌砸吧着嘴儿,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喝一点儿吧,我有点儿口渴。” 睿哥儿又把矿泉水的盖子给她拧开了,递过去说:“别喝太多了,小心凉肚子。” 萌萌捧着矿泉水瓶子,小口小口地喝,她喝的当然是老石头矿泉水了。那个瓶子十分有特『色』,是用玻璃做的,整得跟个艺术品似的,有点儿像是萌萌书房里的鹤颈瓶,脖子很细长。 那个拧下来的盖,更有特『色』,是一个小娃娃天使的模样,长得很可爱,她张开翅膀坐在瓶身上,好像随时都能飞起来。 识货的人都知道,这种包装的水,都是专门供给外国的,一瓶卖得老贵了。 但是对于萌萌来说,这水没啥特别的,因为她平时喝的水,都是这种水。 一路聊着天,萌萌还小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到达景区。 说是景区,其实也不算是景区,以前这里是河岸的冲积滩,许多年没有人管了,长出了茂密的树林,每年都能吸引来很多候鸟,风景都是野生野长的,如今被圈起来,想要进去就得买门票。 娃娃们走下车,买票的事儿不用他们『操』心,有老师呢,他们只管瞪大眼睛到处看。 “哇,这个景区好大,像个大公园。”四喜大惊小怪地说,她指着公示牌,那上面有景区的地图。 睿哥儿也在看这张地图,他发现这个景区确实很大,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是一个丘陵,前面有茂密的树林挡着,周围也都是低矮的丘陵,长满了树木和草地,到了后面,有些地方甚至还连着海,从图上看,倒像是海边的滩涂地。 这不就是湿地么,睿哥儿一看就知道。 他仔细盯着图纸,在心中把关键的位置记下来,这是他的习惯,走到哪里都要记路标,总不能『迷』路了不是,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六娃走过来扫了一眼地图,他对这地图不感兴趣,又走回去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他在给萌萌讲故事。 “妹妹我跟你说哦,这个公园以前是坟场,听说日本打中国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被埋在这里,说是什么万人坑。还有哇,听说这里面有很多老坟,都在那山上,里面藏了很多宝贝呐,但是谁也拿不到,你知道是为啥吗?” 萌萌又紧张又害怕地问:“为啥?” “因为呀,那些坟里头,都埋着死人呐,他们晚上就会跑出来,谁敢来偷东西,他们就把谁抓回去。” 六娃低沉着嗓门,突然扑过去捉住萌萌,哈哈大笑说:“啊!鬼来了,萌萌你怕不怕?” 萌萌笑着躲开了他,吐着舌头说:“六哥你讲的好吓人,我都不敢进去了。” 六娃噗嗤笑出了声,挤着眉『毛』说:“这些都是骗人的,专骗你这种小娃娃,你还真相信啦?” “六哥你骗人,真坏。”萌萌背过身子,装作很生气。 “哈哈哈……妹妹你真好骗。”六娃止不住还是笑,他走过去拉住了萌萌,赶紧哄她:“快别生气了,要是真有鬼,六哥帮你挡着,你怕啥。” 二娃从前面拿到票,找到他们说:“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六娃你几岁了,还骗妹妹,妹妹咱别跟他玩,二哥带你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200章 寒冷的冬天一天天过去, 年关将近,睿哥儿和他爷爷还是没有回来, 赶在元宵节之前, 他们终于回来了。 “这咋去了那么久?连过年都不回来,路上出啥事情了?” 听闻他们爷俩回来,老冯家的人也上门去探访, 一见面就很关心地问,毕竟过年是很重要的节日。 睿哥儿也是刚回到家门,他屁股刚粘到座位,立刻站起来说:“冯『奶』『奶』,让你们担心了, 实在不好意思, 我们把带去的国库券都卖掉了, 这才耽误了时间。” 冯老太没料到会是这样, 她倒没什么好怪罪的,还心疼睿哥儿说:“原来国库券那么难卖,早知道就不让你们两个去了, 到了上海, 也没人可以照应。” “这都没啥,我们也不辛苦。”张老头『插』嘴说。 想起了上海的事儿,张老头甚至忘记了疲惫,抖擞着精神说:“你们猜怎么着,国库券太好卖了,最便宜的也翻了一倍价钱, 咱们这趟跑下来,赚了五百多万,有三百万是萌萌的。” “真的?”冯老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催促说:“你快说呀,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老头也没卖关子,立刻接着往下说:“我们在上海打听了很久,刚开始还没人知道,后来报纸上出了消息,一下子就轰动了,到处都有人在找88年的国库券,没用几天时间,他们就把价钱炒到天上去。” 张老头说到这里还停了一会儿,仿佛还被当时的情形给吓到了,拍着胸口说:“幸好咱们买得早,又是从外地带去的,要不然,真没有那么容易买得到。” 大家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儿,冯老头很有兴趣地追问起来:“这么说,睿哥儿还料得挺准,相信没有人比你们买得多吧?” “啥没有,还真有!” 张老头表情很夸张地说:“上海那边,有能耐的人多得是,这消息一般人不知道,但肯定也有人提前听说了,我知道的就有一个,那家伙囤了两千多万国库券,一下子卖出去,他这回赚翻了都。” 提起这人,张老头不服都不行啊,他嘴里啧啧啧地不住感慨:“上海人就是比咱们会赚钱,他们平时闲着没事干,都在找赚钱的路子,这消息刚传出来,立刻就有人在公园里摆摊,专门收购88年的国库券,你说他们咋那么灵呢,比狗鼻子还灵。” 冯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冯老头也在点头:“这世上还是有能人的,不过咱们睿哥儿也算一个,跟上海人比赚钱,睿哥儿也不差他们多少。” 冯老太没兴趣听别人的故事,她就觉得睿哥儿这娃娃很神奇,跟妖孽似的聪明。 她上上下下地瞅着睿哥儿,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很纳罕地说:“睿哥儿,你是咋想出来这些主意的?” 睿哥儿咧开嘴笑,两个小虎牙若隐若现,他挠着头发说:“我就是爱看个书啊,看个报纸什么的,都是自个儿瞎琢磨,还有我师父,他也教我。” 他这么一说,大伙儿就觉得合理了,肯定是凌虚子教的他。 那个老道长,村里谁不知道他是有钱人,初中是他捐款建起来的,真龙观也被他修得更大更气派了,他最近还买了一辆小汽车,这种能耐,让人不服都不行,肯定是很有本事。 睿哥儿是他的徒弟,跟着这样的师父,学到些许本事,也就不奇怪了。 睿哥儿沐浴在众人的眼神中,生怕别人怀疑到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冯『奶』『奶』,我把国库券都处理掉了,赚到的钱,直接翻番。当时那银行的人看我和爷爷,连眼珠子都差点儿看掉了,还问我存不存在他们银行。” “那你存了没有?”冯老太赶紧追问,她最关心钱的事儿,毕竟那笔钱里面,有一多半都是萌萌的。 睿哥儿没让她失望,直接就说:“当然没有了,我都给换成了房子和股票,最近又出了两只新的股票,我都买了一些,还买了以前咱们买过的豫园股票。” 他指着旁边的箱子说:“我帮萌萌也买了,都装在那边的箱子里,里边还有明细,冯『奶』『奶』,你们待会儿回家的时候拿回去。” 冯老太一边听,一边点头,她觉得换成股票还算靠谱,买房子就马马虎虎了,不过这也没啥,总的来说还是不错。 她很满意地夸他说:“睿哥儿你有心了,老石头,你把娃娃教得很好。” 张老头笑得有些得意,却摆了摆手,不往自己身上揽功劳,而是指着自家的孙子说:“都是他一个人在捣鼓,我还奇怪来着,这娃娃咋那么有主意呢。” 这次跟着睿哥儿在上海,张老头亲眼见识到自家孙儿的本事,也算是改变了看法。 在以前,他只当睿哥儿还是一个小孩子,虽然让他管钱吧,可他心里面总也不放心,还得时时盯着。 现在就不同了,睿哥儿在上海的表现,让张老头敏感地意识到,他家这个孙子,很有可能是一个商业天才。 其实这在以前,就有了端倪,比如说美国商人那件事,就能看出睿哥儿的聪明劲。 既然是天才,就要好好培养。张老头打定了主意,要把睿哥儿当做真正的接班人来看待。他很重视睿哥儿的意见,走到哪儿都要带到哪儿,就连他们家在省城里的大楼,他也带着睿哥儿过去看了。 “睿哥儿你瞧,这栋也是咱们家的楼,以后这些都是你的,爷爷已经老咯,将来还是要靠你。” 张老头领着睿哥儿,站在他家的大厦前面,就好像老虎巡视着领地,想他老石头前半辈子那么辛苦,到老了,居然还奋斗出这么多财产,也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儿。 睿哥儿已经长得很高了,只比他爷爷矮上那么一点儿,他偏过脑袋,很认真地看着他爷爷说:“爷爷你一点都不老,还能再干一百年。” “哈哈哈,我要再活一百年,那不变成老怪物啦?” 张老头被他孙子的话安慰到了,任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张老头也不例外,听他笑得那么欢快就知道了。 睿哥儿前生今世都是张老头的孙子,巴不得自己的爷爷活得越长越好,很濡慕地说:“我不管,我要爷爷再陪我一百年,等我也变成一个老头子,咱俩还能一块去干活。” 张老头笑得连眼角的皱纹都起来了,觉得心里暖暖的,睿哥儿真是孝顺的好孩子,有这么个孙儿在,他张石磊这辈子算是值了。 打从这一天开始,张老头就手把手地教起了睿哥儿,还经常让他来做决定,睿哥儿也往往会给他惊喜,爷孙两个相处得非常不错。 睿哥儿回来的时候已是春天,学校都开学了,萌萌也到了第二学期,开学还没几天,学校就要组织他们去春游,说是到隔壁市里去旅游。 冯老太就不理解了,还埋汰他们学校说:“跑那么远干啥,咱们村儿就是景点。” 二娃这次也要去,就帮着学校解释:“『奶』『奶』,就是因为咱们村儿是景点,天天看着没啥意思,要看,当然去看别人家的景点,我们也是去学习,看看别人家的景点有啥特『色』。” 二娃是六年级的学生,他和弟弟五娃、还有睿哥儿都在毕业班,按照道理来说,他们是不应该去的。 但他们乡下学校,没有那么多讲究,就算是中考,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只要考试考过了,都能在村子里的初中读书,所以没啥压力,毕业班的学生,照样可以去春游。 到了这一天,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来了,一个年级分配到两辆大巴车,睿哥儿这个毕业班的学生,非要跟萌萌挤在一辆车子上。 大伙儿坐好了以后,大巴车就缓缓地开动了,它驶过龙岭,开在了县城的马路上。 萌萌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好奇地望着街上的人,春天来了,人们都换上了时髦的春衣,大多是花花绿绿的颜『色』,看上去格外喜人。 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也吹进了这里,最近两年,很多卖服装的小店,开得遍地都是,这些人的衣服,应该就是在那种店里买的。 萌萌看来看去,最后总结说:“睿哥哥,还是你妈妈做的衣服比较好看。” 睿哥儿也这么认为,但不觉得有啥好骄傲的,实际他想的是,幸亏他妈妈办了厂子,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光靠从南方进货,那压根没啥利润,更谈不上竞争力,恐怕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外面的倒爷给挤垮。 他把心里话说给了萌萌听:“我跟我妈说了,让她办大厂,可她不听我的,她就爱办个小厂。” 萌萌很天真地说:“我觉得挺好的呀,我有很多衣服都是娟姨做的,都很好看。” 睿哥儿笑了,说了一句萌萌听不懂的话:“是啊,衣服走不了量,只能做私人订制。” “咱不说这些了,哥给你带了好吃的。”他从前面的塑料袋子里,掏出一盒子草莓,递给萌萌说:“都是在家里洗好的,妹妹你吃吧,我这儿还有枇杷。” 枇杷也是洗过的,睿哥儿小心翼翼地撕掉外面的皮儿,喂进了萌萌的嘴里,看她吃得欢实,还很关切地问:“酸不酸?要不要喝水?” “不是很酸,甜甜的,还不错。”萌萌砸吧着嘴儿,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喝一点儿吧,我有点儿口渴。” 睿哥儿又把矿泉水的盖子给她拧开了,递过去说:“别喝太多了,小心凉肚子。” 萌萌捧着矿泉水瓶子,小口小口地喝,她喝的当然是老石头矿泉水了。那个瓶子十分有特『色』,是用玻璃做的,整得跟个艺术品似的,有点儿像是萌萌书房里的鹤颈瓶,脖子很细长。 那个拧下来的盖,更有特『色』,是一个小娃娃天使的模样,长得很可爱,她张开翅膀坐在瓶身上,好像随时都能飞起来。 识货的人都知道,这种包装的水,都是专门供给外国的,一瓶卖得老贵了。 但是对于萌萌来说,这水没啥特别的,因为她平时喝的水,都是这种水。 一路聊着天,萌萌还小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到达景区。 说是景区,其实也不算是景区,以前这里是河岸的冲积滩,许多年没有人管了,长出了茂密的树林,每年都能吸引来很多候鸟,风景都是野生野长的,如今被圈起来,想要进去就得买门票。 娃娃们走下车,买票的事儿不用他们『操』心,有老师呢,他们只管瞪大眼睛到处看。 “哇,这个景区好大,像个大公园。”四喜大惊小怪地说,她指着公示牌,那上面有景区的地图。 睿哥儿也在看这张地图,他发现这个景区确实很大,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是一个丘陵,前面有茂密的树林挡着,周围也都是低矮的丘陵,长满了树木和草地,到了后面,有些地方甚至还连着海,从图上看,倒像是海边的滩涂地。 这不就是湿地么,睿哥儿一看就知道。 他仔细盯着图纸,在心中把关键的位置记下来,这是他的习惯,走到哪里都要记路标,总不能『迷』路了不是,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六娃走过来扫了一眼地图,他对这地图不感兴趣,又走回去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他在给萌萌讲故事。 “妹妹我跟你说哦,这个公园以前是坟场,听说日本打中国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被埋在这里,说是什么万人坑。还有哇,听说这里面有很多老坟,都在那山上,里面藏了很多宝贝呐,但是谁也拿不到,你知道是为啥吗?” 萌萌又紧张又害怕地问:“为啥?” “因为呀,那些坟里头,都埋着死人呐,他们晚上就会跑出来,谁敢来偷东西,他们就把谁抓回去。” 六娃低沉着嗓门,突然扑过去捉住萌萌,哈哈大笑说:“啊!鬼来了,萌萌你怕不怕?” 萌萌笑着躲开了他,吐着舌头说:“六哥你讲的好吓人,我都不敢进去了。” 六娃噗嗤笑出了声,挤着眉『毛』说:“这些都是骗人的,专骗你这种小娃娃,你还真相信啦?” “六哥你骗人,真坏。”萌萌背过身子,装作很生气。 “哈哈哈……妹妹你真好骗。”六娃止不住还是笑,他走过去拉住了萌萌,赶紧哄她:“快别生气了,要是真有鬼,六哥帮你挡着,你怕啥。” 二娃从前面拿到票,找到他们说:“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六娃你几岁了,还骗妹妹,妹妹咱别跟他玩,二哥带你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201章 萌萌左手牵着二哥, 右手牵着四喜,兴冲冲地走在景区的路上。 睿哥儿慢了一步, 只能提着行李跟在后头, 好在他很快发现了新的乐趣,那就是给萌萌拍照。 这个景区很大很大,里边的风景也非常好, 跟桃源村的景『色』不同,这里到处都是林荫小道和草地,还有很多很多花圃,春天来了,那花圃里的鲜花也都开放了, 吸引来很多蝴蝶, 分外美丽。 睿哥儿让萌萌站在花圃前面, 正准备给她拍照片, 四喜这个没眼力见的,蹬蹬蹬地凑了过去。 “萌萌,我也要拍照, 我要跟你一起拍。” 她和萌萌肩并着肩, 两个小娃娃都伸出手儿,捧着小脸笑得特别灿烂,比那身后的花儿们还要好看。 睿哥儿还没来得及按快门,萌萌的几个哥哥也跑来了,二娃和五娃站在她们身后,六娃直接就给蹲下了, 他冲着睿哥儿喊:“睿哥,快帮我们拍下来。” 睿哥儿强忍着才没有翻白眼儿,他把镜头对准了萌萌,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就冲他们招手说:“给我和萌萌也拍一张呗,就我和萌萌。” 二娃走过去接过他的相机,对准了睿哥儿和萌萌摆弄着,突然他停下来,冲着他们嚷嚷说:“小睿你太严肃了,笑一下。” 原来睿哥儿搂着萌萌的小肩膀,紧张得脸皮都绷紧了,站得特别端庄跟升国旗似的。 “哈哈哈,睿哥哥你像个小老头子。”萌萌转过头来打量他,咧着嘴儿笑。 “我?我哪里像了?”他明明是个少年郎,这就被人嫌弃了?不行不行,睿哥儿赶紧调整表情,笑得比谁都灿烂,『露』出了两排大白牙齿。 二娃咔嚓一声就给他们拍下来,忠实地记录下他们天真烂漫的模样。 拍完了照片,小娃娃们继续在园子里游玩,脱离了校园的环境,又是第一次跟那么多同学在一起,大家伙儿都非常兴奋,看啥都觉得很新鲜很好玩,就这样到处瞎逛,他们完全不累。 很快到了中午,老师们找到一块林间的空地,这儿有草地也有溪水,正适合在这里烧烤吃饭。 都是乡下的孩子,同学们自小就会烧烤,他们把带来的泡沫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家长们赞助的食物,有海鲜有肉,也有面包和蔬菜瓜果,这些都是给自家娃娃吃的,家长们当然挑了最好的送来。 大伙儿一齐动手,没过多久,那营地的上空,就升起一股浓郁的香味儿。 喷香的烤海鲜,滋滋滋直冒油的烤肉,还有那鲜艳的烤茄子玉米韭菜等等,那味道香的哟,极其刁钻,飘进周围游客们的鼻子里,让他们馋得口水哗哗。 这块草地很大,中午也有许多游客在这里『露』营,他们顶多吃些水果和干粮,哪里有娃娃们这么丰盛的饭菜。 循着这股子香味儿,他们一个两个地都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过来讨点儿吃的,最后还是不好意思跟小娃娃们抢食,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哎呦喂,那香气实在太恼人了,香得让人受不了。 游客们看着娃娃吃的东西,再瞅瞅自家的东西,顿时觉得待不下去了,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就收拾好东西换地方,再待下去,他们肚子里的馋虫就要被折磨死了。 这些人的行动并没有影响到娃娃们,他们还在兴高采烈地忙着烧烤。 萌萌和四喜坐在垫子上,她俩把带来的水果,切成一块一块,装进盘子里放好,还细心地给它们『插』上牙签儿。 二娃领着睿哥儿几个,麻溜地把东西烤完,就端来和妹妹们一起吃。 “嗯嗯,太香了,这羊肉真嫩。” 六娃塞得满嘴都是肉,嘴边都滴油了,他们吃的东西当然是冯老太准备的,冯老太生怕委屈了他们,连羊肉都是赶在他们出发之前才宰好的。 “妹妹你吃。”睿哥儿给萌萌递来一碗烤海虾,那外面的虾皮都被他仔细剥掉了,萌萌吃着正好。 她美滋滋地吃完虾肉,再把那些烤羊、烤海鱼和烤玉米啥的,挨个试了一遍,小肚子就饱了。 这顿饭吃得香喷喷的,萌萌拍着肚皮儿,舒服地躺在垫子上,她望着天上的白云,伸出手儿去描摹它们的形状,忽然羡慕地说:“真美啊,我啥时候才能学会飞?” 六娃嘴里还塞着食物,没心没肺地笑她:“妹妹你又不是属鸟的,人怎么会飞?” “对啊,人怎么会飞……”萌萌的声音越来越低,困劲涌了上来,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再后面,她就不知道了。 萌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帐篷里,旁边还躺着四喜和其他的女同学,大家都睡得呼呼的。 她不敢吵醒她们,自个儿轻轻地翻过身子,『揉』着眼睛坐起来,等她精神了,才掀开帐篷钻出去。 啊,外边的空气真好哇,充满了草木的气息和花朵的芬芳,吸上一口沁入心鼻,萌萌伸着懒腰,满足地叹着气。 “萌萌你起来啦?”睿哥儿的脑袋从旁边的帐篷缝里『露』出来,他刚才听见隔壁有动静,觉得不放心,这才赶紧爬起来看。 “嗯,我睡醒了,你也睡醒了吗?”萌萌把手儿放在嘴边,刻意压低了嗓音,她两只大眼睛左右『乱』转,很调皮地说:“别出声,咱们偷偷出去玩。” 睿哥儿跟着钻出来,笑着说:“我陪你去,你想去哪里玩?” 萌萌往这周围看了看,正午的阳光从天幕中洒下来,落入旁边的林地里,被树林子一挡,形成块块斑驳的光影,好像会跳跃,像林中的精灵。 “我们到那里去。”萌萌认准了方向,就招呼着睿哥儿往那树林子中走去。 春天刚到,林中的野草有些还没有长出来,它们贴着泥土冒出了尖儿,就好像探出头来呼吸,有些心急的野草,甚至已经先把花儿开出来了。 这姹紫嫣红的花儿,斑驳的黑土地,嫩绿的野草,连成一片『迷』彩『色』的地毯,在林子里绵延到很远很远。 萌萌最喜欢花儿了,看到这么多花儿,她开心都来不及,蹦着跳着就去摘花儿。 她还很挑剔,还没开出来的她不要,开败了的她也不要,就要那种开得正正好的,还得花瓣齐全、颜『色』鲜艳,萌萌追逐着这些花儿,在林子里走来走去。 “妹妹你别走太远。”睿哥儿跟过来,打算帮她摘花,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萌萌忽然停下来,蹲在地上仿佛在看些什么。 睿哥儿快步地走过去,定睛一看,“咦,这是个啥东西?” 那前面的草堆里,散落着松动的泥土,有一个艳紫『色』泛着玻璃光泽的东西藏在里面。 萌萌正要去拿,睿哥儿赶紧拦住了她:“先别动,让我看看。” 他从旁边找来了一根树枝,把那周围的泥土扒拉干净,那里边的东西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扁圆形带着缺口的玻璃器,缺口的地方处理得很圆润,应该是刻意做的,但是这样的器型,看不出来它是个什么玩意儿,而且那颜『色』也不止有艳紫『色』,还有艳丽的宝蓝『色』和玫红『色』,都跟铆钉似的突出在玻璃上,下面的玻璃底儿,居然是透明的粉『色』。 “这是个啥玩意儿?睿哥哥,你觉得它能用来干啥?” 萌萌手里捧着这个奇怪的玻璃,她左看右看,拧着小眉『毛』,也想不通它是干啥用的。 两个小娃娃凑在一块,头对着头正要讨论,一个粗狂的男人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手里拿了什么东西?”这声音特别难听,跟破锣嗓子似的。 说话的男人四五十岁,他皮肤黝黑,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甚至还有些凶恶,他鼓着铜铃般的眼睛,凶巴巴地瞪着他们俩,又开始吆喝了:“问你们呢,是哑巴吗?快把手上的东西交出来!” 这个男人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男人,他们都穿着破旧打补丁的蓝『色』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肩膀上扛着铁锹,正用狼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们,还朝他们走过来了。 “小孩,你刚才拿了什么东西,快给老子交出来。”后面那个矮壮的男人,一开口就很凶恶,脸『色』还很狰狞,说话老子老子的,一点儿不知道客气。 萌萌早就已经把手背在身后,那个奇怪的玻璃器被她藏起来了,他们能找到才有鬼,她特别不喜欢这伙人,鼓着腮帮子说:“没有,我们没拿东西。” “明明就有,我刚才明明看见你……”破锣嗓子的话,在看到萌萌和睿哥儿空『荡』『荡』的手,就急急地止住了,难道是他看错了吗? 他回头跟伙伴们交换着眼神,又仔细盯着面前的两个小孩儿,确定他俩确实没拿东西,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骂骂咧咧地说:“没有就算了,快点儿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睿哥儿保持着警戒,冷冷地盯着他们,护着身后的萌萌离开了树丛,等他们走出这里,再回过头去看时,刚才那三个人也已经走远了。 “睿哥哥,他们是干啥的?好凶哦。” “我看他们穿的衣服,应该是在景区里做工程的人。”睿哥儿望着他们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好安慰萌萌说:“那些都是粗人,咱别理他们,先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201章 萌萌左手牵着二哥, 右手牵着四喜,兴冲冲地走在景区的路上。 睿哥儿慢了一步, 只能提着行李跟在后头, 好在他很快发现了新的乐趣,那就是给萌萌拍照。 这个景区很大很大,里边的风景也非常好, 跟桃源村的景『色』不同,这里到处都是林荫小道和草地,还有很多很多花圃,春天来了,那花圃里的鲜花也都开放了, 吸引来很多蝴蝶, 分外美丽。 睿哥儿让萌萌站在花圃前面, 正准备给她拍照片, 四喜这个没眼力见的,蹬蹬蹬地凑了过去。 “萌萌,我也要拍照, 我要跟你一起拍。” 她和萌萌肩并着肩, 两个小娃娃都伸出手儿,捧着小脸笑得特别灿烂,比那身后的花儿们还要好看。 睿哥儿还没来得及按快门,萌萌的几个哥哥也跑来了,二娃和五娃站在她们身后,六娃直接就给蹲下了, 他冲着睿哥儿喊:“睿哥,快帮我们拍下来。” 睿哥儿强忍着才没有翻白眼儿,他把镜头对准了萌萌,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就冲他们招手说:“给我和萌萌也拍一张呗,就我和萌萌。” 二娃走过去接过他的相机,对准了睿哥儿和萌萌摆弄着,突然他停下来,冲着他们嚷嚷说:“小睿你太严肃了,笑一下。” 原来睿哥儿搂着萌萌的小肩膀,紧张得脸皮都绷紧了,站得特别端庄跟升国旗似的。 “哈哈哈,睿哥哥你像个小老头子。”萌萌转过头来打量他,咧着嘴儿笑。 “我?我哪里像了?”他明明是个少年郎,这就被人嫌弃了?不行不行,睿哥儿赶紧调整表情,笑得比谁都灿烂,『露』出了两排大白牙齿。 二娃咔嚓一声就给他们拍下来,忠实地记录下他们天真烂漫的模样。 拍完了照片,小娃娃们继续在园子里游玩,脱离了校园的环境,又是第一次跟那么多同学在一起,大家伙儿都非常兴奋,看啥都觉得很新鲜很好玩,就这样到处瞎逛,他们完全不累。 很快到了中午,老师们找到一块林间的空地,这儿有草地也有溪水,正适合在这里烧烤吃饭。 都是乡下的孩子,同学们自小就会烧烤,他们把带来的泡沫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家长们赞助的食物,有海鲜有肉,也有面包和蔬菜瓜果,这些都是给自家娃娃吃的,家长们当然挑了最好的送来。 大伙儿一齐动手,没过多久,那营地的上空,就升起一股浓郁的香味儿。 喷香的烤海鲜,滋滋滋直冒油的烤肉,还有那鲜艳的烤茄子玉米韭菜等等,那味道香的哟,极其刁钻,飘进周围游客们的鼻子里,让他们馋得口水哗哗。 这块草地很大,中午也有许多游客在这里『露』营,他们顶多吃些水果和干粮,哪里有娃娃们这么丰盛的饭菜。 循着这股子香味儿,他们一个两个地都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过来讨点儿吃的,最后还是不好意思跟小娃娃们抢食,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哎呦喂,那香气实在太恼人了,香得让人受不了。 游客们看着娃娃吃的东西,再瞅瞅自家的东西,顿时觉得待不下去了,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就收拾好东西换地方,再待下去,他们肚子里的馋虫就要被折磨死了。 这些人的行动并没有影响到娃娃们,他们还在兴高采烈地忙着烧烤。 萌萌和四喜坐在垫子上,她俩把带来的水果,切成一块一块,装进盘子里放好,还细心地给它们『插』上牙签儿。 二娃领着睿哥儿几个,麻溜地把东西烤完,就端来和妹妹们一起吃。 “嗯嗯,太香了,这羊肉真嫩。” 六娃塞得满嘴都是肉,嘴边都滴油了,他们吃的东西当然是冯老太准备的,冯老太生怕委屈了他们,连羊肉都是赶在他们出发之前才宰好的。 “妹妹你吃。”睿哥儿给萌萌递来一碗烤海虾,那外面的虾皮都被他仔细剥掉了,萌萌吃着正好。 她美滋滋地吃完虾肉,再把那些烤羊、烤海鱼和烤玉米啥的,挨个试了一遍,小肚子就饱了。 这顿饭吃得香喷喷的,萌萌拍着肚皮儿,舒服地躺在垫子上,她望着天上的白云,伸出手儿去描摹它们的形状,忽然羡慕地说:“真美啊,我啥时候才能学会飞?” 六娃嘴里还塞着食物,没心没肺地笑她:“妹妹你又不是属鸟的,人怎么会飞?” “对啊,人怎么会飞……”萌萌的声音越来越低,困劲涌了上来,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再后面,她就不知道了。 萌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帐篷里,旁边还躺着四喜和其他的女同学,大家都睡得呼呼的。 她不敢吵醒她们,自个儿轻轻地翻过身子,『揉』着眼睛坐起来,等她精神了,才掀开帐篷钻出去。 啊,外边的空气真好哇,充满了草木的气息和花朵的芬芳,吸上一口沁入心鼻,萌萌伸着懒腰,满足地叹着气。 “萌萌你起来啦?”睿哥儿的脑袋从旁边的帐篷缝里『露』出来,他刚才听见隔壁有动静,觉得不放心,这才赶紧爬起来看。 “嗯,我睡醒了,你也睡醒了吗?”萌萌把手儿放在嘴边,刻意压低了嗓音,她两只大眼睛左右『乱』转,很调皮地说:“别出声,咱们偷偷出去玩。” 睿哥儿跟着钻出来,笑着说:“我陪你去,你想去哪里玩?” 萌萌往这周围看了看,正午的阳光从天幕中洒下来,落入旁边的林地里,被树林子一挡,形成块块斑驳的光影,好像会跳跃,像林中的精灵。 “我们到那里去。”萌萌认准了方向,就招呼着睿哥儿往那树林子中走去。 春天刚到,林中的野草有些还没有长出来,它们贴着泥土冒出了尖儿,就好像探出头来呼吸,有些心急的野草,甚至已经先把花儿开出来了。 这姹紫嫣红的花儿,斑驳的黑土地,嫩绿的野草,连成一片『迷』彩『色』的地毯,在林子里绵延到很远很远。 萌萌最喜欢花儿了,看到这么多花儿,她开心都来不及,蹦着跳着就去摘花儿。 她还很挑剔,还没开出来的她不要,开败了的她也不要,就要那种开得正正好的,还得花瓣齐全、颜『色』鲜艳,萌萌追逐着这些花儿,在林子里走来走去。 “妹妹你别走太远。”睿哥儿跟过来,打算帮她摘花,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萌萌忽然停下来,蹲在地上仿佛在看些什么。 睿哥儿快步地走过去,定睛一看,“咦,这是个啥东西?” 那前面的草堆里,散落着松动的泥土,有一个艳紫『色』泛着玻璃光泽的东西藏在里面。 萌萌正要去拿,睿哥儿赶紧拦住了她:“先别动,让我看看。” 他从旁边找来了一根树枝,把那周围的泥土扒拉干净,那里边的东西终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扁圆形带着缺口的玻璃器,缺口的地方处理得很圆润,应该是刻意做的,但是这样的器型,看不出来它是个什么玩意儿,而且那颜『色』也不止有艳紫『色』,还有艳丽的宝蓝『色』和玫红『色』,都跟铆钉似的突出在玻璃上,下面的玻璃底儿,居然是透明的粉『色』。 “这是个啥玩意儿?睿哥哥,你觉得它能用来干啥?” 萌萌手里捧着这个奇怪的玻璃,她左看右看,拧着小眉『毛』,也想不通它是干啥用的。 两个小娃娃凑在一块,头对着头正要讨论,一个粗狂的男人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手里拿了什么东西?”这声音特别难听,跟破锣嗓子似的。 说话的男人四五十岁,他皮肤黝黑,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甚至还有些凶恶,他鼓着铜铃般的眼睛,凶巴巴地瞪着他们俩,又开始吆喝了:“问你们呢,是哑巴吗?快把手上的东西交出来!” 这个男人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男人,他们都穿着破旧打补丁的蓝『色』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肩膀上扛着铁锹,正用狼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们,还朝他们走过来了。 “小孩,你刚才拿了什么东西,快给老子交出来。”后面那个矮壮的男人,一开口就很凶恶,脸『色』还很狰狞,说话老子老子的,一点儿不知道客气。 萌萌早就已经把手背在身后,那个奇怪的玻璃器被她藏起来了,他们能找到才有鬼,她特别不喜欢这伙人,鼓着腮帮子说:“没有,我们没拿东西。” “明明就有,我刚才明明看见你……”破锣嗓子的话,在看到萌萌和睿哥儿空『荡』『荡』的手,就急急地止住了,难道是他看错了吗? 他回头跟伙伴们交换着眼神,又仔细盯着面前的两个小孩儿,确定他俩确实没拿东西,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骂骂咧咧地说:“没有就算了,快点儿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睿哥儿保持着警戒,冷冷地盯着他们,护着身后的萌萌离开了树丛,等他们走出这里,再回过头去看时,刚才那三个人也已经走远了。 “睿哥哥,他们是干啥的?好凶哦。” “我看他们穿的衣服,应该是在景区里做工程的人。”睿哥儿望着他们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好安慰萌萌说:“那些都是粗人,咱别理他们,先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202章 “老狗, 下次做得干净点儿,别把东西落在路上。”破锣嗓子冷冷地警告后面的矮壮汉子。 叫老狗的人翻着白眼儿, 不甘心地呛声道:“哪里有落下东西?一定是你眼花了, 谁看见东西了?” 他问旁边的小伙子说:“你看见了吗,阿凯?” 阿凯摇着脑袋,刚要说没有, 就被破锣嗓子瞪了回去,他低下了头,彻底不说话了,反正他就是没看见。 “你们在说什么?”林子里还有几个男人,他们差不多都是三十多岁, 里面一个高个子走上前去, 关切地问:“大哥, 我好像听见你们在吵架。” 破锣嗓子是这伙人的老大, 他把铁揪甩给了高个子,没什么耐心地说:“你听错了,回去吃饭, 下午还要干活呢。” 因为确实没找到东西, 破锣嗓子也怀疑自己眼花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他们在树林的尽头拐了个弯,走进了后面的工地。 萌萌他们依然待在公园里面玩,下午就回去了,到了晚上, 萌萌睡着睡着忽然醒过来,她察觉到今天刚去的景区里有动静。 只要是萌萌去过的地方,她都能感应得到,这个景区也不例外,这会儿,萌萌已经清醒了,正好可以巡视一下新领地。 她的意念越过龙岭,越过县城,来到了隔壁市的景区里,穿过茂密的树丛,萌萌的注意力忽然聚焦在左边的山坡上。 此时刚好是三更半夜,月『色』也很晦暗,灰蒙蒙的夜『色』之中,有一伙人的身影格外熟悉,他们不就是今天中午碰见的工人么。 萌萌起了好奇心,就想看看他们在干啥。 这些人都穿着白天的衣裳,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都蒙着破布,只有两个年轻人穿着雪白的袍子,戴着雪白的高帽,就连脸上也画得白白的,嘴角淌着血,看上去有些吓人。 这个打扮有些熟悉,在香港电影里,白无常就是这样的打扮,萌萌绝不会认错,她已经看出来了,其中一个人她白天还见过,他俩为啥要装白无常? “呵……”一个白无常打着哈欠,他往身后看了看,对他的同伴说:“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大哥说这地方有海盗藏宝,咱们来挖两个月了,就只找到几个歪瓜裂枣,阿凯你说,老狗那家伙是不是骗人的呀?” 阿凯撇着血红的嘴,教训他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大哥说有就是有,你没见几天前挖出来的东西?那都是古代的琉璃,值钱着呢,等咱们出去找人卖了,赚到的钱都够潇洒好久。” “那也是,”白无常咧开嘴,猩红的嘴唇衬托着白森森的牙齿,他憧憬地说:“我听老狗讲,那是大食国的琉璃器,古代只有大贵人才能用,这山旮旯里哪来的贵人,肯定是海盗抢的,便宜咱们了。” “所以那宝藏肯定藏在这里,大哥说了……”阿凯吧啦吧啦地说着话,他们夜里望风很无聊,只能聊聊天解解闷了。 萌萌听着他们聊天,渐渐地就了解到,原来这伙人是来挖宝的贼,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个地方有宝藏,就巴巴地赶来了,结果发现这里被当做景点圈起来收钱,没法直接下手,幸好景区还没建设完,他们才能混进去当工人,每天趁着夜晚跑出来偷挖宝藏。 为了不被人识破,每当他们挖宝,还要让阿凯他们装鬼吓人,闹鬼的传闻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萌萌心里更加好奇了,她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盯着。 这片山坡原本布满了石头,有些地方还长出藤蔓,现在那些藤蔓都被揪掉了,『乱』七八糟地丢在了一旁,『露』出了底下的大洞,几个壮汉正呼哧呼哧地在洞里挖坑。 看那个洞那么大,很显然他们不是第一天在这里挖了,说不定那些藤蔓就是他们放在上面的伪装。 他们配合得很好,有人在底下挖坑,上面还有人负责运土,白天看见的那个矮壮汉子站在坑旁,他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指挥着。 “右边点儿,右边点儿,往右边挖,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他满意地看着大家伙儿照他说的去做,倒退两步对着破锣嗓子说:“阿海,根据罗都的藏宝图,宝藏应该就藏在这里啦,等咱们把东西起了,你打算怎么分?” 破锣嗓子眯起眼睛,危险地说:“还能怎么分,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老狗,还是你有别的心思啦?” “没有,我是觉得之前找到的货,已经那么值钱了,还没找到的货,说不定更加值钱,那么多好货,不好处理呀,得给它们找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破锣嗓子粗暴地打断了:“卖货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少不了你的那份就是。” 他很腻味跟这条老狗说话,不干不脆叽叽歪歪,要不是看中他那堪舆的本领,他早一脚把老狗踢开了。 破锣嗓子家在中原,来自人人都知道的倒斗大省,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事,几年前他意外得到一张藏宝图,几番打听才弄清楚,那张图出自一个倭寇大海盗的手,罗都。 传说中,罗都抢劫了很多财宝,到死都没说出藏宝的地点,许多年了,也没人能够找到那些宝藏。 得知这个消息,破锣嗓子赶紧召集一帮本家兄弟,沿着线索一路南下,终于来到了这个南方的沿海城市,把目标锁定在这块景区。 他们的军师老狗还是很有些本事的,这不最近几天,他们就陆陆续续挖到了一些大食国的琉璃器,那玩意儿肯定是大贵族才能享用的,就算是现在的科技,也做不出那么精美的器物了,绝对绝对很值钱。 想到了这里,破锣嗓子就把随身的小箱子打开来,得意洋洋地望着里边的宝贝。 他正看得入『迷』,忽然听见底下的弟兄说:“等等,挖到石头了还是?先别挖了,大哥大哥,有情况。” 破锣嗓子把箱子放在地上,迫不及待地跳进了坑里,“什么情况?挖到宝贝啦?” 还真挖到宝了,他的本家兄弟扒拉开地上的泥土,发现底下居然是一个箱子,那箱子的木头已经有些腐烂了,不用费力气就能把它打开来,里头是一层又一层油纸,都已经发黄变脆了。 这群盗贼可没耐心对付那些油纸,三两下就给撕得稀烂,紧接着他们齐刷刷地倒抽着凉气,哎呀妈,那箱子里居然都是金银财宝,尽管在这昏暗的夜『色』中,它们也依然散发出夺人的光芒。 破锣嗓子颤抖着双手,抓起那箱子里的珠串,兴奋得两眼发光:“发财了发财了,老子这回发财了,哈哈哈……” 他的狗腿子们跟他没啥两样,都恨不得把嘴巴咧到脑后跟去,当场就要嚷嚷起来,跟那山里的狼在嚎似的,要多大声就有多大声。 破锣嗓子被这声音拉回了理智,连忙警告说:“都给老子小声点儿,别把人引来了,赶紧挖,里头肯定还有。” 他借着弟兄们的力气爬出了坑底,压低嗓门和老狗商量起来:“今晚要是能挖完,咱们就连夜出去,这个鬼地方,老子再也不想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谨慎地看了看山脚下,那儿有几座老坟,都不知道埋了多少年了,连坟包都风化了,只留下一座矮矮的小丘,还有几块破石头,周围长满了野草,那草比人还要高,被那夜里的风一吹,摇过来摇过去,很有一些诡异的样子。 对这几座老坟,破锣嗓子也曾动过心思,他试着挖开了一座,结果里头啥也没有,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一颗,真是晦气。 这种普通人的墓,直接让他打消了念头,再不费那个事儿了。 他的弟兄们挖呀挖,忙活得满头满脸都是汗,终于把宝藏挖了出来,好家伙,足足十口大箱子呐,全是他妈的金银财宝! “哈哈哈,老子发了发了。”破锣嗓子高兴得忘了形,那夜枭子般的笑声,把那坟边的野兔子也给惊走了。 “谁?谁在那里?”他的笑声噶然而止,因为他发现除了兔子,好像还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他死死地盯住坟的方向,恐吓道:“快给老子出来,不然对你不客气了。” 一个惨白『色』的人形物体,缓缓地从那老坟堆里爬出来,它的动作是那样的缓慢,仿佛千百年来它才第一次苏醒,就这样爬啊爬,爬啊爬,伴随着呜呜咽咽的风声,在这深夜的山中,就显得尤为恐怖。 “阿凯,你这小子装什么装,快给老子滚回来!” 破锣嗓子刚开始还以为那是他的本家兄弟,可是当他看到阿凯正站在山坡上瑟瑟发抖时,他就知道不妙了。 “别慌!”他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咬着牙说:“这肯定是人装的鬼,哼,想黑吃黑老子,没那么容易。” 说话间,那个东西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缓缓地站起了身,在朦胧的夜『色』里,他们看清楚了它那长长的头发,除此之外的其他身躯,都仿佛隐藏在那件宽大的白袍子里。 破锣嗓子壮起胆子冲过去,伸手一抓,“我让你装!” 他扑了个空,那个东西居然不见了,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个鬼东西竟然好像空气一样蒸发了。 站在前面的弟兄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劲,他们直直地盯着他的背,仿佛那里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你们在看什么?我背后有什么?”破锣嗓子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不敢回头去看。 “大哥,鬼鬼鬼鬼鬼,鬼在你的身后。”兄弟们抖得连嗓门都掉线了,忽然嘶声提醒:“小心啊!” 破锣嗓子猛地转过身,险险地躲过那个鬼物的攻击,等他再想去看时,那玩意儿竟然又不见了。 他吓得脸『色』发白,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四下『乱』转,狰狞着面孔吼道:“是谁?你给老子出来,老子知道你是装的,给老子滚出来。” 浓浓的夜『色』里,那件恐怖的白衣又出现了,它凌空飘啊飘,特别特别地诡异。 “嘻嘻,唉~”它发出幽幽的叹息声,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靠近。 “妈呀,真的是鬼!”这下他们确定了,这东西肯定是鬼,当下慌得想逃,可又舍不得那坑里的财宝。 倒斗的人,还是很有胆量的,破锣嗓子拦住他们,鼓劲说:“咱们跟它拼了,鬼有什么好怕的,老子比鬼还可怕,走,拼了拼了!” 有他带头,大家伙儿还真跟他冲过来,看来财宝的力量才是无穷的。 这群人真烦,都这样了还不走,萌萌实在没耐心陪他们玩下去了,没错,那个鬼就是她捣鼓出来的,灵感就从白无常中来,没想到他们居然不上当。 软的不行,她就要来硬的了,当下吹起一阵风,把这群人刮得离地,一直送到了海边的滩涂地上,她在那里圈出个地方,让他们待在里头不能动弹,这才慢悠悠地看起了财宝。 哇,东西还挺多。 这十口大箱子里,除了金银元宝和珠串,还有一些小件的瓷器,模样都非常精巧,凭萌萌的眼力,也能看出那是很值钱的老物件。 里头还有一个鼻烟壶,跟萌萌放在家里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原来它俩是一对啊。 萌萌还发现了很多发黄的珍珠和象牙,有些边缘都裂了,一碰就碎,真是可惜。 这些珍宝,都是海盗们藏起来的轻货,本来已经湮没在岁月当中,没想到就这么便宜了萌萌。 她把坑里坑外的东西通通收起来,连工具也没有落下,收获到这么多,她心满意足地睡下了,在梦里都带着笑,至于那伙子盗贼,她完全忘记了。 那些盗贼咋样了呢? 他们生平就没遇过这么倒霉的事儿,不仅碰上了鬼,还被那鬼弄到这个鬼地方来了,这周围都是生蚝,泥滩软得很,他们一来就陷下去了,姿势不好还被定住,动也动不了,只能干站着,很不好受。 更不好受的事情还在后面,天刚刚放亮,海『潮』就开始上涌了,眼看着那『潮』水越来越近,再不逃走,就要把他们淹没了。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们,水来了,快救命啊!” 他们放开了喉咙嘶喊出声,这才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赶紧大声求救,在快把喉咙喊破之前,终于被人发现了。 “你们为啥出现在这里?”公园里的人救出了他们,对他们集体陷在泥滩里,感到很不理解。 “我,我们,”破锣嗓子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说他们是来偷宝的吧,只好蹩脚地解释:“我们半夜出来找厕所,不知道怎么地就来到这里了,然后就不能动了。” 他身旁的兄弟已经吓得精神恍惚,念念叨叨地说:“鬼,是鬼把我们弄来的,有鬼呀有鬼,这个地方有鬼。” 救援的人立刻相信了,看来这公园里的传说是真的,好好的地方居然闹鬼,是得请个大师回来,好好地超度一下。 他们很同情地望着这群可怜虫,上个厕所而已,居然搞成这样,真是太可怜了。 破锣嗓子不打算在这个地方待了,那些宝物不用说,也肯定都没了,他认栽,滚还不行么,闹鬼的地方鬼才来,回到工地没两天,他就找借口滚蛋了。 萌萌收获满满,这几天都偷着乐,终于让她逮住了空档,回到家里关上门,准备来好好欣赏她的宝物。 哇咔咔,好高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说晚安 第202章 “老狗, 下次做得干净点儿,别把东西落在路上。”破锣嗓子冷冷地警告后面的矮壮汉子。 叫老狗的人翻着白眼儿, 不甘心地呛声道:“哪里有落下东西?一定是你眼花了, 谁看见东西了?” 他问旁边的小伙子说:“你看见了吗,阿凯?” 阿凯摇着脑袋,刚要说没有, 就被破锣嗓子瞪了回去,他低下了头,彻底不说话了,反正他就是没看见。 “你们在说什么?”林子里还有几个男人,他们差不多都是三十多岁, 里面一个高个子走上前去, 关切地问:“大哥, 我好像听见你们在吵架。” 破锣嗓子是这伙人的老大, 他把铁揪甩给了高个子,没什么耐心地说:“你听错了,回去吃饭, 下午还要干活呢。” 因为确实没找到东西, 破锣嗓子也怀疑自己眼花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他们在树林的尽头拐了个弯,走进了后面的工地。 萌萌他们依然待在公园里面玩,下午就回去了,到了晚上, 萌萌睡着睡着忽然醒过来,她察觉到今天刚去的景区里有动静。 只要是萌萌去过的地方,她都能感应得到,这个景区也不例外,这会儿,萌萌已经清醒了,正好可以巡视一下新领地。 她的意念越过龙岭,越过县城,来到了隔壁市的景区里,穿过茂密的树丛,萌萌的注意力忽然聚焦在左边的山坡上。 此时刚好是三更半夜,月『色』也很晦暗,灰蒙蒙的夜『色』之中,有一伙人的身影格外熟悉,他们不就是今天中午碰见的工人么。 萌萌起了好奇心,就想看看他们在干啥。 这些人都穿着白天的衣裳,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都蒙着破布,只有两个年轻人穿着雪白的袍子,戴着雪白的高帽,就连脸上也画得白白的,嘴角淌着血,看上去有些吓人。 这个打扮有些熟悉,在香港电影里,白无常就是这样的打扮,萌萌绝不会认错,她已经看出来了,其中一个人她白天还见过,他俩为啥要装白无常? “呵……”一个白无常打着哈欠,他往身后看了看,对他的同伴说:“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大哥说这地方有海盗藏宝,咱们来挖两个月了,就只找到几个歪瓜裂枣,阿凯你说,老狗那家伙是不是骗人的呀?” 阿凯撇着血红的嘴,教训他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大哥说有就是有,你没见几天前挖出来的东西?那都是古代的琉璃,值钱着呢,等咱们出去找人卖了,赚到的钱都够潇洒好久。” “那也是,”白无常咧开嘴,猩红的嘴唇衬托着白森森的牙齿,他憧憬地说:“我听老狗讲,那是大食国的琉璃器,古代只有大贵人才能用,这山旮旯里哪来的贵人,肯定是海盗抢的,便宜咱们了。” “所以那宝藏肯定藏在这里,大哥说了……”阿凯吧啦吧啦地说着话,他们夜里望风很无聊,只能聊聊天解解闷了。 萌萌听着他们聊天,渐渐地就了解到,原来这伙人是来挖宝的贼,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个地方有宝藏,就巴巴地赶来了,结果发现这里被当做景点圈起来收钱,没法直接下手,幸好景区还没建设完,他们才能混进去当工人,每天趁着夜晚跑出来偷挖宝藏。 为了不被人识破,每当他们挖宝,还要让阿凯他们装鬼吓人,闹鬼的传闻就是他们搞出来的。 萌萌心里更加好奇了,她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盯着。 这片山坡原本布满了石头,有些地方还长出藤蔓,现在那些藤蔓都被揪掉了,『乱』七八糟地丢在了一旁,『露』出了底下的大洞,几个壮汉正呼哧呼哧地在洞里挖坑。 看那个洞那么大,很显然他们不是第一天在这里挖了,说不定那些藤蔓就是他们放在上面的伪装。 他们配合得很好,有人在底下挖坑,上面还有人负责运土,白天看见的那个矮壮汉子站在坑旁,他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指挥着。 “右边点儿,右边点儿,往右边挖,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他满意地看着大家伙儿照他说的去做,倒退两步对着破锣嗓子说:“阿海,根据罗都的藏宝图,宝藏应该就藏在这里啦,等咱们把东西起了,你打算怎么分?” 破锣嗓子眯起眼睛,危险地说:“还能怎么分,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老狗,还是你有别的心思啦?” “没有,我是觉得之前找到的货,已经那么值钱了,还没找到的货,说不定更加值钱,那么多好货,不好处理呀,得给它们找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破锣嗓子粗暴地打断了:“卖货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少不了你的那份就是。” 他很腻味跟这条老狗说话,不干不脆叽叽歪歪,要不是看中他那堪舆的本领,他早一脚把老狗踢开了。 破锣嗓子家在中原,来自人人都知道的倒斗大省,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事,几年前他意外得到一张藏宝图,几番打听才弄清楚,那张图出自一个倭寇大海盗的手,罗都。 传说中,罗都抢劫了很多财宝,到死都没说出藏宝的地点,许多年了,也没人能够找到那些宝藏。 得知这个消息,破锣嗓子赶紧召集一帮本家兄弟,沿着线索一路南下,终于来到了这个南方的沿海城市,把目标锁定在这块景区。 他们的军师老狗还是很有些本事的,这不最近几天,他们就陆陆续续挖到了一些大食国的琉璃器,那玩意儿肯定是大贵族才能享用的,就算是现在的科技,也做不出那么精美的器物了,绝对绝对很值钱。 想到了这里,破锣嗓子就把随身的小箱子打开来,得意洋洋地望着里边的宝贝。 他正看得入『迷』,忽然听见底下的弟兄说:“等等,挖到石头了还是?先别挖了,大哥大哥,有情况。” 破锣嗓子把箱子放在地上,迫不及待地跳进了坑里,“什么情况?挖到宝贝啦?” 还真挖到宝了,他的本家兄弟扒拉开地上的泥土,发现底下居然是一个箱子,那箱子的木头已经有些腐烂了,不用费力气就能把它打开来,里头是一层又一层油纸,都已经发黄变脆了。 这群盗贼可没耐心对付那些油纸,三两下就给撕得稀烂,紧接着他们齐刷刷地倒抽着凉气,哎呀妈,那箱子里居然都是金银财宝,尽管在这昏暗的夜『色』中,它们也依然散发出夺人的光芒。 破锣嗓子颤抖着双手,抓起那箱子里的珠串,兴奋得两眼发光:“发财了发财了,老子这回发财了,哈哈哈……” 他的狗腿子们跟他没啥两样,都恨不得把嘴巴咧到脑后跟去,当场就要嚷嚷起来,跟那山里的狼在嚎似的,要多大声就有多大声。 破锣嗓子被这声音拉回了理智,连忙警告说:“都给老子小声点儿,别把人引来了,赶紧挖,里头肯定还有。” 他借着弟兄们的力气爬出了坑底,压低嗓门和老狗商量起来:“今晚要是能挖完,咱们就连夜出去,这个鬼地方,老子再也不想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谨慎地看了看山脚下,那儿有几座老坟,都不知道埋了多少年了,连坟包都风化了,只留下一座矮矮的小丘,还有几块破石头,周围长满了野草,那草比人还要高,被那夜里的风一吹,摇过来摇过去,很有一些诡异的样子。 对这几座老坟,破锣嗓子也曾动过心思,他试着挖开了一座,结果里头啥也没有,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一颗,真是晦气。 这种普通人的墓,直接让他打消了念头,再不费那个事儿了。 他的弟兄们挖呀挖,忙活得满头满脸都是汗,终于把宝藏挖了出来,好家伙,足足十口大箱子呐,全是他妈的金银财宝! “哈哈哈,老子发了发了。”破锣嗓子高兴得忘了形,那夜枭子般的笑声,把那坟边的野兔子也给惊走了。 “谁?谁在那里?”他的笑声噶然而止,因为他发现除了兔子,好像还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他死死地盯住坟的方向,恐吓道:“快给老子出来,不然对你不客气了。” 一个惨白『色』的人形物体,缓缓地从那老坟堆里爬出来,它的动作是那样的缓慢,仿佛千百年来它才第一次苏醒,就这样爬啊爬,爬啊爬,伴随着呜呜咽咽的风声,在这深夜的山中,就显得尤为恐怖。 “阿凯,你这小子装什么装,快给老子滚回来!” 破锣嗓子刚开始还以为那是他的本家兄弟,可是当他看到阿凯正站在山坡上瑟瑟发抖时,他就知道不妙了。 “别慌!”他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咬着牙说:“这肯定是人装的鬼,哼,想黑吃黑老子,没那么容易。” 说话间,那个东西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缓缓地站起了身,在朦胧的夜『色』里,他们看清楚了它那长长的头发,除此之外的其他身躯,都仿佛隐藏在那件宽大的白袍子里。 破锣嗓子壮起胆子冲过去,伸手一抓,“我让你装!” 他扑了个空,那个东西居然不见了,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个鬼东西竟然好像空气一样蒸发了。 站在前面的弟兄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劲,他们直直地盯着他的背,仿佛那里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你们在看什么?我背后有什么?”破锣嗓子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不敢回头去看。 “大哥,鬼鬼鬼鬼鬼,鬼在你的身后。”兄弟们抖得连嗓门都掉线了,忽然嘶声提醒:“小心啊!” 破锣嗓子猛地转过身,险险地躲过那个鬼物的攻击,等他再想去看时,那玩意儿竟然又不见了。 他吓得脸『色』发白,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四下『乱』转,狰狞着面孔吼道:“是谁?你给老子出来,老子知道你是装的,给老子滚出来。” 浓浓的夜『色』里,那件恐怖的白衣又出现了,它凌空飘啊飘,特别特别地诡异。 “嘻嘻,唉~”它发出幽幽的叹息声,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靠近。 “妈呀,真的是鬼!”这下他们确定了,这东西肯定是鬼,当下慌得想逃,可又舍不得那坑里的财宝。 倒斗的人,还是很有胆量的,破锣嗓子拦住他们,鼓劲说:“咱们跟它拼了,鬼有什么好怕的,老子比鬼还可怕,走,拼了拼了!” 有他带头,大家伙儿还真跟他冲过来,看来财宝的力量才是无穷的。 这群人真烦,都这样了还不走,萌萌实在没耐心陪他们玩下去了,没错,那个鬼就是她捣鼓出来的,灵感就从白无常中来,没想到他们居然不上当。 软的不行,她就要来硬的了,当下吹起一阵风,把这群人刮得离地,一直送到了海边的滩涂地上,她在那里圈出个地方,让他们待在里头不能动弹,这才慢悠悠地看起了财宝。 哇,东西还挺多。 这十口大箱子里,除了金银元宝和珠串,还有一些小件的瓷器,模样都非常精巧,凭萌萌的眼力,也能看出那是很值钱的老物件。 里头还有一个鼻烟壶,跟萌萌放在家里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原来它俩是一对啊。 萌萌还发现了很多发黄的珍珠和象牙,有些边缘都裂了,一碰就碎,真是可惜。 这些珍宝,都是海盗们藏起来的轻货,本来已经湮没在岁月当中,没想到就这么便宜了萌萌。 她把坑里坑外的东西通通收起来,连工具也没有落下,收获到这么多,她心满意足地睡下了,在梦里都带着笑,至于那伙子盗贼,她完全忘记了。 那些盗贼咋样了呢? 他们生平就没遇过这么倒霉的事儿,不仅碰上了鬼,还被那鬼弄到这个鬼地方来了,这周围都是生蚝,泥滩软得很,他们一来就陷下去了,姿势不好还被定住,动也动不了,只能干站着,很不好受。 更不好受的事情还在后面,天刚刚放亮,海『潮』就开始上涌了,眼看着那『潮』水越来越近,再不逃走,就要把他们淹没了。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们,水来了,快救命啊!” 他们放开了喉咙嘶喊出声,这才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赶紧大声求救,在快把喉咙喊破之前,终于被人发现了。 “你们为啥出现在这里?”公园里的人救出了他们,对他们集体陷在泥滩里,感到很不理解。 “我,我们,”破锣嗓子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说他们是来偷宝的吧,只好蹩脚地解释:“我们半夜出来找厕所,不知道怎么地就来到这里了,然后就不能动了。” 他身旁的兄弟已经吓得精神恍惚,念念叨叨地说:“鬼,是鬼把我们弄来的,有鬼呀有鬼,这个地方有鬼。” 救援的人立刻相信了,看来这公园里的传说是真的,好好的地方居然闹鬼,是得请个大师回来,好好地超度一下。 他们很同情地望着这群可怜虫,上个厕所而已,居然搞成这样,真是太可怜了。 破锣嗓子不打算在这个地方待了,那些宝物不用说,也肯定都没了,他认栽,滚还不行么,闹鬼的地方鬼才来,回到工地没两天,他就找借口滚蛋了。 萌萌收获满满,这几天都偷着乐,终于让她逮住了空档,回到家里关上门,准备来好好欣赏她的宝物。 哇咔咔,好高兴啊。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说晚安 第203章 十箱子宝贝, 那数量是相当的多,萌萌一样样地拿出来看。 里头有一些小件的瓷器, 个头小巧玲珑, 描画着精美的暗纹,有瓶子也有小罐,更多的还是小碗和碟子, 做工都特别精细,是萌萌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蓝莹莹的,好像有水藏在里面。 她拿起来晃了晃,并没有水滴下来, 这些瓷器特别有意思, 底下还有款儿呢, 她没来得及看, 又被箱子里的翡翠珠串吸引住了。 这些珠串的数量尤其多,不光有翡翠,还有一种艳红『色』好像鸡血的宝石, 萌萌并不知道这是红珊瑚, 她把玩着翡翠,觉得它们的成『色』很好,不比友谊商店里买来的差,有些珠串下边还带着玉佩,适合拿在手里把玩。 有一个箱子里,还装满了各种金银的烛台和碗筷, 金『色』的依旧金灿灿,银『色』的却已经发黑了,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好看。 除了这些,就是金的和银的元宝了,底下都刻着官印,一个十两,萌萌搞不清楚这到底有多重,反正她掂量着,觉得很沉就是了。 箱子里还有一些大金链子、黄金烟斗、金扳指什么的,款式都很粗犷,一看就是男人戴的。 她想起那伙人说的,这是罗都的宝藏,海盗哪有啥子品位,可能在海盗眼里,只有黄金才是最珍贵的,所以这里的黄金都死沉死沉,重得很。 她最感兴趣的是一个黄金做的珠宝盒,它里里外外都用金丝编起来,萌萌小心翼翼地把它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套精巧的首饰。 有凤钗,刻着凤凰的梳子,还有带着流苏的项链,带着流苏的耳环,金丝编出来的手环,以及几枚花戒指。 那些戒指和手环都太大了,不适合萌萌现在,她也没有打耳洞,看来这套首饰,是暂时没法戴了。 首饰盒旁边还有一小袋宝石,萌萌把它们倒出来,发现它们啥颜『色』都有,艳丽的大红,深邃的宝蓝,浓艳的碧绿…… 宝石们都已经磨过了,看上去好像彩『色』的糖果,真漂亮啊。 萌萌抓一把在手里,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滑落,就好像碰见了什么好玩的游戏,真令她着『迷』。 “萌萌,萌萌在吗?”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睿哥儿的声音,萌萌赶紧把宝藏收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睿哥哥你找我干啥?”萌萌好奇地问。 “你在家里啊,”睿哥儿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解释说:“我找你去看比赛,你哥哥他们都在海边了,我们打算划船去捞鱼,看谁捞得多。” 现如今海里的鱼变多了,村民们就打起了鱼的主意,可惜那些鱼都聪明了许多,无论村民们使出啥样的法子,都无法抓住它们。 网也网不上,钓也钓不住,再有经验的渔民,也拿这样的鱼没有办法,不得已只能放弃了,只有村里的小娃娃们,还拿它们来逗乐子。 对于小娃娃来说,鱼儿狡猾怕啥,狡猾才能显出他们的厉害。他们这些在海边长大的娃娃,从小就见识过各种捕鱼的本领。 这不,他们在海边拉开架势,两三个人一条船,就准备划到海中间去捞鱼,谁捞得多,谁就赢了。 萌萌到达海边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有村里各家的小孩儿们,还有很多游客,也有一些好事的游客租了小船,也跟着娃娃们凑起了热闹。 睿哥儿准备要去比赛了,临走前他叮嘱萌萌说:“妹妹你待在这里,看哥给你捞些大鱼回来。” 萌萌咋能错过这样好玩的比赛呀,她拉住睿哥儿的衣服说:“睿哥哥我也要去,你带我一起去吧。” “这……”睿哥儿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已经和鼠娃子家的狗剩约好了,要和狗剩一条船,不过萌萌要去,他当然是说好了。 “你跟着哥,咱们的船在那边。” 狗剩已经待在船上了,他看见萌萌也没觉得奇怪,还主动打招呼说:“萌萌你来啦,你在后面坐着就好,我俩来划桨。” 萌萌乖乖去后面坐着了,这条船很小,坐了他们三个人,又放了些钓鱼捞鱼的工具和水桶,就没剩下多少位置了,好在萌萌个子小,坐在小板凳上,从外面看进去,差点儿都看不到她了。 “好了吗?咱们快点儿出发吧。”萌萌这个不参加比赛的人,比他们还要兴奋呢。 “要等一下,等你大哥发令,咱们才能走。”睿哥儿指着岸上的大娃。 大娃是今天的裁判,他手里扛着小旗子站在岸上,耐心等大伙儿都准备好了,他才大吼了一声说:“比赛开始!出发!” 伴随着他一声吼,大家伙儿都齐齐发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去划船,谁都想率先到达终点,那样就能率先下手去捞鱼了。 睿哥儿和狗剩也在拼命地划船,可惜这会儿刚好吹来逆风,他俩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那船还是没有划出去多远,当然其他人也是一样。 这速度慢得像乌龟在爬,萌萌有些嫌弃,她嘴里催促着说:“快点儿,加油啊,我要快点儿。” 她不光给他们加油鼓劲,还狡黠地笑起来,暗暗驱动着洋流。 顿时他们这条小船,就像离开弹弓的弹珠一样,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在海面上奔驰开来。 “哇哦,好快,这是咋回事儿?”狗剩被那海风吹得睁不开眼,他明明没用多少力气,怎么这艘船突然跑得这样快? 睿哥儿有些猜到了,他怀疑是萌萌在捣鬼,就好笑地望着她说:“萌萌,咱们已经够快了,再快就飞起来了。” 萌萌吐着小舌头,她发现他们的船遥遥领先,其他人都还在后头,就有些不好意思,不好再暗中做手脚了,她撤去了洋流,他们的船才慢了下来。 尽管这样,他们仨还是比别人快了一步。 这个终点是刻意挑出来的,海底的珊瑚礁已经长到了这里,那些漂亮的珊瑚,就好像萌萌画画用的调『色』盘,这里一块那里一块,都是不同的颜『色』。 珊瑚礁内,一群群小鱼儿在游来游去,偶尔会有几条大鱼突然窜出来,叼住一条小鱼就缩了回去,受惊的鱼儿们散开了一会儿,很快又重新聚拢在一起,这么美的珊瑚礁,任谁看了,也会惊呼一声漂亮。 事实上,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游客们的新宠,他们都很乐意坐船来看珊瑚礁,这会儿那几个凑热闹的游客,已经忘记自己要来干啥了,坐在船上就大惊小怪地四处『乱』看,嘴里哇哇地叫个不停。 小娃娃们对这个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专心地捞鱼,可是那些鱼儿实在太过狡猾,他们撒了很多窝料下去,刚开始是吸引到很多鱼,但鱼儿们把饵消灭了,一见到小娃娃们拿出网兜,立马溜得连影子都没有。 娃娃们手脚再快,也快不过那些水里的鱼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跑远,气得直跳脚。 “哎呀,吃了我的料,一条都没有捞上来,真是气死我了。” 有些小娃娃就比较机灵,立刻想起了别的办法,既然捞鱼不行,那他们就钓鱼。 他们的船上只有两三个人,却支起了五六七八个钓竿,心里想着数量越多,钓上来的鱼也就越多。 睿哥儿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他对比赛的结果倒没有那么重视,可是既然带着萌萌来了,他总不能空手回去,也跟别人一样支起了鱼竿。 萌萌没事情干,那些鱼竿也不用她去看着,她趴在船尾撩着水花,趁着没人注意她,就偷『摸』着溜下了海,在水里面优哉优哉地游了起来。 第203章 十箱子宝贝, 那数量是相当的多,萌萌一样样地拿出来看。 里头有一些小件的瓷器, 个头小巧玲珑, 描画着精美的暗纹,有瓶子也有小罐,更多的还是小碗和碟子, 做工都特别精细,是萌萌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蓝莹莹的,好像有水藏在里面。 她拿起来晃了晃,并没有水滴下来, 这些瓷器特别有意思, 底下还有款儿呢, 她没来得及看, 又被箱子里的翡翠珠串吸引住了。 这些珠串的数量尤其多,不光有翡翠,还有一种艳红『色』好像鸡血的宝石, 萌萌并不知道这是红珊瑚, 她把玩着翡翠,觉得它们的成『色』很好,不比友谊商店里买来的差,有些珠串下边还带着玉佩,适合拿在手里把玩。 有一个箱子里,还装满了各种金银的烛台和碗筷, 金『色』的依旧金灿灿,银『色』的却已经发黑了,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好看。 除了这些,就是金的和银的元宝了,底下都刻着官印,一个十两,萌萌搞不清楚这到底有多重,反正她掂量着,觉得很沉就是了。 箱子里还有一些大金链子、黄金烟斗、金扳指什么的,款式都很粗犷,一看就是男人戴的。 她想起那伙人说的,这是罗都的宝藏,海盗哪有啥子品位,可能在海盗眼里,只有黄金才是最珍贵的,所以这里的黄金都死沉死沉,重得很。 她最感兴趣的是一个黄金做的珠宝盒,它里里外外都用金丝编起来,萌萌小心翼翼地把它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套精巧的首饰。 有凤钗,刻着凤凰的梳子,还有带着流苏的项链,带着流苏的耳环,金丝编出来的手环,以及几枚花戒指。 那些戒指和手环都太大了,不适合萌萌现在,她也没有打耳洞,看来这套首饰,是暂时没法戴了。 首饰盒旁边还有一小袋宝石,萌萌把它们倒出来,发现它们啥颜『色』都有,艳丽的大红,深邃的宝蓝,浓艳的碧绿…… 宝石们都已经磨过了,看上去好像彩『色』的糖果,真漂亮啊。 萌萌抓一把在手里,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滑落,就好像碰见了什么好玩的游戏,真令她着『迷』。 “萌萌,萌萌在吗?”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睿哥儿的声音,萌萌赶紧把宝藏收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睿哥哥你找我干啥?”萌萌好奇地问。 “你在家里啊,”睿哥儿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解释说:“我找你去看比赛,你哥哥他们都在海边了,我们打算划船去捞鱼,看谁捞得多。” 现如今海里的鱼变多了,村民们就打起了鱼的主意,可惜那些鱼都聪明了许多,无论村民们使出啥样的法子,都无法抓住它们。 网也网不上,钓也钓不住,再有经验的渔民,也拿这样的鱼没有办法,不得已只能放弃了,只有村里的小娃娃们,还拿它们来逗乐子。 对于小娃娃来说,鱼儿狡猾怕啥,狡猾才能显出他们的厉害。他们这些在海边长大的娃娃,从小就见识过各种捕鱼的本领。 这不,他们在海边拉开架势,两三个人一条船,就准备划到海中间去捞鱼,谁捞得多,谁就赢了。 萌萌到达海边的时候,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有村里各家的小孩儿们,还有很多游客,也有一些好事的游客租了小船,也跟着娃娃们凑起了热闹。 睿哥儿准备要去比赛了,临走前他叮嘱萌萌说:“妹妹你待在这里,看哥给你捞些大鱼回来。” 萌萌咋能错过这样好玩的比赛呀,她拉住睿哥儿的衣服说:“睿哥哥我也要去,你带我一起去吧。” “这……”睿哥儿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已经和鼠娃子家的狗剩约好了,要和狗剩一条船,不过萌萌要去,他当然是说好了。 “你跟着哥,咱们的船在那边。” 狗剩已经待在船上了,他看见萌萌也没觉得奇怪,还主动打招呼说:“萌萌你来啦,你在后面坐着就好,我俩来划桨。” 萌萌乖乖去后面坐着了,这条船很小,坐了他们三个人,又放了些钓鱼捞鱼的工具和水桶,就没剩下多少位置了,好在萌萌个子小,坐在小板凳上,从外面看进去,差点儿都看不到她了。 “好了吗?咱们快点儿出发吧。”萌萌这个不参加比赛的人,比他们还要兴奋呢。 “要等一下,等你大哥发令,咱们才能走。”睿哥儿指着岸上的大娃。 大娃是今天的裁判,他手里扛着小旗子站在岸上,耐心等大伙儿都准备好了,他才大吼了一声说:“比赛开始!出发!” 伴随着他一声吼,大家伙儿都齐齐发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去划船,谁都想率先到达终点,那样就能率先下手去捞鱼了。 睿哥儿和狗剩也在拼命地划船,可惜这会儿刚好吹来逆风,他俩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那船还是没有划出去多远,当然其他人也是一样。 这速度慢得像乌龟在爬,萌萌有些嫌弃,她嘴里催促着说:“快点儿,加油啊,我要快点儿。” 她不光给他们加油鼓劲,还狡黠地笑起来,暗暗驱动着洋流。 顿时他们这条小船,就像离开弹弓的弹珠一样,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在海面上奔驰开来。 “哇哦,好快,这是咋回事儿?”狗剩被那海风吹得睁不开眼,他明明没用多少力气,怎么这艘船突然跑得这样快? 睿哥儿有些猜到了,他怀疑是萌萌在捣鬼,就好笑地望着她说:“萌萌,咱们已经够快了,再快就飞起来了。” 萌萌吐着小舌头,她发现他们的船遥遥领先,其他人都还在后头,就有些不好意思,不好再暗中做手脚了,她撤去了洋流,他们的船才慢了下来。 尽管这样,他们仨还是比别人快了一步。 这个终点是刻意挑出来的,海底的珊瑚礁已经长到了这里,那些漂亮的珊瑚,就好像萌萌画画用的调『色』盘,这里一块那里一块,都是不同的颜『色』。 珊瑚礁内,一群群小鱼儿在游来游去,偶尔会有几条大鱼突然窜出来,叼住一条小鱼就缩了回去,受惊的鱼儿们散开了一会儿,很快又重新聚拢在一起,这么美的珊瑚礁,任谁看了,也会惊呼一声漂亮。 事实上,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游客们的新宠,他们都很乐意坐船来看珊瑚礁,这会儿那几个凑热闹的游客,已经忘记自己要来干啥了,坐在船上就大惊小怪地四处『乱』看,嘴里哇哇地叫个不停。 小娃娃们对这个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专心地捞鱼,可是那些鱼儿实在太过狡猾,他们撒了很多窝料下去,刚开始是吸引到很多鱼,但鱼儿们把饵消灭了,一见到小娃娃们拿出网兜,立马溜得连影子都没有。 娃娃们手脚再快,也快不过那些水里的鱼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跑远,气得直跳脚。 “哎呀,吃了我的料,一条都没有捞上来,真是气死我了。” 有些小娃娃就比较机灵,立刻想起了别的办法,既然捞鱼不行,那他们就钓鱼。 他们的船上只有两三个人,却支起了五六七八个钓竿,心里想着数量越多,钓上来的鱼也就越多。 睿哥儿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他对比赛的结果倒没有那么重视,可是既然带着萌萌来了,他总不能空手回去,也跟别人一样支起了鱼竿。 萌萌没事情干,那些鱼竿也不用她去看着,她趴在船尾撩着水花,趁着没人注意她,就偷『摸』着溜下了海,在水里面优哉优哉地游了起来。 第204章 透明澄澈的海水里, 『色』彩斑斓的珊瑚礁,还有鱼儿般灵巧的萌萌, 看上去美得好像一幅画。 她舒展着身躯, 再没有比待在海里更加舒服的事情了,萌萌划动着小手儿,俯瞰着海底的珊瑚礁, 它们在阳光的折『射』下,更彰显出绚丽的『色』彩。 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群小鱼,仿佛认准了萌萌是它们的头领似的,萌萌往哪里游,鱼儿们就跟到了哪里。 另一条小船上的三娃, 率先注意到了水里的萌萌, 他丝毫不觉得担心, 只觉得骄傲。 “哇, 妹妹真是仙女化的,咱俩放了那么久的饵,也没钓上来一条鱼, 妹妹一下去, 就有鱼跟着她了。” 三娃抄起一旁的网兜,对着萌萌喊:“妹妹,妹妹,你快把鱼带到三哥这里,三哥把渔网都准备好了。” 这些鱼都是萌萌好不容易养大的,她才不会让鱼儿们轻易上钩呢。 可是三娃是她哥哥, 萌萌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送一条,就随手抓住一条肥肥的鱼,嗖地一下给三娃扔过去,吧唧掉在他的船上。 “三哥,这条鱼送你了。”萌萌拍拍小手儿,那模样甭提有多大方了。 哗,周围的游客都惊呆了,他们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娃娃是谁,竟然空手就能抓到鱼,也忒厉害了吧。 他们在船上死活都钓不到鱼,而这个女娃娃在海里,随随便便就能把鱼捉住,就好像猫抓老鼠那么简单,实在是太神奇了。 他们不光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出来:“这娃娃是谁呀?我看她在水里,比鱼还灵活。” 三娃听见了,比夸他自己还要高兴,立刻吹起来说:“嘿嘿,那是我妹,从小就学会打渔了,能不厉害么。” 萌萌还在继续给他们送鱼,只要是关系好的小伙伴,她都送上一条,至于那些偶尔上钩的笨鱼,那就不归她管了。 睿哥儿忽然开口喊她:“妹妹,你快点儿回来吧,咱们的鱼够了。” 睿哥儿的船里,虽然只有两条鱼,但他又不是为了吃,鱼多鱼少都没有所谓,只是担心萌萌太过显眼了,她这抓鱼的本领,可不是谁都有的。 萌萌也玩得差不多了,就嘻嘻笑着跟鱼儿们告别,游回到自己的船上。 “玩得高兴不?快把头发擦擦。” 睿哥儿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丢给了萌萌,他实在不忍心说萌萌,因为萌萌的天**玩,他也乐意让她玩。 看萌萌把头发上的水擦干了,睿哥儿才委婉地劝说:“妹妹你想抓鱼,改天哥带你来抓,犯不着抓给他们看。” “我不是抓给他们看的,我就是觉得好玩。”萌萌歪着小脑袋,忽然问他:“睿哥哥,鱼儿要咋卖呀?我觉得海里的鱼太多了,我想卖一点儿。” 那些鱼在萌萌的催动下,一条条都吃得肥肥的,萌萌会做生意,就想着捞出来卖,可是她要找啥借口过来抓呀,单凭她一个人去钓鱼,也钓不了多少啊。 睿哥儿很不看好她,摇着脑袋说:“海里的鱼不好抓,你三叔之前不是来抓过么,没捞上来几条,这儿的鱼成精了。” 萌萌神秘地笑起来,突然凑到睿哥儿的耳边说:“我偷偷地告诉你,这儿的鱼是我养的,我让它们上来,它们就得上来。” 睿哥儿惊得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妹妹,敢情萌萌的本事还不止以前那些呀,他早该想到了。 他心里震惊到了极点,这事儿太玄幻了,他警惕地瞅着旁边的狗剩,小声地对着萌萌说:“嘘,先别说了,咱们回去再商量。” 到了岸上,比赛的结果也出来了,最后获胜的居然是游客,当时海里的鱼太多,他走了狗屎运,就给捞上来几条,重量加起来就属他的鱼最重,奖品也是那些鱼,喜得这个游客直接搓手笑,已经在和旁边的人商量着吃鱼了。 睿哥儿拎着那条萌萌的鱼,告别了他的伙伴狗剩,就和萌萌回到了老冯家,家里没有大人在,他把鱼丢在了井边,就拉着萌萌去了书房。 “萌萌,”他两眼惊奇地打量着小女娃,“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海里的鱼真是你养的吗?” “是我养的,本来鱼不多,我就从别的地方弄些过来,一不小心就太多了。” 萌萌不知道咋样解释,只好直接说结果,又催促说:“睿哥哥你快说,到底要咋样把鱼卖出去?” “这还不简单呐,”睿哥儿早就想好了,很有把握地说:“用我家捞珍珠蚌的船去捞鱼,咱们就说无聊随便捞的,反正鱼又不会说话,他们怎么知道?” 萌萌高兴地拍起小手儿,“这个主意太好了,捞上来鱼,可以卖给我三叔,或者卖给我二叔,他在城里开店,每天都要吃掉好多好多鱼。” 睿哥儿最会捧哏,立马就跟着夸她:“你看,你自己不是很有主意么?都不用我帮你想了。” “嘻嘻,还是要睿哥哥帮我,不然我就直接把鱼抓上来了。” 萌萌最喜欢简单干脆,她家又没有大船,想要捞鱼也找不到工具呀,要是让村子里去捞,她又不太舍得,她自个儿养的鱼,凭什么要分给别人。 两个小娃娃商量好,睿哥儿就找时间把家里的船开出来,他当然不用自己去开船了,那么大的船,他现在也不好『操』控,是叫他们厂里的师傅帮忙开的,他是小老板,谁都得听他的,船师傅当然也不例外了。 大船开在海上,按照萌萌的指示,来到了珊瑚岛的旁边,这里的海域很深,海水的颜『色』也很蓝,从外面看上去,丝毫看不出底下有鱼的样子。 就连船师傅也这么说:“这附近早没有鱼了,去年咱们村儿还在这儿捞过,只有几条小杂鱼,都不够塞牙缝的,小睿啊,你听叔一句劝,想吃鱼,你等捕鱼队出海回来就有,犯不着自个儿去捞。” 船师傅也是他们村的人,他一辈子都在打渔,到老了,也凭借以前的本事在厂子里打工,专门负责开船,他对这桃源村附近的海,了解得比他们深得多,断定这个地方已经没有鱼了。 睿哥儿上扬起嘴角,坚持他的看法说:“我们不是为了吃鱼,就是觉得好玩,才来捞鱼的,叔你帮帮忙,带几个人去把网下了吧。” 船师傅见他不听劝,也没有法子,谁让人家是小老板呢,要是他自家的孩子,他非得他满地打滚不可,败家娃娃,浪费油钱,这个地方有什么好下网的。 他心里埋汰,还是认命地招呼着工人们去下网,凭他的经验,三两下就把那张网下好了,现在就是等,看有没有鱼瞎了眼了来投网,反正他是很不看好的。 船师傅嘴里嘀嘀咕咕,抱着胳膊躲在一旁,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娃娃怎么折腾。 萌萌站在甲板上,她望着平静的海面,显得很有信心,在大家都看不到的海里,成千上万条鱼正蜂涌着冲向大网,被那网格子阻挡住去势,顿时噼里啪啦地翻滚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这,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船师傅傻眼了,他再也冷静不了,快走几步窜到了船沿边上,趴着上面瞪大了眼睛,使劲地往海里瞧。 刚才还是平静的海,这会儿却像开水煮沸了似的,不停地翻涌出气泡,熟悉渔情的船师傅又怎么会不清楚,这分明就是鱼儿落网了。 天呐,那网里的鱼得有多少啊,船师傅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他盯着那水中『露』出来的一个个脊背,瞧那个头,水里面的鱼绝对小不了。 “真的有鱼,我滴个娘喂,这个地方真的有鱼!”一个年轻的工人大声嚷嚷起来,他也是村子里的人,自小在海边长大,看到这么多鱼,顿时高兴得跟发疯似的。 “看吧,我就说这里有鱼。”这话萌萌只对睿哥儿说,没有人能比她更得意了,她觉得自个儿就是养鱼小能手,要是在她小时候,还能混个养鱼委员当当,现在嘛,就只能卖卖鱼了。 “是了,萌萌你是最厉害的!”睿哥儿朝她竖起大拇指,妹妹的骄傲就是他的骄傲,这网鱼虽然不值很多钱,但也是萌萌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瞧他的妹妹多么能干,养鱼都养出大出息来了。 两个小娃娃欢天喜地,手拉手地跑去看渔获,那渔网一撒,哗啦啦地鱼儿掉了一地,全是灰背白肚的瓜子鱼,属于鳕鱼中的一种,每一条都胖得像西瓜子,都快成圆形的了,可以想见那重量绝对不轻。 萌萌以前卖过这种鱼,价钱还算可以,它的肉特别嫩,许多人都爱吃,这一网捞上来,那可都是看得见的钞票啊,她高兴都来不及。 “妹妹,还要再下一网么?”睿哥儿伸手在萌萌面前挥了挥,唤醒了萌萌。 “嗯……”萌萌的手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嘴唇,她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摇了摇头说:“先不要了,咱们下回再来吧。” 虽然海里还有很多鱼,可是萌萌不想那么快捞上来,她要留着继续养,慢慢赚钱,因为她『奶』『奶』说了,细水才能长流,萌萌记得可清楚了。 萌萌聪明着呢,带着小心机说:“咱们运气好好,碰上一群大肥鱼,这肯定是海神爷爷保佑啊,叔叔,你们回家带两条鱼回去,也高兴高兴。” 船师傅揶揄地打量这个小女娃,觉得她非常有趣,船又不是她的,网也不是她的,她凭啥替小老板做决定,万一小老板不答应呢。 “萌萌啊,你有心了,叔谢谢你,鱼还是让小睿来处理。”他很圆滑,两边都不得罪。 没想到睿哥儿直截了当就说:“听她的,萌萌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叔,你们待会儿拿两条鱼回去,剩下的我拿去卖,现在把船开回去吧。” 两条鱼而已,他有什么舍不得的,况且那些鱼也不是他的,他帮萌萌卖钱,不需要告诉他们,至于他们私底下会不会来抓鱼,睿哥儿不担心,因为萌萌说了,没有她的允许,鱼儿们根本不上钩。 船师傅他们还真有这个想法,看来这个地方鱼儿多了,改天他们也来碰碰运气,他现在觉得小老板和萌萌都很有趣,尤其是他家小老板,才多大啊,就那么会讨女孩子喜欢了,敢情他今天把船开出来,就是为了讨好萌萌,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 现在的娃娃,真是了不得。 第204章 透明澄澈的海水里, 『色』彩斑斓的珊瑚礁,还有鱼儿般灵巧的萌萌, 看上去美得好像一幅画。 她舒展着身躯, 再没有比待在海里更加舒服的事情了,萌萌划动着小手儿,俯瞰着海底的珊瑚礁, 它们在阳光的折『射』下,更彰显出绚丽的『色』彩。 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群小鱼,仿佛认准了萌萌是它们的头领似的,萌萌往哪里游,鱼儿们就跟到了哪里。 另一条小船上的三娃, 率先注意到了水里的萌萌, 他丝毫不觉得担心, 只觉得骄傲。 “哇, 妹妹真是仙女化的,咱俩放了那么久的饵,也没钓上来一条鱼, 妹妹一下去, 就有鱼跟着她了。” 三娃抄起一旁的网兜,对着萌萌喊:“妹妹,妹妹,你快把鱼带到三哥这里,三哥把渔网都准备好了。” 这些鱼都是萌萌好不容易养大的,她才不会让鱼儿们轻易上钩呢。 可是三娃是她哥哥, 萌萌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送一条,就随手抓住一条肥肥的鱼,嗖地一下给三娃扔过去,吧唧掉在他的船上。 “三哥,这条鱼送你了。”萌萌拍拍小手儿,那模样甭提有多大方了。 哗,周围的游客都惊呆了,他们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娃娃是谁,竟然空手就能抓到鱼,也忒厉害了吧。 他们在船上死活都钓不到鱼,而这个女娃娃在海里,随随便便就能把鱼捉住,就好像猫抓老鼠那么简单,实在是太神奇了。 他们不光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出来:“这娃娃是谁呀?我看她在水里,比鱼还灵活。” 三娃听见了,比夸他自己还要高兴,立刻吹起来说:“嘿嘿,那是我妹,从小就学会打渔了,能不厉害么。” 萌萌还在继续给他们送鱼,只要是关系好的小伙伴,她都送上一条,至于那些偶尔上钩的笨鱼,那就不归她管了。 睿哥儿忽然开口喊她:“妹妹,你快点儿回来吧,咱们的鱼够了。” 睿哥儿的船里,虽然只有两条鱼,但他又不是为了吃,鱼多鱼少都没有所谓,只是担心萌萌太过显眼了,她这抓鱼的本领,可不是谁都有的。 萌萌也玩得差不多了,就嘻嘻笑着跟鱼儿们告别,游回到自己的船上。 “玩得高兴不?快把头发擦擦。” 睿哥儿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丢给了萌萌,他实在不忍心说萌萌,因为萌萌的天**玩,他也乐意让她玩。 看萌萌把头发上的水擦干了,睿哥儿才委婉地劝说:“妹妹你想抓鱼,改天哥带你来抓,犯不着抓给他们看。” “我不是抓给他们看的,我就是觉得好玩。”萌萌歪着小脑袋,忽然问他:“睿哥哥,鱼儿要咋卖呀?我觉得海里的鱼太多了,我想卖一点儿。” 那些鱼在萌萌的催动下,一条条都吃得肥肥的,萌萌会做生意,就想着捞出来卖,可是她要找啥借口过来抓呀,单凭她一个人去钓鱼,也钓不了多少啊。 睿哥儿很不看好她,摇着脑袋说:“海里的鱼不好抓,你三叔之前不是来抓过么,没捞上来几条,这儿的鱼成精了。” 萌萌神秘地笑起来,突然凑到睿哥儿的耳边说:“我偷偷地告诉你,这儿的鱼是我养的,我让它们上来,它们就得上来。” 睿哥儿惊得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妹妹,敢情萌萌的本事还不止以前那些呀,他早该想到了。 他心里震惊到了极点,这事儿太玄幻了,他警惕地瞅着旁边的狗剩,小声地对着萌萌说:“嘘,先别说了,咱们回去再商量。” 到了岸上,比赛的结果也出来了,最后获胜的居然是游客,当时海里的鱼太多,他走了狗屎运,就给捞上来几条,重量加起来就属他的鱼最重,奖品也是那些鱼,喜得这个游客直接搓手笑,已经在和旁边的人商量着吃鱼了。 睿哥儿拎着那条萌萌的鱼,告别了他的伙伴狗剩,就和萌萌回到了老冯家,家里没有大人在,他把鱼丢在了井边,就拉着萌萌去了书房。 “萌萌,”他两眼惊奇地打量着小女娃,“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海里的鱼真是你养的吗?” “是我养的,本来鱼不多,我就从别的地方弄些过来,一不小心就太多了。” 萌萌不知道咋样解释,只好直接说结果,又催促说:“睿哥哥你快说,到底要咋样把鱼卖出去?” “这还不简单呐,”睿哥儿早就想好了,很有把握地说:“用我家捞珍珠蚌的船去捞鱼,咱们就说无聊随便捞的,反正鱼又不会说话,他们怎么知道?” 萌萌高兴地拍起小手儿,“这个主意太好了,捞上来鱼,可以卖给我三叔,或者卖给我二叔,他在城里开店,每天都要吃掉好多好多鱼。” 睿哥儿最会捧哏,立马就跟着夸她:“你看,你自己不是很有主意么?都不用我帮你想了。” “嘻嘻,还是要睿哥哥帮我,不然我就直接把鱼抓上来了。” 萌萌最喜欢简单干脆,她家又没有大船,想要捞鱼也找不到工具呀,要是让村子里去捞,她又不太舍得,她自个儿养的鱼,凭什么要分给别人。 两个小娃娃商量好,睿哥儿就找时间把家里的船开出来,他当然不用自己去开船了,那么大的船,他现在也不好『操』控,是叫他们厂里的师傅帮忙开的,他是小老板,谁都得听他的,船师傅当然也不例外了。 大船开在海上,按照萌萌的指示,来到了珊瑚岛的旁边,这里的海域很深,海水的颜『色』也很蓝,从外面看上去,丝毫看不出底下有鱼的样子。 就连船师傅也这么说:“这附近早没有鱼了,去年咱们村儿还在这儿捞过,只有几条小杂鱼,都不够塞牙缝的,小睿啊,你听叔一句劝,想吃鱼,你等捕鱼队出海回来就有,犯不着自个儿去捞。” 船师傅也是他们村的人,他一辈子都在打渔,到老了,也凭借以前的本事在厂子里打工,专门负责开船,他对这桃源村附近的海,了解得比他们深得多,断定这个地方已经没有鱼了。 睿哥儿上扬起嘴角,坚持他的看法说:“我们不是为了吃鱼,就是觉得好玩,才来捞鱼的,叔你帮帮忙,带几个人去把网下了吧。” 船师傅见他不听劝,也没有法子,谁让人家是小老板呢,要是他自家的孩子,他非得他满地打滚不可,败家娃娃,浪费油钱,这个地方有什么好下网的。 他心里埋汰,还是认命地招呼着工人们去下网,凭他的经验,三两下就把那张网下好了,现在就是等,看有没有鱼瞎了眼了来投网,反正他是很不看好的。 船师傅嘴里嘀嘀咕咕,抱着胳膊躲在一旁,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小娃娃怎么折腾。 萌萌站在甲板上,她望着平静的海面,显得很有信心,在大家都看不到的海里,成千上万条鱼正蜂涌着冲向大网,被那网格子阻挡住去势,顿时噼里啪啦地翻滚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这,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船师傅傻眼了,他再也冷静不了,快走几步窜到了船沿边上,趴着上面瞪大了眼睛,使劲地往海里瞧。 刚才还是平静的海,这会儿却像开水煮沸了似的,不停地翻涌出气泡,熟悉渔情的船师傅又怎么会不清楚,这分明就是鱼儿落网了。 天呐,那网里的鱼得有多少啊,船师傅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他盯着那水中『露』出来的一个个脊背,瞧那个头,水里面的鱼绝对小不了。 “真的有鱼,我滴个娘喂,这个地方真的有鱼!”一个年轻的工人大声嚷嚷起来,他也是村子里的人,自小在海边长大,看到这么多鱼,顿时高兴得跟发疯似的。 “看吧,我就说这里有鱼。”这话萌萌只对睿哥儿说,没有人能比她更得意了,她觉得自个儿就是养鱼小能手,要是在她小时候,还能混个养鱼委员当当,现在嘛,就只能卖卖鱼了。 “是了,萌萌你是最厉害的!”睿哥儿朝她竖起大拇指,妹妹的骄傲就是他的骄傲,这网鱼虽然不值很多钱,但也是萌萌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瞧他的妹妹多么能干,养鱼都养出大出息来了。 两个小娃娃欢天喜地,手拉手地跑去看渔获,那渔网一撒,哗啦啦地鱼儿掉了一地,全是灰背白肚的瓜子鱼,属于鳕鱼中的一种,每一条都胖得像西瓜子,都快成圆形的了,可以想见那重量绝对不轻。 萌萌以前卖过这种鱼,价钱还算可以,它的肉特别嫩,许多人都爱吃,这一网捞上来,那可都是看得见的钞票啊,她高兴都来不及。 “妹妹,还要再下一网么?”睿哥儿伸手在萌萌面前挥了挥,唤醒了萌萌。 “嗯……”萌萌的手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嘴唇,她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摇了摇头说:“先不要了,咱们下回再来吧。” 虽然海里还有很多鱼,可是萌萌不想那么快捞上来,她要留着继续养,慢慢赚钱,因为她『奶』『奶』说了,细水才能长流,萌萌记得可清楚了。 萌萌聪明着呢,带着小心机说:“咱们运气好好,碰上一群大肥鱼,这肯定是海神爷爷保佑啊,叔叔,你们回家带两条鱼回去,也高兴高兴。” 船师傅揶揄地打量这个小女娃,觉得她非常有趣,船又不是她的,网也不是她的,她凭啥替小老板做决定,万一小老板不答应呢。 “萌萌啊,你有心了,叔谢谢你,鱼还是让小睿来处理。”他很圆滑,两边都不得罪。 没想到睿哥儿直截了当就说:“听她的,萌萌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叔,你们待会儿拿两条鱼回去,剩下的我拿去卖,现在把船开回去吧。” 两条鱼而已,他有什么舍不得的,况且那些鱼也不是他的,他帮萌萌卖钱,不需要告诉他们,至于他们私底下会不会来抓鱼,睿哥儿不担心,因为萌萌说了,没有她的允许,鱼儿们根本不上钩。 船师傅他们还真有这个想法,看来这个地方鱼儿多了,改天他们也来碰碰运气,他现在觉得小老板和萌萌都很有趣,尤其是他家小老板,才多大啊,就那么会讨女孩子喜欢了,敢情他今天把船开出来,就是为了讨好萌萌,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 现在的娃娃,真是了不得。 第205章 这个夏天, 萌萌靠着卖鱼赚到了很多小钱钱,她开心得冒泡, 连姥姥家里来人都险些忘记, 还是冯老太派大娃出来找,终于在海滩边上找到了正在钓鱼的萌萌。 “妹妹,妹妹, 表哥表弟他们都来了,姥爷和姥姥也来了,都在家里呢,你快回去。” 萌萌顾不上收拾东西,就跟着大哥往回跑, 吁吁地喘着气问:“不是说明天来么?向华姐姐来了没?” “都来了, ”大哥拉着他妹妹跑, 一边解释说:“好像是临时改时间,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们都来了,哦对了, 向远表哥还考上大学了。” 回到家中自然是寒暄和问候, 萌萌这个小开心果儿,最受到大家的欢迎,她亲昵地依偎在姥姥的怀里,好奇地问自家的表哥说:“向远哥哥,你考上啥大学啦?” 向远今年十八岁,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 他笑得很含蓄地说:“萌萌妹,我考的学校是清华大学。” “哇,好厉害呀。”萌萌还是很识货的,立马敬佩起来,冲她表哥竖起大拇指说:“向远哥哥,你读书好厉害,你那学校杠杠滴好。” “哈哈,”向远被她那夸张的表情给逗乐了,捏了捏她的小胖脸说:“那你以后要不要也考到清华来呀?到了北京,还有哥哥照顾你,好不好?” 向华表姐最喜欢萌萌,她对这个主意,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来赞成,也在旁边帮腔说:“对呀,萌萌,北京有很多好大学,你以后就留在北京吧。” 萌萌没想去北京,她也不愿意去,对她来说,北京实在太远了,她是个恋家的小孩儿,更愿意留在爷爷『奶』『奶』的身边。 “我不去,我要留在家里。”萌萌摇晃着小脑袋,说得特别坚定。 这话大伙儿都没有当真,他们都觉得萌萌还小呢,等她长大以后就明白了,北京才是真正的好地方,就比方说大学吧,他们省城也没有几座像样的大学,但是北京却多得是。 就连萌萌的爷爷『奶』『奶』,也希望她以后考大学能考到北京,那才是文化人应该干的事儿。 冯老太把她拉过来,顺着她脑后的小辫说:“咱萌萌还小,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考虑,要是能考上清华北大,爷爷『奶』『奶』也跟着你沾光。” 萌萌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她要留在家,去北京旅旅游还行,让她长住,她是待不住的,她喜欢大海,喜欢山林,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可以说她和向远是两个世界的人,尽管向远从小就生活在北京,可他在桃源村里,却显得那么没有见识。 暑假来了,娃娃们就好像脱了笼的野鸟,见天儿地就知道疯玩,冯家的娃娃还有一个任务,他们要带着外祖家的表哥表弟们一起玩。 玩是最简单的事儿,村里到处都有地方玩,他们一天待在村儿,一天待在海,一天跑到山上,再一天游去岛屿,每天都有新鲜的玩法,可以半个月都不重样。 向远和向勇这两个小伙子,本以为他们是哥哥,要照顾弟弟妹妹们,没想到事实却反了过来。 让他们上树去摘椰子,他们连树都爬不上去,只能待在树底下,胆战心惊地看着弟弟妹妹们摘椰子,他俩就只有吃的份儿。 让他们去捕鱼,他们连划船都不会,差点连自个儿都栽到海里去喂鱼了,到最后还是大娃救了他们俩,真是丢死个人。 再到龙岭去爬山,他们这群北京来的娃娃,刚走到半路就累得像狗一样,望着龙岭绵延的山丘,他们觉得这比北京长城难爬多了。 萌萌还把他们带去珊瑚礁看珊瑚,这个地方他们可从来没有去过,当场就被震撼得像丢了魂,老天,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地方,汇聚了无数的『色』彩,和多种多样的鱼群,让这群城市来的土包子大开了眼界。 向远跟着表弟表妹玩了一圈,心里算是服气了,怪不得表妹不愿意去北京,要搁在他身上,他也不愿意离开这么一个世外桃源,桃源村桃源村,名字就是这么恰当。 大娃弄来了好几辆自行车,招呼上苏家娃说:“跟我走,今天公社赶集,咱们去凑凑热闹。” 苏家娃走到门口,那儿已经有好多人在等着了,都是这个村里的娃娃,睿哥儿牵着车子,后头还坐着萌萌,她戴着一顶遮阳帽,兴奋地冲他们招手说:“走咯,咱们赶集去。” 大家伙儿骑上车子,就呼啦啦地跑起来了,现如今的山路好走得多,都铺上水泥硬化了,路也拓宽了,十几辆自行车都能轻松容纳得下,再多几辆都没有问题。 向华自己也骑一辆车子,载着她弟弟向涛,她快骑几步赶上了萌萌,很好奇地问她说:“赶集是什么样子的?跟咱北京的庙会一样么?” 萌萌没参加过庙会,但她想也想得出来,就点头说:“差不多吧,集上有很多好吃的,有冰激凌,也有卖和糖人,还有蚵仔煎啊,小豆干,鲜榨的小鱼,通通都很好吃。” 她说着说着,先把自己给馋坏了,滋溜着口水,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让向华和向涛一看就觉得很向往。 半个小时以后,车子就到达了公社,现在不叫公社了,改叫龙岭镇,但是大家伙儿还是习惯叫它公社,集市的地点就在老公社的农贸市场上。 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赶集,萌萌他们的自行车差点儿挤不进去,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还要收一『毛』钱的停车费,真是贵死人了。 虽然贵,但他们还是得出啊,总不能带着车子,那更挤不进去了。 向远和向勇这哥俩,张开双臂保护着他们,不让大家伙儿走失,他们时刻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跟受到惊吓似的说:“乡下也这么多人?我还以为只有北京才这么多人呢。” 跟着一块来的村里娃娃说:“这才哪儿跟哪儿,等大集的时候,隔壁公社都有人来,那才叫一个热闹。” 苏家娃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打量着旁边的停车场,那么多辆自行车,还有人开垮子摩托来,挤得快没有地方放了,看来这个偏僻的乡镇,也不是那么贫穷,就算是在北京,也有人买不起自行车的,更不要说垮子了。 他们猜得没错,龙岭镇因为有桃源村,靠着桃源村吸引来的游客,他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许多人不用出远门,在镇子里就能打工,那生活滋润得很,这一路过来,许多人家都在修缮房屋,准备盖小楼了。 说起桃源村的人,镇民们那也是又感激又羡慕,恨不得自个儿也生在村里,但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把闺女嫁进去,生他几个桃源村的外孙子外孙女,那就享福了。 谁都知道桃源村有合作社,只要是村里出生的人,年年都能拿分红,就连吃『奶』的娃娃也不例外,啧啧,这钱领的,全公社的人都要留口水了。 所以萌萌他们一群人出现在这里,那还是很有脸面的,整个公社都找不出来哪一个娃,像萌萌那么漂亮,很多人都认识她,知道她是桃源村村长家的闺女,那不就得使劲巴结么。 “冯家女娃,买糖水不?刚出炉的糖水,冰过的,喝着最凉快了,来一碗试试?”站在门口的老板娘也知道吆喝,她瞅准的正是娃娃们的口袋。 “卖冰糖葫芦,几位小娃,你们买不买冰糖葫芦?一串两『毛』,买五串还送一串,买不买?”卖冰糖葫芦的汉子也来凑趣,把葫芦杆子停在他们前面就不走了。 “豆腐花儿仙草果,娃娃们,来一碗豆腐花儿怎么样?要不来仙草果?”挑担子的豆腐贩也来了,他远远就瞧见了这伙人,就知道生意上门了。 接下来,卖花生糖,卖油煎锥,卖钵仔糕,卖水果汁,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都隔着大老远就冲他们吆喝,卖力地想把东西推销出去。 向远感慨一声:“表妹你们人缘真好,这镇上人人都认识你们。” 他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零嘴,吃都吃不过来,都是南方这边的独特风味儿,鲜的鲜,香的香,甜的甜,还有咸口的,每一样都很好吃,向远觉得,他们今天不用去吃饭了,光吃零嘴就能吃饱。 萌萌的手里也拿着各种东西,她朝左手边咬一口炸豆干儿,又从右手边『舔』『舔』,空档的时候,还要喝上一口睿哥儿喂给她的豆腐花儿,忙得没时间说话。 睿哥儿替她回答:“我们每个集都来的,久了他们就认识了,你们先别吃饱,后面还有很多呐,留着肚子吃点儿别的。” 他们随着人『潮』在集市上挪动,还没到达睿哥儿说的小吃摊儿,就听见了一阵阵热烈的喝彩声。 “好,再来一个。”“哎呀厉害!” 娃娃们好奇地挤进去看,原来是卖艺的杂耍人,四周围了一圈人,都在看他们杂耍呢,有表演吞剑的,有上杆子的,还有胸口碎大石,当然也免不了这年头最流行的气功**了。 “跟咱们天桥的杂技一样。”向华并不觉得有啥稀奇,她最感兴趣的还是耍猴子。 她看得津津有味,转过神来,却发现表妹还在吃东西,赶紧推了推她的胳膊说:“萌萌你快看,那猴子真好玩,还会表演各种动作,你快看呐。” 萌萌只看了一眼就说:“那猴子好可怜哦,它不痛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欠一更明天补 第205章 这个夏天, 萌萌靠着卖鱼赚到了很多小钱钱,她开心得冒泡, 连姥姥家里来人都险些忘记, 还是冯老太派大娃出来找,终于在海滩边上找到了正在钓鱼的萌萌。 “妹妹,妹妹, 表哥表弟他们都来了,姥爷和姥姥也来了,都在家里呢,你快回去。” 萌萌顾不上收拾东西,就跟着大哥往回跑, 吁吁地喘着气问:“不是说明天来么?向华姐姐来了没?” “都来了, ”大哥拉着他妹妹跑, 一边解释说:“好像是临时改时间,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们都来了,哦对了, 向远表哥还考上大学了。” 回到家中自然是寒暄和问候, 萌萌这个小开心果儿,最受到大家的欢迎,她亲昵地依偎在姥姥的怀里,好奇地问自家的表哥说:“向远哥哥,你考上啥大学啦?” 向远今年十八岁,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 他笑得很含蓄地说:“萌萌妹,我考的学校是清华大学。” “哇,好厉害呀。”萌萌还是很识货的,立马敬佩起来,冲她表哥竖起大拇指说:“向远哥哥,你读书好厉害,你那学校杠杠滴好。” “哈哈,”向远被她那夸张的表情给逗乐了,捏了捏她的小胖脸说:“那你以后要不要也考到清华来呀?到了北京,还有哥哥照顾你,好不好?” 向华表姐最喜欢萌萌,她对这个主意,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来赞成,也在旁边帮腔说:“对呀,萌萌,北京有很多好大学,你以后就留在北京吧。” 萌萌没想去北京,她也不愿意去,对她来说,北京实在太远了,她是个恋家的小孩儿,更愿意留在爷爷『奶』『奶』的身边。 “我不去,我要留在家里。”萌萌摇晃着小脑袋,说得特别坚定。 这话大伙儿都没有当真,他们都觉得萌萌还小呢,等她长大以后就明白了,北京才是真正的好地方,就比方说大学吧,他们省城也没有几座像样的大学,但是北京却多得是。 就连萌萌的爷爷『奶』『奶』,也希望她以后考大学能考到北京,那才是文化人应该干的事儿。 冯老太把她拉过来,顺着她脑后的小辫说:“咱萌萌还小,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考虑,要是能考上清华北大,爷爷『奶』『奶』也跟着你沾光。” 萌萌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她要留在家,去北京旅旅游还行,让她长住,她是待不住的,她喜欢大海,喜欢山林,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可以说她和向远是两个世界的人,尽管向远从小就生活在北京,可他在桃源村里,却显得那么没有见识。 暑假来了,娃娃们就好像脱了笼的野鸟,见天儿地就知道疯玩,冯家的娃娃还有一个任务,他们要带着外祖家的表哥表弟们一起玩。 玩是最简单的事儿,村里到处都有地方玩,他们一天待在村儿,一天待在海,一天跑到山上,再一天游去岛屿,每天都有新鲜的玩法,可以半个月都不重样。 向远和向勇这两个小伙子,本以为他们是哥哥,要照顾弟弟妹妹们,没想到事实却反了过来。 让他们上树去摘椰子,他们连树都爬不上去,只能待在树底下,胆战心惊地看着弟弟妹妹们摘椰子,他俩就只有吃的份儿。 让他们去捕鱼,他们连划船都不会,差点连自个儿都栽到海里去喂鱼了,到最后还是大娃救了他们俩,真是丢死个人。 再到龙岭去爬山,他们这群北京来的娃娃,刚走到半路就累得像狗一样,望着龙岭绵延的山丘,他们觉得这比北京长城难爬多了。 萌萌还把他们带去珊瑚礁看珊瑚,这个地方他们可从来没有去过,当场就被震撼得像丢了魂,老天,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地方,汇聚了无数的『色』彩,和多种多样的鱼群,让这群城市来的土包子大开了眼界。 向远跟着表弟表妹玩了一圈,心里算是服气了,怪不得表妹不愿意去北京,要搁在他身上,他也不愿意离开这么一个世外桃源,桃源村桃源村,名字就是这么恰当。 大娃弄来了好几辆自行车,招呼上苏家娃说:“跟我走,今天公社赶集,咱们去凑凑热闹。” 苏家娃走到门口,那儿已经有好多人在等着了,都是这个村里的娃娃,睿哥儿牵着车子,后头还坐着萌萌,她戴着一顶遮阳帽,兴奋地冲他们招手说:“走咯,咱们赶集去。” 大家伙儿骑上车子,就呼啦啦地跑起来了,现如今的山路好走得多,都铺上水泥硬化了,路也拓宽了,十几辆自行车都能轻松容纳得下,再多几辆都没有问题。 向华自己也骑一辆车子,载着她弟弟向涛,她快骑几步赶上了萌萌,很好奇地问她说:“赶集是什么样子的?跟咱北京的庙会一样么?” 萌萌没参加过庙会,但她想也想得出来,就点头说:“差不多吧,集上有很多好吃的,有冰激凌,也有卖和糖人,还有蚵仔煎啊,小豆干,鲜榨的小鱼,通通都很好吃。” 她说着说着,先把自己给馋坏了,滋溜着口水,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让向华和向涛一看就觉得很向往。 半个小时以后,车子就到达了公社,现在不叫公社了,改叫龙岭镇,但是大家伙儿还是习惯叫它公社,集市的地点就在老公社的农贸市场上。 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赶集,萌萌他们的自行车差点儿挤不进去,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还要收一『毛』钱的停车费,真是贵死人了。 虽然贵,但他们还是得出啊,总不能带着车子,那更挤不进去了。 向远和向勇这哥俩,张开双臂保护着他们,不让大家伙儿走失,他们时刻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跟受到惊吓似的说:“乡下也这么多人?我还以为只有北京才这么多人呢。” 跟着一块来的村里娃娃说:“这才哪儿跟哪儿,等大集的时候,隔壁公社都有人来,那才叫一个热闹。” 苏家娃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打量着旁边的停车场,那么多辆自行车,还有人开垮子摩托来,挤得快没有地方放了,看来这个偏僻的乡镇,也不是那么贫穷,就算是在北京,也有人买不起自行车的,更不要说垮子了。 他们猜得没错,龙岭镇因为有桃源村,靠着桃源村吸引来的游客,他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许多人不用出远门,在镇子里就能打工,那生活滋润得很,这一路过来,许多人家都在修缮房屋,准备盖小楼了。 说起桃源村的人,镇民们那也是又感激又羡慕,恨不得自个儿也生在村里,但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把闺女嫁进去,生他几个桃源村的外孙子外孙女,那就享福了。 谁都知道桃源村有合作社,只要是村里出生的人,年年都能拿分红,就连吃『奶』的娃娃也不例外,啧啧,这钱领的,全公社的人都要留口水了。 所以萌萌他们一群人出现在这里,那还是很有脸面的,整个公社都找不出来哪一个娃,像萌萌那么漂亮,很多人都认识她,知道她是桃源村村长家的闺女,那不就得使劲巴结么。 “冯家女娃,买糖水不?刚出炉的糖水,冰过的,喝着最凉快了,来一碗试试?”站在门口的老板娘也知道吆喝,她瞅准的正是娃娃们的口袋。 “卖冰糖葫芦,几位小娃,你们买不买冰糖葫芦?一串两『毛』,买五串还送一串,买不买?”卖冰糖葫芦的汉子也来凑趣,把葫芦杆子停在他们前面就不走了。 “豆腐花儿仙草果,娃娃们,来一碗豆腐花儿怎么样?要不来仙草果?”挑担子的豆腐贩也来了,他远远就瞧见了这伙人,就知道生意上门了。 接下来,卖花生糖,卖油煎锥,卖钵仔糕,卖水果汁,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都隔着大老远就冲他们吆喝,卖力地想把东西推销出去。 向远感慨一声:“表妹你们人缘真好,这镇上人人都认识你们。” 他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零嘴,吃都吃不过来,都是南方这边的独特风味儿,鲜的鲜,香的香,甜的甜,还有咸口的,每一样都很好吃,向远觉得,他们今天不用去吃饭了,光吃零嘴就能吃饱。 萌萌的手里也拿着各种东西,她朝左手边咬一口炸豆干儿,又从右手边『舔』『舔』,空档的时候,还要喝上一口睿哥儿喂给她的豆腐花儿,忙得没时间说话。 睿哥儿替她回答:“我们每个集都来的,久了他们就认识了,你们先别吃饱,后面还有很多呐,留着肚子吃点儿别的。” 他们随着人『潮』在集市上挪动,还没到达睿哥儿说的小吃摊儿,就听见了一阵阵热烈的喝彩声。 “好,再来一个。”“哎呀厉害!” 娃娃们好奇地挤进去看,原来是卖艺的杂耍人,四周围了一圈人,都在看他们杂耍呢,有表演吞剑的,有上杆子的,还有胸口碎大石,当然也免不了这年头最流行的气功**了。 “跟咱们天桥的杂技一样。”向华并不觉得有啥稀奇,她最感兴趣的还是耍猴子。 她看得津津有味,转过神来,却发现表妹还在吃东西,赶紧推了推她的胳膊说:“萌萌你快看,那猴子真好玩,还会表演各种动作,你快看呐。” 萌萌只看了一眼就说:“那猴子好可怜哦,它不痛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欠一更明天补 第206章 那只猴子很明显还没被驯服, 它脖子上拴着铁链,牵在驯猴人的手上, 驯猴人让它干啥, 它就得干啥,动作稍微慢一点儿,驯猴人就扯下腰间的鞭子抽打。 那鞭子舞得呼呼生响, 像刀又像剑,抽在猴子的身上发出咻咻的破空声,很快就见红了,仔细一看,那猴身上已经有很多地方被打过, 它没地方躲闪, 只能抱住脑袋四下『乱』窜, 跟个可怜的孩子似的。 “住手, 不许你打猴子!”萌萌看得不忍心,大声出来阻止。 驯猴人呼哧呼哧地停下了鞭子,他晒得发黑的脸上, 有一双阴狠的三角眼, 这会儿闪着残忍的光,邪恶地笑着说:“猴子不听话就该打,我让你们见识见识怎样驯猴。” 他把这事儿当做一样可以炫耀的技艺,看到周围人都流『露』出不忍,他越发打得来劲,下手更加狠了。 猴子根本躲不开, 疼得它吱吱直叫,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稚嫩,却已经盛满了绝望。 “别打了,我让你别打了。”萌萌着急了,这样打下去,猴子该有多疼啊,她冷不丁跑出去,抓起铁链躲到了一旁,“我不许你打它。” “哪儿来的小孩儿?”驯猴人也急眼了,他想去够猴子又够不到,瞬间恶狠狠地威胁起来:“我劝你别管闲事啊,我自己的猴子,我凭啥不能教训?” 他抽打着鞭子说:“快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教训。” “我看谁敢!”睿哥儿早在萌萌动身的时候,他也动了,一个箭步冲到了萌萌跟前,眼神冷冷地盯住驯猴人,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萌萌的哥哥们也立刻跑来了,他们围在妹妹的身边,愤怒地瞪着驯猴人,要是他敢动手,他们准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面对这一群半大不小的娃娃,驯猴人压根就不怕,他狰狞地笑着说:“你们以为人多,老子就会怕?我教训猴子,关你们什么事儿?快给老子让开!” 娃娃们就是不让开,驯猴人恼怒极了,猴子是他从山上抓来的,正准备驯好了替他赚钱,又怎么能忍受别人救下那只畜生。 “让开!你们让不让开?不让,老子不客气了,把猴子给我交出来。” 他冲娃娃们使出鞭子,没想到那鞭子刚甩出来,那头就被睿哥儿拽住了,他死命也抽不出。 驯猴人骇然,慌『乱』之中他连鞭子都丢下了,只能空着手朝他们靠近,妄想绕过娃娃们的包围,去抓后面那只猴子。 他走到哪儿,娃娃们就跟着挪到哪儿,始终与他对峙。 猴子也知道谁对它好,它吱吱地叫着,挪到了萌萌的腿边,伸出小爪子抓住她的裤腿,瞪大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望着萌萌,模样儿十分令人心疼。 再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萌萌就说:“你别打猴子了,我跟你买了它,你要多少钱?” “你想买我的猴?”驯猴人顿住了,他听见人群中有人在说,这是哪个哪个村长的闺女,顿时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起来。 嘿嘿,村长家肯定比较有钱,看他不趁机讹上一笔,反正猴子不花他一『毛』钱,赚的都是白来的。 他脸上迅速地涌起一股『奸』滑的神『色』,很快又掩去了,清着嗓子说:“既然你们要买,那这个嘛,我这猴子值钱得很,从小养到大的,还要教它杂技,最起码也要这个数。” 驯猴人伸出五根手指头,狮子大开口地说:“五百块,少于五百块,我可不卖。” “五百块?!”大娃死死地拧着眉『毛』,他们才不当冤大头呢,他呛声道:“你去抢好了,哪个猴子值五百块钱?” “我家的猴子就值五百,你不是想要么?拿钱来买呀。” 驯猴人一看要钱不成,立刻变了脸『色』,“没有钱你耍什么横?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别耽误老子耍猴。” 他那嚣张的气焰,实在是气人得很呐,自以为已经吃定了这群小娃娃,没想到他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大家伙儿僵持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降下一道黑影,抓起地上的猴子猛然升空,在猴子的惨叫声中,那团黑影越变越小,最终消失在茫茫的天际,看不见了。 “哎呀,被鸟抓走了。”萌萌拍拍小手儿,跟个没事人一样,招呼说:“哥哥,咱们走吧。” “别想跑!”驯猴人着急地挡在他们面前,都怪这群小娃娃多管闲事,害得他丢了猴子,于是无赖地说:“你们赔我的猴儿。” “凭啥让我们赔?”睿哥儿他们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像看笑话似的说:“你的猴子是被鸟抓走的,你去找那只鸟啊,找我们干啥?” 萌萌还学着他之前的口吻说:“快点儿给我让开,你还想欺负小孩子啊?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让不让开?不让我叫人来抓你,叫公安把你抓起来。” 她在哥哥们的护卫中,绕过驯猴人就大摇大摆地走掉了,完全不怕人家追上来,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怕啥。 驯猴人气得一张脸都变成了紫『色』,可他能干啥,难道还能追上去打娃娃们么,猴子又不是他们抓的,只能暗自晦气,打算再到哪里去抓一只猴子。 娃娃们越走越远,都在为救下猴子感到高兴,向远还有些不确定地问:“表妹,那只猴子是不是被你家的老鹰抓到了?” 刚才他只看到个影子,并不能确实那就是萌萌家的老鹰,那玩意儿动作实在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它就抓起那只猴子不见了踪影。 “嘻嘻,”萌萌狡猾地笑起来,摊开手儿说:“你说是那就是吧,我也不知道。” 她已经让小金把猴子放进了龙岭,龙岭里有各种水果可以吃,小猴子待在那里,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救下了小猴儿,萌萌的心情非常好,逛起集市来,就更加地有滋有味,她在集市上吃了一圈,把肚子填得溜圆,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哥哥们回家。 还没走进家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小金蹲在墙头,它高高地昂起头颅,看到萌萌回来了,顿时兴奋地扇开翅膀,把那墙头上的小花朵都给扇落了许多。 如果小金能开口,它这会儿准要说:快夸我,快点儿夸我。 萌萌没有让它失望,她蹬蹬蹬地跑进院子,对着骄傲的小金就夸开了嘴:“小金你真棒,你今天救下猴子,他们都看不清呢,对了,那只猴子怎么样?吃东西了吗?” 提起猴子,小金就万分不屑,那只猴子没出息得很,它还以为小金要吃它,在天上的时候就拼命地聒噪,烦得小金把它丢在了龙岭,不屑去管它。 小金可是骄傲的老鹰,不吃掉猴子就不错了,也难怪那只猴子那么害怕,任谁看见天敌都会害怕。 它心里碎碎念,却亲昵地蹭起了萌萌,仿佛那只猴子过得多好似的,真是一只心机满满的老鹰。 萌萌总想找机会去山上看望猴子,可惜她最近老是抽不出空来,因为日本人又来了,这回又带了乌央乌央一大群人,都是来买兰花的。 萌萌这个养兰花的高手,自然就被冯老太拉了壮丁,没有萌萌帮忙,那些兰花总长不好。 说来也是奇怪,只要经过萌萌的手儿一摆弄,无论咋样埋汰的兰花,都能重新焕发出精神来,再普通的品种,也能显出非凡,惊得日本人吆西吆西地喊。 日本人买完兰花,还表现出对那龙岭,有极高的兴趣。 山本一郎就替他们说了:“我的客人很喜欢你们这儿的兰花和草『药』,能孕育出这么多山珍,你们这儿的山肯定也是很好的,他们都想去看看。” 冯老太还以为他们想干啥呢,顿时失笑说:“山就在那里,从山路过去就是了,你不是去过仙湖和温泉宾馆么?应该认识路吧?”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山本一郎暗示不成,只好挑明了说:“哦酷桑,我的客人想要去那些没开发过的地方,他们需要向导。” “我们日本人最喜欢山林的环境,哦酷桑,你看看能不能安排?” 他知道冯老太的儿子是村长,让她家来安排最稳妥不过,毕竟他们也怕那陌生的山中有危险,比如说虎子这样的动物,据说那深山里就隐藏着不少呐。 啊呸,冯老太觉得小日本没安好心眼,瞧他们说得多好听,还不是为了去山里寻找兰花,如果不是,她能把头切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小日本都不是好东西,她跟家里人商量后就说:“让他们去,看他们能在山上找出啥来,保证他们屁都找不到一个。” 她这么有信心,是因为山里的兰花本来就少,能出变种的,那就更少了,反正她找了那么久,也几乎没有碰见过,她家养兰花,靠得不是山上的兰,而是萌萌的巧手,这才是真正的秘密武器,一般人她都不兴告诉,就让他们找去吧。 冯益民指派了几个有经验的猎手,让他们带着日本人上山去玩,只要不搞破坏,爱咋样都随他们。 他没有料到的是,有些好奇的游客听说了,也嚷嚷着要进山去玩,甚至连村里的一些小年轻,也兴冲冲地想去凑热闹。 游客们是真的想玩,村里的人就不单纯了,他们早就听说过老冯家的兰花很好卖,日本人来的次数多了,想不走漏消息都难,这不他们也想到山上去碰碰运气,万一挖到一株珍稀的兰花呢,那不就发财了。 打着这个主意,村里的人都很踊跃地报名,他们也不图跟着日本人,就是想靠近些凑个近乎,毕竟兰花挖出来,也是要卖给日本人的。 冯益民很无所谓,对这群前来试探的人说:“你们要去,就都去好了,注意安全啊,山上的石头什么的,走路多看着些。” 村长都不反对了,村民们就都放心了,逮住一个晴朗的好日子,他们就跟着日本人去到了山中,准备寻找发财的机会。 第206章 那只猴子很明显还没被驯服, 它脖子上拴着铁链,牵在驯猴人的手上, 驯猴人让它干啥, 它就得干啥,动作稍微慢一点儿,驯猴人就扯下腰间的鞭子抽打。 那鞭子舞得呼呼生响, 像刀又像剑,抽在猴子的身上发出咻咻的破空声,很快就见红了,仔细一看,那猴身上已经有很多地方被打过, 它没地方躲闪, 只能抱住脑袋四下『乱』窜, 跟个可怜的孩子似的。 “住手, 不许你打猴子!”萌萌看得不忍心,大声出来阻止。 驯猴人呼哧呼哧地停下了鞭子,他晒得发黑的脸上, 有一双阴狠的三角眼, 这会儿闪着残忍的光,邪恶地笑着说:“猴子不听话就该打,我让你们见识见识怎样驯猴。” 他把这事儿当做一样可以炫耀的技艺,看到周围人都流『露』出不忍,他越发打得来劲,下手更加狠了。 猴子根本躲不开, 疼得它吱吱直叫,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稚嫩,却已经盛满了绝望。 “别打了,我让你别打了。”萌萌着急了,这样打下去,猴子该有多疼啊,她冷不丁跑出去,抓起铁链躲到了一旁,“我不许你打它。” “哪儿来的小孩儿?”驯猴人也急眼了,他想去够猴子又够不到,瞬间恶狠狠地威胁起来:“我劝你别管闲事啊,我自己的猴子,我凭啥不能教训?” 他抽打着鞭子说:“快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教训。” “我看谁敢!”睿哥儿早在萌萌动身的时候,他也动了,一个箭步冲到了萌萌跟前,眼神冷冷地盯住驯猴人,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萌萌的哥哥们也立刻跑来了,他们围在妹妹的身边,愤怒地瞪着驯猴人,要是他敢动手,他们准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面对这一群半大不小的娃娃,驯猴人压根就不怕,他狰狞地笑着说:“你们以为人多,老子就会怕?我教训猴子,关你们什么事儿?快给老子让开!” 娃娃们就是不让开,驯猴人恼怒极了,猴子是他从山上抓来的,正准备驯好了替他赚钱,又怎么能忍受别人救下那只畜生。 “让开!你们让不让开?不让,老子不客气了,把猴子给我交出来。” 他冲娃娃们使出鞭子,没想到那鞭子刚甩出来,那头就被睿哥儿拽住了,他死命也抽不出。 驯猴人骇然,慌『乱』之中他连鞭子都丢下了,只能空着手朝他们靠近,妄想绕过娃娃们的包围,去抓后面那只猴子。 他走到哪儿,娃娃们就跟着挪到哪儿,始终与他对峙。 猴子也知道谁对它好,它吱吱地叫着,挪到了萌萌的腿边,伸出小爪子抓住她的裤腿,瞪大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望着萌萌,模样儿十分令人心疼。 再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萌萌就说:“你别打猴子了,我跟你买了它,你要多少钱?” “你想买我的猴?”驯猴人顿住了,他听见人群中有人在说,这是哪个哪个村长的闺女,顿时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起来。 嘿嘿,村长家肯定比较有钱,看他不趁机讹上一笔,反正猴子不花他一『毛』钱,赚的都是白来的。 他脸上迅速地涌起一股『奸』滑的神『色』,很快又掩去了,清着嗓子说:“既然你们要买,那这个嘛,我这猴子值钱得很,从小养到大的,还要教它杂技,最起码也要这个数。” 驯猴人伸出五根手指头,狮子大开口地说:“五百块,少于五百块,我可不卖。” “五百块?!”大娃死死地拧着眉『毛』,他们才不当冤大头呢,他呛声道:“你去抢好了,哪个猴子值五百块钱?” “我家的猴子就值五百,你不是想要么?拿钱来买呀。” 驯猴人一看要钱不成,立刻变了脸『色』,“没有钱你耍什么横?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别耽误老子耍猴。” 他那嚣张的气焰,实在是气人得很呐,自以为已经吃定了这群小娃娃,没想到他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大家伙儿僵持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降下一道黑影,抓起地上的猴子猛然升空,在猴子的惨叫声中,那团黑影越变越小,最终消失在茫茫的天际,看不见了。 “哎呀,被鸟抓走了。”萌萌拍拍小手儿,跟个没事人一样,招呼说:“哥哥,咱们走吧。” “别想跑!”驯猴人着急地挡在他们面前,都怪这群小娃娃多管闲事,害得他丢了猴子,于是无赖地说:“你们赔我的猴儿。” “凭啥让我们赔?”睿哥儿他们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像看笑话似的说:“你的猴子是被鸟抓走的,你去找那只鸟啊,找我们干啥?” 萌萌还学着他之前的口吻说:“快点儿给我让开,你还想欺负小孩子啊?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让不让开?不让我叫人来抓你,叫公安把你抓起来。” 她在哥哥们的护卫中,绕过驯猴人就大摇大摆地走掉了,完全不怕人家追上来,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怕啥。 驯猴人气得一张脸都变成了紫『色』,可他能干啥,难道还能追上去打娃娃们么,猴子又不是他们抓的,只能暗自晦气,打算再到哪里去抓一只猴子。 娃娃们越走越远,都在为救下猴子感到高兴,向远还有些不确定地问:“表妹,那只猴子是不是被你家的老鹰抓到了?” 刚才他只看到个影子,并不能确实那就是萌萌家的老鹰,那玩意儿动作实在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它就抓起那只猴子不见了踪影。 “嘻嘻,”萌萌狡猾地笑起来,摊开手儿说:“你说是那就是吧,我也不知道。” 她已经让小金把猴子放进了龙岭,龙岭里有各种水果可以吃,小猴子待在那里,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救下了小猴儿,萌萌的心情非常好,逛起集市来,就更加地有滋有味,她在集市上吃了一圈,把肚子填得溜圆,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哥哥们回家。 还没走进家门口,远远地就看见小金蹲在墙头,它高高地昂起头颅,看到萌萌回来了,顿时兴奋地扇开翅膀,把那墙头上的小花朵都给扇落了许多。 如果小金能开口,它这会儿准要说:快夸我,快点儿夸我。 萌萌没有让它失望,她蹬蹬蹬地跑进院子,对着骄傲的小金就夸开了嘴:“小金你真棒,你今天救下猴子,他们都看不清呢,对了,那只猴子怎么样?吃东西了吗?” 提起猴子,小金就万分不屑,那只猴子没出息得很,它还以为小金要吃它,在天上的时候就拼命地聒噪,烦得小金把它丢在了龙岭,不屑去管它。 小金可是骄傲的老鹰,不吃掉猴子就不错了,也难怪那只猴子那么害怕,任谁看见天敌都会害怕。 它心里碎碎念,却亲昵地蹭起了萌萌,仿佛那只猴子过得多好似的,真是一只心机满满的老鹰。 萌萌总想找机会去山上看望猴子,可惜她最近老是抽不出空来,因为日本人又来了,这回又带了乌央乌央一大群人,都是来买兰花的。 萌萌这个养兰花的高手,自然就被冯老太拉了壮丁,没有萌萌帮忙,那些兰花总长不好。 说来也是奇怪,只要经过萌萌的手儿一摆弄,无论咋样埋汰的兰花,都能重新焕发出精神来,再普通的品种,也能显出非凡,惊得日本人吆西吆西地喊。 日本人买完兰花,还表现出对那龙岭,有极高的兴趣。 山本一郎就替他们说了:“我的客人很喜欢你们这儿的兰花和草『药』,能孕育出这么多山珍,你们这儿的山肯定也是很好的,他们都想去看看。” 冯老太还以为他们想干啥呢,顿时失笑说:“山就在那里,从山路过去就是了,你不是去过仙湖和温泉宾馆么?应该认识路吧?”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山本一郎暗示不成,只好挑明了说:“哦酷桑,我的客人想要去那些没开发过的地方,他们需要向导。” “我们日本人最喜欢山林的环境,哦酷桑,你看看能不能安排?” 他知道冯老太的儿子是村长,让她家来安排最稳妥不过,毕竟他们也怕那陌生的山中有危险,比如说虎子这样的动物,据说那深山里就隐藏着不少呐。 啊呸,冯老太觉得小日本没安好心眼,瞧他们说得多好听,还不是为了去山里寻找兰花,如果不是,她能把头切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小日本都不是好东西,她跟家里人商量后就说:“让他们去,看他们能在山上找出啥来,保证他们屁都找不到一个。” 她这么有信心,是因为山里的兰花本来就少,能出变种的,那就更少了,反正她找了那么久,也几乎没有碰见过,她家养兰花,靠得不是山上的兰,而是萌萌的巧手,这才是真正的秘密武器,一般人她都不兴告诉,就让他们找去吧。 冯益民指派了几个有经验的猎手,让他们带着日本人上山去玩,只要不搞破坏,爱咋样都随他们。 他没有料到的是,有些好奇的游客听说了,也嚷嚷着要进山去玩,甚至连村里的一些小年轻,也兴冲冲地想去凑热闹。 游客们是真的想玩,村里的人就不单纯了,他们早就听说过老冯家的兰花很好卖,日本人来的次数多了,想不走漏消息都难,这不他们也想到山上去碰碰运气,万一挖到一株珍稀的兰花呢,那不就发财了。 打着这个主意,村里的人都很踊跃地报名,他们也不图跟着日本人,就是想靠近些凑个近乎,毕竟兰花挖出来,也是要卖给日本人的。 冯益民很无所谓,对这群前来试探的人说:“你们要去,就都去好了,注意安全啊,山上的石头什么的,走路多看着些。” 村长都不反对了,村民们就都放心了,逮住一个晴朗的好日子,他们就跟着日本人去到了山中,准备寻找发财的机会。 第207章 萌萌也跟着去了, 她跟大伙儿的方向不同,别人都忙着寻找兰花, 就只有她和哥哥们像是在玩。 龙岭啊, 他们熟悉着呐,小金负责带路,虎子负责开路, 大娃他们拿着镰刀拨开野草,很从容地在山上开出一条山道,让萌萌和苏家的表哥表弟们可以通过。 有了最好的向导,他们比其他人都更早深入到龙岭里面去,这里是没有游人来过的地方, 所有的景『色』都是最最原始的。 茂密的丛林, 疯长的野草, 嶙峋的怪石, 林子里各种奇异的动物响声,都让初次来到这里的苏家娃娃们感到惊讶。 “原来龙岭这么大,我还以为只有外面那一点儿呢。”向华很没有见识地说, 这些天她进出龙岭, 走的也就是外面的山路,还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龙岭。 “你往那边看,里头还有更深的地方,我们也没有去过。” 大娃指着那苍莽的群山,很夸张地告诉她:“龙岭大到你想象不出,听说那山的尽头连着海, 也就我爷爷的爷爷那辈人,有人进去过。” 向华啧啧地称奇,他们这些住在城市里面的人,哪里见过这样原始的森林,瞬间就被这里的景『色』给吸引住了,看哪儿都觉得新鲜有趣。 经过这些天的锻炼,苏家娃娃的体力也跟上来了,走在山上总算不那么喘,可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小时不到,他们就喊累了,必须停下来休息。 停就停呗,反正他们是来玩的,大家伙儿在石头堆里找位置坐下,各自把水壶拧开来喝水,夏天还没过去,天气热得很,走这一路,可把他们给渴死了。 萌萌喝完了水,就精力充沛地站起来闲逛,她拽着虎子的尾巴,在石头群中晃来晃去,就好像在自家的院里散步一样,有小金在她头顶上盘旋,哥哥们也不用担心她有危险。 这儿的石头都是火山岩,疏松的部分都已经风化掉了,『露』出地面的,就只剩下一些低矮的块石,间或长出几丛野草,地上也散落着许多小块小块的石头。 萌萌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在没人看得见的角度,地上忽然冒出来一块石头,萌萌弯腰把它捡起来,偷偷地攒在手里。 这是一块小金子,从那地底下的矿脉开采出来的,很小很小的一块,大概只有萌萌的尾指头那么大,不及海盗宝藏的一点半点,但它是深山蕴含的金宝宝,萌萌也很珍惜。 她张开手心,看着这块小金子,打算拿回去送给『奶』『奶』,让她高兴高兴,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响起了向华的声音。 “萌萌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有啊。”萌萌转过身子,原先的小金块已经不见了,现在在萌萌手心躺着的,只有一块黑『色』的小石头籽儿,平淡无奇。 “你拿块石头干什么,地上多得是。”向华看清楚了,也就不好奇了,她指着前面的大伙儿说:“还要继续赶路呢,萌萌咱们走吧。” 大家伙儿休息好了,仍旧攀爬在山上,因为太阳很晒,虎子就带他们抄起了近路,钻进了旁边的树林子里。 刚走出去没多久,大伙儿就发现了好玩的事情。 “哇塞,好多蘑菇啊。”向涛的眼睛特别尖,他发现这地上有很多很多小蘑菇,甚至连树上也有蘑菇,就很期待地说:“这蘑菇能不能吃?” 他堂哥向勇从背后赶上来,敲着他的脑袋说:“你就只知道吃吃吃,蘑菇很多都是有毒的,不能吃。” 没想到萌萌却说:“向勇哥哥,这种蘑菇没有毒,可以吃的,味道好着呐。” 她手里捏着一朵艳红『色』的小蘑菇,回味地跟他们讲:“我『奶』『奶』采过这种蘑菇给我吃,可以炒着吃,也可以煮汤喝,像小鸡炖蘑菇呀,还有炒肉片,好吃得你把舌头都吞下去。” 她滋溜着口水说完,就和哥哥们忙着采蘑菇去了。 向华三姐弟被她诱『惑』到不行,既然没有毒,那他们也去采吧,都跟着采起了蘑菇。 前几天刚刚下过雨,山林受到了雨水的滋养,野蘑菇也蹭蹭地往上长,这里一朵,那里一簇,到处都是。 向华他们还没有采到几朵呢,就被人嫌弃了。 “表妹,你拿的是毒蘑菇,很毒的,吃了会死人,快点儿扔了。”大娃担心她把蘑菇弄混了,还着急地拍开了她的手,那朵蘑菇就掉到了地上。 向华很不服气,把它重新捡起来说:“明明长得一样,为什么不能吃?” “哪儿一样了?”大娃很有经验地指着后面的伞盖说:“你这朵后面是灰『色』的,有毒。像我这个,是白『色』的,就没有毒,两种蘑菇是不同的,千万不能混到一起去了。” 向华吐着舌头,原来蘑菇之间,还有那么多讲究啊,看来这采蘑菇,也不能马虎了,稍微不注意混进去毒蘑菇,结果可就糟了。 在采蘑菇上面,他们这群城里的娃,再一次输给了乡下的娃娃们,吓得不敢再去采蘑菇了。 好在山里的野趣还有很多,向华很快又找到了新的乐子,那就是采摘野花,这儿遍地都是野花,把它们编织成花环,向华还是很拿手的。 她支使着两个弟弟帮她摘花,她自己也在花丛中流连,很快手中就攒满了一簇鲜艳的花儿。 “哇,姐姐你快来呀。”最小的弟弟向涛,在一旁大惊小怪地嚷嚷起来,他手里抓着个石头说:“这是什么石头啊?好漂亮。” 大伙儿还以为他碰到了什么稀罕的宝石,连忙围过去看。 那是一块梯形的石头,颜『色』就好像不透明的黑『色』玻璃,从玻璃里头,还隐隐地透出了彩虹般的纹路,一二三四五,足足有五圈呢,都是不同颜『色』的纹路。 向华第一次看见这种石头,很惊奇地问:“这是什么石头?是宝石吗?” 向华听说过萌萌小时候在河边捡到过宝石,那颗宝石她还看见过,长得可美了,她以为这也是一块宝石。 可惜她的幻想,被大娃无情地打破了:“不是宝石,这是龙晶,山里头多得很,根本不稀罕。” 他发现他们还懵圈来着,又解释说:“龙岭这儿很多火山,龙晶就是火山里面喷发出来的东西,可以磨成首饰,不过那样太费功夫了,你问睿哥儿,他会磨。” “问我干啥?”睿哥儿一句话就回过去:“我已经记不得了。” 他发现了向华渴盼的小眼神,担心那磨石头的重任,最后要落在他的头上,推脱都来不及。他虽然会磨石头,但那些都是磨给萌萌用的,别人休想得到他亲手磨出来的石头。 萌萌打量着那块龙晶,很快给出了主意说:“向华姐姐,你把石头拿回村里,我们村儿有人会磨,你要不磨的话,拿来当镇纸也是可以的。” 向华的眼底腾地亮了,她非常赞同地点头,“萌萌你说对了,我看它的形状很整齐,真的可以拿来压书本。” 有了这个灵感,向华就指挥着弟弟们继续寻找,誓要找出另一块差不多的龙晶,好凑成一对镇纸。 萌萌反正没事情干,也帮着寻找,有她帮忙,果然又找到了一块,也是梯形的,还有六圈彩虹呢,喜得向华一把抱住了她,夸她是最好的表妹。 一伙人在山里面闲逛,快到中午了,才想起来吃饭,有虎子和小金在,他们不用费事儿去打猎,只等着哥哥们把午饭做好了,萌萌和她表姐吃现成的。 闲着也是闲着,她俩把垫子铺在地上,小心地看护着炉子下面的火候,那里头闷着野蘑菇汤,渐渐地散发出了馨香的气味。 两个小女娃正嘀咕着蘑菇的美味,忽然头顶有了动静,伴随着吱吱声,一只黄『色』的小猴子跳到了她们跟前,稳稳地落在了垫子前面。 “哎呀是小猴儿。”这只猴子长着两颗标志的大眼睛,跟两粒玻璃弹珠似的,又圆又大,一看就是那天救下来的猴子。 许多天不见,它已经长胖了,高还是之前那么高,体型却胖了一圈,看来它在这山里过得不错嘛。 “你给我们带了啥?”猴子把它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撒在了垫子上,有山里刚刚成熟的野葡萄串,还有红艳艳的山里红,以及各种不知名的野果子。 这还没完,萌萌看着它在树林里跳来跳去,来回搬运了好几趟,每次给他们送来了不同的东西。 最后一次,猴子还给萌萌送来了几朵漂亮的野花儿,有碗口那么大,形状像是茶花,却比茶花还要香,散发出浓浓的甜香味儿。 猴子很殷勤地把花儿推给了萌萌,得到了萌萌的感谢:“小猴儿,我很喜欢你的花儿,谢谢你啊。” 她抚『摸』着猴子『毛』茸茸的脑袋,把一朵鲜花夹在它的耳朵上,看见猴子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惊喜,好像一个小孩儿,真可爱呀。 猴子戴上了这朵鲜花,好像很不习惯似的,让它摘下来,它又不舍得,很不好意思地挠起了腮帮子,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 它太开心了,忽然长啸一声,闪电般地攀上了大树,三两下窜到了树梢顶上,站在那里呼噜噜地叫嚷起来。 “猴子真是爬树的能手,都不会掉下来。”向华手搭起凉棚,她眯着眼儿望着树梢,感慨起了猴子爬树的本领,天知道她有多羡慕啊。 萌萌也很羡慕,“要是我能爬那么高就好了,我可以看得很远很远很远……” 萌萌对于飞天,总是有一种幻想,她巴望着有一天她也能飞到天上去,俯瞰这世界,那感觉肯定和坐飞机不一样,别问她咋知道,她就是觉得不一样。 她渴望极了,还对着小金念叨起来:“小金,要不你带我飞到树上去,我想站在上面看风景。” “可别。”哥哥们听见了,差点儿被她吓死,赶紧打消她的念想说:“萌萌你这小身板,到那树上,谁来保护你?” “不用别人护着,我有小金。” 萌萌对小金,那可是百分百信任的,可惜别人不这么看,说到底,小金只是一只动物,哪里护得了萌萌,万一它没有护住呢?万一萌萌掉下去了呢?万一萌萌觉得好玩,趁他们不注意,让小金把她带上去呢? 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行不行,坚决不能让萌萌这么干。 睿哥儿连忙劝:“萌萌,你想到树上看风景,这很简单,哥知道有一种树屋,可以在树上建房子,人住在里头,就能看到风景了,还安全。” 萌萌很憧憬地问:“真有这种树屋吗?” “有,怎么没有?”睿哥儿很肯定地说:“就算没有,哥也要给你造一座出来。” 睿哥儿说干就干,回去以后,他就琢磨起了建造树屋,图纸都是他自己画出来的,改了又改,终于确定好方案,他要亲手建一座树屋送给萌萌。 睿哥儿做木工,还是很有一手的,这也是他从小练就的本事。 木头板子都在冯五爷那里买,已经刨好了木花,打磨得相当平整了,但睿哥儿还是要细心地『摸』上一遍,反复确认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木茬子,才能放心地把它用在树屋上面。 他见天儿地进山,忙着叮叮当当建造树屋,连武功都练得不勤快了,让凌虚子看他很不顺眼。 凌虚子跟着来,他坐在隔壁的大树上面,冷眼看着徒儿在忙活,很鄙视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萌萌她家里有没有发现你的小心思?” “师父,哪有你这么说徒儿的,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睿哥儿可不怕他师父,他埋头建造着树屋,连脑袋都没有抬。 凌虚子看透了这徒儿的小心思,才小小的年纪,就学人家泡女孩儿了,让他说什么好呢。 他吹起胡子瞪着眼睛说:“你对人家女孩子献殷勤,凭什么让我帮你干活?” 睿哥儿更加气人,他很直接就说:“所以你到现在都娶不上媳『妇』儿。” “你你你……”凌虚子被他气得直翻眼睛,用得着这么戳人肺管子么? 第207章 萌萌也跟着去了, 她跟大伙儿的方向不同,别人都忙着寻找兰花, 就只有她和哥哥们像是在玩。 龙岭啊, 他们熟悉着呐,小金负责带路,虎子负责开路, 大娃他们拿着镰刀拨开野草,很从容地在山上开出一条山道,让萌萌和苏家的表哥表弟们可以通过。 有了最好的向导,他们比其他人都更早深入到龙岭里面去,这里是没有游人来过的地方, 所有的景『色』都是最最原始的。 茂密的丛林, 疯长的野草, 嶙峋的怪石, 林子里各种奇异的动物响声,都让初次来到这里的苏家娃娃们感到惊讶。 “原来龙岭这么大,我还以为只有外面那一点儿呢。”向华很没有见识地说, 这些天她进出龙岭, 走的也就是外面的山路,还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龙岭。 “你往那边看,里头还有更深的地方,我们也没有去过。” 大娃指着那苍莽的群山,很夸张地告诉她:“龙岭大到你想象不出,听说那山的尽头连着海, 也就我爷爷的爷爷那辈人,有人进去过。” 向华啧啧地称奇,他们这些住在城市里面的人,哪里见过这样原始的森林,瞬间就被这里的景『色』给吸引住了,看哪儿都觉得新鲜有趣。 经过这些天的锻炼,苏家娃娃的体力也跟上来了,走在山上总算不那么喘,可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小时不到,他们就喊累了,必须停下来休息。 停就停呗,反正他们是来玩的,大家伙儿在石头堆里找位置坐下,各自把水壶拧开来喝水,夏天还没过去,天气热得很,走这一路,可把他们给渴死了。 萌萌喝完了水,就精力充沛地站起来闲逛,她拽着虎子的尾巴,在石头群中晃来晃去,就好像在自家的院里散步一样,有小金在她头顶上盘旋,哥哥们也不用担心她有危险。 这儿的石头都是火山岩,疏松的部分都已经风化掉了,『露』出地面的,就只剩下一些低矮的块石,间或长出几丛野草,地上也散落着许多小块小块的石头。 萌萌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在没人看得见的角度,地上忽然冒出来一块石头,萌萌弯腰把它捡起来,偷偷地攒在手里。 这是一块小金子,从那地底下的矿脉开采出来的,很小很小的一块,大概只有萌萌的尾指头那么大,不及海盗宝藏的一点半点,但它是深山蕴含的金宝宝,萌萌也很珍惜。 她张开手心,看着这块小金子,打算拿回去送给『奶』『奶』,让她高兴高兴,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响起了向华的声音。 “萌萌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有啊。”萌萌转过身子,原先的小金块已经不见了,现在在萌萌手心躺着的,只有一块黑『色』的小石头籽儿,平淡无奇。 “你拿块石头干什么,地上多得是。”向华看清楚了,也就不好奇了,她指着前面的大伙儿说:“还要继续赶路呢,萌萌咱们走吧。” 大家伙儿休息好了,仍旧攀爬在山上,因为太阳很晒,虎子就带他们抄起了近路,钻进了旁边的树林子里。 刚走出去没多久,大伙儿就发现了好玩的事情。 “哇塞,好多蘑菇啊。”向涛的眼睛特别尖,他发现这地上有很多很多小蘑菇,甚至连树上也有蘑菇,就很期待地说:“这蘑菇能不能吃?” 他堂哥向勇从背后赶上来,敲着他的脑袋说:“你就只知道吃吃吃,蘑菇很多都是有毒的,不能吃。” 没想到萌萌却说:“向勇哥哥,这种蘑菇没有毒,可以吃的,味道好着呐。” 她手里捏着一朵艳红『色』的小蘑菇,回味地跟他们讲:“我『奶』『奶』采过这种蘑菇给我吃,可以炒着吃,也可以煮汤喝,像小鸡炖蘑菇呀,还有炒肉片,好吃得你把舌头都吞下去。” 她滋溜着口水说完,就和哥哥们忙着采蘑菇去了。 向华三姐弟被她诱『惑』到不行,既然没有毒,那他们也去采吧,都跟着采起了蘑菇。 前几天刚刚下过雨,山林受到了雨水的滋养,野蘑菇也蹭蹭地往上长,这里一朵,那里一簇,到处都是。 向华他们还没有采到几朵呢,就被人嫌弃了。 “表妹,你拿的是毒蘑菇,很毒的,吃了会死人,快点儿扔了。”大娃担心她把蘑菇弄混了,还着急地拍开了她的手,那朵蘑菇就掉到了地上。 向华很不服气,把它重新捡起来说:“明明长得一样,为什么不能吃?” “哪儿一样了?”大娃很有经验地指着后面的伞盖说:“你这朵后面是灰『色』的,有毒。像我这个,是白『色』的,就没有毒,两种蘑菇是不同的,千万不能混到一起去了。” 向华吐着舌头,原来蘑菇之间,还有那么多讲究啊,看来这采蘑菇,也不能马虎了,稍微不注意混进去毒蘑菇,结果可就糟了。 在采蘑菇上面,他们这群城里的娃,再一次输给了乡下的娃娃们,吓得不敢再去采蘑菇了。 好在山里的野趣还有很多,向华很快又找到了新的乐子,那就是采摘野花,这儿遍地都是野花,把它们编织成花环,向华还是很拿手的。 她支使着两个弟弟帮她摘花,她自己也在花丛中流连,很快手中就攒满了一簇鲜艳的花儿。 “哇,姐姐你快来呀。”最小的弟弟向涛,在一旁大惊小怪地嚷嚷起来,他手里抓着个石头说:“这是什么石头啊?好漂亮。” 大伙儿还以为他碰到了什么稀罕的宝石,连忙围过去看。 那是一块梯形的石头,颜『色』就好像不透明的黑『色』玻璃,从玻璃里头,还隐隐地透出了彩虹般的纹路,一二三四五,足足有五圈呢,都是不同颜『色』的纹路。 向华第一次看见这种石头,很惊奇地问:“这是什么石头?是宝石吗?” 向华听说过萌萌小时候在河边捡到过宝石,那颗宝石她还看见过,长得可美了,她以为这也是一块宝石。 可惜她的幻想,被大娃无情地打破了:“不是宝石,这是龙晶,山里头多得很,根本不稀罕。” 他发现他们还懵圈来着,又解释说:“龙岭这儿很多火山,龙晶就是火山里面喷发出来的东西,可以磨成首饰,不过那样太费功夫了,你问睿哥儿,他会磨。” “问我干啥?”睿哥儿一句话就回过去:“我已经记不得了。” 他发现了向华渴盼的小眼神,担心那磨石头的重任,最后要落在他的头上,推脱都来不及。他虽然会磨石头,但那些都是磨给萌萌用的,别人休想得到他亲手磨出来的石头。 萌萌打量着那块龙晶,很快给出了主意说:“向华姐姐,你把石头拿回村里,我们村儿有人会磨,你要不磨的话,拿来当镇纸也是可以的。” 向华的眼底腾地亮了,她非常赞同地点头,“萌萌你说对了,我看它的形状很整齐,真的可以拿来压书本。” 有了这个灵感,向华就指挥着弟弟们继续寻找,誓要找出另一块差不多的龙晶,好凑成一对镇纸。 萌萌反正没事情干,也帮着寻找,有她帮忙,果然又找到了一块,也是梯形的,还有六圈彩虹呢,喜得向华一把抱住了她,夸她是最好的表妹。 一伙人在山里面闲逛,快到中午了,才想起来吃饭,有虎子和小金在,他们不用费事儿去打猎,只等着哥哥们把午饭做好了,萌萌和她表姐吃现成的。 闲着也是闲着,她俩把垫子铺在地上,小心地看护着炉子下面的火候,那里头闷着野蘑菇汤,渐渐地散发出了馨香的气味。 两个小女娃正嘀咕着蘑菇的美味,忽然头顶有了动静,伴随着吱吱声,一只黄『色』的小猴子跳到了她们跟前,稳稳地落在了垫子前面。 “哎呀是小猴儿。”这只猴子长着两颗标志的大眼睛,跟两粒玻璃弹珠似的,又圆又大,一看就是那天救下来的猴子。 许多天不见,它已经长胖了,高还是之前那么高,体型却胖了一圈,看来它在这山里过得不错嘛。 “你给我们带了啥?”猴子把它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撒在了垫子上,有山里刚刚成熟的野葡萄串,还有红艳艳的山里红,以及各种不知名的野果子。 这还没完,萌萌看着它在树林里跳来跳去,来回搬运了好几趟,每次给他们送来了不同的东西。 最后一次,猴子还给萌萌送来了几朵漂亮的野花儿,有碗口那么大,形状像是茶花,却比茶花还要香,散发出浓浓的甜香味儿。 猴子很殷勤地把花儿推给了萌萌,得到了萌萌的感谢:“小猴儿,我很喜欢你的花儿,谢谢你啊。” 她抚『摸』着猴子『毛』茸茸的脑袋,把一朵鲜花夹在它的耳朵上,看见猴子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惊喜,好像一个小孩儿,真可爱呀。 猴子戴上了这朵鲜花,好像很不习惯似的,让它摘下来,它又不舍得,很不好意思地挠起了腮帮子,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 它太开心了,忽然长啸一声,闪电般地攀上了大树,三两下窜到了树梢顶上,站在那里呼噜噜地叫嚷起来。 “猴子真是爬树的能手,都不会掉下来。”向华手搭起凉棚,她眯着眼儿望着树梢,感慨起了猴子爬树的本领,天知道她有多羡慕啊。 萌萌也很羡慕,“要是我能爬那么高就好了,我可以看得很远很远很远……” 萌萌对于飞天,总是有一种幻想,她巴望着有一天她也能飞到天上去,俯瞰这世界,那感觉肯定和坐飞机不一样,别问她咋知道,她就是觉得不一样。 她渴望极了,还对着小金念叨起来:“小金,要不你带我飞到树上去,我想站在上面看风景。” “可别。”哥哥们听见了,差点儿被她吓死,赶紧打消她的念想说:“萌萌你这小身板,到那树上,谁来保护你?” “不用别人护着,我有小金。” 萌萌对小金,那可是百分百信任的,可惜别人不这么看,说到底,小金只是一只动物,哪里护得了萌萌,万一它没有护住呢?万一萌萌掉下去了呢?万一萌萌觉得好玩,趁他们不注意,让小金把她带上去呢? 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行不行,坚决不能让萌萌这么干。 睿哥儿连忙劝:“萌萌,你想到树上看风景,这很简单,哥知道有一种树屋,可以在树上建房子,人住在里头,就能看到风景了,还安全。” 萌萌很憧憬地问:“真有这种树屋吗?” “有,怎么没有?”睿哥儿很肯定地说:“就算没有,哥也要给你造一座出来。” 睿哥儿说干就干,回去以后,他就琢磨起了建造树屋,图纸都是他自己画出来的,改了又改,终于确定好方案,他要亲手建一座树屋送给萌萌。 睿哥儿做木工,还是很有一手的,这也是他从小练就的本事。 木头板子都在冯五爷那里买,已经刨好了木花,打磨得相当平整了,但睿哥儿还是要细心地『摸』上一遍,反复确认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木茬子,才能放心地把它用在树屋上面。 他见天儿地进山,忙着叮叮当当建造树屋,连武功都练得不勤快了,让凌虚子看他很不顺眼。 凌虚子跟着来,他坐在隔壁的大树上面,冷眼看着徒儿在忙活,很鄙视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萌萌她家里有没有发现你的小心思?” “师父,哪有你这么说徒儿的,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睿哥儿可不怕他师父,他埋头建造着树屋,连脑袋都没有抬。 凌虚子看透了这徒儿的小心思,才小小的年纪,就学人家泡女孩儿了,让他说什么好呢。 他吹起胡子瞪着眼睛说:“你对人家女孩子献殷勤,凭什么让我帮你干活?” 睿哥儿更加气人,他很直接就说:“所以你到现在都娶不上媳『妇』儿。” “你你你……”凌虚子被他气得直翻眼睛,用得着这么戳人肺管子么? 第208章 “你这臭小子,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事关尊严,凌虚子说得倍儿认真:“我哪是娶不上媳『妇』儿?我那是不想娶。我要是想娶, 多得是人想要嫁给我。” 他原先是不在意媳『妇』儿不媳『妇』儿的, 可他这叛逆的徒儿,说话老是戳人,久了让凌虚子自己也怀疑, 他是不是没人要的老光棍了? 啊呸呸呸,都让这浑小子把话带到沟里去了。 凌虚子咳了咳,斜着眼睛说:“睿哥儿啊,为师前几天和你说的,让你跟我回终南山一趟, 你给你家里人说了没有?” “没说, ”睿哥儿终于把头抬起来了, “师父, 我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凌虚子终于有些怒了,他凛声地质问睿哥儿:“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你和我回终南山, 咱俩要开宗祭拜祖师爷, 我还打算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你,以后你就是第四十代掌门了。” “不去,”睿哥儿实在不想接这个掌门人的位置,他说得特别固执:“我是这儿的人,去终南山干嘛?师父,你也不去了吧?” 凌虚子简直要被他气疯, 他跃到睿哥儿那棵树上,继续质问道:“都说好了的,祖师爷的东西也要交给你,你是我徒弟,你必须听我的。” 睿哥儿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直直地看向凌虚子说:“师父,你把掌门传给我了,你自己要干啥?” 出乎意料的,凌虚子的眼神竟然有些躲闪,在睿哥儿洞察的目光中,仿佛他所有的秘密,都已经无处遁形了一般。 凌虚子垂下眼睑,目光看向别处,过了好半响,他才幽幽地叹息说:“你猜到了吧?真不知道你这小娃娃为啥那么聪明。”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很骄傲的,干脆承认说:“没错,为师准备离开一阵,灵宝派不能没人,掌门的位置,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睿哥儿仿佛回想起什么,忽然说:“那你以后还回来吗?师父,我知道你想去东南亚,我说的对吗?” 凌虚子把眉『毛』都挑了起来,他目光如电地『射』向睿哥儿,冷不丁伸出手,狠狠地敲他的脑门,哈哈大笑说:“你这浑小子,偷听我打电话,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难为你还能憋这么久。” 他的目光望向对面的山林,深深地陷入了回忆说:“咱们师门的事儿,你也知道,为师这次去,就是为了清理门户,把祖师爷的东西拿回来,不能便宜了叛徒!” 他的脸上涌起森森的杀意,隐藏着危险说:“我收到消息,他现在就在泰国,干的都不是人事儿,为师绝不允许他打着灵宝派的招牌,在外面败坏门风。” 睿哥儿猜中的也是这件事儿,他当时没听清是泰国还是哪里,没想到真的是泰国,他私心里不愿意让凌虚子去冒险,毕竟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对凌虚子也有了感情。 他真心地劝说道:“师父,人家在泰国经营那么多年,肯定不是善茬子,你大老远赶过去,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会中了别人的暗算,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凌虚子终于看明白他这徒弟的孝心,心里面安慰得很,他眨巴了好几下眼珠子,才把泪意憋了回去,他这大半生没儿没女,也就睿哥儿能让他感受到温暖了,得徒儿如此,夫复何求啊。 真是的,这蠢娃娃,把他弄得也变蠢了。 凌虚子很别捏地转过脑袋,背起手说:“看不起你师父是不?道人我走南闯北八十年,什么样的风波我没见过?区区一个叛徒,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年轻那会儿也去过泰国,那里还有我的东西,等我消灭了叛徒,把祖师爷的东西和我的都拿回来,以后都留给你,你赶紧找个空子,跟我回终南山一趟,那儿的东西还等着你继承,我必须亲自交到你手上,怎么样?” 他蛊『惑』地盯着睿哥儿,巴望着他能答应,毕竟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呐。 睿哥儿对那所谓的财富,一点儿不感兴趣,他当初拜凌虚子为师,也不是看中对方有钱,更不会去肖想他师父的钱,对他来说,师父就是师父,他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如果凌虚子真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有把握,干嘛要着急让他回去继承,这不是矛盾了吗? 所以睿哥儿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肯答应,还质疑起了他师父的年纪。 “师父,你别骗我了,你顶多也就六十岁,还骗我说你有一百多岁,你咋不说你是长生不老的神仙啊?总之终南山我是不去的,你也别去了,那么闲的话,就帮我建树屋好了。” 凌虚子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他确确实实已经一百多岁了,也确实不是神仙,所以他才着急呀,想趁着自己还在,把师门的旧事儿处理了,将来对祖师爷也有交代,没想到这徒弟压根不相信,他到哪里去找证明啊,那玩意儿他早丢了。 任谁看见凌虚子的样儿,也不会相信他有那么老,都以为他在吹牛,凌虚子的头发虽然全白了,但是那脸『色』红光满面的,一丝皱纹也没有,比年轻小伙子还要光滑呢,看着最多也就六七十岁。 凌虚子好说歹说,睿哥儿就是不答应,他也没辙了,总不能把这徒儿绑走吧,就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娃娃。 凌虚子没有放弃,见天儿地缠着睿哥儿,一有机会就说起终南山的种种好处来,恨不得把小徒儿当做爷爷供着了,他这师父当得容易吗他,可这破小孩儿还是不肯答应。 睿哥儿扛住压力,愣是在他师父唐僧般的念叨中,把萌萌要的小屋建好了。 这座建好的树屋,位置选得很妙,在两山之间的峡谷,中间有一块突出来的断崖,平台还算齐整,上边生长着几棵数百年的高大树木,小树屋被牢牢地固定在其中一棵树上。 坐在屋里,可以轻松饱揽周围的景『色』,包括那对面的松涛,林间飞耸而下的瀑布,峡谷里的溪流,还有远处绵延的山脉,都隐藏在云雾里,偶尔一束阳光穿透这些云雾,就能看到下方的村庄,那就是桃源村。 “哇,这里的景『色』好好哦。”萌萌坐在树屋里,她好奇地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一双眼睛都笑成了缝儿。 “妹妹你喜欢就好。”睿哥儿对他的杰作也非常满意。 建造这座树屋,花了他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等它建好了以后,周遭的林子也由原来的绿『色』,变成了斑斓的五彩,那些将绿未绿、将黄不黄、已经发红了的树叶,在风中轻轻地摇摆,把这里染成了一个童话中的世界。 不说萌萌如何喜欢了,就连村里的小孩儿都要羡慕哭了,萌萌的几个哥哥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轮流登上小木屋,啧啧地敬佩起了睿哥儿。 “小睿你真是太厉害了,这屋子你是咋建造出来的呀?”大娃只是抒发感慨,并不需要睿哥儿的回答。 他双手在木屋里面『乱』『摸』,一会儿看看桌子椅子、窗子门帘,一会张望着外头的美丽风景,嘴里说个没完。 “你可以去当木匠了,五爷爷都比不上你。”我也比不上。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天知道他才是萌萌的亲哥哥啊,怎么睿哥儿把他的角『色』抢走了呢,瞧人家睿哥儿,对萌萌多好,说建造树屋就建造树屋,还建得这么完美,真是令他这个正牌大哥惭愧呀。 这样想着,大娃就揽过睿哥儿的肩膀,倍儿大方地说:“小睿,从今天开始,你也是萌萌的哥哥了,我替我们家萌萌谢谢你,要不让萌萌认你当干哥哥怎么样?” 不怎么样,真是一个馊主意,睿哥儿想的那是当哥哥么?他想要的更多! 他连忙推脱起来:“大哥,咱们不用认干亲,你也是我大哥,萌萌就是我自家的妹子,我对她好都是应该的,不用分得那么清楚,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 他强调这一点,说得无比真诚,在他们村里要是认了干亲,那就真变成亲戚了,从没听说哪一家干亲,还可以结亲的,萌萌他大哥这是喜欢他,还是仇视他啊?干嘛给他挖那么大个坑?他才不跳呢。 他不再搭理大娃,走回去坐在萌萌的对面,端起萌萌泡的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他才依依不舍地说:“妹妹,等我考完试,我恐怕要去一趟终南山。” “啊?为啥呀?”萌萌沉浸在开心里,冷不丁听见她睿哥哥要走了,顿时慌了起来:“你要去多久?跟你师父一起去吗?你俩啥时候回来?” 萌萌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让睿哥儿心中忍不住发甜,他最终还是抵挡不住他师父的紧箍咒,决定跟着凌虚子跑一趟终南山,时间就定在寒假里。 他笑着安慰萌萌说:“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很久很久以前的祖师爷,他老人家留了些东西给我,我师父想让我去拿,放心吧,我去了很快回来,明年初一还要开学呢。” 睿哥儿在这个夏天里,已经考过了中考,现在他是一名初中生了,他打算利用寒假的时间,不仅去终南山,还要去东南亚,如果能劝他师父打消主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209章 萌萌这座树屋, 建得特别巧妙,刚好就在大树的树杈子中间, 为了更好地固定, 睿哥儿还把树干削去一部分,让树屋的地板都是平的。 他还做了一道旋转木梯,让它连接着树屋和地面, 登上这座楼梯,眼前就是树屋了。 刚吃过午饭,萌萌就和她的小伙伴来到这里,她兴冲冲地打开拱形小门,再打开里头的窗子, 光线就从窗口透了进去, 瞬间让大家伙儿都看清楚了屋子里的摆设。 屋子虽小, 却样样都有, 前厅里摆着一张圆形的桌子,旁边四把小椅子,还有两个小矮凳还几个蒲团, 一群小娃娃们涌进来, 也能坐得开。 萌萌喜欢喝茶,在树屋里面也可以泡茶,桌子上就有红泥小火炉和茶具,都是留给萌萌泡茶用的。 穿过一扇半透明的阻隔屏风,后面就是萌萌的卧房了。 这扇屏风也设计得很精巧,有许多地方可以藏东西。空格里摆着萌萌喜爱的书本, 还有一些木头做的小雕件,当然也少不了用来『插』花的花瓶了。 尽管是冬天,山里也还是有烂漫的山茶花盛开,采些回来『插』上一瓶,给这个冬日的小屋里,增添了许多生机,带来了屡屡的飘香。 后头的卧室也很小,放不下大床,只能放一张小床,四周拉起帷幔,蚊子就不会来叮咬萌萌了。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甚至还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不得不说,睿哥儿真是太贴心了。 这间小树屋,就是萌萌的小天地,她可以躲在里头享受空闲,看看书啊,喝喝茶呀,吃吃水果什么的,真是又轻松又惬意。 大娃参观完一圈,心里对睿哥儿更加满意了,这才像个哥哥的样儿,他也要向睿哥儿学习。 大娃都那么称赞了,村里的小娃娃们就更加羡慕,自从树屋建好了以后,他们都轮番上去看,羡慕得口水哗哗的,回去就哭着喊着他们也要,那么安逸的小木屋,谁不想要啊,简直就跟童话里说的一样一样的。 他们也要一个树屋,就要,一定要!!! 小娃娃们的心愿,被大人们无情地拍醒了,忙碌的家长们哪有那么多空闲去搭木屋啊?想要木屋,自己去建。建不起来?那就一边呆着去,没人惯着他们。 因此村里那么多娃娃,就只有萌萌一个人拥有树屋,走到哪儿都能让娃娃们看上一眼,恨不得萌萌把他们捎带上,让他们也去感受感受小树屋的氛围。 那么多人,萌萌当然不可能谁都带了,她只带了她的好朋友,四喜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会儿,她正坐在小凳子上,帮着萌萌往火炉里添加木炭。 四喜做得很认真,完了还拿着一根小木棍,搅了搅火膛,好让火焰能够充分地燃烧,她望着红彤彤的火舌,不由得憧憬地说:“天气这么冷,待在这里烤炉子,真是享受啊,要是再烤个红薯来吃,那就更好了。” 六娃坐在她的左手边,他两只手都偎在炉子旁,享受着那份温暖,也跟着点头说:“这个不难,等我下次带个大的炉子来,妹妹你们就可以在这里烤红薯了,还可以烤土豆吃。” 他想起那烤红薯和烤土豆的美味,就觉得美滋滋的,冷不丁头上被敲了一记,被他大哥教训了。 “屋子里到处都是木头,你在里面生火,不怕把屋子给烧了啊?” “哦,也是啊。”六娃挠了挠头发,不敢反驳他大哥的话,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赶紧转移开话题说:“那妹妹你吃松仁儿吧,我来给你剥壳。” 他手里的松果儿,是小猴子给萌萌送来的,这只猴子在山里适应得相当好,入冬了还储藏了不少干粮,它自个儿吃不完,给萌萌也送来了许多,这不,小屋子里还有一大袋呢,全是猴子送的。 敲开那松子坚硬的外壳,里头就是一颗美味的松子仁儿,嚼起来香香脆脆的,再喝上一杯热乎乎的茶水,这小日子啊,过得太美啦。 猴子也在旁边吃东西,别看它小小的个头,吃起东西来可猛可猛了,萌萌给它带来了家里的花生,它剥壳剥得比人都快,两片嘴皮子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地上就堆满了花生壳。 等它吃厌了,还刻意挪到窗户边上,探头望着大树底下的虎子,再抬头看看对面树梢上的老鹰,咧着嘴唇笑得很是得意。 果然它猴子才是主人最宠爱的动物,那些傻大个儿连门都进不来,只能待在外面挨冻受饿。 树屋这么好,虎子当然也想进去,可惜它那体型太过庞大,就算勉强能挤进去门,到了里面也转不开身子,它尝试了好几遍都失败了,最终愤愤然地跑下了树,心里埋怨起了睿哥儿,都怪他,也不知道把树屋建造得大一点儿,不知道它虎子也想进去么? 小金还不知道它被猴子鄙视了,要是它知道,它准要教训教训这只欠揍的小猴子,本来它进不去,已经很憋闷了,结果还被人嘲笑,要是这样都能忍,它就不是小金了。 小金也没有办法啊,它是一只会飞的鸟,在树屋里只会束手束脚,连翅膀都施展不开,只待了一会儿,它就受不了了跑出去,飞到对面树顶上,看着屋子里头的萌萌,小金心里面不停地对自己说,它才不羡慕呢,它一点儿都不稀罕。 忽然,小金把目光的焦点对准了山路口,那里似乎有些动静,有人来了。 它很警惕地盯住那个方向,这天寒地冻的,进入冬天,村里已经很少有游客进山了,就算有,那也是去泡温泉,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走,会是谁呢? 它目光炯炯地盯着,过了一会儿,忽然松懈了力气,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睿哥儿和他师父啊。 咦不对,他俩不是出远门了么?睿哥儿怎么闭着眼睛?难道是生病啦? 嘿嘿,生病了好。 小金有些幸灾乐祸,它扑棱着翅膀飞了过去,杵在他们的头顶上叽叽喳喳地叫唤,那模样儿好像在说:小样儿,看你挺能的哈,这下生病了吧。 凌虚子在看到小金的那一刻,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徒儿,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径自登上了树屋的楼梯,把里头的小娃娃们都给吓了一跳。 萌萌直接跳了起来,奔过去说:“睿哥哥他怎么了?道长爷爷,他为啥叫不醒啊?” 萌萌看见凌虚子把睿哥儿放在床上,还以为他生了什么病,心里担忧极了。 凌虚子把他徒儿安顿好,静静地看着他沉睡,好半响才转过身子说:“别怕,他没事儿,只是睡着了,大概两三个钟头之后就会醒,萌萌你帮着照顾一下,这是他的行李。” 他把一只行李箱轻轻地搁在床尾,只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凌虚子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看娃娃们,迅速离开这间树屋,消失在了遥远的山路尽头,很快不见了踪影。 小娃娃们都觉得很奇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咋办才好,凌虚子嘴上说睿哥儿没病,可他们都不是很放心,赶紧把睿哥儿的鞋子脱下来,『摸』额头的『摸』额头,盖被子的盖被子。 “睿哥哥没有发烧啊,为啥叫他都不醒?” 萌萌把小手儿放在睿哥儿的额头上,很正常的温度,跟她自己差不多,她就更加担心了。 “睿哥哥肯定生病了,咱们要不要叫六婶儿来看他?” 大娃阻止说:“先别,我看他就是在睡觉,他师父也是大夫,应该没事儿,咱们再等等看吧。” 二娃在边上嘀咕:“奇怪,小睿不是跟着他师父去终南山么?咋这么快就回来?他俩不是还要出国么?” 他和睿哥儿关系好,知道睿哥儿要去哪里也很正常,现在他看到睿哥儿被人送回来,就觉得很不对劲。 大伙儿都不知道原因,只能等睿哥儿自己醒来,听听他怎么解释了。 睿哥儿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小时才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看清楚周围环境,就抓住眼前的手说:“师父,师父,是你么?” “睿哥哥,我是萌萌。”萌萌的笑脸儿,在睿哥儿的视野里越来越清晰,她很关心地问他说:“你好些了么?中午你师父把你送回来,你怎么啦?” 睿哥儿翻身坐了起来,终于看清楚了这屋子里的人,发现他们都是萌萌的兄弟还有四喜,根本没有外人。 睿哥儿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决定把实话说出来:“我师父不让我跟去泰国,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他还把我『迷』翻了,怎么这样?” 他心里头很有些担心,赶紧问萌萌:“我师父有跟你们说什么吗?” 大伙儿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萌萌也说了:“他让我们照顾你,睿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中了我师父的『迷』『药』。”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迷』『药』,只记得凌虚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就眼前一片黑,啥也不记得的。 他现在只担心,凌虚子致意要去泰国,临行前还专门把传承交给了他,而且还不让他跟着去,恐怕这一趟是很危险的吧。 睿哥儿不敢再深想下去了,师父啊师父,你这又是何苦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前再更一章 第210章 “你这臭小子,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事关尊严,凌虚子说得倍儿认真:“我哪是娶不上媳『妇』儿?我那是不想娶。我要是想娶, 多得是人想要嫁给我。” 他原先是不在意媳『妇』儿不媳『妇』儿的, 可他这叛逆的徒儿,说话老是戳人,久了让凌虚子自己也怀疑, 他是不是没人要的老光棍了? 啊呸呸呸,都让这浑小子把话带到沟里去了。 凌虚子咳了咳,斜着眼睛说:“睿哥儿啊,为师前几天和你说的,让你跟我回终南山一趟, 你给你家里人说了没有?” “没说, ”睿哥儿终于把头抬起来了, “师父, 我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凌虚子终于有些怒了,他凛声地质问睿哥儿:“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么,你和我回终南山, 咱俩要开宗祭拜祖师爷, 我还打算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你,以后你就是第四十代掌门了。” “不去,”睿哥儿实在不想接这个掌门人的位置,他说得特别固执:“我是这儿的人,去终南山干嘛?师父,你也不去了吧?” 凌虚子简直要被他气疯, 他跃到睿哥儿那棵树上,继续质问道:“都说好了的,祖师爷的东西也要交给你,你是我徒弟,你必须听我的。” 睿哥儿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直直地看向凌虚子说:“师父,你把掌门传给我了,你自己要干啥?” 出乎意料的,凌虚子的眼神竟然有些躲闪,在睿哥儿洞察的目光中,仿佛他所有的秘密,都已经无处遁形了一般。 凌虚子垂下眼睑,目光看向别处,过了好半响,他才幽幽地叹息说:“你猜到了吧?真不知道你这小娃娃为啥那么聪明。”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很骄傲的,干脆承认说:“没错,为师准备离开一阵,灵宝派不能没人,掌门的位置,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睿哥儿仿佛回想起什么,忽然说:“那你以后还回来吗?师父,我知道你想去东南亚,我说的对吗?” 凌虚子把眉『毛』都挑了起来,他目光如电地『射』向睿哥儿,冷不丁伸出手,狠狠地敲他的脑门,哈哈大笑说:“你这浑小子,偷听我打电话,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难为你还能憋这么久。” 他的目光望向对面的山林,深深地陷入了回忆说:“咱们师门的事儿,你也知道,为师这次去,就是为了清理门户,把祖师爷的东西拿回来,不能便宜了叛徒!” 他的脸上涌起森森的杀意,隐藏着危险说:“我收到消息,他现在就在泰国,干的都不是人事儿,为师绝不允许他打着灵宝派的招牌,在外面败坏门风。” 睿哥儿猜中的也是这件事儿,他当时没听清是泰国还是哪里,没想到真的是泰国,他私心里不愿意让凌虚子去冒险,毕竟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对凌虚子也有了感情。 他真心地劝说道:“师父,人家在泰国经营那么多年,肯定不是善茬子,你大老远赶过去,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会中了别人的暗算,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凌虚子终于看明白他这徒弟的孝心,心里面安慰得很,他眨巴了好几下眼珠子,才把泪意憋了回去,他这大半生没儿没女,也就睿哥儿能让他感受到温暖了,得徒儿如此,夫复何求啊。 真是的,这蠢娃娃,把他弄得也变蠢了。 凌虚子很别捏地转过脑袋,背起手说:“看不起你师父是不?道人我走南闯北八十年,什么样的风波我没见过?区区一个叛徒,还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年轻那会儿也去过泰国,那里还有我的东西,等我消灭了叛徒,把祖师爷的东西和我的都拿回来,以后都留给你,你赶紧找个空子,跟我回终南山一趟,那儿的东西还等着你继承,我必须亲自交到你手上,怎么样?” 他蛊『惑』地盯着睿哥儿,巴望着他能答应,毕竟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呐。 睿哥儿对那所谓的财富,一点儿不感兴趣,他当初拜凌虚子为师,也不是看中对方有钱,更不会去肖想他师父的钱,对他来说,师父就是师父,他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如果凌虚子真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有把握,干嘛要着急让他回去继承,这不是矛盾了吗? 所以睿哥儿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肯答应,还质疑起了他师父的年纪。 “师父,你别骗我了,你顶多也就六十岁,还骗我说你有一百多岁,你咋不说你是长生不老的神仙啊?总之终南山我是不去的,你也别去了,那么闲的话,就帮我建树屋好了。” 凌虚子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他确确实实已经一百多岁了,也确实不是神仙,所以他才着急呀,想趁着自己还在,把师门的旧事儿处理了,将来对祖师爷也有交代,没想到这徒弟压根不相信,他到哪里去找证明啊,那玩意儿他早丢了。 任谁看见凌虚子的样儿,也不会相信他有那么老,都以为他在吹牛,凌虚子的头发虽然全白了,但是那脸『色』红光满面的,一丝皱纹也没有,比年轻小伙子还要光滑呢,看着最多也就六七十岁。 凌虚子好说歹说,睿哥儿就是不答应,他也没辙了,总不能把这徒儿绑走吧,就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娃娃。 凌虚子没有放弃,见天儿地缠着睿哥儿,一有机会就说起终南山的种种好处来,恨不得把小徒儿当做爷爷供着了,他这师父当得容易吗他,可这破小孩儿还是不肯答应。 睿哥儿扛住压力,愣是在他师父唐僧般的念叨中,把萌萌要的小屋建好了。 这座建好的树屋,位置选得很妙,在两山之间的峡谷,中间有一块突出来的断崖,平台还算齐整,上边生长着几棵数百年的高大树木,小树屋被牢牢地固定在其中一棵树上。 坐在屋里,可以轻松饱揽周围的景『色』,包括那对面的松涛,林间飞耸而下的瀑布,峡谷里的溪流,还有远处绵延的山脉,都隐藏在云雾里,偶尔一束阳光穿透这些云雾,就能看到下方的村庄,那就是桃源村。 “哇,这里的景『色』好好哦。”萌萌坐在树屋里,她好奇地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一双眼睛都笑成了缝儿。 “妹妹你喜欢就好。”睿哥儿对他的杰作也非常满意。 建造这座树屋,花了他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等它建好了以后,周遭的林子也由原来的绿『色』,变成了斑斓的五彩,那些将绿未绿、将黄不黄、已经发红了的树叶,在风中轻轻地摇摆,把这里染成了一个童话中的世界。 不说萌萌如何喜欢了,就连村里的小孩儿都要羡慕哭了,萌萌的几个哥哥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轮流登上小木屋,啧啧地敬佩起了睿哥儿。 “小睿你真是太厉害了,这屋子你是咋建造出来的呀?”大娃只是抒发感慨,并不需要睿哥儿的回答。 他双手在木屋里面『乱』『摸』,一会儿看看桌子椅子、窗子门帘,一会张望着外头的美丽风景,嘴里说个没完。 “你可以去当木匠了,五爷爷都比不上你。”我也比不上。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天知道他才是萌萌的亲哥哥啊,怎么睿哥儿把他的角『色』抢走了呢,瞧人家睿哥儿,对萌萌多好,说建造树屋就建造树屋,还建得这么完美,真是令他这个正牌大哥惭愧呀。 这样想着,大娃就揽过睿哥儿的肩膀,倍儿大方地说:“小睿,从今天开始,你也是萌萌的哥哥了,我替我们家萌萌谢谢你,要不让萌萌认你当干哥哥怎么样?” 不怎么样,真是一个馊主意,睿哥儿想的那是当哥哥么?他想要的更多! 他连忙推脱起来:“大哥,咱们不用认干亲,你也是我大哥,萌萌就是我自家的妹子,我对她好都是应该的,不用分得那么清楚,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 他强调这一点,说得无比真诚,在他们村里要是认了干亲,那就真变成亲戚了,从没听说哪一家干亲,还可以结亲的,萌萌他大哥这是喜欢他,还是仇视他啊?干嘛给他挖那么大个坑?他才不跳呢。 他不再搭理大娃,走回去坐在萌萌的对面,端起萌萌泡的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他才依依不舍地说:“妹妹,等我考完试,我恐怕要去一趟终南山。” “啊?为啥呀?”萌萌沉浸在开心里,冷不丁听见她睿哥哥要走了,顿时慌了起来:“你要去多久?跟你师父一起去吗?你俩啥时候回来?” 萌萌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让睿哥儿心中忍不住发甜,他最终还是抵挡不住他师父的紧箍咒,决定跟着凌虚子跑一趟终南山,时间就定在寒假里。 他笑着安慰萌萌说:“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很久很久以前的祖师爷,他老人家留了些东西给我,我师父想让我去拿,放心吧,我去了很快回来,明年初一还要开学呢。” 睿哥儿在这个夏天里,已经考过了中考,现在他是一名初中生了,他打算利用寒假的时间,不仅去终南山,还要去东南亚,如果能劝他师父打消主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211章 龙岭里的路四通八达, 或者说它本没有路,是虎子带着娃娃们攀爬, 穿过山林, 越过小溪,抄着近路深入龙岭。 一路上,大伙儿都努力地瞪大眼睛, 专盯着地上仔细地搜寻。 萌萌也在暗地里使用超能力,让龙岭里的每一样东西,在她脑海里一寸寸放大,想找出类似的植物。 可惜他们不管咋样寻找,最终也没有找到哪怕一棵, 连一株相似的也没有, 看来, 那种奇怪的花是孤品了。 “其实这样也好, ”睿哥儿不忍心让萌萌失望,柔声地安慰她说:“唯一的东西才最值钱,这花找不到同伴, 可能是变异出来的品种, 管它是不是兰花,日本人应该都会喜欢的。” 他对日本人的『尿』『性』了解得很深,这会儿日本国内正是狂热的时候,越来越多日本人痴『迷』上兰花,以前有人干出用大楼换兰花的事儿,还专门上了新闻, 现在这种新闻都不稀奇了,因为实在太多了,所以睿哥儿才对这种花的价值,那么有信心。 哥哥们也以为萌萌会失望,纷纷劝说道:“妹儿,咱们找也找了,这种花儿肯定没了,咱们回去好好把它养大,以后就是一个新的品种。” 萌萌其实一点儿都不失望,这花儿是意外得来的,已经很幸运了,再说她那么仔细地寻找,也没找出来一株同样的花儿,所以她比大伙儿更加清楚,这花儿只有一株。 她看向哥哥们,笑出了深深的酒窝说:“我没事儿,那咱们回去吧,哎呀,那是啥?” 前方的灌木丛中,突然有了些动静,几株灌木轻微地晃了晃,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什么生物要从里面出来。 在这深山里,大伙儿都很警惕,立刻团团地把萌萌围住了,谨慎地盯着灌木丛,就怕里面走出个什么野兽。 只有虎子显得很轻松,它冷不丁嗷呜地叫了一声,身子像闪电般,窜进了草丛中,不一会儿,大伙儿就看见它嘴里叼着一团小玩意,迅速地朝他们靠近。 等等,那是个啥?大伙儿都惊呆了! 『毛』茸茸的橘『色』短『毛』,圆溜溜的翘耳朵,再加上同样圆溜溜的脸蛋,活脱脱就是虎子的缩小版,小小虎子! “虎子,它是你生的么?”此时此刻,大伙儿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虎子是男的,它咋能生出一只小虎子来? 虎子那人『性』化的眼睛里,意外地涌上一抹难为情,却还是很有担当地承认了,没错,那就是它生的娃,小小虎儿。 萌萌都呆得说不出话来,那小东西被虎子放到地上,立刻不安分地嗅来嗅去,很神奇地选择奔到萌萌这里,小爪子扒拉着她的裤腿,就想往上爬。 别看小东西个头小,好像刚出生没有几天的样子,它那力气大得很,三两下就爬到萌萌的腰,缩进萌萌的怀里,非要萌萌『摸』一『摸』它,它才肯安静下来。 萌萌近距离地看,发现她怀里的小东西,确实和虎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到现在都记得虎子当年『毛』手『毛』脚的样儿,它生的小娃儿,也很有它当初的风范,长得虎头虎脑的,分外讨人喜欢。 萌萌小心翼翼地顺着小小虎儿的『毛』,软软的,温温的,像『摸』丝绸,乖得不得了,萌萌把它『摸』舒服了,它享受地闭上眼睛,不停地发出咪呜咪呜的撒娇声。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萌萌拿自己的小脸蛋去贴它的『毛』,纳闷地问虎子说:“虎子,它妈妈呢?你啥时候把它生出来的呀?我咋不知道?” 这问题问的,虎子都不知道该咋样回答才好,它是一只动物,长大了也要谈恋爱的好不好,干脆嗷呜嗷呜地对着山林叫唤几声,想召唤出它的伴侣。 可惜那头压根没啥动静,被虎子『逼』急了,也只模模糊糊发出一点儿声响,不仔细听都注意不到,这是咋滴啦,怎么好像丑媳『妇』儿害怕见到公婆似的。 虎子也没有办法,它又叫唤了几声就放弃了。 这下娃娃们都看明白了,虎子居然娶媳『妇』儿了,还是个妻管严,不知不觉就把小虎子给生了下来。 “哎哟喂,虎子你牛啊,我说你咋天天往山里跑,原来是见你媳『妇』儿去了。” 大哥他们都在打趣虎子,从去年开始,虎子就有些不对劲,天天不着家,原来是生娃娃去了,这动作真够快的,他们印象里,虎子还是陪他们一起玩的同伴,没想到转过头来,人家连孩子都有了。 这山林里,肯定还隐藏着一头雌虎子,就是它和虎子生下的娃娃。 哥哥们一点儿都不怀疑,村里早就有人在传,说龙岭里不止有一头虎子,现在看来,还真被村里的人说中了,龙岭那么大,有个啥样的动物也不稀奇,就像谁谁谁家里的小猫小狗一样,长大了也照样要生崽子的。 哥哥们没心没肺地玩弄着小虎儿,都觉得很正常,萌萌就纳闷了,没人比她更清楚,山里头只有一头虎子,啥时候又冒出来另外一头了,她咋不知道啊? 看来,她对这龙岭,还了解得不够深呐。 萌萌也没打算在这里审问虎子,只是不住地拿眼神瞅着它,虎子啊虎子,你到底隐瞒我多少事情? 小小虎和大伙儿玩了一会儿,就被虎子送回去了,它还太小,离不开妈妈,然后虎子就出来,想带他们离开。 “既然找不到花儿,那咱们就快点儿回去吧,免得时间长了,把这朵花儿给捂死。” 睿哥儿掀开花儿的包裹看了一眼,又抬头瞅瞅天『色』,就招呼着大伙儿离开了山里。 在他们的身后,那云雾缭绕的龙岭,峡谷深深,仿佛蕴藏着无数的秘密。 那株奇异的花儿,也没有辜负大家伙儿的期望,回到村中,娃娃们给它找了个盆,小心地种下去,再浇点儿水,它就活了,生命力非常非常旺盛。 冯老太围着花盆瞧个不停,就差拿放大镜出来看了,饶是她大半辈子都住在桃源村,也瞧不出这株花儿的品种。 “这么稀罕的花儿,”她碰了碰那几朵花儿的花瓣,惊讶地赞叹起来:“它是咋长出来的?也太能耐了。” 没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这确确实实是一株他们从没见过的植物。 “总得给它起个名字吧,要不然老是花儿花儿地叫着,一点儿都不上档次。” 冯老头说得很有道理,比如他家的兰花好了,因为起了一些听上去就很高级的名儿,别人一听见那些名字,也会忍不住觉得它们很高级,所以起名字嘛,最重要就是高级,越高级越好,就要别人听不懂。 他『摸』了『摸』下巴,率先起了个名字:“这玩意儿像兰花又不像,也不像韭菜,更不像葱,还开出这么多花朵,我看就管它叫做四不像好了。” “哈哈哈,”二娃在旁边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爷爷你刚才还说呢,起名字要高级,这名字一点儿都不高级,四不像是啥?听上去就好像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二娃的笑声,在被他爷爷往脑门上敲了一记之后,噶然而止了,他抱着脑袋跳到了一旁。 “爷爷你干嘛敲我的头?” 冯老头要笑不笑地说:“敲的就是你,你那么有本事,那你给花儿起个名字啊。” 他看到孙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顿时翻起白眼儿说:“起不出名字,你还敢嘲笑我,到底你是爷爷,还是我是爷爷?臭小子,能得你。” 萌萌看了看那株花儿,来给她二哥哥解围:“爷爷,咱们总得要了解清楚品种,才好给花儿起名字啊。” “了解那么清楚干啥,我看它就是兰花。”冯老太很有把握地说,她当然有一套歪理来解释了。 “这花儿是在龙岭里发现的,谁也没见过,咱们说它是兰花,它就是,说不定还是啥珍奇的种类,管它的呢,先起个名字再说,这株花儿,可不能卖便宜了。” 冯老太对这株花儿寄予了厚望,已经在心里盘算起了小日本的钱包,就想着狠狠地赚他们一笔。 家里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刚才种花的时候,根部的球包,他们已经分了一颗出来,剩下的都可以卖给小日本,最好卖出高价,越高越好。 最后还是家里最有文化的萌萌妈,给起了名字:“这花儿长得特别,要不就叫群英荟萃好了,反正它啥颜『色』都有,花朵就有好几种。或者叫神秘兰,幽玄玉凤,八宝锦蝶,龙山新种,春之东方神-韵。名字就按玄乎的起,你们选吧。” 要不咋说苏婉是有文化的人呢,她一开口,那些名字无论哪一个,都甩了四不像好几条街。 家里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最开始的名字好,群英荟萃,听上去就很热闹,跟这花儿的德『性』一样,啥都要开上一朵,朵朵都是精英。 萌萌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她还建议说:“再加上春之东方神-韵,日本人最喜欢奇奇怪怪的名儿,他们都要加上之之之的,咱就给他加上。” 不得不说,萌萌学习日文还是很有用处的,最起码对日本人的喜好就把握得很准,等冯老头联系了山本一郎,让他在日本那边宣传,日本人就被这株“春之东方神-韵”吸引住了。 纳尼,竟然还有这样的花儿。 这是他们看到报纸后的第一反应,冯老头很舍得下本,他让山本一郎在日本大做广告,把群英荟萃的照片刊登得到处都是,还上了电视,目的就只有一个,吸引更多的日本人,来桃源村拍卖兰花。 是的,这回他们要主动出击,用这株奇异的花草,给老冯家的兰花买卖,打出名声来。 第212章 这些天, 村子里来了很多日本人,他们没有一个例外, 都是被兰花吸引过来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 日本人在他们国内,已经对那株传说中的群英荟萃,展开了大讨论。很多电视节目里都会提到它, 但无论他们请来多少兰花专家,都没有人能说清楚它的品种。 这么一来,日本人就更加轰动了,他们本来对兰花就很狂热,现在忽然冒出来一株前所未有的兰花, 凡是玩兰花的日本人都心动了。 谁要是拥有这么一株兰花界的奇葩, 那不用说了, 完全就是身份的象征嘛。 真正热爱兰花的人, 都想要拥有它,那些炒作兰花的人,更加想要拥有它, 所以他们都来了。 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日本人, 他们都心急地想要一睹群英荟萃的真容,好弄清楚它到底是不是像图片中的那么奇特。 桃源村的第二届兰花拍卖会,同时也是兰花博览会,就在日本人的期待中,隆重地召开啦。 这一次,他们不在宾馆里举行, 而是转移到了体育馆,这里更加宽敞,可以容纳更多的人。 既然全村都知道了兰花能卖钱,冯家人索『性』也不掩饰了,他们直接选在体育馆中办展览,顺便还可以收收门票,谁要是想进去看兰花的,就得花钱买票。 还真别说,许多人都愿意掏钱进去参观参观,日本人都感到惊奇的兰花,游客们就更加好奇了,他们也想进去长长见识。 会场里一开始就供奉着兰花仙女,还有许许多多珍稀的兰花,这些都不算稀奇,最最引人注目的是会场的正中间,那里才是大伙儿的焦点,传说中的春之东方神-韵,就摆在那儿。 “天照大神,八嘎路亚!” 日本人简直要为这株兰花,感到疯狂了,没错,他们觉得那就是兰花。 多么奇特的花型啊,一株植物里,竟然能开出五种不同的花朵,每一朵都非常出『色』,这五种花儿加起来,效果不是单纯的1+1+1+1+1那么简单,而是几何级别的,真的是太令人震惊了。 还有那奇怪的叶子,居然长得好像葱,日本人觉得那不是葱,那是中空外直,根本就是美好品德的象征嘛,完美地衬托出了这株兰花的段位。 “太棒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花儿,它的每一朵花型,都好像不同的人生,我似乎触『摸』到了什么。”周遭的日本人都神神叨叨,完全陷入了痴『迷』和陶醉。 “感谢上帝,让我在有生之年,亲眼看到这么奇异的花朵,我觉得这两朵蓝『色』的,长得好像天使,你们觉得呢?” 这个日本人看来是个信上帝的,他指着那两朵披着斗笠的花儿,询问起了他的家人,得到了他们肯定的回答。 到处都是日本人的赞美,他们把所能想到的美好词语,通通用在了这棵兰花的身上。 东方神-韵,真的是东方神-韵,马上就要变成他们日本人的神-韵了,他们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株兰花带回日本去,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冯老头牵着萌萌,爷孙两个穿梭在会场里,听到这些日本人说的话,他们两个互相看了看,顿时『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脸,好像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嘿嘿,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日本人以为这种兰花只有一棵么,那就错了。 老冯家上个月才栽下去的种球,这会儿已经冒出了新芽儿,长势非常好,眼看又是绿油油的一株群英荟萃,哈哈哈哈。 当然这个事实,冯老头和萌萌都不会说出去,就让小日本先高兴高兴吧,他们高兴了,那钱夹子自然而然就打开了。 冯老头在人群里遇到了山本一郎,他笑呵呵地迎上去说:“哎呀,山本君,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你还是那么精神。” 冯老头和日本人做生意久了,也学会了几句日本话,不过他说得并不好,大多数时候,还是要仰赖他的儿媳『妇』帮他翻译。 好在苏婉见惯了大场面,翻译起来相当轻松,一点儿都不带磕碰的,非常流利:“山本君,我公公让我告诉你,等拍卖会结束,他还有一个大的惊喜要送给你。” “嗨咿!”山本一郎咧开嘴笑,他今天打扮得人魔狗样,在初夏的季节里,已经穿上了三件式的西装,难为他居然不感到热。 他很恭敬地对着冯老头鞠躬说:“那我就先谢谢冯君了,你可以告诉我,那惊喜是什么吗?” 山本一郎靠着和老冯家做生意,在日本国内已经闯出了名堂,不说兰花的佣金他赚到多少了,就说那些来买兰花的日本老板好了,那都是日本商界有头有脸的人,这样的人脉被他攒在手心里,山本一郎做啥事情都非常顺利,所以他才分外感谢冯家人,觉得这是他的大贵人呐。 “惊喜就是惊喜,说了就不惊喜了,你就等着看好了。”冯老头故意卖了个关子,他拍了拍山本一郎的肩膀,很满意地看到对方眼中的敬畏。 这就对了,小日本靠他家的兰花发财,说到底还是沾了他家的光,不尊敬他怎么行呢。 萌萌好奇地望着会馆里面的人,听着他们各种赞美的声音,这些她都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一件事儿,那就是兰花能卖到多少钱。 她见天儿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过,终于迎来了兰花拍卖的好时候。 这一天的到来,日本人都躁动了,他们左等右等,终于可以拍卖兰花了,顿时都把目光锁定在了群英荟萃的身上。 冯家人也不傻,这么重要的兰花,当然要放在最后压轴了,前面拍的都是一些比较普通的品种,趁着这个机会,冯家人也把它们推了出去。 可是在他们眼里很普通的品种,在拍卖人的眼中,却还是很稀奇的,那些自认为没有实力竞争奇花的日本人,也抓紧机会买下这些兰花,好不容易来一趟,他们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一切都按照冯老头的设想在进行,拍卖的兰花一株一株地减少,终于轮到压轴的兰花出现了。 “下面拍卖春之东方神-韵。” 苏婉穿着体面的套裙,手里拿着小锤子站在台上,她的目光往右侧微微看去,那儿正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儿,正是萌萌。 萌萌今天打扮得分外出彩,一袭素雅的连衣裙,裙摆处层层叠叠,仿若天上的朵朵云彩,正被那清晨的阳光透视过一般,闪现出彩霞般的珠光效果,让人忍不住把目光凝聚在她的裙子上,那最外面的一层,缀满了形状奇特的兰花,正如她手中捧着的那一盆。 萌萌一出场,瞬间引燃了整个会场,所有的人都没了声音,他们把目光聚集在春之东方神-韵,又缓缓地看向萌萌,直到她甜甜一笑,这些人才恍若从梦中醒来。 太美妙了,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兰花的清雅高贵,就跟这个小女孩子纯真的笑颜一样,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苏婉的介绍,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朋友们,拍品群英荟萃,是在那群山中的深山,森林中的森林,最最富有灵气的隐秘之处,吸收了天地精华,而变成的一株兰花,它有着荷的高雅,也有竹的清贵,每一个人都能从它的身上,发掘出自己的解读。” 她提高了嗓音说:“这是一株神奇的兰花,毫无疑问,它是唯一的孤品。珍贵的品质,决定了它殊异的起拍价。那么我宣布,春之东方神-韵·群英荟萃兰花,起拍价钱为五百万美元,每一次加价,都不得少于五万美元。” 哗,这个价钱一出来,所有人都吃惊了,尤其是那些买不起又想看热闹的日本人,他们第一时间议论纷纷,但在他们讨论的时候,真正的买家,已经开始在竞价了。 “五百五十万!” “五百五十五万!” “我加二十,五百七十五万!” “七百万!我出七百万!” 在大伙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兰花的价钱,已经被推高到了七百万的天价,老天爷,那可是美元呐。 大伙儿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只有老冯家的人笑得合不拢嘴,加,使劲儿地加,加得越高越好。 日本人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果真把价钱再度推高。 “一千万,这边出一千万!” 一个日本老头儿声嘶力竭,仿佛喊出这个价钱,能要掉他半条老命似的。 全场鸦雀无声,大伙儿都纷纷望向这个老头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神-韵为啥也是敏感词 努力码字还是欠两更,流下瀑布泪,我总幻想某一天我能爆更万字,可惜总是时间不够,手速又不快,啊啊啊 第213章 老头儿知道大家都在看他,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看什么看, 没见过有钱人吗? 他觉得自己已经出了最高价, 那株兰花很快就要变成他的了,笑得十分得意。 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就挂不住了, 坐在他后面的另一个老头子,瞬间给出了更高的价钱。 “一千一百万!” 大伙儿就好像受到召唤似的,齐刷刷地看向那人,他们实在是太震惊了,以至于连思考都不会。 一千一百万呐, 就买一株兰花而已, 不管它再咋样稀罕, 总不能卖那么高的价钱吧。 一千一百万, 啧啧,哦不,现在已经是一千两百万了。 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 这个价钱再次被推到了高处。那些买不起的人, 就更加买不起了,只能蔫蔫地安分下来,跟着看起了热闹,好家伙,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还是他们跟不上时代了? 参与竞价的人, 那热情简直能把人融化,他们一个个都胀红了脸,纷纷举牌,这个加五万,那个加十万,不一会儿又把价格推高到了一千五百万! 苏婉笑得十分灿烂,她没有想到会有人出这么高的价,赶紧收敛起笑意说:“一千五百万第一次,春之东方神-韵群英荟萃兰花,是世界上唯一的孤品。” “孤品,是孤品。”她着重地强调,又望着下面的人说:“还有人要加价吗?” 日本人当然想要,可是这价钱也太贵了,在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有那么一个人咬紧牙关,从牙缝中蹦出来几个字:“我出一千五百二十万。” 苏婉心里高兴得要命,连忙指着他喊道:“那位先生出一千五百二十万,一千五百二十万第一次,还有没有人要加价的?” 这个价钱已经是极高极高了,没几个人跟得起,只剩下那些两三个人还在较劲,他们的出价也都很保守,都是五万五万那样叠加的,最终把价格,推高到了一千五百五十五万。 到了这个地步,再也没有人继续出价了,他们就算想,也得『摸』『摸』自个儿的钱包同不同意,所以会场一片胶着,没有人再出声。 “一千五百五十五万第一次,”苏婉缓缓地说,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千五百五十五万第二次。” 她确定再也没有人出价了,就果断地落锤:“成交!” “让我们恭喜三十九号先生,他用一千五百五十五万的价钱,夺得了本次拍卖会的压轴兰花,同时刷新了两届拍卖会的交易记录,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喜第三十九号先生,恭喜。” 直到这时,苏婉才真正笑开了怀,她带头鼓起了掌,把气氛推向了最**。 日本人激动万分,他们把手掌都拍红了,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能够把那株传奇的兰花拍卖下来,尽管那个人不是他们自己,他们也觉得万分自豪啊。 等掌声稍稍平歇,苏婉又接着说:“朋友们,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我们都要感谢一个人。” 她脸上涌起神秘的笑意,用轻柔的声音说:“这个人,他在桃源村兰花诞生之际,就给中日两国人民拉起了友谊。以兰会友,此情长存,桃源村兰花的推广,离不开这个人。他就是我们最最忠诚的朋友,山本一郎。” “欢迎山本一郎先生。”山本在大伙儿的起哄声中,被推到了台上,事情发生得突然,他心里一片懵。 苏婉落落大方地看着他,继续对着台下讲:“为了感谢山本先生,本次拍卖会的发起人冯胜利,决定给予山本先生:中日兰花大使的称号,用来纪念我们两国人民的友谊,希望友谊长青,友谊长存,下面有请冯胜利先生上来颁奖。” 冯老头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笑得红光满面,一身合体的玄黑『色』唐装,更衬托出了他那文化人般的气质。 他从自家孙女的手中,接过一个金黄『色』镶嵌着水晶的奖杯,重重地把它交给了山本一郎,还乐呵呵地拍着他的背。 沈本一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现在知道了,原来冯君之前说的惊喜,居然是这个啊,他太喜欢了。 想他山本一郎,原本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日本小商人,因为有了桃源村的兰花,他才可以和那么多的大商人攀上交情。 如今他拿到这个奖,以后他卖起兰花来,就不得更加方便啊,这就叫做师出有名,任谁都要承认他是“中日兰花大使”,嘿嘿。 台下的日本人不清楚中国这边的『操』作,他们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奖,其实是桃源村自己颁发的,确切地说,是老冯家的人私自颁发,压根谈不上含金量。 可是日本人不知道啊,他们还以为这是官方的奖杯,看它名头叫得那么大,又是“中日,”又是“大使”。 啧啧啧,山本一郎这回赚大发了,日本人都隐隐有些小嫉妒呢。 他们回到国内,也是这些宣传的,这次去参加拍卖会,他们不光拍回了神秘的东方神-韵,还意外地得到一个“大使”的称号,成就感满满的有,以后再有兰花,他们还要去买。 冯老头一个不值钱的奖杯,居然就这么收买到日本人,这样的效果,是他远远没有想到的,拍卖会虽然结束了,但是这件事儿的影响,还远远没有结束。 老天爷,一千五百多万美金的兰花,就被日本人拍卖回去了,他们付钱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些有幸参加拍卖会的人,可都是看得真真的。 这下子,他们想不轰动都难,再看到当地报纸的报道,天价兰花换美元,那上面还有日本大商人的照片,他抱着一盆兰花笑眯了眼睛,仿佛那是宝贝似的,都不肯撒手了都。 可不就是宝贝么,是个人都知道了,龙岭里面有兰花,还值钱得很,瞧那村里头一个老汉,光捡到一棵兰花,就发了大财,这样的机会,谁不心动啊,简直就是新时代的神话。 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行动起来了,他们蜂拥着赶到桃源村,涌进山林里就开始寻找。 美金啊,大伙儿都想要,不光公社里的人来了,外面的游客听见消息,也都纷纷赶来了,一个两个地都像发疯了似的,见天儿地待在龙岭里埋头寻找。 老冯家收到了卖兰花的巨款,心里头偷着乐,对他们的做法也理解了。 见自家大儿子在发愁,冯老太还劝说来着:“别管他们,谁还没有个发财梦呢,我要是那外人,我也心动。” 冯益民也拿那些人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说:“我理解他们想发财,只要他们不搞破坏,随他们去吧,那么多人来了,咱们村子里也能落点儿好处。” 他这话实在得很,村民们对于兰花客的态度,那是相当欢迎的,那么多人来,都要吃要喝还要住,完全就是给村里送钱。 游客们想去找兰花,没有向导带,也是不行的,光爬山这一项,就能要掉他们半条老命,龙岭的地形非常复杂,稍微不注意就会有危险。 所以这些天来,村里的导游都快不够用了,就连那种田的村民,也被人雇佣了去,往那深山里寻找兰花。 唉,这些人好烦。 萌萌经常观察他们,龙岭是她的游乐场,她时刻能俯瞰得到,对那里面的情形非常了解,就连那山中的一棵野草,或者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她都可以感受到它们的喜怒哀乐。 这冷不丁冒来了许多人,对龙岭来说,就是打扰。 兰花客太多了,素质也不高,有些人就爱『乱』扔个垃圾,害得萌萌只能时刻留意,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 有些游客还到处『乱』挖,把一些漂亮的花花草草都给破坏干净,结果发现那不是兰花,又很随意地丢弃掉。 那些花儿啊草儿,离开了土壤,很快就死的死,残的残了,命运非常可怜。 龙岭那么大,游客们稍微不小心,在路上遇到个落石啊,陡坡什么的,摔倒都是轻的,萌萌还得注意保护他们,真是『操』碎了心,简直烦死了这帮人。 能不能不要再跑到山上去啊? 萌萌动了动脑筋,就故意弄些石头挡在路上,可这些石头,丝毫拦不住游客们的热情,有石头怕什么,搬走了就是,他们照样跨过去寻找兰花。 是石头太小了么?那萌萌就干脆挪一座山过来。 可惜她太低估游客们寻宝的狂热了,他们也不怕山挡路,直接爬过去,或者绕过去也就是了,这点儿困难都怕,那还寻什么宝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看游客们越来越过分,萌萌苦恼极了,她到底应该咋办才好呢? 萌萌想了想,最终只能动用猛招了。 这些天进到龙岭里的游客越来越多,彼此见面了,还能打声招呼。这不,刚刚就有两伙人在山道上碰了面,他们互相之间笑了笑,瞅了瞅对方的竹篓里,发现都没有兰花,这才放心地擦肩而过。 村里的向导带领着游客,他们也不确定有没有兰花,反正游客们要去哪里,他们只管带路就是。 这一伙游客体力挺好,就是习惯不是太好,吐痰呐,那都是小问题,还『乱』扔垃圾,带路的村民不知道说过他们多少次了,可他们就是不听。 走到半路,他们遇见了一片生长得很旺盛的野葡萄,顿时像鬼子进村似的,呼啦啦跑过去摘,一摘就摘下了许多,差点儿把那棵野葡萄撸秃皮了。 就这样,他们还不知道珍惜,吃不完的野葡萄,就给直接丢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码字,可能十二点前写不完 第214章 带头的那个游客, 他一脚踩在旁边的石头上,像狗一样地吐出舌头说:“这鬼天气, 今年这夏天也太热了, 我都流一身汗,热死我了。” 他手里的蒲叶不停地扇着风,却带不来一丝丝凉快, 因为周遭的空气都是热乎乎的,老林子里面还格外『潮』湿,让他们这群人仿佛置身在蒸笼里,又闷又热又『潮』湿,跟蒸包子没有什么两样。 “这天气也太反常了, 去年都没有这么热。” 跟他一起过来寻宝的游客也这么说, 他盯着天空中那些奇怪的云, 忽然叫了起来:“诶诶诶, 你们发现没有,这些云长得好像麻绳,一条一条的, 这是怎么形成的呢?” “管那么多干嘛?”天气太热, 带头人没什么耐『性』,只知道抱怨:“你还关心云?不如多关心关心兰花,咱们进山好几次了,都没有找到一棵兰花,这兰花真他妈的难找。” “可不是嘛,”他的同伴苦哈哈地拍着大腿, 诉苦说:“我腿都要累断了都,老天爷要是知道,就该让咱们发一发财。” 说来也是奇怪,那么多人上山寻找,可愣是没有一个人找到兰花,就连最普通的品种都没有看到,难道龙岭里的兰花已经被人拔干净了么? 游客们没有放弃,他们打起精神来,刚准备继续找,就在这个时候,林子里忽然传出了诡异的动静。 只见刚才还是安安静静的树林,忽然之间就躁动了起来,各种动物的尖叫声,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都纷纷响起,仿佛动物在开会似的。 紧接着,那里面的灌木丛,就胡『乱』地晃动起来,很多兔子啊,野鸡野鹿什么的,都从林子里慌『乱』地逃跑,飞一样地从游客们身旁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一群群鸟儿从树顶上掠过,嘎嘎叫着飞到了天空,望上去乌压压的一片,越飞越远。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些动物都疯了不成?”城里来的这些游客,都感到非常奇怪,想不通这是要闹哪样。 只有村子里的导游警惕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乡,在对方的眼睛里,发现了同样的惊慌。 “不好,这是要地震了,咱们赶紧走。” 导游们还是很有经验的,他们招呼上游客说:“刚才我看那云,就很像是地震云,动物都跑了,咱们也得跑,万一地震就跑不掉了。” 导游带头往外面跑,后头的游客还犹犹豫豫地说:“不会吧,你们这儿不都是死火山吗?怎么会地地地地地……哎呀,地震了!” 忽然之间地动山摇,仿佛全世界都在震,轰隆隆的声响从地底下川岛地面上,晃得游客们眼前发晕,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们开始哭爹喊娘,这运气也忒差了吧,好不容易进一趟山,居然遇到了地震!妈呀,快点儿逃命啊! “大伙儿跟我走,快快快快快。”导游们还算清醒,关键时刻逃命要紧。 这要是在深山老林里遇到了地震,周围的这些山坡啊和大树,要是那一个倒下来,他们这群人今天就遭殃了,赶紧带着他们逃啊。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地震的力度已经很大了,周围的山都像是在摇晃,随时都能砸下来的样子,有些石头禁不住摇晃,已经簌簌地往下掉。 游客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全都吓得脸『色』发白,两条腿不停地抖啊抖,丝毫不敢在这里停留,生怕死在山里头。 地震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身在其中的人更是害怕,他们心里后悔得要命,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他们非要鬼『迷』了心窍,跑到这山里头,寻找什么劳什子兰花。 现在好了,兰花没找到一棵,他们的小命,也许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游客们慌张得脸『色』像死人,恨不得在脚底按上风火轮,好逃出这座深山。 好在萌萌并不想要伤害他们,地震是她搞出来的把戏,只是想吓走游客而已,至于那些山里的花花草草,她压根不想伤害。 所以地震的动静看似很大,实际上也就碰坏几块石头而已,那些小动物在山林平静了以后,就又躲了回去。 但是游客们不知道啊,村民们也不知道,他们只晓得龙岭地震了,有些不信邪的人,过后还要进山,结果又地震了。 “我的妈,这咋震了又震,震个没完了都?” 由于地震,村民们都不敢随便外出了,他们蹲在家中,感受到龙岭里传来的一次次震颤,心里畏惧到了极点。 “肯定是山神爷爷发怒了,”村民们说得神神叨叨,“绝对是,咱们带那么多游客进山,说不定哪一个就惹恼了山神爷,他老人家这才不高兴了。” 最近龙岭里地震得很频繁,已经没有游客来了,偶尔才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外国人,也只是来桃源村旅游的,村民们冷不丁闲下来,都觉得这是山神降下的惩罚。 他们找到冯益民说:“村长,这见天儿地震,村里也没人来了,咱们要咋办好哇?” 冯益民也很苦恼,他安慰村民们说:“这些都是小地震,不会有危险的,我已经报到上面去,专家也这么说,你们要是害怕,也可以去走一走亲戚,等以后不震了再回来。” “那些游客嘛,我也没有法子。”他摊开手说:“是个人都怕死,咱们这地儿已经这样了,也怨不得游客不来。” 桃源村的人世代居住在龙岭,地震虽然次数少,但也是有遇到过的,小地震他们压根就不慌,再说他们想逃,也没处可以逃啊,他们的家就在这里,没人想要逃跑。 “就是可惜了那么多游客,要是没人来了,咱们村儿还咋赚钱呀?” 村民们最苦恼的是这个,他们忍不住就把地震和山神爷联系起来,纳闷地说:“山神爷爷到底在怪罪什么,他老人家倒是说啊,说出来我们好改掉嘛,老这么震,把人吓怕了咋办?” 萌萌悄无声息地从屋外走进来,嘻嘻嘻,这就是她的目的,没人来才好呐,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到龙岭了。 她蹬蹬蹬跑向了冯益民,攀在他的膝上说:“爸爸,外面来了好多专家,说要找你呢。” “哦,是上头派人来看。”冯益民拉着萌萌站起了身,交代村里的人说:“大伙儿都回去吧,地震这事儿,不是咱们想不要就不要的,我先去见见专家。” 他率先走出了门,萌萌也跟过去了,在村里的大队遇上了郝教授。 “郝爷爷,你怎么也来了?”萌萌笑着和郝教授打招呼。 郝教授冲她招手说:“是萌萌啊,来郝爷爷这里。” 他指了指厅里面的人,“那里头有我的老同事,我过来帮忙一下,你们这里地震了,你怎么不走呢。” 萌萌很有信心地说:“这儿是我的家,我不怕。” 她没兴趣去听专家们的讲话,只管缠着郝教授说:“郝爷爷,上回你送我那个金玉西瓜,我吃了很好,把籽儿种到地上,现在已经长出来了。” “哦是吗?长成什么样了?” 出乎萌萌的意料,郝教授也对地震不是很关心,也许他已经知道了,那不算什么大地震,没必要大惊小怪的,看他很勇敢地出现在村里,就说明他不担心。 萌萌仔细地给他形容:“嗯,已经长出很多片叶子了,还缠到竹竿上面,我种在小卖部里,你想去看看吗?” 郝教授始终笑眯眯的,点头说:“那你就带我去看呗。” 萌萌带着他走出大队,刚出门就遇见了睿哥儿。 “妹妹,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让你待在家里不要出来,外面地震了危险。” 虽然现在已经不地震了,但是睿哥儿还是免不了担心,万一萌萌跑到外面去,刚好又地震了怎么办。 萌萌狡黠地指着他说:“你也跑出来了,我当然也可以出来,我们想去看西瓜,你要去吗?” 睿哥儿已经忘了他来的目的,直接跟在了后头,“是去看你那株金玉西瓜么?我昨天刚给它浇水,长得可好了。” 这一小团伙讨论着西瓜,就好像地震压根不存在一样,别提有多轻松了,让郝教授都忍不住吃惊。 他之所以不害怕,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原因,他的老同事告诉他,这次地震是轻微的地壳运动,影响不大,但他没有想到,这个村子里的小娃娃也不担心。 萌萌以为他害怕了,还保证说:“郝爷爷,我们龙岭有山神保护,不会伤害咱们的,你就放心吧。” 他们一起去到了小卖部,发现那株西瓜苗,果真长得很好,那嫩绿绿的叶子,努力地攀爬者竹竿,就连藤蔓都长得很水灵。 郝教授的眼睛腾地亮了,他惊喜地围着这株西瓜苗说:“你们居然能把它养活,这种西瓜的存活率很低,在实验里都不容易生存,没想到长得这么好。”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萌萌,试探着请求说:“萌萌啊,郝爷爷想把它挖回实验室里研究,你看能不能?” 他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堂堂一个教授,跟个小娃娃抢西瓜苗,真是太令人羞愧了。 萌萌却异常大方,直接就答应了:“送你了呗,你只管拿回去研究好了,等以后结出西瓜,记得要多给我送几个哦。” “哈哈哈,原来你是想吃西瓜啊,我要了你的西瓜苗,肯定会还你西瓜的。” 郝教授非常高兴,他把西瓜苗挖出来以后,还告诉萌萌说:“你们也被担心游客的事儿了,上头说了没事,以后游客还会来的,不来也没事儿,你们村里有特『色』农业,还有那么多工厂,不愁赚不到钱。” 他觉得那些村民是着相了,桃源村就算不靠旅游,靠其他的行业也能发展起来,不过这些话,他没打算对着娃娃细说,他觉得他们应该听不懂,拿到西瓜苗,就急着往实验室里赶。 萌萌送走了他,她站在小卖部的大门内,望着远处空空『荡』『荡』的沙滩,忽然对睿哥儿说:“睿哥哥,你说山神爷爷有错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字数应该是3300,如果发现字数少了,可以清除缓存再看 第215章 “山神爷爷没有错, 是咱们村里的人太贪心了。”睿哥儿这样回答。 他抬头望着远处的龙岭,那高耸的山脉, 在云雾的环绕中, 似乎显得很神秘。 睿哥儿觉得,他们村里的人,德『性』还算是好的, 一般不会在龙岭里面搞破坏,坏就坏在那些采兰的人。 那些人又不长住在村里,自以为付完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到处『乱』扔垃圾、『乱』采花草, 按睿哥儿来说, 不要让那些人上山, 才叫一个大快人心呢。 他转过头来, 发现萌萌憋着小嘴儿,以为她在忧心,连忙安慰萌萌说:“不用为村里担心, 刚才郝爷爷不是说了么, 咱们村儿有工厂,还能种水果,饿不死人的。” 萌萌吐出小舌头,终于没那么有负罪感了,她觉得睿哥哥说得很有道理。 像她家的生意,大头都在兰花和加工厂上面, 小头才是宾馆和小卖部,游客们不来,顶多也就影响到宾馆和小卖部的生意,她爸爸还可以靠种田,补贴补贴,没什么大的影响。 想明白以后,萌萌就放心了,她决定等到这阵子采兰花的风波过去,再让地震消停了吧。 村里的人得知专家来了,都很关心专家怎么说,他们杵在大队周围,等冯益民走出来,赶紧围过去问:“村长,专家到底是咋说滴?咱村里有危险没有?” 冯益民笑得很轻松,摇了摇头说:“都把心给我放到肚子上,专家已经说了,问题不大,没有大的地震。不过,你们也要小心点儿,最好别没事儿溜到山上去。” “不敢啦,村长,打死我们也不敢在这时候冒险进山。” 村民们惜命得很,在家里好好的日子不过,他们疯了才会跑到山上去冒险。 虽然村长给他们吃了定心丸,可是这些村民,还是免不了愁眉苦脸的,没有游客来,他们怎么吃饭?愁哇。 回到家中,这些村民有一个算一个,都扛起锄头就往田里跑,现在没有游客了,可他们还得赚钱养家,再不去种田,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他们望着绿油油的田野,还有周边一个个大棚,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他们还保留着田地和大棚,以后靠着种蔬菜水果,总不会饿死吧。 在这之后,龙岭里还是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小地震,震着震着,村民们也都习惯了,再不去想它,反正也没有游客来,他们空闲的时间就多了。 有了这么多闲功夫,村民们就琢磨起了赚钱的事儿,种田好是好,要想有收成,还要等好久,倒不如多去海上捕捞,这个来钱快一点儿。 人人都是这么想的,出海捕鱼的活计,又被村里的人重新捡了起来,就连冯益民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也会搞一条小船,划到近海去下网。 下网的人多了,导致那海水中,密密麻麻到处是网,海上面也飘起了很多浮标,远远看过去就让人眼晕。 不过再多的浮标,也影响不到娃娃们戏水的热情。 天气渐渐热了,夏天终于来临,娃娃们欢快地换上泳衣,呼啦啦冲向了海滩,他们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跳进海里,享受着海水的清凉。 这不,那么多娃娃呢,他们在海水中沉沉浮浮,一会儿躺着游,一会儿侧着游,一会儿又来了个狗爬式,泼水呀,打水枪呀,溅得到处都是水花,把娃娃们淋得满头满脸都是湿的。 “哈哈哈……”“哈哈哈……”娃娃们开心的笑声,从海里源源不断地传到了沙滩上。 萌萌赤着小脚丫子,她把脚面埋在沙子底下,弓着腰坐在沙滩,两只手儿搁在膝盖上,静静地凝望着远处的海。 好讨厌呀,到处都是网。 她的小蓝和小粉红都不敢过来了,只有大海龟在前些日子,仗着体型庞大,硬想闯过那层层的渔网,结果一不小心,就被那些渔网给缠上了,差点儿出不来,还是萌萌暗地里帮它解开,才解救了大海龟。 吃了这个教训,大海龟心里头也害怕了,再也不敢轻易尝试越网。 本来每年到夏天,都是他们之间最快乐的日子,现在全让这些渔网给破坏了。 唉,萌萌深深地叹着气,她似乎干了一件蠢事儿,没有了游客,村民们都把劲儿往海里使了。 怎么办,难道她要在海里也来上一场地震么? 不不不,海里有她养的鱼儿,那么多鱼虾蟹都生活在里面,地震会把它们吓死的。 尽管她已经督促了鱼儿们不要落网,村里的人撒下那么多网兜,还是没啥收获,可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放弃。 唉,萌萌又一次深深地叹息,想她小小的年纪,就要为这些事情『操』碎了心,她容易嘛她。 就在这时,四喜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萌,你在发什么愣?快点儿过来游泳啊。” “哦,来了。”萌萌扶着膝盖站起来,她抖掉脚背上的细沙,小跑着冲进大海。 雪白的浪花一阵阵地涌上岸,温柔地亲吻着萌萌的脚踝,凉凉的,滑滑的,多么舒服,瞬间抚平了萌萌所有的烦恼。 她重新绽放出笑脸儿,像鸟儿似的张开双臂,噗通向前面一跃,就顺着『潮』流滑入海中。 四喜朝她游了过来,侧着脑袋问:“萌萌,你刚才在想啥呢?我叫你,你都没有应我。” “没啊,”萌萌瞥见四喜怀疑的小眼神,就找借口说:“我在想作业要咋做,没想别的。” “哇~”四喜非常惊叹,夸张地说:“萌萌,你都已经是咱们班里的第一名了,还在想作业呀,你让我怎么活?” 四喜她和萌萌一样,也是跳级的学生,但她的基础没有萌萌好,学起功课来,就显得比较吃力。 她最羡慕萌萌这个学习很好的同桌了,她妈还威胁她,如果这个期末考试,她再考得不好,就要让她留级。 啊啊啊,她不想留级,她要和萌萌一起去上五年级,还要当同桌! 四喜坚毅了神『色』,就和同桌商量起来:“萌萌,老师给你布置的作业,你还没写完么?那我待会儿去你家里写,我有些题目不会做。” “嗯好啊,你待会儿来吧。”萌萌无所谓地点了点小脑袋,她打了个小哈欠说:“四喜,我有些困哦,我先眯一会儿。” 萌萌放松着小身子,任由自个儿飘在海上,像水母一样,随着海水飘『荡』来飘『荡』去,她微微眯起眼儿,看上去似乎睡着了,让四喜格外地惊叹。 哎呀,她家萌萌真是太厉害了,不光学习好,就连游泳,也比其他人强很多,像她四喜,就始终学不会这么游,不沉下去才怪呢。 萌萌假装在睡觉,终于没有人在她耳边唠叨了,她舒服地眯着眼儿,享受着阳光筛过睫『毛』的光亮,意识渐渐沉浸入海中,随着洋流飘啊飘,飘啊飘,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珊瑚岛。 她的意识在海中,就好像一条灵活的鱼儿,透过那波光粼粼的海水,上面那座岛,在她眼里就显得很奇特。 它那长满植物的树丛,好像小怪兽的头发,两片雪白的沙滩,是怪兽大大的眼睛,旁边的椰子树,是它的两条眉『毛』,沙滩上散落的石头,也许就是怪兽的嘴。哇,真好玩。 这座岛由于没有淡水,平时都没人光顾这里,萌萌把它当做养鱼的场所,也只过来打捞了几次。 村里的人还以为她走了狗屎运,才捕捞到那么多鱼儿,压根想象不出,在那小岛的下面,还隐藏着一个神秘的海洋世界。 岛的根部深深地扎进海底,穿过桥形的礁石,以往那些黑漆漆的岩石,已经到处长满了彩『色』的珊瑚礁。 这里没有人打扰,珊瑚礁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生长,它们就像春天的野草,具有疯狂的生命力。繁殖,就是他们的唯一使命。 各种颜『色』的珊瑚礁,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像调『色』盘溶进水中,多么浓艳的『色』彩,就好像给这座岛,穿上了一条花裙子。 一群群彩『色』的小鱼,它们快速地聚拢又分开,穿梭在这些珊瑚礁当中,寻找着它们的美食。 这里是生命的海洋,鱼儿们浑然不觉,就已经沦为了别人口中的食物。 螃蟹啊,龙虾啊,都是成群结队出动的,它们平时就住在下方的洞内,一有机会就跑出来觅食,疯狂地从洞口涌了出来。 从萌萌的角度望进去,它们就好像蚂蚁窝中的蚂蚁,密密麻麻的,又张牙舞爪,长得可肥可肥了。 嗯,她暗暗下了决定,改天她要过来,把这群螃蟹和龙虾,抓点儿回去吃,不然都快要泛滥了。 她离开了这儿,继续往前面游,迎面就撞见了一只大海龟。 玳瑁龟激动地挥舞着四条肢爪,那张坚硬的鹰嘴喙,也似乎带着笑意,就差没有眼中带泪了。 “萌萌,萌萌,我可想死你啦。” 它万分亲昵地围绕着萌萌,转了一圈又一圈,紧接着诉苦道:“它们都不让我去见你,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大海龟太激动了,它像复读机似的,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可见它是多么想念萌萌。 “乖啊,”萌萌安抚着它,“我这不是来看你么?你最近过得咋样?” “很好,就是想你。” 大海龟说得非常老实,它居住在这座岛屿之下,每天都有肥美的海鱼可以吃,不用再辛苦地跑出去捕食。 而且它吃饱了以后,还可以优哉优哉地游上岸,跑到那无人的岛屿上,溜达溜达消消食。诺大的岛屿,就它一只龟,爱咋玩就咋玩,小日子过得呀,潇洒得很。 “对了,小粉红也在旁边。”它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儿,忽然想起了小粉红,就带着萌萌去找它。 第216章 在不远的地方, 十几个矫健的身影若隐若现,它们是一群海豚, 正忙着追赶鱼群, 吓得那些鱼儿们聚拢成一堆,往旁边四处逃窜,很快又被守在周围的海豚们给冲散了, 沦为它们嘴中的美味。 在这群海豚中间,有一个身影格外显眼,它就好像绿叶中的红花儿,在这深蓝『色』的大海里,小粉红那一身粉『色』的外衣, 显得分外地娇嫩。 它已经是一头成年的海豚了, 因为每餐吃得非常丰盛, 身上长出了许多肥肉, 望上去胖嘟嘟的,比它的同伴们都要大上一圈。 别看小粉红长得胖,它的动作可一点儿都不慢, 隔着大老远, 它就发现萌萌来了,顿时弃了它那些伙伴,飞快地往萌萌这边游过来。 “嗨,大海龟,嗨,萌萌。” 小粉红打招呼的方式, 也和别人格外不同,它张了张嘴,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其实是在用超声波叫唤。 听在萌萌的耳朵里,就好像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又绵长又唠叨,像个话痨。 小粉红很久没有见到萌萌了,一见面它就滔滔不绝地讲着话,似乎要把这段时间里的见闻,通通告诉给萌萌听,其实也没啥新鲜的玩意儿,就是说些哪里有鱼啊,那些鱼多么好吃之类的话。 它和萌萌一样,都是吃货,记住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小粉红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就告诉萌萌说:“我刚才还看见大蓝了,它也在吃鱼,金枪鱼。” 它嘴中的大蓝,其实就是小蓝,已经长成了一头凶猛的蓝鲸,相比于海豚那小小的个头,鲸鱼小蓝无疑就显得庞大无比,所以小粉红经常管它叫做大蓝。 “是吗?”萌萌有些惊喜,追问小粉红说:“它在哪儿?” 大蓝所在的海域,可就远了去,小粉红说出一个坐标,萌萌听不太懂,只好催促它说:“你带我去呗,我很久没见到小蓝了,有点儿想它。” 萌萌最想念的还是小蓝给她讲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有远洋的巨轮,也有外国人的海岸,还有掉进水中的人,当然也少不了神秘的深海世界,在小蓝的渲染下,深海更加显得神秘,让萌萌非常向往。 他们游啊游,要论速度,萌萌比它们快多了,毕竟她凭着一股意识,就能纵横千里,而小海豚和大海龟只能靠它们自个儿游,速度当然就慢了。 萌萌嫌弃它们太慢,还催出洋流来,让它们游得快点儿,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们才终于隐隐看见了小蓝的踪迹。 “小蓝,小蓝。”萌萌远远地就大喊,她没有实体,那声音却能直接穿透小蓝的脑海,让它猛地转了个身子。 鲸鱼那庞大的体型,稍微一动弹,都能卷起惊涛骇浪,更不要说转身了,瞬间就让周遭的海水翻涌,形成一个极大漩涡,有那来不及躲避的大鱼,就被这个漩涡吸了进去。 在这个漩涡的尽头,赫然就是小蓝宏伟的身躯。 那条大鱼顺着漩涡,撞到了鲸鱼的身上的,已经疼得快晕过去了。 “咦,这是一条金枪鱼。”萌萌非常识货,这种带着蓝鳍的大鱼,是渔民们最喜爱的收获,每一条都值钱得很,并且越大越值钱。 在萌萌面前的这一条,它的重量就非常大,长得好像一颗圆润的瓜子,最起码有三米来长,浑身都银光闪闪,只有背脊蓝得发黑。 这条倒霉的鱼,它晕晕乎乎地翻着白眼儿,还没弄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儿,就被小蓝一口吞下去了。 要不咋说小蓝是大蓝呢,它吞掉这条鱼,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那条三米来长的鱼,都不够它塞牙缝似的,事实也确实如此,那条鱼进到肚子,小蓝还压根没有吃饱呐。 它兴冲冲地对着萌萌说:“这就是我跟你讲过的金枪鱼,我追着它们满世界跑,终于被我逮住了。” 它那水缸大的眼睛,很灵活地转向后右方,那儿活跃着好大一群鱼,它们在海里就好像飞一样,嗖嗖地,发疯似的往前撞,靠着这股子力气,它们才能吸收到宝贵的氧气。 啧啧啧,萌萌也不由得赞叹了,这是她第一回亲眼看见蓝鳍金枪鱼,以往在村里,她只听过大人们在传,好像在她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有人捕捞到一条很大的金枪鱼,卖掉那条鱼,可以在城里换到一座大院子,可值钱了。 至于这种鱼到底是啥味道,没有人说得清楚,海边的渔民虽然捕鱼,但是捕捞到贵重的鱼,从来不舍得自己吃,所以萌萌也无从知道。 她滋溜着口水,非常期待地说:“这么多,咱们捞一条回去吧。” 她也想试试这种鱼儿是啥味道,是不是像她爷爷说的那么好吃。 小蓝帮着回味了一下,很有经验地说:“噶帮脆,牛肉味的,像你们村里的小牛肉。” “哦,那咱们……”萌萌刚想说话,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小蓝,你咋知道我们村里的小牛肉,你又没有吃过。” “吼吼吼……”如果鲸鱼可以笑,它肯定要笑起来。 小蓝摇曳着大尾巴,非常美滋滋地显摆说:“你们村的人撒了很多饵料,都被我吃了,味道好得很。” “我们村啥时候撒饵料了,我咋不知道?”萌萌感到疑『惑』,突然震惊地叫了一声:“哎呀小蓝,你偷吃捕捞船的饵料,对不对?” 她瞬间想到了,捕捞队出去了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他们村儿还在期待这次的鱼获呢,没想到那些精心准备的饵,竟然被小蓝这个大吃货,给截了胡。 不得不说,吃货们的爱好都是相同的,就是吃吃吃。 小蓝还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撒了好多饵,我没忍住就吃了些,不吃白不吃,又没有说不是给我吃的。” 它担心萌萌责怪它,赶紧讨好地讲:“我带你去找金枪鱼,帮你抓几条回去,好不好?” 其实不用它带路,金枪鱼都已经游到它们身旁了,大海龟很有些跃跃欲试的,但它来不及行动,就被鲸鱼小蓝衔在嘴中,瞬间带着它们掉转身子,逆着金枪鱼的方向洄游过去。 萌萌看了吓一跳,原来她刚才看见的那些金枪鱼,只是鱼群中的一小部分,相当于开路的急先锋,后面还跟着很多很多很多,多到数也数不清,它们绵延开来,甚至得有几十公里那么长,全是蓝鳍金枪鱼。 里面那些个头大的鱼,比四五个大海龟加起来还要大,速度更是快得惊人,几十公里,它们没一会儿就游过去了。 “哇!”“哎呀!”“哦,又一条!”萌萌像个土包子似的,嘴里不停地发出惊呼,好家伙,他们这是遇上极大极大的鱼群了。 小蓝还在那里骄傲地显摆说:“我知道这些鱼每年怎么游,我从小就知道,我妈妈告诉我的。” 它在母亲的身边生活了五年,鲸鱼们的记忆,也随着母亲的传授,代代传承下去,包括这些深海鱼群的踪迹,对于小蓝来说,那都不是难事儿。 萌萌除了惊叹还是惊叹,海洋那么大,她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鱼群,忍不住看了又看,跟随在这些金枪鱼的后头,想看看它们到底去哪里。 也不知道是她的视线太多明显,还是那些金枪鱼比较敏感,它们似乎发现了这里有危险,顿时逃也似的加快了速度,把小鱼儿护在族群中,浩浩『荡』『荡』地往前面闯。 萌萌并不着急,她想要抓鱼,还不简单么,她只是很好奇,这些多鱼聚在一起,它们是咋吃饭咋睡觉的啊。 还没等到她观察出来,他们已经游出去很远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艘大船的影子,从上头的海水里显现出来。 咦,这儿有条船。 萌萌很好奇地游过去看,她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他们村里的船,瞧那船头上挂着的旗帜,还有他们桃源村的标志呢。 也不知道他们为啥停在这里,也许是为了捕鱼,也许是为了休息,萌萌还发现水中有一个人在游泳,仔细一看,竟然是村里的冯大壮。 冯大壮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他妈是寡『妇』,把屎把『尿』地把他拉扯大,别人家那时候都忙着发财,他家里的日子却难过许多,也因此错过了很多发财的机会,直到去年才娶上媳『妇』儿。 冯大壮这个人吧,虽说比较穷,可他知道上进,自从娶了媳『妇』儿,他就想多赚点儿钱,给家里人改善改善生活,就很积极地加入到村里的捕捞队,每次出海去捕鱼,都有他在里面。 这会儿,他可能是在海水里放松,像条鱼儿似的,很矫健地游来游去,还冲着站在甲板上的村里人喊了起来:“这水凉快,你们下不下来?” “不下了,看待会儿有没有鱼。”上面的人这样回答他。 冯大壮也没有在意,这个季节实在太热了,出海很辛苦,留给他们游泳戏耍的时间也不多,他正打算再游一会儿就上去,却没想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很诡秘的身影,正朝他悄悄地靠近。 第217章 一条五六米长的巨型鲨鱼, 它的身材好像梭子,那尖尖的前吻, 咧开一个渗人的弧度, 『露』出了一嘴森森的白牙,又尖又利。 这条鲨鱼,是被那些饵料的血腥味儿吸引过来的, 它已经饿疯了,在海底潜伏了很久,逮住了机会,立刻像飞梭一样,刷地往前冲! 只差一步, 它就咬到了冯大壮, 在最关键的时刻, 是萌萌隔空拖了它后腿, 才让这条鲨鱼落了空。 “鲨鱼!”站在甲板上的渔民,冷不丁瞥见了这条鲨鱼,顿时吓得魂都没了。 “大大大大壮, 你后面有鲨鱼, 是大白鲨!” 冯大壮心里打鼓,他猛地回过头,迎面就撞见那条大白鲨的血盆大口,哎呀妈,那口白森森的利牙,闪闪地发出寒光, 就好像是地狱的大门,这要是被咬到了,他整个人准能去掉半截。 冯大壮当场被吓得快要瘫下去,住在海边的渔民,又怎么会不清楚大白鲨的厉害,这玩意儿最是凶猛,逮住谁就咬谁,完蛋完蛋了,他今天算是要交代在这里。 冯大壮拼了命地扑腾着水花,一边往回游,一边呼救:“救我啊,快救我!” 船上的渔民已经抛出了绳子,可是冯大壮离得太远了,他压根抓不到绳子。 完了完了,冯大壮今天倒了大霉,在这一刻,他想起了他那死去的爹,村里有人传,他爸就是掉进海里,被鲨鱼吃掉的,难道他也逃不开这个命运么? 恐惧和不甘涌上心头,冯大壮想到了家中的老娘,又想起了刚娶过门的媳『妇』儿,瞬间从喉咙里爆发出怒吼声:“老天爷呀,快来救救我!” 但是太迟了,在水中,没有人是大白鲨的对手,它刹那间就游到了冯大壮的脚底板,只要冯大壮稍微一划水,脚面就能触碰到鲨鱼那特有的粗糙外皮。 惨了惨了,冯大壮惨了。 站在甲板上的渔民都吓得浑身发抖,那条鲨鱼来了,哎呀,它张嘴了。 就连冯大壮自己,也彻底放弃了希望,闭上眼睛准备等死。 可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 眼看那条鲨鱼就快要把冯大壮给吞噬,它刚刚张开血盆大口,竟然就不能动了,任凭它怎么挣扎也没有用。 紧接着,它就好像被人凌空掐住了大嘴,整条身子都从海里飞了出去,被那看不见的力量扔得远远的,噗通一声巨响,狠狠地砸到海中。 众人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冯大壮也看傻了眼,他使劲地眨巴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捡回了一条命,赶紧使出吃『奶』般的力气,拼了命地往甲板上游。 站在船上的人也惊醒过来,他们七手八脚地把冯大壮拉上岸,看他还好好地全须全尾,船老大都激动地快要哭了。 “太好了,大壮,你没事儿就好。”船老大狠狠地松了一口大气,要是这艘船上有人死掉,那他的责任就大了。 后怕的船老大捂住胸口说:“老天爷保佑,刚才肯定是海神爷爷显灵。” 周遭的大伙儿也还处在惊吓当中,有人喃喃地念叨着:“大壮,你的命真好哇,这都没有事儿。” 这话虽然不中听,可也说明了一个事儿,那就是冯大壮这条命,真是老天爷帮他捡回来的。 冯大壮也明白这一点,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不用神力都解释不了,他心中感动得要命,当场就冲着大海跪下去,把头磕得砰砰响。 “谢谢海神爷救命大恩,谢谢海神爷救命大恩……”冯大壮说到激动的地方,他堂堂一个男子汉,就连嗓音都带着几分哽咽。 旁边的渔民看在眼里,又是心酸又是庆幸,冯大壮的命不是他自个儿的,他家里还有老娘要养,还有媳『妇』儿要养,他要是人没了,他家两个女人要怎么活? 同样的道理,他们这些出海捕鱼的村民,哪一个不是在村里过得困难,才不得已跑到海上来受罪,怕只怕辛苦钱没有捞到,却白白丢了『性』命。 想到了这一层,村民们都非常后怕,不由自主地跪到地上,向着看不见的海神爷爷,不停地谢恩。 有渔民还提议:“等咱们回去以后,一定要多去给真龙观烧香,感谢海神爷他老人家这么保佑咱们。” 船老大一挥手豪迈地说:“不用等到以后,咱们现在就可以,先谢过海神爷他老人家。” 他返回到船舱中,『摸』出一把香,拿火点着了,分给了渔民们,带着大家伙儿齐刷刷地祷告起来。 “海神爷爷,真的是太感谢你了,今儿个要不是你,我们这艘船上,谁也落不着好,别的先不说了,这柱香我先敬你,回头,咱再弄些供品,去你那庙里拜一拜。” 大伙儿恭恭敬敬地上完了香,又从旁边的鱼桶中,抓出好几条活鱼,咻咻地扔回到海里,算是对海神爷爷的上供。 萌萌待在海中,看得十分有趣,她这就变成海神爷了?嘻嘻。 她的本意只不过是想救出大壮叔叔而已,可不好意思收他们的鱼,她心里很高兴来着,一转手就送给了他们一份大礼。 因此,这些站在甲板上的人,他们刚把鱼儿抛出去,就听见海中传来一阵破空声,有好几条大鱼的影子出现在海底,没几下子就把他们的鱼给干完了。 借着明亮的眼光,船老大眼尖地发现,那些大鱼都长得很有特『色』,蓝得发黑的脊背,隐隐闪出银光的鱼身子,还有那嚣张的像剑一样的鱼鳍。 “这……到底是什么鱼?”大伙儿都惊呆了,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们齐刷刷地爆发出吼声:“蓝鳍鱼,这是蓝鳍金枪鱼!” 老天爷,竟然让他们遇见了蓝鳍金枪鱼,住在海边的人们,不可能不知道这种鱼代表了啥,瞬间连呼吸都粗重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抄家伙上啊!” “哦哦哦。”大伙儿这才反应过来,四下地散开,拿渔网的拿渔网,抄网兜的抄网兜。 还没等他们赶到甲板,就被船老大气急败坏地骂回去了。 “拿什么渔网?就算你们被网住了,金枪鱼也网不住。” 船老大他从六岁起,就跟随着父辈们出海捕鱼,虽然他从没有捕捞到金枪鱼,但也听说过不少金枪鱼的故事。 这种鱼最是烈『性』,力气也贼大,一旦它被渔网缠住了,拼着鱼死网破也要逃出去,往往在这种情况下,是渔网破了残了,鱼也没了,两边都落不着好处。 他很有经验地吆喝起来:“别拿渔网了,拿鱼叉子,狠狠地叉死它丫的。再把吊钩弄上去,咱今天钓它几尾大的。” 大家伙儿都照办了,他们兴奋到了极点,这要是能钓上来几尾大鱼,那他们出这一趟海,可就赚大发了。船费、油费、人工费,通通都能赚回来,还能落下不少呐。 他们撸起袖子,干劲十足,往那尖锐的鱼钩上,挂上一条条大活鱼,还在鱼儿的身上抹满了牛血。这样的活饵,是大型海鱼都拒绝不了的诱『惑』。 果然,那些鱼钩刚刚抛入海中,就引来了金枪鱼疯狂的抢夺。 甲板上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个地方,竟然有这么多的蓝鳍金枪鱼,看着它们充满活力的样子,渔民们就好像看见了游动的人民币,两个眼睛都亮了。 他们咧开嘴,把水桶里剩下的活鱼饵和牛肉饵,一股脑儿倒进了海里,这样做的目的是形成窝料,可以吸引到更多大鱼来觅食。 这么好吃的鱼饵,不光吸引来金枪鱼,还把周围的鲨鱼也给吸引住了,包括刚才那条大白鲨。 它都已经准备大吃一顿,刚游过来,就发现了不对劲,咦,这个地方怎么突然冒出来那么多金枪鱼? 不好,那些金枪鱼回过头去吃鲨鱼了。 金枪鱼在海洋里,那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它们长途跋涉,向来是有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挑嘴,有时候遇见鲨鱼了,它们也照吃不误。 偏偏金枪鱼还喜欢成群结队,鱼多嘛,力量就大,『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呢,所以纵然是海洋里的霸主大白鲨,也不敢轻易招惹它们。 大白鲨怕了怕了,它心想逃还不行么,今儿个真是倒了大霉,好不容易碰上个大猎物,竟然给跑了,再想吃点儿鱼饵,也吃不到,唉这年头,当大白鲨也不好混啊。 大白鲨远远地遁走了,只留下金枪鱼们还在那里抢食。 那些聪明的金枪鱼,自然知道抢完食物就跑,但也有一些笨蛋和馋鬼,它们吃完了饵料,还想继续吃,不知不觉间就游离了团队,落入到捕捞队的圈套里,它们吃啊吃啊吃,再一咬钩,哎呦,上当了。 “上来了,钓上来了,哈哈哈,小心小心,别让它给跑了。” 渔民们别提有多兴奋了,船老大也很兴奋,他大着嗓门吆喝道:“跑不了,这种鱼一上岸就会死,快准备给它们放血,大壮,你去把冰块拉过来。” 还是船老大比较有经验,这条金枪鱼刚上钩的时候,它还能挣扎两下,可一旦离开水面,它就好像缺水的鱼儿,无论咋样努力,都吸不到宝贵的氧气,几乎在一瞬间就停止了挣扎,瞪着眼睛嗝屁了。 大伙儿把它吊起来,熟稔地杀鱼放血,这才有空去看它的重量。 这一丈量,渔民们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老大,这条鱼起码有四五百斤重,啧啧啧,好大的鱼。” 躺在地上的金枪鱼,它大概有两米多,接近三米长,那银光闪闪的鱼身,就好像是银子做的,在烈日底下散发出灿烂的光芒。 渔民们围绕着它转了一圈,不住地称赞道:“真的是银子做的鱼,比银子还要值钱呐。” 另一个渔民还捏了捏鱼肉说:“这样的鱼,浑身上下都是宝,每一个部位都能分开来卖,一整条的更是贵,一般人还真吃不起。” 船老大的声音再次吆喝起来:“别说废话了,赶紧地,多捞它几条,回去咱们都能盖上房子。” 捕捞队和村里有约定,他们这些船员出海比较辛苦,所以捕捞到的鱼,他们也拿大份的。 今天再来几条金枪鱼,他们人人都能住得上新房子,都高兴得要发疯,连忙下了死力气去捕捞。 冯大壮运气好,还意外地叉中了一条小的金枪鱼,看着也有七八十公分,将将一百斤呢。 发财了,哈哈,真的发财了。 每个渔民的脸上都带着笑,鱼群已经褪去了,他们的甲板上,静静地躺着五六七八……八条鱼,全是蓝背银肚的蓝鳍金枪鱼。 这会儿他们给鱼儿们铺上冰块,就准备返回村里,这么贵重的鱼,当然要趁着新鲜卖出去。 “等一等,”一个在弄桅杆的渔民突然停了下来,他眯起眼睛,指向不远处的海面说:“你们看,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动?” 大伙儿往那边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的海水正翻涌着,突然,一个熟悉的贝壳从里面冒出来。 “大海龟。”这头大海龟,不就是他们在村里常常看见的玳瑁龟么?它咋出现在这里? 那只大海龟,它用两条前爪推着一条鱼,那条鱼和它的身子也差不多大了,看上去竟然也是蓝鳍金枪鱼。 渔民们看了看彼此,都在对方的眼里发现了疑『惑』,“龟丞相这是要干啥?” 村里的人『迷』信,他们都管这头大海龟叫做龟丞相,平日里在沙滩上遇见了,也对它恭恭敬敬的,更不要说他们现在待在海上,刚刚经历过那么惊险刺激的事儿,瞬间觉得这只大海龟更不简单。 只见那头大海龟努力地划着水,把那条鱼推向水面,得亏它待在水下,才能推得动那条大鱼,要不然非累死海龟不可。 再看那条鱼,鱼肚子已经翻白,彻底嗝屁了,被大海龟推着走,一直推到了甲板前面,还在继续往上面推。 “这是?”渔民们犹犹豫豫的,想去接又不确定,很迟疑地问:“这是要给咱们送鱼么?” 另外几个渔民已经笑了起来,“哎呀,实在是太惊喜了,这头海龟真不愧是龙王爷宫里的龟丞相,这就给咱们送鱼来了。” 想得倒真美。 大海龟很人『性』化地翻起白眼儿,它用一只爪子点了点鱼,又指了指船上的旗帜,意思很明显了。 可那村里的笨蛋还是不懂,一头雾水地说:“难道是送给咱们村的?” 嗤,这群人太笨了。大海龟抓紧了那条金枪鱼,不让任何人拿走它,它不是送给他们村儿,它明明是要送给萌萌! 它又指了指那面旗帜,很不耐烦的样子。 还是冯大壮比较机灵,他注视着那面旗,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试探『性』地说:“这旗的图案,是咱们村长家的闺女画出来的,大海龟的意思,会不会是让咱们,把鱼给村长家闺女送去啊?” 这才对嘛,有前途,它就是这个意思。 大海龟在渔民们惊讶的目光中,竟然点了点头,把鱼交给了他们,这条鱼是萌萌抓的,它只不过是代为交上去。 大伙儿想起了它和萌萌之间交情,瞬间就懂了。 船老大是萌萌的本家族伯,他蹲下来说:“我明白了,你是要送给萌萌的是吧?行,我帮你带回去给她。” 他招呼上大家把那条鱼弄上甲板,这回大海龟终于满意了,优哉优哉地返回到海里。 渔船缓缓地开动,渔民们望着大海龟的背影,还在感慨:“啧啧啧,太令人羡慕了,这海龟真是通灵『性』啊,这么贵重的鱼,它说送就送。” 冯大壮却不这样看,他回嘴说:“人家是海龙王的丞相,这种鱼它要多少有多少,羡慕啥?你没这福气,人家龟丞相,就愿意和村长家闺女玩得好。” 大伙儿也不是嫉妒,就是羡慕一下,他们这一趟盘算下来,赚到的钱,刚好够给他们改善生活的,这就很不错了,又怎么会去嫉妒一个小女孩子呢? 只不过人家的运气实在好得逆天,他们在海上拼死拼活,才弄到八条鱼,萌萌坐在家里,就能白得一条鱼,这运气说出去谁信啊,不服都不行。 渔船发出“哒哒哒哒”的马达声,快速地驶离了远海,萌萌的意识也作别了小伙伴们,瞬间回到了海边浴场。 不用睁开眼睛,她就已经听见了娃娃们嬉闹的声音,还有一个轻轻的呼吸声,落在她的脸上。 萌萌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儿,映入眼帘的居然是睿哥儿那张放大的脸。 在她开口之前,睿哥儿就先笑了起来:“你醒了,萌萌,我刚才帮你赶走一只苍蝇。” 他没说海上为啥会有苍蝇,就转移了话题说:“你睡了快两个钟头,还没睡醒么?跟小猪似的,你『奶』『奶』刚才来看你了。” 萌萌这才想起了目的,她灵活地翻转着身子,半边身体沉入海,上半身浮出水面,往那岸边张望着,没看见她『奶』『奶』的身影。 “『奶』『奶』回去了么?”萌萌没看到人,有些失望,她抓起睿哥儿的手说:“睿哥哥,我和你讲哦,咱们待会儿有鱼吃了,快回去叫『奶』『奶』出来。” 睿哥儿一点儿不觉得意外,他已经『摸』清楚了萌萌具有超能力,好像就和海洋有关,他不关心超能力,只关心萌萌。 “你咋知道啊?是什么鱼?我也有份么?” “我就是知道。”萌萌骄傲地抬起小下巴,模样儿分外娇俏,她心情特别好,想到了那传说中的美味金枪鱼,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尝了。 这样想着,她就偷偷地催出洋流,让村里的捕鱼船可以更快地返航,然后借着睿哥儿手上的力气,游回岸边说:“是很好吃的大鱼,你跟我来,待会儿分你一份。” 她急匆匆就要去码头了,还是睿哥儿及时拉住了她。 “别急着去,船没那么快来,咱们先回家里换衣服,再叫『奶』『奶』一起出来。” 萌萌低头瞅了瞅自个儿,她在水里泡了两个钟,身上还是白白的,并没有皱,只是头发和泳衣都湿了,待会儿干了肯定不舒服,就同意了睿哥儿的建议。 睿哥儿拉着她往回走,却不敢去看她一眼,不然那身白白的皮肤就要晃晕了他,真是罪过啊罪过,他怎么能有这么羞耻的想法呢。 睿哥儿的俊脸微微发红,一路上遮挡着萌萌,不让外人看见她,终于把她送回了老冯家。 他和冯老太打了个招呼,就推着萌萌进去房间,“你先去洗个澡,再换上衣服,我待会儿来找你,不要紧,时间来得及。” 他把房门关好,转过身去,却发现冯老太正审视地盯着他看。 “冯『奶』『奶』,你这么看我干嘛?我身上有东西吗?”睿哥儿大气不敢喘一声,还以为自个儿的小心思被人看透了。 冯老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脸上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忽然开口问:“再过一会儿就要吃晚饭了,你还想带萌萌去哪里?” 呼,原来是这个啊,真是吓了他了都。 睿哥儿维持着温雅的笑意,把责任都揽在自个儿的身上:“村里前几天不是派了捕鱼船出去么?我琢磨着他们也该回来了,所以就打算带着萌萌去码头上瞧瞧,看有没有啥新鲜的海货,好带回来给萌萌吃。” 冯老太终于笑了,她非常满意地说:“算你小子有心,看日子,他们是该回来了,要是有啥好的海货,今晚正好可以给萌萌做了尝尝,你先回去吧,待会儿过来我家,我带你们去码头。” 挑选海鲜什么的,当然得她亲自出马了,冯老太打算得很好,每一次捕鱼队出海回来,她都要去买上一些最最新鲜的海货,拿回来给她家的孙女吃。 萌萌洗完澡出来,在厅里就碰见了她『奶』『奶』和睿哥儿,这俩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背着小竹筐,就等着萌萌出来呢。 “萌萌好了是吧?那咱们这就走。”冯老太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儿。 没想到,萌萌却指了指她背后的竹筐说:“『奶』,咱不用带筐去,这筐也太小了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合一了 第218章 “萌萌, 你咋知道?”冯老太听孙女说得那么确切,禁不住就有些怀疑了。 萌萌差点儿『露』馅儿了, 她吐着舌头不知道该咋样回答, 让她和『奶』『奶』撒谎,她一万个不愿意,又不能说实话, 一时之间竟然僵住了。 还是睿哥儿帮她解围:“冯『奶』『奶』,咱村里哪次出海回来没有收获?萌萌是想着挑些大鱼,全家人一起吃呐。” 冯老太的目光看向萌萌,萌萌赶紧点头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冯老太很欣慰地笑了, 她捏了捏萌萌的小胖手说:“你这娃娃, 想吃大鱼还不好意思跟『奶』『奶』说, 走, 『奶』『奶』带你去挑。” 她带着萌萌打头,睿哥儿跟在身边,三个人走在村里的巷道上, 经过海滩,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 冯老太眯着眼儿望着大海,那遥远的地平线上,太阳已经变成鸭蛋黄的颜『色』,它悬挂在晚霞和海水之间,把波光粼粼的海水染成了无数颗金子。 在这美丽的霞光中, 有一艘轮船的影子,渐渐地从天边行驶过来,它是那么的小,小得好像一颗芝麻粒,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在茫茫的大海中忽略掉它。 但是冯老太看到这艘船的时候,却笑了。 “还真被萌萌给说中了,咱们村的捕鱼队回来了,咱们加快点儿走,待会儿挑一些大的鱼回去。” 码头离村里有点儿远,冯老太和两个娃娃到达这里的时候,捕鱼船还没有靠岸,码头上却已经聚集了很多村里的渔民,冯老三和他媳『妇』儿也在这里。 “妈,你们咋来了?”他俩来这儿,是为了第一时间买到新鲜的海货,毕竟他家开着海鲜加工厂,需要的海鲜不是一个小数目。 “跟你们一样,买海鲜呢。”冯老太随口答了一句,就不再接茬,专心地等着渔船的靠近。 近了,近了,那艘船越来越靠近码头,跟它一比较,码头上的人就小得好像蚂蚁。 站在甲板上的水手,把锚抛落下来,村里的人也看清楚了,船上那些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这是咋滴啦?”码头上的人很期待地问:“是不是捞到很多鱼?” “没有没有,才九条鱼。”船上的人不等船停稳,就敏捷地从上头跳下来,对着失望的村民们说:“九条金枪鱼!全是大鱼!完完整整的!哈哈哈……发了发了。” 村民们沉默了一瞬,紧接着都纷纷爆发出惊喜:“你说啥?真有金枪鱼?还被你们捕到了?” 这个船员很不爽别人怀疑他,他撇着嘴,很得意地说:“我骗你干啥?你自己看呗,足足九条,还全是蓝鳍的金枪鱼。” 说话间,船老大也从里头走出来了,他大着嗓门,喜气洋洋地说:“咱这回运气好,龙王爷给咱送了一趟金枪鱼,我们一共捕捞到了八条,等卖了钱,大伙儿都有份。” 村里的人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指着那个船员,赶紧追问说:“怎么是八条,刚才他明明说是九条?” 船老大瞪着那个嘴快的船员,对村民解释说:“有一条不是我们捞的,是龟丞相,对,就那只大海龟,是人家专门送给村长家闺女。” 他眼尖地在人群中发现了萌萌,就笑着指向了她:“哎哟,萌萌也来了,你等着,伯伯叫人去把你的鱼抬出来。” 那条鱼很大,四个船员呼哧呼哧使出了大力气,才把它从甲板上搬到了码头,大伙儿一看,好家伙,这鱼长着蓝黑『色』的鳍,银白『色』的肚儿,不就是传说中的蓝鳍金枪鱼么? 哗,大伙儿都轰动起来,纷纷挤到前面去看。 “真是蓝鳍的,哎哟喂,这种鱼可贵,咱这回发大财了。” 捕鱼船是合作社买的,捕捞到的鱼,也有合作社的一份,村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能分到红,能不高兴么他们。 当然也有人酸溜溜地开始怀疑:“这么大一条鱼,真是龟丞相送的?他六伯,你可不能偏帮本家呀。” 说话的人,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她穿着涤纶印花的连衣裙,腰间的褶子都鼓起来了,翘着兰花指,一会儿指着鱼,一会儿指着萌萌,两个眼睛还瞥向船老大,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怀疑他藏私。 “扯你娘的蛋!”船老大这一支在族里面排行第六,六伯说的就是他,他能当船老大,那脾气也是相当火爆的,当场就爆了起来。 “猴子家的,管好你那张破嘴,我要是撒谎,我死全家,你要是造谣,你全家人死光,你敢不敢干?” 他气势汹汹,晒成黑炭的鼻孔呼呼地喷出气,让猴子媳『妇』儿吓得连退好几步。 边上的船员也都气咻咻地叫嚷起来:“老大真没有骗人,这条鱼就是龟丞相送的,没有龟丞相,我们连鱼都捞不到,大伙儿当时可都看见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没有海龙王,我连人都回不来了。”这么多船员当中,就属冯大壮说话最大声,也最气愤。 他向前一步『逼』近了猴子媳『妇』儿,讥诮地说:“有些人半『毛』钱力气不出,就知道在这里说风凉话,后头还有那么多鱼,你眼睛没有看见么?还是只抓着娃娃欺负?” 边上的村民也纷纷叫嚣着:“是啊,猴子媳『妇』儿,你说那话都不嫌丢人,村长家什么条件,犯得着为一条鱼来骗你?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他们冲着站在人群外面的猴子喊:“猴子猴子,快来看好你家媳『妇』儿,别让她出来丢人了。” 猴子就是这胖女人的男人,他们两公婆可有意思了,一个胖一个瘦,猴子媳『妇』儿差不多得有两个猴子那么大,他俩站在一块,就好像土豆和豆芽菜似的。 猴子虽然瘦,但是一家之主的气势还是有的,立刻教训起了自家媳『妇』儿:“丢不丢人啊你,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人都让你得罪光了。” 他成功地让媳『妇』儿闭上嘴巴,又赶紧对着冯老太道歉说:“娃娃她婶儿,你别跟这败家娘们一般见识,她那张破嘴就没有好话,你当她放屁就成。” 刚才那么多人帮忙说话,把冯老太说话的机会都抢走了,她淡淡地瞥着瘦猴子,不冷不热地说:“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事关自家的名声,冯老太不由得多说了一句:“刚才大伙儿也都听见了,这鱼是大海龟送给我家的,是我家的东西就跑不掉,不是谁说两句,就会变成别人家的。” 哼哼,她家萌萌的东西,谁也不许抢,谁抢她就刺谁。 “我不也没说什么嘛……”猴子媳『妇』儿还想狡辩,被她男人狠狠地喝止了。 “闭嘴,你还嫌人丢得不够多么,给我滚回家里去。”猴子以前家里穷,这婆娘是他从外面娶进来的,两家都穷,谁也不嫌弃谁,现在家里的条件好过了,这娘们还跟以前一个样儿,就有些上不了台面了。 他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不说工作啊拿分红这些,就连平时办个事儿,也捏在人家冯益民的手里,发疯了才敢得罪村长,别以为村长不是长,真要管起事儿来,保管让人服服帖帖。 萌萌的注意力,早不在他的身上了,她蹲下来抚『摸』着这条鱼,假装不知情地说:“是给我哒?” “就是给你的,”船老大对着她哈哈大笑,“你是不知道啊萌萌,当时那大海龟,推着这条鱼指名了要送给你,我们不接,它就不肯走了,还有哇,后面那些鱼,也都是大海龟帮忙从海神爷那儿弄来的。” 大伙儿刚听说还有这样的事儿,都很惊奇地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我咋听大壮说他也有危险?” “没错,当时的事儿太惊险了。”船老大讲起故事来,那也是活灵活现,还有个冯大壮在旁边帮腔,吓得村民们一愣一愣的,都说冯大壮命硬运气好,赶上海神爷显灵,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大伙儿对海龟的事儿更加吃惊,都围着萌萌说:“哎呀,龟丞相对萌萌你真是太好了,这么贵重的鱼,人家说送,就直接跟你送了,我们咋没有碰上这样的好事儿?” 他们羡慕得不得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虽说他们卖掉鱼,也能拿到分红吧,可哪有完整一条鱼来得舒坦,就连这鱼的滋味儿,他们也没有尝试过呢。 四喜她妈就说了:“你看看你,平时总跟萌萌一起玩,人家就知道要和龟丞相搞好关系,你还有个什么用啊你?” 她恶狠狠地点着四喜的脑门骂道:“你这个没用的赔钱货,真是气死我了,我为啥要生你出来?” 四喜抱着脑袋,一个劲儿地躲开了她妈,很不服气地回嘴:“我是赔钱货,那你也是赔钱货,外公外婆生下你,赔个底朝天了都,他们干嘛要生你出来?” “你你你,你要气死我啊你。”她妈被她这句话,呛得说不出话来。 就连周遭的村民也都在笑话她:“哈哈哈,四喜她妈,你就别说你家四喜了,现在新社会,闺女可不是赔钱货,嫁到了好人家,还能帮你贴补贴补娘家,你那么凶她干啥,小心她以后嫁出去了,再不理睬你了。” 有了老冯家做榜样,村民们对于闺女,那也是相当看中的,再加上桃源村的日子好过,连带着他们村的闺女地位也高,外面想求都求不来呢,现如今,村民们更愿意把闺女嫁到自己村,继续过上好日子。 萌萌在旁边瞧完了全程,就觉得四喜好可怜啊,她妈妈那样说她,四喜以前和她抱怨,她还不太相信,现在她信了,四喜肯定在她家里过得不好。 她走过去拉住了四喜,悄悄跟她说:“待会儿你来我家,咱们吃金枪鱼,不分给你哥哥和妈妈,咱们自个儿吃,馋死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码不完了,我变成了一条咸鱼 第219章 冯老太招呼上村里的人, 把那条金枪鱼搬回了家,给相熟的亲戚好友和邻居都分了一些, 还剩下许多, 留着自家吃。 睿哥儿把分到的金枪鱼拿回家里,他自个儿又返回了老冯家,熟门熟路地在萌萌的左手边拉开椅子, 一屁股坐了下去。 冯益民就很看他不爽,挑着眉问他:“睿哥儿,你咋又回来了?” 睿哥儿说得十分无辜:“冯伯伯,我答应了萌萌,要跟她一起吃鱼。” 说完这句话, 他就殷勤地伺候起了萌萌, 给她开饮料啊夹菜, 乐颠颠的, 忙得不亦乐乎。 冯益民气不打一处来,他算是看透这小子了,贼眉贼眼的, 尽盯着他家闺女, 打量着他不知道呢。 唉,生出萌萌这么好的闺女,有的是他烦心的地方,老有人要和他抢闺女。 他没有明说,暗暗拿话刺睿哥儿:“你家就你一个娃,你不在家里陪着大人, 不怕他们寂寞吗?” 睿哥儿放下筷子,很疑『惑』地反问回去:“冯伯伯,我妈我爸我爷爷『奶』『奶』他们都是大人了,咋会寂寞啊?” 他笑得很开心地说:“冯伯伯疼我,我也把你们当做一家人,金枪鱼这么多,我帮忙吃掉一些,免得放久了坏掉。” 冯益民被他酸得直龇牙,哎呦,这小子的脸皮真厚哈,他越看睿哥儿,越觉得他很碍眼,索『性』盯着别的地方看,免得被他气出病来。 苏婉在旁边瞧见了,心里头觉得特别好笑,这男人咋还像个孩子似的,跟个娃娃置什么气,就算睿哥儿对她家萌萌有企图,那又有啥关系呢,她苏婉生了个好闺女,有人喜欢,那是很正常的嘛。 她伸手在冯益民的腰上拧了一下,压低嗓门说:“你跟个孩子教什么劲儿,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快点儿吃饭。” 睿哥儿眼尖地瞧见了,他似乎弯了弯嘴角,又仿佛没有在笑,其实他心里早就笑翻了天。 他明白自己的企图被人看穿了,可他并不打算掩饰,他就是喜欢萌萌咋滴啦,不管谁来了都改变不了。 这一大一小暗地里较劲,萌萌却啥也不知道,她正沉浸在金枪鱼的美味里。 哇哦,实在是太好吃了。 桌上摆满了金枪鱼做的鱼宴,有那炸得酥酥脆脆的金枪鱼排,也有酸酸甜甜的醋溜金枪鱼球,红烧的金枪鱼,还有跟生菜搅拌在一起的金枪鱼沙拉,各种爆汁的,油浸的,花样很多,都快把金枪鱼做出花儿来了。 萌萌最喜欢的还是金枪鱼寿司,用了她三叔家生产的海苔片,里面卷着米饭,再夹一片金枪鱼,包起来做成寿司,不大不小特别可爱,萌萌刚好一口一个。 那酥脆的海苔片,在她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带来一丝微微的咸味儿,里头的金枪鱼片,嚼起来又肥嫩又冰爽,明明没有什么味道,却鲜得不得了,让人忍不住想把舌头也给吞进肚子里。 萌萌吃得腮帮子鼓鼓,心想这金枪鱼,吃起来果然噶帮脆,怪不得小蓝说它的味道好像小牛肉,实际上却比小牛肉还要好吃。 大娃和弟弟们也都吃得美滋滋,手里的筷子夹个不停,还在一个劲儿地在说好吃好吃么呢。 “大娃,”冯老太冷不丁点他的名儿,“你待会儿吃完饭,再去把试卷重新做一遍,我听说你这次考试退步了,是不是?” 大娃拿筷子的手,猛地顿住了,在心里埋怨他『奶』『奶』真是的,没看他正吃得开心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奶』,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让我休息一天行不?” 大娃说得苦兮兮,他今年上高一了,考到了县里的一中,以前他读初中的时候,成绩还行,可到了一中,大娃那成绩就不够看了,勉勉强强也只能保持在班级里的中游。 冯老太压根不听他诉苦,她两只眼睛像电一样,扫向了大娃说:“休什么休,你还好意思休息,再过两年你就要高考了,要是考不上好大学,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对于娃娃们的成绩,那是很有执念的,敲着桌子说:“你们都给我好好学习,谁考上大学了,我这里就有奖励。” 说到这里,她忽然骄傲地笑起来,指着萌萌说:“你们要是都像萌萌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了,她上学期末,又考到了全班第一名。” 冯老太说得格外神气,又指着自个儿说:“这一点像我,萌萌就是随了我,才那么聪明,学啥都能很快上手。你们啊,就是随着老冯家的根,一点儿聪明劲也没有学到。” 这话把孙子们都给埋汰进去,连同老冯家的男人们也被埋汰了一遍,冯益民瞄了瞄他爸,发现他爸的脸『色』也有些无奈。 他心里不服气,萌萌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凭啥功劳都被他妈抢走了,就嘟喃起来:“人都说生闺女像爸,萌萌这么聪明,当然是随了我。” 冯老太哼哼地笑起来,倍儿鄙视地嘲笑:“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生儿子像妈,你是我生的,就算有点儿小聪明,也是我给你的,所以萌萌最后还是随了我。” 她成功地把大伙儿说得哑口无言,就得意洋洋地对着萌萌说:“乖宝儿,你和『奶』『奶』说,你想要啥奖励啊?” “嗯~”萌萌拉长了语调,她歪着脑袋拼命地想啊想,最后也没想出啥来。 萌萌摇了摇头,很懂事儿地说:“『奶』,我在家里啥也不缺,你不用给我买了,以后我想到了,再和你说哦。” 冯老太非常欣慰,『摸』着她的脑袋瓜说:“你们看看,萌萌成绩这么好,还不要奖励,你们这群不争气的,啥时候让我省心一点儿啊?” 哥哥们都埋头吃东西,丝毫不敢回嘴,在他们看来,自家妹妹当然是很聪明了,也比他们都聪明,可他们做哥哥的也不笨啊。 二娃就很缺心眼儿地叫起来:“『奶』,成绩好又不能赚钱,公社里那谁谁谁,他都没读过书,做生意也能发财,现在这社会呀,读书没有用了,读完书,还不如做个体户呢,那样来钱快一点儿。” “快你个大头鬼哦。”冯老太狠狠地拍了他脑袋一下子,恨铁不成钢地说:“没有文化,赚再多的钱,那也是暴发户,出去都让人瞧不起的,就比如你爷爷的生意,你英语不会说,日语不会说,鬼才来理你,怎么做生意?” 她斜着嘴角轻轻地笑,“你要是考不上好大学,我就把你赶出去,让你到外面当个体户,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种话。” 得了,娃娃们总算明白了,他们『奶』『奶』说来说去,不就是要让他们考上大学么,唉,当老冯家的孙子,真是不容易哦。 睿哥儿默默地吃着东西,冯老太刚才的话,让他也忍不住有了危机感。 这个九月,他也升到初二了,后年就要面临中考,考高中对他来说,倒是不难,但要去读高中,就有些棘手了。 离得最近的高中,也在公社里,那是很次很次的,好一点儿的高中在县城,再好的,就是市一中,或者省城里的重点中学了,无论是哪一个,他都要离开萌萌。 睿哥儿不想离开萌萌,有一天他来给萌萌补习,就试探『性』地问她:“哥以后要去念高中,和你大哥一样也在外面,就没有人辅导你学习了,萌萌你怎么办?” 萌萌想也不想就回答说:“不用你辅导,我自个儿也可以学习。” 这话在睿哥儿心头『射』了一箭,让他有些疼。 “那不一样,你自个儿怎么行呢,哥可以帮你温习功课,你有不懂的地方,还可以问我,我啥都知道,比你自己查字典、翻习题方便多了,你说是不?”他要努力证明,他对萌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用处的。 萌萌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这样,就很诚实地说:“那也是哦,你说要咋办?” 睿哥儿沉默下来,他眼里藏着宠溺,半响才说:“萌萌,我很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哦。” 她以为睿哥儿和四喜一样,也在为见不到她闹脾气,就很好心地安慰他说:“等我中考了,我也去你那学校读书,咱俩又能在一块啦,哈哈哈。” 萌萌啊萌萌,你为啥只是一个五年级的学生?睿哥儿因为她的天真而感到心酸,等萌萌去上高中,他就该去念大学了。 三岁的距离,就好像鸿沟一样,如果他不是重生的,也许也和萌萌一样天真烂漫。 睿哥儿静静地凝望着面前的女孩儿,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纱窗,均匀地撒在萌萌的小脸儿上,衬托得她整张脸,粉嫩得好像剥壳的鸡蛋,那细细的绒『毛』,也仿佛染上了金『色』。 这样纯真美好的萌萌,上辈子居然离奇地失踪了,也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睿哥儿心中就涌起一阵阵疼痛,几乎要让他无法呼吸。 不行,他死也不离开萌萌。 睿哥儿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坚毅起来。 他点着萌萌的肩膀说:“哥想好了,咱俩永远不要分开,我在村里建一座高中,以后哥就待在村里念书,你也在村里念书,好不好?” “真的吗?”萌萌的眼睛亮亮的,她很惊喜地追问:“咱们也可以自己建高中吗?” 睿哥儿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有钱就能建,我和你二哥现在上的初中,就是我师父出钱建起来的,不光高中可以建,就连大学,咱们也可以自己建。” 萌萌丝毫不怀疑,她一下子就当真了,真让她留在村里,她当然愿意啦。 不知道为什么,她待在村中,比别的地方舒服多了,仿佛她一呼一吸之间,都和这个地方融为一体。 也正是因为这样,萌萌连北京那么好的地方,她都不愿意久待,更不要说别的地方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一辈子都待在桃源村里。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开心地说:“建高中,好像需要很多很多钱吧,我有钱,可以拿出来给你。” “不用你的钱,我这里就有。”睿哥儿从来没想过要用萌萌的钱,不过他看萌萌明显没有放弃,只好搪塞说:“等我的钱不够用,我再和你拿。” 不说睿哥儿自己的私房钱,就说他师父的真龙观好了,那些游客捐的香火钱,还有香客们做功德的钱,这些年积攒下来,那也是很大一笔数目了。 凌虚子在村里的时候,经常拿这些钱来接济村里的穷人,给寡『妇』老头儿们修房屋,送吃的,给上不起学的娃娃免掉学费。 桃源村的村民,一般都生活得比较好,不怎么需要凌虚子的帮助,他就把接济的范围,扩大到了附近的村镇,许多穷人家都受过他的大恩。 睿哥儿已经继承了他师父的位置,他想要把这些钱,拿出来做善事开学校,不用去想,他师父也是愿意的。 说起他师父,睿哥儿总免不了担心。 自从凌虚子离开桃源村,到现在已经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他一丝消息。 他人不见踪影,睿哥儿由最初的等待,慢慢地等得越来越心焦,他每天都打他师父的电话号码,可那头传来的,始终都是盲音,睿哥儿也不确定了,到底那个大哥大,还在不在他师父的身上。 想那么多,也没有用,睿哥儿坚信他师父会回来的,他打起精神来,准备把建造高中的事儿,给落实了。 “你说啥,你要建高中?” 这个主意一说,老张家的人都非常奇怪,张老头还以为他脑子发懵了。 “你这孩子没发烧吧?咋突然说起胡话来了?” 张老头『摸』了『摸』他的额角,见没有发烫才算放心,可也忍不住泼起了凉水:“建高中可不同意啊,不是你说建就建的。” “不是我要建,是咱真龙观要捐款建。” 睿哥儿早就想好了借口,他半真半假地说:“爷爷,我师父不是不见了么,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我就想着,在这边多做点儿好事儿,说不定能帮他老人家积攒些功德,好保佑他平平安安的,早点儿回来。” “唔,这倒是合情合理。” 张老头没话说了,他家睿哥儿当了凌虚子的徒弟,现在凌虚子不见了,睿哥儿帮着做点儿善事,那也是应该的。 “那好吧。”张老头终于答应了,不过他还有顾虑。 “你还太小了,这件事情不适合出面,得让村里的干部挑头,建高中是大事儿,要占很多地方,咱村里也没那么多高中生啊,得大伙儿都同意才行。” 这个问题,睿哥儿也想到了,他趁机说:“爷爷,我用的是观里的香火钱,不够的我再加一点儿,用不着咱村里的人捐款,他们咋会不愿意啊?” 张老头瞅着他说:“你还不知道么,这年头有能耐的都读中专去了,没能耐的,读完初中他就不读了,谁还去念高中啊,那是书呆子才干的事儿。” 他掰开手指头,给睿哥儿盘算起来:“念完高中,还得考大学,这就要七年了吧,听说还有博士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条路不好走,农村人看不到那么远,他们不会让自家娃走上这条路的。 他抬起眼皮,瞟了瞟睿哥儿,继续泼冷水说:“早点儿读完书,早点儿回家里干活,才是农村人最爱干的事儿,你那高中,说不定连学生都招不满。” “爷爷,我建高中,又不是为了赚钱,我这是在做好事。”睿哥儿强调说,农村人目光短浅,他早就看清楚了,可他也有法子对付。 “咱们村里人少不怕,学生要是少了,干脆就让他们免费读。别的村子,要是想送学生过来,那就不要意思了,要收钱。收到的钱,还可以补贴给咱村里,咱村儿总该没有意见了吧?” 睿哥儿抱着胳膊,笑得像个小狐狸似的说:“爷爷,我这办法怎么样?” “你这小子,真滑头。”张老头笑骂,他摊开手,隐隐带着骄傲说:“道理都让你给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算了算了,要建高中是吧,我就去大队里帮你说唠说唠。” 第220章 睿哥儿建这所高中, 一建就是两年,等高中终于建好, 睿哥儿也从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 蜕变成了俊逸非凡的少年郎。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的,明明他爸他爷都不算太高,到了睿哥儿这里, 居然长成了高个子,一米八的个头,找遍全村也找不出来几个,任谁见了,都要夸上一句:这小伙儿长得真高。 今天早晨, 他很早就爬起来, 跑到山上去打拳, 再把真龙观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 算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跑下山。 “吃饭了没,睿哥儿, 还不去上学啊?”村中相熟的老邻居, 早起在门口浇花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睿哥儿。 “红专爷爷,”睿哥儿很有礼貌地叫人,嘴角扬起很好看的弧度说:“我去找晓西一起上学。” 二娃就是晓西,他俩在同一个班,睿哥儿明面上说是去找二娃, 其实就是找萌萌。 萌萌已经十二岁了,有了小少女的样子,却还和小时候一样,特别爱睡懒觉。 早上全家人都起来了,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抱着被单坐在床上,听到外面的声响,她又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走下了床。 她坐在梳妆台前面,先把头发梳一梳,虽然睡了一晚上,但她那长长的头发,还像黑缎子似的,又柔又亮,仿佛抹了头油一样,三两下就梳齐整了。 萌萌特别爱臭美,还给自个儿的脸蛋,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膏,这雪花膏是在省城里最大的商场买来的,纯进口的法国货,抹上去以后香香的,又嫩又滑,给她那白腻腻的皮肤,又增添了一层光彩。 做好了这些,她才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 真丝做成的小睡裙滑落在地上,萌萌换上了水蓝『色』的连衣裙,夏天来了,她偏爱这种凉爽的颜『色』,再伸一伸懒腰,胸前的蓓蕾已经长成了花苞的形状。 她做这些事情总是很有耐心,动作不紧不慢的,带着说不出来的韵味,用她『奶』『奶』的话讲,他们家萌萌终于长大了。 “宝,起床了没?该吃饭啦。”冯老太的声音拿捏得很准,在萌萌刚换好衣服的时候,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吱——呀。”门推开了,萌萌像『乳』燕一般,飞扑进她『奶』『奶』的怀里,很亲热地环抱住她『奶』,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早上好呀,『奶』,今天早上吃什么?” 萌萌长到十二岁,冯老太也跟着老了十二岁,可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出来多少岁月的痕迹,一点儿也不显得老,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桃源村里,没有哪一个老姐妹比她更加健壮了。 她拍了拍孙女儿的后背,笑得很是开怀,就连眼角那几条皱纹,都笑成了桃花的形状,看上去比她那些老姐妹,年轻了十岁不止呐。 “今天早上采了些铁皮石斛,我给你榨成汁了,兑小半杯太岁水,小金想要偷喝,都被我赶走了。” 她挎着萌萌的臂弯来到堂屋,餐厅里已经摆好了早饭,萌萌的位置上,就有那杯碧绿绿的生榨石斛汁。 老冯家的人经常喝这种饮料,冯老太也常常喝,她认为自个儿显年轻,都是这种饮料的功劳,看着萌萌喝下去,这才招呼着她吃早饭。 “这海鲜粥是你妈一早起来煲的,里面放了你最爱吃的瑶柱,还有鲍鱼丝、虾蟹什么的,小心点儿烫啊。” 她把盛好的粥碗,推到了萌萌面前,笑眯眯地看着萌萌吃饭,又给她推过去几碟子小菜,慈爱地说:“多吃点儿,待会儿考试不要紧张,『奶』『奶』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的考试袋什么的,都在书包里,让你六哥帮你拿过去。” 今天是萌萌小升初的考试,再过几天,她就要从小学毕业了,尽管考试是在村里,可家里人都非常重视。 提前几天,他们就去学校里踩点了,把教室和考号都记下来,又给她准备了新的笔啊、橡皮啊、草稿纸什么的,生怕有一点儿马虎,比萌萌这个考生还要紧张呢。 萌萌安安静静地吃饭,她身边的亲人们也不敢大声说话,冯益民瞅了瞅他家媳『妇』儿,用眼神暗示她说话。 苏婉嘴角带着笑,睨了她家男人一眼,这才对着闺女说:“乖宝儿,考试的时候千万别紧张,妈妈教过你的,要是紧张就深呼吸,把监考老师当大白菜,有不会的题先跳过去。” “我知道了,妈。”萌萌的脸儿从碗边抬起来,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紧张,反而安慰起了家里人:“这考试轻松得很,我模拟考都考了第一名,老师说问题不大。” 萌萌对自己可有信心了,她可是班里的学霸,一个小升初考试而已,洒洒水啦。再说就算她考得不好,在他们村儿,想上初中就能上初中,谁让这家初中,是他们村儿开的呢。 桃源村的初中,经过这些年的办学,已经变成远近闻名的学校了,每年考上中专的学生都有很多,考上高中的就更多了,升学率一高,就吸引了很多学生来这里读书。 能到桃源村初中上学,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中专,以后城里户口、找工作这些,都不成问题了。 也因此,外面那些学生为了挤到这里,无不削尖了脑袋拼命地学习,只有成绩好,才能被录取上。 萌萌他们这些村里的学生就占便宜了,不用成绩多高,想上就能上,家庭困难的还有补助,每天学校里还提供午餐,怪不得村民们都纷纷赶娃娃去上学,有这样的便宜可以占,他们当然很乐意了。 萌萌静悄悄地吃着饭,乖巧地听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对她的关心,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挖起勺子往嘴里送,吃相格外地文静。 坐在旁边的哥哥们就不同了,他们狼吞虎咽地好像饿死鬼投胎,一点儿不知道斯文怎么写,还很同情他们妹妹。 瞧萌萌多不容易呀,吃个饭也不安生,得听大人们唠叨,还是他们男娃娃好,没人唠叨他们。 他们正在心里窃喜,冷不丁就听见他们『奶』『奶』说:“还有你六娃,你跟萌萌一个班,又是做哥哥的,不能考得太差了,萌萌考第一名,你就考个第二名回来吧。” “啥?”六娃听得都傻了,他苦着一张脸说:“『奶』,你也太为难我了吧,上次模拟考,我考了二十几名,不是第二名啊,『奶』。” “要不咋说你爹妈笨呢,生了你这么个笨蛋出来,你和萌萌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怎么萌萌能考第一名,你就考不上第二名?” 冯老太埋汰着他,给他下任务说:“总之我不管,你得考好点儿,免得说出去太丢人。” 六娃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地说:“『奶』,你不是说不给我们压力么?你这样我会紧张的,我一紧张,就不知道题怎么做了。” “扯淡,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冯老太一个白眼翻过去,“萌萌很自觉,压根不用我们管,我们当然不会给她压力了。你能一样么?不给你压力,你都能穷嘚瑟,再不盯紧点儿,你还不得嘚瑟上天了?” 六娃苦兮兮地瘪着嘴,咋说来说去,就把火力集中到他身上了呢,他可是信奉六十分万岁的人儿,上次能够考到二十几名,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咋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对他期望那么大呢? 他正发愁着呢,眼珠子转来转去想着说辞,突然看见院门开了,一个人影儿走了进来。 “是睿哥,睿哥来啦。”六娃高兴得好像看见亲人似的,倍儿热情地招呼着睿哥儿:“来来来,快坐下,睿哥你吃了没?再吃点儿吧。”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睿哥儿和大伙儿打了一圈招呼,这才拉开萌萌对面的椅子,坐在那上面。 他温文白净的五官逆着光线,就好像刀刻似的,从额头到山根再到鼻梁,形成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着,就比萌萌的哥哥们好看许多。 看到这样俊美的少年,冯老太最喜欢了,她忘记了自家的糟心孙子,笑着对睿哥儿说:“睿哥儿,待会儿你和二娃带萌萌去学校,看着她点儿,别走错教室了。我把考试袋都准备好了,你给看看,还缺啥不?” 她把萌萌的书包交给了睿哥儿,看着他一样一样拿出来,仔细检查,就连那把圆规,也细心地调试一遍,她的笑意就更加深了。 看看,看看,这才像个哥哥的样儿。不能怪冯老太偏心,实在是睿哥儿这样又好看、又会照顾人的小伙儿,哪个长辈不喜欢。 “冯『奶』『奶』,我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睿哥儿抬起头,一丝细碎的刘海散落在他的眉间,一双黑眼睛专注地盯着人,好像萌萌珍藏起来的古墨。 “我知道萌萌的教室在哪,放心吧,我一定把她送到教室。” 他比冯家人都惦记着呢,萌萌马上就读初中了,再过几年,就读高中,再往后,她就长大了,他这么多年的守候,也终于有了盼头。 睿哥儿笑起来的样子,实在灿烂得很,让冯家几个女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苏婉很感激地说:“也是你有心,再过两个礼拜,你也要中考了,还记着我们萌萌,真是难为你了,伯娘先谢谢你。” 睿哥儿可不敢承下这份感谢,连忙推辞说:“别客气啊,伯娘,萌萌一定会考个好成绩的,咱萌萌是最聪明的。” 萌萌乖乖地吃饭,也不应声,大伙儿都在夸她,夸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再不考个好成绩,都对不住这么多关心她的人。 “『奶』,我吃饱了。”她放下碗筷,轻盈地站起身,想去接书包,睿哥儿又不让,只好空着手出门。 冯老太还一直送到门口,不厌烦地叮嘱说:“好好考,别紧张啊,考完『奶』『奶』给你煮红鸡蛋吃。” 她望着孙子们簇拥着小孙女,慢慢地消失在门前的巷子里,突然很庆幸他们村儿新开了一家高中,要不然以后萌萌去外面上学,她该有多想念啊。 第221章 萌萌的小学就在村里, 走两步就到了。今天考试,有很多外校的学生也过来这儿, 校园里熙熙攘攘的, 人还挺多。 哥哥们提前踩过点,很顺利地把萌萌送进教室。 她的位置在第二排的中间,周围已经坐了很多人, 萌萌一进去,那些外校的学生齐刷刷地望向了她,等他们终于看清楚了萌萌的长相,立刻惊艳地倒抽气。 哇,这女孩儿长得真漂亮。 乌压压的头发, 白嫩嫩的脸儿, 那嘴角翘起的弧度, 就好像绽放的鲜花儿, 雪白的脖子,细长的胳膊腿儿,水蓝『色』的裙摆, 跟随着她走路的动作, 飘过来『荡』过去,啧啧啧,真是仙女一样的人儿。 学生们看得都呆了,直到萌萌走到位置上,还有人不断地回过头去看她,他们都是附近村镇的学生, 哪里见过萌萌这样精致的人儿。 女生们羡慕地打量着萌萌的头发脸儿,恨不得那张脸儿长在自己的脸上,她们还很喜欢萌萌的小裙子,那样时髦的款式,她们还没有见过呢。 男孩子们就比较直接了,他们就喜欢这样又美又白的女孩儿,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太敢去看萌萌,都用手或者书本挡住脸,偷着空瞅上一眼。 对于他们的反应,萌萌都已经习惯了,她从小到大,走到哪儿都有人看她,她自顾自地拿出考试袋,把里边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但有一个人却不是很乐意。 睿哥儿用眼神,凌厉地扫视着教室里的人,然后他提高嗓门,像是震慑,又像是在宣誓主权那样地说:“妹妹你安心考试,等你考好了,哥来接你,别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有啥问题,你只管找老师。” 二娃是亲哥哥,他说的话就更加不客气。 “你们,”他的手指着萌萌周围的人,“都把眼睛都我收回去,谁敢打扰我妹,我就弄死谁。” 这俩人说话像土匪似的,把一帮学生仔都给震慑住了,他们不敢再去看萌萌,赶紧低下头去,假装在整理桌面。 “嘻嘻哈……”萌萌觉得特别搞笑,这些人都好像鹌鹑似的,被人一说就特别听话。 她冲哥哥们挥了挥手说:“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们快回去吧,要上课了。” 二娃他们确实也有课要上,总不能逃课干等着萌萌,就又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跑去上课。 过了没多久,监考老师就来了,试卷发下来,萌萌发现那些题目,有好多都是睿哥儿之前讲过的,还让她做了好几遍,现在萌萌再做题,简直不要太容易。 睿哥哥真厉害呀,连考试的题目都能押中。 萌萌心里别提有多崇拜了,拿起笔儿就刷刷刷地写开了。 周围的其他考生,就没萌萌那么轻松了,对他们来说,这题目实在太难,今年的考题,咋出得那么刁钻呢? 考生们咬着笔头,皱着眉『毛』,都快要把脑汁给搅尽了,也想不出正确的答案。 这可咋办? 就算是再没有出息的学渣,临到考试关头,也希望能够考出一个好成绩,不为别的,能拿回家,和家长交代也是好的嘛,他们唉着声叹着气,苦着一张脸。 正弄得满心烦躁的时候,有些头脑活络的人,就发现了萌萌写得飞快,哎呦喂,敢情这还是个学霸啊,好极了! 坐在萌萌身后的男生,率先动起了歪心思,他的屁股悄悄离开椅子,脖子伸得老长,再伸再伸,再伸长一点儿,都快赶上长颈鹿了,哎呀终于看到了。 他顾不上欣喜,赶紧把那几个瞄到的答案写下来,坐在他周围的那几个人也发现了,全都模仿起了长颈鹿,斜着眼睛偷瞄萌萌的试卷。 也许是他们的视线太过明显,萌萌很快就感受到了。 讨厌,这些人偷抄她的答案。 她连忙拉过草稿纸,把那些写好的答案,通通盖住,吼吼,这下他们就看不到了吧。 监考老师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他不动声『色』地跺步过来,在那几个学生的周围巡来巡去,尤其是那个过分的后桌,他还伸出手在桌上敲了敲,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警告他们不要作弊。 果然,刚才还在探头探脑的考生们,这会儿都不敢『乱』看了,生怕被老师抓住现行,那就不是闹着玩的。 萌萌松了一口气,继续飞快地答题,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到处都是沙沙沙的写字声。 考试铃一响,她拎着小书包就跑出来了,后面的学生还在哀哀地嚎叫,抱怨那题目太难了。 “睿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萌萌在走廊的拐角,看见了睿哥儿,他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在看。 萌萌把脑袋凑过去,发现那报纸上有一张大大的照片。 睿哥儿也不问萌萌考得怎么样,他把那张报纸往萌萌的跟前送,指着上面的照片说:“今天早上的报纸,说现在深圳的股票行情很好,你看这里,都是去买股票的人。” 那张照片,很显然是在一家证券营业所拍摄的,柜台前面挤满了人,他们一个挨着一个,跟叠罗汉似的,每个人的手中都挥舞着一张张股票,不用文字解说,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对金钱的狂热。 萌萌草草地扫了一眼文章,笑得很开怀地说:“这是大牛市来了,睿哥哥,咱们的股票赚钱了吗?” “赚了,”睿哥儿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赚了很多倍,我还没有仔细算过。” “那太好了,”萌萌恨不得蹦跳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想把这个好消息,说给亲人们听,“待会儿我就去告诉『奶』『奶』。” 没想到睿哥儿却阻止了她:“先别忙活这个了,你先安心考试,哥会去告诉他们的,咱们应该要把股票赎回来了。” 睿哥儿心里自有打算,他很耐心地等待萌萌考试完,他自个儿也参加完中考,这才拿出报纸,拉上爷爷『奶』『奶』去到了老冯家。 “老石头你来了,”冯老头正好待在家里,他以为张家老两口是来串门的,还说呢:“干嘛把睿哥儿也带来,好不容易考完试,让他去玩吧,以后上高中就没机会玩了。” 张老头笑着摊开手说:“别问我,你问这小子吧,我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非拉着我和他『奶』『奶』一块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冯老太听见了,也觉得奇怪,就问睿哥儿说:“你有啥想说滴?咋搞得那么隆重?” 睿哥儿于是就把那份报纸展开来,放在他们的眼前。 “你们看,深圳的股票大涨了,我估计上海的也差不到哪里去,现在人人都知道炒股能发财,就连那些住在外省的老农民,也跑去深圳和上海买股票,这不很危险么?” “有啥危险的?”冯老头不是很理解,他拿起那张报纸说:“这上面的消息我早就知道了,前些天我才看过报纸,广播里也有说的,都在说行情好得很,还能再涨一千点呢。” 睿哥儿的眼睛划过一道光,他神秘地抿着嘴笑,“冯爷爷,就是因为人人都像你这么想,所以股市才有危险。” 他分析说:“物以稀为贵,同样的道理,东西多了就不值钱。咱们的股票涨得再高,没收进口袋里,那都不算钱,顶多也只能算是纸面财富,要是太贪心,说不定最后亏得连裤子都掉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快点儿赎回来比较好。” 开什么玩笑,股市也就涨这段时间,再过不久就要变绿了,要是耽误下去,他们好不容易赚来的财富,可就被人割韭菜割走了。 睿哥儿这个重生的人,当然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他看大伙儿还有些犹豫,又连声催促说:“股市就像吹气球,吹到太大承受不住,就会爆,到那时候,不说赚钱了,连本金都能亏进去,你们听我的,我研究好久了,肯定是这样。” 呦嘿,两家大人都觉得十分有趣,敢情这娃娃还偷偷干起了研究员的勾当。 “是这样的么?”冯老太将信将疑,她呢喃着说:“股市真会亏呀?” 她大半辈子都是安安分分的农民,顶多后面开小卖部,跟日本人做做生意,虽说赚了些钱吧,可她对于股市,还是搞不懂里头的规矩,只知道它涨了,并不知道它为啥涨。 另外几个大人也是这样,他们承认睿哥儿说的有些道理,可真要让他们下定决心不要股票了,又开始犹豫。 张老头也很迟疑,他瞅着自家的孙子说:“真有那么危险么?就不能再等等?现在行情这么好,等一天都是赚的。” “不行,不能再等了。”睿哥儿比谁都着急,他大声地喊道:“咱不能赚最后一个铜板,咱们手里的股票太多,真等到最后要是跌了,卖不卖得出去,那还两说。” 大伙儿都在沉默,萌萌这时候开口了:“爷爷『奶』『奶』,你们就听睿哥哥的,我也觉得要卖股票。” 她轻轻地打着扇子,说出了一句让人动容的话:“『潮』水涨了,也会退,猪养肥了,就该吃掉,咱们把股票卖了,买别的去。” 第222章 因为萌萌的这句话,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要去把股票给赎回来。 正好孩子们都放假了, 冯家两老就把三个娃娃都带上, 第一站他们去到了上海。 “啧啧,里边的人咋那么多呢?”冯老太站在证券营业厅的门口,一眼就瞧见了里头密密麻麻都是人, 她被这情形吓了一跳。 只见那营业厅里面的人,一个两个的都在高声呼喊着什么,声音太杂了,都听不清楚,他们的脸上全是狂热的神情, 好像失去理智似的, 在讨论啊, 在交头接耳。 更多的人还在排队, 其实那队形早就散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时挤在柜台前面,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钞票, 大声嚷嚷着他们要买股票。 买到股票的人, 当场就会立刻笑起来,他们捏紧了手中的股票,仿佛那是啥稀罕的财宝似的。至于那些没有买到的,情绪立马就糟了,他们指着天跺着地,恨不得把柜台里的工作人员给痛骂一顿。 看到他们这么疯狂, 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都非常诧异。 两个老头子看了看对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喊着:“卖,一定要卖出去。” 他们不来看还不知道,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儿啊,里头的人一天到晚不干事儿,就守着个证券营业厅,居然能平白无故发大财?要是能长久,那就反天了。 “这种事情长久不了。”冯老头忧心地说:“想当年村里搞大锅饭,几个堆满稻谷的仓库,没两个月就被吃光了,家家户户都不用干活,见天儿等着吃,最后是人人都没有饭吃。” “可不是嘛,我看这牛市悬咯。” 几个老人都是经历过特殊年代的人,他们虽然看不懂股票,可他们看得懂人心啊,一件事情如果失去控制,太贪心的人总会遭殃。 大伙儿统一了意见,这股票必须得卖。 他们进门挤得挺辛苦,好在二楼有大户室,冯老头亮出身份,不一会儿就有专人跑出来接待。 “胜利叔,石头叔,凤婶儿,桂花婶儿,你们来啦,欢迎欢迎。” 曾经的客户经理小许,现在已经是部门副总了,听闻冯家人和张家人来临,他亲自跑出来接待,那态度甭提有多热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这两家人的小辈呢。 这会儿,许副总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笑得好像一尊弥勒佛那样地说:“孩子们也来了,是放暑假了吧?快到里面坐,哎呀,我天天盼着你们来。” 他亲自给客人们推开门,恭恭敬敬地等在一旁,就好像刚来上班的小弟那样地有礼。 对这两个大客户,许副总他不得不重视啊,当初他就是卖给他们股票,才从一个小小的客户经理,升到了今天的位置。就算是在整个营业所的客户里面,老冯家和老张家的股票市值,也是排在前面的那两个。 因此,许副总坐下之后,就特别关心地说:“婶儿们,你们今天来是想买股票么?” 没想到两个老太太却都摇头了,冯老太笑眯眯地说:“小许啊,难为你一直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最近家里有事儿,就想着先把股票赎回来。” 许副总脸上的震惊,简直无法掩饰了,他脱口就说:“现在行情这么好,你们居然要卖股票?” 看那样子,他比客人还要着急,往前倾着身子说:“行情每一分钟都在往上涨,早一秒买到都是赚钱,你们没看见楼下么?那些都是抢股票的人,有些人半夜就来排队了,每天泡在这里,就为了买到一张股票,抢都抢不过来,你们还要卖?那就亏大发了。” “谁说不是呢?”冯老太发挥她出『色』的演技,特别遗憾地抚着额头说:“你也知道我家里是做生意的,有时候生意上门,没本钱不行啊,这才打起了股票的主意,实在也是没办法。” 她垂着嘴角,仿佛很伤心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却放出亮光。 “小许啊,你帮我们算算,我们两家的股票值多少钱?能卖的就都卖了吧。” 许副总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生意人,明明股票涨得好好的,他们居然要在这个时候抛售,那得损失多少利润啊,他比自个儿损失了还要心痛。 许副总无精打采地说:“那好吧,你们的股东卡有没有带来,我去查一下。” 冯老太和张老太飞快地从包里,把自家的代码卡掏出来了,还很不舍地对着许副总说:“家里的股票,我们也都搬到上海来了,等你这边同意,我们再去把股票弄来。” 许副总听到这里,就明白他们是认真的了,那么多股票,必须用箱子装,还得是好多个箱子,都那么大老远地运来了,可见客人们是铁了心要卖股票。 他离开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两个员工走了进来,满脸堆着笑意说:“胜利叔,石头叔,你们几年前买的股票,现在都翻十倍不止了。” 他说出了一个让两家人,都无法呼吸的数字:“按照刚才的价,豫园商城翻了六十倍,一万的股票,现在是六十万。你们还买了大小飞乐,都翻十几倍了,我看看啊,大飞乐的涨幅是1227%100,小飞乐的涨幅比较高,在1379%100……” 许副总接过员工们统计的数字,滔滔不绝地报着价,边上的两个员工,把两个计算器敲得飞快,最后那噼里啪啦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一个女员工猛地抬起头,她激动得嗓音都变形了:“许总,统计出来啦,冯先生的户头,目前市值是十亿八千三百二十多万,张先生的股票,估值在十一亿五千七百万,到十一亿五千八百万之间。” “哎呦我的妈!”冯老太听得眼睛都直了,多少多少,十个亿,那得是多少钱呐,她这一辈子,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 张老太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她孙子支撑着她,她都要高兴得晕倒过去。 冯老头,张老头,这俩老头子,都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 这咋转眼间就变成亿万富翁了呢,还是十亿级别的,老天爷哟,他们没有听错吧,这太突然了。 还是娃娃们来得直白,萌萌一听到那钱数,那张小脸儿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兴奋地低叫一声:“太好了,咱们是有钱人了。” 大娃二娃也高兴得懵圈过去,他们家在以前就已经很有钱了,可那些钱加在一起,顶多也就几千万吧,具体的数字他们也不太清楚,但肯定不会超过一个亿,在全省都是排在十名开外的,这突然间飙到了十个亿,哎呦喂,说不定都能在全国排上号了。 这哥俩当场就“哈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跟俩傻子似的。 睿哥儿心情激『荡』啊,他得拼命地忍住,才能压住那股兴奋劲儿,绕是这样,他的嘴角也在不知不觉间,高高地翘了起来。 这些人的反应,都看在许副总的眼里,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这样的财富,要是搁在他自己身上,他能比他们更加兴奋。 他把代码卡放在桌子上说:“怎么样?现在你们不想卖股票了吧?” 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冯老太断然地拒绝说:“不,我们就要卖。” “还卖呀?”许副总实在搞不懂这些人,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凤婶儿,我是好心好意地提醒你们,这行情还没到顶,总部的专家天天都在说,至少还要再涨一千点呢,这是什么概念?” 他提高了嗓门说:“相当于你们现在二十个亿,在以后就变成几十亿,甚至上百亿了,想想吧,多大一笔钱,现在放弃多可惜呀。” 无奈的是,对面那些人,都没有被他这个数字给『迷』晕。 冯老头很清醒地说:“小许,你是好心,可我们要做生意没有办法,总得有本钱不是,你放心,等我把那边的生意做完,我还来你们营业部买股票,还是找你。” 他往座位前边挪了挪,凑近了一点儿说:“叔跟你说句悄悄话,只要你帮我把这批股票卖出去,该给你的茶水费,我不会少给的。” 这话总算安了许副总的心,他怕就怕他们把钱赎回去了,到头来他落不着好处,他坐在副总这个位置上,对营业部的业绩,那也是有要求的,让这两个客人把股票抽走了,他们的业绩一下子滑到了底部。 但如果能拿到好处嘛,也不是不能通融,毕竟这也是行内的潜规了。 许副总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他笑眯了眼睛,当场拍起胸口说:“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我还建议你们别立刻出手,不然卖不上价。” “这是咋说滴?”冯老太一听到卖不上价钱,就有些着急,不会把她的十个亿给折腾没了吧。 “是这样,”许副总很有耐心地解释:“你们的股票太多了,同时挂单卖,对市场冲击太大,容易压低价钱。你们要是信任我,我给你们分成几十份,每天交割一点儿,价钱还能慢慢涨上去。” 现在整个的行情都是看涨,比方说明天买到手的股票,就比今天贵,这个趋势不用怀疑,所以许副总才敢夸下海口。 正巧,老冯家和老张家也是这么看的,在他们来之前,睿哥儿已经把道理给他们分析过了,这会儿张老头直接就说:“按你说的来办,小许啊,真是太谢谢你了,你都帮我们交割了吧。” 许副总也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如今这上海的股票难买,上海人都知道拿住了就不要卖,坐等升值就好了嘛,谁卖谁傻,因此市场上很难看到股票。 他手里有这么多资源,当然要优先便宜自家的亲戚了,包括他自个儿,也打算满仓买进去,借钱也要买,至于外面那些人,不给他茶水费,那是压根买不到的,谁让股票那么紧俏呢。 第223章 两个老头子负责把股票倒腾到证券所去卖, 冯老太和张老太却已经返回到了花园洋房。 如今他们的洋房,可比以前干净漂亮多了。 这条安安静静的街道, 连一辆公交车也没有, 只有那一棵棵高大的法国梧桐,像战士似的拱卫着别墅,树顶上那些巴掌大的叶片, 筛下朵朵光影,给周遭的风景,营造出恬静的氛围。 所以刚一走进院门,张老太就夸开了。 “咱这洋房选得好,周边的环境清静, 也没什么闹腾的, 咱们上年纪, 最看重的就是这个。” “可不是嘛。” 这话说到了冯老太的心坎子里去, 她打量着花团锦簇的大花园,对中介的工作十分满意。 “这钱花得值,小吴他们派人帮忙打理花园, 我看那些人是用心在干活儿的, 这地上也没有泥土、草啊什么的,花儿开得好,水龙头也没有锈味儿。” 她嘴里的小吴,就是以前帮他们买洋房的中介,人家的生意干得好,已经连续在上海开了好几家分店, 自个儿当了老板,也承包一些别墅的绿化和保洁工作。 这不,两个老太太都对他的工作非常满意。 张老太还说呢:“我刚才进去看了,就连床单和被单,他们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咱们只要铺上去以后就能睡觉,简直太方便了,下次见到他,我要好好夸夸他。” 两个老姐妹在这头聊着天儿,娃娃们却嬉笑着,奔跑在花园的小径上。 他们从冯家花园的这头,穿过一道白『色』的半圆形拱门,对面就是张家的花园了,两家连在一块,随便娃娃们往哪里走,都是属于自家的地盘。 “你们,”冯老太冲他们呼喊:“别撒欢了,要不要跟我去菜市场?” “要!”“我也要,带上我。”“我要去,我要去。”娃娃们很听话地走了回来。 萌萌撒娇说:“我也要去。” 冯老太点着她的小鼻尖,笑得很慈祥地说:“少不了你的,那就都去吧,你们想要吃啥,到了菜市场自己挑。” 她回屋里拿了两个兜子,和马桂花一人一个挎在胳膊上,就跟无数个上海太太一样,出门买菜去了。 家附近没有公交站,他们走到外面的路口,才终于搭上车,两个站就到了,下了车就是菜市场。 那声音闹腾得哟,各种吆喝声,街坊们讨价还价的声音,还有互相之间遇见了,寒暄来寒暄去,一不小心声儿就大了。 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让人感受到了生活的热情。 “就是这儿了。”冯老太叮嘱说:“你们小娃娃跟紧一点儿,别待会儿走丢了。” “嘻嘻哈哈……”几个娃娃都在窃笑,大娃指着弟弟妹妹说:“『奶』,你也不看看我们都多少岁了,还能走丢呐?” 冯老太一瞬间有些愣神,在她前面的,年龄最大的大娃,已经十八岁了,完全是个大小伙子。 他弟弟二娃也已经十六岁,鼻子底下都长出胡子来了。 睿哥儿更不用说,他生得高大结实,不认识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已经成年了呢。 就连最小的萌萌,今年也都十二岁了,这会儿披散着头发,很有些大姑娘的样儿。 冯老太感慨地说:“唉,我真是老咯,转眼间你们都这般大了。” “『奶』,你一点儿也不老。”二娃的嘴比蜜还甜,他比划着说:“你比人家十八的姑娘还年轻呢,跟萌萌站在一块,简直就像两姐妹。” 他说得真真的,纯属于睁开眼睛说瞎话,却成功地把冯老太逗得哈哈大笑。 张老太也很有些感慨地说:“不管你们长到多少岁,在你们『奶』『奶』心里,也还是小娃娃,需要人照顾呢。” 这样说着,她就指挥起了自家的孙儿:“睿哥儿,你看着点儿萌萌,别让人碰着她。” “知道啊,『奶』,我警醒着呢。”睿哥儿下了车,始终都跟在萌萌的左手边,为她挡去路人的窥视。 萌萌的右手边是二娃,大娃走在后面压阵,两个老太太走在前面,一群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菜市场。 “这个茄子怎么卖?” 那摊主说:“一斤一『毛』五。” “哎呦便宜,给我来俩。” 冯老太接过那俩茄子,直接递给了大孙子。 “那排骨不错,多少钱?” 卖猪肉的摊贩说:“八『毛』钱。” “那你给我砍三斤,多了吃不完。” 同样地,也递给了大孙子。 走到鱼市,她指着案头上的海鱼问:“这条鱼怎么卖呀?” 鱼贩子伸出大拇指说:“新鲜的刚捞上来的,鱼头和鱼尾,七『毛』,鱼肚卖一块。” “比咱们村里贵啊,”她和老姐妹交流着眼神,就拍板说:“给我把这个鱼肚砍了,我都要。” 走到水果市场,大娃二娃手里的兜子已经装满了,睿哥儿也双手拎满了东西。 “再买个西瓜,我看那挺水灵的,买一个。” 得,再扛了个大西瓜回去,够两家人吃好几顿的了。 两个老太太再加上萌萌,这三个女人逛起街来,甭管它是菜市场还是别的什么,她们都能逛得津津有味儿,丝毫不觉得累。 张老太还有些舍不得离开这儿,她指着周围的水果摊说:“上海的菜市场,东西就是齐全,什么苹果呀、梨,还有菠萝、荔枝、龙眼什么的,我刚才还看见有葡萄,还有一种什么?猕猴桃,哦对对,直接在菜市场就能买到。” 冯老太深深地认同她:“是啊,住在上海就是方便,想买啥随时都有,咱们村里就没有这样的便利了。” 她指着萌萌手里的果实说:“比如这龙眼和荔枝好了,咱们哪回想吃了,还得专门跑到省城里去买,不光比上海卖得贵,还不新鲜,听说都是从南边运过来的。” “我就奇了怪了,咱们比上海离南方更近,咋水果到了咱们那儿,比上海还不新鲜呢?” 带着这个疑问,冯老太回到了家中,该做晚饭了。 娃娃们帮忙择菜和洗菜,这些活儿,他们都是做惯了的。 就连萌萌都能小『露』上一手,做出几道经典的菜『色』出来,等这些饭菜做好了装盘,两家的老头子刚好回来了。 “怎么样?股票卖出去了没有?”不等他们走下,冯老太就着急地问。 “卖了,”冯老头一开口就在笑,他拉开凳子坐下去说:“行情不错,今天他们下班,我和老石头就去把赚来的钱,存进银行里,明天我们还要去。” 他们带过来的股票还有很多,需要慢慢儿地卖,两个老头子肯定是走不开的。 “你们自个儿待在上海,能行不?” “有啥不行的?”冯老太回答得,甭提有多骄傲了:“刚刚我们就自己去了菜市场,不然你吃的这些菜,是从哪儿来的,你们只管去把股票搞定,我和睿哥儿他『奶』负责带好娃娃们。” 张老太也喜滋滋地说:“咱们不是在上海买了很多房子么?接下来正好有空,咱们多过去看看。”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担忧地说:“以前没人在跟前盯着,都不知道他们把房子搞成啥样了,得自个儿看看才能放心。”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夜过去,他们兵分两路。一伙直接奔向证券营业厅,另外一伙儿,则是慢慢地起床、吃饭、喝早茶,一点儿也不着急,折腾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大娃手里拿着地图,睿哥儿负责带路,二娃帮忙拎包,有这三个小伙子在,冯老太张老太和萌萌,她们压根没有事情干,只管打着阳伞,跟着他们走就是。 “上海好是好,可就是太热了。” 刚走出去没几步,冯老太就热得额角直冒汗,一抬头,天上那太阳正明晃晃地照呢,好像太阳光不要钱似的,这还是在早上,要是中午或者下午出来,那不得晒成人干么。 这天气,太不适应了,张老太难受地哈着气说:“比咱们那儿都热,像个焖锅一样,我都快蒸熟了我。” 上海夏季的酷暑,不是他们这些外地人能忍受的。 萌萌连忙刷地打开了纸扇,挤到两个老人的中间说:“我给你们打扇。” 她卖力地摇着扇子,背地里却催来了一股风,瞬间让大家伙儿都凉爽了许多。 张老太享受着微风的吹拂,很惬意地说:“够了萌萌,『奶』『奶』已经很凉快了。” 她笑弯了眉『毛』,还对冯老太夸奖说:“萌萌这孩子很有孝心。” 听着别人夸自家的萌萌,冯老太比她自己被人夸,还要开心,她心里骄傲得要命,面上却还装作谦虚地说:“嘿嘿,我家孩子就这点好,女孩子嘛,心细。” 就这样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前面的睿哥儿停下了脚步说:“到了,『奶』,就在前面。” 这一片都是中心城区,很多单位开在这里,相应的,他们给员工建的房子,就选在这附近,全是属于公家的房子,有多的,单位也会放出来卖。 睿哥儿有了北京买房的经验,当初选房子的时候,就专门挑在这里。 他熟稔地指着周围的单元房说,这个,是哪个哪个局建的房子,那个,又是某某部门的房子,难为他能讲得那么清楚,实在是门儿清呢。 “真不愧是小年轻,这记『性』真棒,我就记不住那么多,还是得拿个本子看一看。”冯老太夸完了睿哥儿,就喊着:“萌萌。” “诶,『奶』『奶』,本子在我这儿。”萌萌一边答应着,一边掏出笔记本。 因为家里买房太多,记起来太过麻烦,冯老太就让孙女儿,把每一处房子的地点,都记在本子上,到时候按照本子找过去就行了。 她这样想着,就从包里拿出一大串钥匙,顿时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大娃,你待会儿去开门,别累着你妹妹。” 大娃乐颠颠地接过那串钥匙,这里面的每一把,都代表他们家的一套房子,就好像要去寻宝似的,大娃兴奋地挥手说:“大伙儿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参观房子。”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让他带路,他得认识路才行啊,最终还是要靠睿哥儿。 他把大娃拉了回来,“旁边那是公家人的房,咱们有几套都租出去了,隔壁这一栋,才是咱们今天要去的地方。” 他带领大家伙儿来到了楼下,这栋六层高的单元楼,底下三层被老冯家买了,上面那三层,又被老张家买了,上下加在一块,就把这栋楼给包圆了。 大娃打开楼底下的门禁,接下来的每一间房都配有钥匙,他想着格局应该都差不多,就随便打开了一间。 门开了,冯老太的好奇心,也在看到狭小的房间以后,变得失望。 “哎呦喂,这种地方哪儿能住人呐?这也忒小了。” 她穿过客厅,站在厨房门口,很挑剔地说:“这个厨房能站两个人么?站在里头会不会转不开身啊?还有这客厅,家里来人都坐不下。真不知道城里人怎么想的,好好的乡下不住,非要住在这种鸟窝。” 大娃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很识货地说:“『奶』,人家城里人要在城里上班,不住在这种地方,你让他们住哪儿?有这么大的房间可以住,他们就该偷笑了,很多人买不起房子,到现在还住在下只角呢。” 大娃在上海待了没几天,已经学会了一些很时髦的词语,比如这“下只角”,就是其中的一个,意思跟贫民窟差不多,也不是每一个上海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睿哥儿也帮着解释:“冯『奶』『奶』,这间房子不算小了,三房一厅,又有厨房又有厕所,不是单位里的小领导,都分不到这样的好房子。你看那外面,还有阳台可以种花儿,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只要能买上这么一套,他们一家子就够住了。” 他接着解释:“在那机关里,行情不是越有钱越好,分房子得按照级别来,级别高的,才能分得到好房。” 他指了指天花板说:“比如咱们这二三四楼的房子,有三房二的,也有四房二的,就是给官儿们准备的。再往上的官儿,他们分到的就是小别墅了。” 冯老太听得一愣一愣的,很好奇地追问:“那楼上呢?不还有两层么?” “楼上那些都是小房,尤其是六楼,它连着天台,冬天冷、夏天热,哪儿能给领导们住啊?” 他很滑稽地摊开手说:“那都是给机关里小年轻留着的,面积小不说,还得每天爬楼梯。” “啧啧啧,”冯老太压根想象不出,她很同情地说:“这可怜见的,我爬两层楼梯都嫌累,人家得天天爬,还是咱们乡下好哇,地方大,还宽敞,咋样都住得开。” 萌萌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奶』,住在城里,也有城里的好处。” 她掰开手指头,一样样地仔细盘算。 “咱们这儿是公家小区,进出有门卫守着,不用担心不安全。里头还有小公园,邻居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儿,随便碰上哪个,最起码也是个官儿吧。” 睿哥儿机灵地打着响指说:“妹妹说对了,外面很多人想要买,不过现在买不到了,咱们这些房子的价钱,已经彪高一半了都。” “啥?这就涨一半啦?”不说冯老太不敢相信,她的老姐妹张老太也不敢相信啊。 萌萌的两个哥也在催促:“你快说说,小睿,这房子是咋涨起来的呀?”他们一头雾水,“房子咋还能涨钱呢?不是卖多少,就是多少么?” 睿哥儿解释得不慌不忙:“就像妹妹说的,住在这些房子里好处太多,也省心很多,人人都想要,价钱自然就涨上去了,以后还会涨得更高。” 这话里的意思美极了,大伙儿想着他们除了这一处,在别的地方还有很多房子,那些房子要是通通涨价,不得值老钱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更稍稍肥一点儿,等我有空会多码字,么么哒。 第224章 离开这处单元楼, 他们又跑了好些个区,静安呐长宁徐汇这些, 都是公家建的房子, 质量杠杠滴好,环境也不吵闹,两个老太太都觉得十分满意。 这些地方还属于比较偏的位置, 空地多,建好的房子,也比黄埔那边大一些。 冯老太终于有了些笑模样地说:“这边的房子才有点儿像样子,比黄埔那里大多了,装修也还行, 没啥味道, 我看那个小吴, 是干正事儿的, 嗯,不错。” “可我听睿哥儿说,”张老太太指着自家的孙儿, “这边的房子, 比不上黄埔那边值钱,毕竟是区里的单位,还是市政的值钱一点儿。” 她琢磨来琢磨去,最终总结出一个道理:“买房子,还是要选在重要的位置上,好的位置, 比大的房子还值钱。” 冯老太点了点头,她对上海人的生活,还是有些了解的,唏嘘地说:“可不是,他这边的人上班辛苦,每天来来回回地坐车,就要花上好长时间,小娃娃们上学也得坐车,住得近一点儿,还是很有好处的。” 睿哥儿笑『吟』『吟』地和萌萌聊着天儿,这时候开口了:“『奶』,你们就别『操』心了,上海真正的市中心,也就这么点儿地方,以后肯定还要往边上建,现在偏,以后就不偏了,不信你们等着瞧好了。” 他对这一点儿很有信心,上海的发展就是这样,或者说,任何一个城市都这样,往外扩张是免不了的。 要不是那些偏僻的地方,现在还没有什么人在开发,睿哥儿都想先在那边买上了,天底下只有买房子这种事儿,可以坐等着赚钱,比其他的生意轻松多了。 尽管便宜,可这样的一套房子加起来,价钱也不少了。 大娃在心里估算一番,他数学好,很快就算出了数字,被自己给震惊到了。 他惊讶地说:“这儿的房子,就算它三千一平方好了,一套这样的,也要三十好几,将近四十万,上海人的工资比咱们省儿高,顶破天了也就四五百吧,普通人不吃不喝,也要七八十年才能买得上啊。” “我天,这房子卖给谁去呀?”他两只眼里闪着圈圈,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 萌萌纠正他说:“大哥,你还漏算了一条,上海人得长到十八岁,才能出去工作,那他得等到一百岁,才能住上房子。” “嘶!”二娃也震惊地抽起气来,他本来以为三十多万没有多贵,却没想普通人压根买不起。 他皱着两条眉『毛』,显然愁煞了心,苦着脸儿说:“『奶』,咱们手里屯了这么多房子,以后卖不出去了,咋办?” “谁说卖不出去的?那咱们是怎么买到房子的?” 出乎他的意料,冯老太十分淡定,她是这样说的:“上海这边,有钱人多得很,做生意的都海了去了,这些人赚到了钱,难道不买房子啊?” 她睨着二娃,很有人生经验地说:“你说的那种是普通人,就算他是普通人,总也有几个有钱亲戚,借一借不就有了嘛,关键是他们想不想买。” 根据她这些天的观察,上海人就像海里的鱼一样多,这座城市甚至比北京都要繁华,怎么可能卖不出去房子,那必须不用担心。 想到了大娃刚刚参加完高考,她甚至还承诺了:“大娃,你要是能考到这上海来,家里的房子,我就分一套给你。” 大娃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他咧开嘴欣喜地笑,狡猾狡猾地说:“『奶』,那要是我考到北京呢?你分不分?” 今年他高考,只填了三个地方的志愿,分别是北京、上海和省城。 全家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省城的可能『性』大一点儿,就让他填了省里的农业大学,想着郝教授在那儿,如果能被录取上,方方面面也都有照应。 冯老太对他考上北京,不是很有信心,却还是鼓励他说:“等你考上了,我就分。二娃你也有,别说『奶』『奶』不疼你们啊,一套房子你们也知道,值好多钱啦,我们虽是农村来的,也不比城里人差。” 大娃连连答应下来,笑得比吃了蜜还要甜。 “那我就先谢谢『奶』『奶』了,我才刚成年呢,就有套房子到手了。” 看他那得意的样儿,冯老太忍不住泼他冷水说:“你先别急着谢,等你考上大学再说吧。” 对大娃的成绩,她还是心里有数的,算不上多好,也算不上多坏,勉勉强强在县里的一中,只能排到中列。 事到临头了,冯老太也不再『逼』他,非要考啥清华呀、北大啊,她明白自家的孙子,不是那块料,状元不是说考上,就能考上的,那得十分厉害才行,她家这孙子,要是能考上一批的好大学,她就该烧高香咯。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在上海过得好好的,给自家的房子添置了不少东西,还委派了小吴的公司帮忙管理,想着尽快给租出去。租金再少,那也是钱呐。 冯老头和张老头两个人,天天倒腾股票,最后赚到的钱,比许副总当初给他们估算的,还多出了两千万。 这钱几乎是白来的,喜得两家人见天儿乐颠颠,梦里都带着笑呢。 上海待得确实舒服,可他们不得不走了,得趁着这个热乎劲儿,把深圳的股票也给处理了。 冯老头催着他们说:“咱们别在上海耽误时间了,快点儿去深圳,把股票卖了才放心。” 两家人都是同意的,就收拾好东西赶回桃源村,准备从家里捎带上股票,就去深圳。 谁成想,他们才走进村里呢,就听见有人喊了。 “老村长,你们总算回来了。”这个热心的村民拦住他们,大着嗓门说:“你家大娃的成绩出来了,他考了好高分,考上大学啦!” 大伙儿立刻被这个消息给定住了。 冯老头紧张地揪住这个村民,一迭声地追问起来:“大娃考了多少分?学校来通知了吗?” 这个村民就尴尬了,他挠了挠头发说:“老村长,分数我也不知道,前几天有人来通知的,我就是听了那么一嘴儿,反正是考上大学啦!” 他回想起学校来人的场景,看大娃的眼神中,就带着敬畏。 尽管他的年龄,比大娃还要大上一轮,可人家这是文曲星下凡啊,都考上大学了,以后就跟他们这些人不同了,这点见识他还是有的。 这个村民连声恭喜道:“老村长,你家大娃出息大发了,先去当大学生,以后毕业了,再当大官儿,你就坐等着享福吧。” “哈哈哈,这要看他自个儿,娃娃们以后做啥,得让他们自己选。” 冯老头从内到外都非常喜悦,想他冯胜利也有这么一天,家里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一个大学生,这比他赚到了多少个亿,还要来得开心。 当下他们也顾不上寒暄了,连忙往家里赶,见到冯益民就问:“益民啊,咱们家大娃,是不是考上大学了?” “是啊爸。”冯益民肉眼可见地高兴,他满意地瞅着自家大儿子说:“考了585分,被北京的人民大学录取上了,喏,通知书在这儿。” 他郑重地把一个信封拿出来,交到了大娃的手上,连他自个儿都事先没有想到,大娃竟然能考得那么好。 苏婉这个做人母亲的,也特别兴奋地说:“总分710,咱们大娃考了585,超过人大的分数线一分,险些就错过了,实在是祖宗保佑。” 她一直有个遗憾,当年她考上大学,最后又放弃了,心底就存了个大学梦,现在她大儿子给她弥补上,她比任何人都高兴。 大娃自个儿也激动得快要傻了,他的嘴巴都咧到脑后跟去,把那张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一点儿真实感也没有,他这就变成准大学生了?人生咋就这么惊喜呢? 这份神圣的录取通知书,在全家人的手上传来传去。 轮到了萌萌这里,她仔细地瞅了瞅封皮,又翻到了里面,从头看到尾,然后她抬起脑袋,非常崇拜地说:“哇哦,大哥你真厉害,考上那么好的大学,以后我就有大学生哥哥了,别人都要羡慕我。” “让他们羡慕吧,就咱们家有大学生。”二娃也很是崇拜,他的成绩跟大娃差不多,大娃都能考上大学,他想着自个儿也能考上。 全家人都特别激动,冯益民却些遗憾地说:“那天送录取通知书,你们都没在,哎呀,那场面,别提有多隆重了,学校的老师亲自送来的,还有教育局也派了人,恨不得敲锣打鼓,全村人都跑出来看了,一看,全家就我和你妈,就送到了我们手上,还拍了照。” 他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倍儿骄傲地说:“村里的人不知道有多羡慕,个个都跟我恭喜来着,大娃你要是在就好了。” “没事儿,咱的通知书是实打实的。” 苏婉很老道地讲:“大娃你考这么好,学校里的老师,功劳最大,前天还有同学来找你,要凑你一起去感谢老师,对,就是你那个姓肖的同学,你抓紧时间去一趟,看老师们有啥交代的没有。” “好嘞,我明天就去。”大娃兴奋得很呐,一口就答应了。 这是正经事儿,家里人都非常支持,冯老太还特意准备了很多礼物,让大娃带去送给他的老师。 这年头,大学生稀罕得紧,个个都是天之骄子,以后毕业了,工作也不用愁,那直接国家包分配的,都能吃上公家饭,这比什么都强。整个桃源村儿,还没有一个大学生呢,目前就出了大娃一个。 苏婉是搞教育的,她很内行地说:“今年高考改革,大娃这一批,是计划中录取的,连学费都不用交,每个月还能领到补贴,我是没想到啊,他能这么有出息。” 自家娃能考上大学,还是那么好的大学,她这个做母亲的人,心底的那股子喜悦,就甭提了。 大娃隔天跑出去一趟,回来以后,却有些闷闷不乐。 全家人都等着他呢,瞧他那苦瓜一样的脸『色』,冯老太就很纳闷地问:“你是咋滴啦?不是去见老师了么?咋皱着一张脸呢?” 大娃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忽然用力地拍着大腿,嗷嗷地叫嚷起来。 “早知道我当时就报清华北大了,我那分数,超过清华整整9分,比北大都超了5分!” 他越说越后悔,整张脸都胀红了。 “我们学校里,有个人比我考得还低,人家就被北大录取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儿?这是咋说来着?” 大伙儿齐刷刷吓了一跳,连忙追问大娃,这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大娃他高中学了理科,一共考七门试,满分就710分,他考了585,大大超过了他模拟考试的成绩。 大娃后悔呀,他又是拍大腿,又是锤胸口。 “我们学校那破模拟,跟人家真高考完全相反了,我英语考得特别好,数学也好,别人政治都不及格,我考了八十分。哎呀,悔死我了,我干嘛不报清华和北大?再不济,报个复旦也好啊,我那分数,比复旦也超了。” 这事儿他是真没想到,他模拟考试考得一般,根据那成绩去填志愿,他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填了人大,要不然,甚至连人大也捞不着,谁能想到等高考的成绩出来,他超常发挥了那么多。 清华呀,北大呀,就这么错过了。 大娃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恨不得能穿越回去,把当时填志愿的自己,狠狠地臭扁一顿。 家里人一阵无语,他们都感到非常心痛,大娃的成绩又不是不到位,明明分数都超过了,偏偏填志愿的时候不敢报,生生错过了最好的学校。 “这都是命。”冯老头长叹一声。 他说不可惜,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清华和北大,那是人人都知道的好学校,自家孙子差点儿就能被录取上,现在变成人大,虽说也很好,可毕竟差了一点儿什么。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安慰自己说,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冯老太就没想那么多了,在她心里,清华、北大、人大,那都差不多,不都是很好的大学么。 她乐滋滋地说:“大娃你不用后悔,人大就很好,你听那学校的名儿,中国人民的大学,直接国字号往上了,你好好去读,考上大学只是第一步,以后的人生路,还长着呢。” 就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给大娃盘算好了。 “你去北京好哇,比上海都好,北京有你姥姥姥爷,他们能照看着你。咱们家在北京也有地方住,你去北京我就放心了。” 她『摸』了『摸』大孙子的头,十分和蔼地说:“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高兴一点儿,这是喜事儿啊,天大的好事儿。” 确实是这样,大家伙儿终于『露』出了迟来的欢笑,就连大娃自己也笑了。毕竟他学校里,还有那么多人没考上呢,他能考上,就已经是胜利了。 安慰好大娃,冯老太连声催促起了儿媳『妇』:“小婉,你赶快去给你爸你妈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等到了八月底,咱们就让大娃先过去北京。” “妈,我这就去打。” 苏婉其实早就已经打过电话了,但不妨碍她再打一次。 她虽然嫁到了农村,但她男人有出息,孩子也有出息,事实证明了,她当年的选择没有错,她要把这份喜悦,好好地和娘家人分享分享。 全家人都围着大娃在笑,萌萌崇拜得不得了,她眨巴着星星眼,已经在脑海里,畅想起了大娃读书的场景了。 她越想越美,扑到了大娃的膝盖上,仰着小脸儿撒娇说:“大哥你是最棒的,等你去到北京念书,我就去北京找你,咱们再和向华姐姐、向远哥哥他们一起去玩。” 大娃及时扶住了她,乐呵呵地说:“行行行,萌萌你来北京,不用去找别人,哥哥就能带你到处去玩。” 他明白后悔也没有用,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这事儿改变不了,与其埋怨来埋怨去,不如愉快地接受它。想通了以后,大娃也就开心了,对上大学的事儿,充满了憧憬。 冯老头虽说遗憾吧,但也不是特别遗憾,人大也是好学校啊,在他们民间还有一句流传:清华北大再好,都不如人大。因为人大,是那些官儿们子女读书的地方。 他『摸』着下巴,喜滋滋地说:“大娃你这回,给我赚了大脸面,我看看啊,你是咱们整个冯家里,唯一一个大学生,也是咱们村儿第一个大学生。” “就冲这个,我冯胜利这辈子就值了,以后在祖宗面前,也能抬起头来。” 他的眼中隐含着泪光,眨了眨,很快又隐去了,继续欢喜地说:“所以我决定,要给你摆个流水席,好好地庆贺庆贺。” 冯老头说要摆流水席,那就肯定要摆。他生意做得广,场面大,一个个电话打出去,一封封请柬发出去,就召集来一大帮人,挑了个吉祥的好日子,准备狠狠地庆祝庆祝。 到了正日子里,全村的人都来了,十里八乡的那些亲戚朋友也都来了,还来了不少城里的大老板啊、大官儿啊什么的,大伙儿在晒谷场上团团坐好,就等着开席呐。 冯老头做生意久了,场面话那是说来就来,还十分地接地气。 “乡亲们,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来参加我大孙子的升学宴。” 冯老头站在临时搭出来的讲台上,笑得牙龈都豁出来了,他拍了拍身边大娃的肩膀,谦虚地说:“我这个孙子啊,没啥出息,考试就考了585分,被北京的人民大学录取上了。” 他哈哈大笑,很明显是在说反话。 “虽说他没啥出息,可我做人爷爷的,心里也高兴啊,所以我就请大伙儿来,一起乐呵乐呵,也陪我这个老头子高兴高兴。” 说到这儿,他还对着宾客们拱了拱手。 “你们能来,就是给我冯胜利面子,千万不要客气啊,一定要多吃多喝,你们吃得开心了,喝得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好了,废话我也不多说,大伙儿开吃吧。” 他潇洒地挥了挥手,就带着大孙子下去了,跟自家人坐在一桌。 不一会儿,那菜品就一道道地端上来,为了今天的宴席,冯老头把宾馆里的服务员都调来了,担心不够用,他还从外面雇了好些人。 做菜的厨师也是专业的,不光请了冯老二饭店里的大厨,还请了宾馆里的厨师班,让厨师们通通都来帮忙了。 不得不说,专业的,做出来的饭菜就是不一样,味道相当棒那就不说了,只说那些菜的颜『色』、形状还有摆盘这些,都非常非常讲究,一看就知道,不是随便糊弄的,宾客们都被冯老头的大手笔惊住了。 第225章 渔村的宴席, 当然少不了海鲜。 拳头大的鲍鱼,一人一个。海参鱼翅汤, 一人一蛊。 生猛的大龙虾, 整条直接蒸熟了,就这样摆上桌,钳子还张牙舞爪地, 特别霸气。 进口的帝王蟹,用冯老二的关系弄来的,掰开粗壮的蟹腿,里头全是肉。 当然还少不了名贵的石斑鱼和大黄鱼,至于本地产的鱼呀虾呀蟹呀, 还有各种各样的贝壳啊海螺、海带海菜什么的, 能想到的这里都有。 蔬菜瓜果那就更多了, 桃源村本就是产地, 全要了最新鲜的货『色』,品种任挑,当然是捡好的来。 比方说那些硕大的红西瓜, 不要钱似的敞开供应。新鲜的芒果, 拿来直接榨汁。树上的椰子,也给它摘下来榨成汁儿,味道好极了。 宴席上,娃娃们都不屑去喝别的饮料,这纯天然的水果汁儿,比那饮料好喝了无数倍。 大人们更有口福, 还有本地村民酿的灵芝酒可以喝,真的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乡亲们虽然日子好过了,但也不是经常能吃到这些贵重的玩意儿,就冲这个帝王蟹,和这个鲍鱼,他们就都知道了,老冯家这场宴席办得隆重。 宾客们更是惊喜,那些当官儿的,还有生意场上的人,倒不觉得有啥。 关键这里头,还有好些游客,他们大多是来旅游的,听说这儿要办升学宴,顺便也来凑凑热闹。 没想到这个宴席,档次那么高,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联想到他们只送了那么点儿礼金,游客们就迟迟不敢下筷子,有那脸皮薄的人,当场就起身,补礼金去了。 这家的宴席办得讲究,他们也不能白吃白喝不是?那太丢人了。 老冯家办这场宴席,目的不是为了敛财,纯粹就是高兴。所以客人们给了多少礼金,他们回的礼物,也绝对不会让客人吃亏。 这不,那些给了礼金的客人,回头宴席结束的时候,一个个都拿到了礼品。 “哎呦,精装的大豆油,这一桶拎着挺沉,还有这些礼盒都装了啥?” 一个冯家的亲戚拿到了礼物,和他婆娘在旁边拆开看,那些礼盒当中,有干制的海鲜,还有熏干的野菜和铁皮石斛,都是出口到日本的好东西。甚至还有一小箱子矿泉水,也不多,里头就两瓶。 可别小看这两瓶矿泉水,光这个水,就值小一千了,包装得格外精美,很显然是出口到外国去的好东西。 “这咋好意思呢这?”他和他家婆娘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毕竟他们给的礼金都没有一千呢。 这个亲戚为人老实,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可不敢收,巴巴地拎回去说:“益民媳『妇』儿,你家这回礼是不是送错了?” 他把那些礼盒摊开来,觉得益民媳『妇』应该知道里头是啥东西,就不用他说了吧,要是弄错了,得赶紧还回去。 没想到苏婉却摇头了,她笑着说:“娃儿他伯,给你的礼就是这些,我这儿都有单子记着呢,不会弄错。” 为了避免亲戚尴尬,她还很善解人意地说:“我婆婆说了,你们是亲戚,又专门过来吃席,还送了礼金,这一点儿回礼,就是我们的小小心意,你千万要收下,沾沾喜气嘛。” 凡是今天送礼金的人,老冯家的回礼,也绝对不会让人失望,保证能值回礼金钱,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花花轿子众人抬,老冯家很明白这个道理。 果然,那亲戚和他婆娘都笑开了花儿,当场就夸她说:“敞亮,你们是真大方,叔知道你家底子厚实,就不瞎跟你客气了。这礼,我厚着脸皮收下。大娃考上了好学校,我心里也高兴啊,益民媳『妇』儿,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呐。” 有了这些礼物来往,宾客们就更加满意了。老冯家虽说没赚钱,还贴进去一些,可他们也高兴啊。 送走了宾客,老冯家也准备要去深圳了。 “这事儿不能耽误,你们说是坐飞机去呢还是?”宴席刚过,张老头第二天就来找他们商量。 冯老头想了想说:“上次去上海,咱们就是坐飞机去的,带那么多行李很麻烦,还老是担心不安全,我看深圳离这儿不远,要不咱们就自个儿开车去?” “能行吗?”张老头想到了他自个儿的年纪,有些为难地说:“就咱们两个老头子,到深圳怎么也有一千公里了吧?” “怕啥?我年纪比你还大呢,我都不怕,你怕啥?” 冯老头把胸口拍得嘣嘣响,还故意激将说:“老石头,你是不是怂了,这可不像你呀。” 他的眼神从张老头的脚底,看到了他的头顶,很有些瞧不起的意思,张老头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谁说我怕了?不就是一千公里么?咱自个儿开车去算了。” 他挽尊说:“我是担心娃娃们太小吃不了苦,才跟你提那么一嘴,你还以为我怕了,笑话,我会怕么?” 萌萌一直坐在旁边听,她嘻嘻地笑着说:“张爷爷,我知道你不怕,你最勇敢了。我大哥也会开车,你和我爷爷要是开累了,让他载我们。” 大娃有驾照,就连二娃和睿哥儿,他俩开车也很熟练,只不过年龄不到,办不了驾照,平时只能在山里的公路上开开,开不到外面去。 卖股票的事儿,真的不能耽搁了,他们商量好了以后,隔天就各自开车,载着自家老婆子和娃娃们,跑深圳去咯。 一路向南,他们当天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广州,在广州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深圳,时间掐得刚刚好,也不会太累,就当是在玩了。 “『奶』,这儿真是深圳么?”二娃扒在窗口上看风景,他回过头来,很有些不敢确定地说:“我咋感觉这儿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小时候来过深圳,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深圳也由一个大农村,变成了今天繁华的都市。 二娃生怕别人不相信,还指着路边说:“那儿那儿,我记得以前全是工地,周围还种满了庄稼,好家伙,现在都起高楼了。” “你没看错,这儿就是深圳。”冯老太也有些感慨,这些年深圳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实在是巨变惊人啊。 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街上到处都是行人,热热闹闹的。小轿车也多了,马路又大又宽敞,还种满了鲜花儿。 这会儿,火红『色』的凤凰花儿开得正艳,行走在这样的马路上,他们就好像走在森林里。 二娃由衷地说:“啧啧,这样城市真是太美了,了不得!啥时候咱们县城,也学学深圳建成这样,那该多好哇。” 冯老头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别做梦了,人家这里是深圳,全国人淘金的地方,要啥有啥,国家都非常重视的,咱那犄角旮旯,哪里比得上。” 他们年纪大了,确实不抱希望,可娃娃们心里,却不这样想。 也许他们还年轻,对未来还有很多梦想,深圳的繁华和热闹,给他们的心灵里,种下了一棵小小的种子。 他们盼望着有一天,家乡也能像深圳这样,建设得越来越好。而这,需要他们去努力。 沿着深南大道,他们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宾馆,也没敢多休息,就拉着娃娃们去到了证券营业所。 卖股票了。 “我的妈,这儿的营业厅,比起上海来,人还更多。老天爷,简直好像蚂蚁似的,太可怕了。” 冯老太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从他们这个角度望过去,那营业厅外边排队的人,一眼看不到头,一个挤着一个,密密麻麻就好像蚂蚁在搬家,消失在街的尽头。 他们家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护着萌萌和各自『奶』『奶』,冯老头打尖儿,张老头垫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从大门外面挤了进去。 就这,还有人有意见了。 “干什么干什么?不知道先来后到啊?到后面排队去!” 一个油腻腻的彪形大汉,看上去应该两三天没有洗澡了,他发现居然有人敢『插』队,顿时恶狠狠地叫嚷起来,立刻所有的人都朝他们看。 发现他们是老头儿老太太,大伙儿也不客气。 “不许『插』队!要买股票就排队!我们都是排队来的,你们凭什么不排队!” 冯老太他们夹在人群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不好骂人,再说人家有道理啊,都以为他们要『插』队呢。 “啧啧,这火气大的,不说好了要来接咱们的嘛?咋还不来?” 冯老太催促起了自家的老头子:“你快点儿给人家打电话呀,这些人的眼神都快吃了咱们。” 群情汹汹的,只要冯老太他们真敢『插』队,他们说不定就要动手了。 这些人有深圳本地的,也有从外省过来的,他们千里迢迢地赶来,就为了买几张股票,现如今谁不知道,股票啊,那就是发财的玩意儿。 为了这股票,他们能够两三天不洗澡不睡觉,熬着也要把股票买上。人群中有男有女,这会儿也顾不上防备了,为了不让人『插』队,他们能挤做一团。 眼看情形不好,萌萌赶紧说:“你们误会了,我们是来卖股票的,不是来买股票的,让我们进去,你们就有股票买了。” “是么?你们真有股票?”这消息的威力不亚于原.子.弹,瞬间在人群中爆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 大家伙儿再看他们时,那目光已经亮得像狼,那是对股票的渴望,也是对金钱的向往,生生地把两个老太太吓退了好几步。 “这些人不会来抢咱们吧?”他们可没有把股票带在身上。 “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强盗。” 那个彪形大汉又开口了,很显然他听到了冯老太的话,也相信了他们真有股票,却有些不屑,瞧这空手空脚的,就算有,也不多。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蚊子再小也是肉哇,他们现在就馋肉。 大汉一声大吼:“你们都给让让,让他们进去,他们有股票,让他们卖!” “好~!”这声音排山倒海的,震得人耳朵疼,随着这声叫好,人们就像海水断流似的,哗哗地往旁边让,生生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 好人呐,他们终于可以进去了。两家人逃也似的往里走,生怕再被堵在外面。 大厅里也是人来人往,客户经理的身影就藏在里头,他个子矮,简直要淹没在人群中了,怪不得给他打电话,他都出不来,原来是被困在这儿啊。 他眼尖,已经发现他们了,在人群中跳起来喊道:“嘿,我在这里,去那边,去楼梯。” 大伙儿改了方向,往楼梯那边挤过去,等他们终于爬上二楼,再看彼此时,头发『乱』了,衣服也挤歪了,脸上身上都是汗,实在是太狼狈了。 这一刻,他们咬着牙说:“卖,全部卖掉,再不来受第二回洋罪了。” 冯老太擦了擦汗说:“瞧这情形,那些人都疯了,睿哥儿说得对,这股市风险太大,咱不陪他们玩了。” “卖掉就卖掉吧,我实在不想来挤第二回了。”张老头喘得脸『色』发白,从门口挤到楼上,差点儿去掉他半条老命,钱虽好,可也要留着命享受啊。 张老太太也是一脸恐惧,甚至说:“亏钱也要卖,这股市太疯狂了。” 一时之间,大伙儿把战线都统一了,以至于客户经理上来的时候,他们的说辞都是一样的。 “我们已经决定了,除了深发展的原始股,后面加权的股票和其他股票,你都帮我们卖出去,行不行?” 客户经理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个结果,奇怪的是,他也没多做挽留就说:“可以,你们现在卖也是赚翻了,如果已经决定好,我就帮你们『操』作,确定都是今天卖吗?” 他心里觉得他们都是傻子,如今接盘的人多得是,必须加价码,才能买得到,自然这个价码,就是加给了他。 冯老头坚决地说:“对,股票我们也带来了,都放在车上,可是要咋搬过来呢?你们那门口堵满了人。” 这个问题难不倒客户经理,他当场就给出了主意说:“我让保安跟你们下去,你们把车开到后门,我们在后门交接。” 事关重大,男人们都下去了,这间大户室里只有老太太们和萌萌,她们站在玻璃门的后面,俯瞰着厅里的人。 现在看来,股市正是白热化的时候,就好像一锅沸腾的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每一个泡泡,都代表着财富。 下面那些人,他们以为抓住的是财富,却不知道那只是泡沫,就要被烫伤了,还沾沾自喜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 第226章 这一天, 他们都在大户室里度过,连午饭都是吃的食堂, 那么多股票呢, 一个客户经理压根『操』作不过来,又调了好些人过去帮忙。 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个客户经理瞅着空, 还跟他们讲了:“最近出台一个新政策,要让股东们,都把股票拿出来登记认证,以后你们就不用保管那么多纸了,直接用账户就能交易。” “这……”几个老人家都非常迟疑, 冯老太质问说:“不用股票, 咋证明我是股东啊?你的意思是不是说, 要把股票收回去?这靠谱吗?” “靠谱。” 客户经理很有耐心地讲:“以前股票发行要用纸, 全赖人工『操』作,结果你也看见了,人太多, 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国家都上新系统了,用电脑,登记以后开个账户,你有多少股票,就在电脑里给你记着,想买卖的话, 打电话就行。” “这么方便啊?”冯老太将信将疑,这年头,电脑对于老百姓来讲,还是相当陌生,她压根就没有听说过。 冯老太最关心的,还是股票的安全,她又追问说:“记在那啥电脑里,会不会把我的股票弄没了?” “不会的。”客户经理说得很肯定:“有账户给到你,那账户连着银行,以后你们炒股赚钱了,不用拿现金,直接银行转账,非常方便。” 这个政策刚出来,想落实的话,还得靠客户经理们去推销,因此他说得格外卖力。 “目前新开户的客人,我们都给他开了电脑账户,以后老账户都渐渐不用了,我这也是提前跟你们说,非常安全的,你们不用担心。” 睿哥儿冷不丁地问他:“你们的账户都联网了吗?” “哟,还是小张先生识货。” 客户经理觉得有些意外,忍不住老老实实地讲:“我们系统内已经联网了,总部采购了很多电脑,我们营业所就分到了八十台,目前对点的银行是中国银行,以后还能关联到更多银行,这都是高科技,现在都这么搞。” “那我们要是不开新账户,是不是将来那些股票,就都作废啦?”不得不说,睿哥儿提的问题,就是那么犀利。 客户经理见他好像很明白,就不敢随便糊弄他,终于还是说出了实在话。 “可不敢这样讲,你们的股票,也是花真金白银买的。只不过领导要求,我们再开户的话,就都是电脑账户了,这就是趋势嘛。” “睿哥儿,你说行不行?”冯老太觉得睿哥儿对这方面,很有些了解,那他的意见就十分重要了。 睿哥儿有那前世的经验,他很快就说:“冯『奶』『奶』,我觉得可以,他们这么大一家证券公司,不会骗咱们的。” 客户经理笑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说对了,我们人都在这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将来都是高科技办公,就好像以前我们通讯,基本都靠写信,现在都用电话了一样。” 他说得诚诚恳恳,终于打消了几个老人家的顾虑。 他们吃完午餐就抹抹嘴说:“行吧,跟你去把股票账户给开了,帮我们把这些箱子里的股票存进去。” 他们的座位旁边堆满了箱子,都是不打算拿出来交易的原始股,一大部分是深发展的,小部分是万科的。 说起万科,冯老头就有些嫌弃。 “别人家的股票都涨得好好的,就它万科不争气,我还花一百万美元买的,现在才涨多少?还不到一倍。” 他觉得买这股票,真是倒了血霉了都,去年他和老石头跑深圳,在那广场上,有个小伙子老是缠着他们,一问才知道是卖股票的。 冯老头也不挑,就意思意思地掏出一百万买了些,张老头也买了一百万,其实那股票,都是用港币来计价的。一百万美元,被他们当做四百万港币来使,真是亏大发了。要知道,黑市上的汇率都超过八倍了。 “这么算起来,咱们的股票一『毛』钱没赚,还亏掉底裤了。” 冯老头拧着眉『毛』,语气要多埋汰就有多埋汰,不怪他暴躁,实在是那股票太没良心了,咋就涨不上去呢。 说起这只股票,张老头那也有一肚子气。 “别人都加权,加好几十倍了,就它还在乌龟慢慢爬,诶我说,要不咱们把它了吧?” 没想到,这话除了冯老头赞成,其他人都反对。 张老太反对得尤其激烈:“不卖,说啥也不卖,你没听我跟你说么?咱们在上海买的房子,都涨价了。深圳这么多人,房子肯定也好卖,他们家就是专门建房子的,以后还有的涨。” 就比如说她自己好了,她还准备把股票卖了换钱,好拿钱去买房子,所以她对建房子的企业,也很有信心。 张老头也是妻管严,见老妻瞪着眼睛,他立马就投降了。 “行行行,反正一百万也不多,你不卖就不卖吧。” 这家人真有意思,客户经理在旁边静静地看,他私心里觉得他们这样做很不值,居然卖掉好股票,保留垃圾股,将来有的是他们后悔的地方。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儿,他笑眯眯地说:“你们商量好了,那我们就去把账户办了吧。” 办账户在另一个房间,有专门的人来给他们算。开账户的人,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 萌萌好奇地打量这个漂亮姐姐,发现她拿出几个小红本填填填,又拿出两个印章来,哐哐地盖章。 那些小红本,在另外的几个工作人员手上传递,每个人都盖上了自己的印章,等它们终于传到了萌萌的手上,她看清了,这是股权证明书。 “诶,还挺好,长得跟个存折似的。” 冯老太把小红本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瞅了瞅,除了上面写的字不同,其他地方都很像是一本存折。她买了什么什么股票,分别是多少多少份额,表格里都填得清清楚楚,还落了印章。 这下她可放心了,她觉得这玩意儿就是存折,是她存股票的证明。 客户经理还给她填了几张表,交给她说:“我们这边账户开好了,你们有空,拿到中国银行办理托管,它那边跟我们联网,通了以后就能互相转账。” “真是太方便了。”冯老太彻底相信了,她保证说:“等你们下班,我就去银行办托管,顺带把钱存进去。” 他们独自回到大户室,还对那些小红本稀罕个没完。 萌萌仔细地研究说:“万科有四百一十万原始股,加权一倍到八百二十,占股比例百分之八点七,睿哥哥,这个比例多么?” “多。”睿哥儿笑得很是神秘,他把另外一个小红本,拿过来放在一起,摊开来说:“咱们两家的股权,超过百分之十七,应该算多的吧。” 万科啊,哈哈,那可是牛股中的牛股,王霸中的王霸,要不是他重生一回,还真没有机会买到它。 张老太捏了捏那薄薄的本子,感慨起了科技的力量:“现在办业务真是方便了,不用再搬几箱纸跑来跑去,直接把本子往兜里一踹,空着手就能成事儿,再不用『操』心安全了。” 冯老太也很有同感地说:“是啊,我还以为他说开账户,就是在那啥电脑里面搞,没想到人家有证明,有证明我就放心了。” 他们在大户室里面闲坐,困了还能小咪一会儿,过了下午两点,股市继续开场,吵吵嚷嚷的声音又让他们醒过来。 出去是出不去的,他们还等着保安把一箱箱钱搬进来呢,那么多现金堆在一起,简直好像山一样,可以想象楼下会有多热闹了。 除了冯老头和张老头,其他人都没有亲眼看见过这么多钱,他们简直要发懵了,眼睛闪成了圈圈儿,原先还想计算来着,数着数着都把脑子给弄混了。 “哎呀妈,这得有多少啊?”大娃淹没在钱堆里,深深享受着被钱淹没的幸福感。 二娃手里拿着个计算器,埋头在那里计算起来,他口中念念有词,用一根食指敲个不停,坚持了十几分钟,指关节就痛得受不了。 他把计算器给扔了,趴在那钱堆里说:“不算了不算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数钱数到手抽筋,传说都是骗人的,一点儿也不好受。” “哈哈哈……”萌萌第一次觉得二哥像个傻子,这么多钱呢,他能数得过来么,恐怕再加上她爷爷『奶』『奶』,还有老张家的人,也算不清楚这笔钱。 她烦恼地说:“这要咋办啊?这么多钱,咱们怎么弄去银行?他们要数到天亮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大家伙儿不由得重视起来,本来他们打算三点半就去找银行,现在看来不行哦,光把钱搬过去,就要花好长时间了。 “我给他们打电话,看他们怎么说。” 关键时刻,还是冯老头的大哥大起了作用,对方那储蓄部听见这里有这么多钱,立刻殷勤地表示,他们要过来收钱。 “哎呀,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你了,赵主任。” 冯老头双手握住赵主任的手,上上下下地摇个不停,就好像沦陷区的农民见到了解放军,这赵主任就是来解救他们的呀,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同志,还亲自上门来收钱。 赵主任是领导,他的手下们负责清点现金,他就和客人们坐在沙发上寒暄。 “这都是应该的,你们在我们银行开了账户,揽储也是我们的目标,你们是大客户,我还要感谢你们呢,这两笔钱存进去,我这第三季度的业绩,就算完成了,到年底,都不用愁了。” 领导就是领导,说话就是这么实诚,他知道隐瞒也没有用,索『性』摊开来说,果然赢得了两家人的信任。 “就冲你这句话,我这钱,就还放在你们银行。” 冯老头说得格外豪爽,他再咋样感谢,也只不过是摆姿态,毕竟他已经是身家十几亿的富翁,再没有见识的人,也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说别的,他只要把手里这些钱,从一个银行,存到另一个银行去,赵主任就该吃不消了,这年头,没谁的手里有十多亿现金。 赵主任打的,也正是这些现金的主意。 “冯叔,张叔,我听你们讲,好像对股市不是很有信心,对吧?我也感觉股市有点儿热了。”他说起了场面话,其实他心里并不是这样认为,他手里还拿着很多股票,都不打算卖。 “那这样吧,股市不行,我们也不能把钱光存着,你们是老人家,别的理财我也不推荐了,最好还是存成定期,没有一丝风险,就算是提前拿出来,损失的也不过就是定期利息,活期的利息,还照样给你们算。” 为了彻底把这笔巨款套牢在银行,赵主任也是很拼了。 他伸出五个手指头说:“目前五年期的定期利率,固定都是九厘,这利率够高了吧,你们要是在我们银行存,这利率还能再给你们调高一点儿,十一厘,十二厘,那都不是问题。” 萌萌好奇地问他:“你刚才不是说固定利率么?这咋还能调高呢?” “嘿嘿,冯小妹妹,”赵主任笑得好像自家的长辈一样,慈祥地说:“别人不可以,你们家不一样,是我们银行最尊贵的客人,当然可以享受不同的待遇了,利息你们要是嫌少,我还可以去和总行商量。” 总之他说来说去,那都是可以商量的,只要他们肯把钱存成定期,那他这家支行就妥妥的了,储蓄部的存款,就是银行的胆子和底气。 有了钱,他们才能干事儿,没有钱,啥事儿也干不了,还容易沦为边缘人,银行里的斗争,也是相当现实和残酷的。 他甚至还暗示说:“十四厘,我听总行的领导提过一嘴,可以帮你们去申请申请,怎么样?存成定期吧?” “定期定期,那不就是死期么?”张老太说得可直白了,“五年也太长了,小赵啊,这笔钱我们还有用,暂时不打算存。” “这……”赵主任的笑容垮了,他苦着脸,迟疑地看向冯老头说:“冯叔刚才不是说,要把钱存在我们银行么?” “是啊,”冯老头坚决承认:“存活期也是存嘛,又没有说把它拿出来。” 冯老头很大气地讲:“小赵啊,你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儿,别盯着一些小头小利,这点钱算什么,以后我还有更多的钱要存进来,你们是开户行,怕啥,钱跑不了你们银行。” 他这说话威风凛凛的,用身后那座钱山做背景,确实很有说服力,任谁见了,都要以为他是啥深不可测的大富豪。 赵主任还是不甘心放弃,他又接连劝了好几回,车轱辘滚着,都是那些话。 可惜他主意再正,也正不过老冯家和老张家的人,他们咬紧了牙关,就是不存不存不存,你能拿我咋滴。 到了晚上十点钟,这笔钱才将将算完,营业所已经关门了怕啥,他们转移到银行里,继续加班加点地干,总算把这些巨款都存了进去。 走出了银行的大门,大家伙儿都是一脸疲惫的神『色』。 要说刚开始有钱,那是非常兴奋的,现在那股子兴奋,已经转为了麻木,尤其是被赵主任集结了几个理财经理,再联合银行的行长,轮番给他们进行轰.炸以后。 冯老太躲在汽车里说:“哎呀,钱太多了也是烦恼,以前家里不过几千万,这里用一点儿,那里藏一些,不觉得多有钱。” 她回望着银行的招牌,很有一些烦闷地说:“现在这么大笔数目,存在银行里,吃活期那是最亏的,你说拿出来做生意吧,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那么大的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万科和深发展什么的,都是为了剧情需要啊,请不要和现实联系起来。 第227章 不管咋说, 股票卖出去了,他们的心事儿总算可以放下, 接下来就是逛一逛深圳, 顺带看看老朋友。 “阿威,还在忙啊?”冯老头的声音在店门口响起,人还没走近呢, 招呼就先打起来了:“阿威在不?叔看你来啦。” 一个肥胖的光头佬,从店里深处走出来,他将近五十的年纪,挺着个将军肚,下巴有两层, 一颗光头亮得好像灯泡。 这个人, 就是曾经的水货老板, 光头威。 跟几年前相比, 光头威老了一些,也胖了一些,年轻时候的霸气, 通通化为了此刻的慈祥, 他哈哈大笑,更像是一尊弥勒佛了。 “叔你来了,石头叔你也来了。”光头威快步地迎上去,惊喜地指着他们说:“哎呦,婶儿们也来了,这是到深圳玩么?” 他知道冯家人和张家人, 肯定不是来找他进货的,要批发多简单呀,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儿,犯不着亲自上门,像他冯叔和张叔这样的身份,也不需要主动干这种琐碎的小事儿。 光头威和两家人是老交情了,以前冯老头和张老头做倒爷,就是跟他联系,十几年相处下来,关系越来越近。 在两年前,光头威被人坑了一批货,没有钱周转,还是冯老头借给了他钱,帮他度过难关。经过这事儿,他们的关系就更好了。 “没啥,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冯老太笑『吟』『吟』的,她瞅着店里面进货的人,很客气地说:“你这店里生意不错啊,没打扰到你吧?” 光头威猛然摇头,“不会不会,你们能来我高兴呢,我请这么多员工,就是帮忙干活儿的,叔,婶儿,娃娃们,都进来里面坐。” 他引着大伙儿往店里头走,他这家店,早已不是当年的棚屋,规模扩到了许多倍,就连地点,都换到了华强北,专门经营进口的大小家电和工业配件,有时候人家工厂需要生产线了,也会联系光头威帮忙购买。 冯老太一边观察,一边啧啧地称赞:“你这店开得敞亮,看着像个仓库似的,现在这家电的生意好做吧?” “哈哈还行。” 光头威难得地有些谦虚,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格外得意,憋不住了还是说:“内地有钱人多了,他们都愿意买我这家电,多亏了他们帮衬,我这儿主要是走量,搞批发,就是薄利多销嘛。” 冯老太看他这店里的规模,估『摸』着他赚到不少,也没有兴趣多打听,没想到光头威,却对她的小卖部很感兴趣。 “婶儿,你家小卖部要进货不?隔壁阿强刚到一批货,你要是想,我跟他说,让他帮忙留着。” “行,你挑些好的来,让他直接发我店里去。” 冯老太坐下来喝茶,她对光头威的眼光,向来是十分信任的,每一样经过他手的小东西,事实证明,最后都卖得特别好。 跟大多数广东人一样,光头威也爱泡个功夫茶,他熟练地烧水洗杯、泡茶倒茶,完成了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才开始聊天儿。 “婶儿,很久没听你说了,你那小卖部的生意怎么样?” “好着呢,就是太好了。” 冯老太抿着嘴笑,好像在讲故事那样地说:“我本来都不想开了,嫌累得慌,没想到游客们不答应,他们就喜欢去我那小卖部,拍照啊,喝点儿饮料,再买些旅游纪念品,我不开,他们还不乐意。” 小卖部开到后来,冯老太就是吊儿郎当地经营着,也不十分上心,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这十年来的经营,给她家小卖部赢得了口碑,几乎每一个去到桃源村旅游的人,都光顾过小卖部,在他们口中,小卖部甚至已经成了桃源村的情怀老店,是他们旅游的时候,必须拍照留念的地方。 冯老太难掩笑意地说:“游客跟我讲,不来小卖部,就等于没来过桃源村。他们还给我家小卖部,起了个小名儿,叫椰树屋。你说这让人说什么好哇?没办法,我只好雇了两个小工帮忙,把店里的生意打理起来。” 光头威从头听到尾,他由衷地敬佩说:“做生意能做到婶儿这份上,真是好样的,你这家店千万不要关,将来留给子孙后代,就是百年老店了。” “哈哈哈,是给萌萌的,当年建房子的时候,我们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冯老太回想起十多年前的苦日子,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梦,没有一点儿真实感。当年的他们,天天忙着种田出海,哪里能想到会有今天的好日子过哟。 既然说到了她家的店,她也就提了一嘴儿:“你那老店呢?不打算开啦?” 提起这个,光头威就有些来气,他耸着肩膀说:“我倒是想,可『政府』不让啊,周围的老板也开不下去,他们都走了,我也就搬过来了。” 他说话大喘气的,突然笑起来说:“幸好搬到了这里,生意比以前好做多了。” 这个消息,张老头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很关心地问:“那些老板呢?都转行啦?” “很大一部分啦,有些人干不下去,就只能转行。现在不比以前了,做生意都要本,你知道我们以前拿货,都要押钱的啦,有时候货被扣走,钱就泡汤了。” 说到这些往事,光头威的脸上,也忍不住闪过一丝黯然,他最后那次亏钱,就是因为货被扣掉的关系。 他叹息着,很无奈地说:“回不到从前了,罗沙村,现在都没有水鬼去那里,香港要回归了,『政府』要脸。” 他给张老头,抛去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哦,原来是这样。” 张老头当然懂,说起来罗沙村,那也是他起家的地方,他很有些怀念的意思在里头,带着遗憾说:“那么好的地方,都不让去,实在太可惜了。” 光头威却摇头说:“不啊,听说是要开发成旅游区,不过我们都不看好。” 他的手在空中比划着说:“那里是梧桐山最尾的地方了,周围那么多条山,座座都比它好,人家要玩,也不一定去那里啦,都有东湖公园和仙湖公园了,罗沙村夹在后面,鸟不拉屎的,偷渡客才去那里,现在也没有偷渡客啦。”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都带着一抹沧桑,仿佛思绪能够穿越时空,回到那往日的旧时光里。 那时的他,是水货老板,冯老头和张老头是倒爷,他们挥洒着汗水,在那个时代闯下一片天,想起来都很是辉煌呢。 离开了光头威的店,张老头还在念念不忘他当倒爷的日子。 张老太干脆就说:“别想了,咱们自家有车子,你那么想,直接开过去看,有啥好叹气的?” “你不懂。”张老头不好意思承认,他是觉得自己老了,才会分外怀念从前。 但他是不会承认的,他头发还没有全白,脸上也没有爬满皱纹,坚决不肯承认他真的老了。 为了挽尊,他只好借着娃娃们说:“我不是为了自个儿,我是想着梧桐山挺好玩,正好咱们有空,带娃娃们去爬爬山,也别去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就逛逛公园,来深圳这么多次,还没正经逛过公园呢。” 他们钱已经赚到手了,确实是该享受享受。 冯老头也拍板说:“反正又不着急回去,就在深圳多玩玩,明天带你们去爬山。” 第二天他们就开车去了梧桐山,这是深圳很有名的山了,一头连着市区,一头连着海,把深圳和香港分隔开来,纵横的山脉,就好像一条苍翠的青龙,周围的几个公园,都环绕着它。 天气十分地晴朗,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山林里的气温比外面凉爽,处处都是鸟儿的鸣叫,和花儿的芬芳。 四个老人带着四个娃儿,都没有什么目的,沿着山路缓慢地走着。 “今天星期四,人都没有几个,真清静啊。” 冯老太爬山的姿势分外矫健,她一边走,还能一边甩胳膊甩腿,把手臂从前面,绕到后面去击掌,大幅度地做着『操』。 男娃娃们背着重包,那里面有他们野餐的材料,不管去到哪里,他们总是不肯委屈自己的肚子。 萌萌打着小阳伞,手里拿着冰棒在吃,她的任务就是让人拍照,站在那些花儿呀草儿的面前,只管笑就是了,偶尔天空中还会冲下一道黑影,给照片中留下一头老鹰。 夏季的梧桐山,草木繁茂得好像原始森林,但和真正的森林比起来,还是很有些差距的。 大伙儿仗着自己是山里人,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偏不走寻常路,专往那些老林子里钻,想找到一个有水源有草地的『露』营地。 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也不知道这儿是哪,前面有条河,潺潺地分出一条小溪,看那样子还挺干净的,决定了,就在这儿做饭。 有三个男娃娃在,基本上冯老头他们就不用动手了。 男娃娃们配合得很好,有人垒灶,有人烧炭,有人负责烤。野餐嘛,当然是烤肉来得实在。 不一会儿,这片临时营地,就满是香味儿。 睿哥儿把肉端上来,冯老太把水果切好,萌萌把带来的大汽水打开,给每个人倒满杯子,就可以开吃了。 身处在这样优美的环境里,吃野餐,那也是格外地有滋有味,就连小金都不去打猎了,赖在营地里,等着萌萌喂它。 “给,辛苦你了。” 萌萌把烤肉撕一块给小金,她每次出去,小金都要跟上,这家伙长着翅膀,飞起来的速度比车子还快,萌萌他们还没到深圳呢,它就先到了。 小金啄着美味的烤肉,吃完一块还想再吃,它是大胃王,把多出来的烤肉通通消灭光,才算勉强填饱肚子,飞到树上梳理羽『毛』去了。 这片营地选得好,阳光晒在人身上尤其舒服,萌萌在小溪旁边洗完了手,踱回来说:“虎子要是在这里就好了,这么大片林子,够让它撒欢一个来回的了。” 冯老太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抬起头来说:“虎子那体型,车子载了它,就装不下咱们了,再说它还有小虎儿要照顾,哪里走得开身。” 萌萌有些失望,二娃想逗她,就故意装作很神秘地说:“听说这儿以前有老虎,那些偷渡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老虎吃掉。” “扯淡吧,真有老虎早就被打死了,还能留着祸害人?”冯老头想也不想就反驳回去。 他可是经历过特殊年月的人,在那个时候,别说什么老虎了,就连野猪、野狼、毒蛇这些动物,看见一只就打死一只,坚决不能留下来害人,把那些动物都打得绝了迹,聪明的都逃到深山里去了。 “爷爷,我那是骗妹妹的,你知道了也别说呀。” 二娃有点儿委屈,他想哄妹妹容易么,一个两个地都来拆他的台。 冯老头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弱智,毫不客气地埋汰:“你妹比你聪明,你都不相信的事儿,她哪里会相信?” 没有人在意老虎的传说,只有萌萌比较感兴趣,她到一个新地方,就好像扫雷一样,要把这个地方的犄角旮旯都弄清楚。 趁着大伙儿都在歇息,她就放出意识,在山里巡游起来。 深圳的山,不像他们龙岭,没那么高,也没多少石头,到处都是繁密的树木和植物,地上长满了藤蔓和灌木丛,连一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子里,本该空无一人,萌萌却发现了不对劲。 她睁开眼睛说:“好像有偷渡客,我看见那边有个人。” 她的手指着远处的山林,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影,大伙儿并没有发现她说的人。 “没有哇,在哪里?”几个男娃娃站起来看,冯老头和张老头也接连站了起来。 萌萌把他们带到了小溪旁边,指着河流对岸的老林子说:“有,就在那儿。” 他们等了很久,即将要怀疑萌萌看错了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居然好像真的有个人影。 “还真有,穿着绿衣服。” 冯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那眼神还是特别尖,他看得出来,对面那人是个男的,背对着他们走路,还没发现这边有人。 这么刺激,二娃不禁提议说:“咱们要不要喊人?” 冯老头没好气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瞪着眼睛说:“喊谁呀?这儿只有咱们,万一人家不是偷渡客呢?尴不尴尬?” 他其实想说的是,万一那人是坏蛋,有同伙呢,都沦落到偷渡了,肯定也不怕死了,他们这儿有老有小的,可不敢冒险。 冯老头和张老头对看一眼,很老江湖地说:“都不要出声,咱们悄悄地走,别管人家的闲事儿。” 他们猫着腰,从小河边撤到了营地,拿起背包就打算溜了。 萌萌缩着脖子走路,觉得很刺激,就偷偷叮嘱小金说:“小金小金,你飞过去,看他在干啥。” 小金灵活地转动着鹰眸,如箭一般飞到了天上,往那个方向飞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第228章 大家伙儿走出去很远, 确定没有人在后面跟踪,才开始讨论。 冯老太很纳闷地说:“现在这世道, 咋还有人偷渡呢?再过几年, 香港都要回归了,你说他们图啥?” “谁知道啊,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哪晓得他们在想啥。” 冯老头也想不通,他顿了顿,突然说:“这种事情少是少,可也不是没有,咱们家是日子好过了, 可天底下, 还有那么多穷人呢, 他们日子过不下去, 就只能跑了,不奇怪。” “是啊,”张老头也搭腔:“咱们也没去过香港, 不知道那边怎么样, 我听光头威说,香港就是最最好的地方。” 冯老太想起来了,她回忆着说:“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美国记者?他当时跟我讲,美国人个个都有汽车,家里的冰箱啊、电视、洗衣机,啥电器都有, 日子悠闲得很,钱还多得花不完,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谁不想要?” “我看呐,”她总结说:“偷渡不一定是去香港,也有可能去美国。” 真是难为她了,只不过一个人影,她就能猜出来这许多。 冯老头很无所谓地说:“咱们别胡『乱』猜测的了,说不定人家就是来爬山的,还是说说明天去哪儿吧。” 二娃立刻兴奋起来,嚷嚷着叫唤:“爷爷,要不咱们去大梅沙吧,我听别人说,那儿的海不错,咱也瞅瞅去,看比不比得过咱们村儿,顺带吃它一顿海鲜。” 后面这个,才是二娃的目的,毕竟是渔家人,平日里,总也离不开海鲜,一顿不吃,心里就想得慌。 萌萌也深有同感,她很挑剔地讲:“住在宾馆好是好,可就是饭菜不合口味。” “没问题,明天爷爷就带你们去。” 冯老头乐呵呵地答应了,还说呢:“深圳那么多海,海鲜肯定也不少,咱们……咦,小金回来了。” 只见那白云当中,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黑点,那就是小金。 它越飞越低,离得近了,大家伙儿才终于看清楚,不由得奇怪地说:“小金抓了个啥回来?” 小金轻轻地掠过地面,那团爪子下的小东西,就被它随意地丢在地上。 它长着圆圆的脸儿,圆圆的耳朵,短短的小肥腿儿,胖嘟嘟的身子,尾巴也是圆圆的,几乎看不见。 比较特别的是,它的鼻子和嘴巴突出,鼻头是黑『色』的,嘴巴咧成了三瓣儿,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短短的棕『毛』,正“嘤嘤嘤”地叫唤着,听起来『奶』声『奶』气的。 冯老太很稀罕地猜测:“这是条小狗不?咋没见过这个品种的狗?” 她伸出脚,踢了踢这团小东西,谁成想,这小玩意儿居然顺势缠了上来,两条小胖手抱住了冯老太的脚踝,还真别说,挺可爱的。 萌萌蹲下来瞅着它,十分惊喜地说:“『奶』,我能养这条小狗吗?” 睿哥儿听得嘴角直抽搐,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货,分明就是熊猫,国宝啊。 他认真地翻看起了小家伙的『毛』发,立刻就断定了:“这是只熊猫。” “啥?”冯老太不敢相信,她狐疑地瞅了瞅小家伙说:“这是熊猫啊?可我咋记得,熊猫是黑白的捏?” 实际上,她也没有亲眼看见过熊猫,只不过国宝嘛,没见过也听别人说过。 冯老太只记得熊猫是黑白『色』的,至于它到底长什么样儿,她敢保证,他们村里都没有人知道。 哪晓得睿哥儿,他就知道,他翻开小家伙的『毛』发说:“是被人染了『色』,它这『毛』根都还有黑和白,是只熊猫。” “真是奇怪了,这里是深圳,压根不可能有熊猫……”后面那句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联想起刚才那个“偷渡客”,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不是啥偷渡客,那分明就是偷盗熊猫的人! 这个念头,同时在大伙儿的脑海中闪现。 大娃连忙张望起了来路,很是担忧地说:“小金把它抓来了,那个人会不会找我们?” 他催促着家里人:“要不咱们还是别管了,赶紧走吧。” “不行,”睿哥儿坚决地摇头,起了善心说:“这是保护动物,咱们要是不救它,说不定它就被卖到国外去了,还有可能被人杀了吃肉,还是抱走它吧。” “这倒也是哈,毕竟是条『性』命,咱拿走它,不会被人怀疑吧?万一他们以为熊猫是咱们偷的……” 冯老太心中也存着善念,主要她是看在这只熊猫太可怜的份上,瞧这小不点儿,应该还没断『奶』呢,就被人偷来了,还染了『毛』,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母『性』。 萌萌特别喜欢这只动物,连忙出起了主意:“让小金来,小金你把它叼走,别让人看见,咱们快走。” 他们急匆匆地往停车场赶去,坐上了自家的车子,熊猫也被小金送了进来。 大娃在前面开车,冯老头坐在后排,观察这只熊猫。 他和冯老太一样,也没有见过熊猫,只觉得这玩意儿太弱了,长得像个小狗崽子,却连走路都走不利索,一上车,就抱住了他家萌萌的胳膊,说啥也不肯撒手。 他啜着牙花子,很是嫌弃:“这个小金,咋啥玩意儿都往自己家里扒拉?太不讲究了,它不把熊猫抓回来,就没那么多事儿。” 终于回到了宾馆,大家伙儿围在房间里,齐刷刷地盯着地上的熊猫。 它已经洗干净了,变成了正宗的黑白两『色』,带着两个椭圆形的黑眼圈,浑身上下好像没有长骨头似的,摊开四肢,就这么趴在地上,睡得呼呼响。 冯老太也开始嫌弃了,她很怀疑地说:“这货真是国宝啊?我咋看着像猪呢?” 她踢它,人家也不醒,挪了个位置继续睡,越看越像猪了。 “呃……”睿哥儿憋笑憋得胸口疼,他清了清嗓子说:“冯『奶』『奶』,熊猫的数量很少,所以是国宝,它还有个名字叫滚滚。” 冯老太品着这个名字说:“嗯,这个名儿好一点儿,比熊猫好听,我看它圆溜溜的,比虎子还圆乎,干脆叫它圆仔吧。” 听到他们连名字,都要定好了,冯老头连忙出声:“你们不会要养它吧?这可是熊猫啊,咱们还是把它送到公安局里去。” 萌萌立刻皱起了小脸儿,她不住地摇头,非常舍不得地说:“可不可以不要?我好想养这只滚滚。” 她蹲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圆仔的『毛』发,暖融融的,手感特别好。 圆仔也似乎感觉到了,这家人要送走它,它悠悠地睁开小黑眼睛,抱住萌萌的手腕,蹭啊蹭,还一个劲儿 “嘤嘤嘤” 地撒娇着。 张老太觉得吧,这圆仔长得挺可爱,她很和蔼地说:“要不咱们就养它两天,还这么小呢,也不知道它吃啥,咱得弄点儿吃的来喂它,它吃肉么?” 睿哥儿凭着印象说:“『奶』,人家是喝『奶』的,好像是羊『奶』,还有嫩竹子、竹笋这些。” 要羊『奶』简单,宾馆里就有,张老头下去拿,担心被人发现,还偷偷『摸』『摸』地回到了房间。 “给它看看喝不,刚煮过的。” 他把那盆子『奶』,放在了圆仔的身子前面,只见它睁开了黑黝黝的小眼睛,在空气中嗅了嗅,很快就凑到了盆子边上喝了起来,吧唧吧唧地,整个脑袋都要埋进去了。 萌萌始终蹲在旁边观看,她很欣喜地说:“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喝的盆盆『奶』,没想到圆仔也喜欢。” 别看圆仔长得小,人家喝起东西来,速度快得很,那圆乎乎的小脑袋飞快地转动着,都看不清楚它到底是咋样喝的,那盆子里的『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下去了。 它喝完以后『舔』了『舔』嘴,觉得不太够,又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把盆子四周『舔』得光亮光亮,像洗过一样。 做完了这些,它轻轻地打了个小哈欠,伸了伸脖子腿儿,就当做是伸懒腰了,然后哼唧两声,瞬间就睡着了。 有了这只熊猫,冯老头他们可忙多了,必须为它寻找食物。 早上天刚亮,他就从外面鬼鬼祟祟地走进门,张老头跟在后面,小心地关上了门。 听到了关门声,冯老头才松了一口气,他放下袋子说:“周围都跑遍了,找不到新鲜的竹子,我和老石头两个人,专门跑到了菜市场上,买了些小竹笋回来,给它看看,要不要吃。” 他拿出个小嫩竹笋,在圆仔的鼻子前面逗来逗去,可是圆仔仅仅是嗅了嗅,明显不感兴趣,还把脑袋转到了另一边。 “不是说这玩意儿吃竹笋么?它咋不吃啊?还挑剔上了。”冯老头埋汰着它,翻着白眼儿说:“小东西,不吃就算了。” 他招呼着蹲在地上的萌萌:“爷爷给你买了水果,你自己看要吃哪个。” 萌萌接过那个塑料袋,把水果挨个拿出来。 这些水果,表面上看长得漂亮,其实并没有多少香味儿,压根比不上桃源村的水果。萌萌挑来挑去,没有一个喜欢的。 她想放下袋子,却一个不小心,溜出来一个红苹果。 这个苹果滚啊滚,被一只小黑爪子摁住了。 圆仔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苹果,送进嘴里咔嚓一咬,吃得津津有味儿。 萌萌欢喜得两眼放光,欢呼起来:“它吃了,爷爷,它爱吃苹果。” 顿时大家伙儿都围过来看,房间里,只有圆仔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 他们又拿出了香蕉啊、梨啊、荔枝龙眼什么的来逗它,可惜圆仔都不喜欢,很不给面子地闭上眼睛,就开始打起呼呼,居然睡死过去了。 怪不得冯老太说它像猪呢,这么看,真的很像是一只小猪。 圆仔清醒的时候少,却奇迹般地招人疼。 为了照顾好它,两家人甚至连深圳都不去逛了,天天琢磨着要怎么喂养,只待在房间里看熊猫,他们就能愉快地度过一天。 在大伙儿精心的照料下,圆仔似乎长大了一点儿,皮『毛』油光水滑的,好像『毛』绒玩具成精了。 这货的食量很大,每天都要喝好几盆『奶』,还要吃好多个苹果,吃完就拉,把房间里弄得一团糟。 要不是两个老太太手脚勤快,圆仔一拉粑粑,她们就及时清理干净,都快要掩饰不过去了。 饶是这样,每天上门来打扫卫生的服务员,看他们的眼神中,也带着狐疑。毕竟熊猫虽然藏起来了,可那气味骗不了人。 再一次,他们送走了疑神疑鬼的服务员,关上门就说:“这宾馆是不能待了,人来人往的,太不方便,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换啥换,直接买就是了。”睿哥儿说得格外大气,这熊猫来得真是时候,倒省了他很多口水。 他劝着大人们说:“反正咱们银行里的钱多得是,刚好换成房子,也给圆仔住。” “换吧,赶紧换,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冯老太想也不想就说,他们天天像做贼一样,出门都要偷偷『摸』『摸』的,还不能全部都出去,必须留有人在房间里照料圆仔。 买房子的事儿,就这么提上了日程。 一打听,深圳的房子也贵。好一点儿的,要五六千块钱一平。一套普普通通的房子,就能消耗掉五六十万。他们那么多钱,总算有了去处。 当然冯家人和张家人,他们挑选的都是好房子,是专门建出来,卖给香港人的那种,再次一点儿的,也是公家的房子。这样的房,就算价格上贵一些,也是合理的。 他们开着车子去到了楼盘,挨个兜上几圈,挑中了其中一个很不错的小区,就决定要买在这里啦。 售楼部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客户,服务员都比客人多,他们无聊地站着,时不时撇一撇嘴,彼此之间交换着眼神儿,很看不起那几个客人,光看不买,算什么名堂。 深圳这地儿,自从改革开放,房价就出了名地贵,一般二般的人压根买不起,他们这些卖楼的,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冯家和张家的几个人走了进来。 服务员们连忙打起精神,目光像火炬一样盯着他们,在看到他们普普通通的穿着打扮之后,就有些爱理不理的了。 得,又是一群来蹭空调的。 服务员们都很鄙视,谁也没有上赶着跑去招待。有些服务员,甚至还当场翻起了白眼儿,又是撇嘴巴,又是使眼『色』的,明显得不得了。 冯老太就纳闷了,他们刚才在宾馆里,料理好了圆仔,也没换衣服就出来,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被人瞧不上了,还觉得奇怪来着。 “这些人是咋回事儿?一个两个地都像木头桩子似的,没看见客人上门了么?” 第229章 看他们那副穷酸样儿, 服务员们就很不乐意伺候,他们能够来到这儿卖楼, 许多人也是有关系的, 自然不怕给客人脸『色』瞧。 其中有一个女服务员,长着尖酸刻薄样儿,颧骨耸得老高了, 她快步地走上来,掐着嗓子不阴不阳地说:“要买什么?我们这儿最小的户型,也要六千块钱一平方,你们买得起吗?” “呦呵,敢情是瞧不上咱们。” 冯老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讽刺地说:“我还奇怪呢, 咋你们都像瞎子, 眼睛里没有人, 原来是长到脚底板去了。” 服务员瞬间气坏了,拿手指着冯老太的鼻尖说:“你!你说什么呀你!老太婆,买不起就别在这里装蒜!” 她这么嚣张, 立刻激起了两家人的怒气, 不等他们教训这个服务员,冯老太就先战斗力爆表地发飙了。 “是谁给你胆子,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你们老板呢?叫他给我出来!我倒要问问他,你们这是什么服务态度?我买个楼,还得看你们脸『色』了。” 没想到这个服务员压根就不怕,还歪着嘴说:“叫什么老板?你买得起吗你?老板是你说见就见的吗?我就问你, 你买不买得起?” “哈……”冯老太被她气笑了,她翘起大拇指,对着自己说:“这天底下,还有我买不起的房子?真是笑话,我今个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大款。” “一个拿人工资的服务员,也敢看人下菜碟?” 她从包里掏出存折,摆出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姿态来,几乎要把那本存折,拍在服务员的脸上了。 “看清楚了没?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上面的数字,你有没有看见?现在可以叫你们老板了吧?” “这这这……”服务员惊得目瞪口呆,天哪,这存折上的数字,不会是假的吧?咋那么多个零呢?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数不过来。 她心想这下完了,居然惹到真正的大款,看这个老太婆这么有钱,说不定还是啥大人物。 服务员也是能屈能伸,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看在提成的份上,强迫自己堆起笑脸说:“老太太,刚才真是对不住啊,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 “呵呵……”冯老太的回应,只有冷笑。 这人以为得罪了她,随随便便说个道歉就没事儿了,当她是泥捏的不成?以为她看不见对方的敷衍呢?她又没眼瞎。 “现在知道害怕了?我告诉你,晚了。” 她用眼风扫着服务员,对张老太说:“这人要是从头到尾都硬气,我倒要佩服她几下子,没想到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货『色』。这种人,你对她客气,人家就要蹭鼻子上脸了。” 她冯老太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人,能够从她手上占到便宜。 她不依不饶说:“叫你们老板来,不叫,我今儿就不走了。我要问问你们老板,你们到底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他们在厅里闹腾,售楼部的经理早就听到风声了,他原本还觉得没多大事儿,没想到动静越闹越大,由不得他不出面了。 这个三十多岁的售楼经理,年纪轻轻地,就挺着个将军肚,跟女人怀孕似的,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迭声地问:“这是怎么了?” 他明明知道,可就是装作不知,在听了周围几个服务员的解释之后,连忙赔着笑脸说:“老太太,是我店里的服务员不懂事儿,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他沉下脸,对那个服务员吆喝起来:“小周,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还不快对人家老太太道歉,快呀!” 他以为服务员该听他的,没想到人家小周排场大,压根不鸟他,把他的话当屁一样听,自然是不可能道歉的。 “你!”经理被小周气得快晕倒过去,这么多人看着呢,小周竟然敢不给他面子,真当她那个后台能够保佑她了? “小周,快点道歉!”经理的脸『色』像墨水一样黑,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我又没有错,我道什么歉?”小周翻着白眼儿,一脸不耐烦地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跟人道过歉,凭什么?” 冯老太也翻白眼儿,她懒得跟这些人掰扯了,只问那经理说:“你们别唱双簧了,我就问你,这事儿你要怎么处理?” 经理为难啊,小周分明是不给他面子,他想处理吧,可人家有后台,不处理吧,客人又等着呢。 他咬着牙,干脆自己道歉得了。 “老太太,你们准备买什么户型?如果能够付全款,我给你们打个折怎么样?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 真是开了眼界咯,冯老太讥诮地说:“哎呦,你这儿的服务员,脸面好大哦,都『逼』得你这个经理替她道歉了。” “我还真就不相信,这世上没有公道。” 碰见了她冯老太太,是龙,都得给她趴着,是虫子,她就直接打趴下了。 “你给我听清楚了,那边那栋楼,”她指着大厅里的沙盘,“从五楼到十楼,我都要了。还有那边那栋,从六楼到十二楼,我也要了。还有那个别墅,都给我留着。” 冯老太霸气地说:“一次『性』全款付清,怎么样?你们给我什么交代?” 要搞特殊是吧,她这个暴发户,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啥叫做特殊。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个阔气的老太太惊掉了下巴,这到底是什么人啊?也太有钱了。啥叫做土豪?这就叫做土豪。实在是太太太太太有钱了! 就连那几个围在旁边看热闹的客人,这时候也凑起了近乎,对那服务员谴责起来。 “你们楼盘真是面子大啊,我们进来这么久,也没个人出来招呼。要是这样,那我们也不在你这儿买了。什么地方?我有钱还怕花不出去?” 他们话里话外都是在挤兑那个经理,瞧那女服务员一脸桀骜的样儿,就知道她是不会悔改的。 经理胀红了脸,现在不是道不道歉的问题了,而是不道歉,公司就会损失一大笔钱,再不能由着小周耍横,她不道歉,也得道歉。 开什么玩笑,小周的后台再怎么重要,也重要不过他自个儿的饭碗,要是失去这个大豪客,他家老板能活活把他吃了。 想到这儿,经理的脸『色』都快沉得出水,阴阴地说:“小周,你再这么不懂事,我也只能不用你了。” 小周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满眼都是愤懑,要是眼神能够杀人,对面那些人,早被她『射』穿几百遍了。 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低头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那么说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来帮你介绍那些楼盘。” 她以为道完歉,就没事儿了,没想到冯老太居然不鸟她。 “你这样的人,我可用不起。你卖房子有提成是吧?我傻了才会把钱送给你花。”她很内行地说,又指着旁边的服务员:“那边那个小妹儿,对,就你了,你过来给我介绍。” 她刚才看得可清楚了,那么多服务员,就这个小妹对她笑,既然横竖都要买,她干嘛不找个让自己舒心的。 这个幸运的售楼小妹,在小周吃人的目光中,又惊又喜地走了过来。 打死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客人竟然挑中了她,刚才她就想上去服务来着,可惜被小周抢先了一步,要不然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只要这一单能成,她光拿提成,就能吃到撑,因此一点儿也不怕得罪小周,跟提成比起来,小周连空气都不是。 “老太太,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有偏好没有?” 冯老太招手对她:“你来给我说说,这些房子怎么样?都有哪些配套?水电气通了没?物业费怎么算?” 冯老太,那也是经手过很多房子的人,说起房子来头头是道,听她这么说,大家伙儿更加肯定了,这绝对是个有钱人,买房子都那么门儿清呢。 售楼小妹也不敢马虎,很卖力地介绍起来,那些营销的话儿,就好像流水一样,滔滔地从她的嘴中涌了出来,别人压根『插』不上话。 “老太太,你挑我们小区就选对了,整个福田区,就我们的楼盘最好,这都不是吹的。” “福田区,真正的市中心。住我们小区,你家孩子读小学、初中和高中,都不用愁了,周围就有配套的,全是深圳最好的学校。” “十分钟车程之内,还有两家医院,另外一家大超市正在建。如果你喜欢逛菜市场,附近就有两个。至于银行和邮局这些,你完全不用担心,小区里面就有。” “我们是高端小区,很多香港人都在这边买房置业,小区的环境非常好,不光有花园,还有停车库,一户配备一个电梯,从车库就能直接到你家。” “这边还有专门的体育场,配备了游泳池和网球场,你买别墅的话,前面还有高尔夫球场,推开门就能看见了。” “安全也不用担心,小区里有二十四小时保安巡逻,出入都设了门禁,不是业主根本不让进。” “对于你们这种高端的业主,我们还提供会所服务。做美容和养生,这都是最基本的,开会和举办趴体,也不用说了,肯定有。” “最重要的是,加入我们的会所,你还可以认识到更多高端的业主,人多好办事儿啊,我们这个小区里,除了香港的企业家,还有『政府』官员,要不就是您这样有气质又有品味的老太太。” “这些就是资源啊,就是人脉,这才是我们小区的核心优势,怎么样?你买吧?” 看不出来呀,这个服务员太会说话了,把这个小区方方面面的优点,都给介绍到位。 饶是这样,冯老太还是很挑剔,她勉勉强强地说:“听着还行吧,不算特别理想,你先带我去实地考察考察,看合不合我的心意再说。” 没有人怀疑她付不起钱,毕竟有存折打包票呢,售楼小妹更是欢喜得牙龈都出来了,拿上钥匙,喜气洋洋地带着客人们出了门。 经过实地的考察,这个楼盘确实和小妹说得一样,非常非常不错,在目前整个深圳,也找不出来比它更好的小区了,所以冯老太才选择在这里买房。 “萌萌,你觉得喜欢不?”冯老太自己是满意了,还得问问自家的孙女满不满意。 萌萌点着脑袋说:“挺好,要不就买在这儿吧。” 冯老太笑眯眯地说:“『奶』『奶』听你的,待会儿让他们都写你的名儿。” 这句话,差点儿让售楼小妹当场跳起来,她瞪大了眼珠,无法掩饰地盯着这个小女孩儿。 这都是什么人啊,这个女孩子也太好命了,同样都是人,咋差别那么大呢?她年纪轻轻地,就得跑出来打工。人家小女孩才几岁,就即将拥有那么多套房子了,啧啧啧啧,太太太太太令人羡慕了! 她再羡慕也没有用,只能打起精神来伺候着。 “老太太,我向你们保证,这小区的房你要是买了,绝对不会后悔。” 她忽然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嗓音很神秘地说:“我再偷偷告诉你们,我们经理的底线,是八五折再送车位,你们买这么多,应该还能再讲讲价,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啊。” 冯老太更加满意了:“嘿嘿,你这服务员不错,这才是卖房人该有的样子嘛。” 就连张老太也起了心思说:“听这样子,还挺优惠的哈,老姐姐你买啥,我也跟着你买算了,那个经理要是不肯打折,咱们就不在他这儿买了。” 啥?又冒出来一个巨有钱的老太太! 售楼小妹幸福得简直要晕过去,赶紧说:“没有问题,我们经理要是不答应,我非说到他答应了不可,还要给你们争取到最优惠的条件。” 为了这一单,她也是拼了,回来以后,就拉着经理到旁边嘀嘀咕咕,最终给客人们,争取到了八折优惠,再送车位,还免掉三年物业费这样的优惠条件。 冯老太他们听完就很满意,虽然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卖房的手段,这种优惠条件,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制定好的,但不妨碍他们高兴呀,毕竟省下来的钱,可是实实在在的。 那个经理也是殷勤地不得了,围着两家人团团转,试探『性』地问:“老太太,你们现在买就对了,既然决定好,那我们什么时候付款?我去给你们准备合同。” 冯老太眯起眼睛说:“合同随时都能签,但我有个条件。” 她记『性』好着呢,可没有忘记有个人得罪了她。 “我花钱,不是来给自己堵心的,那个叫小周的,你打算怎么处理呀?” 她悠哉悠哉地问,如果经理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那她也不屑来买这儿的房子了。 巨额的房款和服务员,哪个更加重要?那完全不用选嘛,经理就算闭着眼睛,也知道要选房款啦。 毕竟服务员,没了可以再招,至于她身后那个靠山,也可以安抚。但是购房款,没了就是没了,他得再花上多少时间,才能把那么多房子卖出去呀。 早一天卖,就是早一天赚钱,这年头,开发商的资金也不宽裕,经理断然地说:“老太太,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都听你的。” “真听我的?”冯老太指着自己,“那我可就有的说了。” “我也不是啥恶人,可我好端端来花钱,你们这儿的服务员,居然对我不礼貌。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她老太太可不是胡『乱』发飙的,那必须是有理有据。 “想要我在你们这儿买房子,那这个小周,是不是也得有惩罚啊?这样吧,我也不砸人饭碗,你就罚她半年奖金好了,让她记住这个教训,省得老是拿狗眼看人。” 冯老太毕竟还存着善念,本质上,不过是想要教训教训那个服务员,谁成想,经理做得更绝。 他早就看小周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有后台,甚至还敢给他脸『色』瞧,趁着这个机会,他直接说:“小周,我这里庙小,请不来你这尊大佛,你待会儿就去财务那儿结工资,明天开始,不用来了。” 小周当然不服气了,当场呛声道:“经理,你居然开除我?你不知道我表舅是……” “管你表舅是谁。”售楼经理恶狠狠地打断她的话,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拿我的工资,就得给我干活儿,不干事儿,你就给我滚蛋!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儿,白拿钱还不用干活儿?就算你表舅亲自来了,也没有用。” 他用眼神示意着保安,让他们拉走小周,心情舒畅地解决掉这个碍眼的手下,这才陪着笑脸说:“老太太,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签合同了?” 冯老太淡淡地说:“那就签吧,记在我孙女儿的名下。” “什么?记在你孙女儿的名下?”经理怀疑自己没有听清,重复说:“老太太,你确定吗?真的要记在你孙女儿的名下?” 冯老太很不耐烦地说:“确定,你是复读机吗?这么清楚的话,居然还要问第二遍,我真怀疑你是咋当上这个经理的,能不能现场开票?啥时候给我证件?” 不管了不管了,经理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瞬间注入了强心剂,管她记在谁的名下,只要合同能拿下来,他就要在老板的面前『露』脸了。 “老太太,我们不光能给你开票,还能当场给你办.证,不管你们买几套房,每一套,都能单独扯证,『政府』的人就在隔壁。” 为了把这些楼房卖出去,他们老板也是煞费了苦心,跑通了好几家部门,才让他们派了人过来办公。 客人看中了哪套房子,这边交完钱,那边开发.票,直接就可以备案、扣税和扯证了,全程一条龙搞定,要多方便,就有多方便。 办完了证,售楼经理还很周到地问他们说:“你们要不要落户啊?现在有政策,一套房子配三个深圳户口,你们想不想入?” 不要,打死都不要,他们桃源村那么好,傻了才会舍弃那儿的户口。 冯老太很有心眼地说:“我们就不落户了,那房子的户头是不是空着?以后我们改变主意了,可以再来落户不?” 经理跑过去问了办事员,才回来说:“理论上是可以的,刚出台了文件,鼓励你们买房落户呢。” “行吧,能落户就行。” 深圳的户口,对于冯老太他们,没啥吸引力。可对别人就不一样了,还是有很多人,乐意入深圳户的。 她想把这些户口保留着,以后能给她家的房子增值。 这年头,只有拼命往城里跑的,没人想在乡下待,因此城里户口十分紧俏,必须有钱有关系,才能捞着一个。 三个城里户口,还是深圳这样的城市,那简直值钱得很呐。 冯老太买房子多了,对于房子的涨跌,她也总结出了一套心得,俨然已经是半个房子专家了。 拿着一大叠子房产证和土地证,出了售楼部,萌萌很崇拜地望着她『奶』,竖起大拇指说:“『奶』,你太威武了!把他们教训得团团转。” “这可不。”冯老太笑得十分得意,只有她欺负别人的,没人能够欺负她。 她还教育萌萌说:“咱们出去外面,绝对不能怂,一怂人家就要欺负你。有人惹你了,你就要狠狠地教训回去,让人知道你不是个好惹的,明白么?” 萌萌重重地点头说:“明白,不怂,也不好惹,谁欺负我,我就骂谁,像『奶』『奶』一样威风。” 冯老太哈哈大笑说:“对啦,这才有我苗玉凤的样儿。” 冯老头和他家两个孙子,始终没有说话的份儿,他们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原来冯老太这么厉害呀,单独一个人,就能骂得对方回不了嘴,实在是太令人害怕了。 冯老头只能在心里庆幸,幸亏这些年,他都老老实实地做人,没有一丁点儿对不住他家老婆子的地方,不然肯定有他好受的。 大娃和二娃缩着脖子,他俩很有求生欲,像刚认识他们『奶』『奶』一样,以后可不敢在她面前淘气了,这样的『奶』,他们不服气不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变勤快了? 第230章 第二天, 圆仔就住上了新的别墅。 冯老太把家当,都从宾馆里搬来了, 依旧和老张家做邻居, 她那天看中这套别墅,就是为了小花园里的翠竹,那不就是圆仔的口粮么, 她一眼就相中了。 关上大门,她就抱着圆仔在花园里遛弯儿,摘下碧绿的竹叶喂给它,哪知道人家圆仔根本不稀罕,不仅不张嘴, 还把脑袋给撇到了一边。 冯老太瞪了它一眼, 把它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指着它开始教训。 “圆仔呀, 你可真挑剔,你不就是个动物么?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你还学人挑剔上了, 等我把你交到上面去, 你就知道有没有资格挑剔了,别人可不像我对你这么好。” 她鄙视这只熊猫,可人家圆仔压根听不懂,或者听懂了却不理睬,它慢腾腾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冯老太开始晒太阳。 “喝盆盆『奶』啦。”萌萌端着托盘, 小心翼翼地走进花园里,不等她开口招呼,圆仔就飞快地翻过身子。 它面朝着萌萌的方向,努力伸长着短短的脖子,嘴里发出“嘤嘤嘤”的叫唤,就差没有摇尾巴了,那模样,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 萌萌把『奶』盆子放在它的面前,圆仔立刻埋头进去喝。 它喝得可欢快了,还左右扭动着肥胖的小屁股,惹得萌萌伸出手去『摸』它,它就扭得更欢了。 冯老太坐在旁边,冷眼地瞅着这一对,然后她酸溜溜地说:“你就惯着它吧,等我把它送到公安局里去,再没有人这么照料它了,以后哇,有的是它的苦日子过。”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因为圆仔不肯搭理她,才埋汰这只熊猫的,实在是因为看不惯。 她给圆仔投去了鄙视的一眼,支使萌萌说:“你去玩吧,让我来喂它。” “哦,那『奶』『奶』你来。”萌萌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给她『奶』『奶』,她并没有走远,依旧站在一旁看熊猫。 冯老太一屁股坐在萌萌的位置上,把那盆盆『奶』拖向自个儿,还把追上来的圆仔脑袋,摁回去了一点儿。 望着圆仔委屈的小眼神儿,冯老太『奸』『奸』地笑着说:“想喝不?我知道你想喝。想喝就老实点儿,别一天到晚地就会撒娇,你以为你是啥金银财宝啊,没人稀罕你。” “嘤嘤嘤~” “你哭也没有用,就没人稀罕你。 “嘤嘤嘤嘤嘤~” “嘤什么嘤?听着真让人烦,我就不给你喝。” “嘤嘤嘤嘤嘤嘤嘤~” “行了行了,别嘤了,真是受不了你,给你喝吧,喝慢点儿啊。” 冯老太真是败给它了,她就不信自己斗不过这只熊猫,现在只不过是先让它吃饱,免得人家说她欺负动物。 她两只眼睛盯住圆仔,专注地看它吃『奶』,瞅准了机会就开始撸『毛』,平时圆仔可没有这样乖巧的时候,除了萌萌,它压根不让别人撸。 冯老太『摸』了一把,嗯,这『毛』还挺软乎的,再撸一下。 她就这样一下又一下地,给圆仔顺着『毛』,连她自个儿都没有注意到,她那嘴角的微笑,已经是越翘越高了。 老太太老头儿们住在这大别墅里,每天除了买菜做饭,就是浇浇花草,喂喂熊猫,那小日子过得呀,悠哉悠哉,都想不到要回去了。 至于娃娃们,那更是到处疯玩,他们就好像放飞的鸟儿似的,今天去爬山,明天去下海,后天又跑出去逛街和看电影了,把一个深圳逛得透透的。 这不,好不容易有了点儿空闲,他们又跑去小区里游泳。 如今这个小区,还没多少人住进来,去游泳的人就更少了,他们正好可以霸占住整个泳池,好好地游它一个尽兴。 娃娃们回到家中,他们『奶』『奶』已经准备好了大『毛』巾,朝他们扔过来说:“快点儿擦擦,瞧这一身都是水,小心给你们冻感冒了。” 屋子里开着空调,正呼呼地吹着冷风,其实冯老太他们并不觉得热,之所以开空调,主要是为了圆仔。 这家伙非常非常怕热,气温一旦上来,它就特别烦躁,水果也不吃了,『奶』也不喝了,还不停地叫唤,深圳对它来说,还是有些太热了。 冯老太踢了踢脚边的圆仔说:“幸好有空调,不然圆仔就要被热死了,瞧这身『毛』长的,要不咱们把它的『毛』给剃了吧。” 萌萌擦身体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她拧着小眉『毛』说:“『奶』『奶』你是认真的么?还是别给圆仔剃『毛』了,那太丑啦。” “丑怕啥,它本来就已经够丑了。” 冯老太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长它这么一身肥膘,就跟人一样,胖子总是最怕热的,我给它剃『毛』,也是为了它好。” 萌萌觉得太可怕了,她无法想象出圆仔剃『毛』之后的样子,连忙把那只可怜的圆仔,从地上抱起来。 圆仔呀圆仔,你知不知道自己就要被人剃『毛』了? 圆仔它咋会知道捏,它无知无觉地睡着懒觉,还把脑袋枕到了萌萌的胸口上,睡得老香了。 张老太从厨房里端来水果,放在桌子上说:“你们来吃水果,今天早上刚买的,很新鲜,我都切好块儿了,萌萌你来吃。” 大伙儿拿起牙签,正准备要吃水果,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他们齐刷刷地望着旁边桌子上的大哥大,二娃打破宁静说:“是不是爷爷的电话响了?” “不是。”睿哥儿站起了身,他突然之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深吸了一口气,才迅速地拿起电话说:“喂?” “睿哥儿,是我。”在阔别了两年以后,凌虚子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师父,真的是你!”睿哥儿几乎是本能地,立刻追问起来:“师父,你在哪里?你没事吧?你快点儿说啊,你到底在哪里?” 电话的那头,似乎传来了凌虚子轻轻的笑声,他的嗓音还像以前那般,不疾也不徐。 “睿哥儿,你师父我好着呢,你不用担心,最近应该放暑假了吧,有空的话,能不能来一趟深圳,过来接我。” 睿哥儿几乎要怀疑他师父有天眼了,咋就那么巧呢,但是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凌虚子好好的,为啥要让人过去接他。 “师父,我就在深圳,你到底怎么了?” “咳咳咳咳……”凌虚子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过了好半响,他才带着暗哑的痰音说:“没什么,只是受了点儿小伤,你先别着急,听我讲,到沙头角协天宫那边的红树林,明晚三点一刻,你看见一艘蓝『色』的小船,那就是我了。” “师父你……”不等睿哥儿追问下去,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睿哥儿忧心忡忡地回过头,家里的人都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是不是老道长来电话了?他怎么跟你说的?”冯老太关切地问。 睿哥儿摇了摇头,“师父他没有说啥,好像受伤了,让我去海上接他。” “那还等啥,咱们赶快去啊。” 凌虚子来到了桃源村,也有好些年了,他不光收了睿哥儿当徒弟,还在村里做过很多好事儿,就连老冯家的娃娃们上学,也受过他的恩惠,所以冯老太,早就把他当做自家人来看待了,听到对方受伤,她就非常着急。 “咋好端端地,突然受伤了呢?你师父也真是的,去那么久,也没个消息。好不容易这打电话回来,却又受伤了,哎呀,真是急死个人。” 她每说一句,睿哥儿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他努力镇定地说:“我师父是去报仇的,在外面耽误这么久,事情肯定不简单,他让我明天晚上去接他,咱们还是得好好准备一下。” 对深圳,他们也不太熟,当场就找了地图出来看,发现凌虚子说的地方,已经是在边境了。 “在这里!这儿有个协天宫。” 萌萌眼尖地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猜测说:“听起来应该是一座庙,你看对面的香港,也有一座同样名字的庙,说不定你师父就藏在那儿。” 冯老头盯着地图,他『摸』了『摸』下巴说:“以前我们去罗沙村当倒爷,那边都是拉上铁丝网的,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铁丝网。” 睿哥儿努力地回想说:“应该没有吧,前些天我和妹妹去大梅沙,那边到处都是海,哪里围得过来?怕就怕有巡逻的人。” “要不这样,”冯老头想了想,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光说:“咱们白天去,先踩踩点儿,就算有巡逻的人,也要给他『摸』清楚了。要是有人问起,咱们就说是去钓鱼的,再带个帐篷去,装得像一点儿,等到晚上再动手。” 萌萌也帮忙出主意:“还可以让小金飞到天上去,有人来了,它可以提前通知咱们。” 冯老头很奖赏地点头说:“对,小金还是很有用处的,幸好把它带来了,就这么办。” 接下来,大家伙儿就紧张地忙碌起来,他们也搞不清楚凌虚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只能按照最坏的打算来。 他们紧急地跑出去找『药』店,买回了许多『药』物,又忙着去采购钓鱼竿呐、帐篷这些东西。 担心晚上的海水太冷,冯老头还跑到专门的店里,买回来几套潜水衣,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要靠他们这些老渔民,才能派上用场。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 “萌萌,要不你还是留在家里,顺便照顾圆仔。”临上车子前,冯老太还是不愿意让孙女儿跟着去。 “不嘛,我要去。”萌萌很坚持,她可是有超能力的人儿,没准能帮到大忙,没有她,他们连小金都驱使不动。 冯老太继续劝:“你乖啊,我们这次不是去玩,是去救人的,可能会有危险,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萌萌嘟起小嘴儿说:“再危险,我也要陪着,咱们是一家人,我一个人待在家,会很担心的。” 冯老太听了这话,心里就好像喝到蜜一样甜,萌萌这孩子,咋就那么招人疼呢。 睿哥儿是很清楚萌萌的能力的,也帮着劝:“冯『奶』『奶』,就让萌萌跟着去呗,咱不让她靠近那些危险的地方,有萌萌在,小金也比较听话。” “这倒也是,”冯老太轻轻地点头,又担忧地说:“可圆仔怎么办?总不能让它待在家里。” 冯老头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别管那么多了,都带去,反正圆仔一天到晚都在睡觉,把它放在帐篷里,让它睡去,别到时候它趁着我们不在,偷偷溜出去,被人看见就糟了。” 他们养这只熊猫,就好像做小偷一样,轻易都不敢开门,生怕圆仔趁人不注意,偷偷从别墅里溜出去。 大家伙儿坐上了车子,从家里出发,横穿过整个罗湖区,再来到盐田,顺着梧桐山的方向一直开,对岸就是香港,其中有一块滩涂地,就是沙头角了。 和市区比起来,这儿还像是几年前的深圳,到处都是荒地,公路也不好走,车子一路开过来,他们看不见几个人影儿,就连路边的那些村庄,也显得有些破败,跟市区相比,就是两个世界。 他们的车子开呀开,终于看见了海,可哪里有什么协天宫啊。 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路,只能按照地图的标记,慢慢地『摸』索过去,中间还走错了好几次路,才最终走对了方向。 可他们来到了目的地,一看不对劲啊,这前面咋还有个海关呢? 冯老头从驾驶座上回过头,有些着急地问:“诶我说,咱们是不是弄错地方了?这海关挡在这儿,咱们哪里过得去?” 他眼里看着睿哥儿,有些不确定地问他:“睿哥儿,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睿哥儿说得很肯定:“冯爷爷,我当时听得可明白了,就是沙头角的协天宫,不会错的。” 但是事情,确实很不对劲。 就说这个协天宫吧,它就在海关的旁边,周围还都是陆地,哪里有海的影子,要想到海边去,还得走好长一段路呢。 冯老头揣测着说:“我要是凌虚子,我肯定不选这儿,你们瞧见那些军警了没有?他们还牵着狼狗呢,这不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犯事儿么?” 现在想来,他们着急忙慌地准备帐篷,简直太可笑了,哪有人在海关门口搭帐篷的呀,不给抓进去就不错了。 “不好,他们走过来了。” 也许是他们的车子,在路边停留的时间过长,前面的军警注意到了,就走过来探个究竟。 其中一个军警拍了拍车窗,示意里面的人把窗户摇下来,然后他用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车厢里的人,发现他们都是老人和孩子,才面容稍霁。 “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干什么?” 冯老头带着微笑说:“公安同志,今天是周末,我们带娃娃们来海边钓鱼,这走着走着就『迷』路了,顺便问问你,这路是去红树林的么?” “红树林?”这个军警很狐疑地挑了挑眉『毛』,再次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冷不丁地质问说:“你去红树林干什么?” 冯老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钓鱼啊,你看我们还带了这么多吃的,打算在海边烤肉吃,嘿嘿。” 他让冯老太把泡沫箱的盖子打开,里头放了很多腌制的烧烤材料,证明他说的都是真话。 对方拧紧的眉『毛』终于松动了,再看到他们开的是皇冠车,从心里就认定了,这是一群闲得蛋疼的有钱人。 他心情放松,就给他们指引了方向:“你要到红树林,不应该往这边走,方向弄反了,那边才是。你往西南的方向,开出去三公里,那边就是红树林。” 冯老太看他好说话,又试探『性』地问:“公安同志,我刚才看见前边有一座庙是不?那庙的香火旺不旺?我们还打算去进一进香。” “怎么这么麻烦?”军警嘟喃着说,他终究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就警告他们: “那就是一座庙,旁边是中英街,要去那里必须先办.证,你们别闲着没事干,去那里找刺激,听见没有?” 冯老太嘿嘿地笑着,举手保证说:“知道了,公安同志,我们都是好人,不敢犯法的。那庙既然没啥香火,那咱们就不去了。老头子,你往后面开,咱们去红树林钓鱼去。” 第231章 冯老头再次发动车子, 这回终于走对了,三公里之外, 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空气中还能闻到海水的咸腥味儿。 他们开着车子,在附近兜起了圈儿,可是找来找去, 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没办法,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冯老头干脆把车停在路边说:“下车,咱们走路过去。” 萌萌抱起了圆仔,几个男娃娃背着行李, 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红树林。 这种红树林, 应该可以算是深圳的特『色』了, 在海边生长出了一大片。 刚走进去的时候, 土地还是硬邦邦的,树木也和外头没多大区别。 慢慢地,那土里的沙子越来越多, 就连植物也变得奇怪起来, 都是些盘根错节的低矮小树,叶子长得格外茂盛,它们的根须,从土壤里『裸』.『露』出来,甚至还能直接从树枝上,长出一把把的须子, 深深地扎根在土壤中。 再往后面走,泥土就都是『潮』湿的了,一脚踩下去,那泥水嘎吱嘎吱响,拼了命地往鞋子里面渗,让人黏糊糊的特别难受。 不光这样,这片红树林还格外闷热,丝毫找不出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 两家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停下来擦汗。 冯老头抹了一把脸,哈着气说:“怪不得刚才那公安,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估计他以为咱们有病。” 冯老太也抱怨:“这鬼地方,哪里可以搭帐篷哟,你瞧圆仔都热蔫巴了。” 确实是这样,像这种又湿又软的红树林,常年都是很闷热很『潮』湿的,正常人在里头压根待不住,好在他们不是过来旅游的,救人嘛,再难受也得忍着。 “小金,带我们去别的地方。”萌萌不忍心看到爷爷『奶』『奶』受罪,赶紧在心中召唤起了小金,她知道有个地方,但她不能说。 不一会儿,小金就在天上出现了,它鸣叫着,示意大伙儿跟着它走。 “好样儿的,小金肯定找到地方了。”冯老太他们都欣喜非凡,连忙顺着小金指引的方向走去。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前方豁然开朗,一片月牙形的小沙滩,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们就好像口渴的人,忽然找到了泉水,瞬间欢喜起来,快步地朝沙滩上冲过去。 这儿的沙子虽然很粗很硬,可比树林子还是好多了,至少不那么热,还可以吹吹海风。 冯老头支使着说:“大家快点儿,先把帐篷搭起来,再到这周围看看。” 大伙儿齐齐动手,很快就把帐篷搭得有模有样,从泡沫箱中取出了冰块,再把圆仔放进帐篷里面,让它睡觉,其他人就都走向了海边。 看到旁边有一块大石头,他们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站在石头顶上,手搭着凉棚,朝海的那边眺望。 睿哥儿眼神好,他拿着望远镜在观察,忽然点了点头说:“对面就是香港没错了,不知道师父会不会从那边过来。” 两地离得很近,站在这片红树林里,他们很轻易就能看见对岸的土地,也和这边差不多,都长满了绿『色』,看不见人影儿,也看不到任何建筑物。 萌萌很聪明地说:“海岸这么长,万一你师父在别的地方呢?” 这倒是个问题,凌虚子既然选择在半夜,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不就是为了躲开仇家,要不就是为了避开军警,毕竟这里是边境,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睿哥儿沉『吟』了一会儿,转向了自己的好兄弟说:“大哥二哥,你们和我到附近去瞧瞧,把这儿『摸』清楚一点儿。” “好,”大娃立刻就答应了,他直接走在前面说:“要不咱们分三路走,这样快一些。” 冯老头连忙追了上去,拦住他们说:“带上口哨,有问题就吹口哨,遇见人了也别紧张,按我教你们的去说,小心点儿。” “知道了爷爷,你不用担心我们。” 大娃他们自小就在海边长大,这片红树林对于他们来说,顶多就是植物的根系,比较难对付一些,至于那些海水呀,水边的小动物什么的,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男孩子们都走了,冯老头带着家里人返回到营地里,把带来的『药』品拿出来,一一码放好,又准备起了食物。 为了方便,他们今天带的,都是容易烤熟的肉啊和蔬菜,剩下最多的就是水和面包,够他们应付几顿的了。 趁着这个时间,两个老头子还采了些灌木枝条回来,编织成了临时的支架,把它藏进了一顶单独的帐篷中。 这个帐篷,就是给凌虚子专门预备的,想着他要是伤情很重,就能进去躺一会儿。 做完了这些,他们又到海边去放钓鱼竿,做戏要做全套嘛,万一有人来查,也有说法不是。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两个钟头以后,三个男孩子陆陆续续地返回了,大娃把t恤脱下来,拧着汗说:“周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除了红树林还是红树林,附近的海也差不多,不知道老道长会在哪里出现。” 睿哥儿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稍稍感觉到好些,他抿着嘴唇说:“夜里小金的眼神比我们好使,让它飞到天上去帮忙看,我师父一出现,咱们就过去接他。” 冯老头望着茫茫的大海,禁不住感慨了一句:“也只能这样了,希望你师父他没有事儿。”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无聊的白天悄悄过去,没有人发现他们,当然也就没有人来打扰。 他们白天里都在睡觉,到了夜晚,北斗七星像个勺子般照亮了天空,这些躺在帐篷里的人,才猛然睁开了双眼。 “起来啦,别打灯,都到外面来。”冯老头的嗓音,在帐篷外面响了起来,大伙儿就陆续钻出了帐篷。 海边的夜里,空气格外清新,甚至还有点儿冷,从海上吹过来呼呼的冷风,让大家伙儿忍不住缩起了脖子。 只有圆仔这个小家伙,一点儿不怕冷。它长着一身厚『毛』呢,又是刚刚睡醒,正是活泼『乱』动的时候,趁大伙儿不注意,它就偷『摸』着从腿边溜出去,撒欢似的在沙滩上奔跑起来。 大人们也不去管它,对待动物,他们都是归它野着去,并没有因为圆仔特殊的身份,就对它娇惯。 长期住在农村里的人,视力都很好,纵然冯老太一把年纪了,她看东西,也还是很清晰。 她随着大伙儿来到了海边,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观察起了对岸,越发纳闷地说:“对面也没个灯火,不是说香港很有钱的么?” 冯老头很有见识地回答她:“再有钱也不能瞎浪费,谁大晚上地不睡觉,瞎亮灯火啊?地主家都不能这么阔气。” 冯老太想想也觉得是,就比如说她家好了,尽管已经很有钱了,但他们住的地方,还是在以前的老屋里,到了晚上肯定要灭灯火,没想到香港人也和她一样节俭。 睿哥儿觉得不是这样,他解释说:“冯『奶』『奶』,那边应该不是香港的市区,可能和这边一样,也是红树林,那种地方没有人的。” 提起这个,冯老太就有话说了,她很纳闷地讲:“你师父干嘛跑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真让人看不懂。你说他受伤了吧,应该第一时间去找大夫啊,怎么搞成在海上偷渡了?不能从海关进来么?” 想不通,她实在是想不通。 睿哥儿掩饰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师父他没办.证件,当初不还把我送回来了么?我也没办.证件。所以啊,没证,想回国都不行。” 冯老太还是第一回听说,忍不住啧啧地赞叹:“原来他是偷渡过去的呀,怪不得呢。” 她撇了撇嘴,有些埋汰起来:“凌虚子都一把年纪了,做事情还这么不靠谱,幸亏你当时没有跟他一起去,要不然连你也回不来了。” 冯老太不知道的是,凌虚子并不像他外表那么年轻,连他自个儿,都记不清楚自己的岁数了,反正一百大好几十年是有的。 这么大的年纪,还这么年轻,说出去,那不得惊世骇俗啊。 往常他就借着出家人的身份打掩护,到哪里都说自己只有七十岁,就这样,还有很多人不相信呢。 所以啊,办.证是不可能办.证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办.证了。 时间悄悄地溜走,夜『色』越来越深了。 睿哥儿和大娃一人站在一边,都拿着望远镜在观察,老头儿老太太们也都在静静地等待。 二娃很无聊,他抓起地上的小石头,站在岸边打着水漂。 萌萌干脆就躺在沙滩上,望着天空数着星星玩。 这样静谧的时刻,却被睿哥儿的一声低喊,猛然惊醒了。 “别出声,海上有人。” 众人瞬间停住了动作,立刻矮着身子,几乎是贴紧了沙滩,两眼紧紧地盯住海的方向。 只见那远处的海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了几艘船,它们的速度飞快,一边在海上驰骋着,一边还从船里打出探照灯,往这岸边扫『射』过来。 借着那雪亮的灯光,大伙儿终于看清楚了船身上的字儿,原来是海警过来巡逻了。 等到那些船只,都走远了以后,冯老太这才拍着胸口,悄悄地出声:“我滴个乖乖,原来真的有人来巡逻呀。” 幸好他们待的这片沙滩,正处在海湾中凹下去的地方,左右两边生长着茂密的红树林,把沙滩都遮得差不多了,才没有被人发现。 接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军警出现在海上巡逻。 冯老头他们也观察到了,每次换班,都有一个空档期,应该就是凌虚子选择冒险的时间。 搞清楚了规律,事情就好办多了。 冯老头招呼着大家说:“都先回去等着,两点半了我们再来。” 夜,越来越深了。红树林里的小动物们,传来了叫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嫩嫩的“嘤嘤嘤”响,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当窸窸窣窣的声儿,再次响起的时候,就是冯老头他们行动之时。 “小金,你警醒一点儿,看见睿哥哥他师父,就马上回来告诉我们。” 萌萌放飞了小金,站在旁边看着爷爷换上潜水衣,三个哥哥也穿上了救生服,他们的兜里,还装着许多应急的『药』品。 她是女孩子,大人们都不让她去。 萌萌免不了担心说:“爷爷,你们一定要小心呐。” 两个老太太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中,也清清楚楚写满了担忧。 冯老头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安慰她们说:“都不要担心,我们这是去救人,老天爷如果知道了,也会保佑我们的,都回去吧,等我们把凌虚子接来。” 此时此刻,五个男人的心头上,都涌起了英雄气概,站在海边的身躯,也显得那么伟岸。 看看天『色』,差不多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冯老头他们分外紧张,生怕错过了一点点蛛丝马迹。 他们瞪大了双眼,长久地注视着海面,任由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三点十四分,海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马达声。 这个声音,夹杂在呼呼的风声和浪涛声中,是那样的不明显,却还是被岸上的人注意到了。 “来了,就在那边。” 只见刚才还是黑黝黝的海面,飘过来一艘浅蓝『色』的小船。站在他们这个角度,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但他们都知道,就是它了。 “太好了,都不用咱们去找,快点儿下水,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了。” 冯老头挥了挥手,大家伙儿就跟着他,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海里,奋力地往小船的方向游。 他们就好像鱼儿一样,刺破了海浪,那海水的冰冷滋味儿,也丝毫影响不到他们救人的决心。 近了,更近了。 眼看他们就要够到那艘小船,却在换气的时候,忽然发现不远处,还有另外一艘船。 船上只坐了一个人,他穿着青灰『色』的僧袍,头上光溜溜的脑袋,白『色』的长眉『毛』和胡须,顺着海风飘啊飘,像神仙下凡似的。 “这是谁呀?”大家伙儿都很奇怪地盯着这个老和尚。 对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们,无悲也无喜。 他们跟他耗不下去,时间紧呢,顾不上再去打量这个老和尚,赶紧加紧了力气,游到了小船边,一看,凌虚子好好地躺在里面呢,跟睡着了似的。 睿哥儿试探『性』地叫他:“师父,师父,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 老和尚在这时候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清越:“唉,放不下执念,到头来,害了自己。张思睿,照顾好你师父,贫僧告辞了。” 不等大伙儿反应过来,他就拉起马达,瞬间消失在远处的海面上。 这话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话。 大家伙儿再去看船里的凌虚子,发现他分明就是青白着一张脸,要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微地起伏着,他们都要以为这人已经死了呢。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再去思考了,张老头一声令下:“别在这里耽搁,动作快点儿,快快快!” 五个人围着船,使出了吃『奶』般的力气,拼了命地往回游,终于在海警再次出动以前,返回到了红树林里。 “这是怎么了,凌虚子他……”两个老太太早就等在了岸边,这时候都着急忙慌地围了过去。 “不知道,昏『迷』着呢,先把他抬回去。” 他们没有时间休息,三个小伙子把凌虚子抬到了支架上,抬回了营地里。冯老头和张老头两个人拉着船,把它抛弃在了红树林中。 帐篷内,他们小心地探着凌虚子的体温,跟正常人差不多,也没有发烧的迹象。就连他的身子,在睿哥儿检查了以后,也没啥受伤的地方。 “那他为啥老是不醒呢?叫他也不应,这脸『色』还吓死人,该不会是受内伤了吧?”冯老太猜测着说。 刚才睿哥儿给凌虚子喂水,他还能喝得下去,但要是受到内伤,他们这些人就都没有办法了。 冯老头做决定说:“天亮以后马上回去,先送到市区里,找医院给他看看。”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凌虚子虽然被救回来了,但却始终昏『迷』不醒,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担忧他,天刚蒙蒙亮,就都醒了。 第232章 凌虚子被送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 接受医生们的各种检查。但是,无论医院使用了什么仪器, 还是检查不出啥『毛』病。 最后, 医生们只能下结论说:“这位病人没有病。” “没有病?那他为啥不醒呢?” 冯老头他们压根就不信,当他们是傻子么?人还躺在床上昏『迷』着呢,居然说他没有病, 这些医生怕不是江湖郎中吧? 也许是大家伙儿的眼神,快要喷火了,那个医生只好又问:“病人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睿哥儿估『摸』着说:“大概前天晚上,或者昨天早上吧,医生, 我师父他真的没有内伤么?” “没有。”医生说得特别肯定, 他还很奇怪地问:“为什么你们会有这种疑问?” 他觉得这家人才有病, 但还是尽职地说:“我们都检查过了, 病人的内脏没有问题,也没有受到外力破坏,也就是说, 没有你们想的那种内伤。” “至于他为什么睡着了还不醒, 这个……对不起,暂时我们也查不出来,如果你们觉得不放心,可以办个住院手续,先在医院里观察两天。” “不用了,我们换一家医院。” 冯老头他们都有些生气了, 觉得这些医生太不像样,倒不如承认他们自己医术不行,哪有人什么『毛』病没有,偏偏还昏『迷』不醒的。 可惜他们换了另一家医院,结果也是一样的。一群医生检查来检查去,还是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来。 一连换了三家医院,都是同样的结果。 睿哥儿终于忍不住了,在医生面前说:“他,会不会是变成植物人了?或者是瘫痪什么的?” “不是。”对面那医生,想也不想地就摇头了,还对他们解释说:“植物人是丧失了认知能力,病人显然不是这样,他对我们的刺激都有反应,脑电图也和正常人一样,当然不是植物人。” “瘫痪?”医生轻轻一笑说:“那就更不可能了,他的身体机能都很正常,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健康,请恕我们看不出来,目前还没有办法叫醒他。” 他好心地说:“我建议你们如果有条件,可以到北京或者上海的大医院,找专家给他瞧瞧,这属于疑难杂症了。” 这话说出来,大家伙儿都沉默了,一个两个地都拉着一张脸。 这种事情,医生见多了,这家人还算好的呢,至少没有大吵大闹,他很抱歉地对着他们笑笑,然后很客气地请他们出去了。 怎么办? 两家人也没有了法子,只好把凌虚子从医院里拉回来,在别墅的一楼收拾出房间,让凌虚子住进去。 望着房间里躺着的凌虚子,冯老太很唏嘘地对着张老太说:“真是造孽哟,好端端一个人,咋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儿?” 张老太皱着眉头说:“他师父多么厉害的人儿,整天在山里头耍功夫,我们都是亲眼瞧见的,那么硬的大块石头,他都能徒手给捏碎了,怎么会有人打败他呢?” 她细细地深思起来,突然很惊悚地说:“那个仇家该有多厉害呀,才能把凌虚子伤成这个样儿,连医院都瞧不出来。” “是啊,太可惜啦。” 冯老太想起了凌虚子做过的那些好事儿,就很不忍地说:“怎么办?老头子,你说该怎么办?” 冯老头死死地皱着眉『毛』,沉『吟』着说:“先带他回去,我看这深圳的医生,那医术都不咋滴,等我打电话给萌萌她姥爷,问问他北京有没有好的专家再说。” “成,咱们能帮,就尽量多帮着点儿,瞧这人真是受罪呀。” 冯老太说这话的时候,甭提有多同情了。 他们花了大价钱,才使唤到了一辆救护车,让它护送着凌虚子,一路回到了桃源村。 凌虚子居然回来了,还受了伤! 这个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桃源村里迅速地传播开来。 收到消息的村民,立刻从家里跑出来问:“老道长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和你们在一起了?” “我们在广州碰见了,他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 张老头用早就商量好的口径回答,为了不让人知道凌虚子是偷渡的,他们连地点都给改了。 冯老头走在前面指挥说:“你们都别挡在这里,让开点儿,让娃娃们把他抬进去。” 大家伙儿把凌虚子,送到了睿哥儿的家中。 睿哥儿是他的徒弟,理当由他来照顾,他也很乐意照顾,马上就给他师父,拿来了干净的床单和被褥,还打了热水给他擦身子。 望着没有人气儿的凌虚子,睿哥儿感慨地说:“师父啊师父,你不听我的劝,现在变成这样,可咋办才好?” 睿哥儿刚给他师父穿好衣服,萌萌就从门的外面,悄悄地偷溜进来。 她站在床边静静地瞧着,忽然问睿哥儿说:“道长爷爷要是醒不过来,你打算怎么办呀?” “不会的,我相信师父他一定能醒过来。” 睿哥儿这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师父经历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都没有出事儿,咋就偏偏折在这个小阴沟里? 不,他相信他师父一定会醒,就算不醒,他救也要把他救回来。 睿哥儿很坚定地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深圳不行,我就带师父去北京,北京再不行,我就带他去国外,总会有医院能够治好师父的。” 萌萌小小的年纪,也跟着他唉声叹气。 “唉,道长爷爷多好的人儿啊,真是太可怜了,他一定很疼吧?” 她小心翼翼地放出意念,笼罩在凌虚子的身体上,听说气功能救人,说不定她的气功,也能够救一救凌虚子。 萌萌纯属于初生牛犊不怕虎,只凭着一股子勇气,就这么干了。 她也不是专业的,并没有什么章法,胡『乱』地在凌虚子身上探寻起来,得亏她的意念无形也无『色』,才没有对凌虚子造成二次伤害。 不过萌萌的努力,还是让她发现了一点儿不对劲。 “咦?”她的两条眉『毛』忽然皱了起来,双眼紧紧地盯着凌虚子,听到屋子外面都静悄悄的,这才凑到了睿哥儿的耳边说:“我看到你师父身上有虫。” “什么?!在哪里?” 睿哥儿立刻掉头去看他的师父,将信将疑地说:“我刚才给他换衣服,没有看见啊。” “在那儿,在他的心上。” 萌萌指了指凌虚子胸口的位置,吐着舌头说:“我真的看见了,不知道是在吸他的血,还是在干嘛,他的脑子里面也有。” 这话把睿哥儿吓了一大跳,他实在是想象不通,好好的一个人,咋会长虫子呢?难道,这就是他师父昏『迷』的原因? 是了,肯定是这样。 对于萌萌的能力,他是丝毫不怀疑的,连忙警醒地去锁门,顺便还把窗帘也给拉上了,走回来拉着萌萌说:“你再帮忙看看,有什么办法救我师父吗?” 萌萌摊开小手儿说:“我也不知道,要把虫子抓出来么?可是我有点儿害怕。” 睿哥儿温暖地笑起来,柔柔的眼光笼罩住她,“哥哥保护你,这样你还会害怕吗?” “嗯,”萌萌伸出手指尖儿,点了点小嘴唇儿,忽然笑起来说:“好像不那么害怕了。” 她再次催动意念,发现那些都是极其细微的小虫子,长得特别特别丑陋,跟缩小了无数倍的蚯蚓似的,比她的头发丝儿还要细。 当然,那些虫子如果用眼睛看,是完全看不见的。只有萌萌凭着意念,才能够勉强地看清楚。 但她宁愿自己看不清,因为那些虫子,实在是长得太恶心了,她赶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把它们通通都杀死。 “好了,我把虫子都消灭了。”她睁开水灵灵的大眼儿,说得分外轻巧。 “这,这就已经消灭了么?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呀?”萌萌认真地瞅着他。 睿哥儿本来以为,会有很多虫子爬出来,毕竟前世的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没想到这就完了。 他不好意思说出那些电影里的情节,只好摇头说:“没什么,妹妹你真是厉害呀,那我师父应该没事儿了吧?” 哪知萌萌自己也不清楚,她耸着小肩膀说:“我不知道哦,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虫子。” “咳——咳!”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凌虚子,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没等他俩反应过来,凌虚子已经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哎呀,道长爷爷醒了!”萌萌叫得可惊喜了。 睿哥儿也立刻围了上去,“师父,你终于醒了。” “水。”凌虚子的声音,听起来明显非常地虚弱。 “哦哦,水马上就来。” 睿哥儿从旁边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温开水,走到床边托住凌虚子说:“师父,我喂你喝。” 凌虚子原本想要伸手接过那杯水,可惜他的手指头,刚刚动了一下,就累得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由得暗叹几声,只能由着睿哥儿给他喂水了。 “师父啊,你先休息,我去告诉萌萌她爷爷『奶』『奶』,说你醒了,再请六婶儿过来帮你看看。” “嗯。”凌虚子很费力地动了动嘴唇,就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睿哥儿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他走在路上,还很震惊地说:“妹妹,你真的把我师父救活了,你快点儿说说,你到底是咋样办到的?” 萌萌说得很简单:“我就把虫子杀死了呀。” “虫子?”睿哥儿拧着眉琢磨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难道师父中的是蛊毒?” 他心里不停地重复着东南亚、泰国、虫子和蛊毒。 泰国?蛊毒?没错了,绝对就是蛊毒! 他自以为已经寻找到了真相,不然会是什么样的病,才能让医院都检查不出来?不就是传说中的蛊毒,才有这样的威力么? 听说蛊毒就是虫子,说不定就是萌萌所看见的那些虫子。到底是不是,还得等他问过师父之后,才能知道。 想到了这里,睿哥儿的一腔愤怒,全都化成了感激。 “萌萌,你把我师父救了,我先替他谢谢你。不过这件事儿,你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人家要问你是怎么办到的,解释起来太麻烦,还容易『露』馅儿。” “好,我就不说。”萌萌也懂事儿了,明白这种事情不能说给别人听,睿哥哥能知道,是因为他从小就知道了呀。 她抿嘴儿笑起来,谦虚地说:“我就是顺手救的,你也别告诉你师父了,让他好好养病吧。” 她今天才发现,自己又多了一项新的特异功能,这个功能,居然可以给人治病,真是太好了,她要马上回去,给爷爷『奶』『奶』也试一试。 萌萌开心地就像得到新玩具,迫不及待地赶回到家,趁着睿哥儿和大人们在说话,她就坐在旁边,仔细地观察起了爷爷『奶』『奶』的身体。 嗯,不错不错,她爷爷『奶』『奶』都很健康,好像就是有些累了,萌萌顺手就帮他们化解了劳累。 她干这个事情,觉得自豪极了,又想顺带着,给她爸爸妈妈也看一看,没想到这一看,就出事儿了。 第233章 萌萌还和刚才那样, 通过意念去观察爸妈的身体,没一会儿, 她就感觉到头脑有些晕眩。 起初萌萌还没觉得有啥, 还想继续观察下去,却在这个时候,脑子里突然一阵刺痛, 就好像有人拿着榔头,在哐哐地敲她的脑袋一样。 她眼前发黑,身子踉踉跄跄地晃动了两下,竟然直直地往前面栽倒下去。 这下子,把全家人都吓得跳起来。 睿哥儿离她最近, 第一时间冲过去, 抱起了地上的萌萌。 “妹妹, 你怎么了?妹妹?” 冯老太挤开了他, 把萌萌搂在自己的怀中,连碰她也不敢,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说:“萌萌, 你别吓『奶』『奶』啊, 你快醒醒。” 她回头冲着已经吓傻了的大娃二娃喊:“快!快点儿去叫六婶儿!” “萌萌,萌萌,爷爷叫你呢,你听见了吗?” 冯老头蹲下来,掐着萌萌的人中,把白嫩嫩一个人中, 都给掐红了。可惜这样,萌萌还是不醒。 全家人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冯老太已经哭开了,慌了神儿地叫嚷起来:“六婶儿呢?六婶儿怎么还没到?” 冯老头立即反应过来,他直接蹦起来说:“找啥六婶儿,快开车,送萌萌去医院!” “爸,我来开。”冯益民接过了自家的闺女,望着她紧闭的双眼,他连手指头都在颤抖。 萌萌的意识,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在那永恒的静谧里,似乎有一种玄妙的声音,在呼唤着她。 “萌萌,萌萌,到这儿来。” 她觉得这个声音特别亲切,本能地就想朝它靠近。 她飘啊飘,就好像风儿一样,瞬间飘到了那个声音的旁边,立刻就被吸了进去。 萌萌进入了一个美妙的空间,在那里,四周都是彩霞,有隐隐的金光从云朵中透『射』出来。 那些云,随意地变幻着姿态,就好像里头藏了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呢? 萌萌凑近了一点儿去看,忽然,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冷不丁冲破了云霞,简直好像横空出世,就这么出现在了萌萌的面前。 萌萌的小身子,在这条巨龙的面前,就好像蚂蚁对着大象,比一颗芝麻粒都不如。 她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这条龙的样子,发现人家大得几乎没有边,从她这个角度里,只能看见龙的头,还有一小段龙的身子,后面那些,全部隐藏在云层当中。 这条龙,长得和图画上的差不多,弯曲的鹿角,铜铃般的眼睛,两条长长的须子,样貌十分地霸气狰狞,散发出无尽的威压。 它察觉出萌萌的靠近,就冲着她龇开牙,那嘴牙齿尖尖的,闪着寒光,仿佛只要一张嘴,就能把萌萌的脖子咬断。 奇怪的是,萌萌并不害怕这条龙,她调皮地敲了敲龙的牙齿,居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龙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温情的光,还能看出慈祥来,瞬间这条龙的身上,就猛然爆出了阵阵金光,那光好像火焰,又像闪电,差点儿没把萌萌的眼睛给闪瞎了。 这条龙,沐浴在那金光里,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萌萌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那耀眼的光,她好奇地伸出手去:“我能碰一碰么?” 出乎她的意料,这条龙居然把她叼了起来,一甩头,让萌萌坐在了它的颈子上,然后就带着她开始腾云驾雾了。 “哇哦,飞咯飞咯,我真的飞起来了耶!” 这是萌萌第一次体会到了飞翔的滋味儿,她就好像一只幸福的鸟儿,痛痛快快地翱翔在云朵里。 飞翔,自由又自在。这种感觉,是坐在机舱内,怎么也体会不到的。 周遭的彩云,萌萌只要伸出手去,就能直接够到了。那迎面吹来的微风,就好像丝巾拂过她的脸儿,是那么地温柔。 万丈霞光当中,只有她和龙。 她好奇地睁开大眼睛,就好像雏鸟观察着这个世界。 那云雾中的深处,隐隐约约地,能看见一些建筑物在里头,都是萌萌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那些屋子四周,甚至还能放出光来,萌萌心想,那肯定是神仙住的地方。 偶尔有那么一两朵云散开了,『露』出了九虚世界中的一隅。 她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儿,九虚这个名儿,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不用萌萌专门去记住,也不用她去回忆,就这么地出现了。 在那云彩的下方,九虚世界的上空,还飞翔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异兽,全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动物。 它们有的驾驶着云彩,有些自己就有翅膀,还有的动物,干脆就是凌空飘起来,同样都飞翔在半空中。 “咦,那是?” 萌萌突然瞪大了眼睛,她看见了,异兽中的有一只,长得特别像是虎子,哎呀不是像,那明明就是虎子! “虎子,喂,虎子。” 她大声地呼唤着虎子,可是龙的速度相当快,她还来不及看清楚虎子回应了没有,就已经在那个地方消失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虎子为啥会出现在这儿? 她抓着龙的鹿角问:“虎子也是神兽么?你说呀,龙。” 神龙并没有回答她,还嫌她不够专心,没有任何前兆地,它就突然掉转身子,害得萌萌差点儿从上面摔下来。 她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分神了,连忙抓紧了龙角。 “哈哈。” 她能感觉到这条龙在笑话她,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就是害怕掉下来呀。 萌萌就这么跟随着神龙,看遍了九虚里的世界。她觉得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仙境了,和她平时生活的地方都不一样。 可是萌萌又感觉到,这儿,似乎才是她生活的地方。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也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仙境。 直到那条龙,像母亲一样地呼唤她:“回来吧,这儿才是你的家。” 萌萌很心动地想要留下,可是她的内心深处,仿佛还隐隐有种牵挂。到底是什么呢?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与此同时,那股想要留下来的冲动,却愈发地强烈了。 龙再次发出了神秘的召唤:“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 “我,我……”萌萌犹犹豫豫地,正准备要答应。 “萌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呼喊着她,就好像打破了万千界限,瞬间把萌萌的话头给打断了。 “萌萌!”又一个声音响起来了,这声儿听上去,居然还很耳熟,到底是谁呢? “萌萌!”另外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这声中饱含着焦虑和悲伤,让她也忍不住跟着伤心。 接下来,“萌萌,萌萌,萌萌,萌萌……”一声又一声的召唤,让萌萌的脑袋都开始疼了。 到底是谁呀,像叫魂一样地叫着她? 她转过身子,凝望着远处云霭中的虚空,心里已经陷入了挣扎。 同一时间,她忽然感觉到脸上凉凉的,就好像有雨水滴在她的脸上。 这到底是谁呀?萌萌彻底生气了,还让她淋雨! 她气呼呼地睁开了眼睛,立刻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拉扯起来了。 “萌萌!你吓死『奶』『奶』了,我的萌萌,你终于醒了!” 冯老太紧紧地把萌萌搂在怀里,她眼中的泪水,就像不要钱那样地流,真的好像下雨似的。 怪不得萌萌感觉到脸上湿了呢,实际上也全湿了,就连她的脖子上也是湿了,都是她『奶』『奶』的眼泪。 萌萌怔怔地任由她『奶』『奶』抱着,她打量着周围的人,全部是她的亲人,还有睿哥儿他们家。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刷着大白墙,还有一股子刺鼻的『药』水味儿。 “我在哪儿?”她懵懵地问。 冯老太又惊又怕地说:“你这丫头,你在医院里啊,你中邪了你知道不?幸好『奶』『奶』把你的魂给喊回来了。” 马桂花在病床前面弯下腰来,关切地问她:“萌萌,你刚才在家里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没有哇。”萌萌依旧是懵的,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儿。 冯老头的眉,皱得更紧了,他难掩担忧地说:“怎么没有?你晕那一下子,都要让我的心跳出来啦,掐你人中,也没有反应。” 冯老太怒瞪着他,嫌他说话不吉利,“你说这些干什么,就不会说点儿好话?” 她低头问着自家孙女儿说:“萌萌,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萌萌摇着头说:“没有,没啥不舒服的,我好着呢,为啥说我晕倒了呀?” 直到这个时候,睿哥儿攒紧的拳头,才悄悄地放开了。 他心里愧疚至极,觉得萌萌之所以会晕倒,都是受到他的连累。 要不是他让萌萌给他师父治病,萌萌也不会累到晕倒,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后悔得要命,恨不得躺在那里的人,是他自己。 刚才萌萌一直没有醒,那种快要失去她的恐慌,好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让他痛得简直要呼吸不上来。 睿哥儿红着眼眶,突然捶打起了自己的胸口说:“萌萌,都是我害了你。” 冯益民一听就误会了,他正愁找不出萌萌晕倒的原因,还以为是这小子,欺负了他家萌萌,立刻冲动地揪住睿哥儿的衣领。 “你对我家萌萌做了什么?” 苏婉还稍微理智一点儿,连忙拉开他,“益民,不关这孩子的事儿,萌萌是中邪了,你快点儿放开。” 冯益民的声音像雷一样地吼着:“说,你说,你到底对我闺女做什么了?” 冯益民怒气上来,觉得肯定和这小子脱不了干系,要不然他咋会那么说。 “你们不要吵啦。”萌萌的嗓音横『插』进来,立刻就引起了大伙儿的关心。 “我没事儿,也不关别人的事儿,是我……呃,太饿了,就饿晕过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很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冯老太越发疼惜地搂紧了她,皱起一张脸说:“哎哟你这孩子,你饿了,咋不说呢?” 现在想来还真的是,从前几天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外面奔波,萌萌又是去游泳,又是吹空调,还跑到海边熬起了夜,这一路上回来,也没啥好吃的,可不就饿着了么? 他们这些大人都觉得累,更不要说萌萌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了。 “别说这些废话了,快去买些粥啊、汤啊、好消化的回来。”冯老头支使开了自家的孙子们。 他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拉起了萌萌的手儿,说得怪心疼地:“萌萌,你再不能饿肚子了,你快把爷爷的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哦。”萌萌答应得很心虚,她很无辜地,小小声地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爷爷不怪你,你肚子饿了千万要说,瞧这活生生饿晕过去,爷爷心疼地哟。” 冯老头把声音都放柔了,就好像她是啥易碎的瓷娃娃似的,今天这一遭,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全家人当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萌萌是他们家的宝,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出,失去萌萌的后果。 苏婉这个当妈的,一瞬间就好像瘦了好几斤,她含着眼泪说:“粥来了,你先喝几口,不喜欢这儿还有,你看。” 几个男娃儿,每个人都买回来好几样粥和汤,零零总总摆了一大张桌子。 萌萌正好也饿了,就胡『乱』地指着其中一碗肉粥说:“就喝那个吧。” 全家人都围着病床看她吃,萌萌想要自己拿,他们都不让,冯老太还把她当成小娃娃一样,非要搂在怀里喂。 萌萌喝了好几口粥,润了润嗓子,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说:“我晕倒很久了么?” 冯益民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惊惶说:“是很久了,下午你回家就晕倒了,到现在都晚上了。” 睿哥儿在旁边『插』了一嘴:“三个小时零七分三秒,这是你晕倒的时间。” 睿哥儿心如刀绞啊,萌萌晕倒的每一秒钟,都好像是在对他的凌迟,他度秒如年,当然记得清楚了。 萌萌心里头可惊讶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九虚世界里,玩了三天三夜,为啥在现实中,才过去了三个钟头呢? 这个问题,就算她想破了小脑袋,也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她倚靠在『奶』『奶』的怀里,软软地说:“『奶』『奶』,你为啥说我中邪了呀?” “咳咳。”冯老太用眼神示意着她家老头子。 冯老头就『摸』着鼻头说:“是你六婶儿说的,她给你打了针,你还不醒,就说小孩子容易丢魂,让我们赶快喊你的名字,这不把你喊回来了么?” 萌萌轻轻地点头,好像确实是这样,她记得有个声音,刚才老是叫她留下,可那个声音到底是谁,她现在又记不起来了。 冯老太发现她在愣神,担忧地喊着她说:“萌萌你在想啥呢?快别想了,喝粥吧,要不要试试其他的?” “好啊,我还要那个。”萌萌又胡『乱』地指着一碗粥。 马桂花看着看着就放心了,她悄悄对自己的孙子说:“果然是肚子饿了,你瞧这,吃得多欢。” 睿哥儿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他总觉得萌萌的晕倒,和他有关。 可是病房里这么多人,他想问萌萌,也不太方便。更何况冯益民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要是敢和萌萌说话,说不定人家爸爸就要把他打出去。 等了几天,他终于逮住了空,上门去找萌萌,悄悄地问她:“萌萌,那些虫子,有没有影响到你?” 他最担心的是,萌萌消灭那些虫子,不知道会不会被虫子感染到。蛊毒这种事情,他还没搞清楚,忍不住就有些坏的猜想。要不然怎么萌萌前脚刚走,到了老冯家就晕倒了呢。 他屏住了呼吸,就好像罪人一样,等待着萌萌的回答。 没想到人家萌萌,想也不想就否认了:“没有哇,我真的是饿晕的。”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丢脸,但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萌萌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了,横竖家里人也不会嘲笑她,就让他们都以为,她是饿晕过去的吧。 在这件事情过后,萌萌还想尝试用气功给人治病,可惜她无论咋样努力,也无法再探究别人的身体了,仿佛她那一次过度使用,把这个气功给用坏了,再也无法施展它了。 她在家里待得发闷,见天儿地围着她『奶』『奶』问;“『奶』,我可不可以去上学了呀?我在家里都快要发霉了。” 冯老太赶紧往地上吐着唾沫:“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她没得商量地说:“再补两天,晕倒不是小事儿,医生说你要好好补一补,学校不用你着急,你妈已经给你请好假了。” 她在家里陪萌萌,每天睿哥儿都要上门来,还每次都带了东西。 “冯『奶』『奶』,我给萌萌带了些燕窝,是马来西亚进口的金丝燕,你看着合适,就炖给萌萌吃。” 他把一个精美的礼盒放在桌子上,那祈求她收下的小眼神,就好像湿漉漉的小鹿眼睛,看上去怪无辜的。 连冯老太都觉得这孩子,真是可怜见的,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偏要自己怪自己。 她慈爱地劝说道:“睿哥儿啊,家里什么都有,你别再忙活了,你都读高中了,还是学习要紧。” 哪知睿哥儿却很认真地说:“冯『奶』『奶』,再要紧的事儿,也要紧不过妹妹,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才让妹妹晕倒的,你就别再跟我客气了。” 冯老太又是心疼,又是宽慰地说:“你这孩子,咋这么实心眼儿呢?萌萌她爸那天是冲动了发神经,才会那么说你,根本不是你的错,你别再责怪自己了。” 睿哥儿刚想说话,萌萌的脑袋就从书房门口,探了出来:“『奶』,是不是睿哥哥来了?睿哥哥,你快进来。” 睿哥儿走进了书房,萌萌招手对他说:“你快过来帮我看看,我这幅画,画得怎么样?” 摊在桌上的那幅画,粗看上去云里雾里,仔细观察却能发现端倪。 它是用水墨画成的,云烟缭绕,那层层的雾霭当中,仿佛隐藏了无数神秘的所在。有微微发出玉光的宝塔穹顶,还有高耸入云端的阶梯和殿堂,那建筑的样式,都是睿哥儿从来没有见过的。 缥缈的云雾中,还有异兽的身影若隐若现,它们只『露』出了小半点儿身子,看不出来那是些什么动物。 透过这幅画,他仿佛能听见缥缈的乐声,还能感受到清风拂过心田的喜悦,鼻尖似乎还能闻到一股玄妙的馨香。 这画,浑然不像是人间,倒好像是那仙境中的世界。 睿哥儿浑身一颤,一股浓浓的不安定感,从脚底板涌上了心头。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试探『性』地说:“萌萌,这幅画,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萌萌很得意地说:“嘻嘻好看吧,我就自己想出来的呀。” “哇,你的想象力真的好棒!”他指着画中的异兽和庙宇说:“这些,是不是你在哪里见过呀?” “嗯……”萌萌拉长了语调,让睿哥儿越来越紧张,然后却摇头说:“应该没有吧,可能在梦里见过,怎么啦?” 睿哥儿垂下眼睑说:“没什么,没有见过就别再想了,这画画得很棒,能不能送给我?” “你要么?可是我还没有画完啊,你想要的话,我明天再送给你,好不好?”萌萌倒是挺大方的。 睿哥儿心里的那股子恐慌,越来越强烈了,不知道为啥,他就是不想让萌萌单独作画,软着声儿央求她说:“好萌萌,你能不能现在画,我现在就想要。” “这么着急呀?那好吧。”萌萌只思考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睿哥儿就这么站在她旁边,看似在帮萌萌磨墨,其实是紧紧地盯着她作画。 那沾满墨水的『毛』笔,刷刷地在画纸上,挥洒出云的痕迹,浓淡之间,都把握得刚刚好。 萌萌就好像完全不用思考似的,一点儿犹豫也没有,那仙境里的世界她说画就画,仿佛那就是真实存在过的,出现在了萌萌的画笔下。 睿哥儿只有拼命地克制住自己,才能不把那幅画抢过来撕烂。 他敢断定,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画。 联想起萌萌前世神秘地失踪,再联想到她今生的超能力,还有最近这次诡异的晕倒。这些事儿,都处处透『露』着不寻常。 如果把这些都联系起来,那会不会就意味着真相呢?萌萌的上一辈子,是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闭上眼睛又睁开,再去看他的眼睛时,那眼中已经充满了坚毅。 等萌萌的画刚刚画好,他立马就夸开了:“萌萌你真厉害,这幅画我特别喜欢。” 他成功地逗笑了萌萌,又突然叹起气来,眼中的失落让人心疼。 “睿哥哥,你怎么了?”萌萌关切地去看他。 睿哥儿声音低低地说:“我太喜欢这画了,萌萌你,可不可以不要送给别人同样的画?最好也别再画这种画了,我希望这幅画是唯一的,你能答应我么?” 萌萌嘻嘻地笑,睿哥儿的态度,就是对她画画最好的肯定,她粉儿大方地说:“行啊,反正我也是随便画的,你真的那么喜欢吗?” 睿哥儿拧紧了画边说:“喜欢,我太喜欢了。” 他还是不放心,又加紧叮嘱说:“不过,你画画那么辛苦,千万不要把自己累着了,有这一幅就够了,别再自己偷偷画哦。” “好吧,我知道了,我『奶』『奶』也不会让我累着的,她天天『逼』我吃东西。” 这话还没有说完,冯老太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进来:“萌萌,出来吃东西了。” 萌萌扬着声音喊:“哦,就来。” 她调皮地对着睿哥儿,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就招呼着他出去吃东西了。 “给你烤了蛋糕,里头加了你最爱吃的草莓和桃子馅儿,上面是巧克力的,你尝尝,睿哥儿你也尝尝。” 冯老太给他们俩,各自切了一大块蛋糕。 这个蛋糕,是她亲手做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轻轻咬上一口,那蛋糕上的『奶』油就融化了,好像丝绸划过的绵密,又不太甜,萌萌特别喜欢吃。 圆仔也喜欢,但它是没有份的,只能吃些不咸不淡的饼子。 冯老太并不是在虐待它,她是很科学地在喂养熊猫,这些办法,还都是她刻意查资料,才学来的。 自从圆仔跟她好了以后,她再也不提把它送走的话了,俨然已经把圆仔,当做是自家的动物。 她认定了萌萌身子太虚,给她把羊『奶』,也重新喝起了。 那雪白的羊『奶』,分了圆仔一盆,萌萌也一盆,只不过萌萌的那一盆里,还额外加了些野生的蜂蜜。 圆仔在旁边探头探脑的,冯老太把它推到一旁,交代萌萌说:“别让它闻到,不然它非吵着要喝,它不能吃太多糖,会得糖『尿』病的。” 熊猫会得糖『尿』病么?没有人知道,反正冯老太说是,那就是咯。 冯老太走回厨房里,圆仔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没想到惨遭萌萌的拒绝:“你听见了吧?喝你自己的。” 圆仔伤心了,它又是扭屁股,又是“嘤嘤嘤”,一个劲儿地撒娇,想让萌萌心软,把加了蜂蜜的羊『奶』,给它喝一点儿。 “不行哦,『奶』『奶』会发现的。”萌萌还是摇头。 圆仔馋得呀,口水都要淌下来了,它使出了熊抱绝招,两条胖嘟嘟的前爪,环抱住萌萌的脚踝,摇啊摇,还把肥嫩柔软的小身子,不停地往萌萌的腿肚子上蹭。 然后它仰起圆溜溜的脸庞,两只黑眼圈里,尽是渴望,不用说话也能表达出来:我要喝,我要喝,我要喝喝喝喝喝。 作者有话要说:  肥溜溜的章节噢耶 第234章 “那好吧, 就给你喝一点儿哦,别告诉『奶』『奶』。” 萌萌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瞅了瞅厨房的门, 悄悄地把自己的盆,放在了圆仔面前。 圆仔闻到那股香甜的蜂蜜味儿,立刻就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把整颗脑袋都埋了进去,吧唧吧唧地喝个没完。 萌萌一个没注意,差点儿让它把那盆『奶』都给喝完了。 “好啦,够了够了。”萌萌赶紧捏住它的后颈,把它从盆边提了起来, 哎呦, 这圆仔又沉了, 她差点儿提不动。 圆仔在她的手上, 还依旧扭动着不依,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属水的,居然滑溜溜地从萌萌的手指间滑落, 屁颠屁颠地冲着那盆『奶』奔过去。 萌萌手快地把它揪住了, 指着它的鼻头说:“停停停,不许再喝我的了,你自己也有,喝你自己的。” “唔嗷~嘤嘤嘤嘤……”圆仔的身子挣扎个不停,那幅模样,就是馋坏了的样子。 院墙上, 小金无语地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儿。 这只黑白『色』的幼崽,真没有出息,为了喝个『奶』,还撒娇个没完,早知道当初就不救它了,看它还敢嘚瑟不。 小金平时可高傲了,除了萌萌和虎子,它是谁也不鸟的,最鄙视圆仔这个没有出息的家伙,啥都不会,就只知道撒娇,把萌萌的注意力都给抢走了,还抢走了很多好吃的,所以小金特别不喜欢它。 偏生圆仔这只熊猫,脸皮厚得很,看不出来小金讨厌它,一有空就对着小金套近乎,在它面前滚啊滚,又是揣爪子撒娇,又是抱大腿的,把小金给烦死了。 同样被烦死的,还有虎子。 山里的小虎儿长大了一些,它偶尔会把小虎儿叼回家里来,让它和萌萌玩,这下可被圆仔抓住了机会。 虎子不理它,可人家小虎儿很爱和它玩呀。 两只幼崽的体型差不多大,见天儿地就滚做一团,从院子里的这一头,滚到了那一头,又是戏耍,又是打闹,比亲兄弟还要亲,简直就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嘛。 要不是它俩一个黄一个黑白,虎子都要怀疑这只熊猫幼崽,是不是它媳『妇』儿偷偷生下的。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圆仔再和小虎儿玩得好,虎子也看不惯它。 啥玩意儿?长着个熊的样子,却没有一点儿熊的霸气,还天天跟人撒娇,好像除了撒娇,这家伙就没有别的技能了。 不对,除了撒娇,它还会吃饭,别的就再也不会了。 圆仔喜欢撒娇,本来不关虎子的事儿,可它试图把小虎儿也给带坏,那虎子就不能忍了。 虎子第一次做父亲,却像个老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儿子寄托了厚望,眼看着小虎儿天天和圆仔厮混,就要变成只会撒娇卖萌的傻虎了,虎子终于看不下去。 它试图分开小虎儿和圆仔,可它一旦把它俩拉开,这两小只就好像要生离死别那样,哭得那叫一个凶哟,嗷嗷地,吵得虎子耳朵都痛了。 它咬着牙,总不能不管吧,就撇下圆仔,把自家的小虎儿叼到旁边,耐心地教它狩猎的技巧,目标正是圆仔。 它示意小虎儿看它的动作,只见它潜伏在花丛中,悄无声息地朝圆仔靠近,然后猛地窜出去,把圆仔扑倒在地上,咬住它的脑袋。 当然它也没有真咬,就是做做样子,意思到了就行。 圆仔本来还傻乎乎的,以为这是啥新奇的游戏,站在旁边瞧热闹,没想到突然之间,虎子就把那尖利的牙齿,抵在它的脖子上了。 它反应过来,人家这是要吃它! 哎呀妈,太可怕了,它和小虎儿玩得那么好,人家爸爸居然要吃它,呜呜呜,实在是太委屈了。 圆仔吓得泪眼汪汪的,从地上爬起来,举着爪子来到了虎子面前,它要让虎子看见,它的爪子破皮了,好疼啊,没看见熊猫都哭了么? 虎子扭开头,当做没有看见,一点儿小小的破皮怕什么,果然这小子没有出息,跟个娘们似的。 圆仔并不觉得,它还委屈上了,汪唧汪唧地眨巴眼泪,让那泪珠要掉不掉的,依旧举着爪子,嘤嘤嘤嘤地叫唤起来。 蠢蠢蠢,真蠢,哎呀,没眼睛看。 虎子就快要心软了,它很讨厌这样心软的自己,也很讨厌这只让自己心软的熊猫,瞧这装可怜的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它怎么着它了。 它扭开身子没有动作,但是它家那蠢儿子,却已经奔到了圆仔的身边,抓起它的肥爪子『舔』了『舔』,真是让人不忍直视啊。 虎子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它猛然叼住了圆仔的后颈,闪电般地窜出了墙,往那后山的竹林里奔过去,甩下圆仔说:“待在这里不许走,饿了就吃竹子。” 为了避免这只熊猫饿死,它还好心地给它掰下竹叶,送到了圆仔的嘴边,哪只圆仔压根不领情,居然还把脸给扭开了。 虎子硬要送进它的嘴里,它摁住了圆仔,狞笑着说:“吃吧,这就是你的口粮,没有别的。” 圆仔拼了命地扭动着身躯,四条肥爪子抓呀抓,可就是抓不住人家虎子,委屈得它直叫唤:“嘤嘤嘤嘤嘤嘤嘤……” 可这回,虎子偏不理它,它铁了心要教训这只熊猫,让它习惯吃竹子,要是能待在竹林里,那就更好了,免得它出去祸害自家的小虎儿。 再一次,在圆仔扭开头,把吃进去的竹叶吐掉的时候,虎子一个没忍住,尾巴扫了过去。 “你丢不丢人?一万年前,你家祖先还是战神,连蚩尤都拿你家祖先当坐骑呢,你这后代,也太给祖宗丢人了。” 它越说越看不上,嫌弃地开始埋汰:“挑吃挑喝,啥本事都不会,就知道撒娇卖萌,你说你还能干啥?”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圆仔眨巴着眼泪汪汪的小黑眼睛,控诉地瞅着它。 我的个天,这家伙就只会嘤嘤嘤了,没救了,真是没救了。 虎子被它打败,它已经决定要放弃这只熊猫,要是再搭理它,它就是猪! 家里的动物吵吵闹闹,冯老太只觉得热闹,并不知道它们已经在闹冷战了。 她嘴上说留萌萌两天,实际上却把萌萌留了整整一个月,才允许她去上学。 这时候学校都开学一个月了,萌萌再去上课,自然就错过了新生入学的仪式。 早上她迈进教室的时候,许多人都以为她走错教室了呢。 “同学,你从哪儿来呀?” “长得好漂亮啊,你是哪个班的?” “你坐那边干什么?我这儿有位置,你过来跟我一起坐啊。” “同学同学,你叫什么名儿?过来我们班找谁呀?” 萌萌刚走进教室,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班上的同学全都放下了书本,停止了聊天,愣愣地瞅着她。有那『性』格活泼的学生,立即就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打探她的来历。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近距离一看,哎呦喂,那更是美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天哪,她那雪白雪白的皮肤,亮得好像会放光。头上乌黑的长发,像丝绸缎子那样地披散下来,都快要够得着腰了。 那细细的小腰,还有那窈窕的身形,简直好像初开的花朵一样,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好。 她脸上那精致的五官,就好像老天爷亲手打造出来的闺女,再也没有这样出『色』的容颜了。 再看萌萌那双大眼睛,里头就好像蓄了一汪水,闪耀着动人的光彩,眉眼像画一样,当她的眼风扫过时,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等萌萌终于把目光移开了,他们才又呼吸上了。 女孩子们打量着萌萌的漂亮裙子,这简简单单的裁剪,却勾勒出了萌萌美好的身形。她身上连一件首饰也没有,头发也是清汤挂水的,却有着说不出来的矜持与贵气。 啧啧啧,他们艳羡极了,这样美好的女孩子,就好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那什么,白雪公主,让他们都不敢大声对她说话,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她吓怕了。 “这到底是谁呀?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同学们都好奇得要命,纷纷讨论起来,越围越多人。 “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快给我让开。” 二娃挤开了外面的同学,其他的几个哥哥也跟着挤进来,他们就好像饿狼扑进了羊群,三两下就把那些人给挤散了。 “妹妹,哥哥们来看你啦,你在这儿待得好不?” 不等萌萌回答他,二娃就捏紧了拳头说:“我警告你们啊,这是我妹,知道我是谁不?我是高一三班的冯晓西,谁敢欺负我妹,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大伙儿直接傻眼了,这个女孩子的来历还没弄清楚,怎么就忽然冒出来一堆哥哥来警告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四喜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萌萌你来啦,我刚才去上厕所,都没看见你进来。” 哦,他们知道了,原来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名字叫做萌萌。 这些学生,有很多都是从外面来这里读书的,他们当然不认识桃源村赫赫有名的冯雨萌了,瞧他们那幅没有见识的小样儿,真的好好笑。 本村的娃就得意了,他们自小跟着萌萌一块长大,跟她的关系好着呢,就不告诉他们,这是冯雨萌。 听见他们对萌萌的评价,这些娃都倍儿自豪,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不要以为初中生,就不会势利眼儿,谁都想和最受欢迎的同学做朋友,更不要说,这个朋友还长得非常非常漂亮,那他们就更加得意了,说出去都非常有面子呢。 “她是我们村的人儿,你们这群土包子当然不认识了。”任他们怎么打听,本村的娃就是不肯透『露』。 老师在不知不觉间走了进来,他笑看着讲台下面,突然敲了敲桌子,引起了大家伙儿的注意。 这个老师看上去四十多岁,是个男的,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名字叫做曾文杰,是他们的班主任。 他清了清嗓子说:“快要上课了,你们都回座位上坐好,不是本班的同学,也请快点儿离开教室。” 睿哥儿最后看了一眼萌萌,交代说:“萌,哥走了,等你放学以后,我再来接你。” “好啊,拜拜。”萌萌冲他挥了挥手,就坐在了四喜的旁边。 “萌?嘻嘻嘻。”四喜凑了过来,她很亲昵地捏了捏萌萌的脸颊,嬉皮笑脸地说:“你在家里养了一个多月,看你『奶』都把你养胖了,嗯,『摸』起来有点肉哦。” “不会吧?”萌萌吓了一大跳,她很紧张地捂住脸儿,对比着自己和四喜,难道她真的变胖了么? 从外表上看,她和四喜确实很不一样。 这段时间,萌萌正好处在发育期,冯老太又着重给她滋补身子,补得她身子抽条儿似的,长高了一截,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甜美的青春气息。 除了脸上长了些肉以外,她那身形也跟着窈窕起来,以前那些小背心都穿不下了,现在她身上穿的,都是刚买的新内衣。 萌萌偷瞄着四喜平坦的胸口,再低头瞅着自个儿鼓鼓的胸脯,好羞耻哦,她不要变胖嘛。 “好了上课了。”班主任再一次敲了敲桌子,他指着台下的萌萌介绍说: “同学们请安静一下,今天班上来了一个新同学,冯雨萌。这个名字,相信大家应该都听过吧,是我们学校里的第一名,因为家里一些事情,耽误到今天才来上学,那么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同学!” “啪啪啪啪啪……”同学们立即卖力地鼓起掌来,他们终于知道了这个女同学的全名,原来她就是考了全校最高分的那个冯雨萌啊。 哎呀,这人学习那么好,还长那么漂亮,立即就赢得了同学们的好感。 这年头,大家伙儿尤其崇拜学习好的人,要不就是长得漂亮的校花或者校草,而萌萌,两样都具备了。 开学的第一天,同学们就已经在心目中,偷偷地把萌萌选为校花了。 起初这个名声,还只在班级的内部传播,后来有人在外班的同学面前说漏了嘴,于是引来了无数学生,都跑过来瞧稀奇。 看校花咯! 他们有些人,借着来找初一一班的同学聊天,很光明正大地跑进来看。有些人就比较腼腆,偷『摸』着站在教室外面,扒在窗户上看。 一看不得了啊,这个冯雨萌长得真是漂亮,瞧她那脸儿,还有那头发,以及她身上穿的衣服,瞬间就把他们这些外面的人,比成了烧火丫头和烧火小子。 真正的校花,就应该长这个样儿。 女孩子们都在感慨,男孩子们就更加夸张了。他们第一次看见萌萌,惊艳得连眼睛都不会转了。 天呐,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女孩儿,居然还和他们在同一个学校,怪不得人人都说她是校花呢,当真是漂亮得好像一朵花儿。 在这一刻,他们丝毫犹豫也没有,就认定了萌萌是校花,谁要是敢怀疑,他们就要跟谁急,难道还有比萌萌更加漂亮的人儿么?这么美丽、这么可爱的校花,那必须没有。 萌萌虽然上学比别人晚了一个月,却迅速地成为了全校男生和女生的话题,连带着她家的哥哥弟弟们,也成为了学生们口中的谈资。 他们没有别的情绪,就尽剩下羡慕了。 想想吧,谁家里要是有萌萌这样的妹子或者姐姐,那不得羡慕死个人呐,天天都能看见这样美丽的人儿,他们连吃饭,都能多吃两碗。 这些人只恨不能出生在老冯家,那样就可以和萌萌做亲兄弟姐妹了。 听说冯雨萌的家里,还特别有钱,她爸是村长,她爷爷还开了好几家厂子,和日本人做生意做得很大,全家人都特别疼爱她,简直就是电视里演的富家小姐嘛。 萌萌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家世,还有这样的学习成绩,同学们哪一个不羡慕?他们都羡慕得快要流口水了。 更令人绝望的是,他们做不成萌萌的兄弟姐妹也就算了,居然还做不成萌萌的同班同学。 一时之间,大家伙儿都在心目中埋怨起了学校。 都怪学校,当初分班的时候,为啥不把他们分在一个班? 他们做梦都想和萌萌处在一个班,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和她做同桌呢。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以至于到了后面,连带着萌萌班上的同学,也变成了大家伙儿羡慕嫉妒的对象。 四喜有一天就说了:“萌萌,我最近咋感觉到,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萌萌『迷』糊地问:“有啥不对呀?” “他们,”四喜指着站在教室外面的那些人,压低了嗓音说:“你瞧他们,天天来这里瞅咱们,还老是瞪着我,我又没有得罪他们,他们为啥要这么瞪着我?” 萌萌扭头去看教室外面,那些人发现她的目光扫过来,连忙站直了身体,嘴角拉得大大的,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萌萌就回过头对着四喜说:“没有哇,你看他们都在笑,咱们不要理那些人,睿哥哥说他们脑子都有病,这种病是会传染的。” “啊?”四喜先是震惊,紧接着就觉得很有道理了。 她点着小脑袋说:“怪不得他们老是瞪着我,我走到哪儿,他们都要瞪着我,原来是脑子不好使啊。哎呀,我不会被他们传染了吧?” 萌萌偷偷地笑,连忙安慰她:“不会的,只要不和他们说话就不会,那些傻子,谁要和他们做朋友啊?好了,咱俩不要说话了,我要学习。” 萌萌拿起书本,她缺了一个月的课,虽然家里有她妈妈、还有睿哥儿帮忙辅导功课,可她还是不敢放松。 毕竟她也是考到第一名的人了,要保持这个成绩,也不容易呀。 萌萌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不愿意别人嚼她舌根,说她成绩下降了,那必须不能忍,所以咯,她就要认真地学习。 萌萌静静地看着书,偶尔还拿出草稿纸演算起来,那安安静静做题的小模样,像极了香港电影里的校园美少女。 窗户外面的光,打在她恬静的脸上,竟好像水晶那般通透无暇。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弯成了最最美好的弧度,仿若一朵寂静的花儿,正悄悄地绽放。 这样的萌萌,又怎么会不招人疼呢? 不光同学们喜欢她,就连各科的老师,也都非常喜欢她。 老师们闲聊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夸她来着。 “苏老师家的闺女,就是那个叫萌萌的,真的是聪明伶俐。前几天我布置了一道题目有些超纲,人家拿起笔来就会做,真不知道苏老师是怎么教的,咋教出来这么聪明的闺女?”数学老师赞叹地说。 “可不是,我还听说苏老师家的大儿子,今年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已经去北京读书了,那可是人民大学,非常了不起。”另外一个老师,也分享着八卦。 办公室里的人都纷纷点头说:“是啊,苏老师嘛,让人不羡慕都不行。” “诶,你们听说了吗?”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忽然神神秘秘地说:“我听人家说,苏老师功课教得好,教育局要提拔她当副校长啦。” “真的?!”这么劲爆的消息,他们居然没有听说过,顿时都把这个女同事给围住了,向她打听起来。 这个女老师就抿着嘴笑,“我也只是听说,还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苏老师不是在去年,才提上来当教科室主任么,这升职升得也太快了。” 旁边一个中年女老师,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说:“你还别怀疑,人家苏老师就有这水平。” “她不光语文教得好,还会讲英语和日语,连省里都评了她当优秀老师,当然够格做教科室主任了。” 她的目光在老师当中巡视,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别样的意味。 “今年咱们学校的升学率有多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超过一半的学生,都考上了县里和市里的重点。这在以前,哪里有过?就凭这一点,提拔人家当副校长,那也是应该的。” 那个年轻的女老师,也意识到不好,连忙赔着笑脸说:“哈,孟老师,我又没说什么,人家苏老师有真本事,全校都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人不服气。” 曾文杰听到这儿,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他站起来说:“刚才孟老师说得对,当老师最要紧的,就是教好学生。学生们的成绩上来了,我们做老师的,待遇也就提高了。有空还是多琢磨教案,回座位上坐下,要去上课的去上课,没课的多看看教案。” 曾文杰的话里带着敲打,他是初一教学组的组长,管着整个初一的老师,当然不能任由他们编排苏老师了。 这里面有些新来的老师,还不知道人家苏老师的底细。 虽说苏婉现在,还兼着初三毕业班的语文老师,可人家实际的职务,已经是教科室主任了,这就是他们全校所有老师的领导。 也不想想,领导是那么好议论的么?万一传到人家苏老师的耳朵里,他这个小组长也没了脸面。 曾文杰当年也是来『插』队的知青,还是在苏婉前面过来的。后来他回不了城,干脆就在这边成家了,娶的也是他们桃源村的闺女,算是入赘在村里。 他在学校里当老师,家里的婆娘,也在冯家工厂里面当个小领导,全家人每年还能从合作社拿到分红。 而他那些回城的知青同伴,现在很多都已经下岗了,就他还好好地当他的老师,一家人过得美滋滋,真该庆幸当年没有回城啊。 每天放学,睿哥儿都亲自过来接萌萌,他们高中,就在萌萌的学校后面。 睿哥儿是本村人,不用留在学校里吃饭,一到下课他就跑过来了,等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萌萌身边的女同学瞧见了,就很艳羡地说:“雨萌同学,你哥哥又来接你了,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啊。” 这个女同学眨巴着星星眼睛,偷偷去看睿哥儿,她特别羡慕萌萌有这么帅的哥哥。 因为萌萌家里的兄弟太多了,女同学分不出来哪个是亲生的,哪个不是,都以为全是萌萌她亲哥。 这个女同学眼里瞧着睿哥儿,脸上都发红了,她跟在萌萌的身旁,还特别紧张地拉扯着衣角,撩一撩头发,用极慢极慢的速度,走过睿哥儿的跟前。 可是她要失望了,因为人家萌萌的哥哥,压根就没看她,人家的眼里只有萌萌。 她很失落地走开了,离得远了,还能听见人家萌萌的哥哥说:“你们老师又拖堂了?先吃块巧克力垫一下,别饿坏了……” 萌萌口中含着那块巧克力,含糊不清地说:“睿哥哥,我『奶』『奶』今天煮椰子鸡给我吃,你要来一起吃么?” “不用了,”睿哥儿很惋惜地拒绝说:“待会儿我吃完饭,还要去山上看我师父。” “哦,你师父最近怎么样?”萌萌顺势关心起了凌虚子的身体。 睿哥儿笑起来说:“挺好的,他恢复得非常快,一直还在问,是谁救了他。” “那你没说是我做的吧?”萌萌有些惊讶了。 “我当然没说。”不过他师父,大概已经猜到了。 凌虚子那么聪明,不是好糊弄的。睿哥儿所能做的,就是不承认,反正他师父当时还昏『迷』着,也没有亲眼看见,就算怀疑萌萌,他也拿不出证据来。 睿哥儿在家里吃完午饭,他没有午睡的习惯,直接就上山去看望他的师父。 这两个月,萌萌在家里养病,凌虚子也在养病,他恢复得特别好,没几天就能自己吃饭、自己洗澡、自己照顾自己了。 当萌萌还被关在家里,他就已经从老张家搬了出去,回到了真龙观,到了最近,又变回了那个会跑、会跳、还会飞的凌虚子。 睿哥儿一见面就问他:“师父,你今天感觉好些了么?” 凌虚子盘坐在短榻上,他得意洋洋地说:“好多了,我早跟你说不用担心,你『操』心自个儿就行。今天早上我练了一遍心法,发现比以前还精进很多。” 睿哥儿暗地里撇嘴,挑着眉说:“师父啊,你既然这么厉害,为啥还被人伤成那样?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两年你都干嘛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作者有话要说:  肥溜溜的章节 第235章 凌虚子的笑容顿住了, 他目光幽幽地看向远方,突然长叹一声说:“师门不幸, 我这次去泰国, 才知道我那不肖的师弟,居然在东南亚成了毒王。” “毒王?”睿哥儿显然误会了,他猜测说:“师父, 是不是贩.毒啊?” 凌虚子摇着头说:“不是,东南亚有很多降头师,毒王的意思,就是降头师里面最厉害的那个。他不光给人下降头,他还把婴儿活活做成小鬼, 干尽了丧尽天良的事儿。” 他眼瞅着睿哥儿说:“你师祖要是还活着, 估计能被气死第二回。” 门派里的事儿, 睿哥儿大概都有听说过, 他关切地问:“师父,那你是不是被他伤害的呀?” “不,”凌虚子的脸上, 快速地闪过一丝阴霾, 他的声音也转为了低沉:“我到了泰国以后,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多方去打探,弄清楚他的势力,最后把他和他手下那些孽障,都给清除干净了。” 看得出来, 事情的经过必定是危险重重,尽管凌虚子说得轻巧,可他那眼中的沧桑,瞒不过睿哥儿。 睿哥儿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你去那么久呢,想必毒王他很厉害吧,师父,你真不容易。” 凌虚子也承认:“是不容易,最后我还是把他们都消灭了,就是漏算掉一个,才导致我被人暗算。” 睿哥儿连忙追问:“是谁?” 凌虚子叹着气说:“是我师弟他女儿,我的师侄女儿,不过她并不认。也罢,我杀了她爹,人家是该恨我。” 他清理门户的时候,这个师侄女儿并不在泰国,等他去香港见老朋友,对方策划出了一手好戏,就等着他上钩呢。 那天他本来打算给睿哥儿买个礼物,就找到一家金表行,没想到刚走到门外,就遇上了抢劫。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被人挟持住了,当时现场就只有他能救人,他能不救么? 凌虚子就出手,把劫匪打跑了,救了那女的,对方要感谢他,他也没有多想,还和人家出去吃饭,这一吃,就吃出祸来了。 他回忆起当时她说过的话:前辈,你在中国那么多年,为什么临到老了,却跑到香港来? 现在想想,人家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也怪他没有调查清楚,这个师侄女儿,压根长得和他师弟一点儿不像,他当时也没有认出来,还吃了人家的宴请,可能那些饭菜里,就有她下的蛊毒。 “师父,师父,你在想什么呢?”睿哥儿看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他催促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师叔他女儿是怎么暗算你的?” 凌虚子老脸一红,他行走江湖大半辈子,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真是丢了老江湖的脸,也不好意思在睿哥儿面前提起了。 他避开这个话题,转移睿哥儿的注意力说:“我身上的蛊毒已经被杀死,这种蛊很霸道,子蛊死了,母蛊也会反噬,她应该没命了。这桩烂事儿,到我这里总算了结了,以后啊,本派再也没有叛徒。” 睿哥儿松了一口气说:“师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就怕那个妖女再来害你。” 凌虚子努力地挽尊说:“你『操』心过了,我那是没有准备,才会中了人家的暗算。我要是有防备,十个她,也伤不了我。” 睿哥儿并不怎么相信,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儿,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凌虚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懊恼地说:“我不在这段时间,你都干什么去了?” 睿哥儿就笑眯眯地讲:“师父,我每天都记得练功,我不光练心法,我还练武功,最近已经能感觉到意了,让我对付十个八个人,估计都没有问题。” “哼,十个八个?”凌虚子很有些不屑,他鄙夷地说:“你的要求就这么低?看来我不在,你懈怠了,等为师好好给你磨炼磨炼。” 睿哥儿并不接他的茬,他继续讲:“我还拿了观里的香火钱,给我们村儿建了一所高中,已经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凌虚子摆了摆手,很不在意地说:“那没事儿,都是小钱,我这回清理了门户,把祖师爷丢的东西都拿回来了,还连本带利。等哪天有空,我就让人从香港给我发过来,臭小子,真是便宜你了。” 这话睿哥儿可不认了,他翘起下巴,说得可得意了:“师父,那咋是便宜我呢?我可是灵宝派第四十代掌门,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要传给我的。没有我,你生病了,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臭小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凌虚子笑骂着他,他伸出手想去打睿哥儿,没想到居然被他灵巧地躲开了。 凌虚子望着落空的手,挑眉说:“哎呦,武功有进步嘛。走,跟为师到后山去,为师要检验检验。” “还是等到下午吧。” 睿哥儿并没有动身,他解释说:“师父,我待会儿还要去上学,你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慢着,为师跟你一起去。” 凌虚子从矮榻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说:“你那学校花了我那么多钱,我得亲眼去瞧瞧,看你这小子有没有浪费我的钱。” 睿哥儿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儿,摆出一副赖皮样儿说:“去呗,我还怕你看不成?” 他看上去很皮,其实是在逗他师父发笑呢。 凌虚子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嘴里笑骂着他,却始终不舍得打,这么好的徒弟,万一要是打坏了,以后谁来管他? 他跟着睿哥儿一齐下山,晌午已经过去了,村庄里又热闹了起来,特别是通往学校的那条路,熙熙攘攘,都是赶着去上课的学生。 这些学生,大多数都没有见过凌虚子,并不知道他是山上真龙观的观主,而且还是这个学校主要的捐资人。 他们好奇地瞅着这个奇怪的道士,尤其是在看到他和睿哥儿走在一起。 “呦嘿,那不是你们班的张思睿么?他怎么跟个道士混在一块了?” 人群中,有那认识睿哥儿的人,就向身边的同学嘀咕起来。 那个同学走过来打探说:“思睿,这位是谁呀?” 睿哥儿很平静地介绍:“是我师父,我们学校的董事长。” “嘶!”那些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滴个乖乖,原来这个老道士,居然就是他们学校里,传说中的那位捐资人啊,都已经开学小一年了,他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挂了个董事长的名头,这么说来,他就是凌虚子了。 这位同学很会来事儿,他立刻就点头问好说:“董事长好,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凌虚子笑得很和蔼,他抚着长须说:“去找你们校长,你们快回去上课吧,我自己去就行。” 尽管他这么说了,睿哥儿还是坚持把他送到校长室,才自己跑去上学。 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些学生,在亲眼看见他们俩走进校长室以后,回去就在班级里传播开了。 哎呦喂,那个传说中的大善人,他们学校的董事长,终于出现啦! “真的么?我听说咱们学校,是一个世外高人建的,花了很多钱。” “可不是,董事长他是个道士,胡须留得老长了。”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同学,在自己胸前比划着,示意董事长的胡须有这么长,然后他说:“传说果然没有骗咱们,真的是一位世外高人呢,我瞅着像神仙似的。” 旁边的同学也点头了,他们赞叹地说:“咱们在学校读书,学费比外面那些高中便宜多了,食堂的伙食也很便宜,他们这个村子的人,还能免费进来读,董事长他真是大善人呐。” “是啊,还有奖学金呢,咱们好好学,下学期我一定要拿奖学金。”那个男同学说得格外励志。 睿哥儿当初要建这所高中,难度特别大,审批也非常困难,教育局压根就批不下来,走公立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找了无数种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才终于拿到一个民办普通高中的牌照,总算是把学校建起来了。 也因此,桃源高中除了有校长以外,还有校董会。 校董里有凌虚子,还有桃源村的合作社,以及村子里那些大小工厂的头儿,比如冯老头和张老头,就是其中的两名校董。 这学校是全村人花钱建起来的,当然最好的福利,要留给村子里的娃娃。他们在这儿上学不用花钱,吃饭住宿也不要钱。 要是成绩好,每个学期还有各种奖学金可以拿,除了校董会的特别奖学金,还有各家工厂赞助的奖学金。 因为奖学金非常丰厚,还意外地吸引来不少优秀的学生,他们要念高中,家里没有钱,只有桃源高中愿意接收他们,还给减免了许多费用,算是两相欢喜的结果。 凌虚子从校长室走出来,脸上的模样儿挺满意。 没想到那个臭小子,不声不响地就干出了这么大件事儿,真不愧是他凌虚子的徒弟,果然有他这个师父的风范。 等到睿哥儿放学去找他,他就很和蔼可亲地说:“你小子还不错,学校办得有模有样,总算没有把我的钱扔水里。” 睿哥儿这个机灵鬼,他趁机说道:“师父,既然你这么满意,那咱们,是不是再办一所大学呀?” “什么,你还想办大学?” 凌虚子也被他吓到了,他瞪着眼睛注视这个徒弟,像第一回认识他。 “你咋这么能折腾呢?大学是你想办,就能办的呀?你别太贪心了。” 对于办大学,凌虚子还是很有些见识的,并不是那么容易。 睿哥儿很无辜地反驳:“师父,我这哪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怎么说?” 凌虚子很狐疑地盯着他,他倒要听听这小子,能给他掰扯出什么理由来。 睿哥儿就说了:“我明年高二,后年高三。再过两年,我就该去考大学了,到时候我考到外面去,比如北京啊上海什么的,你不就很长时间见不到我了么?你就不会想我?你别忘了,你还要教我功夫呢。” 他偷眼看他师父,唉着声叹着气说:“我到外地去上学,武功,那是肯定练不成了,到时候我再找个外面的工作,这灵宝派呀,也不知道让谁继承去。” 说到这儿,他又嬉皮笑脸起来,“不过师父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不管你的,等你老了,我就把你接过去养老,好好孝敬你的晚年。” 凌虚子呼吸一窒,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仔细考虑过,现在想来,还真被这个臭小子,拿捏住了命脉。 如果睿哥儿真的要去外面读书,他凌虚子到底是跟去,还是不跟去呢? 跟去吧,他又不习惯住在城里,那里人来人往的,住着浑身难受。 不去吧,他这好端端的徒弟,就算白收了,几年不练功,再好的底子也废咯,还能指望他干啥? “这个……”凌虚子紧皱着眉头,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凌虚子很怀疑地说:“你就这么想建大学?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你哪儿是为了我啊,你这是为了萌萌吧?” 他装作恍然大悟,开始自言自语:“哦,你今年高一,人家今年读初一。等你去上大学了,人家女娃娃也该上高中,刚好是二八的年纪,一朵花儿。你小子不在身边,恐怕这朵花儿,就要被别人摘去咯。睿哥儿,我说得对不对?” 他目光揶揄,以为睿哥儿会羞愧,没想到睿哥儿脸皮忒厚,直接就承认了。 “师父你说的太对了,我哪好意思反驳啊。” 他的脸皮连红都没有红,还吹捧起来了:“你是大善人,再建一座大学,让你来当董事长。你听听,大学的董事长,听上去不比高中的董事长威风啊?人人都要说你是这个。” 睿哥儿比了比大拇指,就要把他师父吹捧上天了。 “哈哈哈,你小子呀。”他用眼角的余光瞅着睿哥儿,过了好半晌,才终于点头。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为师还真得给你建一所大学,好让你这小子泡到媳『妇』儿。你可给我早点儿结婚,早一点儿生出个徒孙给我抱,别等到我老得动不了了,想教徒孙武功,也教不成,听见没有?” 睿哥儿狡猾地说:“师父,我也想啊,咱俩一块努力呗,你负责建学校,我争取早点儿娶到媳『妇』儿,让你也早日抱上徒孙。” 凌虚子按着他的肩膀说:“就这么说定了,你小子现在和我上山,我要好好地检验你的功夫。” 睿哥儿就跟着他师父去到龙岭,他在那儿打了几套拳,把他这两年的功夫都给展示出来。 “嗯,一般般,稀松平常,看来没个人盯着你,就是不行。”凌虚子围着他,说得特别嫌弃。 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斟酌着说:“你从明天开始,都到我这里来,我每天给你泡『药』浴,再把第四层心法教给你。” 他嘴上说得挑剔,其实心里头早就满意得很呐。 想他当年,还像睿哥儿这么大的时候,心法也才练到了第二层,还没有人家睿哥儿练得好,气得他那师父,老是说他蠢笨如猪。 但是最后怎么样了呢?他这个蠢笨如猪的大徒弟,倒是继承了师门。而他那个聪明伶俐的师弟,却偷了师父的东西,跑到东南亚,最后还入了邪道,当了毒王,生生把师父气死了,真是造化弄人呐。 凌虚子决定要建大学,那行动起来是相当快的,首先钱要到位。 这个倒是简单,他们灵宝派,从祖师爷那一辈起,已经存在了一千六百多年,都没有断过传承,向来爱在盛世里积蓄,『乱』世中躲避,从来不参与纷争,因此千百年来,累积了大笔财富。 连他这个掌门人,都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上次他带着睿哥儿回终南山,也不过就是收拾了一小部分出来,还有大批的财宝,藏在深山里头,没有去取呢。 “师父,要我陪你回去拿么?” 睿哥儿整个泡在浴桶里,一动不动地问着他师父。 凌虚子摇头拒绝了:“不用,我让香港那边给我汇钱,你师叔搜刮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便宜了我,也罢,我就用他的钱做些好事儿,也算给他积了阴德。” 凌虚子要建大学的事儿,一经传开,立刻就在桃源村里激起了轰动。 “大事件,大事件!”班级里面有人喊:“我们学校的董事长,准备要建大学了!” “真的?!”同学们都惊呆了,纷纷围过去打听:“那学校建在哪儿?” 这个消息灵通的男同学说:“还能在哪儿,就在桃源村呗。” “桃源村?”同学们更加惊讶了。 有一个同学当场嘀咕起来:“这儿不过就是一个小村子,哪里建得起来大学?大学不都是建在城市里的么?山旮旯里面建个大学,谁要来读啊?” 男同学把手一摊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伙儿都在说,董事长要建大学,肯定是真的没错。” “不过嘛,”他喜滋滋地说:“我倒是挺想考到桃源村的大学,以后留在村子里上班。我姨丈只读到中专,人家就可以在矿泉水厂当车间主任,一个月的工资就有一千多,比我们全家人一年的收入都多呢。” 他很有志气地讲:“我毕业了,也要去干这个。” 对于这件事儿,村子里的人,从村委会到每一个村民,全都举双手双脚来赞成。 自从老冯家出了个大学生,村民们这才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以前家里的娃不读书,还可以去干个体户,当个老板什么的。 现在不读书,出来了以后,只能回到村里,再没有以前那么好的机会了。 娃娃们没有出路,只能去读书。读多了书,人也变得聪明懂事儿,算数都比别人算得清楚。这些好处,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彻底扭转了村民们的想法。 他们现在,都很愿意让娃娃去读书了。 “这是好事儿啊,村里建个大学,以后咱们的娃娃,就都是大学生啦!老道长,是不是我们的娃娃也免费呀?” 村民们说得兴高采烈的,连忙向凌虚子打听起来。 凌虚子垂着眼皮说:“上大学要考试,考过了自然免费,考不过,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们还是来说说怎么建吧。” 张光明马上就诉苦说:“恐怕有点儿难,上次建个高中,还要求爹爹告『奶』『奶』的。管得着的部门,都要刁难咱们一下。再建个大学,哪有那么容易呀?” “不容易也要建,一切都是为了娃娃。”冯益民深思熟虑地说。 他瞅着大家伙儿,“你们想啊,咱们村里那么多工厂,需要的人才,都要从外面找,钱都给别人白白赚走了,自家的娃却赚不着,这样的局面该改变了。” 他给村民们分析说:“建好了大学以后,不光咱们村的娃能上,外面那些娃也要来上,等他们都毕业了,说不定就有人,愿意留在咱们村儿。” “就算他们不肯留下,也没有关系。在村里待过几年,总有些香火情不是?以后他们走上社会了,这都是人脉。咱们村儿有人出去,到了外面也是个依靠。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底下的村民拍着大腿说:“对呀村长,我咋想不到这一层呢?原来还有这种好处呀。” 冯益民笑呵呵地纠正他:“叫我支书,我现在不是村长啦,光明才是村长。” 今年开始,村里的领导班子们都调整了,以前是村长独揽全村的大小事儿,现在非要加上个村支书,权利还比村长更大。 不过这对于桃源村来说,并没有啥影响,他们推了冯益民上去,剩下的村长也没有便宜别人,让张光明顶上去当。反正换来换去,还是以前那帮人,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哦,村支书,这名字叫得真别扭,益民啊,那咱们赶快把这个学校建起来吧。” 全村人都空前地团结,想着不管咋样,都要把这所大学给它建起来,他们做着美美的打算,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件糟心事儿。 第236章 这几天, 有村民去镇子上走亲戚,回来就说开了嘴。 “我家亲戚告诉我, 咱们龙岭镇要撤啦, 以前的公社并到区里,剩下那些村子,包括咱们村儿, 都要和隔壁的公社合在一起,叫什么,石马镇,对,就是石马镇, 要和他们石马镇合在一起。” “真的假的?你这是打哪儿听说的?我咋不知道呢?”村民们都震惊坏了, 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这个村民信誓旦旦地说:“比真金还要真, 镇子上人人都传遍了, 就咱们还蒙在鼓里呢。” 他脸上的表情转为了气愤,咬着牙说:“你知道他们为啥瞒着咱们吗?王八蛋,原来他们是打算合并了以后, 把咱们村子里那些工厂, 都迁到石马镇去,说是以后要建开发区,让工厂都迁到那边去。” 村民们都炸开了锅,气汹汹地说:“这太过分了吧,厂子是咱们村儿的,别的不说, 就说那些原材料好了,没有海鲜没有野菜,他们难道还要从咱们村子里运过去再生产?这不瞎扯淡么?” 那个村民痛骂道:“就是他么的瞎扯淡,不知道哪个龟孙子想出来的,也太阴损了。” 他很有心机地分析说:“你们想啊,咱们在村子里干得好好的,以后就都要去给石马镇打工了,合作社还能不能给分红,那就不好说了。” 村民们都气坏了,纷纷痛骂起了那个该死的石马镇。 当他们不知道哇,石马镇就是以前的石马公社,整个镇子就像死马一样,死气沉沉的,那儿的人懒得要命,别人都过上好日子了,就他们还穷得要死,等着吃国家救济粮才能活命。 这样的破镇,凭啥要让他们并过去呀,还抢了他们的企业。 村民们越传越离谱,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就有人来找冯益民说道了。 “支书,你咋还不出去打听打听呢,万一要是把咱们划到了石马镇,那咱们可真变成死马了。” 冯益民很镇定地说:“慌什么,有消息我会出去打听的,都先回去。” 他打发走了村民,回到家里却有些忧心忡忡。 他们村儿所在的龙岭镇,因为发展得太好了,两年前李爱国就高升了,新来的书记也很看重桃源村,甚至还有心,准备把他们这儿打造成产业园,继续做大做强。 但要是到了石马镇的手下,那情况可就不妙了,谁都知道石马镇那个王书记是空降兵,就等着吃肥肉,好彰显他的业绩呢。 冯益民以前也没有想到,姓王的会把目光瞄准了桃源村,这可真是倒了大霉。 张光明也听说了这件事儿,找上门来说:“益民,外面的人都在传,姓王的要把咱们的工厂都迁过去,王八犊子,就没见过这么干事儿的,你说要咋办?” 冯益民深吸了一口气说:“咱们先别『乱』了阵脚,事情还没到最坏那一步,我约了李书记,让他今晚到家里来,你也一起过来,听听他怎么说。” 这一天,就在漫长的等待中过去,晚上李爱国来了,瞧上去春风满面,比以前还年轻了好几岁。 他们三个再加上冯老头,四个人坐在堂屋里喝酒。 李爱国喝了几杯,居然主动地提起:“益民,你可知他们为啥要把桃源村划过去?” 冯益民立刻诉苦说:“领导,我们就等着你帮我们参谋呢,这些天我们都抓瞎,很不好受,你说上面到底是咋想的?” 李爱国拿起酒杯把玩着,好半天才缓缓地说:“石马镇那边,是个空降兵你也知道,人家就是看中了你们桃源村,非要抢过去给自己做脸面,上面的领导嘛,也有顾虑,就只好,牺牲你们了。” 这话说得大家一阵沉默,冯益民给张光明使眼『色』,张光明就装作很疑『惑』地问:“领导,还谈不上牺牲吧?不管谁来管我们,桃源村不还都在这儿么?” “你以为。”李爱国睨了他一眼,只好把话挑明了:“空降兵,万事都只考虑他自个儿,只要他脸面上好看了,他管你们好不好看。” 他敲着桌子说:“人家不光要给工厂换个地方,还想把你们的日本客户,也给引过去呐。你们要是不肯,哼,天天派人来你们这儿查一查,就够你们受的了,真是胡『乱』指挥,草包枕头。” 在场的三个人都大吃一惊,冯益民央求说:“领导,你可要帮帮我们。” 李爱国心直口快地说:“我倒是想帮,我老家就在这儿,我能不帮么?” 他懊恼地说:“市里开会的时候我就说话了,可这事儿不是我能决定了,上面已经有人发话,这事儿早就定好了,市里也只能照办,益民,我是无能为力了。” 看到大家伙儿『露』出难看的脸『色』,李爱国悄悄地长叹一声,劝告他们说:“益民,光明,你们都是好同志,我今天来,也只是想提醒你们一下,别和人家硬杠。” “有些事情该退就得退,人家折腾几年,也就走了,到时候你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别做那些不值当的事儿。” 他说得很隐晦,却也是好心提醒,人在官场里行走,许多事情不能任『性』。 冯益民勉强地咧开嘴笑,看到李爱国站起来了,他也连忙站了起来。 “领导,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我们会小心的,我送你出去。” 李爱国笑呵呵地拒绝了:“不用,这路我熟着呢,我自己出去就行。” 冯益民送李爱国到村口,回来了以后,看到家里人都很气愤。 “太欺负人了,这不就是来摘桃子么?”张光明把桌子拍得哐哐响,胀红了脸说:“咱们把桃源村建设得这么好,别人说拿走工厂就拿走工厂,他们凭什么?” 冯老头拉长了脸说:“唉,这些个领导,拍屁股想出来的主意,真是狗屁不通。” 萌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出现在客厅里,她拧着秀气的小鼻子说:“爷爷,那些人太坏了,我不想变成死马镇的人。” 村里的人都非常讨厌石马镇,甚至还给它换了个绰号,叫死马,连小娃娃也学会了这么叫。 萌萌很天真地说:“能不能不要并镇,咱们还留在龙岭,不行么?” “要是能这样就好了,龙岭镇分出大半个,都要并到区里,剩下那些不成气候,就咱们村子独大,姓王那家伙,估计觉得咱们是肉包子,皮薄馅儿厚,想狠狠咬上一口。” 冯益民煞气腾腾地说:“他敢来,咱们就让他知道,啥是包子,啥是石头。” 他们几个人商量好策略,就开始行动起来,首先要团结其他的村儿,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 几乎是每一个村子都拒绝,问起话来还支支吾吾,说啥也不肯表态,甚至都不敢拿眼去看冯益民,分明就是心虚了。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冯益民心里憋着气,直到牛家村也拒绝了他。 牛家村的支书,名字叫做牛老憨,这名字听起来实诚,实际上半点儿憨劲也没有,相反还很狡猾。 “益民,你们村的意见听起来不错,可是领导都已经决定好了,咱们就不要和领导作对了,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呀,冯益民气极,瞪着他说:“老憨,你真以为人家会拿你当亲儿子对待?我告诉你,你再怎么讨好,也不过是半路捡来的便宜儿子,亲儿子和便宜儿子,那是有区别的。” 他发飙说:“你不帮桃源村,你能落到什么好处?石马镇就算有好处,也是给自己下面那些村子,咋样都轮不到你们。” 牛老憨耍赖地说:“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说这些干啥?我不过就是个村支书,还能胳膊拧得开大腿不成?你别忘了,人家不仅是镇委书记,还挂了县里面代县长的职,马上就要转为正的了。” “吼,”冯益民指着他,“你终于肯承认了。” “那我问你,你要是他,你会把好不容易弄来的好处,分给牛家村么?就算你肯,你下面那些人也不肯,好处谁不想拿?凭啥轮到你?” 冯益民直直地指着牛老憨的鼻子,都快把牛老憨『逼』倒下去了。 牛老憨退后了两步,拍开他的手说:“那你说要咋办?让我公然去反对?这种蠢事儿,我可不干。” 冯益民淡淡地说:“没让你去反对,你只要支持我就行了。难道你忘了,你们村儿的人,很多都在我村子里打工?我们村儿要是倒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屁好处都没有!你们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冯益民看着牛老憨的眼神,明明白白就是一个蠢字。 “诶,我说益民啊,你这脾气见长了哈,以前咋没见你这么嚣张呢?” 牛老憨和冯益民,少年的时候也是同学,两个人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说起话来也是随心所欲。 牛老憨就半开玩笑说:“打量我不知道呢,你要是能请得动上面,我看干脆要不,你把咱们这几个村子,包括你桃源村,我牛家村,还有周围那些村儿,重新合成一个镇,你来当镇长,那你想咋样,就能咋样了。” 冯益民藐视着他,“你以为我没想过么?你就等着吧。” 牛老憨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顿时惊得连牙签都掉了,他张开嘴巴,久久也无法合上。 “益民,我那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啦?” “谁说我当真了?不是叫你等着么?我走了。”冯益民懒得和他掰扯下去,说完话就离开了。 牛老憨跟在后头,注视着他的背影,啜着牙花子说:“怪了这人,咋突然官瘾儿那么重呢?” 冯益民他们散播谣言,派人到处去讲石马镇的坏话,渐渐地,镇上的风向也变了。 “你们听说了吗?石马镇吞了咱们镇,还打算把公社的高中迁过去,让咱们的娃娃去那边读书。” 镇上的居民闲聊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就说到了这件事儿。 立即就有街坊点头说:“我也听说了,不光娃娃,连咱们自个儿都要过去呢。” 周围的老邻居,立刻被他吸引,纷纷打听起来:“这是咋说来滴?你听到什么消息啦?” 这个街坊拍着大腿说:“咱们龙岭镇真不受待见,我可听说了,他们镇的王书记,正准备要让咱们镇子里的工厂,都迁过去那边呢,以后哇,咱们就只能去那边打工了。” 周围的人顿时不乐意了,他们住在镇子上多舒坦啊,家门口就能打工,要是有游客来了,还能招待招待游客,搞两个钱花花,干嘛要大老远地跑到石马镇去。 “不去你还能咋滴?” 这个街坊很有见识地说:“没有工厂,你到哪里打工?你打空气么?那边连工厂的位置都选好了,咱们除了过去打工,还能咋样?” 邻居们唉声叹气的,有那年纪大的,立刻就痛骂起来:“这帮当官的,心也太黑了,都不管老百姓死活。” 流言越传越厉害,说的人多了,渐渐地,也就有人相信了。 如果说他们刚开始还能被忽悠,到最后也都清醒过来,想想也是,龙岭镇并入到石马镇,不就变成后娘养的么,任由人家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可由不得他们。 镇上的人都恐慌起来,十分不愿意并入石马镇,甚至还开始抵触,说啥的都有,群情很汹汹来着。 冯益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只管冷笑,石马镇那个姓王的,以为就他一家有关系么?他冯益民也有关系,而且他那关系,说出去吓死个人。 他本来不愿意倚靠妻子的娘家,可这回关系到家乡父母,他终于放下了坚持,拨打起了电话:“喂,大哥,我是益民啊。” 没有人知道的是,苏文苏大舅,他刚刚调到省里来当领导,放在古代,那也是封疆大吏般的存在,所以冯益民去求他办事儿,不是轻轻松松的么。 果然,苏文听完了以后,没有犹豫就说:“我去了解一下情况,能帮的,我一定帮。” 苏文刚来,正需要打开局面,冯益民的请求,刚好给了他一个突破点,于公于私,他都很乐意帮忙。 有他出马,冯益民一直吊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几分了。 放下电话,他家闺女就跑过来问:“爸爸,大舅舅怎么说?” 冯益民笑得很乐观,“你大舅舅那么厉害,肯定没有问题的。” 他平时就是不爱宣扬,如果领导们知道他有一个那么厉害的岳家,肯定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针对桃源村。 “领导真坏!”萌萌全程都在关注这个事儿,她心里清楚得很,气呼呼地说:“咱们村子每年交那么多钱,他们为啥还要故意整咱们?” 冯益民看着自家的闺女,不愿意她小小的年纪,就承受她不该承受的事情,他举起手说:“爸爸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是么?”萌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是啊,以前咱们村子破破烂烂,也没啥东西可以让人图,现在不一样了,这么多产业开在这儿,要是还不能保护自己,就相当于三岁小儿,拿着黄金走在路上,任谁都要惦记。” 他总结说:“想要人忌惮,就必须自己立起来,萌萌,爸爸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嘻嘻……”萌萌开心地笑了,她伸出手指头说:“咱俩来拉勾勾。” “好。”冯益民也笑了,他伸出手指头,轻轻地勾住了闺女的手指。 “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事情的背后,一直在酝酿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镇上的风向又变了。 以前大家伙儿都说,龙岭镇要并到石马镇去,现在他们都说弄反了,是石马镇要并过来。 “怎么可能?石马镇那么大,他们会愿意并过来么?” 镇上的居民,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啥不行?就准咱们并过去,不许他们并过来呀?我听说并过来了以后,还叫龙岭镇。哼,到时候就轮到咱们抢他们好处了。” 街坊们说起的时候,还都特别幸灾乐祸:“就是,真让人解气。” 邻居里,有一个新媳『妇』儿,突然说得很神秘:“诶,你们听说了没,知道为啥要让他们并过来不?” 街坊们顿时都催促着她:“你就别卖关子了,有啥快点儿说啊。” 新媳『妇』儿做足了姿态,这才得意洋洋地说:“嘿嘿,我大姑妈的婆家大伯的小姨子的同学的男人,就在县『政府』当官儿,听说那石马镇的王书记犯了贪污,被上面给抓了,自然这合并的计划,就泡汤咯。” “啊?”这事儿让大家伙儿都惊呆了,他们又是犯恶心,又是咬牙齿,突然有人往地上唾了一口。 “呸!我就说呢,姓王的那么可恶,原来是大贪官呀,活该!幸好抓进去了,不然就该来祸害咱们了。” 这个大八卦,在镇子上迅速地传播开来,就连桃源村的村民也都知道了。 这些天,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喜『色』,去到外面也是倍儿骄傲,心里想着,等他们镇把石马镇吞并了,以后他们就是亲儿子的地位,看那些石马镇的人,还敢小瞧他们不。 兴奋的村民,还跑过来给冯益民道喜:“哎呀支书,没事了没事了,我就说嘛,领导不可能不管咱们的。支书,你有没有听见啥确切的消息呀?” 冯益民嘴角微微地笑,推脱说:“我能知道啥,等通知就是。” 村民们等啊等,到了一月份,终于等来了上面的通知。 老天爷,他们龙岭镇非但没有撤走,还把石马镇也给剔除出去了,这样子还不够,新独立出来的龙岭镇,居然认命了冯益民当镇委书记!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伙儿,去我的作者专栏里收藏一下我,么么 第237章 冯益民?这人谁呀?打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轮到他来管龙岭镇?那些当官的心里都很不理解。 他们连忙去打听, 这会不会又是一个空降兵? 一问才知道,这人哪里是空降兵啊, 他就是个普通老百姓, 顶多是桃源村的村支书,还是今年刚选上去的。 真是奇了怪了,村支书什么时候算官儿了? 大伙儿都不服气, 凭啥把那么肥的差事儿让给了他? 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么,新成立的龙岭镇,级别上虽说是镇,可很多人都在传, 上面有意要把那儿建成开发区, 谁要是能在那儿主政一方, 将来不得了啊。 任凭他们怎么去打听, 也打听不出来冯益民的底细。表面上看,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支书,可实际上呢, 一般二般的村支书, 可当不成镇委书记,这中间的差距大了去了。 这个冯益民,绝对有别人不知道的关系,要不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不管是哪一个,在他们没有打听出来之前, 都不敢轻易去招惹。 有时候,未知的东西才最能震慑得住人,冯益民的神秘,让有心人都多了层顾虑,大伙儿都把目光聚焦在这个新兴的龙岭镇上,倒要看看姓冯的有什么本事。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想,冯益民他,就是新上任的镇委书记了。 哎呀妈,一时之间,全村的人看他的眼神,就都带着仰视。 就连四喜都私底下问萌萌:“你爸爸当了书记,你会不会不跟我们玩了呀?” 萌萌很不理解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四喜老老实实地讲:“因为我妈妈说,你是书记家的闺女,让我讨好你。” 萌萌噗嗤地笑了,“那你会讨好我么?嘻嘻,笨四喜,我爸当了书记又怎样,我还是我啊,我当然会和你们一起玩了。” “那太好了!”四喜小姑娘,又重新高兴了起来,嘟囔着说:“我妈果然是蒙我的,以后我都不听她的了,还是萌萌你好。” 冯益民去镇上上班了,他留下来的缺,当然是由张光明顶替。 张光明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申请办大学。 “难呐,咱们只求一个民办大学的牌照,咋就那么难批呢?”他来到了老冯家,和刚刚下班回来的冯益民诉苦。 冯益民很理解他,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说:“教育局的人说了,他们那儿压根就没有审批大学的权限,咱们想要办大学,必须去向北京的部委申请,这就太难了。” 张光明深有同感地说:“是啊,我上次去教育局,他们都以为我疯了,部委是那么好说话的么,我敢保证,咱们贸贸然过去,连个门都进不去,你信不信?” 冯益民拧紧了眉『毛』说:“我信,我怎么不信,这事儿也不好麻烦我大舅哥,怎么办呢?” 他们说话的时候,书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睿哥儿率先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萌萌和她的师父常怀德。 冯益民停止了说话,站起身招呼常怀德说:“老校长教完萌萌了么?快坐下来喝茶。” 常怀德一直是萌萌的书画老师,经常来他们家,也不客气,坐下来喝了两杯茶水,忽然打听起来:“我好像听你们在说大学的事儿?” 这事儿没啥好隐瞒的,冯益民直接承认了。 “是啊老校长,我们全村都想把大学办起来,现在问题是弄不下来牌照,没有牌照就不是正规大学,不能参加高考招生的,那还有什么用。” 他忽然想起了常怀德的身份,就试探『性』地跟他说:“老校长,你以前不是在北京当教授么?你说我们要是去北京申请,部委那些人会不会批呀?” 常怀德摇了摇头说:“不太有可能,大学国家管得严,你不认识里面的领导,人家连门都不给你进去。” 萌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喝茶,她好奇地问:“师父,你认识里面的领导么?” 这句话说出来,常怀德居然沉默了。 冯益民和张光明对看了一眼,品出几分意思来,难道老校长他,居然认识部委里头的领导不成? 是了,他被下放之前,还是北京很有名的专家,在全国都是很有名气的,生平不知道教过多少学生。 就这些年,还经常有当了大官儿的学生,跑来桃源村看望他呢,有那么一两个学生,恰好在部委里面当官儿,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不管有没有,试一试就知道了。 冯益民也跟他诉起苦来:“老校长,你也知道我们村儿,想办个大学多不容易。娃娃们都还小,将来不读书没有出路,我们办这个大学,一是给国家培养人才,二也是存了私心,想着给娃娃们多留一条出路。” 他认真地望着常怀德说:“你在北京那么多年,有没有认识什么人,在部委里头上班啊?” 常怀德洞然地看着他,忽然失笑说:“益民啊,不用试探我,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有个学生,在部委里头管事儿,找他,应该可以批得下这个牌照,甚至你们想要办公立,也不是没有可能。” 冯益民惊喜得差点儿跳起来,连忙追问说:“老校长,那你能不能帮帮忙啊?” 常怀德笑笑地说:“不用你们提,我也打算帮了,不然我说出来干什么?” 他指了指正在喝茶的萌萌,“我是看在萌萌的份上,她是我的弟子,我也舍不得让她将来去外面读书,再说,萌萌自己也不愿意去,就让她留在村里,也陪一陪我这个老人家。” 萌萌抬起头来说:“太好了师父,原来你真的有办法呀,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 常怀德乐呵呵地说:“我从来不骗人,光明,你们要是想,就派个人跟我去北京,把资料都带齐了,咱们也学人家,跑一跑部委。” 张光明他们实在是太惊喜了,没想到这么难办的事儿,老校长他竟然有关系可以搞定,那还等啥,他们恨不得连夜就飞到北京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后来就由张光明带齐了材料,亲自跟着常怀德,到北京跑部委去了,半个月以后,还真让他们把牌照给拿到手了。 “大喜啊大喜,牌照拿到了!” 张光明刚回到村委会,立即就嚷嚷开了:“多亏有了老校长,是他帮我们把牌照跑下来的,没有他,这牌照压根拿不到手。” 村里的干部都兴奋坏了,纷纷围上来问:“真的?是公立还是私立?” “呃……”张光明的笑容收敛了少许,有些失望地说:“咱们资质不够,只能办私立。公立大学,最起码也要挂靠在省里,咱们村儿,压根没这个条件。” “不过没关系,”他又重新激动了起来,捏紧拳头说:“只要有牌照,咱们就先把大学建起来,私立又怎么样,资金到位了,啥样的老师请不来?我家睿哥儿说,外国那些大学,都是私立的好。” 张光明充满信息,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全村人,大伙儿都高兴像打了鸡血,当场就嚷嚷着欢呼。 桃源村,很久没有这么大的喜事儿了。村民们都非常重视,天天催着要尽快把大学建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这所大学,到底要建在哪里呢? 有村民就提议:“就在高中后面呀,那儿不是还有一块空地么?” 另一个村民立刻反驳了:“那块地才多大,根本建不起一所大学,咱们省城的大学我去看过了,好家伙,比咱们村子里住的地方都大,有好多栋楼,还有图书馆和大『操』场,咱们的大学,总不能比人家差吧。” 那个村民为难地说:“那你们说怎么办?咱们村里也没有那么大块的地方啊。” 其实真要讲究起来,肯定是有的,但那里是耕田,不可能把耕田毁了建成大学,再说凌虚子他也没想这么干。 今天他也被请到了村委会,听着大家伙儿说完话,他才抚着长须说:“办大学是好事儿,不应该给乡亲们造成麻烦,我在龙岭里已经看好了地方,乡亲们可以跟我去瞧瞧,合适的话,咱们就建在那里。” 村民们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个事情,都非常好奇,凌虚子选的地方,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们跟随着凌虚子进山,爬过好几座山,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老天,这儿,这儿……” 村民们都惊呆了,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宽阔的峡谷,峡谷里开满鲜花,像地毯一样,从他们的脚下,一直绵延到山的那边。 那两座山,也很巍峨高耸,生长着许多青翠的松树,离得这么远,他们还能闻到一阵阵松脂的清香。 这股清香味儿,和鲜花的芬芳气息混在一起,随着微风吹来,简直要让人沉醉。 如果不是村民们亲眼看见,他们都不敢相信,龙岭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片的花海,走进这些花丛中,还能看见一只只蝴蝶正在忙碌着采蜜。 这儿的蝴蝶,就跟这儿的花朵一样,全是五颜六『色』的特别缤纷。 有粉得娇艳的多瓣花儿,就有美丽粉嫩的粉『色』蝴蝶;有蓝得耀眼的小野花儿,就有蓝宝石般的蓝『色』蝴蝶;紫『色』的,黄『色』的,绿『色』的,五彩的……啥颜『色』都有,简直就是花儿们的海洋,蝴蝶们的乐园。 村民们呆了好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个地方,咱们怎么没有发现呢?” “贫道也是偶尔上山采『药』,不经意才找到了这里,你们看那座山,”凌虚子指着右边的山,分析说:“山势雄浑,阻挡了海上的『潮』气,所以这山谷里比较温暖,才开了这么多花儿。” 他半眯着眼睛,神神叨叨地说:“这个地方藏龙卧虎,东有紫气渐来,正适合开办学堂,学生在这里学习,不仅益智明理,事半功倍,还能启迪自身,一不小心就会出人才。” “那敢情好啊,”村民们都很『迷』信地问:“道长,你是不是说这个地方的风水很好?” 凌虚子轻轻地点头说:“当然,不然我为什么挑这里呢?你们听我的,准没错。” 村里的人对凌虚子的本事,那还是相当信任的,他们分散开来,帮忙丈量起了山谷里的面积,其他人也开始议论起来。 “这个地方看着很大啊,建一所大学应该够了吧,要不咱们就选在这里?” “我看行,去哪儿找到这么大的地方,老道长都说它风水很好了,这简直就是天意嘛。” 村干部们把量好的尺寸统计起来,最后发现面积大是很大,更妙的是地形还很平坦,建一座大学是尽够的了。 大伙儿都决定了,大学就建在这里啦。 他们喜滋滋地做着准备,到哪儿都要提一提他们村建大学的事儿,各种骄傲,各种自豪,让镇子上的人看得眼都红了。 有那好事儿的就跑过来瞧,他们一到山谷里,立马就笑开了。 “哎呦喂,我当是什么好地方呢,怎么选来选去,在两座山之间啊?这哪里能建大学,万一那两座山要是倒了呢,压到学生怎么办?” “呸呸呸,乌鸦嘴!” 跟着一块来的村民,就很不乐意了,他们翻着白眼儿说:“好端端的山,咋会倒下来?我们龙岭有山神爷爷保佑,就算你倒下了,它也不会倒下。” 镇上的人又有话说了:“你们村子就那么点儿大,还到处都是山,干嘛要死霸着大学不放,还不如建在咱们镇上,爱建多大,就能建多大。” 村民们听完这句话,终于明白了,“我说你们搞半天,原来打的是大学的主意呀,想得倒挺美,我们桃源村的大学,凭啥建在镇子上?” 来人可不是这么想的,还说得头头是道:“建在镇上多好哇,镇上热闹啊,学生们住在那儿,想买个啥都方便,比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多了。” 村民们才不鸟他,反驳说:“人家大学生要的是安静,没见那么多大学,都建在荒山野外么,我们这就是跟人家学的,你懂什么,建在镇上,好处都是你们的,当谁是傻子呢。” 镇上来的人坚决不肯承认,还鄙视他们说:“我是为了你们好,哪有人在山谷里建大学的?听都没有听过。到你们这儿,连个路都不要走,还想建大学,真是笑死个人。” 村里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下去了,讽刺地说:“你说那么多,我就问你出不出钱?没出钱,你就给我闭嘴,省的唧唧歪歪让人烦,我们桃源村自己花钱建的大学,我们爱建在哪儿,就建在哪儿,你们管不着。” 镇上的人闹了个没脸,发现他们不肯听忽悠,只能愤愤地撂下狠话:“你们爱建就建去,以后山倒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我等着看你们后悔。” “你!”村里的小年轻都气坏了,这人居然敢诅咒他们,当场就要追上去打他一顿,被身后的同伴拉扯住了。 “别理这种人,他们这是嫉妒了,空口白牙地,就想让咱们把大学建在镇上,做梦。” 村里的人一点儿顾虑也没有,没路怕什么,他们不会修么?建在山谷里也不怕,他们有山神爷爷保佑呢。 这所大学是全村人的希望,就算是再小气的人,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吝啬,都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以后他们家的娃,还要来这里读书,谁都想让学校建得漂亮一点儿,因此都不肯马虎。 钱款很快就到位了,校董会指派了一个工作小组,专门负责建学校,他们从外面请了专业的设计师,还招来了工程队。 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学校开工了,没想到那承包工程的老板,居然在这节骨眼儿上出幺蛾子。 老板姓吕,干这一行好几年了,省城里的很多大楼,也是他经手建的,因此他去看过实地以后,就找机会摆起了老资格。 “老乡,你们那山谷选得太差了,我担心钻头打下去,地下水就喷出来,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负责跟他接洽的,是村里的冯红专,这个老汉向来硬气,马上很不高兴地说:“有什么麻烦?我们找风水先生看过了,那块地方压根就没有暗河,你别想蒙我。” 吕老板眼珠子『乱』转,又开始说瞎说:“主要我是担心施工难度,风水先生的话哪里敢信,还是要靠我们这些专业的人才行,万一底下有水,那地质就是软的,要把学校建起来,需要花更多钱,这跟咱们之前说的不一样。” 冯红专瞪着一双牛眼说:“哪里不一样,你们签合同之前,不是来看过地质么?怎么那时候不说,临到头了现在才说,你到底想干啥?” 哼,这个鬼心眼子的吕老板,当别人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呢,以为他是乡下的老农民就想骗他,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他冯红专是谁。 他老人家当年可是上过报纸的万元户,现在家里还开着小工厂呢,就吕老板这点伎俩,他早就看透了。 他拉着一张脸,冷淡地说:“行不行就一句话,不行就趁早滚蛋,我们找别人来,你还要赔我们违约金。” 吕老板终于发现了,这个村子的人不好糊弄,居然连违约金都出来了,普通的农村人哪里知道这个,他再出去打听,回来之后,就老老实实地按照工作小组的要求去办。 这所大学,从一开始到建起来都非常困难,除了桃源村的村民,外面那些人都不看好它。 但桃源村的人偏不信邪,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呢,别人不是瞧不起么,他们偏要把这所大学建起来,还要建成一流的好大学,让外面那些人长长眼睛。 第238章 要办一个好大学, 老师也很重要,按照目前工程的进度, 差不多两年以后就该建好了, 校董们最近都在商量老师的事情,毕竟好的老师,可不是那么容易招到的。 冯益民下班回到家, 看见堂屋里坐着一圈老人,都是桃源大学的校董,他在旁边听了几句,很好奇地问:“爸,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学校里要招哪些老师?” 冯老头看了看凌虚子, 对方并不打算回答, 他就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要面向全球, 招最优秀的老师。” 冯老头放下豪言壮语,他豪迈地说:“外国的,中国的,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好老师, 只要他们肯来,咱们就给安家费,再搞实验室,让他们做研究。” 张老头也喜滋滋地搭腔说:“郝教授跟我说好了,等咱们桃源大学建好了以后,他们学校就准备跟咱们联合起来办实验室, 专门研究咱们村儿的庄稼,那些学生毕业了,还可以分配到咱们村里来上班嘛。” 冯益民嘴角抽搐,他很怀疑地说:“应该没有人想留在咱们村里上班吧?” 冯老头一听就不乐意了,他瞪着眼睛说:“怎么没有?你别小瞧人,咱们村那些个企业,规模也是相当惊人的,比如说咱们家的野菜加工厂,不是我吹,日本人都得来咱们这儿买。” 他又指着张老头说:“老石头家里的水厂,都出口到美国加拿大去了,全世界都数得着的有名奢侈品。这样的企业,待遇还那么好,傻子才不想来。” 他高高地抬起头,牛气哄哄地说:“现在我们招的都是大专生,中专以下的都不要了,以后要求还要更高,不是优秀的人才,厂里才不收呢。” 冯益民碰了一鼻子灰,主动认输说:“爸,你们这计划听上去不错,我祝你们早点儿招齐老师,好好把桃源大学给它办起来。” “这才像话。”冯老头随口夸他一句,就转身和老伙计们商量去了。 冯益民回到房间,看见正在叠衣服的苏婉,忽然脑子里灵光闪现。 他一屁股坐在床沿边上,拉住他媳『妇』儿的手,不让她叠衣服。 苏婉很紧张地说:“你干什么?爸他们还在外面呢。” 她以为这男人要干嘛,一边说着话,还一边冲着门口看了又看。 “别看了,”冯益民把她的头扭过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忽然痞痞地笑着说:“我媳『妇』儿长得真俊,这么好的媳『妇』儿去教初中,真是可惜了。” “有啥好可惜的?我不是一直在教初中么?你别忘了,我已经是副校长啦。” 苏婉把手夺了回去,瞪着她家男人说:“你今天发什么神经?一进门就没个正经,有什么事情你说啊。” “那我真说了啊。”冯益民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说:“小婉,我觉得你不应该去教初中,你应该去教大学。” 看到苏婉急慌慌地想要开口,他把手放在她的嘴巴上说:“你听我讲完,你想啊,大学老师多体面,还轻松,也是在咱们村里教书,将来前途光明着呢,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 苏婉沉默下来,她目光怔怔地望着那堆衣服,好像有泪光从眼里闪过,当她再次把脸对着冯益民,那嘴角就弯出了美好的弧度。 “要去当大学老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就只一个函授本科的学历,如果有想法,现在就要去读研究生了,这个副校长,也不知道还当不当得成。” 冯益民摆了摆手,一点儿不在意地说:“这有啥好顾虑的,副校长不当就不当了呗,新大学的老师也是要考试进去的,别说你是我家的媳『妇』儿,就算你不认识人,凭你的本事也能考进去。” 他说得倍儿骄傲,还忽然凑过去说:“怕啥,你就算一辈子不上班,你男人我也能养得起你。” 苏婉被他哄得十分开心,在那里抿着嘴笑。 “这么说,我还真得去当一当这个大学的老师了。” 她一直有一个梦,很遗憾当年没有去上大学,那时候大娃二娃还小,为了这个家,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大学没有念成,说不定却能变成大学里的老师,命运啊,真是想也想不到。 苏婉在冯益民的鼓励下,没几天就去报名了省城大学的研究生,她学校也很重视,非但没有停了她的职,反而还十分支持。 整个初中,都没有一个老师是研究生学历,苏婉要是能够把研究生拿下来,那他们学校的档次,也跟着大大提高了,这年头,学历可值钱得很呐。 苏婉又开始了她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在省城、家、学校之间奔波,好在家里并不需要她帮什么忙,娃娃们都大了,正适合她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萌萌在初中,最近也遇到了一件事儿。 星期五刚刚放学,她的班主任曾文杰,就出现在教室的门口,把萌萌给喊了出去。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萌萌站在走廊上,最近天气还冷着,她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却一点儿不显臃肿,只让人感觉到无比的青春,无比的有气质。 曾文杰暗暗地点头说:“雨萌同学,听说你很会画画,学校最近有个比赛,老师希望你能去参加。” “是什么比赛?”萌萌好奇地问。 曾文杰把一份报纸交到她的手上,解释说:“是全国青少年书画美术大赛,每个学校都要参加,老师觉得你绘画不错,就向学校推荐了你,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萌萌草草地扫了一眼那份报纸,上面说的正是这个事儿,她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我从来没参加过比赛,我能行么?” 曾文杰比她还有信心,鼓励她说:“你的字画是老校长亲自教的,平时学校里出黑板报,都要喊你过去参谋,除了你,我想不出来还有别人比你更适合,雨萌同学,你就试一试吧。” 萌萌想了想,终于答应了:“那好吧,老师,我可不保证能拿奖哦。” 曾文杰非常满意地说:“没事儿,尽力就行,你画好了以后,交到我这里,我替你交上去。” 萌萌领到了这个任务,回到家中,她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琢磨起了绘画。 她小小年纪就很有悟『性』,现在已经能画得很好了,水墨画和西洋画她都很擅长,『毛』笔字也写得溜溜的。 她闭上眼睛仔细琢磨,忽然听见屋子外边,传来了她弟弟八娃的声音。 八娃比萌萌小,还是一团孩子气,萌萌听见了他那稚嫩的嚷嚷声,脑子里渐渐有了灵感。 她走到了画架后面,拿起炭笔就刷刷地画开了。 先勾勒出身体的线条,那是八娃小时候的样子,他奔跑在桃源村的田野上,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远处,是云烟缭绕的龙岭,和波涛汹涌的大海,有鲸鱼的水柱隐隐跳跃在上面,海里还有粉红海豚的影子,沙滩上,一群小娃娃围绕着大海龟,正在玩闹地戏耍。 虽然只是一张草稿,却仿佛透出了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萌萌自己画着画着,也笑了起来。 这幅画,她并不打算用水墨,而是用西洋风,准备拿油彩把它画出来,她在画纸上细细地标注上颜『色』,红的、黄的、蓝的、绿的、白的、黑的……俨然是一幅调『色』盘。 接下来的每一天,萌萌都会到书房里作画,她把框架改了又改,每一个小细节都安排得特别好,连画中需要的线条,也都用细笔精心地勾勒出来,就等着填『色』了。 萌萌对油彩的要求非常高,她把所有的颜料都拿出来,每一样都挤出来一点儿,摆在桌子上仔细地比对,必须是和她脑海中想象的一样,才能留着备用。 光挑颜料,她就挑了整整一天,后面每一次调配颜『色』,她都要谨慎地试了再试,才能给自己的画用上去。 就这样,那张画经过萌萌一天一天的仔细勾勒,颜『色』越来越丰富,细节也渐渐清楚了。 画面中,左上角是山,右上角是海,中间是大块大块的稻田,风吹稻浪,顿时激起一阵阵金黄『色』的波涛。 一个六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欢快地奔跑在田垄上,仿佛前面有人在叫他,他跑得很心急,身上的格子衬衫都随风飘起来了,两只脚在快速的奔跑中,也没有落地。 也许是前面的人还在催他,这个小孩儿跑得更加快了,他嘴角带着笑,眼睛睁得大大的,又亮又有神,其中蕴含着惊喜和快乐,把他的眼角都给压弯了,笑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儿。 萌萌终于把画画完,她填上最后一笔,在不起眼的地方写下自己的名儿,然后她退后两步,挑剔地打量着自己的画。 嗯,『色』彩很明艳,她想要的颜『色』都有了。 画面也很动感,不管是海里的波涛,还是她弟弟头上的呆『毛』,都画出了应有的动感,仿佛一个不注意,画中的小男孩儿,就要从里头跑出来似的。 这幅画,粗粗看上去并不对称,『色』彩也用得格外大胆,画的还是孩童啊动物这些,就好像一个刚学画的小娃娃随手的涂鸦。 但萌萌却觉得满意极了,这就是她要的感觉,她给这幅画取名叫做《奔跑的小孩》,就喜滋滋地拿着它,跑去找自己的师父了。 “师父,师父,你看我画得怎么样?” 萌萌跑进了常怀德的家中,献宝似的把自己的画拿给他看。 常怀德戴上了老花眼镜,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萌萌的画,把它放在桌子上,细细地端详起来。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抬起头了,却还是没有说话,一会儿看着萌萌,一会儿瞧瞧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萌萌屏住了呼吸,紧张得连鼻尖都冒汗了,她就好像个小学生似的,等待着老师的批评。 “嗯,很有想法。”常怀德终于开口了,“萌萌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画?当时你在想什么?” 萌萌吐了吐舌头,很认真地说:“师父你以前教过我,画家要善于用眼睛去观察世界,我天天待在桃源村里,所以我画的就是桃源村,这上面的人是我弟弟,我想让别人都看见,桃源村是什么样子的,住在这里多好哇。” 常怀德一边听一边点头,完了说:“立意很贴近生活,你这幅画画得不错,这小孩儿跑起来挺欢快的,这片稻田,也给人丰收的喜庆,这些小动物和这些玩耍的小孩儿,是不是就代表着未来的希望啊?” 不等萌萌回答,他就总结说:“整张画给人的感觉,都是向上的,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子希望来,我看你就拿这幅画去参加比赛吧。” 萌萌的眼睛亮亮的,充满期待地说:“师父你也觉得好么?我都没啥信心呢。” 常怀德一句鼓励的话也不说,还趁机教导:“不要紧,学艺术要有平常心,一时的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画境的修炼,咱们重在参与嘛。” 既然师父都拍板了,萌萌就很放心大胆地把画交了上去,她本不抱多少希望,没想到惊喜来得那么突然。 有一天,班主任急匆匆地走进教室,兴高采烈地说:“同学们先安静一下,我公布一个好消息,我们班的冯雨萌同学,她的画在省里夺得了第一名,现在被选到北京去参加比赛了!” “哗!”全班所有的同学,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冯雨萌。 他们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到,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着,这都是什么人呐,也太厉害了吧,不声不响地就拿到这么大个奖,真的是太让人震惊了。 “哈哈哈,让我们用掌声恭喜冯雨萌同学,祝她在全国的比赛中再创佳绩。”班主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还率先鼓起掌来。 班上的同学也都拼命地鼓掌,他们觉得骄傲极了,甚至还大声地叫起好来。 “好!”“好!”“太好了!”“冯雨萌你真的太棒了!” 这声儿特别大,都快要把教室的天花板给掀翻下来,自然那隔壁班的学生也都听到了,他们很好奇地跑过来打听,顿时个个都知道了。 “什么?!校花拿了省里的大奖?!” 这些学生都激动得要命,就好像他们自己拿到奖似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纷纷挤到萌萌的周围,七嘴八舌地打探起来。 “雨萌同学,你啥时候去参加比赛的?怎么都没有告诉我们?” “雨萌同学,你画了什么画,居然能够得奖,可以和我们说说么?” “你们都让开,让我来,雨萌同学,你拿到这个奖,有什么感想吗?跟我们说说呗。” “对呀,说说呗,雨萌同学,大家都等着呢。”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萌萌都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她本来心里还很高兴,现在却不得不谦虚地说:“也没什么,我拿了一幅平时的习作交上去,没想到居然能拿奖,我也没有想到呢,都是运气好。” “这哪儿是运气好哇,你这是实力!” 班上的男同学不等她答应,就这么替她说了,立刻得到了大伙儿的叫好。 “就是,全省那么多人,为啥不把奖发给别人,偏偏要发给雨萌同学呢?还不是因为她画画画得好。” 同学们围上来说:“雨萌同学,我们知道你很谦虚,但是这件事儿,你不用那么谦虚,这是大好事儿啊,你咋都不笑呢?” 这么一说还真是,人家雨萌同学,到现在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实在是太淡定了。 站在后面的学生就感慨:“唉,瞧人家雨萌同学,得那么大个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和咱们这些人就是不同。这要是换了我,我能当场蹦起来,大笑他个三天三夜。” 萌萌听到这句话,终于被他给逗笑了,那笑容就好像冰凌花刺破了寒冬,瞬间绽放出花儿的芬芳,让人不醉也要醉。 “哎呀笑了笑了,人家雨萌同学真有本事,以后全国的大奖,肯定也是她的。” 学生们心里骄傲地呀,这可是他们班的雨萌同学,她一个人有荣誉,全班都跟着光荣,同学们走到外面,都比别人自豪几分。 “我靠,妹妹,我听说你的画拿到了省里的大奖啦!” 六娃听到消息比较晚,刚听见就马上跑来确认了:“是不是真的?你快点儿说呀。” 萌萌笑眯了眼儿点头了,直到这时候,她才高兴地说:“是啊六哥,我拿到了第一名,还被选到北京去参加比赛了。” “太好了!”六娃激动得直蹦跶,嚷嚷着说:“厉害呀我的妹,北京的大奖,肯定也是你的,没跑啦。” 萌萌抿着嘴儿说:“六哥你千万别这样讲,我没啥信心呢,那画太幼稚,我怕他们不选我。” 六娃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太自豪了,大包大揽地说:“萌萌你这么厉害,他们不选你,是他们眼瞎。走,咱们回去告诉『奶』『奶』去。” 冯老太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场就把嘴巴笑到了耳朵后面去,她把萌萌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不住地『揉』搓她的脸儿和头发。 “好好好,咱们萌萌拿到大奖了,『奶』『奶』真是高兴。等你的画在北京拿到奖,咱们就去北京领奖,顺便看望你大哥去,哈哈哈……” 萌萌被她夸得脸儿都红了,她小小声地说:“『奶』,师父说比我厉害的人还多着呢,我拿奖那是很渺茫的,咱们不能骄傲。” 冯老太不爱听了,她埋汰地说:“你师父他瞎说的,我的萌萌就是厉害。” 自从萌萌拿到省里的第一名,冯老太就骄傲得不得了,她见天儿地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似的,随便逮着人了,就要和人家说两句。 “我们家萌萌,最近老是关在房间里画画,我让她出去玩,她都不肯,你说她这丫头,为啥对画画那么着『迷』呢?” 她很苦恼地叹着气,老姐妹们都清楚她的心思,就有人夸奖说:“他玉凤婶儿,你家萌萌画画那么好,都拿到省里第一了,村里谁不知道,你家萌萌出息大发了,才小小的年纪就那么有能耐,将来呀,肯定很了不得。” 冯老太难掩笑容,特别谦虚地说:“你可别夸她,她就是运气好,还在家里和我说来着,要加紧练习,画出更好的画出来。说实话吧,她侥幸得了个奖,我心里头高兴得很,偏她还觉得不满意,这丫头,真让人『操』心。” 村里的老姐妹哈哈大笑说:“要不咋说你家萌萌能干呢,会画画的人就是这样,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你家萌萌又漂亮,又乖巧懂事,还那么会才艺,真的是找遍咱们十里八乡,也找不出来一个,你就偷着乐吧。” 这些老婶儿都是看萌萌长大的,特别喜欢这个精灵可爱的小女娃,说的话当然都是好听话了。 可也有那么一两个人,说话不那么好听,她们不敢当着冯老太的面说,只敢私底下偷偷地说小话。 “有什么好嘚瑟的,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女娃娃,还说要到北京去参加比赛,哼,全国那么多个学生,轮得到她家孙女么,到时候落选了,看我怎么笑话她。” 说话的人,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长着一个大肚腩,像发福的水桶似的,她年轻的时候,就和冯老太有些不对付,眼看着年老了,还比不过人家,所以她嚼起舌根来,就特别地酸溜溜。 跟她一起聊天的『妇』人,也和她一副德『性』,明明心里羡慕嫉妒得要命,却还是忍不住挖苦起来。 “你说的是呢,瞧她那显摆的样儿,我就很看不惯,不就是个省里的奖么,有什么了不起,真让她孙女拿到全国的大奖,再来嘚瑟也不迟,现在屁都没拿到,就敢嘚瑟,等着吧,她家孙女迟早拿个零鸭蛋,到时候咱们再来笑话她。” 这些长舌『妇』私底下的抱怨,冯老太当然没有听见,她要是知道了,非笑掉自己的大牙不可。 这些人以为省里的第一名,是那么好拿的么,要真那么容易,她们家娃娃咋不去拿一个试试。 比不上萌萌,就会说小话,这些的人,冯老太见一个笑一个,压根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最近冯老太忙着呢,萌萌要准备去北京参加比赛了,学校特意给她批了假,让她好好去比赛,还派了带队老师,就是她妈。常怀德是教她画画的师父,也要跟着去。 自然冯老太、冯老头这对爷爷『奶』『奶』,也是要跟着的。二娃也想跟着一块去,被冯老太一巴掌拍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好像更新很给力 第239章 “去啥去呀你, 你期中考试考了多少分?知不知道你是个高中生?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学习。北京?不考上大学,你就不许去。” 二娃委屈极了, 他很不服气地嚷嚷起来:“那你为啥带睿哥儿去?这不公平。” 冯老太很睥睨地盯着二娃, 叉着腰说:“睿哥儿是去帮他师父办事儿,又不是去玩。再说了,人家睿哥儿是什么成绩, 你又是什么成绩?你成绩要是有睿哥儿一半好,我就让你去又咋滴,可你有吗?” 二娃想去北京的心,就这样被他『奶』『奶』给镇压了。 他心里愤愤地想,他『奶』『奶』真是瞧不起人, 他的成绩虽然不算顶尖吧, 可也不会连睿哥儿的一半都没有啊, 早就超过了好不好。 二娃憋屈坏了, 他黑着脸走出堂屋,迎面就看见了睿哥儿走进院子。 在这个时候他看见睿哥儿,那可真是仇人相见, 分外眼红呐。 “睿哥儿, 你给我过来!” 二娃气呼呼地冲上去,伸手就想去押住睿哥儿的颈脖子,可惜睿哥儿长得比他高,还比他反应快,二娃的手竟然落空了,不由得更加生气。 他勾着睿哥儿的肩膀, 把他拉到了一旁。 “你这家伙,从小就要和我比。” 二娃越想越气愤,几乎是指着睿哥儿的鼻子喊道:“比我好看,成绩比我好,还长得比我高了,搞得我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你,连萌萌也和你亲近,你觉得你很了不起是不是?你说,你到底想干啥?” “二哥,你这是咋说来着,我没有得罪你吧?” 睿哥儿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天生长得好看高大还聪明,难道是他错了吗? 二娃很气愤地说:“你就得罪我了,你处处把我比下去,是想做我老冯家的孙子么?” 睿哥儿失笑,他眼里染着笑意说:“我倒是想啊,可我姓张不姓冯,就算我肯,你『奶』『奶』也不肯啊,你这是被人骂啦?” “谁说的,没人骂我。” 二娃觉得很没有面子,想也不想就否认了,只是他那突然胀红的脸『色』,却出卖了他。 睿哥儿恍然大悟,他凑到了二娃面前说:“哦,原来是被人骂了,让我猜猜,是你『奶』『奶』骂你了?是不是她不让你去北京?” 二娃的小心思被他拆穿,瞬间气结,怒视他说:“就会显摆你聪明,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睿哥儿没想到他气『性』这么大,他『摸』着鼻子笑,忽然很诚恳地说:“二哥,我真的没想要和你比。” “你想啊,咱俩从小一块长大,我和你比啥比?比来比去,不还是亲兄弟么?你在我心里,就像我哥哥一样,我最羡慕萌萌有你这样的哥哥了。” 睿哥儿的嘴巴就像抹了蜜,说起瞎话来溜溜的,让二娃也不由得相信了。 “你说的都是真话?你真把我当成亲哥一样看?” “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要真,看我的眼神。”睿哥儿两只手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说得倍儿真诚。 二娃跟他确认过眼神,顿时心里就平衡了,哼,任凭睿哥儿怎样厉害,也要乖乖地喊他一声哥。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亏了,很不甘心地瞪着睿哥儿说:“你扯那么多,我不也还是去不了北京么?” “二哥,那是你自个儿的错,怨不得我吧。”睿哥儿觉得自己忒冤枉了。 二娃瞪着眼睛说:“你小子,你要是不考得那么好,我『奶』『奶』就不会『逼』我学习了,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哦,原来是这样。” 睿哥儿很想大笑一下,忽然瞥见了二娃郁闷的神『色』,就忍着笑说:“好好好,都是我错,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二娃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笑:“嘿嘿,这个简单。等你去了北京,给我买一台小霸王学习机回来,顺便再买一些游戏卡,我要《坦克大战》和《快打旋风》,你再看看有啥新出的游戏,有好的也给我带来,记住没有?” 原来他说这么多,是想要打游戏呀。 最近小霸王学习机特别火爆,还在电视上做了广告,明面上说是学习,大伙儿却发现了它有另外一个功能,那就是打游戏,很快这些游戏,就在学生当中传开了。 这事儿,大伙儿都是偷偷『摸』『摸』地干,不敢叫大人知道,二娃也很紧张地叮嘱睿哥儿:“你别告诉我『奶』说是我要买,就说是给你自个儿买的,知道不?” 睿哥儿很有义气地答应了:“二哥你早说嘛,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我不光可以给你带小霸王,我还把我家里那台小霸王先让给你用。你放心,游戏卡什么的都安装好了,让你先玩,兄弟我够意思吧?” “好样的!”二娃特别惊喜,他兴奋地拍着睿哥儿的肩膀赞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睿哥儿侧过脸去看他的手,挑着眉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嘿嘿,跟你开个玩笑嘛,咱俩是好兄弟不是?” 二娃把手放了下来,顺势拂了拂睿哥儿肩膀上的衣服,笑得特别『奸』诈。 睿哥儿对他很不放心,紧盯着他说:“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别在萌萌的面前说我坏话。” “不会,二哥的人品你还不知道么?咦?萌萌你出来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萌萌就站在他们的背后。 二娃有些心虚,他着急要去睿哥儿家里玩游戏,连忙打着哈哈说:“哥外面有事儿,我先走了。” 萌萌来到睿哥儿的面前问:“你刚才和我二哥在说啥?” “没说什么,他说他期末要是再考得不好,就在你们面前学鸭子叫。” 睿哥儿信口胡诌着,他当然不能承认,他刚才是在提前讨好未来的二舅哥。 萌萌噗嗤笑出了声,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二哥真傻,他干嘛要为难自己呀?” 睿哥儿连忙转移开话题说:“妹妹,你行李收拾好了没有,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萌萌立刻拒绝了:“不用,我晚上再收拾。” 她很想说,睿哥哥和她再亲,也是个男孩子,怎么能让他进去自己的房间呢? 自从萌萌上了初中以后,她就格外注意这些,仿佛一夜之间,她就意识到自己长大了,对睿哥儿也开始有了男女之防。 他们出去散步,睿哥儿还找机会问她:“妹妹,你将来想读什么专业?” 萌萌压住那被风吹散的头发,有点儿疑『惑』地说:“咱们不都是留在村里读书么,就读大学呀。” 睿哥儿很耐心地解释:“大学里面还分了很多个专业,有英语啊、会计、机械等等这些,每个专业都不一样,你想好要读哪一个了么?” 睿哥儿这么问,是有企图的,他要弄清楚萌萌想读哪个专业,就让他爷爷去请哪方面的老师,在大学里,给萌萌造一个系出来。 萌萌想得有些为难,她苦恼地问:“我才读初二,现在就要想了么?” 睿哥儿当然不会催她,他笑着说:“不着急,你慢慢想,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萌萌轻轻地点头,忽然转过身来打量他。 “睿哥哥,我总感觉你对我太好了。” 睿哥儿扬起的嘴角瞬间僵住了,他心中忐忑,敛着气息说:“这不好吗?难道我要对你不好,你才高兴啊?” 萌萌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四喜对我说……” “她说什么了?”睿哥儿眯起眼睛,显得有些危险。 萌萌想起了四喜说过的话,顿时小脸儿有些微微发红,连看睿哥儿都不敢了,立即摆手说:“没有没有,咱们快点儿回去吧,我好像听见『奶』『奶』在喊我了。” 萌萌跟随着家属团去到了北京,再过两天就要参加决赛了,这需要她现场作画,她把自己关在四合院里,足足练习了两天。 清晨起来,他们一大群人就赶去了艺术展览馆,那里头也有很多跟她一样,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少年少女,有些年纪看着比萌萌还小呢,都有老师和家长们带着。 但也有一些人,是自个儿过来的,比如赵佳佳,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今天兴奋得要命,满心期待要一举拿下第一名,却没想在不经意之间,竟然瞥见了冯雨萌。 那个讨人厌的乡下妹,她怎么也来了? 赵佳佳满心的欢喜,就好像被一瓢冷水破中,瞬间凉透了心。 她拧着眉走过来,在萌萌还没有认出她之前,就呛声道:“哟,乡下妹,你也能来参加比赛?哪张画是你画的,指给我看看?” “你是谁呀?我认识你么?”萌萌其实早就认出来了,但她故意就是不说。 “你!”赵佳佳咬着牙,在看到萌萌陌生的眼神时,只能憋屈地接受这个事实,人家真把她忘了。 赵佳佳很生气地说:“你瞪大眼睛看看,我是赵佳佳,住在大院里的赵佳佳,我弟弟是赵佳豪!” “哦,那个小胖子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小胖子他姐姐,小哭包。”萌萌慢腾腾地说,模样儿特别气人。 “什么小哭包,你别『乱』给我起绰号。” 赵佳佳憋了憋气,告诉自己不要和乡巴佬一般见识,对着萌萌很冲地说:“你的画呢?快指给我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加更 第240章 “喏, 那儿就是我的画。” 赵佳佳往萌萌指的方向望过去,又是惊了一呆。 那幅画挂在第一排, 这个位置, 向来是给最优秀的作品展示用的,打死赵佳佳也不愿意相信,萌萌的画, 居然可以挂在第一排。 她气咻咻地走过去看,原来是油彩画呀,这画得都是些什么呀,也太幼稚了,连三岁的小孩儿, 都画得比她好。 赵佳佳非常不服气, 凭什么这种货『色』, 可以拿到省级的第一名, 而她画的那张高贵清雅的水墨图,却被安排在后面。 “瞎猫碰见了死老鼠,就是运气好。” 赵佳佳走回来说:“你给我等着, 我一定要在接下来的比赛当中, 狠狠地打败你。” 萌萌一点儿也不生气,她笑眯眯地瞅着赵佳佳,仿佛她是什么跳梁小丑,还埋汰她:“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在赛场上见真章,看看是你赢了, 还是我赢了。” “哼,走着瞧!” 赵佳佳走了,她去找她的朋友,她们是一个学校的,都来参加这次比赛。 那女同学观望了全程,还劝赵佳佳说:“那就是你跟我提起的冯雨萌?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你和她说那么久干什么,平白丢了份儿。” 赵佳佳往萌萌的方向,递了一个白眼儿说:“我就是看不惯她,乡下来的土包子,也敢学人家充大瓣蒜,等着吧,等她输了比赛,我非嘲笑她到她姥姥家不可。” 赵佳佳这话说得倍儿认真,只不过是谁嘲笑谁,那就不一定了。 这比赛官方很重视,搞得也挺隆重,不光请了许多书画界有名的大拿,还请了央视的主持人。 “看见那摄像机了没有?是不是有人在直播啊?” 冯老太眼尖地发现了台前的摄像机,顿时朝周围张望起来,想看看摄影师跑哪儿去了。 冯老头猜测说:“应该不是直播,之前都没听人说过,不过也有可能是录下来,以后留在电视上播。” “都别说话了,萌萌要开始比赛了。”常怀德的声音在旁边提醒。 刚才萌萌就离开去到后台,在那里核查完身份,领到画纸和颜料,再出来的时候,他们就要现场作画了。 几十个小画家,各自坐在画架后面,有忙碌着起草稿的,也有不用犹豫,直接在画纸上泼墨的。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准备得很充足。 萌萌也不慌张,她想着这次的主题是“秋”,秋天嘛,她见多了,随便提起笔来,就能画一画。 为了稳妥起见,她选择用水墨山景图,来描绘秋天的意境。 只见她微微眯着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犹豫,捏着画笔在纸上大开大阖,竟然连思考都不用,直接就用水墨来作画了。 她的手轻轻地抖动,留下寥寥数笔,那就是云。再细心地勾勒出山势,陡峭又奇峻。那山上虬结生长的青松,是那样的粗犷又放纵。山的那边是云海,白云之上又有鸿雁,好一幅秋高旷景。 现场的评委在学生当中巡视,来到了萌萌的身后,不由得暗暗地点头。 他们都知道,水墨画最难的就是现场挥洒,国画讲究的是意境,技巧也不能少了,但是比赛的时间那么紧张,普通的选手可不敢轻易选择国画,没那么多时间去构思,还容易出岔子,实在是不划算。 所以这里面的很多学生,他们画的都是速写啊、水彩什么的,比较容易,也很讨巧,但那些又有什么新意呢。 萌萌的水墨画,就显出她来了。 评委老师们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就不肯走了,他们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有灵『性』的笔触了。瞧这功底,没有十来年的基础,压根打不下来,可这女娃娃才几岁呀,难道她从娘胎里就开始学画? 评委们交换着眼神,彼此都赞叹不已。 等萌萌在画纸上盖好印章,一个评委老师终于忍不住问她说:“你叫做冯雨萌对不对?你师从哪位大师?” 萌萌很有礼貌地笑了笑,站起来说:“评委老师好,我就是冯雨萌,我师父名字叫常怀德,他也来了,在那边。” “哎呦,原来是老常啊,怪不得呢。” 这个评委竟然认识常怀德,北京的文化圈子就那么大,常怀德以前师从过那个很有名的大家,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些年也没见他出过什么作品,原来功底没有丢啊,都教给了这个小徒弟。 “好好好,老常也来了是吧,等比赛结束,我们再约他出来,好好地切磋切磋。” 这个评委和身旁的其他评委逗趣几句,再深深地看萌萌一眼,就背着手走回到座位。 萌萌他们这些小选手,也回到座位上坐好,等着揭晓比赛的结果。 这次现场作的画,也有一个奖项,叫做最杰出创意奖,能拿到这个奖,也是对画功的肯定,因此大家伙儿都很期待。 台上的主持人又是逗哏,又是说笑,东拉西扯卖足了关子,把大家伙儿的胃口,都给吊起来了,他才终于缓慢地说:“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来揭晓最杰出创意奖。” 他打开一个信封,灿烂地笑着说:“获得最杰出创意奖的是,冯雨萌!” “她的绘画作品《鸿雁知秋》,立意深远,笔墨娴熟,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完成了一幅构图精巧的水墨画,实在是非凡难得,经过评委老师们的打分,得分96分,再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综合得分94分,是本次绘画组比赛的最高分。” “现在让我们恭喜冯雨萌,她用精彩的绘画技法,向我们展示了当代青少年奋发向上、勇于创新的精神面貌,这个奖颁发给你,希望你再接再励,再创高峰!” 现场鼓起了一阵阵掌声,萌萌的爷爷『奶』『奶』妈妈,还有她师父和睿哥儿,他们简直要把手给拍烂了,兴奋得不得了。 冯老头还急慌慌地举起相机说:“差点儿忘了拍照,瞧咱们萌萌多么出息,我赶紧给她拍下来。” 那些参加比赛的学生,也都真心实意地鼓掌,他们也是学画画的人,当然能够从萌萌的画中,看出差距来,对这个比赛的结果心服口服。 只有一个人,不那么服气。 赵佳佳本来打算亲眼瞧见萌萌落败,好第一时间嘲笑她,因此特意选了萌萌后面的位置,当主持人宣布获奖者是冯雨萌的时候,赵佳佳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呢?!!凭什么是她?!!! 赵佳佳在心中大喊,她捏紧了拳头,嘴唇都快要被她咬得发白了,眼睛喷火似的,瞪向台上的萌萌,恨不得把她和那个奖座给烧掉。 她实在太嫉妒了,竟然直直地站了起来,立即全场的人都望向了她,就连前面的摄影师,也把镜头转过来对着她。 赵佳佳的脸『色』腾地全红了,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用手遮住脸,一屁股坐了回去,死也不敢把手拿下来。 她私底下撒泼可以,要是在公开的场合也撒泼,被她家里的长辈知道了,能活活把她撕了。 可是这样,赵佳佳还是满心不甘。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让那个冯雨萌,得到了最杰出创意奖。 瞧她去领奖的那个小样儿,笑得太得意了,实在是可恨,还笑,还笑,赵佳佳嫉妒的呀,恨不得扑上去砸烂冯雨萌的奖杯。 她觉得对方的笑容,就是在嘲笑她,是对她不自量力的奚落。 要不是为了等待接下来的大奖,赵佳佳她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给自己鼓劲儿说:有什么好得意的?一个小小的奖杯,也好意思那么得意?果然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眼皮子忒浅,拿到一点儿好东西,就得意成那样。 待会儿,等她赵佳佳拿到了第一名,她可要好好地嘲笑冯雨萌,看她还敢不敢得意。 大赛最后的评选,还是以之前交上去的那些作品为主。让选手们现场作画,也不过是为了杜绝作弊,防止让那些没有真材实料的人,拿别人的作品顶上去。 也因此,当主持人再次打开一个信封的时候,大伙儿都知道,真正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获得第三名的是,你们想不想知道呢?” 主持人吊住了大家的胃口,才轻笑着说:“来自安徽黄山的谢合德,他用他的作品《黄山『乱』石》,阐述了新黄山画派的精髓……” 主持人巴拉巴拉地讲个没完,后面那些话,赵佳佳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 第三名落空,她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庆幸,她安慰自己说,没事没事,她肯定是第三名往上的。 等主持人公布完第二名,还不是她,赵佳佳就隐隐有些不安了,但还是幸灾乐祸,想着姓冯的肯定没有份了,第一名,肯定是她赵佳佳拿的。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 主持人拿起最后那个兴奋,迟迟也不肯打开,还对着台下坏笑说:“让我们来猜一猜,夺得本次比赛第一名的是谁,是来自陕西的李熙月?还是来自北京的赵佳佳?又或者是刚才的杰出创意奖获得者,冯雨萌呢?” 他每说出来一个名字,身后的大屏幕里,就出现一幅作品,底下都标出来名字。 不得不说,能被选进屏幕里的作品,画得都是相当不错的,每一幅都有自己的特『色』。 就比如说赵佳佳的水墨画好了,粗粗看上去,还是很像那么一回事儿的,可跟萌萌的画比起来,就逊『色』了很多。因为萌萌的画,实在是太抢眼了。 在场所有的人,在之前参观的时候,就被萌萌那幅『色』彩斑斓的画所吸引,那画里的内容,看上去也很简单,可他们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欢。 现在大伙儿都在猜测:“到底是谁能获奖?我猜是那个冯雨萌,瞧那姑娘长得多好看,人美心也美,画出来的画就让人高兴。” 旁边有人附和说:“是啊,我想起来以前当知青的时候,那会儿没什么吃的,庄里收粮食,我们这群知青是最高兴的,跑得比那些老乡还要快,跟那画里头的小男孩儿一个样。” “听见了没,他们都在夸咱们萌萌呢。” 冯老太竖起耳朵,美滋滋地听着大家伙儿对萌萌的夸奖,比夸她自己还要开心。 “算他们有眼光,这不明摆着的事儿么。”冯老头咧开嘴,说得倍儿骄傲,倍儿自豪。任谁家里有一个孙女儿,像他家萌萌这么有出息,也会跟他一样自豪的。 “等妹妹拿到奖了,咱们可得好好出去庆祝庆祝。”睿哥儿不等公布结果,已经把萌萌的庆功宴给安排上了。 “那是必须的,咱们都得感谢老校长,教了萌萌这么多年。”苏婉也在旁边说得特别开心。 大家伙儿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听主持人公布,谁才是绘画界的明日之星,只有赵佳佳一个人黑着脸。 主持人啰里吧嗦,终于还是把那个信封打开了,他扫了一眼,装作很不可思议的样子说:“下面我宣布,获得第十一届全国青少年书画艺术大赛,绘画组冠军的是?” “冯雨萌!” “她用稚子之心,向我们展现了广大农村的现实面貌,画面中奔跑的小男孩儿,正是新时代农村青少年的缩影,也是全中国少年儿童的缩影,他们健康向上,乐天拼搏,是祖国的花朵,是未来的希望。” “新时代的农村,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是那么的富有生机与活力,少年儿童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将尽情地去追逐他们的梦想,实现美好的未来。奔跑吧,在希望的田野上!” 大家伙儿热烈地鼓起掌来,他们看画的时候只觉得好,却说不出到底好在哪儿,现在听完主持人的话,才终于恍然大悟。 哦,原来那幅画给人的感受,是希望,是活力,是蓬勃的朝气,是向上的勇敢,是不知疲倦的追求,是所有一切美好词汇的表达。 主持人很满意这个效果,他站在台上继续讲:“有请冯雨萌上来领奖,本次大赛的所有奖状,都将经过北京市公证局的公证,保证公平公正与公开,这是一次友好的比赛,也是一次胜利的比赛,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本次大赛的冠军,冯雨萌!” “啪啪啪啪……”在场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他们毫不吝啬用自己的掌声,去表达对冯雨萌的支持与喜爱。 太难得了,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子,才能勾勒出如此立意深刻的画卷。 他们都瞪大了眼睛,使劲去瞧台上的冠军,只见她不骄也不躁,面带着微笑,礼貌地接过评委老师颁发的奖状,笑得比一朵花儿还甜美。 台下的家属团,那股子狂喜就别提了,他们恨不得当场蹦起来,大笑它个三天三夜,只不过大伙儿都盯着看呢,太嘚瑟像个什么样儿,只得拼命地忍住。 冯家老两口,沐浴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笑得很是矜持,他们现在可不是泥腿子了,而是小艺术家的爷爷和『奶』『奶』,必须也有艺术气息,因此都努力地端着,摆出一副“这并没有了不起”的模样。 周围的家长们看见了,都纷纷赞叹起来:“瞧这家人,都拿奖了还这么谦虚,说明这个奖,对人家来说不算什么。这到底是谁呀,培养出这么一个出『色』的小画家来?” 冯老头和冯老太听见了,那更是收敛着下巴,微微翘起嘴唇,笑得越来越优雅。 睿哥儿望着台上的萌萌,眼中闪过一丝『迷』醉,自言自语地说:“妹妹,你真的好棒。” 这是他的妹妹哟,太令他自豪了,睿哥儿与有荣焉。 所有的人,都没有看见赵佳佳的脸『色』,难看得像个死人,她惨白着一张脸,无法接受这个比赛的结果。 明明她画得那么好,明明她准备得那么充分,却连一个安慰奖,也没有捞到,这个悲催的结局,就是对她最好的讽刺。 赵佳佳的心终于奔溃了,不顾周围有人,当场就“哇呀”哭出了声。 旁边有一个女家长说:“瞧这,明显是输了比赛,在这里哭鼻子呢。” 这个女家长瞧不下去,连忙出声安慰她说:“没什么好哭的,姑娘,我家小孩儿也没有拿奖,这都没关系,吸取了经验,咱们下次再来比,也是一样的。” 赵佳佳猛然抬头,抹了一把眼泪说:“关你什么事儿,我哭我的,要你管。” 女家长冷不丁被她呛声,当然不乐意了。 她撇了撇嘴,跟旁边的人说:“这姑娘,跟吃了枪『药』似的,我好心劝她还不听,就这素质,怪不得拿不了奖呢。” “就是就是,我也听见了。”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瞅着赵佳佳。 赵佳佳连鼻子都气歪了,她愤怒地瞪了回去,却在大家伙儿奚落的眼神中,忽然觉得很羞耻,愤愤然地站起了身,猛地冲出口走了过去。 守门的工作人员,看见她脖子上挂的铭牌,赶紧拦住她说:“参赛的选手,你们的画还要还给你们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赵佳佳就气急败坏地嚷嚷:“我不要了,给我扔到垃圾桶去。” 她走了,没有人在意她,大家都围着萌萌在夸奖呢。 评委老师说:“冯雨萌,你画的画很有灵『性』,我看着也不是传统的西方油画,你还加了自己的东西进去,是不是?” 萌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被你发现了老师,我觉得油画太厚重,就先描了草稿,再一点一点地把油彩填上去,我想让这幅画看起来『色』彩多一点儿,更强烈一点儿。” “嗯,很好,很有想法。”评委『摸』着下巴,明显是很赞同的样子。 冯老太趁机说:“我家孙女,从五岁就开始学画画了,我们家住在乡下,家里都没人懂画画,也不拘着她,都是任由她自己发挥。老师,我孙女她真的画得很好么?” 评委很专业地说:“当然好,她这叫老天爷赏饭吃,天生就有这份才华。技巧容易学,才华可不是那么容易有,这才是最最难得的。” 他和同僚们交换着眼神,就由他出面说:“是这样,我们这次比赛,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选些优秀的儿童作品,送到联合国,去参加国际儿童绘画大赛。怎么样?你们家孙女的这幅画,愿不愿意被我们送去参加比赛?” 老冯家的人听得都愣了,他们缓缓地张开嘴巴,一个两个地都说不出话来。 评委们挑着眉说:“怎么,你们不愿意吗?” 第241章 “愿意, 我们太愿意了!”这样的好事儿,他们怎么能错过呢。 冯老太还沉浸在震惊当中, 她很不敢相信地问:“老师, 我家孙女儿的画,真的可以去参加联合国的比赛吗?” 评委很理解他们的心情,主动解释说:“我现在就是代表评委会, 在和你们谈,如果你们同意了,我们稍后就会把冯雨萌的画提交上去。” 冯老太兴奋得两眼放光,如果她家萌萌能够在联合国的比赛获奖,那可就出大名了。联合国, 听上去就很牛, 实际上更牛。 冯老头也很激动地问:“老师, 那你说我家孙女儿, 有没有机会获奖啊?” 评委老师笑了笑,他有趣地说:“能被选进联合国的作品,当然都是各个国家最出『色』的画, 这里面竞争很大, 我们也只是负责选上去,最终能不能获奖,谁也没法保证。” 冯老头觉得他说得特别有道理,他很感激地说:“老师,真是谢谢你们啊,你们尽管把画送过去, 能够获奖就最好了,要是不能,那也没有关系,重在参与嘛。” 评委笑呵呵地说:“行,答应了就好,到时候有没有获奖,会通知你们的。” 等到冯家人走远,这个评委才和旁边的人说:“这家人真有意思,他们以为联合国的大奖是白菜呀,说拿就能拿。” 他旁边的评委很宽和地说:“他们小老百姓,哪里知道这个?我看这回又是陪跑,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国家拿到一个奖,那就好了。” 评委们的愿望是好的,可实际『操』作起来,却不容易。就连官方也不抱希望,他们每年都选了画作,去参加比赛,但从来都没有获过奖。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萌萌拿到了大奖,全家人都兴奋得要发疯,睿哥儿提前定的宴席,终于派上用场了。 “干杯!” 大伙儿齐刷刷地碰了杯子,冯老头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想当年让萌萌学画画,我真没想到她能有今天,这都要感谢常校长,是你把我们家萌萌培养得这么出息,我冯胜利在这里谢谢你。” 冯老头说完这番话,就毫不犹豫地把那杯酒给喝干了。 常怀德同样喝下了杯中的酒,他很有长者风范地说:“不用感谢我,这都是萌萌自己有造化,我看到她拿奖,我比谁都高兴。” 萌萌也站了起来,她特别乖巧地说:“师父,这一杯是我敬你的,没有你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就没有今天这个奖,我用饮料代酒,先干了。” “好,好,好。”常怀德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看着萌萌的目光是那么的满意。 他感慨地说:“你把那幅画拿给我看的时候,我就感觉它很有可能获奖,但为了不扰『乱』你的心,我当时没有说出来。现在看,这场比赛还是很公道的,萌萌你的优秀,那些评委都看在眼里。” 萌萌的小脸儿微微发红,很不好意思地说:“师父你把我夸得太好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常怀德哈哈大笑说:“我们做人不能骄傲,可出了成绩,也不能太过谦虚,我说你优秀,你就是优秀,我很少夸人的。” 常怀德很少夸人,所以他夸起人来,才那么让人稀罕。他是萌萌的授业恩师,有他这句话,那就表示萌萌的画功,已经很出『色』了。 睿哥儿摩挲着那两个奖杯说:“这是妹妹第一次拿到国家级的大奖,这两个奖杯特别有意义,我回去之后,要做个玻璃柜,专门用来放它们。” 冯老太立刻拍板说:“这个主意好,就放在萌萌的书房,谁来了都能看见。” 她心里是又骄傲又欢喜,恨不得把这个消息说给别人听,首先第一个要告诉的人,当然是萌萌的外祖家,她姥姥姥爷了。 苏家两老听闻这个消息,也惊喜得当场说不出话来。 他们愣愣地看着萌萌,就像要重新认识她。 眼前这个粉粉嫩嫩的外孙女女,竟然厉害到能够斩获国家级的大奖,还被选到联合国去参加比赛了,真是太令他们惊讶。 苏老太感动地说:“萌萌,你真是太有能耐了,姥姥真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姥姥。”萌萌非常谦虚地说:“我就是运气比较好,画得比较讨巧,评委老师们刚好喜欢,所以才让我得了奖。” 苏老头有点儿疑『惑』地打听道:“隔壁的赵佳佳,你还记得吧,她也去参加比赛了,有没有拿到奖啊?” 萌萌耸着肩膀说:“我没有看见,主持人当时说我获奖的时候,我都高兴懵了,没有注意到别人。” 苏老太斜着眼睛,瞅着她家老头子说:“赵佳佳哪里能获奖啊?就她那半桶水的功夫,我听她『奶』『奶』说,她回来了以后,一直躲在房间里哭鼻子,还把所有画画的东西都给扔了。” “这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苏老太和赵家是多年的老邻居了,在大院里住那么久,谁不知道谁呀。 要按她来说,赵佳佳那孩子,脾『性』实在是不好,还处处爱掐尖,再不改,以后有的是她后悔的时候。 苏老头很无辜地说:“我只是随口问问,是她爷爷整天在我耳边唠叨,说他家孙女去参加比赛,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不刚好记起来,就问一句么。” 他满脸红光地对着萌萌说:“你这次拿了这么大个奖,给你姥爷我长脸了,我要好好地奖励你,萌萌你说,你想要什么?” 萌萌很懂事儿地说:“我什么也不缺,姥爷不用奖我东西,你有钱都留着自己花。” 苏老头说得很坚持:“要的要的,姥爷有的是钱,你不用担心,说吧,你最想要什么礼物?” 萌萌依旧在摇头,她甜甜地笑着说:“姥爷,我真的没有想要的礼物。如果非要我说,我希望姥爷和姥姥都能够健康长寿,每天开开心心,这就是我的愿望。” “哈哈哈,萌萌啊,你这孩子真是孝顺。” 苏老头立刻被她感动得不得了,他指着萌萌,对着冯家两老夸奖说:“我给萌萌礼物,她都不肯要,萌萌这张嘴,比吃了蜜还要甜,亲家,你们教得好哇。” 冯老头笑得别提有多自豪了,他心里美滋滋,看似在谦虚,实际上也是在夸奖说:“萌萌这孩子,从小就非常懂事儿,都不用别人教,她自个儿就知道要礼貌,我看呐,这都是天生的,随了儿媳『妇』。” 冯老头的儿媳『妇』,不就是苏婉么,这话把两家人都给夸了进去,尤其是苏家两老,都觉得脸上有光呢。 “亲家客气了,我们两家人不说一家话,小婉嫁到你们家,我是特别放心的。” 苏老头说得真情实意,还关切地问:“亲家这次来,准备要在北京住多久啊?” 冯老头看了一眼他家老婆子,才回答他的话说:“应该住不了多长时间,萌萌的学校里还请着假呢,等我们带她去人大看过她大哥,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苏老头笑呵呵地表示理解,接着夸奖说:“晓东那孩子,也是特别懂事儿,他住在学校里,放假了还经常过来看我们。” 冯老头觉得很有面子,也很客气地说:“这都是应该的,你们是他姥姥和姥爷,最亲近不过的了,他不来看你们,看谁去呀?下次他来,你们尽管使唤他就是。” 冯老头这么会说话,当然哄得亲家们都很高兴了。 要说苏家老两口,以前还有些嫌弃他们家,到如今也彻底地改观了。 冯家人虽然住在乡下,却不像一般的乡下人那样不知进取,他们家从老的到小的,个个都是脚踏实地做事儿的人,和这样的人家结亲,他们不丢人,甚至有的时候,老苏家还能沾一沾这门亲戚的光呢。 萌萌拿到了大奖,她自己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她和苏家人的关系是更加亲近了,尤其是她二舅妈柳从安。 二舅妈以前总是对萌萌很淡很淡,仿佛她就是个普通亲戚,而不是小姑子生的女儿。 现在不了,柳从安看见萌萌这么有出息,一个乡下来的小孩儿,竟然能够从国家级的比赛中获胜,不光拿到了第一名,作品还被送到了联合国去参加比赛。 这份能耐,放眼全国也没有几个人有了,柳从安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有出息、肯上进的孩子,所以她对萌萌特别好。 “萌萌,你要吃水果不?不吃啊,那吃点儿雪糕?也不要,那我叫你向辉哥出去给你买些零食吃?” 这不,柳从安看见萌萌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竟然反常地招待起她来了,让萌萌都忍不住有些惊呆。 这么热情的二舅妈,可从来没有见过啊,她这是吃过『药』了? 眼看二舅妈还要更加热情,萌萌非常不习惯,她把报纸叠好,顺势站起来说:“二舅妈,你不用忙活了,我中午吃得很饱才来的,这会儿一点儿也不饿。哦对了,我还要去楼上练习绘画,睿哥哥?” 睿哥儿忍着笑站起来,跟在萌萌的身后,随她走进了书房。 二舅妈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口,扭过头去对着自家的孩子说:“看见了没?你们表妹拿到奖了,还每天都坚持绘画,这么努力,所以人家家才能拿到奖。” 又来了又来了,坐在沙发上的向华三姐弟,一听到他们妈开口,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们彼此交换着无奈的眼神,瞬间坐直了身体。 二舅妈还在继续教训说:“你们呢?我让你们去学才艺,你们天天给我偷懒,到现在也没有学出个样子来,真是气死我了!” 她自顾自地喘着气,指挥起了娃娃们:“现在,你们都给我回房间里去,不学完今天的功课,都不许给我出来。” 唉,向华三姐弟听到这句话,瞬间就好像缺了水的秧苗,蔫巴了。 他们被母亲驱赶回房间,临走的时候,还怨念地瞅着楼上,表妹啊表妹,你这么优秀,让他们怎么活,这日子没法过了。 萌萌对这些,压根就不知情。她低着头,很专心地画她的画,过了好半天,才终于抬头说:“睿哥哥,你过来看看,我画得怎么样?” 睿哥儿早就看见了,他把那张画从头欣赏到尾,很认真地说:“妹妹你又进步了,我觉得你这次,画得比上次还好。” “你看这片海,惊涛拍岸,卷起那些浪花像雪一样,多么的豪情壮志,是我们桃源村的海吧。这天上还有雄鹰,这种感觉,就好像要把人心中的壮志都激发出来,你是不是这样打算的?” “睿哥哥,你把我夸得太好了,我这是随便画的。” 萌萌捂住脸儿,被夸得十分不好意思,她真的是随手涂鸦,难道她的画技,已经进步那么多了么? 睿哥儿的表情告诉她,这就是真的,他夸人夸得特别实诚:“妹妹这幅画大气,我看这上面的留白比较多,那你盖章,就盖在右上角这些云的旁边,最好再写上一行字,鹰击长空万里浪,你觉得怎么样?” 萌萌眼前一亮,非常高兴地说:“很好,那我就这么写吧。” 她很快写好了字,又小心翼翼地盖上了自己的名章,再把另外一个刻着“桃源主人”的章,也盖了上去,现在整幅画面,看起来浑然如一体,格外地霸气和磅礴。 萌萌退后了两步,仔细地打量着画,非常满意地说:“这张画就挂在书房里面,我不带回去了,以后我来了都能看见。” “我去拿给姥爷看。” 她兴冲冲地拿着画走下了楼,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苏老头和苏老太的夸奖声。 “难怪咱们萌萌的画,能被选到联合国。老婆子,你看这立意,很多知名的画家,都没有咱们萌萌这么大的格局。” 苏老头对着萌萌竖起大拇指说:“眼光,就决定了境界,咱们萌萌以后啊,了不得。” 苏老太也喜滋滋地说:“说得好,萌萌这幅画我非常喜欢,画得好极了,明天让你姥爷拿到琉璃厂去,找个老师傅把它装裱起来,以后家里来人,我就能指着它对别人说,这是我们家萌萌画的画。” 苏老太觉得萌萌实在是太优秀了,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显摆显摆,居然等不及明天,又改口催促起了苏老头。 “别等明天了,你现在就去,把萌萌这张画拿去装裱。” 苏老头好脾气地说:“行,我去还不行么,萌萌,你要不要跟着姥爷一块去?” “不了,”萌萌站起来送他,解释说:“我待会儿还要去学校里看我大哥,昨天说好了,今天要去看他的。” “那行,你们待会儿回去小心看路啊。”苏老头站在门口挥了挥手,就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萌萌又在她姥姥家,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自己家。 她家的四合院,就在皇城根儿底下,走路就能到。 她和睿哥儿肩并着肩,走在大马路上,暖融融的阳光撒遍他们的全身,是那样的温暖又舒适。很多骑着自行车的人,慢悠悠地从他们身边行驶过去,消失在了路边的胡同深处。 天气真好啊,萌萌的心情也特别好,嘴边的那抹笑,一直都没有消下去。 睿哥儿的心情也和她一样好,他多么希望这条路,能够一直走下去,好让他和萌萌多相处一点儿时间。 可惜无论他怎样放慢速度,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四合院。 冯老太他们也刚好准备要出门,迎面看见萌萌了,她乐得拍掌说:“回来了正好,不用我去叫你们了,萌萌你还没有去过你哥的学校,今天『奶』『奶』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他们家住的地方,离大娃的学校还挺远,好在萌萌的二舅给他们安排了汽车,就这样,也还是开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看见了人民大学的校门。 “快,你去站在前面,让你爷爷给你拍照。” 冯老太指挥着萌萌站过去,又跑到萌萌的身边,指挥着冯老头给她们俩照相。 然后苏婉也加入进来了,睿哥儿也暗搓搓地站在萌萌的身后,几个人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可把冯老头给眼馋坏了。 “你们都拍那么多了,我还没有跟萌萌合影呢,睿哥儿,你过来。” 他把相机塞在睿哥儿怀里,自己挤进了萌萌和冯老太中间,也学着她们摆起了姿势。 “咔嚓,咔嚓,咔嚓……”这一群人拍起照来,都快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直到冯老头的大哥大响了起来,是大娃给他打的电话。 “什么?你已经下课了?哦哦,我们这就去找你。” 他挂断了电话,招呼着家里人说:“都别拍照了,大娃告诉我他放学了,先回宿舍去拿东西,让咱们去宿舍楼底下等他。” “那咱们这就走吧。”冯老太挎着萌萌的胳膊,祖孙俩走进了校园。 因为刚好赶上放学,校园里人还挺多,都是急匆匆骑着自行车的大学生,今天是星期五,明后两天他们不用上课,都各自有节目,赶着要出去呢。 这样一来,萌萌他们逆着人『潮』,就显得特别地引人注目。 “你们快看,那边那个小美女是谁呀?” “真漂亮啊,有谁认识她?” “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会不会是隔壁北大的呀?” “切,北大那么多恐龙,才没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我看她是外国语大学的。” 萌萌今天穿着一身蓝灰相间的格子长裙,里头还用了白衬衫打底,那漂亮的衣领和蕾丝的衣袖,让她整个人恍若从民国画报中走出来的,是那样的青春又文艺,十分招人眼睛。 那些学生立马就注意到了她,都是正当青春的男孩子,都嘻嘻哈哈地打着眼『色』,有那胆子大的男同学,居然还骑着自行车,呼啸着冲萌萌来了。 “同学,你来我们学校找谁呀?”那些学生把车子骑到了萌萌身边,调转了车头,跟着他们一块走。 他们发现小美女的身旁,还跟着两个老人家,顿时热情地招呼起来说:“你们是想找人么?要找谁?我可以带你们去。”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可以带你们去。”周围的男同学,都争相要帮萌萌带路。 睿哥儿的脸『色』黑了下来,他挡在萌萌的面前说:“我们自己认识路,人大的学生,都像你们这么没有礼貌吗?” 男同学们顿时不服气了,嚷嚷着说:“你又是谁?我跟她说话,关你什么事儿?” “就凭我是她哥,你说关不关我的事儿?”睿哥儿一句话,就让他们通通闭上了嘴巴。 不好,竟然得罪小美女她哥了!男同学们都在心中哀嚎,这革命还没有胜利,居然死在了第一关。 看着睿哥儿冷冷的眼神,他们都不敢上去了,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们走远,这才伸长了手说:“再见了,我的爱。” “呕,好肉麻。”冯老太好巧不巧地居然听见了,她反胃似的捂住胸口说:“这些男学生,咋这么神经兮兮的?咱们家大娃天天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会也变傻了?” 冯老头得意地说:“嘿嘿,谁知道呢,咱们家萌萌真是长大了,瞧这些人都没有眼瞎嘛,都看得出来我冯胜利的孙女长得好看。” “爷爷!”萌萌羞恼地说:“你说什么呢,我好不好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快点儿走吧,这人大的学生好可怕。” 她拖着『奶』『奶』和妈妈一路疾走,冯老头连忙追了上去,好说歹说才让孙女消气了。 冯老头领着他们来到了宿舍楼底下,想要进去,那宿管阿姨竟然不让。 “你们找谁?”她很狐疑地盯着他们。 冯老头立刻说:“哦,我找财金学院的冯晓东。” 宿管阿姨转身就朝楼梯上面吼了一嗓子:“冯晓东有人找。” 然后她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本子说:“你们先登记一下再上去。” “妹妹,你们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娃的声音在楼梯口响了起来,他人都走下来了,自然是不用登记了。 大娃快走了几步,跳下楼梯说:“妹妹,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萌萌打量着他身后的大包裹说:“我们才刚来,大哥你收拾好了么?” “好了,咱们回去吧。”大娃推着萌萌的肩膀,用一种保护的姿态。 他们走到了宿舍楼底下,忽然听见楼上有人喊:“阿东,你身边那个美女是谁呀?” 大娃抬起头望着二楼的室友们,得意洋洋地说:“是我妹,你们看什么呢?” “哈哈哈,大鲁刚才说你妹妹长得真漂亮。”几个男生挤做一团,都把目光往萌萌这边看。 大娃挡在了萌萌身前,害怕吓着她,还告诉她说:“别理他们,他们就这德『性』,咱们快点儿回去吧。” 萌萌丝毫没有在意楼上的人,她忍了这么久,终于好奇地问:“大哥,你兜里装了什么呀?那么大一个包。” 大娃把那个大包拿开了些,解释说:“都是脏衣服,我拿回家里洗,我宿舍里没有洗衣机,每次手洗太麻烦了,我都是拿回四合院洗的。” 大娃自从考上了大学,他爷爷『奶』『奶』就奖励了他一套房子,没想到他这家伙,竟然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每个月收些租金,而他自己还住在宿舍里,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回到四合院,顺便洗洗衣服。 这事儿,冯家老两口也是知道他的,他们都不打算过问,反正房子已经交到了大娃手上,随他爱怎么折腾,他们都是不管的。 大娃一边往前面走,还一边问萌萌说:“今儿『奶』『奶』给我打电话来,说你画画拿到全国第一名,是不是?” 萌萌点点头说:“对呀,你学校还要上课,我们就没有通知你去。” “妹妹,你真是太厉害了。”大娃说得倍儿骄傲,他已经是个青年人的模样,夸起萌萌来,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些得意,又有些自豪。 等他们回到了家,大娃第一时间就说:“奖在哪儿,拿出来给我看看。” 萌萌指着正厅里最显眼的位置说:“这儿呢,这是奖杯,这两个是证书。” 大娃把它们拿起来看了又看,惊喜地说:“居然还是两个,我看看啊,中国青少年绘画艺术大赛,冠军!还有这个,最杰出创意奖,啧啧。” 他望着萌萌说:“我妹妹真是出息了,这就拿到了全国第一名,你那张画呢,也拿出来呗。” “嘻嘻……”萌萌一个劲儿地笑。 “妹妹,你笑什么啊?”大娃说得一头雾水,难道他刚才问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吗? 冯老太就在旁边『插』嘴说:“你妹妹画得特别好,那些评委还说了,要把她那张画,送到联合国去参加联合国的比赛。” “哎呦喂,妹妹,这是真的么?我的天呐,你真是太厉害了!” 大娃惊讶得当场跳起来,像不认识萌萌似的,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妹妹竟然这么有能耐,居然还能够去参加联合国的比赛。 “是真的呀,我就是这么厉害。” 在自己的亲人面前,萌萌就不再掩饰了,她笑得有些小得意,终于把拿奖的喜悦释放出来。 第242章 萌萌回到桃源村的时候, 正赶上她大舅舅苏文来她家拜访。 “大舅舅,你怎么来了?” 萌萌亲热地朝她大舅舅奔过去, 立在他跟前说:“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我可想你了。大舅舅,你工作忙吗?大舅妈有没有跟你过来?” “我在这儿呢,刚去厨房, 给他们做两个下酒菜。” 大舅妈沈问兰出现在了堂屋门口,刚才她是去厨房了,冯家两个女主人都不在,她也不矫情,还亲自跑到厨房里忙活。 她把两盘小菜端进来说:“叔, 婶儿, 小姑, 你们吃了没?要是还没吃, 我再去厨房里做点儿。” 冯老太连忙拦下了她,“吃了吃了,我们都吃饱了, 刚下飞机就去吃的, 她大舅妈,你快坐下,别忙活了。” 沈问兰也没有瞎客气就坐下了,她很关切地问他们说:“你们在北京过得好不?我爸我妈他们过得怎么样?” 冯老太脸上带着微微的得意说:“都好,好得不得了,有萌萌这个开心果在, 她姥姥姥爷天天把笑容挂在脸上,我们在北京也过得十分顺利,萌萌还拿奖了。” 苏文的声音『插』了进来:“我刚想说呢,萌萌,你的大奖呢?快拿出来给大舅舅看。” “放在行李箱了,我去拿。” 萌萌当场开了行李箱,把那两份奖状和奖杯掏了出来,献宝似的拿给她大舅舅看。 苏文立刻夸奖说:“不错不错,萌萌你这画功,都能拿全国第一了,真了不起,你想要大舅舅什么奖励呀?” 怎么大舅舅也要奖励她,萌萌摆着手说:“真不用奖励了,我啥也不缺,我希望大舅舅以后,能经常来看我就行。” “这个……”苏文有些为难了,他『摸』着鼻子说:“大舅舅工作忙,恐怕不能经常来看你,萌萌你换一个愿望。” 萌萌嘴甜地说:“那我希望大舅舅和大舅妈都工作顺利,步步高升。” 她大舅妈稀罕地说:“哎呀,萌萌这张小嘴长得,真是人见人爱,太会说话了。” 沈问兰拉过萌萌的手腕,很亲昵地对她说:“你大舅工作忙,没办法经常来看你,你可以来看我们啊,哪天你想大舅大舅妈了,就打电话给大舅妈,大舅妈派人来接你。” “好,谢谢大舅妈。”萌萌乖巧地答应下来,又好奇地问:“大舅舅,你们刚才在商量什么啊?” 苏文笑眯眯地说:“我过来和你爸谈点儿公事,顺便等你们,现在你们来了,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下午省里还要开会,阿兰,我们走吧。” 他说着说着就站起身,对冯益民交代一句:“你刚才和我说的事儿,就按照我们商量好的去办,有任何困难,你随时打电话给我。朱秘书的电话你也有吧,打给我或者打给他,都行。” “好的,大哥,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去办。”冯益民站起来送走他们,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愉悦。 他妈冯老太就问了:“你和萌萌她大舅刚才在商量啥,搞得那么神秘,还不能跟我们说了。” “妈,也没啥,就是说我们龙岭镇搞建设的事儿,迟些日子你就知道了,现在说这些多无聊啊,我们还是来说萌萌比赛的事儿。” 冯益民岔开了话题,立刻吸引走了冯老太的注意力,他算是正式步入了官场,有些事情,能不说就不说。 比如这次的事儿吧,明面上是他大舅哥提拔他起来当官,反过来他也能帮到他大舅哥。 省委那边向来派头林立,苏文刚过来任职,还『摸』不清楚情况,又不好贸贸然做出改变,这时候,冯益民的作用就出来了。 可以说,冯益民这个镇委书记要是干得好,苏文就可以用他作为支点,来撬动整个省城的官场派系。 得到了这样的重任,冯益民当然不能懈怠了。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桃源村,村里的旅游行业可是一大支柱,但过去这么长的时间,村里的很多基础设施都陈旧了,甚至有一些都快要烂了。这样怎么行,给游客的感觉太不好了。 他当了镇委书记以后,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更换桃源村的基础设施。 把烂掉的山路修补修补,再把沿路的路灯都更换一遍。村子周围的凉亭,有掉『色』的就赶紧补『色』,没掉『色』的也翻新一下,再在沙滩的各处地方,修建了许多竹棚和蒲苇棚,用来给游客们休息。 除了这些,他还给村委会下任务说:“我们村最大的特『色』就是风景,要把这个优点发挥出来,以前咱们不是习惯到处种花么?这就很好,要把这个习惯继续保持下去。” “你们把村子规划一下,哪些地方需要种花,哪些地方需要种树,都统一了报上来,镇『政府』这边会派人来给你们种,你们还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以提一提。” 张光明迟疑地说:“书记,这样不太好吧,你把资源都给我们了,我怕别人说你徇私啊。” 冯益民和他对了眼『色』,就似笑非笑地说:“谁敢说?还有,不要叫我书记,在桃源村里,我就是冯益民,你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益民就可以了。” 他看到大伙儿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又笑呵呵地解释了一句:“你们不要担心我会偏袒桃源村,我现在是镇里的书记,别的村子我也有规划,这是很大一盘棋,咱们要团结起来,好好地把龙岭镇的优势,给它做大做强。” 冯益民都这么说了,大伙儿这才意识到他是真有主张,顿时都激动起来。 冯国强说:“太好了,益民,果然还是得让你来当这个书记,才能给我们桃源村谋福利。光明,我前些日子不是听你说要修栈道么?这么好的机会,你赶紧说说呀。” 张光明发现冯益民朝他看过来了,就坐直了身子说:“没错,我是想在咱们村的海滩边修一条栈道。” 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说:“大家也知道,咱们村除了沙滩,还有很多礁石海滩,这些海滩的面积太大,游客们又喜欢去,咱们管理不过来,难免会发生危险的事儿。” 他转向冯益民说:“所以我就想,能不能修一条栈道,把村子里的海滩都给连接起来,一来可以让游客们多一个去处,二来也是为了方便管理。” 冯益民听完之后,不由得点头赞道:“光明,你这个主意不错,咱们仔细研究研究,你拿出个方案来,我争取拨一笔款给你。” 冯益民是铁了心要干大事儿,过了些天,他又召集了桃源村的村民,给他们公布了一个大喜讯。 “乡亲们,前些日子领导开会,对咱们桃源村非常重视,现在有一个优惠政策,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啊。” 冯益民坐在会议桌的一头,对着下面的村民代表说:“我已经联系好了县里的信用社,还有镇上的农业银行,他们答应了可以给你们贷款,你们谁家里想要修缮房屋,用来给游客们提供住宿的,回去以后就可以申请了。” 冯益民继续说:“开办民宿,一户给你们补贴两千块钱,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们多开动脑筋想一想,凡是有利于吸引游客的,我们都鼓励,比如说在海边搞鱼排,建船屋,这些都是鼓励的。”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但是有一点,你们必须给我注意好了,千万千万不能污染环境。咱们桃源村的资源是宝贵的,不能在咱们这代人的手上糟蹋了,要把宝贵的资源,都留给后代子孙,听清楚了没有?” 村民们都感到无比惊喜,打死他们也想象不到,镇上竟然给了这么好的条件。 立刻就有村民问:“书记,有你当书记,真是太好了,这是不是你对咱们村儿的特别照顾啊?” 冯益民马上澄清了:“胡说,除了咱们村子以外,我对其他村,也有扶持政策,你们就等着瞧好了。” 张光明也帮着冯益民说话:“书记是从咱们村子里出去的,心里当然想着咱们村儿了,他现在管着整个龙岭,咱们村儿可不得好好做个榜样啊,不能给书记丢了人。” 周围的村民感动地说:“对对对,书记对咱们好,咱们也得好好争气。书记,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你的得了。” 冯益民端起茶杯说:“我都和光明说了,你们听光明的吧,待会儿还有牛家村的代表来开会,你们就先回去。” 桃源村的人受到鼓舞,,回去以后,就在村子里放开手脚,修房屋的修房屋,搞绿化的搞绿化,把村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体面无比。 现在再看桃源村,绿树成荫,鲜花绽放,地上干干净净的,连一点碎纸片也没有,村里的每一条巷子都有灯光,村民们的房屋也非常漂亮,真的好像画里走出来的村庄。 除了这些,镇上还派了人,在他们村里搭建起了休闲棚子,又在海边叮叮当当地做栈道,走到哪儿,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萌萌在村子里到处溜达,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她对着四喜说:“等凉棚建好了,咱们就去绑一张网床在上面,躺在那儿就能看海啦。” 四喜立刻点头说:“好呀,再搬个秋千过去,到时候萌萌你在前面坐,我在后面推你。” 萌萌抓着四喜的手说:“四喜你真好,咱们再搬个摇椅过去,就能一边聊天,一边喝饮料了。” 四喜拍着巴掌说:“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女孩子坐在海边,畅想起了未来,都笑得无比欢快。 萌萌回到了家中,意外地看见牛老憨坐在堂屋里,正和她爸爸在商量着什么。 她好奇地走过去问:“牛叔叔,你和我爸爸在说什么呢?” 牛老憨笑着冲她招手说:“侄女回来了,这是放学啦?我和你爸在商量事情,想着也学你们桃源村,让我们村的人跟着种水果。萌萌啊,你帮叔叔劝一劝你爸,让他派人教教我们呗。” 萌萌当然不可能帮他说话了,她很聪明地说:“牛叔叔,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我们这两个村子水土不同,专家们都说了,只有我们村适合种水果。” 冯益民终于笑了,他睨着牛老憨说:“你听听,你听听,连我女儿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肯相信。” 牛老憨咋舌说:“侄女儿,你别帮亲不帮理呀,我村子里那些人太穷了,得想想办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萌萌还没说话,冯益民就先开口了:“你为难我闺女干什么,我不是和你说了么,让你把村里那些年轻人召集起来,我找人去培训他们当导游,以后给游客们做导游,收入也是不错的。” 牛老憨皱着一张脸说:“我知道不错,可这只能解决年轻人的事儿,其他人呢?村里还有那么多人呢,我这村支书当得难呐。” 他朝冯益民诉苦起来:“我们村子,之前有牛兴盛那个王八蛋,把我们村儿搞得最穷,许多村民家里连媳『妇』儿都娶不起了,再这样搞下去,我们村儿就要排名倒数第一了,益民啊,你得帮我们想想办法。” 冯益民好脾气地说:“我们龙岭出山那条路,不是有很多摩崖石刻么,镇上打算把那些摩崖石刻利用起来,建一些台阶,让人可以去爬山,到时候招工了,你们村的人就可以去呀。” 他解释了一句:“不是我不让你们去种水果,你们可以去试,看种不种得起来再说,以前那些多村子模仿我们,你看哪一个模仿成功了?” 牛老憨苦着脸说:“唉,只能这样了,我也是心里着急。” 萌萌听到了这儿,脑子里忽然有了主意,她趁机说道:“牛叔叔,你们村儿那么多地,为啥不多种点儿蔬菜?” 牛老憨脸上无光,很无奈地说:“我也想过啊,结果就和你刚才说的一样,种出来的东西比不过你们村儿,当然没人愿意买了。” 想当年桃源村种西瓜,牛家村就是第一个模仿的,结果那些西瓜长出来了,个个都能淡出鸟来,压根就不甜,算是砸在手里了。 萌萌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让你们种了去卖,你们可以让游客去摘菜,或者让游客自己去种菜。” 牛老憨瞪大了眼睛说:“侄女,你这个方法不行吧,城里的游客,哪有那么多闲心啊?” “咋会没有?”萌萌说得头头是道:“我们村儿就有很有游客来摘菜,都不够他们摘了,城里人就好这一口,他们还想在我们村租地去种呢。” 萌萌说的是实话,确实有一些游客闲着没事干,总爱跑到乡村里来搞些事情,比如种菜和摘菜,就是他们很喜欢的一个项目,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游客。 萌萌还继续建议说:“我们村都搞大棚,没那么多地让游客种菜,你们牛家村就不同了,除了种菜,还可以在菜地里养鸡养鸭,让那些游客自己喂。” 牛老憨越听越沉默,到了最后,他几乎是拧紧了眉『毛』思考起来,突然拍着大腿说:“诶,好像可以啊,这不就是农家乐么,让城里人来找个乐子,我之前咋没有想到呢?” 他紧盯着萌萌说:“乖侄女儿,那你给叔叔说说,城里人他会感兴趣吗?” 萌萌想了想说:“我觉得应该会吧,许多城里人的爷爷『奶』『奶』,不都是从农村过去的么,他们住在城里没有条件,所以才爱来农村种菜呀。” 冯益民分外赞同地说:“是了,游客去你们牛家村,比来我们桃源村还要方便。萌萌的这个主意,确实可以试一试。” 他看出来牛老憨很心动,就交代他说:“你们搞农家乐,最要紧的是饭菜干净,不能坑了游客,人家以后才会再来。” 牛老憨越想越是兴奋,他嘴角扯出了大大的笑容,对着萌萌就夸道:“侄女你行啊,这小脑袋瓜子太聪明了,怪不得能拿到全国画画比赛的第一名呢!” 萌萌得奖的消息,在整个龙岭镇都非常轰动,牛老憨当然也听说过。 他们这里自古以来就很偏僻,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名人,萌萌算是第一个,她不光赢得了比赛,还被选中到联合国去继续参赛。镇上的人刚开始听说的时候,都像在听天书似的,完全不敢相信。 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第一时间跑到了老冯家里,观看萌萌的奖杯和奖状,然后他们看萌萌的眼神,就都变了。 以前大伙儿只知道萌萌长得漂亮,并不知道她有多少才华,现在他们发现,萌萌居然还是个才女啊。 族里的长辈夸奖萌萌说:“真有出息,给我们老冯家争脸儿了。族长,咱们是不是要开祠堂,告诉祖宗一声,好让祖宗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冯老头的眼珠子转了转,对着亲戚们说:“你们都这么想?” 亲戚们兴奋地讲:“当然了,人家都说光宗耀祖,萌萌好不容易有了出息,难道不应该让祖宗知道么?” 害怕冯老头不答应,族人们还『迷』信地说:“这都是祖宗有灵,才保佑咱们萌萌这么厉害。” 大伙儿看着奖杯,都暗自庆幸当年把萌萌记入了族谱,所以现在这份荣耀,才能记在整个老冯家的名头上,过去可没有这样的先例,当然以前那些女儿家,也没有什么功劳就是了。 亲戚们发现冯老头还在犹豫,都纷纷着急地催促起来:“族长,这是所有冯家人的光荣啊,你找个时间开一下祠堂,咱们好好地把这件事儿告诉祖宗。” 冯老头摆足了谱,看见鱼儿们终于都上钩了,他笑得像个偷了腥的猫那样地说:“那好吧,那就依了你们,真拿你们没有办法。” 亲戚们都特别关心这件事儿,还没开祠堂祭拜呢,他们就把这件事情,宣扬得到处都有人知道,可把他们给牛『逼』坏了。 所以到了祭祀的这一天,十里八乡那些爱看热闹的人全都来了,当然也少不了萌萌学校里的那些同学。 同学们听说了校花家里要为她开祠堂祭祖,有这样的大热闹,他们当然要来凑一凑了。 九月初九,重阳节的早上,桃源村外面就围满了人,他们里三层外三层,从晒谷场上到村子外面,都把桃源村给包围住了。 有些人来得比较晚,甚至只能站在石头上,才能看得清楚。 到后来,连石头都不够用了,有心人只能爬到树上,像猴子似的勾住树枝,伸长了脖子往前边望。 “来了,来了,出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只见为首一个老头儿,穿着一件红铜『色』印着圆形暗纹的长袍,像电视上那些有钱的员外郎似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瓜皮帽,正中间镶嵌着一块不规则形状的珍珠,有贝壳那么大。 这个老头儿,正是冯老头,他今天穿得可隆重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萌萌的那两个奖杯和奖状,都用红绸带子系起来了,看上去特别的喜庆。 为了今天的日子,所有姓冯的男丁也都来了,他们中那些年纪大的,也都穿着员外郎那样的古装长袍,只不过是金褐『色』的,头上的瓜皮帽也没有镶嵌珍珠。 他们跟在冯老头的身后,中间就站着萌萌。 萌萌今天的打扮,也是格外地精致,她梳着公主头,颈上戴着一条华贵的珍珠项链,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装饰了。 她身上的裙子,是一条珠光苹果绿的a字型连衣裙,脚上也蹬着同『色』系的浅口鞋,衣服简简单单没有特别的裁剪,却格外彰显出它的质感来。 这套衣服,本来就是杨小娟厂里的设计师,专门为萌萌量身定制的,它的设计和做工,当然没有话说,穿在萌萌的身上,那更是好看得不得了。 可以说,萌萌把这条裙子,穿出了高级感。 她这会儿被亲戚朋友们簇拥在中间,沐浴在众人的眼神里,就好像动物园中被人打量的小动物,隐隐有些不自在。 但萌萌是谁呀,她可是苗玉凤的孙女,再多的人,她也是不怵的,只要牢牢记住她『奶』『奶』说过的话,使劲端着姿态就是了,让那些人都觉得她有神秘感。 于是,萌萌的脸上越发从容起来,人群中有人喊她了,她也冲那人微微『露』出笑脸,看上去有礼貌极了。 从老冯家到村子里的祠堂,这一路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他们目睹了萌萌的风范,忍不住就和旁边的人说:“你们刚才看见了没,这老冯家的孙女真是了不得,看着就有文化,跟咱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就是就是,我瞅着她就是那什么,文曲星下凡,怪不得能拿第一名呢,我听说她家里还有个兄弟,也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这家人,咋这么有能耐呢?” 旁边的人别提有多羡慕了,冯老太经过这里恰好听见,心里就暗搓搓地高兴。 她觉得这都是好多年前她去广州,特意拜了文昌帝君的功劳,找个时间,她还得去感谢人家文昌帝君。 这样想着,冯老头他们已经到达了祠堂。 今天祠堂也被打扮了一新,不仅打扫得干干净净,门口还挂着大红灯笼,里头还装饰了彩带,祖宗们的供桌前,也摆满了供品。 族里的年轻人烧好了香,给大伙儿分发下去,就看见冯老头拿出个薄薄的红册子,翻到了第一页就开始念: “公元一九九三年十月二十三,岁在癸酉,佳节重阳,正值秋高气爽,吉气绕梁,又逢子孙有功,大喜大善。冯氏元祖冯公讳熙后裔者,第三十二世孙女冯雨萌,有功在此……” 冯老头照着那册子上写的,巴拉巴拉念了一大堆,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反正他自己也听不懂,照着念就行了。 他表完了萌萌的功劳,又高呼一声:“呜呼,吾祖之高风,功德无量!护佑我后辈族人开拓进取,耀祖光宗。当此良辰,合当开祠祭吊,烹猪宰羊,冯氏桃源村本支及此地嗣孙,群贤毕至,焚香叩拜,彰祖先之功德,表后世之虔诚,今供奉列祖列宗之灵位,聊表吾辈之寸心,伏惟尚飨!” 他转过身来,对着族人们说:“大伙儿跟我一起,跪,再跪,跪磕头,起,礼毕。” 完成了这一套仪式,冯老头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心想,常怀德这写的都是什么呀,念着也太拗口了。 他总算把它念完了,赶紧恭恭敬敬地把那个托盘,放在了祖宗牌位前,咧开嘴笑着说:“让祖宗们也来看看萌萌的奖杯。” 周围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主要他们没见过这种仪式呀,全都惊讶地说:“哇,这桃源村的人,看起来挺有文化的样子。” 周围的人也说:“可不是,我可听说了,这个村子有好几百年的历史。” 又有人分享八卦说:“你那都是老黄历了,他们这个村,我听说已经有八百多年了,在宋朝的时候,就有人到过这里。咱们龙岭上那些石头看见了没,那上面的字,就是古时候的人写下来的,这说明啥?” 他发现很多人都望向他,顿时得意洋洋地说:“说明咱们这里的风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很出名了。” 大伙儿都听他忽悠,有那不相信的人,就问桃源村的人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啊,我在镇上住了这么多年,咋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村民们点头比捣蒜还要快,马上承认说:“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可以查县志,我们村里的族谱上都写着呢,我们桃源村就是有好几百年历史了,要不然龙岭上咋会有那么多石刻。” 嘿嘿,桃源村现在要走文化古村落的路子,他们村长说了,不光要风景好,还得有人文气息,这样才能吸引到更多的人。 村里的干部翻遍了本地的县志,又问了很多村中的老人,再结合族谱,就还原出了一个很励志的故事。 “八百多年前,我们冯家的祖先就从中原迁过来这里,那时候多困难啊,没吃没喝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山上还到处都是野兽,好不容易才建立了我们村儿……” 村民们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故事,说得跟亲眼看见过似的,唬得镇上的人都不由得相信了,那些来凑热闹的游客,也听得特别稀奇。 这件事儿宣扬出去,甚至还有省城大学里的专家,说要来他们这儿考察历史呢。 第243章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快, 前些日子,萌萌还在穿单衣, 最近却要加棉衣了。 午后, 她套上衣服走出门,身边就跟着一条小尾巴。 圆仔四脚着地,肥屁股一扭一扭地, 趁着没人注意,它就跟着萌萌溜出了门。 为了照顾它,萌萌特意走得很慢。 现在圆仔已经长胖了许多,全身上下圆溜溜的都是肉,它那两个黑眼圈, 就好像永远也睡不够似的, 看起来笨笨的又很可爱。 天气虽冷, 中午的时候还是有些太阳的, 圆仔晒着暖呼呼的阳光,身子也跟着暖和了起来,很快就不老实了。 巷子里有很多小娃娃, 他们出现在这里, 就是为了跟圆仔偶遇,圆仔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它慢吞吞地朝小娃娃们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伸出黑漆漆的爪子。 “快,快把饼干拿给它吃。” 周围的小娃娃可兴奋了, 他们从包装袋中拿出饼干,用两只手指头捏住一端,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圆仔的嘴边,模样儿看上去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圆仔的小黑鼻子轻轻地抽动,眼珠子就亮了起来,它偏着脑袋凑过去,上嘴唇一掀,那块饼干就到了它嘴里,咔嚓咔嚓地嚼个没完。 小娃娃们顿时欢呼起来:“它吃了!它爱吃饼干,快快快,把饼干都拿给它吃。” 娃娃们蜂拥着把圆仔给围起来,纷纷拿出自己的饼干喂给它,圆仔也是来者不拒,它挨个把脑袋凑过去,就收获了许多饼干。 孩子们兴奋得哇哇直叫,胆子大一点儿的,已经把手伸到圆仔的身上去了,这一身滑溜溜的皮『毛』,『摸』着可真舒服啊,还暖暖的,特别干净。 他们每『摸』一下,就看一回圆仔的脸『色』,发现它只顾着吃东西,那就『摸』得更欢了。 十几双小手儿,都往圆仔的身上撸,圆仔也不怕,它甚至还会调整坐姿,好让娃娃们『摸』得更全面一点儿,这么点子力气,对它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 娃娃们拿来的零食,有饼干也有水果,不知道是哪家娃把苹果也给带来了,送到了圆仔的手上。 苹果可是圆仔最爱吃的食物,它瞬间惊喜得嘤嘤叫唤,就坐在那儿,两只爪子捧住苹果,吃得特别幸福。 村里的娃娃,已经『摸』清楚了圆仔的脾『性』,这就是个贪吃水果的熊猫。 想要水果吃,他们自家里有得是。其中一个男娃儿,就偷偷地把圆仔引到自家的大棚里去。 冬天来了,大棚里的水果还是长得很欢实,尤其是水蜜桃和金冠红苹果,挂满了树枝头,个顶个的大,都快把枝条给压弯了。 圆仔闻到了空气中那股子香甜的苹果味儿,顿时兴奋地哟,直接两三下爬上了树,坐在那树杈子上,幸福地吃起了红苹果。 “这儿有一只熊猫!” 正在果园里摘果子的游客,冷不丁瞧见了圆仔,还以为自个儿看错了,他大声地嚷嚷起来,其他游客也跟着发现了圆仔。 他们大声地惊呼:“我的天呐,这里怎么会有熊猫?” 站在树底下的小娃娃骄傲地喊着:“这是我们村里养的,它叫圆仔。” “这个村子还有动物园啊,你们这儿真是太高级了,连熊猫也养得起,我们可不可以跟它拍照啊?” “呃,这个嘛……”小屁孩们做不了主,登时有些为难地说:“圆仔不太喜欢拍照,你们只能拍一张,就一张。” 游客们不清楚内情,还以为圆仔是动物园养的熊猫,这可是相当珍贵的动物,平常压根见不着,好不容易在这里发现了一只,就算只能拍一张照片,他们也愿意呀。 谁都想和熊猫拍照,最后争来争去,大伙儿呼啦啦地都围过去了,站在苹果树底下,兴奋地比着剪刀手。 圆仔本来好好地在吃苹果,忽然发现树底下多了一群人,那乌泱泱的脑袋还时不时转过来看它,眼睛闪得和灯泡一样亮。 圆仔这个怂货,它惊得苹果都掉了,嘤嘤嘤地叫唤起来,再也顾不上吃东西,还爬到了树冠上,抱住树干就在那里摇。 嘤嘤嘤,嘤嘤嘤,好害怕,它想快点儿离开这里。 娃娃们也有些被吓住了,他们望着圆仔那胖乎乎的身子,还在不住地摇晃那根脆弱的树枝,都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下一秒,那根树枝就要断裂了似的。 “别啊,圆仔,你快点儿下来,树上危险!”娃娃们伸出双手兜在树底下,生怕圆仔从上面掉下来。 “嘤嘤嘤……”它害怕,圆仔死命地抱住树枝,说啥也不肯下来。 游客们也感觉到不妙,立刻停止了拍照,转过身来对着圆仔。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只熊猫怎么了?” 他们也听见了那树枝嘎吱嘎吱响,纷纷担忧地说:“喂,你快下来呀,那树枝要断了。” 圆仔就是害怕这群游客,才不敢下去的,偏偏游客们没人意识到这一点,还在那里干着急,嚷嚷着叫唤,圆仔就更不肯下去了。 “怎么办?这要怎么办?这村子就没人照料熊猫么?” 游客们束手束脚的,也不敢上树去抓熊猫,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忽然听见了一个软糯的女声在说:“都让让,我要过去。” 娃娃们好像看见了救星,立刻嚷嚷着说:“是萌萌姐来了,你们别围在那里了,让萌萌姐进去。” 游客们拿眼去看,发现这是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长相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美丽,她穿着天青『色』的棉衣,脸上的皮肤彷如白玉一样通透。 “这个女孩儿是谁呀,这么漂亮。”游客们嘴上发出惊叹,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道来。 等萌萌走近了,他们才发现,她肩上还扛着一条又长又细的竹竿,顶端系着钓鱼绳,下面绑着一块『奶』油『色』的饼干。 圆仔在树上看见萌萌,顿时像看见亲人似的,嘤嘤嘤地伸出手去,要抱抱。 萌萌坚定地摇头,她把钓竿伸过去,在圆仔的鼻子底下晃『荡』,诱『惑』它说:“想不想吃?想吃就下来,我才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就偷偷跑到这里。” 在那块饼干的诱『惑』下,圆仔麻溜地下来了,它一只爪子捞起饼干送进嘴里,另一只爪子勾住萌萌的裤腿,妄想爬上去。 嘤嘤嘤,吓死熊猫了,它要抱抱。 萌萌抖着腿把它甩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太重了,我抱不动你,自己走吧。” 圆仔不敢在这里停留,赶紧跟了上去,屁颠屁颠地离开了果园,留下游客们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这女孩儿是谁呀?那只熊猫是她养的么?怎么那么听她的话?” 小娃娃们自觉闯了祸,他们偷偷『摸』『摸』地把圆仔带来果园,现在被萌萌姐发现了,要是告诉他们父母,少不了他们一顿好打。 因此,面对游客们好奇的询问,他们谁也不敢回答,都支支吾吾地推说不知道。 游客们哪会甘心呐,都接连地追问说:“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只熊猫不是你们村里的么?诶,你们村儿的动物园在哪?” 他们村儿哪有什么动物园啊,小娃娃们更回答不上来了。 他们心里很虚,又不敢说谎,憋红了脸只冒出来一句:“快点儿走,小心待会儿爸妈找来了。” 哗!其他的小娃娃都害怕起来,他们像溃散的蚂蚁窝一样,往各个方面逃窜出去,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游客们望着空『荡』『荡』的果园,都不敢相信这些小孩子竟然跑了,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人就说了:“跑什么跑,有什么好跑的,他们为什么要跑?” 旁边的游客思索起来,突然拍着脑门说:“这事儿不对劲,什么时候这个村子也有熊猫了,都没有听人说过。” 他问周遭的游客说:“你们看见村子里有动物园了么?” “没有。”“没有。”“我们都没有看见。” 这个游客皱着眉头说:“这就奇怪了,没有动物园,那这只熊猫,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游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会不会……是有人偷来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刚才那个游客突然拍着巴掌说:“是了,肯定是偷的,要不然他们哪儿来的熊猫,这个地方也不产熊猫啊。” 旁边的人都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登时气愤得直嚷嚷:“竟然有人敢偷熊猫,咱们遇见了,就不能不管,走,都跟我去找刚才那个女孩子。” 这个人走出去几步,发现身后根本没人跟上去,他奇怪地说:“你们都不来吗?” 身后的那些游客都挺尴尬,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游客说:“要去你自己去,干嘛拉上我们,现在事情都没有搞清楚,万一那只熊猫就是动物园养的呢,这里是景点,有个把熊猫也不奇怪。” 她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游客帮腔说:“对,我看它就是景区养的,都知道听人话、吃水果了,野生的熊猫没这本事。对,它肯定是景区从别的地方买来的。” 游客们嘴上说说还可以,但要他们实际行动起来,那比登天还要难,更何况那只熊猫看上去被人照顾得很好,连『毛』『色』都非常干净,他们都相信了这是景区里的熊猫,没多少人想去管闲事儿。 “哼!你们不管,我偏要管。” 走在前面的那个游客生气了,他再不理这帮人,自顾自地走出去,在整个村庄里找了好几遍,可惜都没有找到熊猫的身影,只好愤愤然地回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咱们村儿被人举报了。” 一大早,就有村民哐哐地敲门,对来开门的冯老头说:“老村长,有人举报咱们村儿偷养熊猫,村委会叫你过去呢。” 第244章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 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 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 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 虎子到底是野兽, 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 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 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 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 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第245章 这本该静谧的世界, 却被早起的村民们打破了宁静。 “赶海咯,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 都起来, 『奶』『奶』带你们去赶海,老三家的,你手脚快点儿!” 苗玉凤站在院子里一通喊, 转身进了萌萌的屋子。萌萌刚吃完『奶』,苏婉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确定地说:“妈,要把萌萌也带去吗?” “那当然了,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 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 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 『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 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 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 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第246章 “够了啊, 你这老头子。就让你出去捡个鸡蛋,你在这里叨叨什么?鸡蛋呢?拿来给我。”老太太身姿矫健地走过来, 刚才的暗器显然是她丢的。 冯老头往兜里一『摸』, “给,还热乎着,快蒸了给老大媳『妇』吃。凤儿, 里面快生了没有?只要能生闺女,我就去妈祖庙还愿。” 苗玉凤立着眼睛,叉腰说:“冯胜利!你大声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搞封建『迷』信?你也是做过村长的人,要是敢拖老大的后腿,看我不撕了你!” “行了,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 拜神不犯法, 我就盼望一下不行吗?”冯老头背着手, 往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改革开放跟你有啥关系?”苗玉凤在后面推着冯老头,脚下走得飞快,“我要去厨房里蒸鸡蛋, 天气这么冷还下雨, 你快去劈柴,老大家的生完孩子要用。” 三月份的桃源村,依然还有些春寒料峭。正午刚过,天上忽然变阴,紧接着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雨越下越大,被海风一刮, 能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苗玉凤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蒸鸡蛋,健步如飞地走进了偏房,小心翼翼地关好了门,走到床前说:“他六婶儿,怎么样啦?老大家的,你先起来吃碗鸡蛋,有了力气再生。” 六婶儿娄桂枝是村里的接生婆,一脸喜气地说:“苗大嫂子,刚开了三指,孩子还没『露』头。益民媳『妇』,你真有福气,看你婆婆对你多好。哎呦,真让人羡慕。” 躺在床上的产『妇』姓苏名婉,正是冯老太的大儿媳『妇』。她人如其名,天生一副小骨架,瓜子脸,看似美丽柔弱的模样。这会儿,她的颈间已遍布豆大的汗珠,却还是蹙眉忍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老太当年并不同意大儿子娶她,没想到这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却有着树藤般的坚韧,一点不娇气。到现在已经为冯家生下两男,其中一个还是长孙,进门七年,倒也婆媳相得。 看她隐忍地喘息,冯老太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沿边上,小心地托着她的腰,丝毫不嫌弃产房里的血腥气,咧着嘴说:“老大家的,快趁热吃了。” “谢谢妈。”苏婉任何时候都是颇有仪态的,她就着冯老太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蒸鸡蛋。 这副模样,让等在一旁的六婶儿暗自撮着牙花子,她心里想着,怪不得有人传苏婉是山外地主家的小姐,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婉吃得好好地,忽然一顿,汤勺都哐啷掉进了碗里。 “诶呦呦,这是要生啦?”冯老太一看就很有经验,“老大家的,你赶紧躺下。六婶儿,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呀!” 六婶儿回过神,赶忙把苏婉按在床上,大着嗓门说:“益民媳『妇』,我喊你用力,你就使劲用力,知道吗?” “用力!用力!用力!”六婶儿像喊口号似的,每大喊一声,还要往下使劲捶拳头,把床板捶得砰砰响,忽然她探头一看,惊喜地说:“『露』头了!再用力!” 外面的堂屋里,冯益民绕着整间屋子团团『乱』转,仔细一看,他左边的裤腿还没有放下,就连头发都是『乱』的。尽管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还是跟他媳『妇』儿第一次生小孩时一样紧张。 在他的身边,6岁大的冯晓东和4岁大的冯晓西,也同样坐立不安。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送进产房,这对小孩子来说太可怕了。 冯晓西毕竟年纪小一点,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慢悠悠地晃动双腿,想起了大人说过的话,歪着头说:“妈要给我们生弟弟了吗?” 冯晓东一眼瞄到他爷爷正走进来,掰过他的肩膀说:“不是弟弟,是妹妹,妈要给我们生妹妹。” 跟在冯老头后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互相拍打着对方身上的水珠。长相敦实的名叫赵春花,她刚好听到这句话,直接笑嘻嘻地说:“大娃,你告诉二婶儿,你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弟弟!”大娃二娃同时开口,都说得无比认真。 “扑哧哈哈……”旁边的小儿媳『妇』陈红梅笑起来,挤着眉『毛』说:“看来这回大嫂要生两个,说不定还是一男一女呢。二嫂,那跟你们家三娃四娃一样是双胞胎。” “那敢情好,我娘家表姐就生过,好像叫什么龙……哦对对,龙凤胎,就叫这个名儿。”赵春花憨厚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偏房。 陈红梅抿着嘴笑,立在厅中间,往产房的方向张望,担忧地说:“刚才我在隔壁就听见动静了,怎么还没生?这鬼天气,孩子生下来忒冷。” “咳——咳!”冯老头心里颇为『迷』信,他用眼风扫中她,板着脸说:“老三家的,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什么鬼不鬼的?呸呸呸!” 陈红梅讪讪地走了回来,红着脸说:“爸,你瞧我这张破嘴,我随口说惯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人猛然顿住了,齐齐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六婶儿的脸从产房门后『露』出来,犹犹豫豫地说:“是个……小闺女。” “啊哈哈哈哈,闺女好哇!”冯老头从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笑声大得快要把屋顶给震下来,“哈哈哈,我老冯家终于有闺女啦,苍天有眼呐!” 这时候,冯益民已经飞奔跑进了产房。 陈红梅透过门缝往里探头探脑,撇着嘴小声地说:“生个赔钱货有什么稀奇?” 六婶儿还在这里呢,赵春花不愿让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拉住身边的妯娌,打岔过去:“生闺女好啊,咱们老冯家100年没生过闺女啦。听孩儿他爸说,上一个闺女还是他姑祖『奶』『奶』。” “可不是嘛,男娃女娃都好,你们冯家男丁多,生个女娃娃指不定怎么疼呢,好福气啊。”六婶儿笑得一脸喜气,她不经意间看到外面的天空,突然“咦”了一声,伸长了手指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在下雨呢,这孩子一生,天上就晴了。” 她快步走到堂屋外面,叫得更大声了,“哎哟哟,两条彩虹!你们快出来看呐!” 冯老头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眨眼间就冲出了门口,顿时喜得两眼放光,双手合十不停地摇晃,神神叨叨地念着:“这是老天爷保佑,妈祖保佑,这孩子生得吉利,咱们老冯家有福啦。” 他心满意足地祷告了一番,这才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回了堂屋。 产房里,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像看什么稀奇的宝贝。 小婴儿刚刚收拾干净,包在一块红『色』团花棉布襁褓里,『露』在外面的小脸儿白嫩白嫩,刚出生就有头发,还『毛』茸茸的。她的两只小胖手摆出投降的姿势,像藕节似的,小拳头紧紧地捏着,一个个小小的肉窝清晰可见。 许是饿了,小婴儿撮了撮粉嫩的小嘴,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过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哎呦,可胖乎啦,瞧这小酒窝,还吐泡泡呢,饿啦?”冯老太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逗弄,踢了踢坐在床沿边上的冯益民,下巴一扬说:“老大,抱你媳『妇』儿坐起来,咱小七儿饿啦,该吃『奶』咯。” “来,媳『妇』儿,我扶你起来。”冯益民揽住苏婉的腰背,扶她在床头坐好,还在后面垫了个枕头,然后张开双臂接过冯老太怀里的婴儿,小心翼翼地举着,送到媳『妇』儿的胸前。 看小宝宝吃得很有劲,冯益民的脸上漾开傻傻的笑,偷『摸』着碰了碰她的脚底,引得小婴儿小腿『乱』蹬。 “你给我起开。”冯老太在旁边虎视眈眈,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换自己坐下,却没有比冯益民好多少,伸出一根手指头各种『乱』碰,把小婴儿从头到脚逗弄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她的小脸蛋,笑眯了眼睛说:“『奶』『奶』的小七儿哟,瞧这吃『奶』多有劲,慢点儿吃,慢点儿吃。” “我要看妹妹。”“给我看看。”大娃二娃挤开了冯益民,也围了上来,看到娇嫩的小小婴儿,他们碰都不敢碰一下。 “妈,这就是弟弟吗?”二娃想去掀开她的襁褓,却被冯老太眼疾手快地拍开了,她认真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二娃,这是妹妹,小七儿妹妹,不是弟弟,记住了吗?” “妹妹?”二娃盯着小婴儿的脸,忽然“嘻嘻”笑出声,羞涩地说:“我喜欢妹妹,『奶』『奶』,妹妹叫小七儿吗?” 随后赶到的陈红梅『插』嘴说:“二娃,咱们家六个男娃,你妹妹不就排行第七吗?可不就叫小七儿?” 她站在床边探着脑袋,捂住胸口,喜气洋洋地说:“咱们老冯家终于有个女娃娃啦,还是个带福气的女娃娃,瞧这小脸儿嫩的。” “咋说呢?”苗玉凤疑『惑』地睨着她,却在这时听见冯老头的声音,“好了没有?抱出来给我看看。” 他身为公爹,不好进儿媳『妇』的产房,已经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扬声催促:“凤儿,把小七儿抱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等一下,咱小七儿还没吃饱呢。”苗玉凤随口应和着,一转头却发现小孙女已经填饱了肚子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接过小婴儿,仔细地把她的襁褓包好,搂在怀里走出了产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口,欣喜地往前一送,压低嗓音说:“瞧,这就是咱小七儿,漂亮吧,老头子?” 冯老头已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连牙根都『露』出来了,就要伸手去抱,却没想被苗玉凤嫌弃地躲开了,“去去去,你手重,仔细伤到我们小七儿。” 冯老头急得吹胡子瞪眼睛,憋红了脸说:“我咋手重呢?我手一点都不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坚持要去抱小孙女,而是凑近了细瞧。 当他看清楚时,更是兴奋,紧了紧襁褓说:“凤儿,咱小七儿刚出生就有吉兆,雨过天晴,出两道彩虹呢,这得有多大的福。” “真的?”苗玉凤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乡下老太太,她还是有一点『迷』信的。 “我骗你干啥?就在外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冯老头挺直了胸膛,一脸有孙女万事足的模样,寻思着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儿,好配得上咱们小七儿。” 第247章 看萌萌这么喜欢, 睿哥儿走上前去,把这只小东西从地上提溜起来, 看它缩着脖子蜷着四肢很怂的样子, 就把它摁在了小木车前面的支架上,还恐吓了它:“老实点儿!” 得了这团小东西,大家都不想继续遛弯了, 呼啦啦地簇拥着萌萌回到家里,一进门苗玉凤就看见了,“哎呦,这是啥玩意儿?” “萌萌说是虎。”睿哥儿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放在了地上,这玩意儿的脸和身子都很圆溜, 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它身上的『毛』是橘『色』的, 还夹杂着一丝丝白『色』的条纹, 就连四只爪子也是白『色』。 苗玉凤盯着它的脸细瞧,发现它的额头上和脸颊上,都长了一点点细小的黑斑, 金黄『色』的大眼睛圆鼓鼓地, 跟个玻璃球似的。这东西看脸像是老虎又像是豹子,但看身子更像是猫,不知道是个啥玩意儿。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从山上跑下来的,妹妹特别喜欢。『奶』,咱要养它么?”大娃一说完,二娃萌萌睿哥儿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苗玉凤。 “我先看看。”苗玉凤抓起这只小东西, 掰开它的嘴一看,只长了几颗小『奶』牙。她又翻了翻它的爪子,肉垫粉粉的,指甲还没长出来呢。 她猜不透这是啥,要是豹子老虎啥的可不能养,家里这么多娃娃呢,太危险了。不过她多少年没听说过龙岭有豹子老虎了,解放后就都打光了。 她正在犹豫,这团小东西突然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还把尾巴缠绕在她的指头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又『舔』,然后啊呜啊呜地叫起来,那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跟她撒娇呢。 “行了,这东西看着温顺,萌萌又喜欢,那就养着吧,名儿就叫虎子。”苗玉凤不知咋的就觉得跟这虎子有缘分,看它浑身上下脏兮兮地,得赶紧给它洗刷干净。 她去厨房里弄了些热水,倒在盆里兑凉,提溜着虎子就丢进去,没想到虎子看着挺胖乎,其实全是『毛』,湿了水之后特别瘦,看着怪可怜的。 几个娃娃蹲在旁边,都看着苗玉凤给虎子洗澡,虎子也很争气,不动也不叫,就乖乖地站在盆里任人搓洗,很快一盆水就全黑了。 “这脏地哟。”苗玉凤嫌弃了一嘴,还是到厨房里又烧了一盆水,才给虎子洗干净了。 她把虎子包在一块破布里,交代娃娃们看着它,自己又进到厨房里,得给虎子弄点吃的,家里的剩饭还有一些,是留着喂鸡的,剩菜那是根本没有。苗玉凤琢磨着舀了一点剩饭,泡在热水里就端了出来,放在虎子跟前。 虎子从破布里探出个头来,凑到盆边上闻了闻,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只喝了些盆里的热水就不吃了。 这下把娃娃们给急地呀,“『奶』,虎子它不吃东西,这可咋整?” “不吃?不吃就等着饿死,咋这么娇气?”苗玉凤看着虎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动物,人都没得吃呢,它还想吃啥?惯得它。 虎子也挺硬气,说不肯吃就不肯吃,等它的『毛』发干了以后,看起来更胖乎了,圆溜溜地好像一颗『毛』球,走起路来就像是在滚,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滚到这边,一会儿滚到那边,又溜进了屋子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回到院子里的鸡笼旁边,蹲在外面盯着鸡看。 那两只鸡吓得都呆了,连吃食都不敢,过了一会儿就咯叽咯叽地疯狂叫起来,惊动了苗玉凤。 “虎子,你想干啥?”苗玉凤冲了过来,抓起虎子就放到了一边,赶紧去看那两只鸡,发现都还好好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原先养了四只鸡,苏婉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两只,剩下的两只都是留着下蛋给萌萌吃的,可不能让虎子给祸害了。 她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它抓起来指着它的鼻子说:“我警告你啊虎子,不许祸祸家里的鸡,听见没有?” 现在苗玉凤觉得虎子就是个麻烦,要不是答应了小娃娃们要养它,她早就不想管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破烂的竹筐,往里面铺了些干稻草,就把虎子关进去,把它放在了堂屋外面的走廊边上。 到了中午,冯家人一回到家里就看见虎子了,都觉得奇怪,冯益民把它提溜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个啥?” “这是妹妹在村口捡来的,叫虎子,妹妹说它是老虎。”大娃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边上,抬起头说:“爸,它真是老虎吗?” 这话可把冯益民问住了,他是土生土长的桃源村人,也认不出这是个啥玩意儿,说它是老虎吧,也不像,说它是豹子吧,也不一定,猫就更不可能了,哪有猫长这样的? 苏婉也没有见过,她担忧地说:“这会不会咬人啊?” “说不好,先看看吧,要是不行过两天就给扔了。”冯老头说得干脆利落,这要真是啥凶猛的野兽,家里也不敢养。 “不用过两天,”苗玉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说:“它一上午都不吃东西,之前还不知道饿了多久,说不定明天就给饿死了。” 冯老头掰开它的嘴说:“你瞧,都长牙了,这山上的野兽都是吃肉的,这可咋办?” “它凭啥吃肉?人还没得吃肉呢,给它拿了饭它不吃,我看就是饿死的命。”苗玉凤嘴上说得厉害,但是看虎子无辜的样子,大眼睛水汪汪地,还呜呜呜叫得特别委屈,她都被逗乐了,“哟,你还委屈上了,我说虎子你快吃了吧,等你长大了,就自个儿去田里抓老鼠吃。” “鱼!”萌萌的声音突然从堂屋里传出来,还说得特别大声。 “对呀,咱给虎子吃鱼它肯定爱吃,猫最喜欢吃鱼了。”大娃一直觉得虎子是猫,他『摸』了『摸』它的脑袋说:“虎子你再等一等,咱待会儿就去海边抓鱼给你吃。” 这事儿大人们是不管的,渔家的孩子自小熟悉大海,到海边捉个鱼压根不算事儿,苗玉凤只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等退『潮』了再去。” 渔民都熟悉海『潮』,冬天退『潮』是在下午,每天的时间还都不一样。吃完了午饭,大娃二娃就数着时间等着去抓鱼,村里的小娃娃们也都来串门看虎子,听说要去海边抓鱼,大家立马兴奋起来,一个两个都不肯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苗玉凤在心里掐算着,终于放行了。一群小娃娃就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推着萌萌抱起虎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海边。 到了海边『潮』水还没完全褪去,但小娃娃们可不怕,挽起裤腿就上去了,在礁石群里寻找浅水洼,这都是海『潮』褪去之后留下来的,有时候里面就会留有几条小鱼。 冬天鱼获少,村里的大人也不会为了几条小鱼专门费事儿,都是小娃娃们抓了之后自己烤了吃,所以这一套他们都是做熟了的。 但是他们这次找到的水泡子可不得了,小娃娃们都看傻了眼,这里边的鱼咋这么多呢? 这些鱼都是长条形的,跟他们的胳膊差不多大,长着蓝黑『色』的背鳍,银白『色』的鱼肚,这不就是马鲛么?小娃娃们都认识这种鱼,以往他们家里捉到了都舍不得吃,他们长这么大也只尝过一两次,可好吃了。 大家看着满满一池子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别告诉大人,赶紧抓呀。” “哦对对,拿石头先堵起来,别让它们跑了。” 想起了马鲛鱼的美味,小娃娃们一点犹豫也没有,搬起石头就把缺口给堵上了。其他人站在岸边用树枝赶,把鱼都赶到了死路上,几个大孩子就站在那里,举起石头就往下猛砸,以往他们还要注意瞄准,但今天压根不用,因为水泡子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挤得满池子都是,随便一砸都能晕倒一大片。 孩子们高兴得就跟过年一样,把那一条条鱼捞起来,拾柴火的拾柴火,搬石头的搬石头。一个家住在村口的小娃,飞奔回到家里弄来了火,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就准备烤鱼啦。 等火堆点燃了,大娃先把几条鱼烤了个半熟,准备给虎子吃。他抓起鱼尾巴上的肉撕下来,一整条就全是莹白『色』的鱼肉,马鲛鱼的刺儿特别少,骨头都长在骨架上,给虎子吃正合适。大娃刚把鱼肉递过去,虎子就像饿狠了似的,吃得可凶了,大娃速度慢一点儿都够不上它吃。 虎子足足吃了三条马鲛鱼才算完,也不知道它这么小的身子,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鱼肉,大娃『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圆溜溜地都鼓了起来。 虎子吃着肉,萌萌也在吃肉呢,她已经长了四颗小『乳』牙。睿哥儿把鱼肉小心地撕下来,递到她的嘴边,她嘴儿一张就给叼走了,吧唧吧唧吃得特别香甜。一口肉吃完,她的小嘴儿就像小燕子似的张得大大的,还发出一声“啊”催促着,还想再吃呢。 其他的小娃娃们也吃得特别欢实,他们啥时候遇到过这种机会呀?就连过年都没这么丰盛呢!他们在海边吃鱼吃到饱,等晚上回到家都不想吃饭了,让大人们奇怪得很。 最后还剩下几条马鲛鱼,让大娃二娃给提回了家里,苗玉凤还觉得有点惊喜,“哟,还真让你们抓到鱼了。” “『奶』,这是给虎子明天吃的。”大娃看着他『奶』手里抓着鱼就不肯撒手了,他一张小脸儿特别紧张。 “知道了,你这臭小子!”苗玉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甭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子在想啥,她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但这是小孩子自个儿抓的鱼,说给虎子吃就给虎子吃,心疼也得忍着。 看大娃还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鱼,苗玉凤禁不住笑骂说:“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不会昧了你的鱼。” 第二天这几条鱼就蒸了给虎子吃,它果然特别爱吃,三两下就给干完了。 这下子小娃娃们隔三差五地就去抓鱼,有时候还能捉到虾或者螃蟹啥的,连家里人也跟着受益,尤其是小萌萌。冯老太给她把鱼肉『揉』得碎碎地,煮成鱼蓉粥,她最爱吃了。 虎子吃得这么好,转眼间就像吹气球似的长大了许多,萌萌已经抱不动它了,它倒喜欢黏着萌萌,走到哪儿都要跟着,就连晚上睡觉,都要睡在萌萌的屋子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码字,争取十二点前再更一章 第248章 作者有话要说:  因系统原因,此章节不完整,如你看到2400字,请于两个小时后清除缓存再看,多出字数不收费,敬请谅解。 索『性』天气已经入了冬, 冯老太给她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特意做了两副小手套和小膝盖套给她套上, 趁着中午出太阳, 就让她在沙滩上练习爬行。 这会儿,萌萌穿得跟个球儿似的,小手小脚撑在沙子上, 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顿时蹬蹬蹬爬得飞快,眼看就要到她大哥那儿了,就听她『奶』在另一边叫她:“萌萌,过来『奶』『奶』这儿, 『奶』『奶』有花儿, 你最喜欢的花儿。” 冯老太的手里多了一束粉紫『色』的鲜花, 是睿哥儿刚拿来的, 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他哪儿来的花,冯老太说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去山上摘花了, 他总不听。 萌萌回过头来看见了花, 也看见了站在冯老太腿边的睿哥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却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路爬完,拿过她大哥手里的拨浪鼓玩了会儿,这才调转个方向,蹬蹬蹬地爬向她『奶』。 冯老太跟着蹲了下来, 手里挥舞着那束鲜艳的花,鼓励的话儿一串一串:“看咱萌萌爬得多快呀,萌萌你最乖了,快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花儿。” 眼看萌萌越爬越近,冯老太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张开双臂说:“来『奶』『奶』这儿。” “咔咔咔咔……”萌萌笑得可开心了,两只小胖手抓住冯老太的袖子,像个小钢炮似的就撞进了她『奶』的怀里,让冯老太直接抱了个满怀,把冯老太欢喜地哟,忍不住在她的小胖脸上香了一口,还『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身子,“咱萌萌真是个乖宝宝,『奶』『奶』的心肝肉儿,『奶』『奶』最疼萌萌了。” “『奶』。”一个含糊的音节从萌萌的小嘴里冒出来,立刻就让冯老太顿住了,她赶紧把萌萌抱上来说:“萌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奶』了?咱再叫一遍行不?” “『奶』。”萌萌这次叫得可清晰多了,叫完以后还觉得特别好玩,捂住小嘴儿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哎呦,萌萌会叫『奶』啦,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冯老太高兴地呀,恨不得把萌萌从头到脚都给亲上一遍,她就知道小孙女儿跟她最亲了,看萌萌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奶』,可不是跟她最亲嘛。 冯老太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泡在了糖水里,看着萌萌怎么爱也爱不够,哄着她说:“萌萌,咱再叫一声『奶』好不?『奶』『奶』想听你再叫一声儿。” 萌萌却害羞似的藏进了她怀里,任凭冯老太怎么哄,她笑得大眼睛都弯了,却不肯再开口叫『奶』了。 但冯老太也很满足了,她家萌萌才九个月大就会叫人了,还第一声叫的『奶』『奶』,让冯老太抱着她就像抱着个宝贝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撒开手。 她又指着围上来的大娃二娃说:“萌萌,他们是你大哥二哥,你乖,也叫他们一声儿,来看我的嘴,哥——哥。” 萌萌盯着冯老太的嘴看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嗝。” “不是嗝,是哥,萌萌喊一声哥,哥哥们都在等着呢。”冯老太把萌萌从怀里挖出来,指着几个小男娃让她看,其中就有睿哥儿,他夹在大娃二娃中间,同样眼巴巴地等着。 萌萌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张嘴儿吐出一个字:“『奶』。” “得了,萌萌只会叫『奶』『奶』,是不是最喜欢『奶』『奶』?『奶』『奶』也最喜欢萌萌了。”冯老太非但没有失望,还笑得更高兴了,看吧,她家萌萌喊谁都不准,就叫『奶』『奶』叫得最准。 哥哥们期待了老半天,却没等来萌萌的一声喊,都失落地垂下了小肩膀,睿哥儿更是抿着嘴,连眼神都黯了许多。 冯老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抱着萌萌回了家,一进门就喊:“咱萌萌学会说话了,刚刚还叫我『奶』。” 屋里几个大人都在午休,听了这话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冯老头更是心急,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上一件,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啥?你说啥?咱萌萌会说话了?”冯老头一迭声地追问,接过萌萌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萌萌,你叫一声爷爷来听听,叫爷爷。” 冯老头力气大,他抱着萌萌还上下颠了颠,跟个人形摇篮似的,让萌萌舒服得眯了眼儿,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可甜了,乖乖地叫了一声“爷。” “哎呦,真会叫了!”冯益民十分惊喜,想去把萌萌抱过来又怕他爸不肯,忽然瞥见他爸身上没穿外套,赶紧说:“爸,你快去加件衣服,天儿冷。” 他这么一说,冯老头也觉得确实有点儿冷,就把萌萌交给了他,自己跑进屋里穿衣服去了。 冯益民接过了闺女,把她抛在半空中又稳稳地接住,直把萌萌逗得咯咯『乱』笑,才抱回来哄她:“萌萌,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你叫一声儿,乖,就叫一声儿。” 萌萌已经学会认人了,看见苏婉就觉得特别亲,伸出两只小胖手朝她探了过去,还特别甜地叫了一声“妈”,等苏婉把她团团抱在怀里,萌萌又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爸”。 这下把家里人都给高兴坏了,他们把萌萌放在了小床上,一家人围绕着她,都想听她再喊一声,其中就属哥哥们喊得最响,他们从沙滩上就跟来了,也想听萌萌一声喊。 萌萌把大家都挨个叫了一遍,那字正腔圆地哟,都不敢相信是个九个月大的娃娃叫出来的,轮到睿哥儿的时候,她却不肯再叫了,还捂住嘴咯咯咯笑得特别欢实。 大人们都看出来了睿哥儿非常失望,连那小脸儿都变灰了,他从萌萌刚出生起,就经常带着礼物来看她,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大人们只好安慰他说:“睿哥儿,萌萌跟你还不熟,你以后多来跟她亲香亲香,久了她肯定愿意喊你,知道不?” 睿哥儿原本低垂着小脑袋,听了这话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好像小小男子汉似的说得很坚强:“我知道了,我以后都来找萌萌玩,她就愿意认我了。” “对,是这个理儿。”冯老太『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这孩子咋看咋顺眼。 话虽这么说,但睿哥儿心里还留有一些希望,他陪大娃二娃玩着游戏,等冯家人都休息好了去上工,冯老太也要开始忙活家务,他就自告奋勇要在边上看着萌萌。 冯老太就在堂屋里忙活,其实用不着睿哥儿帮忙,但看着他那期盼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儿:“那好,萌萌要是哭了你就喊『奶』『奶』。” 睿哥儿甜甜地笑了,一双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看着特别聪明乖巧,让冯老太放心地走了。 睿哥儿返回小轿子旁,一手拿着布老虎一手拿起拨浪鼓在萌萌面前耍着,把她逗得笑个不停,才把布老虎塞到她手上,充满期待地说:“萌萌,你叫一声哥哥行不?” 第249章 “那当然了, 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能把萌萌留在家里?”见萌萌打出了一个『奶』嗝, 苗玉凤把她接了过来, 『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说:“萌萌乖,『奶』『奶』带你去赶海,咱坐小木车去。”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 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 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 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 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 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 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 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 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这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小手一扯,竟把上面那根红绳子给扯断了。这原本就是一根单薄的细绳,只有一根丝线,萌萌随便一扯,可不就扯断了么? 这下好了,萌萌的手里只有那颗光溜溜的圆珠子,她盯着这颗珠子看得一动不动,忽然喂进了嘴里,用舌头顶着这颗珠子逗了很久,玩得特别开心,正想咧嘴笑呢,这颗珠子就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了。 婴儿的喉咙多娇嫩啊,萌萌立刻难受极了,小胳膊小腿儿『乱』蹬,憋得小脸儿通红,还是吐不出来,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这颗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珠子,竟像糖球一样,在萌萌的嘴里化开了,伴随着一丝丝神秘的亮光,全部被萌萌的身体吸收殆尽,眨眼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萌萌一下子不难受了,还觉得特别舒服想睡觉,她眼儿一闭,听着海浪温柔地轻吻着沙滩,就好像最舒适的摇篮曲,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海滩上的人们还在忙碌,根本没有人知道,萌萌的身上发生过什么。 等海『潮』开始上涨了,赶海也就到了尾声,苗玉凤盘点了一遍收获,发现还不错,各种篓子都装满了,大娃还挖到了一小篓带子螺,这可是比海蛎子还珍贵的稀罕物,晒干后就成那什么瑶柱了,在山外可以卖到五『毛』钱一斤呢。 苗玉凤高兴坏了,让儿媳『妇』孙子们提着东西回去,她自己来到小木车边上,一揭开衣服就发现小孙女睁着大眼睛在看她,那眼神特别灵动,要多有神就有多有神,让苗玉凤一瞬间忘记了辛劳,疼爱地说:“咱萌萌真乖,等这么久都没哭,『奶』『奶』抱你起来。” 此时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彩霞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沙滩都染成了金『色』。萌萌睡醒了,也精神了,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苗玉凤逗弄着她,指着前边的海水说:“萌萌,那是海,那是咱桃源村里的海,等你长大了,『奶』『奶』就带你去海里游,你想不想玩海水呀?” 她说着说着,抱着萌萌在海边蹲下来,捏着她的小手说:“来,咱『摸』一『摸』,是不是暖暖的?” 说来也奇怪,萌萌的手指头刚一碰到水,从下面的沙子里就游出来几条蓝『色』的小鱼,它们徘徊在边上,很想啄一啄她的手指头,把苗玉凤吓了一跳,赶紧把萌萌抱开了。 萌萌其实觉得很舒服,还想继续玩水,但她又不会说,只会哭唧唧地扭动着小身子,让苗玉凤更以为她被吓着了,搂着她柔声哄:“别哭别哭,『奶』『奶』的乖萌萌,咱不玩水了,瞧这吓的。” 这一大早就起来忙,她琢磨着萌萌也该饿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就推着她回了村里,经过村里的小学校,还顺便让苏婉给萌萌喂了一次『奶』,这才回了家。 家里只有大娃二娃在,他们二婶儿三婶儿回了自己家,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不兴以前工分那一套,渔民自个儿的收获都归了自己,老二老三分家另过,并不需要留下来帮忙,苗玉凤也没指望他们。 她把小萌萌安置在堂屋的走廊边上,自己招呼上两个孙子,一起蹲在井边开始清理鱼获。螃蟹蛏子小海鱼洗干净了腌起来,海蛎子蛤蛎带子螺得赶紧把外壳去掉,一颗颗铺开来晒,动作稍微慢一点就不新鲜。 这些活儿苗玉凤是做惯了的,大娃二娃帮忙清洗晾晒,她负责腌制去壳,没一会儿就干完了,看着院子里满满的收获,苗玉凤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渔家人舍不得吃,都是要拿来卖钱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望着门口嘟囔着:“奇怪,今天咋这么晚还没回来?”昨晚大半夜,她家老头子和三个儿子都去出海了,平时这时候早该回来了,她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凤儿,快出来帮忙,把老二老三家的也叫上。” 听着这声,隔壁两边的儿媳『妇』们也都跑出来了,苗玉凤赶紧回头交代一声:“大娃二娃,你们在家里看好妹妹。”自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还没到村口,村里的男人们就抬着一筐筐鱼走回来,各家各户的女人和大小伙子也赶来帮忙,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没看到她家里的男人。 苗玉凤脚力好,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海边,到了那里一看,我滴个乖乖,这次出海是满载而归啊,瞧那一条条船上,鱼都满得快溢出来了。村里的壮劳力排成好几队,正在把一筐筐鱼送回到岸边,其他人跟着源源不断往里运,大家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她家几个男人也在里边,老大在组织人搬运,旁边还有张会计在帮忙计数。 她逆着人『潮』走,就听到村里的男人在说:“真是妈祖保佑,本来我们忙活了老半天,连一根『毛』都没捞着,等我们把船往回划,你猜怎么着?突然海里跳出来好多鱼,这肯定是遇到大鱼群了,哈哈哈哈……” 苗玉凤也很激动,忍不住在心里念佛,渔民这行当,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捞不到一条鱼,但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她嫁到桃源村也二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一次能捞到这么多鱼! 没说地,这一条条鱼,可都是一张张人民币,改革开放了,日子也好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齐上阵,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鱼都运回到村里。出海捕捞是危险的活计,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收获也是属于集体的,只要家里有人出海,最后就能拿到一份子。 在这样大的收获面前,就算有再多的疲惫也都忘记了,除了小学还在上课,其他村里的人都跑出来帮忙,宰杀腌制晾晒,到了最后,从村头到村尾,再到各家各户的大小院子,全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这样的收获把大家给喜得哟,没人舍得自己吃,都跑来老冯家问冯益民:“村长,咱啥时候运出去卖?” 冯益民已经盘算好了,无论谁来都这么说:“张会计已经算好了数,等鱼腌好了,就组织大家运到省城里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一天时间,放心,有得是你们出力的时候,都回去耐心等着。” 但他私底下却有些发愁,吃完了饭就跟家里人说:“路不好走啊,这出一趟山就要花七八个小时,回来又要花七八个小时,不然咱们村儿离省城这么近,要是能有路运出去,鲜货比干货值钱多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不就是这样么?”苗玉凤坐在小萌萌的摇篮边上,来回地摇晃着蒲叶扇子,时不时驱走一只蚊子,回答得漫不经心。 冯益民半响不说话,只皱着眉头在心里想,桃源村三面都是海,只有一面是山,偏偏就是这座山阻碍了去路,山里只有一条多年踩出来的山路,又窄又不好走,出去一趟就能脱掉一层皮。 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作为村长,也想带领村里的人发家致富。而且有了闺女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冯益民看着萌萌的大眼睛,这么美丽的一双眼,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渔村,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想到这里,冯益民就浑身都是力气,下定决心说:“要想富,先修路。看看萌萌,咱们这一辈人不要紧,不能让小辈也没有出路,就算再苦再难,我也要把路修出来。”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冯老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做了一辈子村长,也曾经想过修路,但现实哪里那么容易?不由得提醒说:“益民,修路不是说说就能成,咱们村后面的龙岭,几十座大山呢,光靠村里的人成不了。” “唉……”冯益民忍不住叹了一声,看着闺女机灵的眼神,他好像在安慰自己说:“萌萌,你说爸爸能修好路吗?” 回答他的,是萌萌“咔咔咔咔”的欢笑声。 今天是赶海的日子,桃源村的人都出动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娃娃都提着小竹篓跑了出来,渔民都是靠天吃饭,渔民家的孩子也从小就学会帮忙。 苗玉凤给萌萌加了件衣裳,给她戴了顶小草帽,就把她放在一辆小木车里,推着她走出了家门。在她的身后,跟着老冯家的女人和孩子们,苏婉也趁着上课前的空档去赶海。大家都包着头巾,戴着草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从老冯家走到村口,一路上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比她们起得更早,大半夜就去出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走到海边,天刚蒙蒙亮,但已经到处都是人影,背篓竹筐藤篮铲子树枝啥的,凡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带来了,这里一群,那里一堆,都埋着头在沙滩上寻找呢。 刚退了『潮』,苗玉凤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一个好位置,赶忙催着大家说:“快,到那块礁石边上去。” 大娃二娃他们跑得快,提着竹篓就呼啦啦跑上去了,把这块地儿占下来,让跟在后面的村民后悔地拍着大腿说来晚了。不用大人们催促,几个小男娃就开始找地方下铲子。 苗玉凤推着小木车随后赶到,她把木车停在礁石的后边,这里吹不到风,又在车棚子上盖了一件旧衣服,也不管萌萌能不能听得懂,就直接叮嘱说:“萌萌,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奶』『奶』一会儿就回来。” 苗玉凤从车子后解下背篓,提上铲子就去赶海了。她经验老到,很快就在礁石的边缘发现了一片海蛎子,这可是好东西呀,晒成干货能卖不少钱呢。那还等什么,苗玉凤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赶紧下手去挖,还招呼身后的儿媳『妇』说:“老大家的,赶紧挖,别等一下涨『潮』了就没了。” 海蛎子的壳很硬,小娃娃们是挖不动的,他们把礁石上搁浅的小海鱼捡了,又忙活着挖沙子找洞。刚刚退『潮』的海滩还很湿软,一铲子下去,有时候下面就有一窝一窝的螃蟹蛏子蛤蛎啥的,要是能挖到带子螺,那就更好了。 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群年轻的媳『妇』划着小木船,潜到礁石群里去收篓子和捞海菜,这里面就有冯老二的媳『妇』赵春花,她身形壮硕力气大,向来是收篓子的好手。本来陈红梅也得去的,但她家六娃不是才周岁么,这会儿被她妈背在背上才能放心,所以陈红梅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沙滩上挖沙子。 萌萌的小木车是她爷爷做的,一个木框编上树藤,前后安上两个支架,下面四个木轮子,萌萌躺在里面,既安全又舒服,但顶上被衣服盖住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丝丝天空。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流滴流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又哼唧了两声,没人搭理她,她就把小胖手划呀划,终于伸到了嘴边,嘴巴一张含住了,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手,过了一会儿,又把另一只小手也给吃上了。她像只小仓鼠似的,两只小手横在颈间,一不小心就勾到了脖子上的项链。 第250章 她把院子和屋子里都检查了个遍, 却连虎子的一根『毛』都没有看到,这下她就奇怪了。 “以前一敲盆儿它准跑出来, 今天这是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在家里等了一上午, 到了下午实在按捺不住,还到村子里去找虎子,见人就问:“你看见我家虎子了吗?”要说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虎子, 现在就有多稀罕它,发现虎子不见了心里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 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 这个虎子, 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 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 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苏婉蹲在井边洗碗,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 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这活儿轻省,就连大娃二娃都能干,除了萌萌还睡在小摇篮里,冯家的其他人都蹲在田里干活,这花生苗一出来,他们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花生咋长这么多呢?”今年的花生苗一开出来就跟往年不同,底下的根子上结的花生特别多,一串一串密密麻麻,跟那葡萄似的。 冯老太觉得特别奇怪,赶紧掰开了几瓣花生出来看,这些花生的皮儿都是粉『色』中带有一点虾红,颗粒饱满得能把外壳都撑得鼓了起来。 冯老太扔了一颗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特别香脆爽甜,嚼完了咽下去,没有一点点花生渣子。 这样的花生可不得了,他们种了几十年花生,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生。 这下子冯家人就更奇怪了,冯老头偷『摸』着去看旁边的田,发现别人家的花生还跟以前一样,该是多少还是多少,这就衬得他们家的产量特别多,多到不正常。 好在花生这东西,只要把它们从根子上扯下来丢在一起,别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产量来。冯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每拔出一株花生苗,就把上面的土摔打干净,直接摘了花生丢进斗车里,满了一车就往家里面运,多运几趟也就运完了。 他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接下来收甘蔗的时候,更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这甘蔗田好侍弄,直接『插』了甘蔗尾巴,三不五时来施点儿农家肥,把它们丢在地里就可以不用管了,所以桃源村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甘蔗。 但是老冯家的甘蔗就是比别人家的长得好,别人家的一根尾巴上顶多能长出两三枝,而老冯家的甘蔗却能长出五六七八枝,还枝枝都很粗壮,黑黝黝的,冯益民一只手掌刚好能握住,这让他惊奇万分。别的东西还能用收成好勉强解释得通,但是甘蔗长成这样就太不正常了,这已经违反自然规律了。 虽说海边的田地比较肥沃,但也没肥沃到这份上,更何况他家的田还不算最肥沃的,比他家肥沃的都没长得这么好,真是奇了怪了。 任凭冯益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萌萌体内那颗珠子在作怪。 原来,萌萌吞下的那颗珠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德留下来的宝贝,但凡被她看过『摸』过的东西,她都能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应到,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们。萌萌虽然不懂事儿,但她生『性』聪明,成日里听家里人说这说那,她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好歹,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这会儿她坐在小轿子上,被放在山边的茅草屋里,这间茅草屋也是冯家人自己搭建的。甘蔗田远离村子,那么多甘蔗也运不回去,村里的人都是在自家田里搭了茅草屋,收完甘蔗就现场熬成红糖,这红糖是除了海货之外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冯家的甘蔗收成好,质量也是极好的,等冯老头和大儿子把甘蔗压榨成汁水,那味道闻着就特别香甜,一舀起来还能拉出细丝儿,跟那蜂蜜似的。冯老太舀了一小勺,送到萌萌的嘴里,笑得一脸慈爱地说:“给咱萌萌尝尝,甜不甜?” 萌萌尝了一口就笑弯了眉『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张大了嘴巴等待冯老太继续喂她,让冯老太的心里也甜得像喝了甘蔗水,赶紧又给她喂了一小勺,然后放下勺子去帮忙搅糖。 苏婉在底下负责添柴火,这柴火就是压榨后的甘蔗渣,正好填进炉子里当燃料。随着火苗越烧越旺,冯老太正搅着的糖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金灿灿黄澄澄的,那香味儿能飘满整间茅草屋。 等糖终于熬好了,冯老太也搅不动了,就由冯家父子两个把这锅糖浆移到旁边,倒进木凹槽里冷却成型,等糖浆变硬了,颜『色』也会加深变成砖红『色』,到时候切割下来就成红糖片了。 冯家父子过来接手熬糖,冯老太拿起小勺子在糖浆里转了一圈,出来就成棒棒糖了,塞到萌萌的嘴里让她含着,嘴上却跟儿媳『妇』商量着:“老大家的,过几天该交公粮了,咱们家四个大人,就要交320斤。家里的米你也看过了,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交上去不是惹祸么?我跟老大他爸商量着,要不咱们花钱买粮算了,等到了山外再买,咱们两个出不了山,让他们爷俩背那么多粮食我也不放心,你同意不同意?” 苏婉想了想就说:“妈,我都听你的,但是提留粮每个人也要交50斤呢,咋办?”他们农民除了交公粮,还要交提留粮,有一个词儿叫做“三提五统”,其实就是变相的地方税收。 “唉……”冯老太叹了一声,像割了肉一样心疼地说:“要交520斤大米,最便宜也要十块钱一百斤,那就是52块钱。老大当村长,一个月都赚不了那么多。” 苏婉很懂事地说:“妈,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拿了添上去吧。” 冯老太有些欣慰却还是摇了摇头说:“家里的钱都在我手上,拿你的私房算什么事儿?你先自个儿留着,还没到那份上。” 她回头望向正在忙碌的父子两个,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说:“幸亏今年甘蔗收成好,等回头卖了红糖,也能填补一些。” 忙完了秋收,接下来村里的人就该出山去交公粮了,虽说公社已经取消,但有些事情还跟以前一样,冯益民作为村长,就得组织大家把公粮运到山外的粮站。 到了交公粮这一天,全村的人大半夜就都起来了,山路不好走又远,还要背那么重的粮食,所以村里除了男丁,有些壮硕的『妇』人也要跟着一起去。这一趟还只是交公粮,等下次交提留粮,还得再去一次。 临出发前,冯老太给她家老头子和大儿子的兜里,都塞了好几块烤得焦香的锅巴,还炒了一袋子花生米让他们带上,叮嘱的话儿说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点儿,看着点山路,别走太快了。” 路上陈红梅也跟来了,看着两手空空的公爹和大伯,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说:“你看大伯家这次收成不好,妈还给了私房让他们出去买粮,咱们家咋没有这种好事呢?” “你也知道大哥家收成不好,这你都能说一嘴?”冯老三挑着两个担子,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还要听这娘们抱怨,当下就很不客气地说:“要不咱跟大哥家换换,他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口粮都成问题呢,你愿意换吗?” 陈红梅嫌他说话晦气,简直像在诅咒自家似的,赶紧吐了一口唾沫说:“呸呸呸,我警告你啊冯老三,大伯家要是来借粮,你可不许给我借出去。” 冯老太和苏婉送走了父子两个,又回去睡了个囫囵觉,等天刚蒙蒙亮呢,躺在被窝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哭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凄惨无比。 冯老太被吵醒了,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忽然拍着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出了事儿,老大家的,你在家里看好萌萌,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借着天边的一点点亮光,冯老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村口,就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抬着一个血呼啦咋的人回来了,张会计也在里面。 第251章 虎子在老冯家住了两三个月, 成日里跟着小娃娃们满村子跑,村里的人都认识它, 但他们今天都没有见到虎子, 这下冯老太急得慌了,这个虎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被山上的野兽给叼走了吧?啊呸呸, 不灵不灵不灵。 仿佛为了发泄出心中的担忧,冯老太站在村口叉着腰说:“敢跑到外面浪去?看它回来我不打断它的腿!” 家里人听说了虎子不见了,也都很担心,只有小萌萌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冯老太只当她还太小不懂事儿, 也没觉得异常。 等吃完了晚饭, 苏婉蹲在井边洗碗, 冯老太抱着萌萌坐在小板凳上, 眼睛盯着院门,嘴上却拉着家常:“老大家的,你说这虎子一整天都没回来, 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苏婉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随口应和着:“妈,虎子到底是野兽,养不熟的。” 却没想她的话音刚落,围墙上就突然窜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飞快,带起了一阵橘黄『色』的风, 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间,居然是虎子! 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边不知道叼了个啥东西,它快步地跑到冯老太跟前,把那嘴里的东西吧唧一下扔过来,是一只漂亮的野鸡。这野鸡身上啥颜『色』都有,尾巴长得老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它那金黄『色』的眼珠子看着也有些兽-『性』,让冯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只野鸡。虎子以为她不想要,赶紧伏着头把那只野鸡推过来,一直推到了冯老太的腿边,还举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脚背。 “给我的?”冯老太且惊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怀里的萌萌,转身跑到了走廊边上,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着爪子。 冯老太探出手来翻了翻那只野鸡,还挺沉的,她高兴得眉开眼笑,“哎呦,原来虎子不见了一天是去打猎啦,啧啧啧啧,咱虎子真厉害,这第一次打猎就打回来一只野鸡,有出息,不愧是咱老冯家的动物。” “这鸡不能过夜,得赶紧把它拔-了-『毛』,”她回过头冲着屋里喊:“老头子,快点出来帮烧水。” “都快晚上了还烧啥水?咦,虎子你回来啦?”冯老头一走出来就看见了虎子,紧接着又看见了那只鸡,“这是……虎子打回来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谁打的?”冯老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推着她家老头子,“快去烧一锅热水,这么漂亮的『毛』要留起来,改天我给萌萌做个小毽子。” “诶诶,虎子你真有出息。”冯老头也很高兴,山里的野鸡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猎不到它,等闲都吃不着一回,没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给打回来一只,啧啧啧真能干。 等冯老头烧好了一锅热水端出来,家里的人已经围着虎子在夸它,特别是大娃二娃,一个劲地说:“虎子,你到哪儿猎的这只鸡?你今天都跑哪儿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还有鸡不?” 把虎子问得都烦了,挪了个位置他们还在问:“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诶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没走远,只一纵身就窜到了围墙上,还对着月牙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清冷的月光洒在它扎实的脊背上,竟有几分猛兽的气质。但他们再看过去,虎子已经蹲在了那里,揣着两只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儿,跟个圆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只野鸡被连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锅野鸡汤,两只鸡腿切半给三个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着鸡腿,吃得嘴边都流油了,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没改革开放呢,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一顿饱肉,今天终于吃上了。 萌萌还太小啃不动鸡腿,冯老太给她把鸡腿切成细丝儿,熬成了一小锅鸡丝粥,里面还加了好几勺鸡汤进去,那香味儿醇地哟,萌萌一口气全给吃光了。 几个大人就着这锅鸡汤,那鲜味儿又香又嫩,每个人都干掉了三四碗白米饭,填了个肚子溜圆,只觉得比那过年还丰盛,不由得没口子地夸虎子说:“虎子也知道打猎养家了,咱没白养它,就冲它对萌萌好这一点,以后咱也要多顾着它些。” 虎子就蹲在边上吃着鸡鱼肉大餐,一条蓬松松的大尾巴甩来甩去,尾巴尖还在地上一点一点。 自从虎子学会了打猎,冯家人就再也不用为它的伙食『操』心了,它自个儿跑到山里就能填饱肚子,每次还能给家里人带回来只猎物。刚开始只是野兔子野鸡野鸟儿啥的,后来渐渐变成了糜子小鹿野山羊,有一次甚至还拖回来一头小野猪,那体型比它自个儿都大,也不知道它咋那么厉害。 这么多肉,光靠冯家人压根吃不完,冯老太就把它们都腌制起来,做成了风干肉。这些肉越积越多,渐渐地灶上都挂满了,一进厨房,那密密麻麻地全是肉。 次数多了,村里就难免有人看见,要说他们心里没啥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这年头谁都馋肉,他们已经馋得眼睛都快绿了,嘴里都能淡出鸟来。但现在不比以前,没有大锅饭吃了,人人都要顾好自己的小家,他们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最后就只剩下羡慕了。 “你说咱天天都在山里待着,咋就没看见一只动物呢?”一群村里的『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这条河从山里流出来,一直流向了海里,到了海滩上就形成了一段平缓的河滩,那些家里没打井的村民,平时就在这儿洗衣服。 说到老冯家的虎子,她们一个两个都特别羡慕,“这虎子也不知道咋长的,咋就能长到那么大?当初它被捡到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不就是个巴掌大的团团么?这才几个月,就壮得跟个小牛犊似的,你说它到底是个老虎还是豹子?” “我看都不是,咱在这村里住了多少年了,啥时候见过虎子那样的动物?” 旁边一个『妇』人突然神神秘秘地说:“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我当家的说那虎子是山神爷跟前的神兽,这修路修得满山的野兽都跑光了,只有虎子能抓到,肯定是山神爷在关照它。”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自从村长进了趟山,山神爷爷他就显灵了,不光帮咱们修了路,还把虎子给村长家送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山神爷在关照他家?” “这老冯家的风水哟,都冒青烟了,咋就能得山神爷这么关照呢?”村里的『妇』人羡慕得心里都发酸了,齐齐看向了旁边的冯家人。 冯老太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益民、益军、益仁,现在益军家的和益仁家的,就在她们边上洗衣服呢。 有那好事儿的『妇』人就笑嘻嘻地说:“益军家的,你婆婆家得了那么多肉,有没有分一点儿给你们尝尝?” “有的有的,”赵春花回想起那肉的香味儿,脸上就憨憨地笑开了,“妈给我家送了好几次,那肉可香可好吃了。” 蹲在陈红梅边上的一个『妇』人听了,好奇地打探说:“益仁家的,你婆婆对你们挺好的嘛,这都分家了还给你们送肉吃,咋没听你说过呢?” 陈红梅用力地捶着衣服,酸得嘴里都快要冒酸水了:“什么呀?也就四次!还都是大伯家挑剩下不要的,那么多肉,也不知道多送点儿,五娃六娃都在长身体呢,难道他们不是老冯家的孙子?真偏心!” 这个『妇』人冷不丁听她这么说,赶紧笑着打了个哈哈,不再接茬了,她可不想掺和进这婆媳间的事儿。 等冯家人都洗好衣服走远了,这个『妇』人才跟旁边的人说:“这做婆婆的也是难办,要是换了我,我就干脆不送,馋死她算了,省的人得了便宜还没够呢。” 冯老太说着说着,还怀疑起来了,瞅着她家老头子说:“那个体户不会就是牛家村那人吧?” “不是,不是那个人。”冯老头知道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他把两个担子放下来说:“上次我跟老大出来买粮就认识他了,他那人实在,咱们家卖红糖也是跟他打的交道。再说了,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当个体户不丢人,你管他是啥人,只要他能多给钱不就行了。” 冯老太终于心动了,现在不比以前,谁出的钱多,肉就卖给谁,她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呀,这么想着,她脸上就先笑起来了,背起箩筐说:“那好,咱就去找那个体户,把肉卖给他去。” 冯老头对这县城比较熟,他以前当村长每个月都要跑好几趟,当下就带着大家拐进了小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站在巷子口还能看见对面的公社。 “凤儿,你别说人家个体户不正经,要是不正经他敢开在公社对面呀?不早就被公家人抓走了嘛?人家就算以前犯过错误,现在也改过来了,『毛』.主.席说……” “得了得了,别来你那一套,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冯老太撇着嘴说得特别嫌弃,她家老头子当了那么多年村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她一个乡下老太太,可不爱听这些。 苏婉走在前面偷笑,她这公公婆婆平日里就爱斗两句嘴,感情却比谁都好。走了几步她就看见旁边有一家饭店,开在一间小平房里,只墙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饭店”。 冯老头刚走到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铁柱你在里面不?我桃源村胜利呀。” “咱叔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敦实男人从门里迎出来,他那国字脸笑得特别热情,看见冯老太和苏婉了,还有些迟疑地说:“哎呦,这是?” 冯老头指着她们仨介绍说:“这是你婶儿,益民他媳『妇』儿,怀里那是益民他闺女儿,铁柱你这店里忙不?” “不咋忙,就来了几个熟客,有我媳『妇』儿在厨房里就行。婶儿弟妹,你们快到里面坐,叔我跟你说,你好久没来我老想你了。你这担子里挑了啥?哎呦,这是风干肉?”铁柱把冯家人请到店里面坐下,等冯老头卸下担子他还好奇地掀开来看,一眼就知道这肉不错。 “是啊铁柱,叔这回就是来卖风干肉的,你给看看你这店里要不?”冯老头干脆把两个担子和一个箩筐都掀开,让开了身子好让铁柱蹲下来细瞧。 冯老太一进门就暗暗观察,看见几个身穿绿棉袄的男人正坐在隔壁桌子吃饭,他们穿得体面,那上衣的兜里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看来这铁柱做的是正经生意,她心里就先满意上了,笑得特别自豪地说:“铁柱,这是婶儿自家做的风干肉,都是咱去山上猎的,专挑那肥瘦刚好的腌上,放在灶上慢慢熏它一两个月,不是婶儿吹,咱这肉不光香味儿劲道,它这颜『色』还特别漂亮,你看多少钱你要啊?” 铁柱拿出几块肉掂一掂闻一闻,心里就有数了,他掂量着说:“婶儿,你这风干肉腌得劲道,还都是不带骨头的好肉,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这儿店小,只能出得起两块二一斤,你要是觉得不成,那我就少要点儿,给你出两块三一斤,你看咋样?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冯老太听他说话,那心情就跟海浪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等听到价钱的时候,她心里就跟来了台风似的掀起了惊涛巨浪,我滴个乖乖,这个体户随随便便就能出两块二两块三的价钱,比收购站高出多少来了,幸亏他们刚才没在收购站贱卖了,不然这得亏多少钱呐? 冯老太瞥了一眼家里人就知道他们也特别高兴,她自个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铁柱你这人实在,婶儿也不跟你多要,就一斤两块二得了,你看你是不是都要了?” 第252章 睿哥儿好说话, 释明悟也就放心了。 他来之前, 还担心大陆人不好相处, 毕竟他从小在香港长大, 也从来没有去过大陆。在他的想象当中, 大陆应该是很贫穷很落后的才对, 没想到这个小乡村, 居然还挺富裕的。 释明悟就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啥都觉得很稀奇。 这不,他站在龙岭面前, 嘴巴像张开的鸡蛋,赞叹地说:“你们这儿的山都好高,还全部都是森林, 我们香港的山都圈起来做公园了。” 他来到海边的沙滩上, 也要赞叹一句:“哇,海水好蓝, 不输给浅水湾, 这儿的沙滩比浅水湾大多了, 沙子还那么细。” 他看到村子周围的片片椰林, 还有美丽幽静的村庄, 都要忍不住赞美起来, 跟个很没有见识的乡下人似的,处处都很好奇。 “哇,那个美女是谁?长得好漂亮啊。” 他冷不丁瞧见了萌萌, 顿时恨不得把两个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逗得萌萌嘻嘻地笑。 睿哥儿就有些不高兴,他掰过释明悟的肩膀说:“你眼睛往哪里看呢,看这边,不许看我妹妹。” “哦,原来是你的妹妹仔。”释明悟拍了拍睿哥儿的肩膀,示意他淡定,他自己走到萌萌的跟前说:“妹妹仔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哈哈,我叫萌萌,你是不是和尚?”萌萌掩住嘴笑,不停地拿眼去打量他的光头。 “我是啊,我叫……喂,阿睿,你拖我干嘛?” 释明悟还没把话讲完,就被睿哥儿拉着衣领,往旁边拖远了,坚决不让他有机会接触到萌萌。 释明悟当法人的皮包公司,用的钱都是睿哥儿从国外收到的货款,以前都是直接打到境内的,现在不了,睿哥儿让他们把钱发到香港的账户上,再汇进大陆这边的公司。 经过他这么一周转,那钱就变成了香港人在内地的投资了,各方面都有好处。 睿哥儿交代释明悟说:“你既然来了,就麻烦你多多受累,替我出面去买地,我已经给你划好了,这是我们省城的市中心,最核心的地块,我让冯伯伯帮你牵线,你去和市里面谈。” 睿哥儿总也不放心释明悟,瞧他那做派,跟花和尚似的,为了不让他见到萌萌,他准备给释明悟派一些任务。 释明悟接过那张规划图看了看,一头雾水地问:“你买这么多地干什么?” 睿哥儿坐在老板椅子上,交握着手指说:“不管是办工厂,还是开发楼盘,总之我的打算,是先把土地圈起来。” 他点了点桌子,示意释明悟去看地图说:“看见那块郊区的地了么?那就在我们县,我准备把那里开发成一个游乐园,把这一带打造成旅游圈子。” 释明悟越来越看不懂了,他惊讶地说:“你这个计划挺大呀,你有那么多钱吗?” 睿哥儿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我穷得就只剩下钱了。你的任务,就是帮我花钱,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 事实证明,睿哥儿的决定是对的,有了释明悟出马,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们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拿下了郊区和市里面的土地。各方面的手续,那都是开了绿灯给他们办理的。 能够这么快拿到地,睿哥儿也是没有意料到的,他很快就调配了资金,同时动工建设好几个地方。 老张家的矿泉水厂,不夸张地讲,那已经是全省产值最大的企业,每年收到的外汇老多了,现在总算有个去处。 在这些资金的威力下,省城里、郊区外,都同时崛起了好几块工地,干得热火朝天呢。 睿哥儿都这么努力了,冯益民这个镇上的一把手,也是撸起袖子加油干。 他有心想要把龙岭镇,打造成旅游强镇,就着实花费了好多些力气,把整个龙岭镇都改造了一遍。 萌萌这些天去镇上玩,很快就发现了不同。 “这镇上的人都在建房子么,还是?” 她很意外地发现,家家户户的房屋外面,都搭起了一层手脚架,有一些工人正在那里粉刷墙壁,有些甚至还在画画。 那些已经建好的房子,都加上了屋檐和屋顶,门口还修建了飞檐门楼,望上去就有些古色古香的意味。 她很好奇地问镇上的同学说:“你家和这些邻居都要干啥?好好的房屋,为啥要改呢?” “你不知道么?”那同学比她还要惊讶,她发现萌萌是真的不知道,就和她解释说:“那是你爸爸说的,咱们镇上的房屋,都要恢复成古建筑。” “你瞧前面那栋老房子,好几百年了,现在不让拆,你爸给了钱,让那家人修好它,说是以后可以给游客们看。” 那栋老房子特别有特色,大门是拱形的,门上三层飞檐,还搭了瓦片,两株三角梅顺着门廊生长上去,压在飞檐上,开出了满树红花。 门边的围墙刷着白灰,一面写着“紫气东来”,另一面写着“福到家门”,边框上还有精美的砖画作为点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这户人家以前的主人姓陈,是镇上的大地主,人人都认识。整个龙岭镇的老房子里,就只有他家的房子是两层楼的,那屋檐飞得老高,站在外面就能看见。 萌萌看了一圈周围,很欣赏地说:“不错不错,你们这么一捯饬,风格倒是挺统一的,咱们这个镇也有很长时间历史了,肯定有游客愿意来看。” 以前他们龙岭镇,虽然有许多老建筑,但都非常破旧,有些还被拆了,新建起来的楼房,镇上的人都没啥品味,弄得中不中,洋不洋的,如今统一弄成古典风格,就比以前好看多了。 她同学还说了:“我爸妈准备把家里弄成家庭旅馆,我邻居大婶准备卖旅游纪念品,我亲戚家里,他打算开个小酒楼,这些镇上都有补贴呢。” 这些天,她爸妈在家里说起这些事儿的时候,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导致这个同学,也满怀了希望。 她们这群好朋友从镇上出来,骑着单车在周围闲逛,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附近的独树村。 这个村子里有一棵大榕树,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把半个村庄和村子前面的池塘,都给覆盖住了,绿荫缭绕,远远望去就好像一个巨型的盆栽,久而久之,大伙儿都管这里叫做独树村,已经没有人记得它以前的名字了。 独树村的风景也是很漂亮的,那棵大榕树倒映着池塘,把满池子清水,都染成了绿色。从远处流淌过来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这个池塘,又流向了村子外面的田野里,到处都是田园风光。 萌萌她们骑着车子,进入到这个村子里,却发现有很多人家,也在修缮自家的老房子,只好从里面退出来了。 “哎呀,都没地方玩了。”萌萌嘟喃着嘴,说得有些失望,她今天带了画板来,本打算在这里写写生呢。 几个同学想来想去,就有人说:“萌萌,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养了很有孔雀,还有鸵鸟,你要去看看么?” “真的么?在哪里?”萌萌实在是好奇,她都没有听说过,镇上有人养孔雀呢。 那同学就吹嘘起来:“是新华村,他们最近才养的,每个人收五毛钱就能进去看了,里面还卖孔雀羽毛,还有鸵鸟蛋,我哥上回就买了一个回来,可贵了。” 萌萌非常感兴趣,连忙骑上车子说:“咱们也去看看孔雀和鸵鸟,你在前面带路吧。” 一群同学跟着她,嘻嘻哈哈地骑在大马路上,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新华村。这个村子没啥古建筑,也没人在修缮房屋,她们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去了。 村子外面有个老人在收门票,每个人交五毛钱,就拿到了一张手写的小纸片,上面写着“门票”两个字,实在是有些简陋。 那个老人还指点她们说:“前面拐弯五十米,看见动物园那就是了。” “哈哈,他们这儿也有动物园啊,我还以为只有咱们村里有动物园呢。” 同学们都好奇坏了,把车子骑得飞快,呼啦啦地驶进了动物园,里头用铁丝网圈起来,种了几片草地,几乎是立刻,她们就看见了孔雀。 “哇,那孔雀好漂亮啊,萌萌你看,那边还有一只。” 园子里,有几只孔雀正在遛弯,看见生人来了,它们也不害怕,依旧跺着步子,在草地上溜达。 那些孔雀的身上,都生长着蓝绿色的羽毛,在阳光下耀眼极了,就好像一只大鸟穿上了外衣,格外地引人注目。 忽然,一只大孔雀在众人的目光中,刷地开起了屏。那艳丽的尾羽形成了一个半圆,上面点缀着无数个蓝绿色的眼睛,瞧上去漂亮极了。 萌萌正在赞叹,那孔雀就把尾巴收起来了,嗷嗷叫着跑到了一边。 “哎呀,它怎么走了呢?” 同学们纷纷跑过去看,就发现原来是一只雌孔雀跑出来了,园子里的雄孔雀都呼地把它围住,个个嗷嗷叫着开起了屏。 “哇,真是漂亮!”同学们过足了瘾,这次孔雀开屏的时间可长着呢,让她们都有时间对比出,哪只孔雀更好看,哪个孔雀更腼腆了。 她们沿着那园子走,边上就有摊子在卖孔雀羽毛,还有孔雀下的蛋,萌萌挑了几根羽毛,又买了几个孔雀蛋,打算拿回家里尝尝,就听见那摊主说:“你们想不想吃肉?我们这儿还有孔雀肉可以卖。” 同学们一听,那脸色都皱了起来,很不满地对着那摊主说:“你们咋那么残忍,孔雀那么好看,为啥要吃了它?” 那摊主很不以为然地说:“小娃娃不晓得事儿,我们养孔雀,就是为了卖肉。不是我吹,这孔雀肉的生意,比养鸡可划算多了,很多游客都专门进来找呢。” “这都是镇上的书记给我们找的路子,现在靠着这个动物园,村里家家户户都养起了孔雀,还有鸵鸟,也卖得很好呢。” 那摊主说得格外得意,仿佛这孔雀和鸵鸟的生意,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希望。娃娃们却有些不忍心,就都沉默着往前面走。 那后面的鸵鸟可比孔雀丑多了,还都特别大只,叫声还比孔雀难听。萌萌只瞧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她买了两个鸵鸟蛋,就打算回家了。 大伙儿骑着自行车,返回到龙岭,在山路口还瞧见了一片农田,现在被人收拾出来,分割成一片片的菜地,都种上蔬菜了。 农田里,有些游客模样的人在走来走去,他们都非常欣喜地耕耘着自家的菜地,这是他们在牛家村包的地,每当周末的时候,他们就从城里领着自己的娃,赶来牛家村种菜。 这样的游客还有许多,萌萌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想当初,这个主意还是她给牛老憨出的呢,没想到效果那么好。 现如今,牛家村的人靠着出租菜地,很是赚了不老少钱,他们给游客管理菜地,又在自家里开饭馆、开民宿,样样都有收入,日子可比以前过得好多了。 桃源村那就更不用说,现在已经是老牌的景区。从龙岭的入口,就竖立起三座牌坊,一个写着“桃源深处”,一个写着“龙岭渔村”,另一个写着“人间仙境”,搞得非常巍峨壮观。 这一路上的风光也是瑰丽无比,路边种满了桃树和柳树,现在桃花谢了,柳树正是绿油油的时候,那随风飘摇的柳叶丝,就好像欢迎的手,吸引着游客们往那桃源深处去。 萌萌惬意地骑着车子,远处苍莽的群山,吹来了清新的风。那些盘根错节的大树,组成了幽密的森林,让她的眼睛舒服得好像洗过一般。 半路上还能看到一些摩崖石刻,旁边修筑了盘山阶梯,有些游客就在这里爬山,边上还有导游负责讲解。 山下面,有水果摊子在卖零食,也有些镇上的居民,跑到这儿来卖土特产,许多游客在摊子上光顾,热闹极了。 再骑出去一段,就有一个岔路口,这是通往桃源温泉的路。 萌萌继续往前面骑,又有一个岔路口,有个游客骑着摩托车喊住她:“喂,美女,仙湖景区是往这里去么?” 萌萌也冲着他喊:“是啊,你往前面一直走就是。” 她不停歇地往村里骑,终于回到了桃源村,从山坡上望下去,桃源村掩映在绿柳荫里,鲜花丛中,面朝着大海,金黄色的阳光撒在黑色的古老房屋上,就好像给它涂上了一层油膏,美得仿若一幅画。 “啊,我回来了。” 她想要到村子里去散步闲逛,也想要到沙滩上去晒太阳,渴了就摘一个椰子吃,兴致来了,还能跑下海去抓鱼,再没有比回家更加幸福的生活了。 第253章 萌萌的油画, 最终还是没有还给她, 她只好又重新画了一张, 给村里挂出来展览。 最近游客们来到村中, 就能看到这张画了, 还能看到这画的灵感来源地。 村里的一片稻田上, 参照了画中小男孩儿的模样, 做出了一个雕像立在田垄上,前边还做了说明,游客们也纷纷到了这儿拍照。 八娃穿着和雕像一模一样的衣服, 站在游客们面前,十分神气地说:“看见没有,那就是我小时候的样子, 是我姐姐把我画进去了。” 游客们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发现他果然和雕像有几分相似,顿时稀罕地说:“你们姐弟俩的感情真好啊, 有这么个姐姐在, 你也不差。” “那是当然。”八娃说得要多得意, 就有多得意:“我姐姐对我最好了, 我最喜欢我姐姐。” 全家人当中, 只有八娃长得最像萌萌, 他十二岁的年纪,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很有神, 笑起来格外讨人喜欢。 游客们看到他这样子, 就起了心思说:“我们可不可以跟你拍张照片啊?你摆出那画上的姿势,跟我们合个影,行不行?” 八娃没想到,还有人要跟他合影,他这个小机灵鬼,顿时意识到这里头的商机,就伶俐地说:“想和我拍照可以,我的照片可是很值钱的,拍一张照,五块钱。” “嘶,这也太贵了吧?”游客们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他这个价码给吓住了。 八娃收敛起笑意,他抱着胳膊说:“随便你们吧,反正拍我一张照,你们回去以后还能跟别人说,瞧,这就是联合国冠军画上的那个小男孩儿。” “挺有道理啊。”游客们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有人愿意花这个钱的。 有个心急的女游客,就把相机塞给了她家男人,她自己带着小孩儿走到了八娃身边,对着她家男人说:“来都已经来了,拍一张照怎么了,五块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八娃收到了钱,顿时配合着摆起了姿势,把造型凹得像模像样,那拍照的男人也不客气,咔嚓咔嚓地拍了好几张。 别的游客看见了,心想给一次钱,就能拍好几张照片,想想自个儿也没有吃亏,很快就掏出钱来,想要和八娃合影。 结果这一天,八娃轻轻松松就赚到了一百大好几十,这可是他从小到大,赚到的零花钱最多的一次,美得他差点儿没飘起来。 “姐,姐,我给你买了零食吃。”八娃跑进了老冯家,把一袋零食塞进了萌萌的怀里。 萌萌疑惑地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有果丹皮、小浣熊干脆面、麦丽素巧克力、还有橘子糖水。 萌萌一头雾水地问:“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八娃得意的呀,吧啦吧啦就把事情讲给她听,完了还感谢道:“姐,多亏你把我画进画里,那些游客才愿意和我拍照,我赚到钱了,第一时间就买零食来给姐姐吃。” “哦,原来是这样,你这脑袋瓜子挺好使的嘛,真乖,咱俩一起吃。” 萌萌捏了捏她弟弟的胖脸,就打开零食袋,分享了一些给他,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砰砰啪啪地捏着干脆面。 “姐,我这袋是烤肉味的,你那袋是啥味儿的啊?” 萌萌尝了一口说:“五香牛肉味的,给你吃一点儿。” 他们两个正吃得高兴,圆仔就在旁边探头探脑,打量着他俩没注意,它就偷偷摸摸地伸出爪子,悄悄地钩住那袋零食。 它把果丹皮抓起来闻了闻,不感兴趣地扔到了一边。又拿起那袋麦丽素,把那红色的包装袋揉了半天,也搞不懂开口在哪儿,只好放弃。 紧接着,它拿出了一罐橘子糖水,盯着那透明的玻璃杯看了半天,终于认出来这里面装的是水果,顿时眼珠子都亮了起来。 可这要怎么吃呢? 圆仔把那整个罐头,试着塞进嘴里,啊呸呸呸,是硬的。它抓起来使劲地摇了摇,还是打不开,顿时委屈得直叫唤。 “嘤嘤嘤,熊想吃。”它举着那个罐头,来到了萌萌跟前,眼巴巴地望着她。 萌萌只看了它一眼就说:“你太胖了,奶奶说你要减减肥。” 圆仔它整个熊猫都呆掉了,居,然,嫌,弃,它,胖! 它低头看了看自个儿,圆溜溜的肚子,上面长了一圈肉,都看不到脚了,真的很胖么? 它吓得丢掉了罐头,抱住自己的脑袋怀疑熊生,它好伤心啊,长胖了还被萌萌嫌弃,连吃个罐头都不行,嘤嘤嘤嘤。 “圆仔,你去干嘛?”萌萌在后面叫它,它也不应,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一样,毅然决然地走出了门。 “哇,熊猫跑出来了,妈妈你看!” 村里的游客看见了圆仔,都认出了它是动物园里的那只熊猫,他们刚开始还有点儿怕,个个都离得远远的,等到他们发现圆仔根本不伤人,就都激动地围过去。 “这只熊猫怎么跑出来了?都没人管的么?”游客们张望着周围,都没有发现动物园的人。 旁边的小孩儿说:“它是不是饿了,出来找吃的?” 这样想着,他就拿出了自己的零食喂给它,可是圆仔它撇过脑袋,就是不肯吃。 周围的小娃娃们胆子大了起来,纷纷掏出了自己的零食,递到了圆仔跟前,还不停地诱惑它说:“吃吧,熊猫,我知道你饿了,很好吃的,你快吃。” 圆仔它眼泪汪汪地盯着那零食,它也很想吃啊,可是它太胖了,它要减肥。 游客们发现了不对劲,就都纳闷起来。 “奇了怪了,这熊猫怎么不吃东西了呢?我记得昨天在动物园里,它还吃很多水果来着。” “对呀对呀,这应该是吃饱了才出来散步,瞧它这胖的,不像是挨饿的样子。” 嘤嘤嘤,这些人也说它胖,都是坏人!圆仔它气坏了,再不肯搭理这些人,掉头就跑。 “圆仔,你回来,我把罐头打开来给你吃。”萌萌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圆仔的踪影,顿时跟在后面追,很快就追上了圆仔。 她蹲下来拍了拍圆仔的后颈,哄着它说:“跟我回家吧,我开罐头给你吃。” 嘤嘤嘤,它不要,它要减肥。圆仔它赌气上了,它不肯吃东西,它要变成一只苗条的熊猫。 “糟了,圆仔它闹绝食了。” 萌萌把它带回了家,怎么哄它它都不肯吃,逼急了还把食物吐出来,摆出了一副不肯合作的样子。 它整只熊猫像毛毯一样趴在地上,两只前爪捂住眼睛,嘴巴里咕噜咕噜冒着气,仿佛生无可恋。 “哎呀,怎么办呢?” 萌萌没了法子,她凑到了熊猫的脑袋边上,摸了摸它头顶的软毛说:“圆仔,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说你胖,你一点儿也不胖,真的,你最美了,整个桃源村里,就没有一个动物能美过你。” “哼,你骗人。”圆仔它才不相信呢,它觉得萌萌这话,就是想骗它吃东西。 “我说真的,你不胖,你一点儿也不胖,瞧你长得多喜庆啊,最可爱的就是你,我最喜欢你了。” 萌萌抱着圆仔的脑袋,又是哄又是顺毛,可圆仔它打定主意不吃东西,它就是想减肥。 它在家里饿了一天,第二天就蔫巴巴地去上班了,躺在它经常活动的园子里,也不肯动弹,很没精打采的样子。 游客们就担忧了,嚷嚷起来说:“那只熊猫是怎么了?它生病了?” “没生病。”萌萌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它这是闹脾气呢,待会儿我拿东西喂它,你们多夸夸它,它就好了,千万别说它胖。” 萌萌拿了一条长长的竹竿子,在一头绑上粗麻绳,下面系着饼子,甩呀甩呀,就甩到了圆仔的鼻子前面,还故意大着嗓门说:“圆仔,我给你做了胡萝卜月饼,里头加了玉米面和鸡蛋,你最喜欢吃了。” 圆仔动了动鼻尖,把脑袋歪到了另一侧。 萌萌挪动着钓竿,那块饼子又到了圆仔跟前,萌萌诱哄着说:“是我刚做好的哦,喷香喷香的,你快尝尝。奶奶说了,这饼子吃了对肠胃好,一点儿也不发胖。” 圆仔的两只小耳朵立了起来,它有点儿动心了,想要去拿,又有些放不下面子。 周围的游客这时候就说了:“这只熊猫,哪还需要减肥呀,它根本就不胖嘛,顶多就是圆润了点儿,能吃是福,吃多了才好呐。” “快吃吧,这饼子真香,这儿还有一篮子呢,搞得我们都想吃了。” 游客们起哄着,圆仔果然着急了,它一扭头坐了起来,倍儿珍惜地抱住那块饼子,十分警惕地盯着游客们。 萌萌见它肯起来,瞬间欢喜地说:“圆仔,别和我闹脾气了,我再不说你胖了,你快吃吧。” “吃啊,熊猫,你不吃我们就吃了啊。”那群游客嘻嘻笑着,作势要去拿萌萌手上的篮子。 圆仔着急的呀,嗷嗷叫着就站了起来,一只手把饼子塞进嘴里,另一只手就想去够,可它在园子里,还隔着一条小渠,哪里够得着啊。 萌萌连忙安慰它说:“我不给别人,都留给你吃,你别着急,慢慢吃啊。” 她速度飞快地绑好一块饼子,又给圆仔钓过去,圆仔嗖地一下就抓住了,扯下饼子吃得特别欢实。 吧唧吧唧,可饿死它这只熊猫了,它要把昨天没吃的份儿,通通吃回来。 圆仔它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吃着月饼,吃完了月饼又吃水果,然后又吃饼干,再喝盆盆奶,又对着萌萌讨要饼子吃。 萌萌把那最后剩下的几个饼子都丢给了它,看它吃得那么香,周围的小孩子都馋坏了,他们悄咪咪地踱到了萌萌身边,探着脑袋望着她那篮子说:“姐姐,那月饼是什么滋味儿?还有么?” 萌萌打开了空空的篮子给他们看,指着圆仔说:“没有了,最后那几块都到了它嘴里,这就是很普通的月饼,专门给熊猫吃的。” 小孩子们吞咽着口水,他们觉得那月饼肯定很好吃,要不然那只熊猫为啥吃得那么香。 他们不敢闹萌萌,只跑回去缠着自己的母亲说:“妈,我也要吃那月饼,我要吃,我要吃嘛。” 这些家长被缠得脑袋疼,没办法,只能去找动物园的工作人员说:“你们这儿有没有饼子卖啊?就是那种熊猫吃的,圆圆的,包了胡萝卜的那种。” “没有,那是给熊猫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工作人员拒绝了游客,等回过神来,他们却在私底下琢磨开了,是不是可以开发一款月饼,也放在动物园里面卖呀。 嗯,好像挺有道理。 第254章 圆仔它终于肯吃东西了, 可把萌萌高兴得够呛, 她实在后悔说圆仔胖, 赶紧做了好几顿饼子, 给圆仔弥补弥补, 喂得圆仔那体型, 越发像吹气球似的, 膨胀起来了。 萌萌闲暇下来,就跑到了海边休息休息。 他们村里不用去建海洋馆,到处都是纯天然的海洋, 沙滩上也有很多游客,还有人骑着摩托艇,在海上飕飕地飞, 实在是有点儿吵了。 萌萌就翻起身来, 招呼上两个哥哥说:“三哥四哥,咱们去珊瑚礁那边, 我想潜水。” 三娃四娃现在又回到了桃源村上学, 他们爸妈还把海鲜酒楼重现开在了村里, 用他们爸妈的话讲, 这里人流量那么大, 不开酒楼就可惜了。也因此, 三娃四娃又有机会和弟弟妹妹们厮混了。 三娃兴致勃勃地站起来,喊得比萌萌还要兴奋:“好哇,我也很久没去珊瑚礁了, 我要去钓鱼。” 四娃勤快地说:“我去把船拉来, 萌萌你去告诉奶奶。” 萌萌跑了一趟小卖部,再回到沙滩上的时候,她两个哥哥已经准备好了船,就等着她出发了。 他们这些渔民家的孩子划起船来,就是比别人快多了。跟他们同时出发的游客,还在手忙脚乱地调整方向,他们已经把船划到了珊瑚礁上。 萌萌没等小船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她像一条活鱼一般,在水中灵活得不可思议。 这透明的海水里,一簇又一簇鲜艳的珊瑚礁,就好像鲜花那样的绽放,都不用费力气去看,就能发现各种各样的小鱼儿,游曳在其中。 萌萌慢慢地靠近那么珊瑚礁,伸出手去够那小鱼儿,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跑,还凑上来吻了吻她的指尖,痒痒的。 她无声地笑开了,嘴巴里冒出一串串气泡,在海里待的时间长了,她也不觉得窒息,还继续往更深的海底潜下去。 珊瑚礁的下面也是珊瑚礁,它们的色彩更加艳丽,周围的小鱼儿也更多,这里是游客们都潜不了的深度,只有萌萌一个人,她乐得和这些鱼儿嬉戏。 忽然,她看见那沙子里藏了一个贝壳,有碗口那么大,在她的惊扰中,立刻合上了缝隙。但是萌萌已经看见了那贝壳里,有一道闪光了。 她好奇把这个贝壳拿在手里,打着水花儿,就往海面上游出去。 “哗!”萌萌的脑袋钻出了海面,她把贝壳丢到了船上,人也跟着上去。 “妹妹,你捡回来个啥东西?”三娃四娃都蹲下来,瞅着那贝壳。 萌萌捋了捋头发上的水珠说:“应该是珍珠蚌,刚才我看到里面有珍珠了,三哥,你把那个钳子给我。” 三娃拿起了钳子,却没有递给萌萌,而是建议说:“还是我来吧,小心割伤了你的手。” “不用,我来就行。”萌萌坚持要自己开珍珠蚌,她可不想弄死这只贝壳,就小心翼翼地用那钳子,撬开了珍珠蚌,果然在里面的外套膜上,发现了一粒鼓鼓的东西,大概有拇指那么大,能看出彩色来。 这就是珍珠了,她两只手指捏住那粒珍珠,把它挤出了外套膜,全程都没有伤害到那只贝壳,顺手又把它丢回海里了。 现在萌萌手上的这颗珍珠,光彩夺目,就好像黄金凝聚而成的精华,又好像太阳那般的闪耀,竟然是罕见的金黄色,又圆又润,带着湿漉漉的海洋气息。 这珍珠华贵无比,三娃惊喜地说:“是金珠!挺值钱的,可能是从睿哥儿他们家的贝田里逃出来的。” 萌萌点点头说:“嗯,有可能,我刚才只看见了一只。” 他们发现的这颗珍珠,也被周围船上的游客看在眼里,就有一个中年女游客开口道:“妹妹,你这珍珠卖不?” 萌萌没有多少犹豫就说:“卖啊,你出多少钱?” 那女游客反而迟疑了,她向萌萌要了那粒珍珠过去看,越看越觉得喜欢,咬了咬牙说:“你想要多少钱?” 这下萌萌就有得说道了。 “在我们村里,一粒这样的金色珍珠,最起码要一千大好几百,上两千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嘛,这是我自己开的,你给我一千就好了,算我便宜卖给你。回头你自己找个师傅做成首饰,比你去买划算多了,怎么样?” 那女游客听完之后就很欣喜,这珍珠的行情她也是了解过的,村里确实要卖这个价,外头还比这个贵呢,她忙不迭地就答应下来。 “成,你这小姑娘出价实诚,那我就跟你买了,可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怎么办?” “没关系,我知道你住哪儿,等我回村里再跟你要。” 萌萌很无所谓地说,这种珍珠她多得是,家里都有一盒子了,也不怕这个女游客拿了她的珍珠不给钱,对她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女游客没想到她这么大气,顿时啧啧地夸奖起来:“这小姑娘,真不愧是这村里的,真是淳朴啊,我一定不会亏了你的钱。” 萌萌冲着她笑了一下,又继续跳到海里去潜水了。 其他的游客还在谈论着她,其中有一个游客,忽然拍着脑门说:“咦,我怎么觉得刚才那姑娘,看着很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给他们划船的船夫,就哈哈地笑着说:“她不是别人,她就是我们村里那个很会画画的冯雨萌。” “嗬,竟然是她!”大伙儿都吃惊了,他们虽然去参观过冯雨萌的画和奖杯,可谁也没在现实中看见过她。 现在回想起来,冯雨萌果然是又有才华,又很努力。 一个做家长的人就喃喃地说:“原来她在电视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啊,她果然靠自己赚零花钱呢,真是太励志了。” 他转而教训起自家的娃娃来:“看见没有?人家冯雨萌姐姐,那么出名了,还知道自己赚零花钱,贴补贴补家用,你怎么不和人家学学呢?” 船上的游客,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她,但是萌萌已经听不见这些了,她潜进了海里,触摸着海洋世界。 温暖的海水抚慰着她的肌肤,竟然好像温泉水那样的舒服,萌萌舒展着四肢,徜徉在大海的怀抱中。 在这幽深的海水里,有一缕缕阳光穿透海面,让周围的海水,好像被折射的星空,是那样的深邃迷人。 萌萌忽然回过头去看,在那不远的地方,有一头大海龟划动着海水,它那闪闪发亮的玳瑁壳,在这深海里,仿若镶嵌了无数颗珠宝。 “龟龟,你给我带来了啥?” 那只大海龟游到了萌萌的身边,兴奋地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给她。那是一枚灰白色的玉佩,比萌萌的两个手掌还要大,要不是它上面精致的花纹,她都要以为这是一块石头。 不怪她眼拙,这块玉佩已经看不出来成色了,仿佛烧过,都没有了玉那种莹润的光泽,上面还依附着一些海底的小贝壳。 只是那玉的雕工,却着实有些古朴雅致,像两条龙衔接成圆,中间还有一个怪兽的鬼脸图案。 萌萌好奇地问大海龟说:“你从哪儿弄来的?” “沉船,我就住在那儿。”大海龟以为她忘记了,有些委屈地说:“不是说好了,要去我那里看看的么?” 萌萌还真的忘记了,她在海里面,还有一艘沉船呢,当下就收起那块玉佩说:“走,带我过去瞧瞧。” 大海龟很高兴,立刻就在前面带路,萌萌还嫌它慢了,骑着它在海里就像飞一样,瞬间从这头挪到了那头。 快到终点了,她看见了那艘沉船的桅杆,它比上次沉得更深了,船身上的泥巴都溢到了甲板上,四周缠满了水草,中间露出一个大大的门洞,那就是大海龟平常出入的地方。 大海龟拨开那些水草,兴奋地邀请萌萌说:“咱们进去吧。” 萌萌刚刚游进洞里,还没来得及看清呢,就猛然顿住了身子说:“糟了,我哥哥在喊我,我得快点儿回去。” 她想想就很不甘心,都已经来到这儿了,不拿点儿什么出去,仿佛很对不起自己,就顺手抄起了洞口旁边的一个小匣子,急匆匆地和大海龟告别,游回到海上。 “妹妹,妹妹,你在哪儿?” 小船上,三娃放声大喊,嗓音中都已经带着哽咽,他张望着四周的珊瑚礁,空荡荡的都没有他妹妹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阵阵恐慌。 四娃甚至已经想到了种种不祥的猜测,他脸色发白地说:“哥,萌萌会不会……” “别胡说,妹妹不会出事的,快点儿把船划回去叫人。” 三娃既是在安慰弟弟,又是在安慰自己,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萌萌没有事儿,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正拿起船桨,就听见背后传来萌萌的声音:“哥,你们要去哪儿?我在这儿呢。” 三娃四娃又惊又喜地回过头去,果然看见萌萌就在海水中,向他们游过来。 “快快快,把萌萌拉上来。”两个小哥俩一起合力,把萌萌拉到了船上,打量着她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这才稍稍有些放心。 四娃拍着胸口说:“妹妹,你快把我们吓死了,你刚才去哪儿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萌萌吐了吐舌头,非常愧疚地说:“不好意思啊哥,我刚才贪玩,游到对面那座小岛上去了,就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她伸手,遥遥地指着远方的小岛,那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岛,像翡翠似的,点缀在海上。 三娃眺望着那座岛,彻底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后怕地说:“你怎么游那么远,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吓得他们魂都要掉了,要是萌萌出事,他们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萌萌越发觉得愧疚,她讨好地说:“对不起啊,哥哥,我下次不敢了,你们别告诉奶奶。” “嗯,我们会给你保守秘密的。”三娃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打死他也不敢说,告诉冯老太那就是主动找死。 回过神来,他们终于注意到了萌萌手上的东西。 “妹妹,你手上拿了什么?” 萌萌晃着那个匣子说:“我在海里面捞到的,咱们打开来看看。” 她又拿起了那把钳子,三两下撬开了锁,把那匣子周围的贝壳也给敲掉,也不知道这个匣子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泡在海水里那么多年,居然没有腐蚀掉。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里头竟然没有进水,有好几块印章模样的东西,散落在里面。 萌萌随意地拿起一块来看,她很轻易就辨认出,这是和田白玉,但是那玉质却不咋滴,有两条裂纹横穿过整块玉,被巧妙地雕刻成仙人的衣带。 “南极长生宫主?”她看了看那印章底下的篆刻,就写了这么几个字,不懂。 她放下了这枚印章,又拿起了一块碧玉来看。 这块玉的玉质同样不咋滴,青绿色当中还带着一些小黑点,块头也比刚才那块白玉小多了,底下刻着“茶道士”三个小篆。 盒子里还有另外一块印章,材质看不出来是什么,仿佛有点儿像是火山石,又好像带着金属,非金非玉的,同样刻着三个小篆:“月瞿仙”。 萌萌的好奇心起来了,正打算好好地研究研究这几枚印章,就听见三娃兴奋的声音说:“妹妹,这块印章是金的,纯金的,你看。” 三娃把一块扁形的印章递给了萌萌,它的块头相当小巧,以至于萌萌刚才都忽略了它,但是它那金灿灿的颜色和沉甸甸的重量,都在彰显着它是一块纯正的金子。 这枚金印的上方,盘着一条虬龙,它头上有两个圆乎乎的短角,四只爪子挥舞,摆出了“s”的形状。 这枚印章的底部,从右到左刻着一串柳叶篆:“永乐元年五月礼部造南昌宁王布政司府印”。 “永乐,那不就是明朝么?” 萌萌彻底地奇怪上了,因为三娃递给了她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短短的烟斗,采用的是镶金嵌珐琅彩的工艺,分明就是清朝的东西,而这个金印却是明朝的,这两个不同时代的东西,为啥会混在一起? 她以前一直以为,那艘船是清代的沉船,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第255章 三娃看她愣在那里, 忍不住好奇地追问说:“妹妹,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是古董吗?” 萌萌抬起头说:“对呀, 是古董, 是我从海里面捞上来的印章。” “哦, 我还以为是啥呢, 原来是印章啊。”三娃说着说着就反应过来, “不是,海里面怎么会有印章呢?” 萌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摊开手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可能是沉船里的吧。” 三娃一听就笑了,“妹妹,你肯定说错了, 咱们这边的海, 哪里有什么沉船。” 四娃凑过来说:“管它呢,反正是咱们妹妹捡到的, 这就是她的。萌萌, 咱们回去不?” “好啊, 我跟你们一块划船。” “不用, 你坐着就行。” 萌萌就这样坐在了船舱里, 她怔怔地望着海, 心里想着那艘沉船,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 回到家中,她把那个小匣子刷洗干净, 把里面的印章也洗干净, 包括那个烟斗,然后就把它们放在了书房里,拿着放大镜研究起来。 她看得很入神,以至于睿哥儿走进来了,她都没有注意到。 “妹妹,你在看啥呢?”睿哥儿走到了书桌前,发现了那些印章。 “这是什么?”他问。 “呃……”萌萌有些犹豫,支吾着说:“我从海里面捡到的。” 睿哥儿很好奇地拿起那枚金印,发现它果然是金的,他就很惊讶,尤其是在他看到了底款以后。 “萌萌,这是古董吧?海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萌萌见瞒不住他,只好说出了实话:“睿哥哥,我在海下面发现了一艘沉船,这些印章,就是从船里面拿出来的。” 睿哥儿更加吃惊了,他想起了小时候,他们村的人经常能从海里,捞到一些瓶子罐子。那时候的他,就猜测海底下有一艘沉船,很有可能就是古代运载瓷器的船。如今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也许是他想岔了,说不定还不止一艘呢。 睿哥儿就问萌萌说;“你确定只有一艘沉船吗?” “嗯,”萌萌点了点头,伸出了一根手指说:“我看到的就只有一艘,很大很大,那船舱里有很多箱子,我也不知道里面放了啥。” 睿哥儿心想,这肯定就是他妹妹的超能力了,正常人也看不到那么深的地方去。要照萌萌这么说,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就算不是瓷器,也会是很值钱的古董了。 他就很警惕地交代了一句:“妹妹,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等咱们研究明白了,再决定要怎么办。” 他觉得桃源村已经够热闹了,如果再出现一批宝藏,弄不好泄露了风声,就会惹来很多麻烦。 萌萌却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既然她已经说了出来,就干脆说到底。 “其实,要把它们捞上来,也很容易。大海龟就住在沉船里,我可以让它去捞。” “什么?你是说,那只大海龟就住在那里面?”睿哥儿今天受到的冲击真大呀,萌萌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事儿。 “对呀,沉船的位置,还是大海龟告诉我的。” 她打开了左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漂亮的鼻烟壶,对着睿哥儿展示了一下说:“你还记不记得这个,是大海龟送给我的礼物,这就是它从沉船里拿出来的。” 睿哥儿把那个鼻烟壶拿过去看,他很敏锐地发现,这个鼻烟壶和底下的烟斗,很有可能是一套的,因为它们身上的花纹都差不多。 这么频繁地出现这些东西,肯定是不同寻常的,联想到萌萌说的大箱子,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一批宝藏,沉船的宝藏。 海上打捞的难度,睿哥儿还是知道的。凭他的能力,也没有把握能把宝藏打捞出来,还是得让萌萌的家里人知道才行,大家伙儿一齐商量,说不定还更有办法。 再说了,萌萌拿到那么多大箱子,也不可能不被家里人知道。 睿哥儿沉思完,忽然看向萌萌说:“你想把宝藏捞出来么?如果要捞的话,就得告诉你爷爷奶奶,要不然瞒不过外人。” “当然要告诉他们了,我也没想瞒着爷爷奶奶,还有我爸爸妈妈。”这些都是萌萌最亲的人,她恨不得把特异功能也告诉他们。 睿哥儿仿佛料到了,提前阻止她说:“你知道位置吧?把位置告诉我,我就说是我们去潜水的时候发现的,你别说你有特意功能,知道不?” 萌萌在他认真的眼眸中,点了点头,这些年她也很少用到特意功能,私心里还是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她是个怪物,不说就不说了吧。 睿哥儿找了个机会,就来到老冯家里坦白。 “冯爷爷,冯奶奶,我上个星期和萌萌去潜水的时候,她发现那海底好像有一艘沉船。我最近又去看了,真的是沉船,里头可能有些东西。” 冯老太很不在意地说:“能有啥东西啊,沉船泡在海里面,应该烂到掉渣了吧。” “萌萌。”睿哥儿示意萌萌把东西拿出来,然后就指着匣子里面的印章说:“你们瞧,这是明代一个王爷的官印,还有这几个玉的印章,这块玉佩,旁边那个烟斗,都是在沉船周围发现的。” “哎呦喂,金的,这是金的!” 冯老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金子闪亮的颜色,她绝对不会看错,顿时激动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把金印章拿给了冯老头看,喜滋滋地说:“老头子,那沉船里面居然有金子啊,还有这些古董,应该会很值钱吧?” 冯老头他一个大老粗,哪里看得懂古董,但是金子的价值,他可明白得很,就问睿哥儿说:“你确定那沉船里头还有金子?” 萌萌抢话说:“爷爷,我们看见的不是金子,是有很多大箱,不确定里面是啥。” “哦,大箱子,大箱子……”冯老头拧紧了眉毛,一会儿看着匣子,一会儿又看了看冯益民,爷俩的脸上都冒出了狂喜。 冯益民猜测说:“爸,恐怕那箱子里头是有些东西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村的那个传说。” “我当然记得,这还是我告诉你的呢。” 冯老头瞟了一眼他儿子,就清着嗓子唱起来:“碧海对蓝天,嫦娥相交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谁能得到,快活万年。” “咱们村儿的老辈人都说,这海里面有宝藏,谁拿到了,就快活万年。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村儿谁也没发现宝藏,我还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萌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她连忙追问起来:“真的么?爷爷,以前咋没听你说过啊?” 冯老头解释说:“是很老的传说了,说是咱们这附近,在很久以前有个海盗,抢劫了很多东西都找不着,所以才传下这首歌谣。” 他仔细回忆说:“以前破四旧的时候,村里还有人去挖过他的坟墓,就在隔壁市,里头连骨头渣子都没有了,宝藏更是没影子的事儿。” 萌萌心里砰砰直跳,她觉得这个传说肯定是真的,她就在隔壁市挖到过宝藏,说不定那海里的沉船,也是那个海盗的。 她催促着冯老头说:“爷爷,那咱们快点儿去捞吧,宝藏肯定在船上。” 冯益民这时候插了一句:“爸,那咱们要不要告诉村里的人?如果真有宝藏,还得打电话叫文物局的人来。” “我呸呸呸。”冯老太翻着白眼儿说:“萌萌发现的宝藏,凭啥要告诉别人?我经常看电视,我可是知道的,哪个地方发现了好东西,那人根本存不住,都被上面的人搜刮走了,只给了他一点点奖励,图啥呀?” 冯老太禁不住数落起了冯益民:“你是不是傻?你告诉别人了,他们自己去捞,到最后宝藏归谁就不好说了,反正不会归咱们,就算是咱们村儿,也是没有资格留着的。” “妈,这不太好吧?”冯益民毕竟是当领导的人,这事儿干得太不地道,他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冯老太自有一套歪理,她理直气壮地说:“有啥不好的,这还用问吗?老天爷都让萌萌发现宝藏了,我们还不去帮忙拿出来?这就是老天爷赏给萌萌的,我就要拿,不许你出去乱说。” 冯老太可没那么高的觉悟,在她看来,那就已经是萌萌的东西了。 他们家里的其他人,甚至睿哥儿,也都认为要偷偷地把宝藏拿出来,不能泄露出去。 冯老头还教训他家大儿子说:“迂腐,你看看人家睿哥儿,连他家里人都没有告诉,就你一个人显摆你伟大。” 他指天画地,恨不得把手指头,戳到他儿子的脑门上,“你也不想想,那宝藏拿回来了,有你的份吗?有咱们村的份吗?甚至咱们省,都不一定有份,还不如留给萌萌呢,就这么说定了。” 冯益民一个人对着多个人,根本没有胜算,只好默认了。 他们做足了准备,找了一天晚上偷偷地开船出去,到了睿哥儿说的那个地方,只见茫茫的海上一片黑漆漆,只有浪涛还在不停地翻滚。 看到这场景,冯老头就发愁了。 “哎呦,这鬼地方,不用下水都知道,这里面深着呢,白天来还好,这大晚上的太危险,怎么办?” 萌萌终于有机会使出自己的计划了,她裹紧了棉被站在甲板上,装作在观察海面的样子,忽然她手指着前方说:“爷爷你快看,那儿有大海龟。” 在这漆黑的海水里,也就只有月光能照亮那海龟的背壳,萌萌欣喜地冲着大海龟喊:“你是来帮我们的吗?” 出乎大伙儿的意料,那只大海龟竟然点头了,吓得冯家人一阵激灵。 冯老太迷信地说:“老头子,那只大海龟是不是听得懂人话啊?它,它,它,是来干啥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冯老头也觉得这事儿让人害怕,好端端的大海龟竟然出现了,这是要干啥呀。 睿哥儿拼命地忍着笑意,神神叨叨地说:“会不会是老天爷发现我们有困难,特意派了大海龟来帮助我们?” “是这样么?”冯老头和冯老太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冯益民冷不丁地瞧见了那远处的海,顿时惊得把舌头都磕到了。 “妈,你快看啊,那里是不是鲸鱼?哎呦,那边还有海豚呐,它们都在干嘛?” 大伙儿都围过去瞧,只有萌萌一个人在偷笑。 在别人都看不到的水面下,她驱使着海浪,把那些大箱子都推出了船舱,又让大海龟和海豚们,帮忙搬运到鲸鱼的背上,就这么浮出了水面。 “哗哗哗……”鲸鱼小蓝驮着大箱子出水了! 老冯家的人都像见到鬼似的,嘴巴张开得都能放下鸡蛋了。 还是睿哥儿提醒了一句:“快快快,咱们下去把箱子搬上来。” 几个男人如梦初醒,二娃跟着睿哥儿跳到了海里,蹑手蹑脚地爬到了鲸鱼的背上,他们本来想搬那些箱子,可惜太沉了搬不动,只好冲着船上招了招手。 冯益民做了个手势,表示他听到了,他回到驾驶室里,熟练地操作着钓钩,终于把那些箱子一个个抬上了船。 “快,看看里面有啥东西?我都说是老天爷送来的,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吧,连海里的动物都在帮咱们。” 冯老太简直要得意坏了,这箱子里要都是宝贝,那这回可就发大财了啊。 睿哥儿和二娃最后上来,他俩帮忙拿着撬棍,很费力气地去砸那些箱子,这箱子的表面沉积了许多贝壳,都发硬了。 “哐啷!”终于有一个箱子被他们砸开了,冯老太赶忙拿眼睛去看。 “哎呀,这什么东西呀,好脏。” 箱子里积满了水,还漂浮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萌萌打开手电筒照着里面,猜测说:“这可能是丝绸和茶叶,奶奶你瞧,这应该是茶叶吧?” 萌萌的手指尖沾了点儿黑色的碎渣渣,不用碾就已经碎了,那底下像丝绸的片片也是一样,拿起来就碎了,随风飘成了尘埃。 苏婉拿个瓢,把脏水倒出来,终于露出了底下的瓷器,跟他们家里捡到的那些差不多,都画了许多花里胡俏的图案,只是那白底儿,已经沁染上了黄色。 冯老太粗略地看过那些瓷器就说:“可惜了,哎呦,肯定是被这些茶叶给染上了色,你说他们放啥不好,干嘛要放茶叶啊?” 萌萌笑着解释:“我看书上说,以前的人往国外运瓷器,为了不让瓷器磕碰到,就在罐子里塞满了茶叶,再把边边角角的地方,塞上丝绸堵住,这样就不会碎了。等运到了国外,茶叶啊、丝绸啊都能卖钱,很划算来着。” 冯老太夸她说:“还是咱们萌萌识货,可你爷爷不是说,这是海盗的宝藏么?咋他们还做生意呢?” “奶奶,宝藏在这儿呢,你看你看,全是金子!”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另外一个箱子也被撬开了,从里头滑出来的一块块金子,因为太重了,直接就把箱子冲破,差点儿砸到二娃的脚。 几个女人连忙转过身去,只见那金灿灿的元宝,即便是在昏暗的夜色中,也还是熠熠生辉。 “发财了呀,这都是金元宝!”冯老太又惊又喜地捡起了一块金元宝,毫不嫌弃地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果然印下了一个牙痕。 “这上面咋还有字啊?萌萌你过来看一下,这是什么字?” 萌萌接过去看,只见那金元宝的船心上,刻着“嘉庆十五年八月二十两足金”,旁边还有工匠的戳印。 这金元宝上面的字,跟她上次拿到的那批宝藏中的小部分金元宝,简直一模一样,她几乎可以断定了,这就是海盗的沉船。 “奶奶,这就是清朝的官银,跟咱们现在的人民币差不多。” 她从地上捡起了另一块金元宝,形状是圆形的,像秤砣,中间刻着“苏州官钱局估平二十两足金。” 她掂量着这两个金元宝说:“奶奶,这些都是二十两,差不多有两斤了吧?” 冯老太也掂了掂,顿时撇嘴说:“没那么重,顶多只有一斤半,你奶奶我的手不会错的,没想到官家的金子也缺斤少两。” 她们祖孙两个讨论得有模有样,苏婉都不好意思提醒她们了,以前的一两,只有三十多克,二十两黄金,不就是一斤二两五钱么。 这会儿,冯老太已经在赞叹开了:“这么多金子啊,哈哈哈,那得有多少钱呀,哈哈哈……” 她的惊喜还在继续,睿哥儿又开出了一箱金子,然后是一箱银子。那银子长期泡在水里面,都已经变黑了,跟一块块黑炭头似的。 冯老头那边开出了珍珠,也都不能看了,全变成了死鱼眼珠,一碰就碎得掉渣,基本上没用了。 “这么大粒的珍珠,肯定是野生的,真是可惜了。” 冯老太畅想着,那么大的箱子里,装了那么多的珍珠,如果能放到现在,绝对是很值钱很值钱的好东西。 萌萌也觉得很可惜,她在另外一个箱子里面翻,找出来几枝断裂的红珊瑚,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 她拿过去给她妈妈和奶奶看,“好可惜啊,都断了。” 冯老太把那红珊瑚拿起来看了看,叹息说;“没办法,泡水里那么久,能存下来就不错了。赶明儿我给你磨成珠子,应该够做一串项链的。” “磨好了给奶奶戴。”萌萌把红珊瑚放在她奶奶跟前比了比,觉得这颜色,特别衬她奶奶。 冯老太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地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戴什么戴呀,要不给你妈妈戴。” 苏婉连忙推脱说:“妈,这红珊瑚比较衬你,再说了,也是萌萌的一片心意。” 就在这个时候,冯老头的声音忽然响起:“别说话了,快过来看啊,这儿有很多火-枪。” 大伙儿赶紧围过去,只见他开出来的那两个箱子里,全是长条状的火-枪和火-炮,都分不出本来面貌了,变成了破铜烂铁,一拿起来就滴答滴答地淌水。 “真是糟蹋东西。”冯老头把破铜烂铁丢回到箱子里,又开了个箱子,里头是碎成渣渣的几块金属,都锈得只剩下一点点了。 他失望地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简直是大杂烩,海盗也太不挑了,他拿火-枪和火-炮干啥?” 睿哥儿盯着那两口箱子,忍不住猜测起来:“冯爷爷,海盗也需要打仗吧,这么多箱子财宝,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偷偷运出海,准备藏到哪座岛上,没想到便宜了咱们。” 冯老头指着他说:“诶,有道理,也有可能是哪个地主老财,碰到战乱了,收拾家当逃难,也是有可能的。” 冯老太很怀疑地说:“不会吧,哪个地主老财有这样的能耐,能搞到这么多火器?” “你还真别不信,”冯老头说得神气极了:“过去我爷爷在地主家干活,就曾亲眼看见地主家里的火-枪,他们还有私人卫队,这还是乡下的小地主,要是那城里的大地主,实力肯定比这强。” 他给大家讲完了故事,重新鼓起劲说:“反正这些就是宝藏没错了,赶紧开吧。” 大伙儿加紧了力气使劲干,就连萌萌也拿着个榔头,哐哐哐地敲,总算是把这些个箱子都砸开了。 “好家伙,这海盗老财主,挺有钱的哈,藏了这么多箱子黄金呐。” 冯老太欣喜地望着那一箱箱黄金,都倾泻到满地都是,在船舱里堆成了小山。她兴奋的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这就是真实版的金山银山。 “哈哈哈,有这么多金子,哎呦喂,我都数不清了。” 冯老太兴奋得眼睛都变成了圈圈眼,两眼放光,其他人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宝藏啊,金山! 睿哥儿眼尖,还发现了旁边有一些不一样的金器,那都是金做成的鼎、香炉、灯台、杯子和酒具,还有些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金子,都堆满了好几大箱。 他平时也爱搞些收藏,算是有点儿见识的,就觉着那金器的做工很不一般,特别的古朴大气,不像是最近几百年的工艺。 他把其中一个鼎,端去给萌萌看,“这上面有字,你能看懂么?” 萌萌举着手电筒,努力地辨认起来。 “这是大篆。”她缓缓地念道:“秦公曰:膺天命,眉寿无疆,匍惟子孙万万年。这是秦公的东西?是秦朝么?” 睿哥儿点了点头说:“嗯,我也这么觉得,有可能是秦朝哪个王爷的东西了。” “睿哥哥,他们这儿的东西,啥朝代都有,我瞅着那边的花瓶也不是清朝的,应该是宋朝的。” 萌萌越发觉得奇怪,那个花瓶是玫红偏向紫色的,颜色和她家里的钧窑四方盆差不多,那个四方盆,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她正打算细细地研究,就听见冯老太催促的声音:“都别愣着了,快打包好装进箱子里,我给你们准备的箱子呢?益民,二娃,你俩去把它们弄出来。” 全家人一起动手,花费了大半个晚上,才把那么多金银财宝,装进新的箱子里,然后就驾驶着轮船开回到海边,快到码头了,萌萌打开手电筒晃了三下。 码头上的货车亮起了灯,大娃打开车门走过去说:“怎么样?搞定了吗?” 冯老太疲惫地说:“全好了,帮忙搬,明天再运回家。” 大娃走回去打开了车后门,几爷俩费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那么多箱子搬运上去,然后几个男人押着车,消无声息地开走了。 第二天,冯老太家的小卖部又进货了,那货太多,还往他们自己家里搬,全村都没有人怀疑。 就这样,那宝藏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他们带回了家。 “哇……哇……”大伙儿都围着这些金银财宝,不住地赞叹着。 今天他们才发现,这里头还有好些个漂亮的珠宝,黄金的、宝石的、玉的都有,把几个女人欢喜的呀,差点儿没笑晕过去。 冯老太还发现了一套精美的瓷器,那瓦蓝瓦蓝的颜色,就好像天空中蒙着雾,粉粉的,透透的,流动着水光。 “萌萌啊,你给奶奶看看,这瓷器值不值钱?要是不值钱,我就拿来给家里用。这么漂亮的杯盘,摆在家里招待客人,该多好哇。” 冯老太喜滋滋地抚摸着那一套瓷器,她记得特别清楚,当时它们都没有装茶叶,现在洗干净以后特别好看,实在是太喜欢了。 萌萌嘴角抽搐着说:“奶,这是宋代的汝瓷,你看这粉蓝的颜色,只有汝瓷才有,这还是一整套的,杯啊盘啊碟啊碗啊都有,我是听也没有听过,它的价钱比黄金还贵呐。” “哎呀妈。”冯老太吓得差点儿把那杯子甩出去,她忙不迭放好了杯子,惊悚地说:“真那么值钱?” “对,”萌萌很肯定地说:“我书房里那一个小瓶子,当时就花了五千美金,现在肯定不止了,奶奶你想想看,这么多,得值多少钱呀?” “太贵了太贵了,咱不用了,得给它们好好地供起来。” 冯老太敬畏地盯着那一套瓷器,还担心自己粗手粗脚碰坏了它们,甚至都不敢去搬动。 萌萌扶着她奶奶的手,让她坐下,软着声儿安慰她说:“奶奶,不就是一套瓷器嘛,贵就贵点儿呗,把它们拿来给自己家里用用,也是很好的,我还没用过汝窑的瓷器吃饭呢。” “真拿来吃饭啊?”冯老太肉痛,“万一不小心磕到一点儿……” “没关系的,咱还有这么多瓷器呢,一天换一套,小心用就是了。”萌萌望着她奶眨巴着眼睛,说得倍儿期待。 她最后还说了一句很有杀伤力的话:“这都是老天爷给咱们送来的,你不用,不就浪费了老天爷的心意。” 这话终于把冯老太的心思,给扭转过来,她拍着大腿说:“老天爷送的,是该用用,用起来有面子。萌萌啊,那咱就用一用这套珍贵的瓷器。这回收了这么多宝藏,放着不用也是可惜,等我好好地琢磨琢磨它们有什么用处。” 她琢磨来琢磨去,还和老大家的商量起来了,萌萌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 冯老头把那些财宝仔细地点清楚,还不忘交代家里人说:“都别出去乱说啊,这事儿要保密,不保密就完了。尤其是你,益民,听见没有?” 冯益民哭笑不得地说:“爸,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相信我?我总不能大义灭亲,去举报你们吧,再说我也有份啊。” 他心里已经想通了,这批宝藏与其送出去,还不如留在自己手上,将来等时机成熟,还可以在村里建个陈列室什么的,让大伙儿都来瞧瞧这些美丽的珍宝。 但现在嘛,还是算了,他说出去了也保不住,最后宝藏会流落到谁的手上,那就不好说了。 第256章 话说睿哥儿投资的房地产公司, 真正的权利都掌握在他的手上, 释明悟只不过是白手套而已, 但是这个白手套, 却很受到官员们的欢迎。 释明悟就很纳闷地讲:“你们大陆人真是好热情, 我去到哪个部门, 他们都要请我喝酒。阿睿你是知道的, 我是和尚,不能喝酒,只好拒绝他们了。” 睿哥儿瞥了他一眼, 目光落在他的脑袋上说:“你又没受戒,喝个酒怕什么?” “谁说的?”释明悟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门,非常认真地说:“等我在大陆历练完, 我就要回寺里去受戒, 不能破功的。” 释明悟他是一个很有理想的和尚,他还很懂得分析说:“你们大陆的官员对我好, 是因为我是香港人, 他们都想不到, 你才是真正的老板。” “是不是有点讽刺?”他瞥了瞥睿哥儿说:“你是大陆人, 却不能投资大陆。我是香港人, 反而能投资大陆。” 睿哥儿的脸色, 在这一瞬间有些不好看。归根结底,还是大陆的有些做法,让他感到脸上无光。但在释明悟这个香港人面前, 他还是要尽力维护大陆的面子。 “明悟大哥, 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大陆也有苦衷。不过,你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你香港人的身份,是比我的身份好使一点儿,所以你师父才把你派来了,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好好地帮我花钱。”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释明悟把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响,打起了包票说:“花钱这种事,我最在行了。” 他的工作很简单,只需要去各个部门之间跑跑腿,听听大伙儿对他的吹捧,再根据睿哥儿的吩咐,把看中的地块买下来就行了,简直容易得不得了,还有工资可以拿。 要不是释明悟从小就出家,他那一颗向佛的心,都要在大陆这边动摇了。 这天他忙完以后,回到了桃源村中,一边吃着饭,还一边赞叹说:“阿睿,你们大陆这边,好吃的东西太多了,就连野菜也有这么多种花样。” 释明悟吃的素斋,是睿哥儿专门交代冯老二的酒店,特意给他做的,一点儿荤腥都没有。 这些在别人眼中没滋没味的素菜,释明悟却能吃得津津有味。 冯老太刚好也在酒店里,她冷不丁瞧见了,就很同情地说:“明悟啊,你这以前在香港,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没想到释明悟居然放下筷子,当场打起了佛号说:“阿弥陀佛,贫僧以前都在山上自己种地,我师父为了锻炼我,从来不让我花钱去买菜。我们寺里吃的菜,都是我种的。” 冯老太瞪大了眼睛说:“啧啧,你们香港人也种地啊,真是想不到。” 释明悟笑嘻嘻地说:“是啊,没见过我这样的香港人吧?你们的日子,过得比我好多了。” 冯老太被他逗得直发笑,她从酒店里出来,睿哥儿也起身,跟着她一起出来。 冯老太回过头去,看了看坐在大堂里吃饭的释明悟,忍不住对着睿哥儿说起了悄悄话。 “这个小和尚真有意思,他咋不知道还俗呢?将来在咱们大陆过活,再讨一房媳妇儿什么的,多好。” 睿哥儿就笑着说:“冯奶奶,明悟大哥从小就被他师父收养,他是一心向着佛,咱们觉得他苦,他倒觉得是在修炼。香港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咱们大陆人过得差,他们自己的庙里啊,也是有产业的。” 冯老太这才恍然大悟地说:“哦是这样,原来这当和尚、当道士的,都很有钱。睿哥儿,你不去当道士,真是可惜了。” 睿哥儿没料到这个话题,居然扯到他自己身上来了,他连忙澄清说:“冯奶奶,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怎么能出家呢?我师父也不会让我出家,我就是跟着师父,练练武功而已。” 他要告诉冯老太,他是要娶媳妇儿的,绝对不会去当什么道士。 “冯奶奶,你说是不是啊?”睿哥儿很紧张地盯着冯老太。 冯老太噗嗤地笑开了嘴,她揶揄地说:“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这孩子,居然还当真了。你们老张家就你一根独苗苗,当然不会让你去出家,要不然你家里人非得哭死过去。” “就是。”睿哥儿几乎是信誓旦旦地说:“我师父也不指望我出家,我现在自己能赚钱了,将来看我成家立业,我师父他更加高兴,比我去当道士有用。” 冯老太最喜欢男孩子有志气了,她不禁竖起大拇指说:“好样的,睿哥儿,咱们村里还没几个男娃儿,像你这么有出息,将来谁当了你媳妇儿,就有福气了。” 睿哥儿被她这几句话,夸得心花怒放,做起生意来更加起劲了。 他不光让释明悟在省城里买土地,还让他去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些地方,凡是有希望拿下来的地块,他都要想办法拿下来。 萌萌转眼间就过了初三,已经参加完中考了,凭她的成绩,要考上桃源高中,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她最近放假了,可她家二哥和睿哥儿,却还没有放假,再过半个月,他们就要高考了。 临高考的前一天,萌萌去老张家里找睿哥儿,递给了他一个红鸡蛋。 “给,我奶奶煮了两个红鸡蛋,我给你留了一个,另一个给我二哥了。睿哥哥,你要好好考试哦。” 睿哥儿非常感动地握紧了那个红鸡蛋,眼睛亮得好像会发光。 “谢谢妹妹。” 萌萌摆了摆手说:“不用谢我,祝你考个好分数。” 睿哥儿轻轻地点头,他眼眸深深地望着萌萌,好像是在保证那样地说:“嗯,我都听你的。” 当天下午,睿哥儿和二娃就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县城。他们的考场被分在县城一中,他们就打算在县里住几天,等高考完了再回来。 杨小娟和苏婉也要跟过去,二娃就有些别扭地说:“妈,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我们自个儿去考试就行,我都多大个人了。” 苏婉没好气地说:“你再大也是我儿子,再说我也不是全为了你,萌萌也要去,她去提前感受一下高考的气氛。” 萌萌刚好拉着小行李箱,从二娃身边走过,她嘻嘻地笑着说:“二哥,走吧,有我们陪着你高考,还不好么?” 二娃反对无效,只能乖乖地投降了。 他们开着车子,去到县城里安顿下来。第二天,睿哥儿和二娃就去考试了,有杨小娟和苏婉在这里,他们这才感受到有家长陪考的好处。 比如在这大热的天气里,他们刚走出考场,就有冰饮可以喝。回到宾馆,还能吃上西瓜,吹吹凉风,看看电视放松一下。就连一日三餐,都有人照应,别提有多舒坦了。 眨眼间三天就过去了,这最后一门科目考完,高考就算结束。 下午四点钟开始,苏婉她们就在校门口等着了。跟她们站在一块的,还有许许多多家长,都围在这儿,翘首盼望着娃儿们出来呢。 盛夏的阳光特别特别地毒辣,即便撑着伞站在外面,也还是热得发晕。 萌萌她们还好一点儿,毕竟有阳伞,手里还拿着扇子和冰饮料,可以拿来扇扇风和冰一冰脸,稍稍缓解一下炎热。 有些准备不充分的家长,就没她们那么好受了,被那头顶的太阳晒得热死不说,那身上的汗水,还滴答滴答流个不停,黏糊糊地让人难受,恨不得眼前出现一个冰水池子,好让他们跳进去凉快凉快。 就这样煎熬地等了好半天,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家长们精神一震,纷纷伸长了脖子,往校门口张望。 陆陆续续有学生,出现在校门口那儿,二娃跑得最快,他手里拎着考试袋,飞一样地跑到了苏婉面前。 “妈,妹妹,我考完了!” 二娃就像一只离笼的野鸟,他龇开大白牙齿不停地笑,还对着杨小娟打起了招呼说:“婶儿,你家睿哥儿就在后面,我刚才看到他了。” “别喊那么大声,我来了。”睿哥儿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他快步地走到萌萌面前,接过她手里的伞说:“妹妹,这外面太晒了,咱们快点儿走吧。” 二娃猛然地点头,“对对对,晒死人了,咱们赶紧回去,我快要饿晕了都。” 一行五个人,去到了旁边的饭馆里吃饭,萌萌终于有机会问出了心中的好奇,这两天她都不敢开口,就怕干扰到她二哥,现在他们都考完试了,她自然是要问一问。 “二哥,你考得怎么样?” 二娃囫囵把饭吞下去,兴高采烈地说:“嘿嘿嘿,我感觉不错。考试之前睿哥儿还找我复习来着,有许多题目,他都猜出来了。我在考场上,一答一个准儿。这回呀,清华北大都在向我招手呐。” 他说的是实话,可惜就是语气太过于夸张,苏婉都不敢相信了。 她有些怀疑地说:“你吹牛皮不打草稿呢,人家睿哥儿,倒是有可能考上清华和北大。你嘛,能和你大哥考得一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知子莫若母,更何况苏婉还是当老师的人,她当然清楚二娃的水平,只当他是在吹牛,根本没有当真。 她觉得问二娃不太靠谱,就问睿哥儿说:“你们考的题目难不难?能全部答完吗?” 睿哥儿仔细地想了想,斟酌说:“大伯娘,我觉得难度一般般,数学比较难一点儿。我看有些人,试卷上还有空白的,应该是没有答完题目。” 他这么说,苏婉就心里有底了,她笑着安慰他们说:“都考完试了,你们就别再想了,好好度过这个暑假,等着去上大学。哦对了,睿哥儿,你报了什么学校?” 睿哥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忽然顿住了,在这一瞬间,他把目光投向了萌萌,又转而对着苏婉说:“大伯娘,现在成绩还没有出来,我怕说了让大家笑话,就先不说了吧。” 他这么腼腆,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苏婉就想当然地,认为他报考了清华或者北大。 她很好脾气地看着睿哥儿说:“好好好,大伯娘不问了。” 其实,就算睿哥儿不说出来,苏婉也知道,最后不是清华,就是北大。 因为睿哥儿以往的成绩,实在是太好了,他一模二模都考了全市第一名,有好几门功课都是满分。这样的学生,肯定是进清华北大的好苗子。 不止是她一个人这么想,桃源村的许多人都这么想,就连老张家的人,也对睿哥儿的成绩,充满了信心。 最近他们有事没事的,都在猜想睿哥儿的成绩,这可是他们桃源村里,最有可能考上好大学的种子选手。大伙儿都说,他肯定能比当年的大娃考得好。 第257章 “放榜了, 放榜了, 成绩出来了, 睿哥儿, 你考了全省第一名啊!” 7月29日这一天, 教育局的人来张贴红榜, 村民们都围过去看, 当他们看清了睿哥儿的分数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多少多少?”排在后面的人根本挤不进去,都嚷嚷着问:“睿哥儿考了多少分?” 那前面的村民齐刷刷地喊:“737分!我的天, 还有两门满分的,数学和物理!” “啧啧啧,这下确定了, 肯定是清华北大没有跑, 全省的高考状元啊这是,就出在咱们村儿!” 村民们轰动了, 哎哟喂, 他们村终于要出一个清华北大的大学生了, 真是顶顶光荣, 顶顶了不起。 这些天, 谁见了睿哥儿都在夸他:“睿哥儿, 你太有出息了,我家的娃能像你这样就好了,将来也当个大学生, 读清华北大。” 张家的老两口也脸上有光, 可把他们给得意的,瞧瞧,老张家就这么一个娃,却比别人家多少个娃都有出息,睿哥儿随便考考,就考成了高考状元,谁有这样的本事。 老两口回到家中,就追问起睿哥儿说:“现在成绩出来了,你可以告诉我们了吧,睿哥儿,你填志愿,到底填了哪个学校?” 张老头和张老太,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睿哥儿这娃又向来有主意,一直都说要等到高考成绩出来,再告诉他们,他们老两口可期待了。 张老太还喜滋滋地猜测起来:“是清华呀?还是北大?你倒是说啊。” 睿哥儿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他沉稳地说;“爷爷,奶奶,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我只填了一个志愿,就是咱们村里的大学,桃源大学。” “哈哈,你这孩子,这么大个人了,还开玩笑呢。” 张老太压根不相信,可睿哥儿的神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就是真的。 “啥?你真报考了咱们村里的大学?!” 张老太受到打击了,她不肯接受这个事实,顿时摇摇晃晃地捂住额头说:“哎呦老头子,我要晕了。” 张老头连忙扶住他家老婆子,他也受不了这个打击。 “睿哥儿,你好不容易考上了状元,为啥不报个清华北大?你就算没有把握,你学人家二娃,报个复旦也好哇,现在人家就等着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倒好,你告诉我你要去读桃源大学,夭寿哦,你要气死我啊你。” 睿哥儿也怕把他的爷爷奶奶气出个好歹,连忙按住他们两老在沙发上坐下。 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很快就转为了坚毅。 “爷爷,奶奶,你们都别着急,先听我说。” “我是这样想的,桃源大学是我师父和爷爷你投资的,要是我这个自家人都不去读,还能指望谁去读?外面那些人知道了,肯定也会觉得,这所大学不怎么样,所以我才没有去读。” 张老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瞪着睿哥儿说:“你以为我老糊涂了,我不知道行情么?清华北大和桃源大学是什么区别?不是公立和私立的区别,那是天和地的区别!你小子啊,让我怎么说你好。” 张老太也埋怨起了孙子:“我不管别人咋样想,桃源大学再好,那也是在村里,是民办。别人都去读好学校,就你去读个民办。你要是比不过人家也就算了,偏偏你考了第一名啊,第一名。” 张老头在他家老婆子说话的时候,每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最后他痛心地说:“睿哥儿,你到底是咋样想的?你吃错药了吗?” 睿哥儿的主意很正,他毫不动摇地说:“我对桃源大学很有信心,我师父的投资也不止这一点儿,等我进了大学以后,学知识还是一回事儿,我主要是想把桃源大学给管理起来。” 他越说越是坚定:“难道民办的,就天生低人一等么?我不相信!我要让它像外国那些私立大学,办成全世界第一流的好大学。” 张老头从鼻子里哼出气说:“你口气吹得再大,它也是民办。” 张老头始终无法接受,他最是明白公立和民办的差别,可不能耽误了自家的孙子啊。 他苦口婆心地说:“睿哥儿,你听爷爷的,去学校问问老师,看志愿还能不能改过来。” 睿哥儿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也更加坚毅,都到了这个地步上,如果不能把桃源大学办出成就来,就对不起他家里人的一片心,也对不起他自个儿。 而现在,面对他爷爷的期盼,他只能解释说:“改不了了,爷爷,志愿填完了以后,是直接交上去的,我当时只填了一个学校。” “夭寿哦,老婆子,我也要晕了。”张老头他扶着脑门,瘫倒在沙发上。 从这一天开始,他就不敢出门去见人了,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向他打听起睿哥儿的志愿,让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他家孙子考了个第一名,却没有报清华和北大,非要去读桃源大学。 张老头他,丢不起这个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张家的老两口还在装病,张光明和杨小娟也是失望到了极点,已经对他们家睿哥儿这件事儿,没有了盼头。 八月里的某一天,一辆旅游大巴车开进了桃源村,从那车上走下来两拨人,从外表上看,他们都挺相似。 全是年轻的男人,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岁,个个戴着近视眼镜,举手投足之间彬彬文气的,就连带来的行李也都不多。 这两拨人的头头,就有些不同了。一个穿着雪白的衬衣,灰黑色的西装裤。另一个穿着红蓝格子短袖衬衫,卡其色的工装裤。 他们一走到平地上,就互相瞪视,谁也不肯搭理谁,就连走路,他俩都要抢着先走。 这不,在车后头,这两人就撞上了。 “干什么干什么,我先来的,你也好意思抢在我前面?”红蓝格子衬衫说。 白衬衫就很不忿,他手指着地面说:“路上写你名字了么?你凭什么说是你先来的?我还说是我先来的呢。” 红蓝格子瞪了他好几眼,终究还是没有和他吵起来,只骂了一句“无赖”,就交代自己人说:“我们走快点儿,别让他们抢先了。” 村里的人在旁边瞧见了,就很纳罕地说:“怎么了这些人?都吃枪药了不成?气势汹汹的,你们谁认识?” 周围的村民都说:“不认识。”“不认识。”“我们都不认识。” 就有村民提醒说:“快看,他们往村子里走了,咱们也跟上去,看他们是来干啥的。” 村民们跟在后头,就看见这两拨人大眼瞪小眼的,一路上也没个消停的时候,跟他们那文雅的气质,完全不符啊。 眼看着他们就要走到村里了,村民们赶紧跑上去,拦住他们问:“你们是谁?到我们村里干啥来了?” 那两个头头都想抢答,最终红蓝格子抢先了,他说得很肯定:“你们就是桃源村的老乡,那你们肯定知道,张思睿的家,住在哪里吧?” 有个村民嘴快地说:“知道知道,原来你们是来找他的呀,他家就住在村里第三条巷子上第二间房,连着八间屋子就是他们家,很大一个院落呢,门口挂着张宅,你们一瞧准知道。” 红蓝格子感谢说:“谢谢你了老乡,我们这就去找他。” “喂等等,你们还没说,你们到底是来干啥的?”后面的村民,拦着不让他们走。 “我们是……”红蓝格子正要自我介绍,就被白衬衫打断了。 “老乡你们好,我们是清华大学招生办的老师,这次是过来招张思睿同学,让他去我们清华大学读书。” 这句话一说,可以想见村民们的震撼和轰动了。 娘喂,他们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看见清华大学的老师,还是活的,真的是太神奇,太惊讶了。 “哇呀,原来你们清华大学,还亲自过来招生,可算是等到你们了。我之前还奇怪来着,咋别的学生,都知道被哪里录取了,就睿哥儿他不知道,原来是等着你们来呀。” 村民们都光荣地说:“太好了,我们桃源村,终于出了个清华的大学生!” 那个红蓝格子就有些着急,他急忙澄清道:“老乡,我们是北京大学的老师,张思睿他没有被清华大学录取,是我们北大,准备要来录取他。” 村里的人更加震惊了,他们连话都说不利索:“啥啥?北京大学的老师也来了,这咋咋能有两个学校呢?” 边上就有另一个村民,很有见识地说:“这你都不懂,肯定是因为睿哥儿他考得太好了呗,所以两个学校都来抢人了。” 北大和清华的老师,都微微地笑起来,就差没有亲口承认,事情就是这样的没错。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解释,睿哥儿他哪个大学都没有报考,是他们清华北大为了抢夺高考状元,调取了档案才意外发现的。 白衬衫至今还记得他们学校的领导说:“这个学生填的志愿,一看就是弄错了,要不就是瞎子乱填的。桃源大学是什么学校?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们下去,把这个倒霉的高考状元,录取到清华来。” 不止这样,他们学校的领导还说了,今年招生,一定要录取到多少多少个高考状元,这可关系到他们学校的升级排名呢,顶顶大的事儿,可不能马虎了,所以这些清华的老师们,才千里迢迢地赶来了。 不巧,北大的领导也是这样想的,最终这两拨人碰到了一块,那可真的是冤家路窄,咋看咋不顺眼呀。 村民们就很好事儿地说:“走走走,咱们跟上去好好地瞧一瞧,千年遇不到的大好事儿嘞,清华和北大的老师,都来抢睿哥儿咯。” 第258章 “开门, 快开门, 石头叔儿, 桂花婶儿, 好事上门来啦, 快点儿开门!” “谁呀, 把我家里门敲得梆梆响?” 张老头很没有精神地走出来开门, 看见外面站了这么多人,他很意外地说:“你们要找谁?” 村里的人大声地喊着:“石头叔,大喜事儿嘞, 清华和北大都来录取你家睿哥儿了!” “啥?”张老头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白衬衫就先笑起来说:“你就是张思睿的家长对吧?我们可以进去吗?” “哦可以可以,你们快请进。” 张老头连忙让开了位置,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来人, 很不敢相信地说:“哎呦, 我这脑子还没想明白,你们真的是清华北大的人?” 白衬衫抢着说:“我是清华招生办的……” “我是北大的老师……”红蓝格子也抢着自我介绍。 白衬衫就不乐意了, 他指着红蓝格子说:“你干嘛老是抢我说话?” 他呛完了红蓝格子, 就对着张老头说:“张思睿他爷爷, 我是清华招生办的老师, 你家孩子符合我们清华大学招生的标准, 学校派我来把他招进去。” 张老头高兴的呀, 他总算是听明白了,连忙惊喜地答应下来:“好说好说,那这位是……” 红蓝格子总算逮住机会说话了, 他赶紧介绍:“老乡, 我是北大负责招生的老师,我们想招你家孩子进北大。你家里困不困难?你放心,我们有奖学金,还有生活补助。” 白衬衫打断他说:“就你们那点儿奖学金,也好意思拿出来现?” 他也对着张老头摆出了条件:“老乡,我们清华给你家孩子,一次性奖学金五千块钱,再给他免掉四年全部的学费,包括住宿费和生活费,来我们清华吧,这可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好大学。” “北大才是第一!”红蓝格子很生气地说,“老乡你别听他的,我们北大的奖学金,有八千块钱,也免掉学费,补贴也比他们多,还能让你家孩子随便选专业。” 张老头心里快乐死了,他笑呵呵地说:“好好好,这个选专业,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 白衬衫顿时着急了,可不能让张思睿被北大抢走了,他急急忙忙地说:“老乡,他们给八千,我们就给一万!同样可以让张思睿同学选专业。清华可是全国理科生最想读的大学,你家孩子呢?让我问问他的意见。” 他们进来这么久了,都没有看见张思睿,只顾着和北大的死对头呛声,都怪他们北大,白衬衫继续和红蓝格子大眼瞪小眼。 张老太此时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了,她连声催促张老头说:“你快出去找啊,睿哥儿他刚才出去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村民嚷嚷起来:“来了,来了,不用去找。” 他们往后面催促:“睿哥儿,你走快点儿。石头叔儿,他来了。” 村民们都比老张家的人还要兴奋,巴不得立刻把睿哥儿抬过去,他们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路,好让状元郎可以通过。 这可是高考状元啊,连清华北大都亲自过来招生了,搁古代,那就是当大官儿的料子。 现代也不差,不说他们村儿了,就连他们镇、他们县、他们市,都从来没有出过一个清华北大的学生呢,这罕见的程度,比他们村儿的大熊猫还要罕见。 睿哥儿沐浴在大伙儿看神仙的眼神中,却显得那么的沉稳,他走到了家门口,转过身去对着村里人说:“谢谢各位叔叔伯伯,你们都别在这儿围着了,先回家里去吧。” “看看,看看,这才是状元公的气魄嘛,清华北大,那都是任挑的,咱们回去等着听好消息就行了。” 有些村民听话地散了,但更多的村民,依旧等在那儿,他们都想第一时间,听到睿哥儿被哪个学校录取了,好以后对着别人吹嘘。 睿哥儿进了门,礼貌地对着老师们说:“老师们好,都进家里来坐吧。” “是啊,老师,我都高兴糊涂了,你们快进家里坐。” 张老头把老师们迎进了客厅,就着急忙慌地张罗起来:“老婆子,你快去弄些饮料啊、茶啊什么的,给老师们喝,我去把睿哥儿他爸妈喊回来。” 不料睿哥儿却拉住了他,摇头说:“不用了,爷爷,我已经决定好了,我不去读清华和北大,我就要读桃源大学。” “你这个傻孩子,你说什么呀你。”张老头一听就知道不好,他恨不得把睿哥儿的嘴给捂住。 可惜老师们已经听见了,那个白衬衫就很惊奇地问:“张同学,你是认真的吗?” 他起了爱才之心,劝说道:“你那么好的成绩,应该不会不知道我们清华吧?你怎么会放弃清华,去读一个嗯,怎么说呢,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没有前途的野鸡学校,你还是来我们清华吧。” 这个白衬衫心里很怀疑,要不是北大的老师始终和他在一起,他都要怀疑是这些北大的人,和张思睿串通好了,让他去读北大。 至于那个桃源大学,那简直是笑话,他一个字儿也不相信。 想到了这里,白衬衫就盯住睿哥儿的眼睛说:“张思睿同学,你选择清华,肯定没有错,我们清华的学风很好,对学生也都很重视,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们说。” 睿哥儿还没有表态,旁边的红蓝格子就坐不住了。 “张同学,你的档案可是我们最先看到的,你别听有些人吹牛,我们北大不光文科好,理科也是全国最好的,你是理科生你肯定知道,选我们北大吧,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白衬衫听不得他诋毁清华,很生气地说:“严老师,你还讲不讲道理,是我们先来的。我们清华的奖学金,还比你们北大多,张同学肯定会选我们的,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红蓝格子冷笑着说:“呵呵,你不用这么着急,北大的牌子硬,我们不用靠奖学金,也能吸引到学生。我们可以给学生,提供全方位的成长空间,北大最看重什么,是学生自治!你们清华有么?办得像个技术学校似的。” “你!”白衬衫彻底被他激怒了,敢说他们清华是技术学校,这话绝对不能忍。 睿哥儿在旁边看到傻眼了,都说清华北大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原来传说都是真的,眼看这两个老师就要吵起来了,他连忙出声劝架。 “好了老师们,你们别争了,北大是好学校,清华也是好学校,可这两个学校,都和我没有缘分,我也不打算去读,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 “张思睿同学,你……”红蓝格子无语了,他不认为是睿哥儿不识相,反而怀疑他脑子坏掉了。 “他爷爷,你家张思睿是怎么了?是不是高考的时候,受到什么打击了?”要不然咋会说胡话呢? 张老头连忙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没受打击。睿哥儿,你快选一个吧,随便哪个都行啊,都是好学校。” 睿哥儿还是在摇头,“谢谢各位老师,你们不用再劝我了,我已经决定,要去读桃源大学,可能你们都没有听过这所学校,但我相信以后你们会听到的。” 他站起了身,深吸一口气说:“老师们,对不住了,让你们白跑这一趟。” 两拨老师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这个学生,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正常人都知道要怎么选了,他倒好,非要去读那劳什子桃源大学?听他那说话的语气,桃源大学还能比得过他们清华和北大了?这不是受到打击,这是直接发疯了。 他们生平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意见是相同的,这个学生肯定疯了,让他们再问问。 “张思睿同学,你可想好了,你真的不来我们清华?或者他们北大?” 睿哥儿坚定地说:“对,我真的想好了,我不会后悔。” 白衬衫长叹一声说:“唉,年轻人,不管你心里藏了什么事儿,都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我给你家长留个电话吧,你三天之内要是想通了,还可以打我电话。” 他写了一张纸条,留给了两位老人家,心里还有些同情,好端端一个孩子,都考上状元了,竟然拒绝他们,真的是太可惜。 红蓝格子也说:“老乡,我也给你留个电话,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两天之后就要回北京了。你尽量劝一劝你家孩子,过了这个时间,我们也没办法了。” 张老头和张老太都不知道该咋说才好,埋怨睿哥儿吧,实在也没啥好埋怨的,只能叹息着想,是命该如此。 “出来了,出来了,老师,睿哥儿他选了哪个学校?” 两拨老师走出了老张家,就碰到了好奇守候的村民,但诡异的是,不管村民们咋样问,这些老师就是不说话,还急匆匆地走掉了。 看到清华和北大的老师就这样走了,村民们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摸不着头脑,很纳闷地讲:“有些不对劲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睿哥儿,你是哪根筋不对啦,你和爷爷说啊。”老张家里,张老头还在劝着睿哥儿。 睿哥儿好声好气地说:“爷爷,我正常着呢,人又不是非要读清华和北大,像我这么聪明的学生,读不读都是一样的。你看哪个学生,像我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公司、办企业了?以后他们读书出来,说不定还要来我的公司里上班。” 张老头气得拧住他耳朵,“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现在是考上了,却不去读。人家老师都找到家里来了,你都不肯去。你这小子,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睿哥儿他还能想什么呀,他第一个想的就是萌萌,打死他都不肯离开萌萌。 反正对于他来说,在桃源村里好好经营,也比去北京凑热闹要强,桃源村才是他的基业。 就算是北京,也只欢迎有钱有才华的人,他现在已经是啦。 想到了这里,他就笑得有些张扬。 “爷爷,我想留在村里陪你们,也想把我们家的产业做大,再好好地孝敬孝敬我师父,把武功练一练。这些事情,都不能去北京。” 张老头心里有些安慰,可还是很不甘心地说:“清华北大说出去多好听啊,桃源大学就没那么有面子了。” 睿哥儿越笑越灿烂,“爷爷你放心吧,我有分寸,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去到哪儿不都一样么?” 此时此刻,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野心。 “我希望别人以后提到我,不是那个考上了清华北大的张思睿,而是创办了什么什么企业的张思睿,赚到了多少多少钱的张思睿,取得了什么什么成就的张思睿。” “清华北大固然好,可我不需要他们给我长脸,我就是我,我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给你们看,爷爷奶奶,你们相信我吧。” 说到了最后,睿哥儿的眼中已经是异彩连连,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宝剑,正闪烁出惊世骇俗的耀眼光辉。 张老太都不禁动容了,她想了想,也觉得睿哥儿说的话,有他的道理。 她帮着劝起了张老头说:“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就别逼他了。你看他自个儿就能考上状元,别的孩子就算去读清华北大了,也没有我们家睿哥儿聪明。不就是一个大学嘛,他想去读桃源大学,你就让他去吧。” 张老头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望着眼前如青松般站立的睿哥儿,不知不觉间,这个孙子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行,我得赶紧去催一催,让他们多招几个好老师过来。” 他在家里坐不住了,睿哥儿既然要去读桃源大学,他这个做爷爷的,就得尽量给他创造好条件。 消息在村子里头传开了,睿哥儿他竟然拒绝了清华和北大,选择去桃源大学读书,这比他之前考上状元,又被清华北大的老师抢夺来抢夺去,还要让村里人震惊。 萌萌也听到了一些传言,某天她和睿哥儿在沙滩上散步的时候,就试探性地问:“睿哥哥,他们都说你疯了,你为什么不去读清华和北大?” 睿哥儿停下了脚步,正色对着萌萌说:“妹妹,你之前不是说,要留在村里读书么,那我也留下来陪你。” 萌萌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她只是觉得可惜,她比了比自己说:“我是女孩子,我也没什么上进心,留在村里就留在村里。可你是男孩子,你不一样。” 睿哥儿放心了,他勾起嘴角说:“一样的,我留在村里,也一样有出息。萌萌,难道你希望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么?” 萌萌在睿哥儿灼灼的目光中,脸儿悄悄地红了,她蠕动着嘴唇说:“好像,也不那么希望吧。” 他大喜,像发誓那般说:“那我就和你说定了,我陪着你,你陪着我,不许反悔。” 睿哥儿的目光,让萌萌无处藏身。 萌萌觉得此时此刻,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她心中隐隐有些恐慌,却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忠诚于自己的内心说:“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 睿哥儿决定留在村里念书,他自己是丝毫不觉得可惜的,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他心中有成算,知道大伙儿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他自己可以不在意,却不允许萌萌以后,也受到同样的委屈。 大伙儿不是瞧不起桃源大学么,他就要用实际行动来打脸。 很快,他就召集了桃源大学的领导们来开会。 “趁着现在还没有发放录取通知书,我们要用高额的奖学金,来吸引优秀的学生,让他们都来读桃源大学。” 坐在会议室中的领导,都明白他是未来的董事长,就算是现在,他也是桃源大学的董事之一,说的话当然好使了。 校长就率先捧场说:“阿睿,这个奖学金的标准是多少?” 睿哥儿淡定地说:“没有标准,一万不行就两万,两万不行就三万,三万要是还不行,那就五万。我就不信了,重赏之下,会没有学生愿意来。” “嘶!”会议室中,齐刷刷地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五万块钱是什么概念?在他们省城,都能买到两套房子了,要是在乡下,那更是直接就能当地主老财。 这年头,万元户都还是传说中的事情呢,五万元,那就是五个万元户! 有个校领导试探说:“阿睿,要是五万还不行呢?” 睿哥儿目光如电地看向他,似笑非笑地说:“要是五万都打动不了,那人不是太贪心,就是没戏了,我们不考虑这种情况。” 他敲了敲桌子,继续往下面说:“如果有学生主动申请,也不是谁都能录取,要挑成绩好的,有动手能力的,或者有特长的也行。” “我打算在全球都做广告,收一批留学生和优秀的学生,只要他们肯来,不管是学费、杂费、住宿费、生活费,通通都能免。” “有了国际学生,我们就可以申请国际排名了。” “还有,所有的老师,都招博士以上的,最好是留过学的博士,已经拿到职称的更好。每个人发二十万到六十万的安家费,再给一套省城的房子,子女和配偶都能来,上学和工作都不是问题。” 他把所有的领导都说得没了声音,又斗志昂扬地讲:“下一步,我打算招收一批优秀的研究学者,让他们来我们学校主持实验室,尤其是物理、化学、机械、发明这些领域,要多少经费,就有多少经费。” 他就不信了,这个计划实施出来,会弄不出一个好学校,那不是开玩笑么。 在场的所有领导,都被他的豪言壮语惊呆了,好家伙,这完全就是个烧钱的计划,踏踏实实都是靠钱砸出来的,太他娘的有劲了! 大伙儿都热血沸腾,要真是这么干,那他们桃源大学,不是上了一个两个台阶,那是直接搭上天梯,一飞冲天啊。 第259章 八月份一晃眼就过去了, 桃源大学终于迎来了新生开学季。 睿哥儿早上去学校, 新生们都带着大包小包, 只有他两手空空, 啥也没有带。 穿过一道凯旋门样式的大门, 就来到了校园里。它建在山谷中, 却意外地开阔, 正中间一条大路,两边都是花坛。 浓艳热烈的三角梅,修剪成各种姿态, 一株株开成了花树。缤纷浪漫的蓝花楹,绽放出满树的梦幻紫,轻风拂来, 落下一地的芬芳。 花树底下还有花儿, 美女樱、绿绣球、千层红、蓝目菊、粉红蜀葵、非洲桔梗……绚烂多姿的花朵,组成了花的海洋。 从花坛边上, 绵延开去大片大片的草地, 种满了一棵棵高大的绿树。散成华盖的凤凰树已经开花了, 一片片的火红, 就好像一只只凤凰, 栖息在这美丽的校园中, 也给新生们带去了清凉。 校园里的建筑物,有欧式的,也有中式的, 还有中西合璧的, 都掩映在这绿树红花当中,若隐若现,气派非凡。 新生们来到了这样的校园,都被这儿优美的风景给迷住了。 瞧那雄伟壮观的大礼堂,门口排列着十二根白色的圆形柱子,有三层楼那么高,后面挑空的巨型窗户,镶嵌着宝蓝色的玻璃,不用走进去看,也能猜出里面是多么的壮阔。 还有那幽美宁静的图书馆,居然由一排排拱形的大门串联而成,这些大门到窗户间的距离,就是走廊了,连穹顶都装饰得异常漂亮。 再看看外面,土黄色的墙和砖红色的瓦,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座图书馆美极了。 还有那红漆白墙的中式建筑,南北纵横十二个大开间,分三层楼,屋顶是灰色的,有说不出来的雄浑和大气。 一看那牌匾,嘿,居然是中文系的教室,真的是典雅气派呐。 新生们最关注的,还是自个儿的宿舍楼。好家伙,都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新楼房,里头窗明几净,面积也很敞亮,间间都有空调,正呼呼地吹着冷风。 四个人住一间,那都是最低的标配了。运气好的,还能分到套房里去,三人间、两人间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个人单独住的。 床啊、书桌啊、柜子啊,应有尽有,不用担心冲凉和上厕所,每个房间里都配套着呢。 这些个学生,哪里见过这么好条件的学校啊,几乎是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这还是私立么?怎么比那公立的大学还要阔气? 学生们震惊的还不止这些,他们走出去外面,发现这校园里头,居然还有很多外国人。 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留学生,英国的、美国的、欧洲的、阿拉伯的,甚至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国家,也有留学生到这儿来,简直就是个联合国。 他们往这校园里头闲逛,处处都是绿荫环绕,鸟语花香。 走近那后头的山峰,大伙儿还发现了成片成片的花海,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儿竞相绽放,成群的蝴蝶在花丛中穿梭,这边采采蜜,那边扑扑粉,引得一群女生们呀呀地尖叫,实在是太美了。 不光新生们感到满意,他们的家长也都很惊喜呢,尤其是那些来自内陆省份的学生,他们挥霍着巨额的奖学金,把爹妈都捎带来了。 家长们一路坐着火车南下,那身上的衣服是一件件地脱,窗户外边的景色也是越来越绿,到了桃源村,这儿的繁荣和发达,简直惊掉他们的双眼。 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富饶的乡村,瞧这村里人建的高楼,开的汽车,更富裕的人家还有游艇呐,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那所谓的游艇,其实是村民们的渔船,平常用来捕鱼和招待游客,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停满了整个码头,远远望过去,别提有多洋气了。 家长们都被这富贵迷了眼,心想南方果然是天堂般的存在,已经有人在叮嘱自家的小孩儿了。 “啧啧啧,这么好的条件,你给我好好地学,将来毕业了就留在这里,别回我们那老家了。” 学生们也是不住地点头,他们长到今年十七八岁,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繁华的城市,跟他们老家那小破农村比,这儿就是城市了。他们苦读了十几年书,不就是为了留在城市,享受好生活么? 在这一瞬间,他们都很庆幸选择了桃源大学,不光能拿到巨额的奖学金,留在这漂亮的校园中读书。等将来毕业了,还包分配,最差也能当个光荣的工人,完全就是跨越阶级了。 新生们都沾沾自喜,那些外国留学生,也都感到很满意。 在他们国家,许多人都负担不起上大学的费用,他们来到中国,不光能免费地上大学,还有各种补贴可以拿。不花钱还能赚钱,这样的好事儿,到哪里去找。 而且这儿的条件,和他们国家比,也差不多了,甚至还要更好。 他们都听说了,学校招收到大批的科学家,准备组建实验室。有了科研能力,以后说不定就能出出成果,沾沾名气,这才是落到实惠的大好处。 新来的学生们,在这美丽的校园中徜徉,这处看看,那处瞅瞅,完了再去招生处报到,那儿的场面,才是真正的热闹。 广场上到处都是人,操着各种调子的口音,中国的、外国的都有,肤色更是大不一样,黄的,白的,黑的,棕的,红的,让人看花了眼。 大伙儿排着队,去各个系里报到,睿哥儿也在里面,他个子最高,像青松一般立在人群里,简直好像鹤立鸡群那样的醒目。 已经有不少女生注意到他了,她们遮遮掩掩,时不时就往他那边瞧,从他那微微卷曲的头发,到俊朗的五官,再打量到性感的喉结和宽厚的肩膀,让人忍不住想要往那上面靠一靠。 哎呀,这个人是谁,长得好帅。 睿哥儿报完了名,从她们身边路过,这群女生就爆发出了无声的尖叫。 她们赶紧收敛起姿态,嘴角勾出最美的弧度,羞涩得脸颊绯红,如水一般的眸子,羞答答地望着睿哥儿,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个。 “哼,这人到底是谁?” 有几个自诩美貌的女学生,不禁要失落了。她们都是艺术系的,个顶个的漂亮,就连周围的人,都用惊艳的目光看着她们,难道那个男生没有看见么? 任凭她们心里怎样娇嗔,睿哥儿始终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她们注视着睿哥儿挺拔的背影,心里头拔凉拔凉的。 第二天就是军训,所有的新生都来到操场上列队,董事们也是第一次亮相,他们坐在台上,观望着台底下黑压压的人群,都不禁感到欣喜万分。 董事们对着凌虚子道喜说:“还真让睿哥儿办到了,竟然招收到这么多学生,还有那么多外国人,真是了不起呀,不愧是考上状元的人。” 凌虚子表面上乐呵呵地应承着,心里头却在暗骂,睿哥儿那个败家子,搞出来一个烧钱的计划,差点儿掏空了他的钱包。 不过看见这么多学生在,他又觉得,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不知不觉间,凌虚子的嘴角那是越翘越高,瞧他家徒儿多么有本事,这都是他教出来的呢。 操场上的训练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董事们都走了,只留下学生们还在苦逼地操练。 他们在教官的哨声中,一会儿“立正”,一会儿“稍息”,一会儿又“跑步走”,个个挥洒着汗水,苦哈哈地跑起了步。 开学的这几天里,他们不仅要在操场上跑,还要绕着学校跑,甚至要跑出学校,在龙岭的山路上来回地拉练。 什么正步啊齐步,仰卧起坐,蛙跳和俯卧撑,都是教官们考查的项目。 同学们一个比一个累,一个比一个苦,只有睿哥儿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让干嘛就干嘛,动作比谁都标准,还坚持得最久。 比如说做俯卧撑好了,要不是教官让他停下来,他能撑到天荒地老去。 他们工商管理系的男生就说了:“那个张思睿,体能太好也不能拿出来现呀,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 有时候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那些农村来的学生,他们自小就干惯了农活,本来还以为自个儿的体力很好呢,没想到在睿哥儿的面前,却纷纷败下阵来。 男生们输得脸色惨淡,女生们却在欢呼。 “加油啊,张思睿,加油,你是最棒的!” 他们在沙滩上进行拓展训练,教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要和睿哥儿对打。 他早看出来这小子有功夫了,今儿个就要好好地切磋切磋。 这一切磋,就看出高下来了。 教官们学的都是杀人的功夫,出招那叫一个快狠准。睿哥儿也不差,他从小就练武功,从内到外那都是充满了力量。 教官要快,他就比他更快。教官耍狠,他就比他更狠。 最后那个准字,没人比他更准了,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想抓哪儿就抓哪儿,还专往教官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袭击,搞得教官都怕了他了。 “停停停!”教官连忙喊停,他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睿哥儿,终于低头说:“我输了,你厉害,你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 睿哥儿收起了架势,微笑说:“我师父,他是谁你就不用管了,还打不打?” “不打了不打了,你小子下手没轻没重,打得我身上老疼。” 教官揉着胳膊腿,龇开了牙,咧开了嘴,脸色老狰狞了,纯粹疼的。 他不知道睿哥儿已经留手了,要是他全力出击,连石头都能被他捏碎了,更不要说教官身上的骨头,保不保得住,那还两说呢。 女生们看到张思睿打败了教官,那更是激动得厉害。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他就是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个人。” 沙滩上的女生,都在偷偷摸摸地瞅着他,转过身去和同伴们说着悄悄话。 她们的同伴也都绯红着脸儿,眨着星星眼睛,满是崇拜地望着睿哥儿说:“哇,真的好帅,我就没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的人。” 开学没几天,睿哥儿就在女生们的眼里出了名。 他个子高,相貌俊,就连面无表情的时候,也透着一股矜贵气,跟他们学校里那些乳臭未干的男生完全不同,特别地男人。 她们偷偷地打量睿哥儿,就发现他往沙滩边上走来了,连忙嘀咕着说:“诶诶诶,他下来了,我们过去那边。” 这群女孩子,装作很不经意间走过去,都想引起睿哥儿的注意。 别以为女生们就只会矜持,这年头思想都放开了,年轻人崇尚恋爱自由,大学里头各种交笔友啊,联谊会啊,舞会啊,那是多得不得了,如果能在大学里找到一个对象,那更是再浪漫不过的事儿了。 女生们正是青春的年纪,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睿哥儿是整个学校里,最出色的那个男生呢? 她们撩头发的撩头发,捋衣摆的捋衣摆,有些心机深沉的,还装作在踢沙子,都想让睿哥儿看到她们最美的那一面。 可是这番动作,都像是做给瞎子看。 睿哥儿径自从她们身边经过,拿起地上的军帽和军水壶就离开了,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往她们身上扫一眼。 “啊?他就这么走了,没看到我们么?” 女生们失落地嘟喃着嘴,有个脾气不好的,还嘀咕着骂道:“呆头鹅,真不解风情。” 睿哥儿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军训过后,他每天都认真地去上课,空闲时间还要忙公司里的事儿,还要去找他师父练功,还要陪萌萌,哪有闲工夫去搭理那些女生,他就算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没想到这些女生,居然没有放弃,她们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了他的课表,经常在他下课放学之后制造偶遇。 这样的次数多了,连他班上的同学都观察出来了。 这不,下课铃刚刚响起,又有女生站在教室外面,等着堵睿哥儿。 教室里的男生看见了,不由得挤眉弄眼,揶揄地对着睿哥儿说:“阿睿,你快瞧瞧,她们都在看你。” 睿哥儿收起课本,他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只丢下一句话:“走了,去吃饭。” “喂,你没有看见吗?”他身后的男同学追着问,但是睿哥儿已经走远了。 几个男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有人酸溜溜地说:“真是怪人,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他竟然不鸟她们。” 要是搁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早跑上去讨好了。那些女生也真是的,只顾着张思睿,看不到他们么? 女生们还真看不见别人,她们的眼里,就只有一个张思睿。 从教室走到校门口的这一路,都有女生试图跟他搭讪来着,但是全部被他的冷脸,给吓了回来。 这下搞得女生们又是生气,又是不甘,她们都已经放下面子,给足了暗示,正常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做,没想到张思睿竟然还视而不见,这不是一般的瞎,这是心肝肺都瞎了。 让她们冲上去理论,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脸皮薄,只能气呼呼地瞪着睿哥儿,似要把他的背影瞪出洞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发现前面的睿哥儿,忽然停了下来,难道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准备搭理她们了么? 下一刻,女生们的心,哗哗地碎掉了。 她们看见校门口那里,出现了一个女生,年纪看着比她们还小,却喊得比她们谁都亲热。 “睿哥哥,我奶奶喊你回家吃饭,她今天做了……”萌萌的嘴里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跟着睿哥儿渐渐走出了校门,她后面说了啥,大伙儿都听不到了。 女生们嫉妒得心里发酸,那个女孩子究竟是谁呀,凭什么能让张思睿跟着她走? 她们冲动地跟上去,就看见了令人心碎的一幕。 只见张思睿隐隐地护在那个女生的左手边,笑得那叫一个春回大地,百花绽放啊,原来他可以这么温柔! 那个女生,她到底是谁呀她? 第260章 这个被女生们嫉妒的人, 当然就是萌萌了。睿哥儿去上了大学, 她也上高中了, 就在他们村里的桃源高中上课。 说到她之前中考啊, 冯老太还有些可惜呢。他们家萌萌考到了全市里第一, 市一中都想把她招过去读书, 她却不肯去。 冯老太劝她, 她还反过来劝着冯老太。 “奶奶,我去到市里面读书了,那家里谁来陪你啊?大哥二哥都去外地上大学, 你一个人在家里不寂寞么?不会想我么?” 冯老太被她这甜甜的嘴儿哄得,直接笑眯了眼。 她拧了拧萌萌的小脸说:“你要真去到市里读书,那奶奶就不开小卖部了, 奶奶也去市里, 陪着你读书。” 萌萌把身子扭得像麻花似的,赖在她奶奶的怀中说:“我不, 我就要留在村里陪奶奶, 让奶奶给我做好吃的, 每天都照顾我, 我最喜欢奶奶了。” 冯老太高兴的呀, 嘴巴都合不拢了, 她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禁不住点了点萌萌的嘴唇说:“你这张小嘴呀,尽会哄人。说实话, 奶奶也舍不得让你去市里, 桃源高中也挺不错,你两个哥都在那里考上了好大学,那你就留在村里吧。” 萌萌搞定了她奶,到了九月初,就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转了年她已经十五岁,身体像抽条儿似的长高了,跟她妈妈苏婉一样,是苗条的腰身,细长的腿儿,天鹅的颈子,凹凸的身形。 她从小营养补得足,那真的是前面的鼓,后面的翘,普普通通的校服穿在她身上,都挡不住那窈窕的曼妙身姿。 这样的萌萌走在校园里,大伙儿光看到她的背影,就被迷得不行。 等他们绕到了前面,看见了萌萌的容貌,那更是惊艳得两眼放光,灯泡都没那么亮。 瞧这个女孩儿,就跟那天仙一样美,她到底是谁呀? 周围的学生都四处打听起来,就有那村里的娃说:“嘿嘿,我们村里的冯雨萌,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有?” “嘶!”“哗!”大伙儿有一个算一个,都齐刷刷地惊呆了,原来这个漂亮的女孩儿,竟然是传说中那个很会画画的冯雨萌。 “敢情她长这么漂亮啊,老天爷对她也太好了吧,不光人长得好看,画画还那么好,我还听说她是咱们学校里第一呢。” 学生们都像看到偶像似的,那是见人就夸,高一一班的那个冯雨萌,肯定是他们学校里的校花没跑了,真真的好看。 萌萌的美貌,不光能震慑住那帮男生,就连他们班里的女生,也对着萌萌看愣了神。 四喜把手支棱在课桌上,看到了女同学们几乎要流口水的脸,就调皮地笑了起来。 她伸出手儿去,像流氓一样抚摸着萌萌的脸儿,滑溜溜的,就紧跟着赞叹起来。 “太美了萌萌,老天爷给了你这么美的脸,为啥还给了你这么白的皮肤?给了你这么白的皮肤,为啥还给了你这么黑的头发?” 她撩起了萌萌的一缕秀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嗯,还香香的,萌萌你擦了什么粉?” 萌萌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她拍开了四喜的手说:“没有啊,四喜,你别闹了。” 四喜瞅了瞅周围的人说:“嘻嘻,我的同桌是大美女,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呢,还不许我得意一下?” 确实有许多人羡慕她,能跟这么美的人儿坐在一块,那真的是吃饭都能多吃两碗,做梦都能多笑两声。 他们只恨没有早点儿来,让四喜抢走了这个同桌的位置。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们早早地来,萌萌的同桌,该是四喜还是四喜,这个位置她从小坐到大,没人能抢走它。 班主任及时地来到了教室中,打断了同学们的遐思。 “同学们好,欢迎来到桃源高中高一一班,开始你们高中的新生活,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刘永震。” 他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就转过身说:“你们能被分到一班,说明你们的成绩,在学校里都是排在前面的,希望你们忘掉过去的成绩,在未来的三年中,好好学习,争取在高考的时候,考出好成绩,考上好大学,给你们自己一个交代,也给家长一个交代。” 他潇洒地把粉笔丢进盒子里,就拍了拍手说:“好了,说这么多,下面我宣布一下班干部的名单,我叫到谁了,谁就站起来。” 刘永震拿起了班上的花名册,照着那上面的顺序就开始念:“冯雨萌,是哪一位?” “到,老师我在这儿。”萌萌立刻站起了身,那乖巧的模样,格外地讨人喜欢。 刘永震早就认识她了,他笑着说:“冯雨萌同学,是新生中的第一名,也是全市第一,她来当班长,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没~有。”大伙儿都起哄着说,新生们刚来上学,谁也不认识谁,唯一听说过的名字,就是冯雨萌了。 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见,就算有意见,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说出来。 “那好……”刘永震正准备宣布结果,没想到萌萌自己却不同意。 “刘老师,我不想当班长。” 刘永震惊讶地说:“为什么?冯雨萌同学,你为什么不想当班长?” 萌萌还能为啥呀,她每天要忙着学习,忙着画画,忙着练书法,空了还要忙着管理鱼群,巡视龙岭,和虎子圆仔小金它们玩。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哪有那么多空闲,去管班上的事儿? 她很抱歉地说:“刘老师,我课外的时间还要学习画画,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做好班上的工作,你还是请别人来当班长吧。” 她这么说,确实是合情合理的理由。任何人都知道她要练习画画,就连班主任刘永震,也不敢耽误了她,就只好压了压手掌,让萌萌坐下去了。 刘永震重新看了看名单,都没有找出了他心目中的班长人选,就这样沉默了片刻,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班长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是一个班级里,最重要的班干部。既然雨萌同学不想当班长,那你们就来推举,也可以自荐,最后看谁得到的票数最多,谁就来当班长,大家说好不好啊?” 这么刺激的事儿,大伙儿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从小到大的那些班长,都是老师指定的,哪有他们自己选举出来的呀,不由得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兴奋的是,人人都有机会,来当这个班长。 紧张的却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么多同学都看着呢,让他们去讲台上说“我要当班长”,多难为情啊。 刘永震在黑板上画出线来,把班干部的职位都写上去,就走到第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乐呵呵地说:“你们都别愣着啊,谁想好了要为同学们服务,就勇敢地站起来,让同学们投他一票。勇敢一点儿,都是上高中的人了,还害羞么?” 同学们哈哈大笑,可到底还是没有人站起来,一阵阵沉默过后,终于有一个女生怯怯地举起了手。 “老师,我想来竞选这个班长。” “好!”刘永震很欣赏地打量着这个清秀的女生,问她说:“你叫什么名儿?到讲台上去说,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这个女生,很明显做了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走到了讲台上,她拿起了粉笔,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我的名字叫陈美丽,陈是耳东陈,美丽就是那个美丽。” 听到下面传来了嘻嘻的笑声,陈美丽更加慌了,她使劲地咬了咬下唇,豁出去说:“我要当班长,请同学们支持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做好这个班长,为班集体服务。” 她刷刷地在黑板上,写下了“陈美丽”这个名字,就走下去了。 在她的后面,也有几个同学鼓起勇气上去竞选。但是由于陈美丽第一个出来,人还长得比较清秀,同学们都对她比较有好感,相当多的人都把票投给了她,就连萌萌也是这样。 萌萌不愿意当班长,却有人推举她来当文娱委员,而且不顾她的反对,居然高票当选了。 刘永震统计了票数之后就说:“冯雨萌同学,你擅长画画,这个文娱委员,就让你来当,应该不会影响到你吧?” 萌萌还能说什么,她也很无奈,这下没有了借口,只能答应了。 四喜自始至终,都没有要当班干部的意思,她只是为萌萌感到不值。 “萌萌你傻呀,有班长你不当,去当个文娱委员?那不就被班长管着了么?” 萌萌笑话她说:“一个小小的班长而已,哪里能管得了我?我看那个陈美丽,没那么大的官瘾吧?” 陈美丽嘛,出乎萌萌的意料,她的官瘾还真的挺大。 从小学到初中,她都是班长,就是中考的时候,有些发挥失常,居然差点儿就错失了班长,这让她怎么能忍受? 她不光要当班长,她还要在成绩上战胜冯雨萌,不允许任何人赢到她的头上。 萌萌还没有意识到,陈美丽已经把她惦记上了,她每天在学校里,都是专心地学习,除了偶尔出出黑板报,并不关心别的事儿。 就这样时光匆匆,转眼间月考就来了,萌萌依旧考到了第一名,而且还是全年级第一。 她的班主任刘永震高兴的呀,当堂就在讲台上表扬她说:“雨萌同学发挥出她一贯的好成绩,为我们班夺得了第一名,超出二班的第二名整整34分,真是好样的,让我们为冯雨萌同学鼓掌,向她学习。” 刘永震带头鼓掌,班上的同学也啪啪啪鼓起了掌,大伙儿看她的眼神,都特别地崇拜。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陈美丽。她鼓着掌,却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仔细一看,她的嘴角都是向下歪的,心里酸溜得很呐。 她这嫉妒的老毛病一发,就忍不住想给萌萌使一使绊子。 前一天,班主任给他们布置了一些数学作业,交代陈美丽第二天早上帮他收上去。 陈美丽在班里收作业,故意漏掉了萌萌。萌萌还以为她忘记了,主动交了上去。没想到陈美丽竟然把她的作业本藏了起来,就不交给老师。 结果就是刘永震改完了作业,在登记分数的时候,发现唯独没有萌萌的。 他倒不觉得是萌萌没写作业,只当她是忘记了或者怎么着,来到班里找她说:“雨萌同学,你是不是忘记把作业本带来了?老师刚刚改完了作业,没有你的。” 萌萌疑惑地说:“没有啊,我明明交给了……” 她看向陈美丽,没想到陈美丽竟然扭开了脸,这下萌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这个陈美丽搞的鬼。 她垂下眼皮,再次看向陈美丽的时候,已经开启了特意功能,就这么扫了一圈,她就发现了自己的作业本。 萌萌故意大声地说:“刘老师,我刚才已经把作业本交给了班长,但是有人告诉我,她把我的作业本,藏在了她课桌里面,我当时还以为是人家开玩笑的,就没有在意。” 刘永震当场皱起了眉,反问陈美丽说:“是么?陈美丽同学,你真的把冯雨萌的作业本藏起来了?” 陈美丽的脸刷地红了,她指着萌萌说:“她撒谎,她根本没有交作业。” 萌萌腾地站起来,迅速地逼近陈美丽的课桌,大声地说:“我到底有没有交,让我找一找不就知道了么?” 她推开想要阻止她的陈美丽,使劲拉过书桌,砰砰地把里面的课本扔过来,果然翻出了压在最下面的作业本。 萌萌举起这个本子,几乎要把它拍在陈美丽的脸上,质问她说:“你说我没有交,那这个是什么?为什么会被你压在课桌下?” 陈美丽像看见了鬼一样,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最后蠕动着嘴唇说:“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的反应算是快的,立即就拍着脑门说:“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我交作业的时候,不小心把冯雨萌的本子掉在地上,我当时还以为是我自己不要的本子,就随手塞了进去,没想到居然是冯雨萌同学的本子。老师,我真的是太粗心了,我当时急着去找你,也没有多想。” 她低着头,怯怯地用眼睛瞄了瞄刘永震,很惭愧地说:“刘老师,你不会怪我吧?” 刘永震不是很相信她的话,他心里对这个女学生有些失望,但事情这么小,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也没办法太过指责她。 刘永震就敲打她说:“陈美丽同学,你是当班长的人,事事都要为同学们着想,下次别再这么粗心了,你向冯雨萌同学道个歉吧。” 什么?还要她道歉? 陈美丽很不甘心,她的眼中迅速地闪过一道光,快得让人看不清,就低着头对着萌萌说:“冯雨萌同学,真是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大家都是同学,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萌萌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更何况这个陈美丽说的话,还阴阳怪气的,她更断定她是故意的了,又怎么能让她蒙混过关呢。 “知道是你不好,做事情粗心,就别急着诬赖别人,被我揭穿了,还不肯承认。这次是我的作业,下次会是什么呢?如果是同学们的班费,你是不是也会漏掉那么一点儿?” 陈美丽都快要装不下去了,她急急地说:“你胡说,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保证,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没有下次了。”萌萌断然地说。 她勾起唇角,学着陈美丽的话说:“大家都是同学,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我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儿,就怨你怪你,只希望你以后做事情,警醒一点儿。” 萌萌的一番话,把陈美丽训得像孙子似的,当场红着脸杵在那里,找不到台阶下,还是班主任让她坐回去,她才急急忙忙地坐下了。 而这个时候,萌萌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四喜的嘴巴张得有鸡蛋那么大,好半天了,才竖起大拇指说:“威武!” “萌萌你刚才真解气,就应该那么怼陈美丽,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嚣张。哦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她把你的作业本藏在哪儿的?” 萌萌抿着嘴,笑得很神秘,她凑到了四喜的耳朵边,压低了嗓音说:“我早就看见了,只是我故意不说,就等着打她的脸呢。” 四喜更加崇拜了,她夸张地说:“哇塞,萌萌你好厉害呀,谁也欺负不到你。” 四喜还真说对了,萌萌才不会任人欺负呢,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断然没有别人欺负她的道理,像陈美丽那种蹦跶的小丑,她压根没放在心上,转眼间就把她当空气一样忽视了。 但是陈美丽,她会这么甘心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被萌萌下了那么大的脸子,在全班同学的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心里算是把萌萌给记恨上了,两个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第261章 “萌萌, 后天是我比赛, 你要来看么?” 睿哥儿下课早, 他还像往常那样, 等在了萌萌的学校外面, 接她放学。 “是打篮球么?四喜可不可以也去看?”萌萌一听就有些兴趣, 还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小尾巴, 四喜姑娘。 睿哥儿很无奈,到哪儿都摆脱不了这个四喜,他只能点头说:“你们都可以来, 我给你们留两个最好的位置。” 睿哥儿对桃源大学,那是相当有规划。在他看来,桃源大学想要出名, 那么各种比赛的成绩, 就成了硬性指标。 他不仅招收了一批体育特长生,组织他们打篮球, 打排球, 打羽毛球, 还让他们去游泳, 去练习赛艇, 甚至练武术, 打算练好了,带他们去参加大学生运动会,争取拿个名次回来。 而他自己, 由于长得高, 身体又灵活,理所当然地加入了校篮球队,一有空就去训练。 这不,检验他们训练成果的时刻来了。 学校的体育馆里,两拨人马正在裁判的主持下,蓄势待发。 而在他们周边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对篮球感兴趣的男生们,更多的还是女生。 她们都穿着最最漂亮的裙子,打扮得花儿似的,手里举着亮闪闪的彩球,有些人还在矿泉水瓶中装满了沙子,哐哐哐地敲打起来。 “思睿思睿,精彩无限,傲视群雄,谁与争锋?” “思睿思睿,超越极限,奋勇当先,挑战第一!” “思睿思睿,龙腾虎跃,无与伦比,所向披靡!” 女生们喊完了口号,还疯狂地嚷嚷起来:“张思睿,加油!张思睿,加油!张思睿,加油!耶~” 萌萌带着她的小姐妹四喜来到了这里,都被这群狂热的姐姐们给惊呆了。 四喜听得耳朵痒痒,捂着嘴说:“萌萌,你看你家睿哥哥,多受欢迎啊。” 萌萌骄傲地说:“是啊,睿哥哥是最棒的!” 四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居然羞起了萌萌:“傻瓜,嘻嘻,咱们进去坐吧。” 睿哥儿早在萌萌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嘴角立马就扬了起来。 他等萌萌坐好了以后,就冲着她招了招手,瞬间赢来了一阵阵尖叫,萌萌的嗓音夹杂在里头,居然都听不清了。 睿哥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萌萌,这才安心地准备比赛。 他是蓝队的主力,穿着蓝色的4号球衣,一等裁判吹响了哨子,他就像一支离弦的箭,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把篮球给抢走了。 他一边控球,一边在赛场上左奔右突,速度快得让人看也看不清,只来得及看见那件蓝色的球衣,好像一抹蓝色的闪电,倏忽间已经到达了红队的防守阵上。 那红队的人完全傻眼了,他们想要去拦住他,可根本拦不住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睿哥儿,举着篮球,高高地起跳,嗖地一声投进了他们的篮筐里。 “好球!” 观看比赛的男生们,立刻嚷嚷起来,有那懂行的人还说:“这是三分球啊,都没有沾到一点儿边。” 果然,那下方统计分数的人,就给蓝队翻了个3分。 睿哥儿进球了,这周围给他加油助威的女生们,更是尖叫得厉害,声音大得就要把天花板给震下来了。 萌萌也被这气氛感染到,激动地大喊:“睿哥哥,加油啊,睿哥哥!” 她这声音穿破空气的阻碍,传到了睿哥儿的耳朵里,是那么的悦耳。他张扬地笑了起来,越发打出了精神。 接下来,大伙儿只看见他,一会儿奔到了这边,一会儿跑到了那边,让红队防不胜防,篮球是一个个地进,分数也是两分三分那样地加。 怎么办?他们红队还是零鸭蛋呢,也太丢脸了。 那红队的队长一看这情况不好,立刻就交代队员们说:“堵死他,下死力气堵住他,不能再让他进球了。” 他们继续奔跑在篮球场上,几个球员就专门找准了睿哥儿进攻的方向,出其不意地堵在了前面。 这个想去抱他的腰,被他机灵地躲开了。那个想去拦住他的球,睿哥儿身子一矮,就从他的胳膊底下溜过去。 旁边的人一看不好,阴险地使出了拦路腿,没想到睿哥儿弹跳起来,径自往那红队的篮框底下飞奔过去。 守篮的人心想这样不行啊,情急之中,他发挥出了超常的爆发力,居然腾空而起,双手像巨猿一样拦过来,就准备要将睿哥儿手里的篮球给拍下。 睿哥儿人在半空中,双腿还蜷缩着,正是不好动弹的时候。 眼看这颗球,就要被红队的人拍走了,他大吼一声,腿下发力,竟然凌空奔跑了好几步,整个人高高地越过篮框,深深地把整颗球塞进了篮框里! 直到那颗球,砰砰砰地掉到了地上,他还挂在那儿。 “哇靠,空中飞人呐,他是怎么做到的?!”男生们尖叫得嗓子都变了声。 那群女生,那更是发疯一样地嚷嚷:“思睿思睿,完美无限,谁与争锋?思睿必胜!思睿思睿,横扫千军,创造奇迹,绝对无敌!思睿,加油!思睿,加油!” 萌萌等她们叫嚷完,才气沉丹田地大吼了一声:“睿哥哥,你是最棒的,啊啊啊啊啊!” 睿哥儿听到了这声破音的尖叫,那眼神简直就像是赢得了全世界那样的闪亮。 只见他朝头顶上扔出了篮球,用一条胳膊接住,顺着腰身滑落下来,然后他矮下身子的同时旋转,做了个极其帅气的动作,接住了那颗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全场的女生们,突然发出了失去理智那样的叫唤,声音都要刺破耳膜了。 赛场的男生们,就看张思睿很不爽,尤其是那红队的人。 他们累死累活地打比赛,虽然没有投进去多少个,可也是有苦劳的,居然没有获得哪怕一声的喝彩,全被这个嚣张的张思睿给抢走了,这让他们怎么能甘心呢? 哼!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他,就连那个新来的最漂亮的女生,也在为张思睿加油喝彩,凭什么好处都被他一个人占去了? 红队的队长擦了一把汗,突然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这球不打了不打了,谁爱耍帅谁打去,老子不打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球馆,好像针尖落地那样的宁静,睿哥儿瞳仁紧缩,声音也发紧。 “是谁给你胆子,让你打到一半就不打了?你就是这样对待比赛的?技不如人,就耍脾气,简直丢尽了你们球队的脸!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打球!” 他迅速地逼近了红队的队长,声音如同洪钟那样的响亮:“你告诉我,你,还,打,不,打,了?!!!” “不打了,老子就是不打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红队的队长像发疯的公牛,一瞬间把上衣脱了下来,揉成一团摔到了睿哥儿的脚下,也学他那样吼。 “你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农村人,仗着自己长得帅,以为能像小白脸那样勾搭女生。我告诉你,得罪了我,我让你在学校里吃不了兜着走!” 睿哥儿呵呵地笑了,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说:“你要怎样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倒想听听。” 他不想搞特殊,在学校里从来没有公开过身份,就连他班上的同学,也都以为他是这附近农村里的人,他真实的家底,他们压根就不知。 现在这瘪三居然威胁他,说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呵呵,他倒要好好地听听,是谁给了他胆子。 睿哥儿作势掏了掏耳朵,催促说:“你倒是说啊,你要怎样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啊?” 红队的队长,被他逼到脸红脖子粗,他身边的那些队员,也都愤怒到了极点,把他当成仇人那样地对待。 他不管不顾地嚷嚷起来:“老子是学校花钱请来的,老子不干了,看你还干不干得下去?” 睿哥儿很受不了地捂住心口说:“是吗?我好怕啊。” 那红队的队长以为他们赢了,立即阴阴地笑起来,眯着眼睛说:“让你现,让你捞功劳,让你耍帅,让你把老子的女人都抢走了,现在知道怕了吧?” 他张开双腿,指了指胯.下说:“从老子裤.裆底下钻过去,老子就原谅你,要不然,哼哼!” 睿哥儿紧紧地锁住眉,下颌骨狠狠地动了起来,这瘪三的做派,倒是超乎他的想象,如果这都能忍,那他就成圣人了。 他举起手,正打算狠狠地教训这些人,没想到一个人影,忽然从旁边冲过来。 萌萌挡在了他前面,气愤地对着红队的队长说:“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你们学校的董事!这间学校就是他开的,你现在还想让他钻过去吗?” “萌萌!”睿哥儿又是窝心又是感动,但他不能让萌萌保护他,而是应该由他来保护萌萌。 他顺势就把萌萌抱住了,护在自己的身后说:“你跟他们说这些干什么,我花那么多钱,不是让你不高兴的。” 这个惊天巨雷,就好像核.弹一样,瞬间在所有人的心目中炸开了,只留下嗡嗡嗡的响声,还在他们的耳畔微微地响。 红队的人最先变了脸色,他们就像傻了那般,木愣愣地瞪着睿哥儿,两颗眼珠子都要从眶里掉下来了。 眼前的这个人,张思睿,他,竟然是他们学校的董事! 也就是说,他们拿到的奖学金,都是从他手上流出来的。老天爷呀,他们竟然得罪了这么个人,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董事,我亲眼看见你在食堂里吃饭,还去寝室里睡觉。你要是董事,你会和我们一样吗?” 红队的队长嚷嚷开来,还冲着观众场上喊:“他根本就是骗人的,大家不要被他骗了,他是个骗子!” “啪!”睿哥儿一拳打到了他脸上,紧接着又是一拳,直接把他整个人打得往后面甩去,像破布袋子那样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然后他面无表情,却又显出无比的威严。 “学校请你们来,是让你们安安分分地训练,安安分分地去比赛。没想到你们技术不行,还妒忌别人,屁大点儿的打击,你们就承受不了了,还耍狠不干了。” 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嗓门说:“谁怕谁呀?我还真就告诉你们,我是这学校的董事,这学校就是我家开的,你们拿到手的钱,也是我家发的。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说。反倒是你们,下三滥的玩意儿,输不起比赛也输不起人,还搞出那么多烂招儿!” 他的话,把所有人都说得鸦雀无声。 蓝队的人,最先感受到兴奋,这个天天和他们在一起训练的好兄弟,竟然是学校的董事,老天,他瞒得好死啊。 任谁也没有想到,董事就隐藏在他们的身边,跟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打球,是那么的平易近人,再没有比这个更加好相处的人了。 睿哥儿寝室里的室友,那更是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他们以前只当他住得近,所以才每天中午回去休息一会儿,现在想来,人家压根不缺睡觉的地方,只是顾忌到他们这帮兄弟,才勉强自己蜗居在寝室里,太感人了,好兄弟啊! 场上的男生们,心里也是又嫉妒又羡慕。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怎么能把资源,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就算他们不愿意说出口,也不得不承认,张思睿他确实长得帅,个子比他们高,体格还比他们好,就连打篮球,也比他们出色一百倍。这个人,他还成绩好,受到了教授们的喜欢,女生们也都青睐他。 现在他居然还要告诉他们,他是这学校的董事,他家里是多么多么的有钱。老天啊老天,你不带这么偏心的,什么样的好处,都被他一个人占尽了。 男生们的心里,酸到像喝了醋一样。 女生们就不同了,那必须是欢欣鼓舞啊,这证明她们眼光好,张思睿他不仅又高又帅,他还很有钱,这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白马王子,如意郎君! 瞬间这些女生们,都爆发出了惊人的赞叹,她们看着睿哥儿的眼神,就好像狼一样,还盯紧了他身后的萌萌,那个女孩子,她究竟是谁? 萌萌也注意到了她们的目光,实在是太刺眼了,让她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睿哥儿误以为她被吓到了,心里更是越发痛恨起了红队的队员。这些人,不教训那是不行的了。 他冷冷地盯着他们,直到把他们看得脸色惨白,额头冒汗,两腿战战兢兢地发抖,才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带着萌萌走了。 睿哥儿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吗? 当然不可能。 他立刻就找来学校的领导们开会,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们,然后说:“这些人是不能留的了,像社会渣滓,将来出去了,也会败坏我们学校的名声。” 校长揣摩着他的意思,猜测着说:“阿睿,你是说,要把他们开除?” “嗯,开除是必须的。” 他微微地颌首,没有什么表情地说:“我招他们来,是让他们学习训练的,可有些人,辜负了我的期望,他们在学校里,不是泡妞就是花痴,看来这个纪律呀,有必要肃清了。吕校长,你怎么看?” 吕校长他额头上的冷汗,簌簌地下,听睿哥儿话里的意思,不仅是男生们不好,就连女生们也有不好,花痴不就是形容女生的么? 吕校长悄悄地打量了一眼睿哥儿,似乎有些明白了女生们的心思,但是那又怎么样,他这个校长,如果还想继续做下去,就不能不管。 吕校长掏出了手帕,擦了擦汗说:“阿睿,我明白你的意思,学校里的风气,是该管一管了。” 他开动脑筋,马上就想出了好主意:“我这就回去叫老师们严查纪律,该点名的点名,该查寝的查寝,谁敢在校园里头卿卿我我,我们就要做那打人的棒,把他们打散了,绝对不能让极个别害群之马,败坏了我们学校的声誉。” 睿哥儿听到了这最后一句,忍不住笑起来说:“没那么严重,学生们谈恋爱,那不是很正常的么?我们别去棒打鸳鸯。” 他正了正脸色说:“谁要是敢破坏纪律,就让他写检讨,扣他的奖学金,看他还敢不敢了。” 睿哥儿说得杀气腾腾,他对学校可是寄予了厚望,绝对不允许被人破坏了风气。 这件事儿的结果就是,学校里从上到下,都严查起了纪律,抓到了就让写检讨,扣奖学金。 不仅如此,校领导还给学生们,增加了早自习和晚自习,课堂上还时不时要突击考试,就连每个月的月底,都要小考。让学生们都哀嚎着说,这比高三还要难受。 形式比人强,他们只能乖乖地做鹌鹑,要想考试不拿零鸭蛋,就只能见天儿去图书馆里占位置,得用功啊,高额的奖学金,不是那么好拿的。 第262章 “萌萌。”四喜今天来到学校, 就和萌萌分享了一个大八卦:“村里人都在说, 有人去桃源大学拍电视剧。” 不料萌萌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她翘起下巴说:“我早就知道了, 那电视剧还是睿哥哥投资拍摄的, 说是为了宣传桃源大学。” 四喜非常吃惊, 她扒着萌萌的手臂追问:“那些演员你见过没有?他们长得好不好看?” 萌萌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都没看见。” 四喜心里好奇得要命,就撺掇起她来:“好萌萌,你陪我去瞧瞧呗,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演员长什么样儿。” 萌萌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于是她答应说:“好,等中午咱们吃完饭, 就过去看看。” 四喜等啊等, 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她回到家里吃完了午饭, 就忙不迭地去找萌萌, 没想到睿哥儿也在。 “萌萌说你们想去看明星?”睿哥儿试图打消她们的念头说:“明星没啥特别的, 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跟普通人一样。” 他说完这句话, 发现两个女孩子都很不乐意, 只好退一步说:“你们非要看,也不用亲自去,我让他们过来就行了。” 他花钱请人来拍戏, 不过是为了宣传桃源大学。只要这部戏能火, 桃源大学就出名了,至于那些演员,在他眼里就是甲乙丙丁,没啥好稀奇的。 萌萌才不肯听他的,让那些明星亲自过来见面,那还有啥意思? 她很坚持地说:“不啊,我们就想看看明星是怎么拍戏的,听说很好玩。” 四喜在旁边嘻嘻地笑,她像一只偷吃到大米的小老鼠,别提有多窃喜了,算准了睿哥儿拿萌萌没有办法。 睿哥儿他确实没有办法,他宠溺地看着萌萌,认输说:“行吧,我带你们去。” 他私心里认为,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不愿意让萌萌接触到那里面的人。但是现在萌萌非要去,他也只能跟在后面保驾护航了。 三个人骑上了自行车,十几分钟之后,就来到了桃源大学。 在这深秋的季节里,桃源大学的风光也比以前更美了。 两边山坡上的树林,就好像打翻了调色盘,泼染上了深浅不一的彩色,校园里还开满了各种鲜花儿,天气不冷不热的刚刚好,就连阳光都晒得人格外舒坦。 萌萌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剧组,因为那里围满了人,简直是里三圈外三圈,热闹极了。 即便有睿哥儿走在前面替她们开路,萌萌和四喜也是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人太多,睿哥儿担心有人挤到萌萌,还特意站在她的身后,保护着她。 萌萌就站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好奇地望着剧组。 只见那里头乱糟糟的,有人拉着绳子隔开他们,有人负责打灯光,也有举着反光板的,还有一些像化妆师之类的人,也聚集在周围。 一个导演模样的中年男人,他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束。 他站在摄像机的前面,正咋咋呼呼地对着男女演员们训起了话。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跑起来的时候要眼中带泪,脸上要有不舍和挣扎,不是让你端着一张僵尸脸,你是面瘫吗?” 那个导演把女演员训得像孙子似的,又转过去对着男演员咆哮。 “还有你,你是智障吗?我是让你跑起来,没让你走过去,人都跑远了你才追,你是不是以为摄像机长腿了?” 他噼里啪啦地把戏给他们讲完,像是气得不轻,挥舞着手掌嚷嚷着:“再来一次,都长点儿心吧,别让我再喊卡了。” 也许是导演的话起到了作用,那场上的演员们都端正了态度,终于演得像模像样的了。 那个导演始终站在摄像机的后面,紧紧地盯住镜头,最后他大声地喊了一句:“这条过了。”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场上的演员们立刻松懈下来,一群工作人员顿时呼啦啦地围上去,补妆的补妆,调整衣服的调整衣服,还有人给他们送水喝。 那个导演也走到了一旁,他坐在道具箱上,拿起了保温水壶,仰起脖子喝了一口水。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瞥见了正站在前面看热闹的萌萌,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就指着她,问那身旁的副导演说:“那小姑娘是谁呀?长得真有灵性,应该让她来当这部戏的女主角。” 副导演也看向了萌萌,不得不承认,他家导演的眼光真是毒辣,那姑娘长得实在太漂亮了,美得好像会放光,那么多人站在那里,就只显出一个她来。 他猜测说:“应该是这学校里的学生,是个好苗子,她要是能来演戏,就没那谁谁谁什么事儿了。不过阿超,我们这部戏都拍这么多个镜头了,你真要换女主啊?” 导演何超没有说话,他越看萌萌,越觉得这个小姑娘资质上佳,他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女明星有她这么漂亮。 如果说他刚才只是说说而已,现在却有几分当真了,就算不能拿来当这部戏的女主角,他也很乐意当这个引路人。 何超麻溜地起身,把水壶扔给了副导演,自己就朝萌萌走过去,离得越近,他就越看清楚了这个姑娘的美貌。 这样的好苗子,应该好好培养啊,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他起了爱才之心,就笑得特别和善地说:“姑娘,我是这部戏的导演何超,我觉得你条件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拍戏啊?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儿?” “我?”萌萌很意外地指着自己,她下意识去看她身后的睿哥儿。 睿哥儿觉得这导演真是多事,而且还眼瞎,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他居然没有看见。 何超也顺着萌萌的视线看过去,立刻发现了睿哥儿,他没想到投资人会出现在这里,来不及多想,脸上就先充斥着笑意说:“哎呀,是张老板来了,欢迎欢迎,你过来探班吗?” 睿哥儿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他扯起前面的绳子,拉着萌萌走进了场地里,这才淡淡地说:“何导,我不是来探班的,我带我妹妹过来看你们拍戏。” 在他拉着萌萌走进来的时候,何导演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超级大美人肯定和张老板关系匪浅,却没想到,居然是他妹妹。 他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啊,张老板家的妹妹,又怎么可能踏进娱乐圈去拍戏呢?有钱人家,肯定不会让家中的女孩儿去抛头露面。 何超是人精了,立刻改口说:“幸会幸会,原来是张老板的妹妹,怪不得呢,你们兄妹两个长得真像,瞧我这眼睛,张老板的妹妹自然是不用来拍戏的,哈哈哈……” 他的笑渐渐变成了干笑,因为他发现张老板根本就没有笑,难道他又说错话了? 睿哥儿当然不会笑了,他心里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何导演的这通马屁,算是拍在了马腿上。 只有萌萌忍不住笑出了声:“何导演你真有意思,我和睿哥哥又不是亲兄妹,怎么会长得像。” 何导演这下尴尬了,看这张老板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搞不好就得罪了这个投资人,怎么办? 他马屁都拍出去了,自然不好改口,只能厚着脸皮说:“哈哈哈,人家都说只有丑的人,才丑得各不相同,好看的人,总有那么点儿相似。不说熟人之间了,就连夫妻,都有长得很像的。” 他抬头瞅了瞅睿哥儿,又瞅了瞅萌萌,继续打着哈哈说:“我这么一看,你们俩还真有那么点儿像,这就是缘分呐。” 睿哥儿明知他在胡扯,还是被他的话给取悦了,终于肯赏脸,给出了一个笑容说:“何导演,你们继续拍戏吧,我和我妹妹,就不打扰你们了。” “不会不会,欢迎张老板随时过来。”何导演连忙跟上去送别,对于剧组的大财神,他可得给人家伺候好了,幸亏刚才没有得罪他。 他返回到剧组里,副导演立刻凑过来,说起了悄悄话:“那美女跟张老板是什么关系?嘿嘿嘿,不是亲妹妹,难道是……” 何超突然打断他说:“我看张老板不是一般人,那个女孩儿也不是一般人,别管人家是什么关系了,反正我们别乱说话。” 他走出去,吆喝着让演员们各就各位。 站在那摄像机的后头,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主角,何超不由得自言自语说:“这人的命就是不一样,人家大美女,才是真正的女主角呐。” 这些个剧组来拍戏,并没有给萌萌造成什么波澜。她去看过一回,就没有了兴趣,让她去拍戏,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还对四喜说:“电视剧都是骗人的,播出来那么好看,现场却那么乱,那些演员还要挨骂,真是不容易。” 四喜也没有了好奇心,尤其是在今后的日子里,在桃源村中经常能看见剧组的人,有些演员还跑到她家的饭店里去吃饭,四喜见得多了,也就没觉得有啥好稀奇的了。 萌萌的小日子还在继续,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在,大娃二娃都去外地上大学了,有时候冯老太做了啥好吃的东西,数量太多,就会让萌萌拿些去给老张家。 萌萌今天就拎着一篮野菜鸡肉饺,去到了老张家,却看见睿哥儿在堂屋里摆弄着机器。 “睿哥哥,你在做什么?”萌萌好奇地问,眼睛还往那堆机器上瞅了瞅。 睿哥儿在她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站起了身,他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手说:“是我托人买回来的新电脑,正在组装。” 前几年小霸王刚刚出来,他就在玩了,不知道拆坏过多少台小霸王。后来渐渐不满足于山寨机,就托人从国外带,把那些电脑拆了装,装了拆,不停地在捣鼓着什么,萌萌看也看不懂。 她把篮子放在餐桌上,从里面拿出那盘饺子说:“我奶奶做多了饺子,听我说你在家,就让我拿过来给你吃,你家里人呢?” “都去上班了,我奶奶去城里买东西,你先等一下,我去洗个手。” 睿哥儿走出去外面洗手,很快又走了回来,坐在餐桌边上吃饺子,他咬了一口忽然想起来,就把饺子吞下去说:“下星期三我们学校有讲座,是关于书画的,请了很多国内的大师。” “都有谁啊?”萌萌很感兴趣。 睿哥儿就等着她问呢,这个讲座是他专门为萌萌准备的,他们学校的艺术系,只不过是沾了萌萌的光而已。 他随口说出了几个名字,都是国内非常有名的画家和书法家,然后他叮嘱萌萌说:“我请他们来讲学半个月,你到时候可以跟他们请教。” 这几个人的名字,萌萌当然都听说过,有两个还是她上次获奖的评委呢,她立刻反应过来说:“他们跟我师父熟,我师父应该知道吧?” 果然,睿哥儿就点头了,“对,常教授知道他们要来,有好几个还是他亲自邀请过来的,昨天才确定了行程,他可能还没来得及跟你讲。” 常怀德如今发挥余热了,他被睿哥儿返聘到学校里去当教授,不是教他以前擅长的那些,而是教授书法和绘画,倍受到学生们的推崇。 他那些书画界的老朋友,听说他在这里当教授,都对桃源大学感到非常好奇。 他们也听说过这所学校,如今到处都能看到它的广告,还听说去了好多个外国留学生。这么有能耐的桃源大学,竟然好像凭空冒出来似的,他们能不好奇么。 所以,常怀德刚邀请他们,他们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过来讲学还是其次,主要是想来看一看桃源大学,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神。 寒冬腊月里,大师们从北京坐飞机出发,又坐大巴车来到了桃源村,刚走出车门,他们就感觉到一阵阵温暖。 这儿的气温,可比北京暖和多了,这些奋斗在书画界一辈子的老人家,立马就感受到了海边渔村的温暖和舒适。 再看这村里的风景,哇呀,要山有山,要水有水。那山势,那水情,还有那美丽的村庄,处处都是风景如画。 大伙儿全都惊奇起来,尤其是在看到前来迎接他们的常怀德,对方那身体,可比他们硬朗多了,连脸上的皱纹都比他们少了许多。 “老常啊,怪不得你不愿意回京呢,住在这里真是享受。” 常怀德一一看过老朋友们,笑呵呵地说:“当然了,我找了一辈子,就只找到这么一处桃源,你们要是想,也可以跟我在村子里住下。” “好好好,你住在哪儿,我们就去你家。” 大师们都很高兴,直接跟着常怀德走进了村里。这儿的风景这么美,他们的心中已经充满了灵感,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老朋友切磋切磋。 常怀德一边走,还一边对着他们介绍:“哦对了,这是我家徒儿,冯雨萌,你们应该都认识吧?” “认识认识,我们协会里最小的会员嘛,名师出高徒啊。”大师们哈哈大笑,越走越远了。 被他们落在后面的学生干部,就有些傻眼了,这些大师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他们大学都已经准备好了住的地方。 这几个学生干部正准备跟上去,却被他们学校的领导阻止了。 “没事儿,他们住在常教授家里也是一样,搞艺术的人,总有些怪脾气,我们回去吧。” 既然学校领导都这么说了,这些学生干部也就乐得轻松,他们往回走,还有人好奇地问:“老师,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呀?我怎么听见她好像叫冯雨萌?” “你没有听错,”那个领导回头指着山下的桃源村说:“冯雨萌就是这里的人,她十四岁就拿到了世界绘画比赛的冠军,现在已经是中国书画家协会的会员了,是里头年纪最小的画家,将来的前途啊,不可限量。” 那几个学生干部听完他的话以后,全都惊住了,刚才那个女孩子,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冯雨萌! 他们平时都待在学校里,虽然听说附近出了个很有名的画家,可从来也没有亲眼看见过冯雨萌本人。 现在传说终于和真人对上号了,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冯雨萌,就是经常去他们学校的那个女孩子! 第263章 大师们第二天就在学校里讲起了学, 书画艺术嘛, 看重的是实践, 所以大师们讲完了理论, 就现场摆出了家伙什, 准备示范给学生们看。 这本来没萌萌什么事儿, 但常怀德为了让她方便偷师, 就让她跟在旁边,给大师们打打下手,像磨墨啊、调色这些, 就都是她的活儿,俨然已经是大师们的小助理。 睿哥儿也在现场,他坐在台底下, 看着台上忙碌的萌萌, 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那些艺术系的女生们,早早地就注意到了睿哥儿, 看到他盯着台上那个女孩子猛瞧, 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心里不由得酸溜上了。 尤其是艺术系的系花, 她好几次都明里暗里地向睿哥儿示好, 没想到睿哥儿竟像眼睛瞎了似的, 把她当成了空气,她心里就很不岔。 系花憋不住气了,忍不住和身边的人说:“那个女的到底是谁?我记得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凭什么让她来?” 她的同伴用力地点头说:“就是, 我好几次都看到她从学校外面进来,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 “是吧?”系花气歪了鼻子,带着满满的恶意说:“这个女的肯定是看中张思睿家里有钱,都追到学校来了,真不要脸。” 别以为她不知道,张思睿可是他们学校的董事,家里还开了好几家企业,钱多得花也花不完,竟然会被那个女的迷住了,让她怎么能甘心呢? 她越想越是嫉妒,连脸都扭曲了,恨恨地骂了一句:“呸,骚狐狸精!” 坐在她前面的女学生终于忍不住了,她早看这个系花不顺眼,就猛地转过身去,嘲讽地说:“打量着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呢,那个女孩子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冯雨萌,听说过没有?” 她看到系花刷地白了脸,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更加得意地说:“我们国内唯一一个获得过联合国大奖的画家,就是她。想不到吧?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真是笑死个人。” 系花已经被她这句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有心想要反驳,却发现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就算她再怎么自大,也否认不了她和冯雨萌之间的距离,就像天和地那么大。 坐在她周围的那些学生,都已经惊得呆住了。 天呐,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竟然就是冯雨萌!是那个在十四岁的时候,就拿到了世界绘画比赛第一名的冯雨萌!他们最崇拜的人,冯雨萌! 好半天了,才有个男生磕磕碰碰地说:“你你没开玩笑吧?她真的是冯雨萌?” “当然是她。”那个女生振振有词地说:“昨天副校长亲口说的,我还听见常教授喊她叫徒弟,那些大师也都对她特别好。不相信?你们可以到村子里面问啊。” 她昨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像他们这么震惊,后来就跑到村子里去打听了,还亲眼看见了冯雨萌那张画,还有她的三座大奖杯。 同学们看到她这样子,再也没有了怀疑。他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台上的冯雨萌。那震惊的模样,就好像看见了偶像,真的是太震撼,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一直以来最崇拜的人,原来经常在他们身边出现啊,而他们竟然不认识,还处处诋毁她。现在看来,不是张思睿瞎了眼,而是他们自个儿瞎了眼。 这个女生别提有多得意了,她分享着第一手信息说:“我刚开始也不知道,后来跑去村里看了,你们还真别说,人家冯雨萌的画就是有灵气,跟她那人一样。” 同学们听了之后都特别向往,恨不得讲座结束就跑到村子里面看,而现在嘛,他们都用惊喜的眼神望着萌萌,那就跟看偶像一样。 萌萌也感觉到了,好在她见惯了大场面,并不因为这一点点目光就感到困扰,依旧该干嘛干嘛,让底下的人更加钦佩她了。 瞧人家冯雨萌,这就是有大将之风啊,站在那么多大师级的人身边,也丝毫不怵。这要是搁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早就慌乱了,断没有冯雨萌那样的淡定。 萌萌就觉得很奇怪,等讲座讲完了,她还问睿哥儿说:“刚才讲课,那些学生为啥老看着我呀?” 睿哥儿当然知道原因,却并不打算告诉她,而是开起了玩笑说:“他们觉得你好看,不看你看谁呀?” 他都有些后悔让萌萌上去了,她本就长得美极了,还和那么多老头子对比,大家伙儿当然更愿意看她了,让睿哥儿都忍不住有些吃醋。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很自豪,因为萌萌是如此优秀,才会有那么多人都仰望她,他也不能落后了。 睿哥儿回到家里,就继续捣鼓起自己的计算机,还经常去找老师们探讨,天天忙忙碌碌的,不知道他在干啥。 而萌萌也有了新的事情可以做,那么多大师住在她师父家里,她得空了就去向他们请教,不管是画画还是书法,都比以前更加进步了。 这一天早上,大师们跟着常怀德爬上了龙岭的最高峰,站在上面摆起了架势,现场挥洒着画笔,各自画着画。 萌萌也在里面,她观察着龙岭的群峰,它们高高地矗立在云海之上,吞云吐雾,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仙人遨游在其中。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山间的空气,再睁开的时候,那双明媚的眼儿闪动着灵光,已经心中有谱了。 她也来到了画板后面,提笔沾上墨水,就开始挥就。 空蒙的山,缥缈的雾,奇峻的怪松,遨游在云海中的仙鹤,站在山顶上长啸的仙人,都在她的笔下渐次地出现,是那样的灵气逼人,仙风飘飘。 “画得好。”留着长胡子的白大师,不知从何时起,就站在了萌萌的身后。 他亲眼看见这小友绘画,不由得竖了竖大拇指,招呼起其他人说:“你们都过来看呐,萌萌这丹青意境,可不像她这个年纪会有的,多么恬淡清雅,生生造出了一个仙境,妙啊,妙。” 他抚着长须,不住地夸赞,其他人也跟他差不多。 瘦得像竹竿似的林大师,也夸她说:“萌萌你这画,可以单独成一派了,神妙绝伦,有独到的地方。” 另外的几个大师,也纷纷夸起了她:“是啊,老常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常怀德听着大伙儿的赞美,笑得无比骄傲,别人夸他的徒弟,不就是在夸他自己么,他就是很得意怎么了。 萌萌被这连番的夸赞,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红着脸儿说:“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这张画就是随便画的,老师们再夸我,我可要骄傲了。” 白大师哈哈大笑说:“萌萌你是该骄傲,我画画六十多年,也教过几个徒弟,从来没见过哪一个年轻人,像你这么有天分。风格还是其次,主要你这随意自如的境界,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个萌萌倒是承认,她微笑着说:“我自小住在这山里,龙岭对我来说,就好像我家的后院那么熟悉,几乎不用看,我都能把它画出来。” 白大师更加惊奇了,他赞叹地说:“啧啧啧,这就是眼里无画,心中有画。我看呐,你再多画几张,说不定就能成一个画派了,叫什么,就叫龙岭画派,哈哈哈……” “好一个龙岭画派。”林大师眼前发亮,他微微激动地说:“古有黄山画派,今有龙岭画派,我看这龙岭的景色,不输给黄山。” 他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悬崖边上,望着远处的茫茫群山说:“山外有山,云外有云,天生的水墨画。找个时间我也要在这里住一住,好好地琢磨琢磨。” 一直没有说话的詹大师,此时也开口说:“萌萌,我看了你之前的习作,你有没有想过办一个画展?” “画展?”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萌萌可从来没有肖想过,她吃惊地说:“我也可以么?” 詹大师哂笑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今年才十五岁,如果能成功举办一场画展,在我们书画界来说,也是一桩美事。” 国内的书画界,很久没有这般扬眉吐气过了,而这一切,都是从萌萌拿奖开始。 詹大师发现她还有些犹豫,就鼓励她说:“有我们这些老头子给你站台,你怕什么?老常,你这个徒弟不行哟,胆儿也太小了。” 萌萌一听就着急了,说她自己可以,但不能说她师父。她做人家徒弟,绝对不能让她师父丢脸。 “谁说我胆小了?我这不是谦虚么?既然老师们都觉得我行,那我不行也得行。” 她骄傲地挺起胸脯说:“不就是一场展览么?有老师们给我撑腰,我有什么好怕的?” 大师们眼看激将法成功了,顿时都齐刷刷笑了起来。 詹大师笑得尤其大声,他像一只老狐狸,挤眉弄眼地说:“哈哈哈,老常,你这个徒弟真是逗趣,你去哪儿找到这么宝儿的徒弟?” 常怀德高高昂着头,再没人比他更加自豪了,他倍儿神气地说:“你们羡慕吧?都没有你们的份儿。” 大师们说实话,还真的有些羡慕起常怀德,瞧他在这村子里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天天能看见这么美的风景,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吃到那么美味的食物,还有一个机灵俏皮的徒弟伺候着,这样的日子,真的神仙也不换呐,他们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在大师们的支持下,萌萌的画展很顺利地,就在桃源大学里举办了。开幕的第一天,桃源大学的学生们就先去看了。 萌萌这些年,着实画了不少画,这是第一次面向公众开放,可以想见他们的惊艳和震动了。 以前他们只听说过冯雨萌的名气,却没多少个人看见过她的作品。如果说他们之前还有人以为,冯雨萌是走了狗屎运,才拿到那么大的奖项,现在他们看完了画展,就再也兴不起这样的心思。 开什么玩笑,就算再不懂画的人,也能看出那些画,全都画得精妙无比。 不是那技法很精,而是那画的意境和风格,是那样的疏朗和开阔。有时候雄浑,有时候飘逸,有时候凝实厚重,有时候却虚无缥缈,但不管是哪一种,那画里头都像是有无数种意味,等待着人们去发现。 “太厉害了,这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么?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艺术系的学生们震撼最深,他们望着会场上冯雨萌的照片,纷纷震惊于她的美貌。 “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一个人怎么能又美又有才华,分一点儿出来给别人也好啊。” 他们也只能说说牢骚话了,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内行人,断不会自不量力地去和冯雨萌比较,都比不上了,还比什么,比来比去只会让他们怀疑人生。 别的学生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们只会对冯雨萌的才华感到惊艳,再发现她长得很美之后,那就更加钦佩起来。 这不,有人就说了:“她长那么美,已经是赢在起跑线上了,居然还那么努力,这种人不优秀就没天理了,怪不得有那么大名气呢,佩服。” 四喜在会场上溜达完一圈,就喜气洋洋地去找萌萌,倍儿光荣地说:“萌萌,大伙儿都在夸你,他们都说你很优秀呢。” 萌萌刚刚和大师们说完话,随口笑眯眯地说:“那你呢,你觉得我优不优秀?” 四喜把头点得像捣蒜似的,直接竖起大拇指说:“当然,你是我见过的最最优秀的人,再没有人能比你更加优秀了。萌萌,我真是好幸运啊,我们学校的人都在羡慕我呢。” “为啥?”萌萌就很好奇。 四喜嘿嘿地笑着说:“因为啊,我们是好朋友,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你这么优秀,我四喜也能沾到那么一点点优秀,那我不就也很优秀了吗?” 最近这些天,四喜走路都带着笑,她现在有一个新的称呼,那就是冯雨萌的好友、闺蜜嘿嘿,可把四喜得意的呀,他们学校的人,别提有多羡慕她了。 不光萌萌高中的同学去看了展览,就连他们村里的初中生和小学生也都去看了,镇上和县里的人,也都纷纷来瞧稀奇。 不知是谁把消息捅到了报社那儿,经过报纸的宣传,越来越多的人都专程赶来看萌萌的画展,这么出名的天才画家,他们总算可以参观她的作品,饱一饱眼福了。 萌萌天天在学校里,都能听见同学们的吹捧,大伙儿都是真心实意地夸她来着,这样的次数一多,陈美丽就上心了。 她是班长,又怎么会不知道萌萌举办画展了呢,连她自己也去亲眼看过,这不看还好,去看了以后,她心里就更加不平衡了。 那个冯雨萌,处处要和她较劲,以为会画几张画,就很了不起么?那些拍她马屁的人,也都是软骨头,居然都去吹捧冯雨萌,真是瞎了眼睛。 陈美丽呀,她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第264章 陈美丽对萌萌的嫉妒, 就好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不知不觉间, 她已经把萌萌当成了眼中钉和假想敌, 恨不得萌萌倒霉了才好。 可老天爷偏不长眼, 冯雨萌非但没有倒霉, 还越来越有名气了, 人人都称赞她,真是气死陈美丽了。 早晨,上课铃刚刚响过, 班主任刘永震就抱着一沓试卷走进了教室。 “今天月考,你们把书包都拿到讲台上来,课桌里不要留课本, 动作快点儿, 前排的同学把试卷传下去。” 同学们都习以为常了,他们放好了书包, 就回到了座位上, 等待着考试。 萌萌拿到了试卷, 第一时间就去写自己的名字, 然后才开始浏览题目。 她粗粗地看了一遍, 发现题目不算难, 心里就有数了,开始埋头答题。 “沙沙沙,沙沙沙……”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只有同学们在写字的声音。 萌萌答题答得飞快, 她做完了这面试卷,就翻到了另外一面,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纸团忽然从右后方飞过来,“笃”地一声掉在了她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情况?萌萌疑惑,本能地就想伸手去捡。 她的手刚刚碰到那团纸,还没来得及展开看,坐在她后面第三排的陈美丽就马上举手说:“刘老师,我要举报冯雨萌她作弊!” 这声儿一响,顿时全班的同学,都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 刘永震也第一时间来到了萌萌的面前,他心里不是很相信,狐疑地瞅着萌萌说:“冯雨萌同学,你……” 萌萌非常无辜地说:“刘老师,我没有作弊。” “你撒谎!”陈美丽的嗓门比谁都大,她腾地站起了身,气势汹汹地说:“我明明看见你手上拿着纸条,刘老师,她手上有纸条!” 在这一刻,陈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冯雨萌的下场,不由得万分得意起来。 “我就说嘛,某些人的成绩那么好,都已经考上了全市第一名,却不肯去读市一中,原来是靠着作弊来的,害怕露馅儿,才不敢去读市一中。” 她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说冯雨萌中考的成绩,也是靠着作弊来的,实在是恶毒得很呐,恨不得把冯雨萌的名声通通毁掉。 同学们不管相不相信,在这一瞬间,看着萌萌的眼神都有些微妙了。 萌萌还没来得及反驳,四喜就先不乐意了,她拍着桌子站起来喊:“陈美丽你胡说,萌萌她才不会作弊,她成绩那么好,她用得着嘛。” 刘永震也不相信冯雨萌会作弊,他朝萌萌看过来。 萌萌马上说:“老师,我真的没有。” 她一边说着话,还一边摊开手,手心里空空的啥也没有。 不光这样,她还干脆把上衣的兜儿也翻过来,里面同样没有东西。 萌萌走到了过道上,主动掀开试卷给老师看,又指着桌子肚说:“老师你自己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连地上也是空的,哪里有纸条?”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了!”陈美丽的脸色就像看见鬼一样,这怎么可能呢,那纸条是她亲自丢过去的,她比谁都清楚。 萌萌冷冷地笑着,一个箭步走到了陈美丽的桌子前,猛然掀开了她的试卷,只见一张巴掌大的小纸片,赫然出现在了陈美丽的试卷底下。 “好哇,原来是你自己作弊,还来诬陷我。我刚才就发现你不对劲了,还没跟老师举报,你居然恶人先告状。” 萌萌噼里啪啦地讲完,不给陈美丽一个辩驳的机会,就冲着刘永震说:“老师你看,陈美丽她有纸条。” 刘永震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在陈美丽慌乱的眼神中,迅速地拿起那张小纸片,就看见上面用极小极小的字体,写满了数学公式。 他是数学老师,又怎么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呢。 刘永震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他质问道:“陈美丽同学,你太让我失望了,这张纸条,你怎么解释?” “老师我……”陈美丽刚刚开口,就被萌萌迅速地打断了。 萌萌气愤地说:“老师,陈美丽她一直诬陷我。我都没举报她作弊呢,她竟然诬赖我作弊。上次也是一样,我明明交作业了,她把我的作业藏起来,还说我没交,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她竟然这么对我。” 她走到了陈美丽的面前,大声地质问起来:“陈美丽,你作为班长,不以身作则也就算了,居然带头作弊,还诬蔑我。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做班长?” 四喜听得兴奋极了,她没想到事情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反转,唯恐天下不乱,就开始嚷嚷:“老师,陈美丽她当班长,我第一个不同意,她根本就不负责任,没有资格当班长。” 班上的纪律全都乱了,同学们亲眼目睹了这场闹剧,他们看陈美丽的眼神顿时变了,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真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你说她这次诬陷冯雨萌,下次会不会诬陷我们?” “就是就是,我看她不是个善茬。上次的事情,难道你忘了么?她……” “咳——咳!”刘永震故意清了清嗓子,他威严地说:“都安静,你们答你们的题,不许交头接耳。” 他始终不肯相信,这个女学生会干出这种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就太令人不寒而栗了,她才多大的年纪,心机就这么深沉,以后那还得了。 想到了这里,刘永震就紧紧地盯住陈美丽的双眼,沉声说:“陈美丽同学,你自己说呢,老师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陈美丽她当然要大声地喊冤枉了,“老师,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我真的没有作弊。” 她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突然指着萌萌说:“是她,是冯雨萌,老师,是冯雨萌!” 萌萌简直气坏了,她“啪”地打掉了陈美丽的手,义正言辞地说:“纸条就在你自己手上,你还有脸喊冤枉?你倒是说,我怎么把纸条放在你试卷底下?肯定是你自己作弊,还不肯承认。”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陈美丽,就转过去对着刘永震说:“老师,我一个人被陷害不要紧,但是全班的同学都看在眼里,如果你不处罚她,以后人人都跟着她学坏了,学会作弊和诬蔑别人,那还有人安心学习吗?” 刘永震心中失望到了极点,其实上次的事情过后,他就对陈美丽不是很满意,这次她作弊了还反咬一口,这样的学生,实在是太可怕了。 刘永震心中一凝,终于下定决心说:“陈美丽同学,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一班的班长了,你现在跟我出来。” 陈美丽的脸色早就像鬼一样白,她死死地抓住课桌不肯走,呜咽着说:“老师,你要叫我去做什么?” 刘永震不留情面地说:“你做错了事情,我当然要叫你家长来学校,你先跟我到办公室,我通知你家长来。” 陈美丽一听,瞬间整张脸都垮下了,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但是根本没用,班主任就是要叫她去办公室。 她不得不战战兢兢地走出座位,却发现周围的同学,都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瞅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垃圾老鼠一样。 这目光就像利箭,狠狠地刺穿了陈美丽的心,她终于忍受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老师,我真的是冤枉的,你不要叫我家长来学校。” 刘永震对她彻底没了好感,绝不容情地说:“陈美丽,考试纪律你是知道的,现在不光是你违反纪律、作弊的问题,而是你竟然冤枉和诬赖同班同学,这个问题更严重。我是一班的班主任,我有责任制止你这种行为,走吧。” 刘永震就这样带着陈美丽走出了教室,班上的同学都面面相觑,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大伙儿都用同情的目光望着萌萌。 “萌萌你咋那么倒霉啊,陈美丽她老是针对你。”班上的女生说。 萌萌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被人针对,立马看向那个女生说:“她不是针对我,她是心术不正,你以为她会对你们很好吗,等着瞧吧,日久见人心,以后你们就会知道的。” 四喜力挺萌萌,也跟着帮腔说:“有陈美丽这样的人,真是丢我们一班的脸,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全班人都会作弊耍心眼呢。” 班上的同学赶紧嚷嚷:“我们当然不是。” 四喜立刻就说:“所以呀,陈美丽她是活该,我决定了,以后我都要讨厌她。” 她的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女生马上接口说:“对,我也要讨厌她,好人才不会像她那样陷害别人。” 经过这次的事情,班上的同学都看清了陈美丽的为人。 这个女生当着面乐呵呵,背地里的心思,却那样恶毒,谁知道她私心里会怎么看待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也陷害他们一下,那可就糟了,毕竟他们谁都没有冯雨萌那样的机敏,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同学们一个比一个激动,完全没有心思继续考试了,都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语文老师突然走进了教室里,敲着桌子说:“安静安静,都好好考试,不许再说话了。” 同学们这才把心思收敛起来,继续低着头去答题,而萌萌看了一眼陈美丽的空桌子,眉头悄悄地皱起。 这个陈美丽,上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么?居然还敢再次挑衅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幸亏她有超能力,要不然还真被她给诬赖上了。 刚才陈美丽那么一喊,她就马上意识到,这是陈美丽在捣鬼,第一时间就把那张纸条,变到了陈美丽的桌子上。 可是,陈美丽这次被抓住了,下次呢?她可不认为,陈美丽会这样罢休,得想个办法治一治她。 萌萌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她看了看面前的试卷,不得不暂时歇下心思,应付起题目来。 等他们放学以后,四喜就笑嘻嘻地拉着萌萌说:“萌萌你刚才有没有看见,陈美丽她哭得眼睛像桃子一样肿,她爸妈还被叫到学校里来,估计这会儿啊,正在办公室里被老师教训呢。” “活该!”萌萌厌恶地说,她完全不想提起这个人,还告诉四喜:“咱们以后都不要搭理她。” 四喜立刻点头了,她坏笑着说:“就是,咱们孤立她,看谁以后还肯跟她说话,寂寞不死她。” 第265章 萌萌今天跟着朋友们去爬山, 他们从小在村里长大, 当然不屑于去那几个景区, 跟着游客们挤, 而是深入到龙岭里, 寻找野趣。 冬天的龙岭, 比起夏天来, 还是有些萧瑟了。 以往经常能看见的野果,很多都没有了。有些树木连叶子都掉光,厚厚的枯枝败叶, 铺满了老林子,一脚踩上去,就嘎吱嘎吱地响。 萌萌拿着木棍, 背着小竹篓, 一路上和朋友们哼着歌儿,渐渐远离了游客们的视线。 她刚走进林子里没多久, 左边的树上就忽然溜下来一只猴子。 它通身黄色的毛发, 蓬松成球儿, 双手双脚却还是细长细长的, 一张毛茸茸的猴儿脸上, 镶嵌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 正充满欣喜地望着她。 “小猴儿!”萌萌见到这只猴子也很高兴,立刻从身后的背篓里,拿出苹果给它吃。 冬天来了, 山上的食物也减少了许多, 猴子看到这颗红通通的苹果,立即兴奋得吱吱叫。 萌萌侧着耳朵听,发现这只小猴子确实不聪明,连说话都讲不利索,她噗嗤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小猴儿的脑袋说:“别说话了,你快点儿吃吧。” 她给猴子喂食,也没有停下脚步,依旧自如地走在树林里,她的朋友们也在周围。 四喜和萌萌一样,手里拿着根棍子,四处敲敲打打。 六娃刚好发现了一朵野灵芝,正弯着腰在那儿撬呢,冷不丁被四喜的棍子扫到,顿时不满地说:“四喜,你别再敲了,都敲到我身上来了。” 四喜有些不好意思,她吐着舌头说:“对不起啊,我担心地上有蛇,敲一敲能吓跑它们。” 六娃就笑话她说:“冬天哪来的蛇?你别白费力气了。” 也许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惊扰到这林子里的动物,前面的灌木丛突然动了动,顿时把大家伙儿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什么东西在里面?”萌萌大胆地就要走过去瞧。 小猴子突然在这个时候,尖锐地叫了起来,它冲着前面呲开了嘴,身上的毛发在这一瞬间都炸开了,仿佛吓得不轻。 “别怕,我过去看看。” 萌萌安抚住它,正准备走近一点儿,那藏在灌木丛后面的人,可能是发觉自己隐藏不住了,干脆从里面出来。 这是一个三十多、将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很瘦,他留着极短的板寸头,脸上有些脏,眼神却非常锐利,这会儿正警惕地盯着他们,发现他们都是少年人,顿时松懈了下来。 没等萌萌问他,他就率先开口说话了,口音也很陌生:“我迷路了,这要怎么出去?” 萌萌他们也放松了下来,这山里面经常有迷路的游客,她就好心地指点他说:“看到前面的那棵大树没有,长着瘤子的那棵,你顺着它一直往下面走,就能走出山了。” 那男人微微地点头,一句话也不说,就径自绕过他们,往山下的方向走过去了。 四喜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撇了撇嘴说:“真是个怪人,萌萌你好心帮他,他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萌萌也觉得这个人有点儿怪,说他是游客吧,他身上也没带包裹,如果不是游客,他在这大冬天里,跑到深山老林子里来干啥,想不通。 她留了个心眼儿,就悄悄地放出意识,很快就找到了这个男人,出乎她的意料,对方竟然没有下山,而是拐了个方向,往另外一座山走去了。 奇了怪了,这个男人到底要干嘛? 她暗中留意这个男人,发现他非常警惕,每走过一个地方,都要小心地抹掉地上的痕迹,也没见他去挖山里的花花草草,难道他是来盗猎动物的? 萌萌看了他老半天了,也没发现他想干嘛。直到她回到家里,那个男人依旧留在山中,快到晚上的时候,他随便找了个山坳子,就躺在里面睡觉。 这下子,萌萌心里更加好奇了。 她见过那种徒步登山的游客,他们都是背着帐篷去山里露营,从来没见过什么装备也没有,就敢贸贸然上山的,这个男人要是没啥企图,打死她也不相信。 第二天,她继续观察这个男人,发现他早上接了点儿露水喝,脸都没有洗,就跑到山里刨土。 难道她猜错了,他是来挖树根的,或者是来挖什么宝石的? 萌萌赶紧去看那土,却发现里头没啥树根,也没啥宝石,只有几块野生木薯的根茎,还都长虫了。 接下来,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那个男人刨出木薯,就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 “哎呀别吃,那玩意儿有毒!”萌萌下意识嚷了一句,那野生的木薯有些虫能吃,人却不能吃,必须煮熟了之后才能吃。 但是她说的话,男人根本听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木薯吃下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个男人就倒在了地上,疼得满地打滚,还扣着嗓子眼,“呕呕呕”地往外吐东西。 萌萌被他恶心到了,暂时收回了意识,反正那木薯顶多也就吃坏肚子,并不会闹出人命,她倒要看看他想干啥。 等她再次放出意识,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找到了一个蜂巢,正把里面的蜂蛹抠出来吃呢。 这男人疯了不成?看他有手有脚的,也不像是生病的人,咋不出去干活呢,好歹混口饭吃啊,为啥去山里面吃那种玩意儿? 萌萌觉得这个人肯定脑子有问题,她偷偷地观察了两天,发现他还是那样,每天睡醒了就是出去找吃的,也没见他祸害山里的植物或者动物,她就越发觉得奇怪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那个男人还是每天如此。到了后面,萌萌都有些习惯了,这就是一个又肮脏、又有怪癖的大懒汉,真的没啥看头。 这天萌萌在家里吃完了晚饭,冯益民还没有回来,往常他都是赶在吃饭之前回来的,今天却一直等到了月亮出来,他才从镇上回到了家中。 苏婉赶紧给他重新热了饭菜,自己也坐在了餐桌边上,关心地问他说:“你今天咋这么晚回来?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冯益民往嘴里扒拉着饭菜,随口就说道:“上个月榕城监狱里,有个杀人犯逃出来了,到现在也没有抓到,今天市里叫我们去开会,说的就是这件事儿。” 苏婉被吓到了,立刻紧张地说:“怎么会这样?那他到底跑哪儿去了,有人知道吗?” 家里的人也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冯益民,毕竟杀人犯从监狱里逃出来,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冯益民放下了碗筷,带着轻松的笑意说:“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没跑到我们这儿,说是可能跑到隔壁市了,他老家就在咱们隔壁市,现在已经有人去盯梢了。” 冯老太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拍着胸口说:“那就好,杀人犯呐,那得多凶残的人啊,要是躲在咱们这儿就糟了。” 冯益民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叮嘱家里人说:“你们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儿,我待会儿吃完饭,就去找光明,让他叫村里的人也警醒些,等杀人犯找到了,就好了。” 冯益民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个杀人犯确实凶残无比,他手上犯了八条人命,都是被他残忍杀害的。像这样的亡命之徒,一旦逃出监狱,谁碰上了都要倒霉。 他借着路灯,去到了张光明家,两个人关起门来,商量了好半天。第二天张光明就在村里说了,告诫村民们要小心点儿。 不过这种事情,毕竟离村里的人都很远,村民们顶多也就是口头上新鲜两天,嚼一嚼舌根,过后就把它忘了,照样该干嘛干嘛去。 萌萌也依然去学校里上课,这一天她放学回到家中,就听见她奶奶和她妈妈在聊天,说是村里有人丢了东西。 萌萌微微皱起了眉,他们桃源村,很少有小偷小摸的事儿,她问她奶奶说:“是哪家人丢了东西,丢了什么东西,奶奶你知道么?” 冯老太就回答她说:“是住在村尾的忠海家,他家晾在外面的咸鱼丢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可能是被哪家的猫叼走了,这年头,谁家还缺咸鱼呀,我都腻得不想吃了都。” 萌萌也觉得她奶奶的话有道理,咸鱼又不值钱,他们这些在渔村里长大的人,从小就吃腻了它,现在没几个人爱吃,说不能还真的是被哪只嘴馋的猫给偷吃了。 她没有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村里又有人丢东西了。 这次丢东西的人,是村中的五保户二柱爷爷,他老人家打了一辈子光棍,没儿没女的,日子在全村过得最差,到老了,就更差了,因此村里给他申请了五保户。 没想到就是这样的老人,居然也有小偷打他的主意,真是太没良心了。 村里的干部们都很关心,纷纷来到他家中看望,冯二柱就拉着张光明的手,说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光明啊,我明明记得我把棉被晾在竹竿上,才转个身,它就不见了。你说这小偷,他偷啥不好,偏偏偷我的棉被。我那条棉被用了十几年了,都破得不成样子,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这辈子啊,就留了这么一件东西,居然还被人偷了,你要为我做主啊,光明。” 张光明非常气愤,他打量着冯二柱的家,都空荡荡的,没啥值钱的东西,就连冯二柱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这儿一处补丁,那儿一处补丁。 最近天气这么冷,怎么能让他老人家冻着呢,这贼的心眼也太坏了。 他拍了拍冯二柱的手说:“二柱爷,你放心,村里一定会替你把棉被找回来的,你先不要着急,等我回去了买条棉被,给你老人家用着先,这天寒地冻的,你老人家可不能冻坏了。” 冯二柱感动极了,不停地说好,还亲自送他们出门。 张光明很快就买好了棉被,还多买了两身厚衣服,给冯二柱送过去。但对于抓贼的事儿,他却有些犯愁。 他在大队里,对着冯国强说:“一条破棉被而已,居然还有人偷它,你说这个人偷它干啥,卖又不能卖,难道给他自己盖?” 冯国强摸着下巴,琢磨着说:“可能不是偷,会不会是二柱爷他自己记错了?你看到他老人家的东西没有,那贼惦记谁,也不能惦记他呀。” “我哪知道?”张光明为难地说;“就算咱们报给了公安局,警察也不会受理,这棉被太没有价值了,咱们到哪里去找这个小偷啊?” “嗯,不好说。”就连冯国强这个民兵团长,也拿那个贼没有办法,你说他偷啥不好,偏偏去偷一条不值钱的老棉被,真是眼皮子浅的。 村委会还没有把这个贼找出来呢,村里居然再次丢失了东西,这次是萌萌他们学校。 中午,萌萌在家里睡完了午觉,回到了教室中,就听见同学们都在八卦。 “食堂的腊肉不见了,掌勺的大李师傅说,是洗菜的薛阿姨偷的,薛阿姨却说是大李师傅自己偷偷吃掉的,两个人就打起来了。薛阿姨力气大,抓得大李师傅满头满脸都是血。” 班上的男生立刻兴奋地说:“哇塞,这么劲爆啊,那到底是谁偷吃的?” 那消息灵通的学生就说:“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咬死了是对方偷吃的,现在包食堂的王大叔很生气,说要罚他们两个人的工钱呢。” 萌萌听见了,总觉得很不对劲,最近村里怎么老是三翻四次地丢东西,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而且丢的还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如果真的是贼,那也太笨了吧。 她悄悄地问起了四喜:“你说,会不会是逃犯跑来我们村儿了?” 四喜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疑惑她为啥会有这种想法,她猛然地摇头说:“怎么可能,咱们这里是景区,到处都是游客,逃犯傻了才会跑来我们这儿,那不立刻就被人抓住了么?要逃,也是往深山老林子里逃。” 这话点醒了萌萌,她突然想到,山上不就有一个人么,她得赶紧看看那个人还在不在。 这样想着,萌萌就放出了意识,在龙岭里巡视起来,可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奇怪,难道那个人已经走了? 学校食堂的事情,最终还是闹到了村委会。王老板要罚钱,大李师傅和薛阿姨当然不肯了,都在喊冤枉。 大李师傅说:“肉明明是她偷吃的,为啥要罚我的钱?我都被这泼妇打成这样了,你做老板也不能这么黑心呐。” 薛阿姨立刻嚷嚷起来:“我打的就是你!你自己偷吃了肉,还敢诬赖说是我,打量着我不知道呢,你经常偷吃食堂里的东西。” “你胡说,我哪里有。”大李师傅坚决不肯承认,虽说他以前确实偷吃过东西,可哪个掌勺的大师傅不偷吃,他那是在试味道,压根就不是偷吃,更何况,这次还不是他吃的。 他胀红了脸说:“明明是你把肉吃了,还敢说是我,把我打成这样,你要不给我赔礼道歉,我非要到公安局里告你不可,让公安把你抓起来。” 薛阿姨腾地站起来,扑过去就扯住他说:“去就去,谁怕谁呀?你今天要是不去,你就是孬货,孬种,没卵蛋的男人!” 两个人眼看又要打起来了,张光明赶紧大吼一声说:“住手,都给我住手,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儿?这儿是村委会,要吵到外面吵去。” 他震慑住这两个人,就拧着眉问那王老板说:“王老板,他们可都是你请来的人,你说你要咋办?” 王老板烦透了这两个惹事精,这两个人都是他老婆娘家那边的亲戚,他本来以为各打他们五十大板,罚工资就算完事了,没想到他们还没完没了。 他很不耐烦地对着那两个人说:“你们要报警,我就让你们报去,看谁是偷吃东西的贼。我就说呢,食堂怎么经常丢东西,这次我倒要看看,谁是内鬼。” 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两个人打发走,就谄媚地对着张光明说:“支书啊,真是麻烦你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叫几个公安来村里?” 张光明刚好也有这个意思,就马上答应说:“我们村儿最近也有人丢东西,我这就打电话让公安来。” 他说完了这句话,还很注意观察那两个员工的反应,想看看到底谁是贼。没想到这两个人都梗着脖子,一声也不吭,既然这样,那他就只好打电话了,让公安来查。 张光明用村委的电话,打通了镇上的公安局,那边很快就接警了,派了两个公安骑摩托车来,张光明还亲自去村口接他们,到了那儿一看,哟呵,有一个还是熟人。 他很热情地迎上去说:“小赵,你们所派你来了,咦,你们怎么都不穿警服呢?” 小赵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早上所里有任务,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这不刚回到所里,就接到你们的电话,这是出啥事情了?” “是这样,最近啊,我们村里老是有人丢东西……” 张光明一边说着话,一边带着两个公安往村里走,他们刚走到村委会的门前,迎面就来了一个人。 张光明笑着打招呼说:“来旅游啊?” 那人说:“嘿嘿,是啊,我先走了。” 他贴着墙根,很快就走过去了。 小赵回头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拧起了眉毛说:“刚才那个人,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啊?” 他看了看另外那个公安,眼睛渐渐地瞪大了,两个人忽然异口同声地说:“不好,那就是逃犯!” 他下意识就想跑过去追,还大声地叫嚷起来:“前面的,你给我站住!” 但是前面那个男人,他怎么可能站住呢,他立刻就跑起来了。 发现他跑了,两个公安更加肯定他就是逃犯,不然他跑什么呀,好家伙,原来他一直躲在这儿,怪不得外面的人都抓不到他呢,今天被他们碰上,绝对不能再让他逃了。 “别跑,我告诉你,站住!” 两个公安迅速地追起来,前面那个人也在迅速地跑,他挤开路上的游客,跑得比兔子还快。 害怕他真的逃掉了,小赵赶紧对着路上的人吼了一句:“你们快拦住他,他是逃犯。” 可惜他这句话,起到了反效果。 那些游客听见这个人是逃犯,非但不敢去拦住他,还往两边躲开了,开什么玩笑,这是逃犯呐,万一伤害到他们怎么办? 小赵快被他们给气死了,但也顾不上去指责这些游人,只能加快了速度去追。 眼看就要追上了,前面那个男人慌不择路,居然猛地一转身,跑进了旁边的学校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桃源高中也刚刚响起了下课的铃声。 第266章 逃犯冲进桃源高中的时候, 萌萌和四喜这两个小姐妹, 正手挎着手, 准备去上厕所。 陈美丽在她们身后小声嘀咕说:“哼, 跟屁虫。” 她也招呼着身旁的女同学:“走, 我们也去上厕所。” 没想到那几个女同学看了看她, 都找借口不去了, 自从上次程美丽陷害了萌萌,她们总算看清楚了她的为人,都决定不再和陈美丽做朋友了。 陈美丽简直气歪了鼻子, 她心里不爽极了,愤怒地瞪着这几个女同学,就气急败坏地挤开萌萌和四喜, 冲到前面去了, 速度太快,还差点儿撞到了刚刚跑进门的男人。 陈美丽觉得所有人都在和她作对, 当场就发作起来:“你是谁?没长眼睛嘛你。” “闭嘴!”那男人恶狠狠地说, 还“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堵在了陈美丽的前面。 陈美丽这才看清楚了他脸上的狰狞, 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哟, 凶残、紧张和狂乱都交织在一起, 让陈美丽瞬间慌乱了起来。 她急急地往后退,嚷嚷着说:“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闭嘴,再说话老子把你宰了!”那男人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发出来, 他震慑住陈美丽, 就转过身去,趴在窗户边上往外观察。 而在这个时候,班上的同学也都慌乱起来,面面相觑说:“这是什么人,他是不是疯了,堵在这儿干嘛?” 教室外面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浑厚的声音嚷嚷着说:“他藏在这间教室,那个逃犯在这里!” “啊?你是逃犯?!”陈美丽惊讶极了,几乎是脱口就说了出来,然后她赶紧捂住嘴巴,眼里充满了惊恐。 男人猛地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她,突然指着她说:“你,给我过来。” “不,我不过去。”陈美丽使劲地摇着脑袋,害怕地往后躲了躲。 “你过来!” 男人大步地朝她走近,眼看就要抓住陈美丽了,她突然大叫一声说:“不要抓我!你找她,她叫冯雨萌,是镇委书记的女儿,她家里很有钱的,你找她,不要找我!” “陈美丽!”萌萌愤怒地朝她大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陈美丽竟然如此卑鄙。 陈美丽躲在了一边,望向萌萌的目光,是那样的庆幸与充满恶意。 萌萌气坏了,陈美丽竟然敢这么对她,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她暗地里动了动手指,只见陈美丽站得好好的,忽然就往前面摔出去,竟直接摔进了那个逃犯的怀中,被他顺势给抓住了。 “啊啊啊!你放开我!”陈美丽惊恐地大叫,还拼命地挣扎起来,被那逃犯往她脖子上狠狠一掐,她两眼顿时翻白,几乎要晕倒过去了。 趁着这个时间,萌萌赶紧用超能力打开了门,拉着四喜就往外面跑。 她身后的同学看见了,也赶忙跟着她一块跑,一瞬间就跑出来好多个人,他们在外面嚷嚷着说:“逃犯在里面,他抓住陈美丽了!” 这间教室已经被村里的人包围住了,萌萌一走出来,就被张光明拉了过去。 “萌萌你没事吧?”张光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天知道他刚才看见这间教室的号码牌,心里有多么担心。 萌萌赶紧摇头说:“张叔叔,我没事儿,那个逃犯就在里面,他抓住了我们的同学。” 几乎跟她同一时间,那个逃犯就在里面吼着:“你们都给老子退后,退后,听见没有,不然老子杀了她!” 透过玻璃窗,大伙儿一眼就瞧见了,那个逃犯把陈美丽当成了人质,掐得她脸上都变成了紫色。 萌萌已经退出了包围圈,四喜还不停地回头去看,她边看边愤怒地说:“陈美丽实在太过分了,刚才在里面,她竟然敢那么说,幸亏老天爷有眼,让逃犯抓住了她,不然萌萌你就糟了。” 萌萌垂下眼睑,嘴角抿出了一抹冷冷的笑,陈美丽分明就是想害死她,不报复回去,她就不叫冯雨萌了,现在这样,都是她活该。 她拉着四喜走得飞快,刚跑出校门口,就看见她奶奶。 冯老太猛地冲过来搂住了萌萌,后怕地揉着她的脑袋说:“萌萌啊,你没事就好,奶奶刚才听见那逃犯跑去你们学校,都要吓死了,你快和奶奶回家。” 萌萌却在这个时候有点儿犹豫,她脸色复杂地回望着校园,声音低低地说:“奶,我们班还有个同学在里面。” 冯老太哪里管得了别人,她只顾着自己家的萌萌,不由得加重力气拉住她说:“这些你别管了,会有公安来救她的,咱们快点儿走走走,这里太危险,快点儿跟奶奶回家。” 这么会儿功夫,依然有不少人从学校里面逃出来,三四五六娃和萌萌不同班,早就已经跑到外面来了,这会儿也和他们会合,准备冲回到家中。 睿哥儿刚刚收到消息,立刻就赶到了这里,他站在人群的外面,焦虑得脸都白了,见人就问:“萌萌呢?你们看见萌萌没有?她出来了吗?” 他忽然看见前面的萌萌,赶紧大喊:“萌萌!” 萌萌也看见他了,冲他招手说:“睿哥哥,我没事儿。” 睿哥儿很快就来到她的身边,说话的语气中,还带着惊魂未定:“你没事就好,我刚才听到这里有逃犯,就担心你有危险。” 萌萌抿着嘴笑了笑,脸上升起了一抹犹豫,她悄悄地朝睿哥儿靠近,把事情告诉了他,还面色复杂地问他说:“睿哥哥,我可以救她的,你说,我要不要救?” 睿哥儿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那个陈美丽,她竟敢!如果当时他在场,他非撕了陈美丽不可。 睿哥儿断然地说:“萌萌,你太善良了,她敢那么对你,分明就是不把你的死活放在眼里,你要是被逃犯给抓住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多么伤心,还有你家里的人呢,那种人,你别去管她。” 他担心萌萌大发善心,还帮忙拉着她往家里走,一路上都在劝她说:“萌萌,救人不是你的责任,有公安呢,你犯不着为了那种人去冒险,乖,我送你回家。” 他已经决定了,就算陈美丽这次不死,他一定不会让她好过,敢那样恶毒地对待萌萌,就要有被他报复的准备。 他们回到了家中,村子里不久后就响起了警笛,一大群公安冲进了学校,迅速地包围住教室,经过好一番周旋,才抓住了那个逃犯,而陈美丽已经晕倒在地上了,情况很不好。 “陈美丽她没事吧?”第二天同学们来上课,就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有个住在陈美丽家附近的同学就说:“送医院了,她被人掐得半死,头上不知道怎么的,还磕成了脑震荡,昨天他们全家人都去医院了。” 另外一个女同学,消息更加灵通,她很不忿地说:“学校真倒霉,还要陪她父母钱,我听说啊,她父母准备讹我们学校很大一笔呢,说人是在我们学校里受伤的,该我们学校赔。” 旁边的女同学顿时唾弃起来:“呸,陈美丽她父母,还真跟她一样不要脸,昨天她说那话,你们听见没有,那是人话吗,居然指着雨萌让逃犯抓她,太恶毒了。” “是啊,雨萌,”同学们顿时把目光转向了萌萌,庆幸地说:“你昨天真是运气太好了,要不是陈美丽自己摔倒,被逃犯抓住的人,就是你了。” 萌萌笑眯眯地说:“嗯嗯,我运气确实挺好的,老天爷不会让坏心眼的人好过。” 她倒不在意学校赔给陈家多少钱,只觉得陈美丽伤得还不够重,等她回到学校,她非要再收拾陈美丽不可。 可惜萌萌等啊等,却一直等不到陈美丽回来。后来她听说,陈美丽受到的伤害太大,后遗症始终没有好,她家里人花了很多钱,也医不好她,就带着她去广州治病了。 再后来,就再也没有陈美丽的消息,仿佛她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时光匆匆,半年后,睿哥儿忽然宣布,他要带队去参加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大赛,这个消息在小范围之内,引起了轰动。 懂行的人自然知道这个比赛的分量,那可是全世界每年一次的竞赛级评比,参赛的人都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大学生,他们将会在信息学的领域里,展开激烈的角逐,而胜利的人,肯定是最擅长计算机的人。 不说张思睿跟他的团队能不能获奖了,就连参赛的资格,也不是那么容易拿到。 现在张思睿不声不响地,就要去参加比赛,这太不可思议,也太令人震惊了。 面对大伙儿的质疑,睿哥儿反而很有信心,入学这一年来,他最关心的就是学校的竞赛成果。 目前看来,成绩还不错,他们学校的学生,不仅在国家级的体育比赛中获奖,还在辩论、比武之类的比赛中,也夺得了奖项,这对于新兴的桃园大学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 但是睿哥儿并没有就此感到满足,他还想获得更高更好的奖项,而奥利匹克信息学竞赛,就是他精心准备的利器。 他开学就在学校里建起了计算机实验室,招聘了许多这方面的专家,还找了一群非常有天分的队友,天天在实验室里演练,就准备要在比赛中大放光彩。 这消息在村子里传开了,冯老太串完门之后,还回家说呢。 “睿哥儿真有本事,玩个游戏,都能玩出花儿来,我听他奶奶说,他要去参加那奥什么比赛,可厉害了。” 萌萌嘴快地说:“奶奶,那是奥林匹克信息学比赛,规模很大,全世界的国家都可以去参加。” 冯老太好奇地说:“哦,原来你知道。那你跟奶奶说说,睿哥儿他有没有希望获奖啊?” 这个萌萌哪里知道啊,她也只是听睿哥儿提了一嘴,就照实说:“睿哥哥说他很有信心,他很快就要去北京比赛了,如果北京能拿奖,他就要去香港比,然后再去美国比。” 冯老太惊奇地说:“哎呀呀,这就要去到美国了。早知道玩游戏这么有出息,当初我就该让你二哥好好地玩,说不定能拿个奖回来。” 冯老太对电脑的印象,还停留在小霸王学习机上面。 几年前她家二娃就买了一台回来,天天玩,她刚开始还以为他在学习呢,后来才发现这家伙偷着打游戏,气得冯老太当场就把那台小霸王没收了,现在回想起来,忍不住有些后悔。 萌萌看出来了,就笑着解释:“奶奶,二哥玩游戏那种水平,是参加不了比赛的,必须要很懂电脑,会编程,会开发才行,要不然谁打个游戏都能去参加比赛,那不乱套了吗?” 冯老太不由得点头,很赞同地说:“也是,我就知道二娃没那个实力,幸亏我把他游戏机收起来了,要不然他肯定考不上大学。” 睿哥儿带着队伍去参加比赛了,陆陆续续传来了他的捷报。 先是在北京,他和他的团队战胜了国内所有的大学生,夺得了全国第一名,被紧急送到清华大学参加密集训练,然后就去参加香港的亚洲竞赛。 在香港,他先是战胜韩国,然后战胜日本,再把香港本土的学生都给打败了,再次荣获第一名。 消息传到了桃源村里,村民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非常震惊。 之前睿哥儿致意要去读桃源大学,村里的人嘴上不说,心中都忍不住怀疑他脑筋坏掉了。 但是现在看来,睿哥儿非但不傻,他还聪明机灵得很,竟然获得了全亚洲第一名,还是那么高大上的电脑技术。 村民们搞不懂信息学奥林匹克大赛是什么玩意儿,只知道那是很深奥、很高科技的东西,而睿哥儿竟然掌握了这门技术,那可真的是太厉害,太有能耐了。 睿哥儿去美国比赛还没回来,他们村的人就已经先夸开了。 “这有难耐的人,无论去到哪儿都有出息,睿哥儿就是这样。” “可不是,睿哥儿高考都能拿状元,清华北大来请他,他还不去,一个人就把桃源大学撑起来了,之前他们拿的那什么篮球奖,还有那辩论比赛的大奖,啧啧啧,睿哥儿简直太能干了,啥都会呀。” 村民们也有娃娃去读桃源大学,当然知道那学校的底细,他们听自家的娃说,学校请了多少多少个教授,还有多少多少个外国专家,就连那实验室的档次,都是在国内数一数二的,这么说来,桃源大学还是很不错的嘛。 村民们心里转过弯来,就有人琢磨着说:“我家娃明年也要高考了,要是考不上好大学,我就让他去读桃源大学。” 他这话,听得旁边的人嗤嗤地笑,其中一个人带着嘲讽说:“得了吧你,就你家娃那成绩,还够不上桃源大学的门槛。就算他想去,也得人家要他才行啊。” 那娃娃的家长顿时不乐意了,嚷嚷着反驳:“怎么可能?桃源大学是民办的私立学校,难道还能比得过清华和北大?” 那了解行情的村民,就嘿嘿地说:“比不比得过清华和北大,我不知道,但是比一般二般的大学,那还是好很多。你没见去年招的学生么?个个分数都很高,就你家娃那成绩,我看悬咯,你还是让他多读点儿书。” 他的这番话,成功堵住了那学生家长的嘴,别的学校他不清楚,但是桃源大学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还能不知道么。 桃源大学那档次,真的是越来越高了,要是这一回睿哥儿能拿个国际大奖回来,哎呦喂,那就更加了不得。 不行,他得赶紧回去督促自家的娃学习,要不然这桃源大学啊,还真的有可能没缘分了。 九月,睿哥儿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捧回了大奖。他们桃源大学的竞赛团队,在美国的赛场上夺得了第一名! 这是中国人第一次在国际计算机的竞赛中获得的金奖,消息传到了国内,不亚于十级地震,那是从上到下都齐刷刷地惊呆了。 中国人很聪明,这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但是计算机的领域嘛,那可就比不过了。 现在一个刚刚成年的中国大学生,带领着一帮同样刚刚成年的小伙伴,就轻轻松松地战胜了全世界的参赛选手,不说国内的人很轰动了,就连其他国家的人也都很轰动。 他们观看着电视机里面的国际新闻,第一次听说到桃源大学这个名儿,这可比桃源大学打多少次广告都有用。几乎是一夜之间,人人都在问,桃源大学是什么学校,它是不是中国最厉害的学校。 在他们看来,就是这样的没错,许多人在之前,都没有听说过清华和北大,而如今,他们人人都知道了桃源大学,还认为这所学校的实力非常不俗。 睿哥儿抓住这次机会,立刻大肆地打起了广告,把桃源大学获得过的奖项,都列举了上去,还把他们学校的实验室和专家们的名字,也写在了广告上。 所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这所学校果然非常厉害,从那些专家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有许多个都是大名鼎鼎的学术泰斗,他们居然不约而同地跑到一所中国的大学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所大学实力很强大呀。 有一些潜在的学生就动了心思,而睿哥儿恰恰在这个时候,通过电视媒体公布了桃源大学的国际排名,而且还是权威机构统计的排名。 睿哥儿这个最佳代言人,在接受美国的媒体采访时,说得洋洋洒洒。 “桃源大学,一所非常了不起的学校,我们拥有832项国际专利,遍布矿泉水领域、计算机领域和化学领域。今年我们在全世界大学里的排名,是94名,但是我相信,明年肯定会更进一步,迈入新的高峰,欢迎你来桃源大学开启你的梦想。” 一时之间,桃源大学真的火了,学校的招生电话都要被人打爆了,来自各个国家的优秀学生,都有意向要来桃源大学读书。 当他们听到这所大学非但不要学费,还给奖学金时,那些惊喜的学生们,立即决定要购买机票,飞过来这边读书,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啊。 也因此,在新一年的新生大会上,凌虚子这个董事长,望着台下济济一堂的国际留学生们,那是笑得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学校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全都要仰赖他的徒弟,凌虚子非常赞赏地夸起了睿哥儿:“干得好!这才一年的时间,我们大学就有口碑了,睿哥儿,你可真能干呀。” 他看着这个徒弟,心里是无比的骄傲,无比的自豪。 谁能像他这么有福气,他家徒弟不光人品好,学功夫学得快,人还特别有头脑,仅仅一年的时间,就把桃源大学干得有模有样了,让他这个董事长,当得倍儿有面子。 睿哥儿面对他师父的夸奖,却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满足。 对他来说,学校的排名还是太低了,他的要求远远不止这些。 “师父,我们还是要继续加大投入,多招一些科学家来我们学校,你觉得呢?” 凌虚子非常好说话,丝毫也没有犹豫就说:“我没有意见,都听你的,你说要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事实证明,这个徒弟非常有远见,凌虚子对他是一百个满意,又怎么会阻止呢,他不但不会阻止,他还要大力支持。 “睿哥儿啊,你是不是手头上钱不够用啦?师父这儿还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睿哥儿打断了:“师父,我有钱,用不着花你的钱,我预计在接下来呀,还有一笔钱入账呢。” 托了他重生的福,睿哥儿对形式,那是把握得很准确的,两年前股票大熊市,别人都不敢进,只有他大举进发,买了许多股票,到了现在,也该是收获的时节了。 就连他这次去美国,也暗中买了许多支股票,将来呀,这些股票的收获还大着呢,睿哥儿每每想起来,就忍不住笑眯了眼睛。 他来到自己的公司里,巡视起了自己的商业版图,省城最中心的位置上,矗立着他亲自规划的办公楼,周边还空出了位置,打算建几栋摩天大厦,至于那些商品房,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俨然已经是本地最大的开发商。 他在办公室逗留了一会儿,身边的男秘书就说:“张总,思萌游乐场已经竣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睿哥儿眉毛一挑,勾着嘴唇说:“先等等,我要带一个人去。” 这家游乐场,是他为了萌萌开的,当然要让萌萌第一个玩。 第267章 这一天风和日丽, 睿哥儿带着萌萌去到了游乐场, 身边还跟着六个电灯泡, 萌萌的哥哥们, 还有四喜。 “哇塞, 这游乐场也太豪华了。”电灯泡们张大了嘴巴, 站在游乐场的入口, 像很没有见识的土包子。 只见入口两边的地方,是整排欧式的小楼,刷着或是浅蓝、或是淡粉、或是嫩黄的墙漆, 异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感到惊艳。 萌萌瞪大了眼睛,张望着这些房子, 她好奇地问:“睿哥哥, 它们是用来干啥的?” 睿哥儿笑着说:“开商铺,全部都租出去了, 只等着商户过来开店, 走吧, 我带你们进去游乐场。” 他们沿着这排小楼, 一直往前面走, 就来到了游乐场的大门。几片巨大的环形彩钢, 组合成波浪的形状,两边是高高的塔尖,中间就用可爱的文字, 写着“思萌游乐场”五个大字。 萌萌看到了这个名儿, 忍不住小脸一红,很不好意思地说:“睿哥哥,这个游乐场的名字,怎么有萌字啊,跟我有关系么?” 睿哥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色不改地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建一个特别大、特别好玩的游乐场,里面有各种新奇古怪的游戏,所以我就设计了这个游乐场。” “是么?”萌萌也记不清,她以前是不是说过这种话。 睿哥儿却回答得很肯定:“是在你很小的时候说的,因为有了你的建议,才有了这家游乐场,所以啊,我的灵感,都是从你这儿来的。” 他们在门口说着话,三娃四娃却已经带着弟弟们冲了进去,站在那广场上的巨型雕塑前面,哇哇乱叫。 “哇,变形金刚耶,这么大,跟真的一样。” 八娃用最大的弧度仰着小脑袋,对比着自个儿和雕塑之间的大小,心中充满了惊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三哥,你快帮我和变形金刚拍一张照。” 他站在那变形金刚巨大的鞋子前面,开心地比起了剪刀手,还不忘叮嘱说:“照大一点儿,要把变形金刚全部拍进去。” 三娃依着他的吩咐,咔嚓咔嚓地给他拍了好几张,就把相机塞给了四娃,自个儿跑到那变心金刚的前面说:“快,帮我也拍一张。” 这一拍,简直就是没完没了了,变形金刚呐,男娃娃们谁不喜欢,就连四喜这个女娃娃,也非常喜欢。 这可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动画片,现在冷不丁在现实中看到了一尊,还还原得那么逼真,可把他们给惊喜坏了。 “萌萌你快点儿,过来合影。” 四喜冲着萌萌嚷嚷,两个小姐妹就在这尊雕塑前,留下了倩影。 紧接着,她们发现后面还有灰姑娘的雕像和卡通火车头,还有许多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巨型彩灯,那更是惊喜得不得了,嚷嚷着要拍照。 睿哥儿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看到萌萌这么开心,他也就跟着开心。他不光不催他们,还拿出照相机,单独给萌萌拍照。 折腾了好半天,这群人总算在广场上过足了瘾,这才开始满满地往游乐场中走去。 一路上都是鲜花环绕,绿树成荫,一样样新奇的娱乐措施,就隐藏在绿地之中,单从外面能看到的,就有摩天轮、过山车、旋转木马和海盗船。 这些萌萌他们很快就玩过了,还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在后面等待着他们去玩,什么奇趣天地呀,枪林弹雨啊,还有逍遥水母和太空梭。 尤其是那太空梭,嗖地一声就飞上去,停在了半空中,紧接着忽上忽下,忽下忽上,距离那地面有几十层楼那么高,让人吓也吓死了。 四喜坐在那太空梭上,惊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处在这么高的环境里,她担心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那可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牢牢地抓紧了护臂,全身蹦得死紧,丝毫也不敢动弹一下。 萌萌的哥哥们也比四喜好不了多少,他们虽然是男孩子,可在这剧烈的升降当中,也被吓得放声尖叫,“啊啊啊”的,差点儿没把天上的白云也给震下来。 萌萌却感到倍儿惊喜,这些高空上的项目对于她来说,每一样都有些飞翔一般的快感。 就比如说过山车好了,别人都吓得哇哩哇叫,只有她张开了双手,迎接着那风,想象着自己在飞翔,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接下来,他们还去体验了龙卷风、激光战车和风火轮,还看了动感电影和恐怖世界,至于其他的那些小项目,那就更多了,记也记不清,让大家伙儿都惊喜连连。 “实在是太好玩了!”萌萌赞叹着说。 她忽然注意到这园区里除了工作人员,一个游客也没有,不由得奇怪地问:“睿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开放这个游乐场?” 睿哥儿的眼里藏着星光,在这一瞬间笑得有些张扬。 “萌萌,今天就是第一次开放,你是第一个来玩的人,怎么样,你觉得好吗?” 萌萌误以为他在问她感受,就认真地说:“简直好得不能再好,我要是游客,我一定会喜欢这儿的,来了还想再来。” 睿哥儿没有多说什么,只笑着揉乱了她的头发,在萌萌快要嘟嘴的时候,举起手来投降说:“你渴了吧?我去帮你买点儿饮料,要不要吃冰淇淋?” 萌萌打着吃瘪他的钱包的打算,大声地说着:“要!” 等睿哥儿走远了,四喜才悄摸着凑过来说:“萌萌,你家睿哥哥肯定喜欢你。” “你胡说。”萌萌的脸儿,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发红。 四喜躲开了萌萌的袭击,依旧嘻嘻地笑个不停。 “哎呀,思萌游乐场,思萌思萌,那不就是从你们俩的名字当中,各取一个字么?都这么明显了,你还不信,要不你自己去问他?” 萌萌红着脸儿说:“我才不问,四喜你尽会胡说。” 其实她心里,早就砰砰地跳个不停。 萌萌今年都多大了,他们学校里,也有不少学生在早恋,甚至还有许多个男生给她写了情书,胆子大一点儿的,还有直接表白的。 但是那些人,萌萌一个都不喜欢。 她心里不知道为啥,隐隐地有些期待,又有些慌乱,忍不住猜想着,睿哥哥他,会喜欢她么? 她一想到这个问题,脸上就不禁一阵阵发烫。 四喜发现她半天不说话,就开启了新的话题说:“萌萌,学校让我们选专业,你想要了要选文科,还是理科了么?” 她不等萌萌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妈告诉我,女孩子比较适合读文科,她觉得我脑子笨,理科肯定读不好。但是我哥是男的,他读理科也读不好。” 说到了这里,四喜感慨地说:“唉,我妈为啥老是瞧不起我?萌萌,难道我真的不适合读理科么?” 萌萌的注意力终于被她拉了回来,她皱了皱鼻子很不认同,突然挥舞了一下拳头说:“你妈重男轻女,她说的话你听听就好,没必要认真。” 说到这个男女选科的问题,萌萌就很看不惯,她气咻咻地说:“科学都已经证明了,男孩儿女孩儿,在智力上是没有差别的。那些说女孩子不适合读理科的人,根本就是歧视!” 她的目光看向了远方,表情更是转为了坚毅。 “他们都想让女孩子读文科,将来一点儿技术也没有,在社会上被人淘汰,心肠太坏了。想让我选文科,我偏不!我就要选理科,我可不比男孩子差。” 四喜听着萌萌的话,心里面崇拜极了,振奋地说:“那我也选理科好了。” 萌萌却忽然怪笑了起来,调侃四喜说:“你不一定要学我,要慎重考虑哦。” 没想到四喜却更加坚定了,她圆圆的包子脸上,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愤慨。 “我要证明给我妈看,我虽然是女孩子,但我一点儿也不比我哥差,她不是说我哥很聪明么,我就要在理科上打败我哥,让她以后再也不敢瞧不起我。” 四喜这个小姑娘,从小被她那重男轻女的父母害惨了,后来在她的不断抗争之下,她爸妈总算不敢再苛待她。 但有时候,还是难免有些言语上的伤害,经常拿她和她哥哥比较。也不想想她那破哥,高考才考了几分呐,现在正在桃源高中里复读呢,而四喜她的成绩,可比她哥好多了。 四喜做好了决定,就选择了和萌萌一起去读理科。新的学年里,她们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依旧做着相亲相爱的同桌。 而萌萌来到了新的班级里,她的很多同学又不一样了。毕竟分了文理以后,以前的同班同学就被打乱了顺序,重新分到不同的班级里。 萌萌他们班上,男生比较多,当他们发现校花竟然和他们在同一个班,那简直惊喜得恨不得跳起来,当场鬼哭狼嚎。 “嗷,雨萌同学,我们一班欢迎你!”这些兴奋的男生嗷嗷地叫着,眼睛亮得像灯泡。 “雨萌同学,你选好座位了吗?到这窗户边上来吧,比较凉快。”坐在窗户旁边的男生,热情地要给她张罗座位。 萌萌都没有表态,坐在中间的一个男生就不高兴了。 他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那个男生说:“凭什么坐在你旁边?雨萌同学,我这个位置比较好,能吹得到风扇,你坐到我前面来吧。” 从这个男生开始,其他的男生也纷纷叫嚣,都想让萌萌坐到他们的旁边去,那股子热情,实在是令人消受不了。 萌萌没有心理准备,差点儿被他们吓了一跳,已经开始怀疑起这不是她的班级了。 她退后几步,走出教室去瞧那外面的门牌,赫然发现它写着“高二一班”,没错,就是这里了。 她走回了教室,拉着四喜一起,从容地找了个第五行靠窗的位置,前后都是女生,彻底地隔离开这些男生们的窥视。 男生们伤心的呀,有那夸张的,还当场捂住了胸口,一脸的伤心欲绝,仿佛在控诉冯雨萌不肯搭理他们。 但是他们伤心归伤心,却不敢再造次了,毕竟校花是人人都要呵护的一朵花儿,他们就算有仰慕的心情,也不能唐突了佳人。 至于以后嘛,都是同班同学了,还怕没有机会么? 开学没几天,有些鸡贼的男生,很快就找到了借口,他们拿着物理或者化学习题,巴巴地就跑来向冯雨萌请教。 “雨萌同学,这道题太难了,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 班长许文杰指着那习题中最难的一道,这道题经过他的钻研,已经研究出了答案,就等着萌萌回答不上来,好在她面前展示自个儿的能力。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萌萌怎么可能搭理他呢,她又不是老师,没义务给他们解题。 萌萌淡淡地说:“班长,你拿去问老师吧,不要来打扰我学习。” 她说这话的时候,连正眼都不看班长一眼,打击得他垂头丧气,还得给自己打圆场说:“是吧,因为你是全班第一名,所以我才来向你请教。” 但是他这句话,依旧没有得到萌萌的回应,她已经低下头,忙自个儿的去了。 第268章 班长在萌萌这里讨了个没趣, 讪讪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那些男同学心想, 让你现, 让你去骚扰校花, 现在吃瘪了吧, 哈哈。 他们幸灾乐祸地埋汰班长, 自己却想尽了各种办法, 去找萌萌说话,当然,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这让班上的男生很挫败, 他们私底下都说,校花对人太冷淡了,还给她送了一个雅号, 叫什么, “冰美人”。 几个心高气傲的男学生,想想还是不肯放弃, 他们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引起冯雨萌的注意。 他们觉得, 最快的途径, 当然是依靠成绩了。如果他们的成绩非常好, 想必冯雨萌也会高看他们一眼。 这几个男生, 纷纷下了死力气去读书,都想在接下来的考试当中,搏一个好成绩, 从而赢得萌萌的青睐。 萌萌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这些心思, 她的成绩一贯很好,即便是在男生居多的理科班,也依旧遥遥领先。 在接下来的月考,她用了699的高分,再次夺得了全年级的第一名,远远地拉开了和男生们的距离,真的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这下子,班里的男生就不止挫败那么简单了,他们简直把脸都丢尽了。 那么多个男生,他们原本的成绩就非常好,才能被分到一班来,没想到居然还输给了萌萌。 丢脸的男生们,私底下聚会的时候,忍不住就说起了萌萌。 “你说这冯雨萌,她咋那么厉害呢?平时也没见她在班里怎么学习,怎么回回考试,她都能拿第一?” 说话的人叫做齐彬,长得有点儿小帅,自从萌萌和他同班,他就盯上她了,追求了好几次,每次都吃了闭门羹,心里别提有多失落了。 班长许文杰看到他那样子,不禁心中畅快,终于也有人和他一样吃瘪了,他暗含着嘲讽说:“人家脑袋瓜子聪明,你不服气?那你也考个她那样的成绩。” 齐彬听他这么说,仿佛被打击到不轻,开始唉声叹气:“唉,我要能考出那成绩,还用得着在这里说么?虽然不想承认吧,但人家冯雨萌那脑子,确实比我灵光多了。” 这话说得所有的男生都非常赞同。 论成绩,他们比不过冯雨萌。若论家境,他们更是比不过她。就连长相,都和她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如果这样都能追得到冯雨萌,那就太没有天理了。 男生们有了自知之明,终于不再对她死缠烂打了,而是悄悄舔着伤口,默默地关注着她。 上天怎么能如此厚待这个女孩儿呢?冯雨萌样样都是最好的,她就好像人中龙凤、海中珍珠,是那样的耀眼夺目,注定和他们无缘。 这一天物理老师来给他们上课的时候,没有事先通知,就冷不丁拿出一沓试卷说:“你们把书收起来,今天随堂测试,都好好考,题目有些难。” 他打了个机锋,就把试卷发下去了。 同学们收到了试卷,粗粗扫过那些试题,哎呦喂,这哪儿是有些难啊,这分明就是忒难,超级变态难的那种难度。 物理嘛,想要学好很不容易。他们虽然聪明,可面对超纲的题目,那也解答不出来呀,都瞪大了眼睛瞅着卷子,一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的模样。 就连萌萌也微微皱起了眉,这题目实在太难了,还有它问问题的方式,也绕来绕去的,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同一时间,大伙儿都哀嚎起来:“老师,这是什么试题啊?也忒难了,我看老半天了,也看不懂。” 物理老师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终于告诉他们说:“这是奥林匹克测试题,你们尽量答,能答多少就答多少,不计入平时成绩。” 大伙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变态难的物理题,居然是奥林匹克的题目,怪不得那么难呢。 有了老师的保证,大伙儿顿时卸下心理压力,认真地研究起题目来,反正他们会做就做,不会做的也没啥影响,就当是给自己的一次挑战了。 萌萌也是这么想的,她静下心来,仔细地思考题目,还在草稿纸上不停地演练,把自己想出来的答题步骤,写在了试卷上。 不知不觉间,两节课就过去了,直到物理老师喊停,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答完了题目。 萌萌把试卷交上去就没再管了,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考试,是为了给他们学校,选拔参赛学生做准备的。 过了没两天,物理老师把他们的试卷发下去,自己站在讲台上说:“这次考试的结果,我们班有几个同学考得比较好,尤其是冯雨萌同学,150分的卷子,她考到了113分,全年纪也就她一个人考到了三位数,是理科班中的第一名。” 他满意地看着学生们惊讶的反应,还笑眯眯地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 “学校已经决定了,要让这几个同学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奥林匹克物理竞赛,以后你们每天下课就留下来培训,争取在物理竞赛中拿个好成绩。” 说实话,连他自个儿也想不到冯雨萌会考那么好,看来这个学生果然是聪明伶俐,今年有她在,说不定他们学校就能实现零的突破。 班里的同学都惊呆了,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萌萌,仿佛她身上带了什么了不起的光环一样。 要知道,他们许多人都还不及格呢,而萌萌居然考出了全年纪唯一的三位数,这对比实在太强烈了,瞬间把他们比成了渣渣。 萌萌自己也有些惊讶,她当时考完试之后,脑子都是懵的,完全记不清她是怎么答题的,只记得思路飞快,想到啥了就写啥,这样都能拿到第一名,也真的是厉害。 不管怎么样,她这个第一名,当之无愧是要去参加比赛的。 这些天,她和那几个入选的同学,经过学校的密集训练,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物理思维,终于熬到了比赛的日子。 学校非常重视,不仅派了车子送他们去,还派了副校长亲自带队,就连早餐都是专门委托了村里的饭店,精心准备的。做了这么多,就为了学生们能考出个好成绩。 萌萌从考场出来,副校长立刻迎上去问:“辛苦了,冯雨萌同学,你觉得你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有没有把握?” 萌萌这段日子以来的培训没有白费,她仔细地想了想就说:“题目还好,有很多道都和练习题差不多类型,我全部都答完了,应该有七八成把握吧。” 她说这话还是往谦虚了说,实际上她自我感觉挺不错,这市里面出的题,压根就难不倒她,就连最后面的两道加分题,她都答出来了。 副校长听完她的话,心都悬起来了,虽说七八成把握也很不错,但是要拿奖,那还是很玄乎的。 他连忙去问其他的几个学生:“你们考得怎么样?觉得能考到多少分?” 那几个学生已经被题目折磨得精神恍惚,这会儿听见副校长问他们话,纷纷哀嚎起来。 “难,太难了,我有很多道题都不会做,全是瞎填的。” “我也是,最后考试铃响了,我还没写完,试卷就被收走了。” “校长,这题目太难了,我觉得我可能考不及格。” 同学们都灰心丧气的,如果说他们之前的信心有多满,那么现在就有多么失望,他们就好像充满气的气球,在进去考场以后,迅速地瘪掉了。 副校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原本还对他们寄托厚望呢,现在看来,冯雨萌的七八成把握,就是最高的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瞎猫碰见了死老鼠,还能捞个三等奖。 他不停地安慰自己,勉强地笑着说:“都考完了,你们就别惦记了,走,我带你们去吃饭,待会儿再送你们回去。” 副校长回到了学校,把消息告诉校领导,结果大家伙儿都对这次比赛不抱希望了。 校长还感慨地说:“唉,题目太难也没有办法,只能等明年继续努力了,好在我们学校根基浅,比不过人家也不会太丢人。” 这两年,桃源高中的升学率上来了,学校领导们的野心,也跟着迅速膨胀,他们不仅要升学率,还想要学科竞赛的排名,好让学校能够更进一步。 但是现在,他们的希望被这瓢冷水泼下去,彻底地熄灭了。 学校的领导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关心比赛的成绩,结果半个月以后,他们收到了教育局的通知,他们学校的冯雨萌,竟然考到了150分,满分! “我的个天呐,领导,你没有说错吧,她她她,真的是满分?” 校长的金丝框眼镜已经掉到了下巴,但是他顾不上去扶,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导致他连话都说不利索,竟然质问起了教育局的领导。 好在电话那头的领导并没有责怪他,而是很理解地说:“千真万确,试卷我们都复核过了,说实话,我们也很吃惊呢,这个冯雨萌,是个拿冠军的好苗子,你们注意好好培养,争取在省里的考试中也拿第一名。” 校长激动的呀,当场就在办公室里立正说:“是,领导,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他放下了电话,才允许自己开怀地笑起来。 “哈哈哈,150分,哈哈哈,我们学校竟然拿到了满分,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他们。” 他迫不及待地,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其他校领导,顿时大家伙儿都兴奋得不得了。 一个校领导当场就说:“不容易啊,我们学校终于有一个一等奖了,还是满分。那个冯雨萌呢,快把她找过来,我们要好好地奖励她。” 校长阻止了他说:“先别着急,这个好消息我们要通报全校,目前最要紧的是安排好培训的老师,如果我们这边人手不够,我就去向教育局申请,让上面派两个优秀教师过来,专门辅导冯雨萌。” 其他人也迅速地反应过来,副校长说:“对对对,赢得了市选,马上就是省里的选拔了,如果省里也能获奖,那就可以去参加全国的比赛了。” 现在考试的成绩出来,他已经忘记了冯雨萌说过的话,想也知道那是在谦虚,就是太过谦虚了,害他失望了一场。 可以说,他的失望有多大,高兴就有多大,忙不迭地就去张罗萌萌培训的事宜。所以当萌萌得到自己拿奖的时候,他们学校已经帮她把老师也给安排好了,就等着她去培训呢。 萌萌还没来得及体验这获奖的喜悦,就被连轴转地赶去培训了,五个物理老师对着她一个人,天天给她讲题,让她做题,做得萌萌两眼直冒星星,睁眼闭眼都是物理公式,恨不得当时没有获奖才好呢。 可是冯老太却鼓励她说:“萌萌你好好跟着老师们学,争取拿个大奖回来,我听说这省考以后还要去北京考,到时候让你姥姥姥爷他们,也骄傲骄傲。” 萌萌听着她奶奶的鼓励,才重新燃起了学习的兴趣,转眼间就在省级的选拔中拿到了第一名,依旧还是满分。 第269章 萌萌在省级竞赛中夺得了桂冠, 这在桃源高中里非常轰动, 大家都说, 她这是要拿全国冠军的节奏啊。 她的物理老师当然是最高兴的人, 能教出萌萌这样的学生, 不就证明他的水平很出色么?就连校长都已经暗示了, 要为他申请省级的优秀教师, 这些都是萌萌带给他的好处。 在萌萌去北京参加比赛的前一天,物理老师还在尽心尽力地给她作辅导,顺便叮嘱她说:“去北京考试不用紧张, 你水平已经够了,只要放轻松就行,不要有心理压力。” 对于萌萌这个学生, 他也是越教越惊叹, 因为她实在是太聪明了,无论是多难的题目, 只要他教上一遍, 萌萌准能够理解, 还经常可以举一反三。 甚至毫不夸张地说, 如果他不是提前看完了答案, 有时候还真的会输给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 萌萌送别了她老师, 第二天就跟着学校的领导去到了北京。同时跟过去的,还有她妈妈和她奶奶。 苏进再次来接她们,对于萌萌这个外甥女的聪明劲儿, 他现在已经不感到惊讶了, 这不是应该的么?萌萌身上流着一半老苏家的血,肯定是随了他们老苏家。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妹妹,你们这回住久一点儿,爸妈可想你们了,天天在家里念叨着,你要是再不来,他俩就要去桃源村找你们。” 苏婉笑着说:“我请了半个月的假,够久的吧?再晚学校就该打电话来催了。” 去年她就去桃源大学上班了,没做教学岗,而是干起了行政工作,现在不大不小也是个中层干部,倒是比以前清闲许多,可以腾出空来,到北京探望老父母。 果然,听她这么说,苏进就比较满意。他和他媳妇儿工作也忙,苏文更是直接不在北京。家里的几个娃娃,大的都去工作了,小的还在读书,平时都不和他爸妈住在一块,导致这两个老人家,实在寂寞得紧。 他笑着对苏婉说:“我出来之前,已经打电话叫晓东来,等你们回到家,他应该就到了。” 萌萌也很久没见过她大哥了,他毕业以后留在北京工作,托了老苏家的福,还进了国家级的要害部门,虽然是个芝麻绿豆的小科员,但能进这样的部门,当得上是从桃源村飞出去的金凤凰。 苏进的车刚开进大院,萌萌就看见她大哥站在门口等,她推开车门,就像小鸟儿一样地扑过去。 “大哥,我好想你啊!” 大娃也很开心见到自己的妹妹,他抱着萌萌迅速地转了两圈,才把她放了下来,仔细地端详她说:“妹妹你长高了,又变漂亮了。” 萌萌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向来不会掩饰,她骄傲地说:“当然咯,我一直都是这么漂亮。” 大娃哈哈大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去和冯老太和苏婉打招呼。 他这个二十三岁的小伙子,站在冯家两个女人的面前,还比她们高出一个头。 “妈,奶奶,我不一直都打电话,叫你们来北京么?要不是这次为了萌萌,你们都不来看我一眼。” 大娃瘪了瘪嘴,装作很委屈的样儿,说出来的话,着实跟他高大威猛的外形很不相符。 冯老太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拍在他的胳膊上说:“你天天说忙,我们来了,你有时间招待么,还不是让我和你妈在家里呆着。” 冯老太不是不想来,而是这北京对她来说,实在没啥趣味。 就说出去外面好了,到哪儿都是一堆人,空气也干燥,她这个南方人就很不能适应,宁愿待在老家,也不愿意去北京住豪华的四合院。 大娃忽然神秘地说:“奶,部里的领导最近找我,让我去咱们省厅挂职一年,你说我要不要去?” 冯老太不由得认真了起来,虽说她想让大娃回去吧,可也不能耽误了孙子的前程,这职务上的事情,她也搞不清楚,就很谨慎地说:“你别问我,问你姥姥姥爷,他们说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这事儿苏进还是很有发言权的,他停好了车子就走过来说:“婶儿,这是好事儿,干部必须有基层经验。让晓东到下面去,就是准备重用他,我爸妈的意思,也是让他回去。” 刚说到苏老头和苏老太呢,他们的声音就从屋里传了出来:“是萌萌来了么?快进来。” 苏老太心急,还亲自跑到了门口,很亲热地拉过萌萌,抚摸着她的脸儿说:“萌萌诶,姥姥可想你了,你这孩子真有出息,姥姥听说你又拿奖了。” “姥姥,我也好想你哦。”萌萌抱住了她姥姥,把脑袋搁在她姥姥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我这次来,就是来参加全国竞赛的。” “好好好,我的萌萌真厉害,姥姥为你骄傲!” 苏老太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就拉起萌萌的手说:“走,跟姥姥进去,你姥爷刚才还在念叨着你呢,你还没来,他就已经把你拿奖的事儿,说得大院里都知道,可给他长脸了。” 一家人欢天喜地地走进了老苏家,赵佳佳猫在隔壁的窗户后面,偷摸着观察他们,嘴上就叽歪着说:“哼,神气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参赛资格,还搞得像已经获奖了似的,臭不要脸的,果然是乡下人,上不了台面。” 这些天,她天天听着她爷爷在家里唠叨,说老苏家的外孙女又拿到什么什么奖了,夸得萌萌无比聪明无比厉害,让赵佳佳心里酸溜得很。 虽说她自个儿,连奥林匹克竞赛的边儿都没有摸到,但也不妨碍她瞧不起老冯家的人,说到底还是因为嫉妒。正是由于老冯家那些农村人,都那么有出息,才显得她赵佳佳很无能。 但有时候,人和人的差别就是这么大,萌萌去参加全国总决赛,照样拿了个冠军回来。 这下子,不光左邻右舍了,就连街上不认识的陌生人,都有在夸的呢。 “嘿,你们听说吗?这次奥林匹克物理考试的冠军,居然考了个满分,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萌萌和她大哥搭车去买东西,就听见出租车司机这么说。 这皇城根儿底下的的士佬,见天儿讨论的都是国家大事,北京城内发生的所有大事儿小事儿,通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他看见这两个乘客的穿着打扮,觉得他们不是外地人,才和他们说得欢实。 萌萌和她大哥对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诧异,她这头才获奖呢,那头就连的士司机都知道了。 那的士佬说了半天,也没见他们回应,却依然还是那么地有谈兴,自言自语地说:“听说还是个外地来的高中生,这外省的教育水平真高啊,那么难的题目都能考满分,以后清华北大肯定没有跑了。” 大娃听得有趣,就用地道的北京话搭腔说:“师傅,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有亲戚在组委会里上班儿?” “嘿嘿,”的士司机发现有人和他说话,他就越发地兴奋起来。 只听他得意地说:“不用什么亲戚,今儿早上,报纸上都写着了,我天天看报,我还能不知道啊。” 司机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扯着扯着又讲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兄妹俩送到了目的地。 大娃一下车就说:“萌萌你这回出大名了,连出租车司机都听说了你的事儿,大哥真为你感到骄傲。” 萌萌笑着露出了小酒窝,很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随便考考就拿满分了,可能那些题目太简单了吧。” 她这话要是让那些参赛的学生听见了,能让他们哭死。 在他们眼里非常难的题目,在萌萌看来却很简单,考个满分对她来说,就好像喝个水那么轻松,让他们说啥好哇,这智商之间的较量,真的是让人无可奈何。 萌萌在街上买了酸梅汤就准备回家,她妈妈还在家中做了烤饼,等她回去吃呢,这老北京的饮料,她最喜欢的就是酸梅汤了,酸酸甜甜,喝起来让人回味。 她和她大哥回到家中,却意外地遇上了一拨客人。 冯老太迅速地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萌萌,他们是清华大学的招生老师,说要让你免试进去清华里面读呢,你快点儿进去打个招呼。” 萌萌走进了客厅,刚一亮相,就把老师们都惊艳到了。 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她穿着最普通的t恤衫和牛仔裤,却一点儿也阻挡不住青春飞扬的气息,她娇美的脸上扬着一抹轻笑,让人如沐春风,好一个精雕细琢的玉人儿。 萌萌的容颜实在太美了,让在座的男老师都不好意思多看,唯一的女老师站起来说:“冯雨萌同学,我是清华的招生办老师梁玲,非常高兴认识你。” 她等萌萌坐下,就兴致勃勃地说:“还没恭喜你拿到了全国总冠军,冯雨萌同学,你这么优秀,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清华读书啊?学校的大门为你敞开。” 萌萌有些奇怪地问:“我还在读高二,怎么你们现在就来找我了?” 梁玲仿佛已经预料到她会这么问,她笑容可掬地说:“普通的学生要高考,但是极其优秀的学生,我们都是提前保送的,就算你学校没有保送资格也没关系,我们这边发个通知,你明天就可以不用高考,来上清华了。” 如今高校之间的竞争大呀,优秀的学生,大家都是抢着要的,更何况这个冯雨萌还不是普通人,看她家住的这个四合院,没有一定的底蕴可住不起,梁玲是老北京人,她当然看得清。 萌萌没想到清华会这么早就来招她,她犹豫地说:“梁老师,我心里已经有目标了,不想去读清华。” “是不是北大?”梁玲立刻敏感起来,如果说还有什么学校能够和清华媲美,那无疑就是北大了。这个死对头,怎么可能抢在他们前面? 她自我否认说:“应该不是北大,冯雨萌同学,不管你想去哪个学校,都没有我们清华有优势,我们学校会给你提供最高额的奖学金。” 萌萌摇了摇头说:“我不缺奖学金。” 梁玲也知道这点子钱吸引不了她,能住在这样豪华的大房子里,又怎么可能会缺那一点点钱呢? 她继续游说起来:“你在我们学校,还可以任意选专业,不管是哪一个学院哪一个系,只要你愿意,你都可以去读。将来等你毕业了,要是想去留学,我们还可以赞助你去国外的好大学。” 她微微一笑,很有信心地说:“如果你想就业,学校也会为你安排最好的工作岗位,怎么样?冯雨萌同学,来我们学校吧?” 第270章 梁玲本以为萌萌二话不说就会答应, 却没想, 萌萌居然摇头了。 “梁老师, 我已经有心仪的学校了, 也不打算出国留学, 至于以后就业, 我家里都给我安排好了。” 萌萌说完这句话, 还看了看她奶奶,她家的产业,冯老太已经明说了要让她继承, 她都这么有钱了,就不去抢别人家饭碗了吧。 梁玲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女孩子一根筋地就只会拒绝, 不会是她已经被北大抢先了吧? 她试探性地问萌萌:“是不是北大跟你说好了?冯雨萌同学, 你心仪的是哪所学校?” 萌萌再次笑起来说:“梁老师,不是北大也不是别的, 是我们村儿的桃源大学, 你听说过吗?” 梁玲呼吸一窒, 她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听到桃源大学的名儿, 这家凭空冒出来的学校, 处处和他们打擂台, 搞得他们清华很被动啊。 试想一下,连清华都没那么多外国留学生,人家桃源大学一招就是上千个。有些领域里的专家教授, 比他们学校还要好, 甚至实验室的配备,也比他们好,这是铁了心要和他们清华作对。 梁玲听见了萌萌说出桃源大学,就知道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今年九月份,他们已经损失了一批优秀的学生,现在这个冯雨萌也没有了希望,不行,她得赶紧回去学校,报告给领导听。 清华的老师们在冯家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说要走。 大娃亲自送他们出门,回来以后,却有些不赞同地对萌萌说:“妹,清华大学多好啊,还提前保送你去读,你为啥不答应他们?” 萌萌没有一点儿心理压力,她笑弯了眼睛说:“你和二哥都出去闯荡,就我留在家陪着爷爷奶奶,我觉得桃源大学也很好。” 大娃听她这么说,顿时觉得理亏,他是男儿志在四方,这陪伴亲人的任务,当然就落在萌萌的身上。 他看了一眼他奶,发现冯老太也是笑眯眯的没有说话,就不再开口了。 冯老太当然也是想让萌萌留在家里的,她早就想通了,大娃走上了从政这条路,二娃眼看着,也是要走他哥的路子,就只有萌萌可以继承家业,她是女孩子,冯老太也舍不得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对大娃解释说:“你很久没回村里了,不知道桃源大学现在的名气大着呢,很多外国人都专门跑来读书,让你妹去读,不埋汰。” 他们家统一了战线,但是老苏家却还有意见。 苏老头不知道怎么着,就得知了这件事儿,还特意把萌萌叫过去问。 “萌萌啊,北京不好么?你小时候可爱来北京了,要是你在北京读书,就可以住在姥姥姥爷家,事事都有我们照顾,不用你操心,多好。” 萌萌非常感谢她姥爷,正要说点儿什么,她姥姥也开口了。 “是啊,萌萌,等你将来读完书,你想做什么工作,姥姥就让你舅舅给你安排,你留在北京吧。” 萌萌心里感动极了,但是她依然想去读桃源大学,就依偎在她姥姥的身边,笑着说:“姥姥姥爷,桃源大学也不错啊,周围都是熟悉的人,风景又好,我不想离开家。”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北京风尘太大了,空气又干燥,我有些不适应,昨天晚上都流鼻血了呢。姥姥姥爷,你们要是想我了,就到村里来看我,我随时都欢迎你们来。” 苏老太一听就着急了,赶忙去看萌萌的鼻子,关切地说:“最近入秋换季,萌萌你刚来就出去外面比赛,我看是燥热上火了。” 她说着说着,就自己站了起来,对着厨房的方向说:“不行,我得让李婶儿煮些燕窝给你吃。” 李婶儿是他们家的保姆,煲燕窝很有一手,苏老太惦记萌萌的身体,连催她来北京都顾不上了,这就去厨房里交代李婶儿。 苏老头看着自家老伴儿的背影,也知道劝不动萌萌,只好自我安慰说:“也是,咱们萌萌天生就聪明,没几个女孩子比你有出息,你要不想当官儿,就留在村里吧。” 萌萌立刻欣喜地说:“谢谢姥爷,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 苏老头被她逗得哈哈直乐,指着她的嘴说:“你这张小嘴哟,最甜。” 苏老头这笑,意味着他真的把事情放下来了,甚至为了给萌萌谋一个好前程,他还打算关照关照桃源大学,这是他外孙女想去读的学校,必须不能太差才行。 而对于他的这些打算,萌萌当然都不知道,等她载着荣誉回到村中,大伙儿的惊喜劲儿就别提了。 萌萌再一次证明了她的实力,拿了个大奖回来。 现如今,村里的人说到萌萌的时候,无不竖起了大拇指,拼命地夸。 “我们桃源村风水好,千百年来,终于生出了一个冯雨萌,你瞧她那通身的灵性,那可不是一般人,我觉得她就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来的。” “是吧,我也跟你想的一样,不然她为啥那么好看呢?她就好比一朵水仙花,咱们这些都是韭菜花,压根不能比。” 村里的人都在夸着萌萌,睿哥儿当然也夸,他还趁机问道:“妹妹,你拒绝了清华大学,那你准备念什么专业?” 萌萌想了想说:“我爷爷说要把家里的产业留给我,那我毕业以后就要管起来了,我准备念个工商管理,好让我爷爷奶奶也能空下来,休息休息。” 她是个很有孝心的娃,虽然自个儿不是很喜欢做生意,但是看到她爷爷奶奶都一把年纪了,还在忙碌生意场上的事儿,萌萌就很不忍心。 她已经长大了,是该负起责任来。 睿哥儿没有多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既然知道了萌萌要读的专业,那他就好办了。 工商管理是么?他们学校里就有,连他自己也是读了这个专业。 如果萌萌要来,那么现在的装备就不够了。改,必须要改。 睿哥儿对萌萌的事情,比对他自己的事儿还要上心,他很快就召开了董事会,把他的决定告诉董事们。 “改革开放十多年,富了很多人,他们大多数都是靠做生意富起来的。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这些人都是泥腿子,要想继续富下去,就必须学一学管理企业的办法。” 董事们听了他的话头,就有些明了地说:“阿睿,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啦?” 他们都很信任睿哥儿,觉得他脑子灵光,比他们这帮老家伙好用多了,因此事事都肯听他安排。 看他不说话,还有人催促说:“阿睿,你快点儿说说呗,你到底在想什么主意?” 睿哥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终于缓缓地说:“是这样,现代的企业,就要有现代的管理方法,所以我们学校,才开办了工商管理这个院系。最近我打算,要举办一个总裁班。” 没等董事们问他,他就继续说:“总裁班,就是把那些土老板、富老板都召集起来,聘请老师来给他们讲课,必须是非常实用的商业课程,不搞那些虚的。” “我们要邀请那些知名的经济学家,还有外企的高管,包括在座的诸位长辈,都是社会上承认的成功人士,让你们来给土老板传授生意经,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来的。” 他的话刚刚说完,董事们的眼睛就都亮了起来,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冯老头摸着下巴,喜滋滋地说:“想不到我一个老农民,还有机会当老师?给土老板讲课,嘿嘿,这个我在行,我做这么多年生意了,有的是心得。” 在座的董事除了凌虚子,其他的都是泥腿子出身,只不过他们当了校董以后,都想装作自己有文化,就算没有文化,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还有什么能比老师,更能骚到他们的痒处呢,那必须没有。 董事们纷纷开口道:“阿睿,你这个主意好极了。”“让我来给他们讲,我也很有经验。”“什么时候办这个班?”“会有人来么?” 大伙儿七嘴八舌,睿哥儿等他们都讲完,才说:“先不着急,我要把老师配备好,再让人去招生,不光咱们省,只要是在国内,愿意来上课的老板,都可以来。” 他看着董事们,很有自信地说:“学费要最贵的,不贵就显不出他们的身价,我看,就两万块钱好了,住宿费和教材费还要另算。” “嘶!”大伙儿齐刷刷倒抽了一口凉气,两万块钱对他们来说,虽然不多,但对于绝大多数人,那可是一笔巨款呐。 有一个董事就质疑:“这么贵的学费,会有人愿意来么?” 睿哥儿摇头说:“不贵,我还觉得便宜了呢。” 他给董事们分析说:“你们想啊,总裁班那么高级,请了那么多老师,他们在这里学到经验,转眼就能把学费赚回去。” “两万块钱很多吗?一点儿都不多,那么多个老板,本身就是一种资源,我们提供平台给他们,就收他们这么点儿钱,实在是太便宜了。” 他的话点醒了董事们,立刻就有人嚷嚷着说:“对,不能这么便宜他们,我看还是收3万好了。” 另一人董事马上说:“不,得收4万,最好能收到5万,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得给他们设个门槛,我们的生意经,可不是那么容易学到的。” 董事们你一句,我一句,眨眼间就把学费炒到七八万去了。 凌虚子在旁边看得很傻眼,这么贵的学费,真的会有人来挨宰么?他实在是很怀疑,忍不住瞅了瞅睿哥儿,示意他说句话。 睿哥儿却笑吟吟的,始终不肯开口,学费不学费的,他压根不在意。 他的目的,是想把那些老师留下来,再把这种办学的模式,也固定下来,这个就是外国大学的mba教育,虽然他们学校没有办mba的资格,但他可以变相地为萌萌准备好。 他做这件事情,是不计成本的。 搞定了董事会以后,他立即派人去招聘老师,挖来了很多商业领域的行家名人,还在报纸电视上大幅地做广告,宣传他们的总裁班。 甚至还给那些有点儿名气的老板,寄去了邀请信,让他们来报名,当然,学费是一分钱都没有便宜的。 “阿睿啊,我们这个学费,是不是有点儿定得太高了?” 吕校长对于举办总裁班,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但是这个学费嘛,他就很不看好。 睿哥儿没有跟他多做解释,只交代他说:“按我说的去办,就是这个价,他们出不起,我们还不要了呢。” 他已经了解过,目前国内还没有总裁班,这种新奇的授课方式,必将吸引到很多老板的目光,几万块钱的学费算什么,有些老板请人吃饭,一顿饭都不止这个钱。 睿哥儿很有信心,结果也和他想的一样,学费虽贵,可不在意学费的人更多,居然有许多老板打电话来报名,哭着喊着要参加他们的总裁班。 这么高大上的玩意儿,当然是老板们的最爱了,他们看中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人脉呀人脉。 如果班上的同学,都跟广告上说的那样,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大老板,好家伙,那不就相当于一张威力强大的关系网么?谁要是能打进去这个圈子,那以后的好处,估都估不过来。 能当老板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立刻就嗅到了这里头的商机,纷纷来报名。 至于那昂贵的学费,毛毛雨啦,压根没人在意它,和以后的好处比起来,这点子钱又算得了什么。老板们都爽快极了,直接交完了钱,还嚷嚷着啥时候能开课。 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校领导们的预料,他们简直连下巴都要惊掉了都,再看睿哥儿的眼神,就像看神人似的,他咋那么有能耐呢,那脑袋瓜子到底是咋长的,也太好使了吧。 睿哥儿干完了这件事儿,那是深藏功与名,他全都是为了萌萌,至于其他人能得到些好处,只不过是托了萌萌的福,附带着享受罢了。 第271章 萌萌无忧无虑的, 不管别人怎么夸奖她, 她还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丝毫也没有被影响到。 她平时除了上课, 就是专注于巡视龙岭和大海了。 上次龙岭藏了逃犯, 她每每想起来, 总会责怪自己疏忽, 因为她一有空闲,就放出意识,在龙岭里搜寻几个来回, 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周末的早晨,她送圆仔到动物园里上班,就带着虎子和小金上山了, 沿着山路, 他们来到了凌虚子的真龙观。 时间还早,观里没有游客, 只有两个打杂的工人在洒扫, 萌萌和他们打过招呼, 径自跑到了观后面的广场上。 “睿哥哥。”她甚至都没有拿眼去看, 就知道睿哥儿在这里, 果然, 她的身形绕过广场上的大石头,就看见了睿哥儿,还有他师父。 “道长好, 你们在练武功吗?” 萌萌没有贸贸然上去打扰, 而是站在了旁边,等到他们师徒两个比试完,才上去问。 凌虚子缓缓收了功,笑得很和蔼地说:“萌萌吃早饭了没?来找睿哥儿干什么?” 萌萌老老实实地答:“我吃过了,你们吃了吗?我想让睿哥哥和我去山上玩。” 睿哥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师父就非常热情地替他说了:“有空有空,睿哥儿你赶快走,到山上再去找吃的去。” 萌萌一听就知道他们还没吃饭,正想让他们先吃饱呢,就被凌虚子推作一团,把他们赶出了真龙观。 凌虚子站在观门口,望着那对少男少女的背影,自言自语说:“臭小子,动作也忒慢了点儿,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徒孙呢?” 睿哥儿心情愉悦地跟着萌萌走在路上,山路很好走,他却走得非常慢,仿佛要把每一秒钟都延长开来,走它个地老天荒。 他们走着走着,就拐进了一条小路,来到了树屋前面。 这栋屋子经过睿哥儿的整修,如今越发气派了,不仅有主屋,还有次屋,分布在旁边的大树上,中间用木制的楼梯连接起来,远远望去,就好像一片树屋群,非常壮观。 睿哥儿让萌萌去主屋里,他自己去旁边的屋子找吃的。 这屋子很小,只能用来储存干粮,睿哥儿在里面选了些方便食品,又给萌萌拿了一袋墨鱼丝,就关上门回到了主屋。 他进来的时候,萌萌正在煮水,她爱泡茶,睿哥儿就在屋里储存了好些矿泉水,喝不完就换。这会儿,萌萌煮的水是给他用的。 睿哥儿拿来了一个大海碗,往里面倒了一包类似干米的碎渣渣,再开一包野菜丝倒进去,又放了一把小虾米,冲了热水进去泡,等泡好了以后,就变成了一碗香喷喷的野菜海鲜粥。 萌萌打开了窗户,让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就坐在窗前,和睿哥儿一起吃东西,她吃墨鱼丝,睿哥儿喝粥。 山间的凉风吹进来了,灿烂的阳光也照进来了,把整间树屋装点得犹如梦幻,多少游客都想进去里面瞧呢,可萌萌偏不让,这儿是她的秘密小花园,从来不对游客开放。 一室的静谧,被睿哥儿忽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萌萌,你这么早去山上做什么?” 萌萌回头去看,这才发现他已经吃完了粥,她微笑着说:“虎子说要带我进山打猎,小金说要去抓银龙蛇,所以我就来了,喊你去帮我拿东西。” 敢情他就是个拿东西的命,睿哥儿轻笑了一下,也不介意,直接站起来说:“那就走吧。” 他们走出树屋,这时候已经有游客在旁边活动了,他们站在栏杆外,艳羡地瞅着里面的树屋,还没开口问呢,睿哥儿就带着萌萌,打开木门走出去了,不理会这些游客。 他们避开了游客们的视线,抄小路走上了山,虎子走在了最前面,到了这山林里,它就仿佛回到了家中,是那样的自在与快活。 到了游客们看不见的地方,它终于放声大吼起来,声音震天响亮,嗷呜嗷呜地回旋在山谷。 小金贴着萌萌的头,低低地飞着,冷不丁被它这声音吓到,差点儿掉落在地上,气得它怒瞪着虎子,急速地从它身上掠过去,刮落一丝虎毛。 虎子疼的呀,它也生气了,嗷呜吼着就跑出去,追逐起了小金。 可它们一个在地上跑,一个在天上飞,虎子无论蹦啊跳啊,怎么样也够不着小金,渐渐地越跑越远了。 萌萌也不去管束它们,这空寂的山谷里,只有她和睿哥儿走路的声音。 忽然,旁边的树林里有了动静,从其中的一棵树上,窜下来一只毛茸茸的黄皮猴子,正是小猴儿。 准确来说,它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小猴儿了,而是大猴儿。 过了一个冬天,它就好像吹气球似的膨胀了许多,直立起来都有萌萌的大腿那么高。而且它的毛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还隐隐带着金色,萌萌就给它取名叫做“大圣”。 萌萌再也抱不动大圣了,只能摸着它的脑袋,也不和它说话。她觉得这只猴子比较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没想到她不理大圣,大圣却吱吱叫着,指着一个地方,非要拉着萌萌去看。 “你要带我去哪里?”萌萌很好奇,她身后的睿哥儿也跟着来了。 他们走进了这片树林,睿哥儿忽然心有所感,他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的树冠上,整整齐齐地蹲着一排猴子,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只大猴子。 这些猴子发现他来,都像受到惊吓似的,瑟缩了好几下,骚动地发出声音,直到大圣冲着它们叽叽吱吱地乱叫,才算把它们安抚住。 “哟,它们是你的……呃,夫人呐?” 睿哥儿眼尖地发现,其中一只猴子的背后,还驮着一只小小猴儿,正猫在它妈的肩膀上,冲着他们探头探脑。 什么时候,大圣也娶妻生子了,还一娶就是一大堆,这动作够快的哈。 萌萌也很惊喜,大圣居然在山里找到了族群,这事儿她早就知道,但是它家娃儿这么快就生下来,却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我能看看么?”她指着那只小小猴儿,大圣就把它送到了萌萌怀里。 这只小猴子,一看就是大圣的崽儿,长得跟它一模一样,身上的毛发还比大圣金黄,蓬松松的,好像披了一件金衣。 它头上长了两撮呆毛,愣愣地翘起来,萌萌在看它,它也在看萌萌,正瞪着好奇的大眼睛,抓着萌萌的手指头,就往自个儿的嘴里送,像人类的婴儿那样吮吸起来。 “哎呀,它舔得我好痒。” 萌萌逗着这个小猴儿,自己也咯咯直笑,在他们身后,母猴出于慈母的心肠,很不放心地跟了上来。 他们穿过这片树林,道路越来越不好走,被一片茂密的葡萄藤阻挡了。大圣到了这里就停留下来,它搔着脑袋,然后指着旁边的一段树桩,拉着萌萌去看。 “咦,这是什么东西?”萌萌发现那树桩顶上,还盖着一块大石头,就很好奇地要去把它搬开,被睿哥儿及时阻止了。 睿哥儿自己上去,小心翼翼地搬开了石头,顿时一股呛人的气味儿,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唔,是什么?”萌萌的眼睛都被熏得,蒙上了一层眼泪,等她适应了这股气味儿,却发现它已经慢慢消散了。 树桩里,静静地淌着紫红色的液体,它澄净而透明,就好像一块深邃的宝石,正熠熠地倒映着天上的云彩。 睿哥儿挑着眉毛,沾了一滴送进嘴里,顿时笑起来说:“这是猴儿酒,大圣你会酿酒啊?” 大圣终于听明白了这句话,它兴奋地点了点头,抓嘴挠腮的,恨不得在萌萌面前表一表功劳。 它不停地示意着萌萌去喝它那酒,萌萌也就听它的,从水壶上拧下盖子,小心地舀了一盖子酒液,送到唇边,慢慢地品尝着。 这猴儿酒,没有丝毫酸涩味儿,很醇很厚,带着一股芳香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仿佛整个山林都扑面而来,那风里的味道,是那样的清冽芬芳,让她忍不住陶醉在其间。 “哇,好好喝。”萌萌从来没有喝过酒,只觉得这猴儿酒,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饮料之一了。 她把盖子中的酒喝完,再想去舀,却被睿哥儿劝住了。 “你都没有喝过酒,万一醉了怎么办?” 实际上,就这么会儿功夫,萌萌的脸颊就晕红了起来,双眼迷离,仿佛眸子里蓄满了水,正盈盈地望着睿哥儿。 该死,这太引人犯罪了。 睿哥儿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做出点儿什么,赶紧往旁边走开了两步,掩饰性地扭过头来说:“萌萌你别喝了,乖,听我的。” 萌萌也感觉到头有些晕晕的,这酒的劲儿真大,她才喝这么一点儿就受不了,赶忙放下盖子,再不敢淘气。 大圣看她半天不动,还以为她不喜欢,失落地低下了头。 萌萌赶紧挠了挠它的脑袋,安慰它说:“不是你的原因,这酒非常好喝,我装一点儿回去,给我爸爸和我爷爷喝。” 她把水壶里的水倒出来,咕噜咕噜装了满满一壶,大圣才满意了。 要不是没有容器装,它恨不得萌萌把树桩里的酒都装回去,这可是它花了整整九个月,才酿成的猴儿酒,自己都不舍得喝,专门等着萌萌来呢。 可惜它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小金。 小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甩开了虎子,潜伏在树上,等萌萌装完了酒,它冷不丁就从树上扑棱下来,凑到那树桩边上,探着脖子去喝那酒。 “哎呀小金,你不能喝,那是酒!” 萌萌的提醒已经太晚,小金心急地把酒喝到了肚子里,顿时整只鹰都不好了。 它先是嘎嘎地叫起来,然后两个眼珠子往中间瞧,硬生生变成了斗鸡眼。 就见它两只爪子来回地踉跄,像个不倒翁一样在地上蹦跶,一会儿倒向这边,一会儿又倒向那边,它自己还搞不清楚状况,恐慌得嘎嘎乱叫。 “该,让你老是乱吃东西。” 虎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看到小金这副搞笑的模样,它很不厚道地嘲笑起来,一爪子就把小金扇倒在地上,还摁得它起不来身子。 “让你抓我的毛,不知道我的毛很宝贵的吗?脑袋可以掉,我的发型也不能乱,这回教训教训你,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了。” 虎子就像抓住了机会,狠狠地教训起了这只鹰,它的毛发关乎它的形象,像它这么英俊潇洒的神兽,当然不能忍受小金的一发之仇。 它说这么多,实际上是为了林子里的另一只动物,萌萌已经注意到它了。 它通体金黄的颜色,在阳光下闪烁出耀眼的光辉,那圆乎乎的脑袋和肥溜溜的身子,竟比虎子还大了一个型号,特别地威猛,特别地具有震慑力。 这头跟虎子长得很像的动物,从林子里慢悠悠地走出来,嘴上还叼着他们很熟悉的小虎儿,它啪地一声把小虎儿甩在了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虎子,这是你老婆吗?” 萌萌的这句话,简直是废话,她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虎子家的,顿时呆愣住了。 瞧虎子家的这体型,站起来比她还要高,那硕大的头颅,就悬在她的的脑袋上,仿佛只要一张开嘴,就能把萌萌整个吞进去。 睿哥儿第一时间就把萌萌拉到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这头凶猛的野兽,他衡量着自己和这头猛兽之间的体型,如果真要打起来,恐怕还有一番恶斗。 边上的大圣已经吓得软瘫了,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是遇见天敌的本能反应。 但它尽管软在了地上,也还是拼尽全力地护住小小猴儿。 身后的母猴也吓瘫了,它很不甘心地望着那头猛兽,生怕它下一秒,就要吃掉她的崽儿,却没想那头猛兽径自绕过大圣,跑到了虎子跟前,就和它头顶着头,耳鬓厮磨起来。 第272章 “原来它真是虎子的老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猴子一家, 猴儿妈紧紧地抱住小猴儿, 只有小金依然搞不清楚状况, 在旁边歪头斜脑的, 被睿哥儿抓起来, 扔到自己的背篓里去。 萌萌仔细地打量着虎子老婆, 忍不住夸虎子说:“虎子你可真厉害呀,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么?” 出乎意料的是,虎子竟然有点儿扭捏, 它嗷呜嗷呜地吼叫了两声,就让萌萌给它家媳妇儿取名。 虎子家的也眼巴巴地站在萌萌面前,匍匐着脑袋, 表示臣服。 尽管它的态度很温顺, 但是那威猛的外形,还是让萌萌有些畏惧。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 轻轻地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就琢磨着说:“你体型这么大, 以后就叫你山大王好了。” 她顺便也给小虎子起了个名儿, 叫做小胖虎。瞧它那肥溜溜的身子, 等将来长大了, 肯定比虎子还要威猛。 虎妈和小虎儿都同时有了名字,它俩就像能听懂似的,瞬间高兴得仰天狂叫, 让睿哥儿看了个稀奇。 他再也不怀疑这几只动物的灵智了, 看他们那样子,很明显就很满意萌萌起的名儿。 嘿,这些动物竟然能听得懂人话,真是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睿哥儿把小胖虎提过来,让它走在自己的前面,就督促着虎子说:“走吧,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打猎么?去哪里?” 虎子今天特别兴奋,它有心在山大王面前展示一下,就兴冲冲地跑到了最前面,有它们这两头猛兽在,一路上那是啥动物也没有碰到。 一直走到了山坳坳处,这里是龙岭很深的地方,地上已经没路了,周围都是密林,看不清楚前面有什么,山大王护卫着萌萌,在前面给她开路。 小金也渐渐缓和过来,终于清醒了。它甩动着脑袋,两爪搭在竹筐的边缘,振翅一飞,就飞到了天上去,不一会儿传来了响亮的鹰唳。 听着它那叫声,萌萌就知道要往哪里走了,而虎子早就窜了出去,众人赶紧跟上,只听前面传来潺潺的水声,伴随着清凉的水汽,瞬间赶跑了夏天的炎热。 这是一个碧绿色的湖泊,像圆形的翡翠镶嵌在两座山之间,清晰地倒映着它们的树影,被一阵阵波纹打乱了,扭曲成光怪陆离的颜色。 湖水并非不流动,在它的上游,萌萌看到一片低矮的瀑布群落,它们源源不断地,把新鲜的流水注入湖中,水量很大,溅到旁边的石头上,激起阵阵雪白的雾气,真的是仙境一样的美。 “这深山之中,竟然隐藏了这么个湖泊。” 睿哥儿站在湖畔上,他惊讶地望着眼前的美景,赞叹地说:“这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村儿又要多一个仙湖景区了。” “可不是。”萌萌虽然总在意识里看到过,但亲眼见识了这般美景,还是忍不住惊叹出声:“真美啊!” 她跺着步子来到了湖边,发现这湖水虽绿,但却一眼看不到底,不知道里面有多深,四周静悄悄地安静,只有这永恒的水在流动的声音。 湖边生长着许多野花,还散落着大量类似雨花石的石头,色彩斑斓好像宝石,吸引着萌萌过去采花儿,捡石头。 猴妈和小猴儿没有跟来,只有大圣跟来了,它很殷勤地冲上去帮忙,那动作灵活的哟,还知道要把花枝上的叶子摘掉。 小胖虎非常高兴,就要兴致勃勃地跑上去和萌萌玩,却被它妈给无情地叼走了。 山大王还把虎子也招呼上,它们一家三口要去打猎,顺便教教小胖虎狩猎的技巧。 小金在天空上盘旋了两圈,也紧跟着飞走了。 它速度快,眼睛尖,就好像侦察机一样,盘旋在龙岭的高空中,任何小动物都躲不过它的眼睛。 这不,它很快就有了收获,抓到了一条很肥硕的银龙蛇,吧唧一声从天上扔下去,正好掉在了大圣的前面,吓得大圣像炸.弹一样地跳开了,冲着那蛇不住地吱吱叫。 萌萌凑近了观察,笑着安慰大圣说:“别怕,这条蛇已经死了。” 有小金出马,当然不会给萌萌留后患,这条蛇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只是那亮闪闪的刺眼银光,依然让人心有余悸。 萌萌是不敢去碰它的,只能睿哥儿上了。 他拔出刀子,轻轻一划就把那条蛇的脑袋割掉,还把它深深地埋进了土坑里,这才拎着它,走到了湖边去洗刷。 睿哥儿手巧,这条肥硕的蛇,很快就被他处理成了片片,每一片都很薄很均匀,带着透亮的粉色,看起来非常漂亮。 这蛇的味道好,萌萌吃过一次就不会忘,连忙在附近寻起了柴火,准备用来烹饪这条蛇。 睿哥儿看着她的背影,还不忘冲她喊:“萌萌你别跑远了,就在这周围找。” “诶,知道了。”萌萌应了一声,身子转入了树林,变得若隐若现。 等她抱着柴火堆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虎子一家三口都回来了,还拖回来一头健硕的小野牛,很显然,这就是它们打到的猎物了。 睿哥儿已经把锅给支好了,还生了火,就等着萌萌的柴火来烧呢。 他接过那堆柴,趴下去呼呼地吹着风,就见那火苗猛地窜起来,烧得锅里的肉噼里啪啦地响。 那是鲜肉和热量的碰撞,瞬间一阵阵浓郁的香气,就从里面传了出来,让小胖虎馋得口水哗哗的,盯着那口锅看个不停,已经等不及要吃了。 萌萌看旁边的蛇肉还没有处理,就洗了一块薄薄的石片,架在火堆上,再把蛇肉摊上去,几乎是一瞬间就熟了。 那粉红色的肉片,刚接触到滚烫的石面,立刻滋滋滋地冒出油花,两边微微地卷翘起来。 紧接着,一阵清香无比的味道,就钻进了大伙儿的鼻子里,就算是再意志坚定的人,也禁不住滋溜起了哈喇子,实在是太香了。 小胖虎是第一个尝到银龙蛇的人,那味道鲜得它直打喷嚏,它被烫得舌头疼,却怎么也不肯把肉吐出来,只能像着了火似的,在旁边蹦啊跳啊,一个猛子扎进了湖水里。 它爸妈齐刷刷地转过身去,没眼睛看这个小笨蛋,这么嘴馋还这么蠢笨的玩意儿,是它们生的么?太给它们丢脸了。 睿哥儿烤好了小牛肉,先紧着萌萌吃。他自己再到附近挖了几株野菜,洗干净之后放进锅里,和着鲜嫩的小牛肉和蛇肉,还有他带来的干贝和虾米,一股脑儿煮成了什锦汤。 可别小看这锅汤,虽然卖相不怎么样,可那味道鲜美呀,能让萌萌把舌头也给吞下去,这野生野长的山林气息,都凝聚在这锅又鲜又香的汤里面,别提有多好喝了。 睿哥儿终于忙活完,扔了两扇烤到半熟的小牛肉,给虎子它们吃,他自己端着汤碗,和萌萌一起品尝着美味的蛇肉卷儿和牛肉火烧,要多享受,就有多享受。 萌萌甚至还偷摸着喝了一点点酒,不得不说,这猴儿酒的滋味儿就是好,搭配着小牛肉一起吃,尤其地解腻。 萌萌不知不觉间,就喝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宛若那天上美丽的霞光。 “嘻嘻嘻……”她凑过去,冷不丁揪住了睿哥儿的耳朵,又抓着他的头发摇晃了两下,发现拔不动,顿时撇过他的脑袋,让他把脸对准自己。 睿哥儿身子紧绷,他盯着萌萌晕红的俏脸,只觉得喉间发紧,声音沙哑地说:“妹妹,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我要……嘻嘻嘻,”萌萌忽然凑近了睿哥儿的嘴边,眼看就要亲上去了,却伸出手拍打着他的脸,得意地说:“教训教训你。” “你这小东西。”睿哥儿血气翻涌,他实在受不了了,想去抓住萌萌,却用力过猛地让她倒向了自己怀中。 萌萌顺势就躺下了,还抚着额头迷糊地说:“奇怪,那些云在转,睿哥哥,云朵们都在转。” 睿哥儿心中的激荡,被她逗得慢慢消散了,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放任自己去紧紧地盯着萌萌,那柔情的目光扫过了她的额,再到秀挺的鼻尖,再到她诱人的小嘴。 睿哥儿低着头,捏了捏她的脸颊,宠爱地说:“小东西。”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瓶酒,决定以后再也不能让萌萌喝酒了,她醉酒的模样实在太过诱人,只能留给他自己看,绝不能让别人看见。 他就这样抚摸着萌萌的秀发,看着她把眼睛闭上,那星星般的光点逐渐在她眼中消失,萌萌睡着的模样乖巧极了,让人心疼。 睿哥儿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萌萌睡得更加舒服些,他抱着萌萌坐在了湖边,心中柔情万丈,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时刻了,恨不得时光就在此刻停留。 物随主人形,身边的动物们也都很安静,仿佛知道要把此刻的宁静留给他们。 虎子一家趴在草地上,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滋养。 小金也安安静静地卧倒在一旁,它刚才又偷喝了些酒,再次醉倒了,这会儿正微不可察地打着呼呼呢。 而大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离开了这里,也许是跑回去,跟它的妻儿们团聚了吧。 睿哥儿往左右看了看,都没有发现它的踪影,就不再去管了。 他的眼神专注地望着湖面,顺着那流水的方向,漫无目的地看,忽然发现那瀑布群的后面,好像隐藏着一个山洞。 从他这个方向望过去,那山洞极幽极深,黑黝黝的,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也许是一个普通的山洞,睿哥儿心想。 他撇开眼神,就不再关注,再次把目光凝聚在萌萌的脸上。 第273章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 又仿佛仅仅只是一瞬, 萌萌忽然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中还含着水光, 就被眼前放大的俊脸给吓醒了, 她急急地仰起身子, 这才发现自己被睿哥儿抱在怀里, 头枕着他的肩膀, 姿势暧昧极了。 萌萌小脸一红,顿时挣扎着要下来。 睿哥儿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就听见萌萌问他:“我睡多久了?” “没多久, 就一会儿。”睿哥儿笑看着她说:“你刚才喝醉了,你还记得么?” “是吗?”萌萌有些迷糊,她努力地回想, 也只能想起她刚才喝酒吃肉的场景,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睿哥儿就告诉她:“你刚才喝醉了, 缠着要教训我, 还抱住我不放, 然后你就睡着了。” 萌萌每听他说一句, 那脸颊上的红晕就深了一分, 心里在狂喊:啊啊啊, 她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这是真的么,真的么, 真的么? 她把疑惑的眼神, 望向了虎子它们,出声询问:“虎子,你刚刚看见了吗?” 睿哥儿斜视着虎子它们几个,那眼神清晰地传递着:小样儿,敢揭穿我,我就…… 他还没有释放出威胁,虎子就很识相地摇了摇头,还往前面走去了。 萌萌也紧跟着它走,她不好意思待在这里了,而且她睡了那么久,腿脚也有些酸软,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活动活动。 没想到睿哥儿也跟了上来,他看出了萌萌的羞涩,不好再出声逗她,只笑眯眯地跟在了后头。 “咦,那里有个山洞。” 萌萌走到了那瀑布的旁边,立刻就发现后面隐藏着一个洞穴。 她越走近,那洞就越大,巨型的缺口裂成了一个拱形,依托着后面的山势,就好像巨兽张开了嘴巴。 虎子一到这儿,就非常紧张,它忽然高高地拱起背,身上的毛发根根竖起,冲着那洞穴深处嗷呜嗷呜地怒吼,声音震天响亮,在洞里来回地盘旋着,越来越响,激得水花都哗啦哗啦地溅起。 不可能,虎子的声音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萌萌赶紧去看那水花,她惊奇地发现,那水里面竟然隐藏着大量的龙鳞鱼,它们一条挤着一条,青灰色的脊背和亮闪闪的银肚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要不是虎子惊扰到它们,萌萌都还没有发现呢。 “这么多龙鳞鱼,不是说这种鱼很少的么?”萌萌惊叹道。 虽然她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可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龙鳞鱼同时聚在一起。 他们村的人都说,这种鱼生长在幽深的地下暗河,平时根本捕捉不到,只能等到它们长成了跑出来,村民们才能碰碰运气。 “这里应该就是它们生长的地方了。”睿哥儿这样猜测。 他估摸着这些鱼,最起码得有上万条吧,再往前面走,那漆黑的水底,依然有着亮闪闪的银光,恐怕不止上万条,而是龙鳞鱼的老窝就在这里。 “哇,太多了。”萌萌也看见了那水里的动静。 这个发现,把她的最后一丝睡意也给赶跑,顿时精神百倍,紧跟着那些鱼走进了洞穴。 睿哥儿担心有危险,赶紧跟了上去,虎子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它金黄色的兽瞳当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复杂神色,叹息着也跟了上去。 这个洞特别地大,萌萌的身躯跟它对比,就显得格外地渺小,就好像一粒尘埃。 她走得小心翼翼的,因为地上尽是一些碎石块,它们经过长期的流水冲刷,已经变得圆润光滑,稍微不慎就会被它们绊倒。 在她身旁的一侧,是静静的地下暗河,刚才那些龙鳞鱼已经潜入了水底,再也不见了踪影,但只要萌萌往里面扔一块石头,它们又会哗啦哗啦地跑出来。 借着洞顶透下来的光,她看见了这个洞穴的全貌。 它是一个巨型的拱圆通道,中间流着黑漆漆的河水,左边一侧就是萌萌站的地方,微微高出河面,看样子也有些不安全。 睿哥儿提醒她说:“这个洞我们都没有来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涨潮,万一待会儿……萌萌,我们还是回去吧。” 萌萌点了点头,从小生长在海边的她,见识过无数次潮汐的威力。有时候看似平静的沙滩,只要潮汐来了,瞬间就会沦为海洋,如果躲避不及,人就会被冲走,那种力量是根本抵挡不住的。 她转过身子,正要跟着睿哥儿往外走,可忽然就在这时,她的身子猛然顿住了。 “来,来,过来……”她听见了这样的召唤。 这声音是如此玄妙,仿佛她在哪里听见过。 萌萌的心头砰砰地跳,几乎是立即就紧随着那个声音,跑向了洞穴的深处。 “萌萌!”睿哥儿伸手去抓她,可已经来不及了,赶紧追着她跑。 等他停下来,就看见萌萌蹲在前面的地上,手里抓着一块类似石头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蹲下来说。 “不知道,好像是石头吧。”萌萌说得含混不清,只有她自己明白,这是一块真龙的骨头。 这个感知在她的脑袋中涌起,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萌萌抚摸着这块骨头,非常地舒服,非常地亲切,只是刚才那召唤声儿,已经消失了。 洞里很黑暗,她想研究也看不清,就攒紧了那块骨头,站起来说:“走,我们回去,不然等一下潮水来了就糟了。” 睿哥儿只要她肯回去,就阿弥陀佛了,赶紧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出了洞外。 两个人回到营地里,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就收拾好东西回家。 萌萌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骨头存放在书房,她自己也坐下来,准备研究这块骨头。 这块骨头只有拳头大,颜色雪白润泽,隐隐透着玉光,即便过去了千年万年,它也还是保持着当初那狰狞的样子,几根骨刺伸向不同的方向,棱角分明。 萌萌拿出放大镜,把它放在灯光底下,一寸一寸地仔细观察。 她发现这骨头上还有着丝丝血脉,它们就好像极细极细的头发丝,连接着骨头和骨刺。 萌萌盯着看久了,眼睛就有些晕,觉得那些细丝好像会动,它们渐渐地扭曲,盘成一个漩涡,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她精神恍惚,脑袋也离那块骨头越来越近,她心中再次响起了那声召唤:“回来吧,跟我回家。” 萌萌觉得舒服极了,眼皮子也越来越重,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面前的空气也在扭动,仿佛有一个气旋出现在那里,漩涡的中心还闪着微光,让萌萌着迷。 近了,她离得越来越近,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下一秒,她真的飘起来,身体离开了椅子,往那漩涡的方向去。 “萌萌!” 这一声大喊,瞬间把她惊醒,控制着她的神秘力量也消散了,她跌回到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懵,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萌萌摇了摇头,使劲地眨眨眼睛,再去看时,那面前的空气漩涡已经不见了,仿佛刚才那最后一抹印象,只是她的幻觉。 她扶着额站起来,只觉得今天喝的酒还没有醒,就打开门走出去。 “睿哥哥,你找我什么事儿?” 院子里站着睿哥儿,他手上拿着萌萌的水壶,递给她说:“你刚才走得急,把你的水壶忘在我那儿了,我给你送过来。里面是酒,你自己别偷着喝哦。” 萌萌吐着舌头说:“不敢了,我再也不喝酒了。” 她这话引起了她奶奶的好奇,冯老太就走过来问:“萌萌你今天喝酒了?你手里拿了啥?” 萌萌赶紧否认说:“没,我没喝,这是大圣在山里酿的猴儿酒,我装了一壶回来,留给爷爷喝。” 冯老太把那壶酒接过去,打开来闻,冯老头也走过去,一家人都围在那里,稀罕起了那壶酒。 没有人发现,虎子趁着他们不注意,偷摸着溜进了书房,叼起那块骨头就跑出去。 它一个虎跃窜出了院墙,瞬间消失在村里,往那后山上去了。 萌萌当天并没有回到书房,因为喝了酒,她早早地就歇下了,第二天还起得很晚,等她再次回到了书房中,就发现那块骨头不见了。 她在书房里找啊找,把各个瓶瓶罐罐都扒开来看,边边角角地看过了,都没有发现那块骨头的踪影。 “奇怪,我把它弄哪儿去了?” 萌萌搔着头,以为是自己弄丢了,毕竟她昨天醉酒成那个样儿,连她自个儿都记不清自己干了什么。 她打开房门,走出去问她奶奶:“奶,昨天和今天,有人进过我书房么?” 冯老太很肯定地说:“没有,今天我还没进去打扫呢,家里也没人进去,外人就更不可能了,那里面放了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我才不会放他们进去。” 她把可能进去书房的人,都一个个否定了,才后知后觉地问:“咋滴啦,你丢东西啦?” “没有。”萌萌摇了摇头,那块骨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既然丢了,那就丢了吧。 她重新扬起笑脸,冲着冯老太说:“奶,我没丢东西,我就是问问。” 萌萌心里说不遗憾那是假的,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块真龙的骨头,还没来得及把它研究明白呢,它就消失不见了,让她到哪儿再去找一块骨头啊。 她苦恼地拍了拍脑袋,觉得里面还是迷糊的,昨天的那个觉,把她最后一丝记忆也给消除了,她现在甚至连骨头长什么样儿,都说不清。 “萌萌你怎么了?脑袋还疼啊?”冯老太发现了她的异状,很关心地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虽然不烫,可她还是催促说:“肯定是昨天去山里吹到凉风了,萌萌你快去补一觉,睡醒了奶奶给你煲汤喝。” 萌萌却不想再去睡了,她清醒着呢,这大好的阳光,她也不愿意待在家里,就和她奶奶打招呼说:“奶,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我去海边散散步。” 第274章 萌萌沿着村道来到了沙滩上, 为了避开游客, 她走过雪白的沙滩, 走过礁石群, 再从盐田边上走过去, 终于来到了妈祖庙前面的沙滩上, 没想到这里也有人。 萌萌就继续走, 誓要找到没人的地方。 她绕过妈祖庙,很快就来到了自家的桃源宾馆,经过后门的沙滩, 再绕过一座山,终于看不到人影了。 这里是海边的礁石泥滩,有石有泥也有沙子, 雪白的浪花从海上阵阵地涌过来, 拍打着海岸,溅得萌萌浑身都湿透了, 她也不管。 萌萌抱着膝盖坐在一块石头上, 静静地凝望着蓝色的海, 她在想, 她到底是什么呢? 有时候, 萌萌觉得自己可能是怪物, 她接触到的所有人都没有超能力,就她有,而且这能力来得不明不白, 她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她瞒着这超能力瞒得好苦, 丝毫不敢叫身边的人知道,生怕他们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也就睿哥儿还知道一些,萌萌也不敢事事都让他知道,就比如那块消失的龙骨,她直觉就不能告诉他。 怎么办?她好烦恼啊。 萌萌恨不得告诉所有的人,她可能是怪物,也可能是神仙,或者啥也不是,总之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谁,这样的烦恼说给谁听?保守秘密真的不好受。 她怔怔地望着前面那片海,忽然站起身来,朝它走过去,也就只有接触到海水,才能让她感觉到真正的安宁。 萌萌一步一步地走着,沙滩上留下她的串串脚印,她的身子浸入到海中,渐渐地没顶了。 一阵海水涌来,抚平了萌萌的脚印,仿佛她从未出现在这里。 萌萌就像鱼儿得到了水,在海里她是那样的快活,双臂一伸,就召唤来阵阵海浪,像按摩一样冲刷着她的身体。 她像一条灵活的鱼儿,舒展着身躯。又像海水,与这深海融为一体。 她心念微动,面前的海水就破开一条通道,让她漫步在其中,咫尺千里,瞬间从这一头游到了那一头。 她乐于享受这样的游戏,在海里东奔西突,偶尔还停下来,欣赏着路边的鱼儿。 不错,她站的地方就是路,那些鱼群就好像被无形的隔板阻挡开了,萌萌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够到。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捉住一尾鱼,看它在掌间跃动,又把它放了回去。 萌萌玩着这个游戏,乐此不彼,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中国的海域里了。 在这深海之中,也没有坐标,虽然她还记得家乡的方向,却不晓得这里到底是哪里。 透过海面,她发现前面有一座岛,就悄悄地露出脑袋,往那里游去。 这座岛很美,沿海遍布着雪白的细沙,把那海水都染成了浅蓝,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块通透的蓝水晶,而岛上茂密的树林,就是水晶头上的翡翠皇冠。 萌萌渐渐地接近这座岛,确定岛上没有人,才放心地冒出水面,走上了岸边。 站在脚下的这块沙滩,前面的海一望无垠,无比地辽阔壮观,这才是真正的汪洋大海。 萌萌收回了视线,开始关注起了岛上的景物。 沙滩的后面生长着许多棵椰子树,它们茂密成林,树荫底下还有低矮的灌木丛,开出一种嫩黄色的小花儿,点缀着这片树林。 萌萌走近了瞧,还能发现树林边缘的小动物们。 有背着壳跑居的寄居蟹,还有埋在沙子里,只露出半颗脑袋的小海龟,当然还有从眼前一闪而过的海边蜥蜴,它们和那些贝壳、珊瑚石在一起,共同组成了小岛上的生物链。 岛不大,以萌萌的意识,很快就覆盖上去了,她发现这座岛根本没人,密林的深处甚至还有野猪和蛇什么的,看到这里,她就不打算进去了。 萌萌摘了颗椰子,坐在沙滩上喝,心里盘算着要回去,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远处的海面上,缓缓地驶来了一艘船。 她立刻站起来,难道那艘船是冲着小岛来的么?它是干什么的?船上有哪些人? 这些问题都困扰着她,看那船的样子,不像是一艘小船,说不定还是远洋的大轮,她就有些期待。 可萌萌等啊等,那船竟然没往它这里开,而是调转了方向,驶向了另一边。 萌萌好不容易才等来了人类的踪影,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呢,她当下就跳进了海里,朝着那艘船游过去,不是为了求救,纯粹是因为好奇。 她的身子破开海水,在海洋里滑行,瞬间就接近了那艘船。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船的体型特别地大,通身刷着灰蓝色,船头高高地翘起,船舱上还竖起一座桅杆,像电线塔似的。 这还不止,另一侧的甲板上,甚至还有一座起重架,这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萌萌就跟随着它,渐渐地来到了深海的领域,这儿的海水尤其地蓝,深邃得好像一块蓝宝石。 她看见甲板上有船员在来回地走动,离得太远,她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依稀辨认出他们皮肤的颜色,长相也和中国人差不多,难道他们是国内的渔民? 萌萌就耐心地等啊,她看见那船放出了一个类似铁盒子一样的机器,把它深深地垂到了海里,她正感到好奇呢,忽然意识到海水的变化。 刚才还是平静的海底,这会儿微微地震颤起来,不是地震,而是从那铁盒子中释放出波纹,沿着海底一圈圈地传播,把这里的海水都搅动起来了。 紧接着,远处传来了动静,伴随着一阵阵海浪,一群灰黑色的鲸鱼游了过来,它们的体型巨大,最小的也有七八米左右,身子很胖,长成了菱形的模样。 这些鲸鱼的速度惊人,眨眼间就从萌萌身边游过去了,它们的嘴里发出“哼哼”的愉悦声,仿佛没有看见萌萌,拼了命地往前面游。 萌萌心里的好奇更甚,它们这是要去干啥? 只见那些鲸鱼,转眼间就接近了那个铁盒子,围着它“哼哼”地叫。 在这迷人的深海,萌萌就看见它们优雅盘旋的身影,仿佛那铁盒子是信仰,而它们是在朝圣。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上方的海水中,有一根硕大的鱼钩,悄悄地垂了进来,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它们都精准瞄向了那些鲸鱼,仿佛早就预算好它们的位置。 “哎呀,不要!”萌萌惊慌地大喊,她看见一头十几米长的鲸鱼一个不小心,就被那鱼钩刺中了身子,顿时鲜花从它的身子里喷洒出来,染红了周围的海鱼。 第二条、第三条……陆陆续续有鲸鱼中招了,附近的鲸鱼吓傻了,它们轰地一声就想逃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鱼钩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无论它们往哪个方向逃,鱼钩总会精准地追过去,深深地扎进它们的身体里,带出朵朵血花。 鱼钩在一瞬间完成了捕杀,只有两条年老的鲸鱼逃过了劫难,它们硕大的身躯死活不肯走,远远地围着那群死去的同伴,像两个老母亲似的,不停地发出“啊啊”的悲鸣。 实在太过分了,萌萌顿时怒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这么残忍地杀害它们? 她绕到了船尾,因为那里人最多,围栏也悄悄地打开了,一个黑色的滑坡伸入海里。 刚才她看见的那个起重架,就是专门为这些鲸鱼准备的,它一次一条,拖着庞大的鲸鱼尸体往船上拉,上面还有人接应着,忙碌着宰杀那些鲸鱼。 血,大量的血,迅速地在这片海域蔓延开来,刚才还是深蓝色的海,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深红,红得刺眼,像鲸鱼的灵魂在惨嚎。 萌萌气得浑身发抖,她听着那些船员欢呼的声音,已经辨认出来他们是日本人,这些人形的畜生,竟然在远洋里,干出这种杀千刀的事情。 萌萌从来不会反对渔民从海中获取食物,但这些不包括鲸鱼,那么大的一尾灰鲸,每一头都是岁月的积累,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份,才能长到那么大,它们和人类一样,也是有感情有智慧的生物,凭什么杀害它们! 日本人对鲸鱼的宰杀还在继续,但萌萌已经不打算忍了,她泡在这血红色的海中,连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而船上的日本人,还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你们不是喜欢屠戮么?那就让你们感受一下大海的报复! 萌萌心念催动,周围的海水瞬间动起来了,它们就好像装在玻璃杯里面的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剧烈地晃动着,那惊天的巨浪,一会儿抛向了这边,一会儿又涌向了那边。 就算是再大的船,在海浪的面前也成了摆设,渔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像一只蚂蚁似的,被那疯狂的浪花折磨得死去活来,好几次都几乎要翻了。 那船上也有能人,不知是谁控制了渔船,让它发疯似的往前面跑,连剩下的鲸鱼都不管了。 想跑?晚了! 萌萌绝不容许他们逃,大海里的生物千千万,他们为什么要去伤害鲸鱼,还一杀就杀了这么多,这是单方面的屠杀。怪不得她爷爷总是说,日本人没一个好东西。 渔船想跑,她就追了上去,那惊涛骇浪也在狂追,渔船跑到了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吓得那群该死的日本人恨不得弃船逃跑,他们也确实这么干了。 几个船员情急之中丢下了救生艇,自己也不管不顾地跳进海里,拼命地往那小艇上游。 可惜他们低估了萌萌的愤怒,她不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逃脱,刚才他们那狰狞的笑声,似乎还在她的耳边回响。 既然是他们造的孽,那么后果也要由他们来承担。 萌萌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转为了无情。她不会亲自惩罚他们,要罚也是让鲸鱼来罚,那两条庞大的巨鲸,还等在附近呢。 面对着杀子杀亲的仇人,鲸鱼们当然不会客气了,它们搅动着海水,瞬间已经接近了那帮人! 只见它们一个猛子,从海面上跳起来,认准了还在水中挣扎的人,就猛地俯冲下去,那巨大的冲击力度,顿时让海员们吐血,是真的吐血,但是这点子血,与它们的血海深仇比起来,压根不算什么。 还在船上待着的船员看到这一幕,就是有再大的勇气,也不敢往水里跳了,他们留在船上,还有可能活,但是只要跳进海里,怎么也逃不过一个死。 是人都怕死,渔船更是发疯了往前面开,但是萌萌却不打算放过他们。 她隔空伸出了手指,凭空地摁在了船身上,就见那艘船忽然顿住不会动了,任凭船上的人怎样控制,它还是不可阻挡地往海里倾斜。 30度,60度,90度! 轰隆一声,巨大的船体砸向海面,瞬间把船上的船员都震落下来,哗啦啦地落入海中,又浮了上来,他们惊慌失措地扑腾着,想给自己腾出一点儿活命的空间。 萌萌听见有人痛哭流涕地在喊:“日照大神,救救我,救救我啊!” 萌萌心里很不屑地想:现在知道忏悔,早干嘛去了! 瞧他们那样子,以前不知道捕杀过多少鲸鱼,这些残忍的刽子手,手上沾满了鲜血,就该让他们尝尝被反杀的滋味儿。 她犯不着自己动手,因为已经有鲸鱼替她代劳了,它们疯狂地折磨着那些海员,却又舍不得杀死他们,得让他们活得生不如死,才能消解鲸鱼的心头之恨。 萌萌冷漠地看待这一切,在这海洋里,她就好像一切生物的神,天生有着保护它们的责任,如果自己的子民被人残杀,她只觉得那些人压根不算人,而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说他们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日本人的可恶,从古到今,都从来没有变过。对待这些人,不需要同情! 等到船员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不成人样了,萌萌才大发善心地让鲸鱼停下,既然鲸鱼没有杀害他们,那她也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但必须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她心念一动,瞬间就让这些人飞出了海面,哐啷几下子掉到了渔船上,那艘船还没有沉,只是彻底地翻过来了,海员们趴在布满贝壳的船底,跟咸鱼也没有两样。 船翻了,那些鲸鱼的死尸也从里面掉出来,密密麻麻地漂浮在这片海上,身上的切口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是那样的悲怆,诉说着那些日本人的罪行! 无论如何,它们也活不过来了。 萌萌心痛地望着它们,她沾了一点儿鲸鱼的血,在那翻过来的船底上,写下了一行日文:“再敢屠戮,有如此船!” 然后她就催动着这艘破船,马不停蹄地往日本的海域赶。 阳光酷烈,那用鲜血书写的文字,很快就晒干了。它们斑驳地裂开了纹路,好像地狱中涌出的血河,是那样的触目惊心,摄人心魂! 这艘罪恶的捕鲸船,就这样载着一群同样罪恶的人,缓缓地停靠在日本东京的港口。 码头上的渔业公司员工,早早地就守候在这里,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收购远洋渔船的鱼获,通常都是鲸鱼呀鲨鱼,还有海豚,日本人对这些巨型的海洋鱼类,可以说是垂涎欲滴,不知制造了多少杀孽。 这些员工,本来还以为是哪一条渔船回来了,还准备去迎接他们的丰收,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码头上的人也发现了,他们从工作站里出来,一步一步地涌向了码头,只见那艘翻转的渔船,以极慢极慢的速度,缓缓地飘向了码头,血腥味,就这样播散开来。 “幽灵船!那是幽灵船!” 码头上的人惊慌失措,他们震惊地望着船底上的咸鱼,不,那是人,浑身都沾满血迹的人! 血人们横七竖八地躺着,动也不会动,仿佛已经死去。 反应过来的人们,赶紧找了机器把船拉过来,当他们小心翼翼地爬到船上时,才发现那些人没有死,还发现了那行血红色的字。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本人一个两个地都惊呆了,他们恐惧地看着那些字,眼睁睁地发现它在空气中消失了,刚才还是清晰的字迹,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那一幕,是他们的幻觉。 但日本人很快就发现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过的字,因为码头上有一个员工,眼疾手快地把那行字拍摄下来,有了照片为证,他们这才真正的明白,那不是幻觉,那是对他们赤-裸裸的警告! “远洋捕鲸遭遇灵异事件!” “震惊!东京渔港惊现幽灵船!” “再敢屠戮,有如此船!——来自死神的警告!” 整个日本的媒体全都轰动了,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发生了如此灵异的事件,而且当事人居然还活着,不行,得赶紧去采访他们。 疯狂的记者涌向了医院,就看见了那些全身都缠满胶带的人,这些可怜的人儿面对记者们的提问,有一个算一个都非常害怕。 船长浑身颤抖地说:“是海神!是海神在惩罚我们!我们正在给鲸鱼放血,突然浪就来了,紧接着船被打翻了,我们掉进了海里,还遭遇到鲸鱼的报复!一定是海神!呜呜……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去捕鲸了!” 记者们断定此人已疯,他们大日本帝国,怎么能没有鲸鱼呢?鲸鱼肉可是他们的最爱,同样爱的还有鲨鱼和海豚。一切的海洋生物,都是他们盘中的美味。 记者们再不管船长,又去采访其他的人,没想到他们的说法都是一样的,都纷纷咬定了海里有灵,鲸鱼有鬼,至于那船身上的字,那更是众说纷纭,说啥的都有。 这件事儿的影响就是,全日本的民众都来关注了,他们的注意力,从最初的灵异事件,转移到鲸鱼的身上。 有些日本人甚至在想,他们疯狂地猎杀鲸鱼是否正当,如今遭受到报应了,以后将要怎么办?是放弃呢,还是继续? 但更多的人还是麻木的,整个日本民族已经离不开鲸鱼了,他们压根就不去管海洋里的鲸鱼是不是会灭绝,也不会去管明天会怎么样,只管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也满意自己的利益熏心。 而这些,萌萌都看在眼里,她回国之后就一直在关注,虽然国内的新闻媒体从来没有提及,但是她始终在监视日本人的渔船。 只要他们敢出海去捕鲸,就准备迎接她海神的惩罚吧,也许只有茫茫的大海,才能给他们以教训。 第275章 天儿冷了, 冯老太召集了家人, 开始收拾兰花棚。 经过这些年的扩大规模, 他们家的兰花棚已经占据了几个大棚, 即便冬天到了, 暖棚里的兰花们, 也依然争奇斗艳, 各展身姿。 冯老太双手戴着劳保手套,一会儿给兰花们松土,一会儿给兰花们施肥, 还来回地搬运着它们,给它们倒腾地方。 她望着棚子里满满的兰花,忽然感慨地说:“唉, 日本鬼子破产了, 都不来买兰花,这么多兰花, 要卖给谁去呀?” 最近这两年, 冯家人和日本人的兰花生意, 就越来越不景气, 渐渐地走起了下坡路。 以往那些来和他们交易兰花的日本人, 很多都破产了, 不说来买兰花了,连来看的都没有几个,还都非常挑剔, 再也不是以前那么豪爽了。 伴随着日本的破产潮流, 他们对兰花的热爱也没那么深了,大棚里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以前那种热闹。 冯老太端详着一盆素心兰荷,惋惜地说:“这么好的兰花,就是卖不上价钱,他们给了那么低的价,我还不兴卖了都,萌萌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了这些兰花,我绝不能贱价卖了,糟蹋了萌萌的心意。” 萌萌也在暖棚里,她是家里养兰花的主力,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得了她呢。 只听见她对她奶奶说:“奶,你要是想卖,便宜一点儿卖出去,也是可以的,反正咱们家的兰花多得是。” 冯老太坚决地摇头说:“不卖,以前能卖出那么高的价格,现在绝不能降价了卖,打折了卖,我不会便宜了外人。” 她望着眼前济济一堂的兰花们,转而说道:“咱们家还是养得起这些兰花,留在这里,给自家人看也是好的。” 睿哥儿在旁边听见了,心中不由得思忖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冯奶奶,你要是想卖这些兰花,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你快说说。” 见大伙儿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来,睿哥儿就笑着说:“日本已经没有了兰花市场,但是咱们可以开发国内的市场啊。” “国内?你是说……”冯老太有些明悟地望着他。 睿哥儿就点头说:“对,如今咱们国内,有钱人多得是,那么多的土老板和暴发户,他们都没啥文化,有钱了自然要讲究起来,这兰花嘛,就是他们讲究的工具。” 冯益民听得眼睛发亮,他比谁都了解那些土老板,因为工作中他就接触了许多。 他马上说:“有钱人都爱附庸个风雅,咱们家的兰花,正好对了他们的胃口,越是没有文化的有钱人,越是爱标榜自己有文化,还有什么能比兰花,更能彰显品位的呢,阿睿这个主意出得好。” 睿哥儿谦虚地说:“冯伯伯,我也是在总裁班的那些人身上,得到的灵感,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帮着联系他们,让他们来买兰花。” 有这样的好事儿,冯老太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她答应道:“那敢情好啊,以前我咋没有注意到那帮老板,他们就是现成的客户。睿哥儿,你去给他们说道说道,看他们要不要买兰花。” 开什么玩笑,睿哥儿既然敢提出来,就不会给那帮老板拒绝的机会,要不然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睿哥儿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帮老冯家把这一批兰花卖出去,但是该怎么卖,还是要注意策略。 桃源大学总裁班的老板们,最近多了一门课程,叫《品位与修养》。 几位资深的老师来给他们上课,讲来讲去,都是各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奢侈品,总之一个字儿,那就是贵。 这一天,老师又来给他们上课了,说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啊。 “各位学员,正所谓,审美能力决定了生活品质。一个人在生活当中有没有品位,就看他的爱好是什么。” 老师让助手摆出了几盆兰花,指着它们说:“今天我们就来说一说兰花。” “兰,自古以来就象征着君子的品德。我们说蕙质兰心,这是在形容心灵美。说芝兰玉树,这是在形容外表美。还有义结金兰,就是朋友之间的感情,很有义气。” “此外,还有吹气如兰,连说话的口气都是香的。桂殿兰宫,住的地方也都是好的,很有品位。” 他看着台下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品位,和木头又有什么区别?而兰花,恰恰都能满足我们的这些需求。” 他走到了兰花的跟前,一边摆弄,一边讲解:“大家请看,这兰花的叶子片片向上,这就是象征美好生活的寓意,我们看在眼里,忍不住就充满希望,充满了激情。” “各位都是做老板的人,这兰花就好比你们做生意,节节胜利,赚得盆满钵满。” “再看这花儿的形状,多么的高雅,多么的清幽,一点儿都不媚俗,难怪自古以来,人们都把兰花,当做是品位的象征。” “这么一盆兰花摆在办公室里,看着它傲然怒放,亭亭玉立,任谁看见了,也要称赞一句冰清玉洁,美姿美态,能让整间办公室都高雅起来,更不说它还有优雅的香气。” “像这样的一盆兰花,目前的市场价格,大概在十五万美金左右。如果是变异的品种,像这一盆,价格还要再往上提一提,至少二十万美金。” 他淡定地说出了让大家伙儿都惊讶的价格,就指着那盆变异的兰花说:“前几年日本的兰花客,就非常推崇这种蝶心莲瓣,他们做生意也讲究好彩头,这兰花对他们来说,就是生意兴隆的象征,日本人都以拥有这样的兰花为荣。” 学员们听到这里,就有些不理解了,兰花很有品位他们知道,但为什么说它是生意兴隆的象征呢,难道它还有什么神奇的功效不成? 一个姓刘的学员就问了:“老师,兰花和做生意有什么关系?难道它还能让我财源广进?” 老师立刻拍着桌子,指着他说:“被你说对了,兰花还真有这种效果。” “你们想啊,桂殿兰宫和芝兰之室,这些都是形容房屋的。兰花摆在屋子里,这屋子里的风水呀,想不好都难,这是一个方面。” “而另外一个方面,我们经常闻到这股香味,就能改变我们的精气神,让人精神百倍,头脑清醒,做生意也不容易出差错。” “还有,假如你的生意伙伴,对方也是喜欢兰花的人,那么有了这盆兰花,你们之间不就有共同语言了么?就算人家不喜欢兰花,你也多了一个话题不是?” “在生意对象的眼里,你,刘老板,有了这盆兰花以后,你就有了品位,有了眼界,有了格局,不是那些可以随便糊弄的二愣子,他想压你的价,也要先衡量一下自己才行,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刘老板听得心服口服,使劲地点着头说:“太有道理了,老师你说得真好,这兰花就适合我这样的人。” 刘老板杵着胳膊,望着周围的同学,得意洋洋地说:“我办公室里正愁没有植物摆呢,老师你快点儿告诉我,到哪里可以买到这种兰花,我这就去买来,摆在我的办公室里。” 他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说:“嘿嘿,以后谁看见我,都要说我刘老板,是一个很有品位的人。” 班上的学员都笑了,刘老板谁不认识,他可是班里数一数二的暴发户,有钱得很,花那么一点点小钱,买上一盆兰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他们能够来参加总裁班,也不是没有钱的人就是了,这个兰花嘛,很值得考虑一下。 授课的老师也笑了,他勾着嘴唇说:“也是巧了,这几盆兰花,是我从山下的兰棚里借来的,费了我好大的面子,人家主人才肯借给我。” “他们家的兰花,向来都是卖给日本人的,是国内最大的兰花培养基地,每年都有许多日本人,来跟他们买兰花。” “这主人家的名字,你们可能听说过,冯胜利,就是学校的董事之一,也是我们省有名的企业家。” “他家的孙女,可能你们也听说过,冯雨萌,国际上最最出名的小画家,是我国第一个获得联合国大奖的人。这些兰花,都是经过她的手培养出来的,天生就带着艺术的气息。” 老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学员们那是越听越意外,首先就是被兰花的身价给惊到了,又对冯胜利这个名字非常惊喜,等他们听到了冯雨萌,那更是惊喜连连。 他们不是要附庸风雅么,还有什么能比艺术家培育出来的兰花,更具有品位? 要是有人问起,他们也能指着兰花说,这是大画家亲手培养的兰花,多有面子啊。 而且这面子还特别值钱,一盆兰花就要十几二十万美金,他们不经意间透出来点儿,比他们去开什么豪华大奔啊、进口宝马好多了,这才是装点脸面的好物件,无形之中就能装装逼,彰显彰显他们的身价。 学员们想明白了以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老师,这冯家的兰棚,你一定要给我们牵牵线,我也想买几盆兰花回去。” 老师当然是答应了,他就是带着任务来了,现在看来,他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老冯家的兰花棚,很快就迎来了参观的老板们。 他们在这里,看到了神圣的兰花仙子,见识了各种争奇斗艳的变异兰花,还能听着冯家人讲故事,说着各种关于兰花的奇迹事儿。 冯老头如今也是牌面上的人了,相比于这些老板,他就是老资格、老前辈,当得起他们一声尊称,但是说起兰花来,他却特别地和蔼可亲。 “我家培育兰花,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从我爷爷的那一辈就开始了,这山里的兰花,没有我不认识的,比如这一株,就是我亲自从山上挖来的,当初日本人想买,我还不肯呢。” “你们知道为啥么?因为这株兰花呀,不仅救过我的命,还能带我发财呢。” 他像是说漏了嘴,突然停住不说了。 那些老板好不容易听到这个秘密,不把它弄清楚,又怎么能甘心呢?谁不知道冯老板是远近闻名的大富豪,难道他发家的秘密,就在这兰花里面? 土老板们呼吸粗重,纷纷催促起来:“别呀,老爷子,你接着说啊,我们还想听呢。” 冯老头勉为其难,只好又继续说了起来:“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就跟你们简单聊两句。” “我挖到这株兰花以后,有一天晚上,我干活干得累死了,那时候我还在种田,家里穷得要命。我就梦见有个人跟我说,上辈子我是观音娘娘座下的童子,专门负责给南海花园里的仙花仙草浇水,这一株兰花,” 他指着它,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它告诉我,上辈子因为我浇水浇得好,让它生长得很旺盛,早就成仙了,所以这辈子来报答我。它不光给我变出了一点点钱,还告诉我要去哪里哪里做生意。果然我一去,就赚回了不少钱,家里的日子啊,这才渐渐地好过了。” 土老板们听得将信将疑,这么神奇的故事,他们只在神话里听到过,难道现实中,还真的有仙人来报答? 刘老板就问了:“老爷子,你这经历真神啊,这株兰花,真的有你说的这么神奇?” “当然了!”冯老头说得倍儿肯定,还指着自己说:“要不然我一个老农民,家里几代人都是贫农,去哪儿找本钱来做生意?又怎么会知道咋做生意呢?还不是有仙兰告诉我,才有了我今天这一份家业。” 周围的老板们想想也是啊,他们这些人能够发家,都是经历过很多困苦,才从千万人当中脱颖而出。 这创业路上的艰辛,他们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不容易呢,运气的成分占了大多数。而冯老板一个乡下老农民,他有今天的造化,说不定还真是托了仙草的福。 刘老板最精明,他马上说:“老爷子,我对你的这一株兰花,很感兴趣呢,我想把它请回去,你出多少钱,可以把它匀给我?” 他身边的老板们顿时急了,这样的好事儿,怎么能让姓刘的抢走呢? 其中一个老板,立刻对着冯老头说:“叔,你是我的好叔,我也想请这株兰花。你说吧,多少钱合适,我保证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肯定答应你。” 其他的老板不甘落后,也都纷纷地响应起来,生怕这株神奇的兰花,被别人抢走了。 冯老头可不傻,仙草的地位,那是高高无上,要是把它卖了,不就自打嘴巴了么?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卖,给多少钱都不卖,这株兰花我养了几十年了,又对我有恩,我怎么可能把它卖掉,你们就别打它的主意了。” 看着老板们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冯老头话锋一转,又说:“那边的架子上,都是跟它同一品种的兰花,是从它身上分出去的子子孙孙,你们要是有心,也可以去竞一竞价,价高者得。” 冯老头打的一手好算盘,这些兰花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卖掉,必须搞一场盛大的拍卖会,让这些老板都来竞价,这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桃源村的又一届兰花拍卖会,就在这样的情景下召开了。 会场上,土老板们相互竞争,誓要买到最稀罕、最珍贵的兰花,不这样,又怎么能彰显出他们的身价呢? 自然,这兰花的价格嘛,也就节节地攀高了。 最后拍卖的结果,大大出乎冯家人的意料,没想到土老板的购买力,丝毫不比日本人差呀。 甚至比起日本人来,他们还要更豪爽,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兰花,就是凑稀奇,扎堆。 冯老太喜得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儿地夸睿哥儿说:“好样的,你这年轻人做生意,比我们脑子灵活,你是咋样想出来这个主意的?” 睿哥儿就趁机表现表现:“冯奶奶,这些人出得起价钱来上课,自然也就出得起价钱来买兰花,我们只不过是把兰花的价值,介绍给他们,他们听得进去,当然就会买了。” 冯老太惊奇地看着他,不禁夸赞说:“你真了不起,怪不得你爷爷都把生意,交到你手上去了。” 睿哥儿抿着嘴轻笑一声,意外地显得有些腼腆,只听他声音轻柔地说:“冯奶奶,我只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我看你和萌萌整天为了兰花操心,我又怎么能忍心看着你们失落呢?” 他濡慕地看着冯老太,仿佛她是自己的亲奶奶。 “冯奶奶,如果你是我,你也会想出这个办法的,甚至还比我做得更好。” 啧啧,听听这孩子说的话,多么地暖人心肠。冯老太这心里呀,对睿哥儿充满了好感,他不仅能干还谦虚,这样的好孩子,她咋看咋满意。 睿哥儿起了一个好头,那些土老板把兰花买回去之后,忍不住就要拿出去显摆显摆,给亲朋好友们看看,再召集起生意伙伴,大家都来品一品这兰花的美。 这些土老板的朋友,很多也都是土老板。暴发户们的爱好总是相同的,而且还特别爱跟风,得知生意场上的伙伴,竟然购买到了如此珍贵、如此稀奇的兰花,他们又怎么能落后呢,那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生意场上的人,最在乎的就是一个脸面。 别人都没有的东西,他们就要有。若是别人有的东西,他们更要有,而且还要比人家的更好、更贵、更高大上。 也因此,一个土老板从老冯家这里,把兰花买回去了,不久后,就带回了更多土老板。他们纷纷来到桃源村,求购高质量的兰花。 越来越多的土老板,加入到赏玩兰花的队伍,竟然在圈子里形成了热潮。 这下更不得了了,谁要是手头上没有一盆稀罕的兰花,那他简直就是落伍到底了,跟不上时代,也和大伙儿没有话题。 这怎么可以呢?这年头,做生意最忌讳被人看不起,但凡有点儿身家的人,都在拼命想着要怎么样装点门面,比如开一辆豪车啊,带一个小蜜啊这些。 现在他们有了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兰花。倍儿地有面!无形中装逼的利器!和同行们聊天的资本!必须要有,就是一个字,买,买,买! 土老板们陆陆续续地赶来,前前后后几乎要把老冯家的兰花清空了,他们连最普通的品种都要,到了后面,最普通的也没有了,土豪们还嚷嚷着要。 冯家人那是又欢喜又忧愁,这么大的需求,让他们到哪里去找那么多兰花呀。 萌萌只好紧急到山上去,挖回来一些兰花,还没来得及好好培育,就被心急火燎的老板们抢空了。 后续赶来的老板们抢不到,顿时不乐意了,嚷嚷着说:“你们快去挖呀,挖到兰花,价钱随便你们开,该给你们多少,就给你们多少。” 萌萌被他们堵了个正着,她坚定地说:“没有了,真的没货了,你们给再多的钱也没用,都请回吧。” 龙岭上虽然还有兰花,但依它们生长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老板们的需求,再这样挖下去,就要绝种了。 这种没有以后的事儿,萌萌坚决不能干。 所以这些天,冯老太又犯起了忧愁:“哎呀,好不容易来生意了,这兰花竟然不够卖,眼看着大把的钱赚不到,真是愁死我了。” 为了不让她犯愁,冯老头甚至还主动找了专业书来看,仔细地研究起了兰花。 不仅如此,他还找到农业大学的郝教授,问他说:“郝专家呀,你知道国内有哪个地方,也盛产兰花么?” 郝教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笑眯眯地问他说:“你们龙岭上不是有很多么?还需要到别的地方去找?” 这话问到了冯老头的痛处了,他皱着眉毛说:“龙岭里的兰都快挖没了,咱不能把资源弄枯竭了呀,得给它们留一点儿。最近行情又好,我家没得兰花卖,家里的老婆子就天天念叨,不怕你笑话呀,郝专家,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如果你知道,你一定要告诉我吧。” 郝教授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终于告诉了他一条消息。 “国内偏南方的这一带,野外的山都有兰花。但你家要培育异种,普通的兰可不行,必须要野生兰。如果要野生兰,可就比较难找了,目前国内发现的,除了你们这儿,也就只有云南多一点儿。” 他还好心地给冯老头提建议说:“你有心,就问问那边的花木市场,看有没有你要的兰花。” 冯老头谢过他的好意,几经反转,才打听出了几个昆明花商的电话,他把电话打过去,结果那边的回答,却让他失望。 昆明虽然是花卉中心,但是那市面上的兰花,都是规模培育出来的,品种普通得很,压根没啥特点,就是卖给人家当年花、当摆设的。 那边的老板甚至还劝冯老头不要异想天开了,他们都说:“异种兰花不是那么容易培育的,几百年都遇不到一株,趁早打消这个主意吧。” 但是冯老头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么?别人培养异种兰花,确实很难,但他家不难呀,有了萌萌这个养花小能手,啥样的兰花,都能给它培育出来。 他下定了决心,就打算跑到云南去一遭,还跟家里人说:“我看资料上写了,云南海拔高,天生适合兰花的生长,以前有很多没被人发现的品种,都是从那边传过来的,说明那里的兰花确实好,我去买一些回来。” 萌萌听完了,忍不住起了好奇心。彩云之南,听起来那么美,她却从来没有去过,不由得十分向往。 她就向她的爷爷撒娇说:“爷爷,你过几天再去呗,等我放了寒假,我陪你一起去。” “你是想去玩吧?”冯老头宠溺地望着她,对于孙女的请求,他向来是能满足,就尽量满足的,就答应她说:“好好好,让你跟着去,爷爷等你。” 转眼间就到了萌萌放假的时间,她收拾好行李,跟着她爷爷奶奶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她二哥。 二娃学校也放假了,自然是要跟着去。 睿哥儿也跟着来凑热闹,用他的话说,他还没去过云南,要跟着他们到那里去见识见识。 大家伙儿包袱款款,坐上飞机就走了,他们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达了昆明。 寒冬腊月,昆明的天气却意外地温暖。 萌萌他们身上还穿着薄羽绒,下了飞机就感觉到热了,走出机场,那太阳更是一阵阵地晒,刺眼得很。 冯老太手作凉棚,凝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眯起眼睛说:“怪不得这里能长兰花呢,天气真好,就是有点儿太干了,灰尘也多。” 他们站的这个地方是军用机场,昆明也就只有这么个机场,建在偏远的郊外,出了机场这条路,外面就都是土路了,来往驶过那些军车啊、公车啊,扬起阵阵烟尘。 二娃有些不适应地咳嗽起来,他捂着嘴,声音含糊:“奶,咱们快去坐公车吧,这里太晒了。” 也是,这么会子功夫,他们就觉得皮肤被晒得发疼,这让他们这些海边来的南方人很不适应。 桃源村的夏天虽然也热,但是那阳光再怎么晒,也不至于这么猛,瞧那路上的人,都被晒得皮肤发黑了都。 睿哥儿替他们解释说:“高原海拔高,紫外线也比咱们那边强烈,萌萌你先把伞撑起来,我过去拦一辆的士。” 有睿哥儿出马,的士很快就停在了他们面前,云南经济比较落后,就连的士也是最普通的夏利,他们五个人坐进去,都嫌挤得慌。 的士缓缓地开动了,载着冯家人行驶在昆明的土路上,没有什么风景可以看,两边都是野生野长的草地,草儿们倒是生长得茂盛,就是有些黄。 远处的群山苍莽巍峨,透出高原地带的雄浑气势,比不得他们南方的山秀丽,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车子开呀开,路边倒是出现了一些建筑物,都是很古老很落后的土房子,又低又矮,门前奔跑过村童,他们时不时停下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好奇地望着车上的人。 车子越往城里开,萌萌他们看见的路人也就越多,他们大多穿着比较陈旧的衣服,还五颜六色的,啥款式都有,一看就知道是少数民族。 那些人,也都用比较稀罕的眼神望着他们,毕竟在这大街上,也没有几辆小汽车,能够坐得起出租车的人,还是少数。 但是他们不管怎么样,在与萌萌他们眼神相对时,还是很淳朴地露出了欢笑,七彩云南的民族风情,就这样缓缓地对他们展示出来。 第276章 萌萌住进了最好的宾馆, 一天的整休过后, 他们就出去找花卉市场。 斗南花市, 位于滇池的东北线, 这里气候温暖, 地势开阔, 非常适合鲜花的种植。 凌晨三点钟, 市场的内外就已经人头攒动,一辆辆小卡车,把刚刚摘下来的鲜花运到了这里, 工人们正在卸货。而旁边还有许多老乡,他们挑着担子,提着箩筐, 把自家种植的花朵也拿来卖。 萌萌他们四五点钟到达这里的时候, 人就越多了,那些小卡车已经不见, 出现在市场上的是卖鲜花的档主和摊贩, 旁边还有正规的店铺, 专门给人批发。 无论是老冯家里的谁, 都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鲜花, 它们五颜六色、千姿百态, 按照品种和颜色码放好,整整齐齐的一垒一垒,竟然好像菜市场里的大白菜, 随便人家挑选。 萌萌走进了这个巨大的露天市场, 不一会儿就看花了眼。 玫瑰,各种颜色的玫瑰,不管是红的、黄的、紫的、白的,还是更加稀罕的黑的、橘红色的、蓝的,这里全都有。单独的一支只要三毛钱,一大捆也只要六块,还新鲜得沾满露珠,看上去水灵极了。 除了玫瑰,这里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鲜花,什么满天星啊、勿忘我啊、非洲菊呀、金百合,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来的花儿,让这个市场充满了花香,连附近的蜜蜂也被吸引了过来。 二娃也看得眼睛都花了,他赞叹地说:“哇,这么多花,他们全部是自己种的么?” 旁边的档主刚好听到了这句话,就用他那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是啊,全部是自己种,老板你们是外地来的吧,看看我家的花。” 冯老头发现他面前摆的都是绿植,忍不住向他打听道:“老板,你知道这附近有卖兰花的么?我们想买一些野生兰。” 那个档主刚想摇头,转而又想起,立刻说:“有有有,王秀华今天没来,他家就是专卖兰花的,在他们斗南镇很有名。” 冯老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正主儿,赶紧说:“老乡,我们就是来买兰花的,你认不认识那个人,可以帮我们介绍么?事成了以后,我们给你五十块钱介绍费。” 那档主眼前一亮,啥也不说了,直接就把档□□给了旁边的人,他自己走出来,热情地说:“我当然认识,这就带你们去。” 像他这种卖绿植的小摊贩,有时候一天下来,也赚不到五十块钱,所以他对冯老头他们很感激,做起事情来也很周到。 他带领着冯家人走在市场上,自我介绍说:“我名叫和木头,是丽江人,大家都叫我木头或者小和,老板你们要买兰花,这市场上也有,我先带你们去看看。” 偌大的市场,当然不会缺少卖兰花的摊子,冯老头他们都去看了,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人工种植的,一点儿特色也没有,完全就是大路货,根本不值得购买。 但也有几个小摊儿,卖的是野生兰花。 听那些档主说,他们都是从山上采挖来的,数量也不多,平时就养在家里,等赶大集的时候才拿出来卖,居然也不是很贵,甚至由于没有人工施肥,品相没那么好,还比旁边的养殖兰花要便宜。 萌萌蹲下来挑选,她是养兰的高手,自然有一套挑选兰花的办法。 她先是用手摸了摸盆里的泥土,确定它们微微湿润,证明这批兰花没有缺水。 然后她伸手捏紧了兰花的根部,小心翼翼地轻轻摇晃两下,发现它不怎么动,这就是已经在里面生根了,不是临时种进去的,也不是接种的假兰花。 对面那个摊贩,看到萌萌熟练的手法,就知道她是个懂兰花的人,至少也不是可以蒙骗的。 他就照实了说:“我家的兰花,都是我亲自从山上挖来的,没有伤到根,一直养在屋檐下面,也不敢让它们长时间晒太阳,你看,那些叶子长得多好,都没有斑点和发黄。” 这正是萌萌想问的,这个档口的野生兰,是整个市场上最好的,虽然品种不稀奇,但是那些兰花的叶子都长得肥厚,脆生生的,仿佛一掐就能出水。 她就带着怀疑问:“老板,你给它们施钾肥了吗?我看这叶子有点儿绿啊,像催出来的。” 那摊贩使劲地摇头,否认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施肥。野生兰讲究的就是野生两个字,我从山上挖下来就是这样了。你们可能不清楚,在我们云南,植物都生长得很好,绿一点儿不奇怪,等它开花了呀,那花能持续好长时间呢。” 和木头听到他这话,也跟着帮腔说:“没错啊老板,我们云南的植物就是这样的,花期特别长,只要不是在山上,一年到头都是绿的,我能保证他这兰,绝对没有施肥。” 萌萌相信了他们的话,每个地方的水土不同,养出来的植物当然也不同,这里的气候像天然的大温室,兰花绿一点儿肥一点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直接拍板说:“你这里的兰花,我都跟你买了,你家里还有么?如果有的话,你去把它们带来,我待会儿还跟你买。” “有!”那摊贩高兴坏了,没想到只出一次摊儿,他就做了这么大笔生意,当场就咧开嘴说:“我家里还有一些,我老丈人家也有,我邻居他家里也有,我们那条村子,有几户人家都养兰花呢,老板你都要不?” 萌萌思忖着说:“如果都是这样的质量,那我就都要了。如果不是,你们也可以带来,我看看再说。但我要告诉你们,不要拿养殖的兰花来糊弄我,我看得出来。” “不会不会,保证都是纯野生的。”那摊贩赶紧保证。 萌萌点了点头,也不发表意见,只指着和木头说:“你们认识的对吧,我们还要去斗南镇一趟,你们回来找不到我,可以到他那摊子上等。” 兰花摊贩说啥都答应,不住地点头说:“没问题,老板我这就给你们打包好,你们是装在筐子里还是?” 睿哥儿就跟他说:“我们开了车子来,停在外面,你打包好以后,顺便帮我们也抬过去吧。” “好好好。”摊贩很好说话,他麻溜地打包起了兰花。 为了方便携带,他这里的兰花种的都是塑料盆儿,虽然样子埋汰,可也确实起到了方便的作用。 他装了满满几个筐子,跟别人借了一辆手推车,就跟着老冯家的人走出了市场。 “哎呀老板,你们开大卡车来呀?”摊贩站在一辆巨型的大卡车前面,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他结巴着说:“老,老板,你们开这么大的车子过来,是准备买多少兰花?” 冯老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和木头,有心试探真假,就顺势问他说:“我们准备去拜访斗南镇的王老板,听说他是这里最大的兰花批发商是吗?” 那摊贩想也不想就说:“对,你说的是王秀华是吧,他家二十年前就卖兰花了,跟我老婆是一个地方的人。他家的野生兰,都是在全云南收购的,还派人去到贵州也收购,都卖到东南亚去了,你们找他就对了。” 得,那就是正主了,冯老头消除了疑虑,赶紧谢谢他,就叫上和木头,几个人坐上车子,开着它往斗南镇去。 这一路都很顺利,路上甚至还铺了水泥,车子非常好走,一直开到了斗南镇,前面有一个小广场,睿哥儿本想在这里停下车子,和木头却阻止他。 “往左边开,王老板的基地门口有地方可以停。” 睿哥儿就依着他的指示,把车子开到了基地的门口,才熄了火停下来。 所谓的基地,其实就是绵延开来的几十座大棚,旁边还有露天的场地,也种满了鲜花,看来王老板的业务范围还不小嘛。 而在基地的外围,绵延上百里,全部种满了各色花卉,都开得缤纷多彩,恍若花的海洋。就是不知道,它们是不是王老板的了。 和木头上前去拍门,来应门的是王秀华的老娘,她看了看他们才说:“今天他媳妇儿家里有事儿,他去帮忙了,你们是来买花儿的么?” 和木头说:“是啊,他们是南方来的大老板,准备到你们家采购一批野生兰,在斗南市场上遇到我了,我就把他们带来。王大娘,生意上门了,你快去把你儿子喊回来。” 王大妈这才注意到了门口那辆车子,很显然它是这波客人开来的,这么大的车,如果全部装满了,货可不少啊,这真的是一笔大生意。 她非常重视,当场就扬起笑脸,热情地招呼他们说:“你们快进来,我先叫几个伙计带你们去看,再叫我儿子回来,他大舅哥儿子今天娶媳妇儿,也在我们村儿,你们等着,很快的。” 她打开了大门,欢迎着冯老头他们进来,还扬着声音喊着屋子里的人:“老头子嘞,来客人啦,你出来泡茶给客人喝。” 大伙儿走进了院门,这才真正开清了这栋宅子的全貌,哎呀妈,它的的院子真大,样式也建得挺漂亮的,很有一种少数民族的风采。 王老头儿从屋子里出来,他戴着黑色的头巾,黝黑的脸上布满沟壑,笑起来像一朵菊花似的。 “客人好,欢迎欢迎,都跟我进来里面喝茶。” 王家的客厅也挺气派的,样式很古朴,地上却铺满了金碧辉煌的瓷砖,一座镶嵌着翡翠山子的五扇屏风,摆在了最后面。 在它的前面,就是喝茶的地方了,同样非常气派。巨大的红木根雕,打磨得非常光滑,雕工也相当不错,随着王老头儿泡茶的动作,那下水口儿的烟雾,还阵阵地往外冒。 看到他们家这条件,冯家人就知道他们的生意做得不错,要不然置办不起这些家具。 和木头负责给他们介绍,他指着冯老头说:“老叔,这位是南方来的冯老板,和他家里的人,另外这位是张老板,也是跟他们一块来的。” 王老头很会来事儿地说:“欢迎欢迎,你们要买什么兰花,我家里都有,先喝几杯茶,等一会儿我再带你们去看。” 冯家人也不着急,都静下心来品尝着茶,是云南典型的普洱,应该是比较名贵的品种,滋味儿还不错。 喝完了这杯,冯老头就说:“王总,听说你们是整个斗南最大的兰花批发商,我刚才看到外面有很多大棚,都是种兰花的吗?你们家的兰花,是野生的多,还是养殖的多?” 王老头儿笑呵呵的,却一点儿也不谦虚。 “我们不光在斗南,在整个云南都是最大的。在下面的各个州府、各个市,我们都派了人去盯着,只要出现野生的稀有兰花,最终都会卖给我们。所以你们放心,我们这里的兰花,保证都是最好的。” 他喝了一杯茶润润嗓子,又接着说:“不过嘛,野生的兰花虽然很多,但变种的少,能够变出稀罕品种的就更少。我们家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培育了,到现在也才繁殖出十几个新品种,难啊。你们待会儿去看就知道了。” 他这么说,冯家人就了然了。 看来这个王家收购了野生兰以后,就靠着自己繁育新品,再把新品种规模化养殖。他们最大的利润,应该就是来源于那些规模化的兰花了。 虽然是新品,但是萌萌却不太稀罕,她的目标还是放在那些真正的野生兰上面。 冯老头和冯老太对看了一眼,都隐隐有些得意,还是他们家萌萌有本事,想让兰花变异就变异。 茶过三巡,王老头儿觉得差不多了,终于站起来说:“让客人久等,我们现在就过去看吧。” 他率先走到了院子,放开嗓门吆喝起来,用的是他们当地的土话,让人听也听不懂。 随着他的声儿,就见几个年轻小伙儿从后头走出来,他们的头上,都缠着蓝色的布带,看着也是少数民族。 对于这些人,王老头儿就没有再介绍了,而是招呼上冯老头他们,准备出门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穿着汉族人的现代衣裳,玫红色的polo衫打底,外面罩着一件夹克样式的灰西装,腿上穿着深卡其色的工装裤,有些不伦不类的,他却走得格外自信,有些发胖的脸膛晒得黑红黑红,一笑起来特别豪爽。 这个男人,当然就是王秀华本尊了,他听了王老头儿的介绍,立刻一个箭步迎上来,握住了冯老头的双手,不住地上下摇晃。 “冯老板,谢谢你这么大老远地来,我家的苗圃,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冯老头跟着他乐呵呵,却拒绝说:“不用去看苗圃了,我们就要野生的兰花,你带我去看野生兰就行。” 王秀华愣了愣,很快就回过神来说:“当然可以,你们跟我来。” 他转身走出了院门,带着冯家人和那些伙计,来到了田野上,每经过一个大棚,他都要给客人详细地介绍,试图把培育的兰花苗卖给他们。 冯老头他们也没有明着拒绝,趁着这个机会,他们也想打探一下王家人的技术,但他们很快就失望了。 这一个个大棚里,种植的都是已经变异了的兰花,基本上一个品种,就占据了一个大棚。 这些兰花苗和已经长成了的兰花,虽然还保留着一部分野生的血脉,但外形上更像是驯化好的家养兰花,只是花朵比较奇异一点儿,色彩也比较多样一点儿,也仅仅只是一点儿而已。 冯老太就凑近了她家老头子,压低嗓音说:“这里的兰花,还不如咱们萌萌培育的,每一株都不同,哪里像它们,都是一个样子。” 其实在兰花界,这些已经稳定了的新品种,是很适合商业化的大规模养殖,数量上去了,收入也很可观。 但没有哪一个高手,能像萌萌那样,让每一株兰花都出现变异。 单株变异的兰花,注定是兰花里独一无二的品种,价钱自然是各种高昂了,不是一两个大棚的种殖兰花可比的。 王老板带着客人进去各个大棚,也注意到了他们不以为然的样子,只好暗暗叹着气,带着他们去到了真正种植野生兰的地方。 这个地儿位于半山坡,外面同样罩上了大棚,只是更加大手笔,把整片山坡,连同里面的小溪和树木,都圈了进去。这样不仅可以保持它的原生态,也能让野生兰,吸收到更加自然的湿度和温度。 萌萌跟着大伙儿漫步在大棚里,几乎每走一步,都能看见数种兰花。 它们的叶子各不相同,花朵更是大大的不同,连生长的环境也不一样,有些种在小溪旁边,有些种在山坡上,有些种在石头的缝隙里,还有些直接长在了树上。 这么多的兰,开花和没有开花的,萌萌许多都不认识,但她可以肯定,这儿的兰花都是野生兰。 等她参观完一圈,她就问王秀华说:“王老板,你这里的兰花全部卖吗?” 王秀华吓了一跳,一是因为萌萌,二是因为她的大胃口。 他一直以为,萌萌只是这户人家的孙女,没想到正主儿居然是她,瞧他们家里人自然的模样,就知道他的猜想没有错。 而现在萌萌竟然告诉他,要把他家的野生兰全部收购了,这是什么样的大手笔呀,这家人有那么多钱么? 王秀华委婉地说:“这些野生兰,花了我家二十年的功夫,才筛选出这些,每一株都很珍贵。” 萌萌立刻就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她像是没钱的人么,恐怕全中国,也找不过哪一个像她这么有钱的人了。 更何况这批兰花买回去,只需要经过她的手,把它们稍稍变异,转眼间就能赚回数倍以及数十倍的利润。 因此她很有自信地说:“王老板,价钱好商量,如果你愿意卖的话,可以说个价。” 王秀华他真正地犹豫了,这批兰花全部卖出去,他家转眼就变成豪门了,但要让他真的卖掉,他又非常地舍不得。 他犹豫不决,终于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大豪客,一开口就是包圆,他一个人无法轻易做出决断。 王秀华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要跟我爸妈商量一下,看他们怎么说。” 萌萌轻轻地点头,表示理解说:“没关系,我等你们。” 王家爹妈刚才也跟着来了,他们当然听到了萌萌的豪言,却和他们家儿子一样,丝毫也做不得主。 他们三个人走到了一旁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王秀华走回来说:“小冯老板,我这里的野生兰可以卖一半给你,品种随你挑,但不能全部卖了,我家还要留一些,用来培育新品种。” 他这样说,萌萌反而高看了他一眼。 她觉得这个王老板实在有远见,就算他把兰花全部卖了,也只能得到一时的钱财,而如果他选择保留,那么他们王家在未来,还有可能培育出更多的变异品种,那才是长久的利润来源。 她带着敬佩说:“可以,是你说要让我挑的,那我就真的挑了啊。” 王老板听到她这句话,心头就有些不安,他紧张地跟随着萌萌,果然看见她尽往那些优良的品种挑,看得他心疼的呀,即便报出了高价,也还是很舍不得。 只有真正爱兰的人,才能明白这种难以舍弃的情感。 这个女孩儿明显是个行家,今天被她挑选了这一遭,他家就算赢了,其实也是输了。 萌萌心满意足地挑选好兰花,再和王老板协商好价格之后,还热情地笑着说:“王老板,我家也在经营苗圃,以后可能还需要你多多关照,如果你这么有新出的野生兰,你可以联系我们,价钱都好商量。” 王老板蔫不拉几的,也只有这个消息能让他振奋了,云南这边的山林里什么都多,野生兰就更多了,就连他王老板,也不能十分肯定地说,他认识林子里的所有兰花。 因此他轻松地答应道:“没问题,小冯老板,我们合作愉快。” 萌萌也勾起嘴唇,伸出手去和他相握。 “祝我们合作愉快,王老板。” 萌萌买得多,王家的伙计们可有得忙了,那几个伙计还不够用,后来又到村子里,喊来了一大群年轻人,帮忙收拾大棚里的野生兰。 这些个娇贵的玩意儿,必须非常小心对待才行,不能给它弄断了弄折了,要不然品相受损,直接损失的就是金钱。 好在村里的大小伙儿都是熟手,他们自小习惯了采摘鲜花,对待这些兰花也是一样,比冯家人他们还要谨慎小心呢,最后无惊也无险,把所有的这些兰花,都通通打包好了。 最后到了门口一估算,好家伙,一辆大卡车还装不完,必须两辆才行。 幸亏王老板人面广,帮着他们紧急调来了一辆大卡车,才堪堪把这些兰花装完。 他本来还想邀请冯家人留下来吃饭,偏偏冯老头他们答应了市场里的小贩,只好惋惜地作别了王老板。 坐在卡车上,冯家人是非常满意的,另一个满意的人,就是和木头了。 由于他服务得好,冯老头给他的介绍费,比原先翻了几番,足足有两百块钱,够让他的家庭,生活一两个月的了。 而他还有一件事儿没有说,那就是王老板也私底下塞给了他钱,相当于他做了一次掮客,吃完了买方吃卖方,赚了两回钱呐。 冯家人回到了斗南市场,没有多看,就收购了兰花摊贩运过来的野生兰。 他们也没有太多时间耽误,这么多的兰花,早一分钟运回去,就少一分危险,兰花这么娇贵,轻易不能伺候好了,更不说放在外面颠沛流离。 也因此,老冯家的人匆匆来了一趟云南,最终也是匆匆地离开。 而萌萌回到了家中,还要忙碌着照顾兰花们,让它们有充分的营养发生变异,整个人也是忙碌得很呐。 这段日子,她每天就是活跃在家、学校和兰花棚这条路上,钱是赚到了不老少,而不知不觉之间,她也度过了自己的高中生涯,终于迎来了高考。 萌萌本来是不用高考的,因为她已经获得了桃源大学的保送资格,甚至如果她愿意,她也可以去清华北大读书,这都不是难事儿。 萌萌自己却很有主意,她心想自己读了三年高中,不用高考检验一下自己,似乎都对不起她这些年的努力。 为了证明自己也好,为了给别人看也好,萌萌都需要参加这场高考,她还想考个好名次出来,让她家里人为她高兴高兴。 抱着这样的梦想,萌萌全力以赴,在考前的一段时间里,还突击了一下,让睿哥儿给她补习补习,毕竟人家是曾经的高考状元,比她有经验多了。 睿哥儿辅导起萌萌来,那当然是有多少心力,就尽多少心力,丝毫没有藏私的。 最终考试的结果,连四喜这个蹭课的人,都得到了好处。萌萌考到了全省第三名,而四喜的成绩,也在全省一百名以内。 “厉害了,萌萌,状元榜眼和探花,你是我们省的探花呀。”四喜刚去看了榜,立刻就跑来萌萌家里报喜。 萌萌也刚刚从榜单那边回来,对于她的这个成绩,她是相当满意了,不是谁都能像睿哥儿那样,考上状元的。 她也恭喜四喜说:“你也考得不错,你准备去哪所学校读书啊?” 四喜凑过来说:“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报了桃源大学,那我也报桃源大学。” 萌萌感动地说:“好四喜,那咱们以后还做同桌。” 四喜却意外地有些为难,她垂下脑袋,声音低低地说:“萌萌,你家里有产业让你继承,但我家没有,为了将来好就业一些,我就报了会计系,以后当个会计,怎么样也饿不死。” 萌萌更加感动了,她觉得四喜为了她,做到了这一步,甚至不惜牺牲个人的前途,实在是令她感到惭愧呀,她甚至已经后悔了,想劝着四喜改变意愿。 而四喜却仿佛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早她一步地告辞了,她其实还没那么伟大,报考桃源大学,对于以前的她来说,难度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只不过她这次超常发挥,才幸运地考上了桃源大学。 可能萌萌还没有意识到,桃源大学,早已不是三年前的那所野鸡学校,这三年带给它的,不仅有校史的增加,还有荣誉和成就。 而这些,都是四喜更加看重的地方,要不然她一个不受父母重视的女儿,又怎么能不为自己打算呢。 应该说,她私心也有,和萌萌的感情也有,真的是一个复杂的人儿啊,四喜。 第277章 基本上萌萌刚参加完高考, 睿哥儿就来找她了, 还特别神秘地说:“东南亚要发生金融风暴, 我看香港的股市有机会, 萌萌你要和我去香港么?” 萌萌惊奇地望着他, 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你会预知未来呀?” 睿哥儿当然可以预知到未来, 只不过这一次, 他有充足的理由。 他拿出了一本墨绿色的英语书,翻到了其中一页,示意萌萌去看。 “这是保罗格鲁格曼写的《流行国际主义》, 去年就出版了,他在书里写了,今年肯定会发生东南亚金融危机。这个人很有能耐的, 我觉得他说得不会错。” 萌萌觉得睿哥儿简直疯了, 那书上的内容,她也能看得懂, 却有些不太敢相信。 “就凭一个外国人的预言, 你就能断定有金融风暴?万一他说的是假的呢?”她质疑。 睿哥儿的眼里闪过一丝神秘的笑意, 快得让萌萌看不清, 他胸有成足地说:“给我一个月, 我向你证明。” 如今一个月已经过去, 萌萌高考的成绩都出来了,来自印尼的消息,也源源不断地传来, 就在本月初, 印尼的货币突然被人做空了,汇率在一夜之间下跌了17%! 这架势,就算是再不懂金融的人,也知道这是金融危机的前兆啊。 萌萌佩服死睿哥儿了,当大伙儿都不肯相信的时候,他光凭一本书上的内容,就能说得八九不离十,这份能耐,当真是了不得。 冯家和张家的其他人,也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睿哥儿。 冯老太凝望着睿哥儿,觉得这孩子真是聪明透顶了,她震惊地说:“睿哥儿刚跟我说的时候,我怎么也不相信,现在看来,这金融危机啥的,还真的要发生了。” “可不是嘛,”张老太接着她的话茬,往下说:“睿哥儿你之前说的那什么操作,是不是就要准备了?那咱们快点儿去香港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对睿哥儿佩服得不得了,觉得他小小年纪,就比他们大多数人活得明白,也看得通透。那么大件事情,他居然能拿捏得准,他们再也没有了怀疑。 睿哥儿这一次,完全是有理有据,有一个经济大师在前面给他顶包,他就可以借助人家的预言,来给自己谋福利了。 他听完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意见,就沉稳地说:“是时候准备了,□□件也要时间,等咱们过去香港,我估计印尼那边搞完了事情,就会轮到香港了,咱们正好赶得上。” 大伙儿都非常同意,没听见睿哥儿说么,救香港就是救大陆,香港刚刚回归,他们这时候去帮香港的忙,于情于理都很正义,顺便还可以给自家赚点儿钱回来。 两家人商量好了以后,就分头去行动,办护照的办护照,托关系的托关系,想要搞到香港的签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必须有配额才行。 最后还是老冯家动用了苏婉的娘家人,才搞到了十几个珍贵的配额,拿到签证的那一天,他们简直要高兴得哭了,因为实在太不容易。 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两家人急匆匆地赶去了香港。 他们搭飞机到了深圳,从罗湖口岸过关,到了那边,立刻就有他们的老朋友,释明悟过来接待。 释明悟如今已经受了戒,回到香港当他的出家和尚,但是看到了睿哥儿,他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来了啊,哥们儿。”他在内地待了很长时间,早已经学会了他们的话,说话的口音中,还带着桃源村当地的方言。 他抱着睿哥儿的肩膀,使劲地拍了拍,终于放开他说:“我已经照了你的吩咐,帮你把钱存进银行了,你说让我帮你买的股指,我也买好了,怎么样,兄弟我对你不错吧?” 睿哥儿点点头说:“非常好,等我赚到了钱,就请你吃一顿海鲜大餐,哈哈哈……” 释明悟气得只想打他,他是和尚,要受戒的,不能吃荤菜,睿哥儿明明知道,却依然说要请他吃海鲜,这不是故意埋汰他么? 睿哥儿终于不再开他的玩笑,认真地说:“明悟,我欠你一次人情,以后有什么事,需要用到兄弟我,你尽管说,我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 释明悟倒也不在意这个,他摆了摆手,忽然狡猾地说:“我师父听了你的计划,说要把寺产都交给我打理,让我跟着你学投资,你这次买了什么,我也跟着买,阿睿,你可不要让我亏钱。” “哦,原来你……”睿哥儿很欣赏地望着他,不知道是对他的佩服呢,还是对他师父的佩服,总之他说:“放心,跟着我赚钱就对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从罗湖口岸过去,这香港倒也没有什么稀奇,只有一个所谓的地铁,在冯张两家人眼里,这就是火车嘛,边上也荒无人烟的,看不出来这是繁荣的香港。 冯老太趁着等地铁的空隙,东张西望,不由得稀罕地说:“香港人也坐火车啊?不是说香港的房价老贵了么?为啥不在这周围,建几栋房子呢?” 释明悟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建公屋已经有计划了,以后会好的。香港不仅有火车,还有小轮船,大屿那边的乡下,到现在还在用小巴车。” 冯老太听得啧啧称奇,对这香港的印象,完全颠覆了她过往的想象,她还以为香港有多么高大上,没想到也有这么接地气的地方。 其他人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两家的老头子比较能装,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大娃二娃和萌萌这几个小年轻,就装不了了,他们对香港的一切都非常好奇,这个以前只存在想象当中的城市,如今就要展现在他们眼前了。 地铁很快就来了,有了释明悟的带路,他们很顺利地登上了地铁,还很幸运地有位置坐。 冯老太拉着萌萌,坐到了车厢最后面的位置上,还和她说起了悄悄话。 “香港人的素质就是高,刚才我一上来,就有几个人要给我让座,这在咱们那里,怎么可能。” 不是冯老太要埋汰家乡人,但是国内她也去过很多个地方了,无论是北京上海还是深圳,都没有人会给她这个老人家让座,从里面就能看出区别了。 “国内的人呐,要赶上香港,还是要有些时日的。”她这样说。 地铁缓缓地开,速度不紧也不慢,让冯老太他们,可以有机会饱览香港的景色。 从上水到达沙田的这一路,窗外的绿色还有很多,许多地方甚至还有农田,上面种植了蔬菜,房屋也没有几间。 过了九龙,景色一下子就变了,各种高楼大厦慢慢多了起来,街上的路,也越来越窄,地铁进入了地下通道,窗外瞬间变黑了。 就看了这么一眼,也够让冯老太他们惊讶的了。 “我滴个乖乖,怪不得人家老说,香港很发达呢,我看比北京上海还要发达,你看刚才那楼,多高啊。” 冯老太不想说得这么没有见识,但她确实是没有见识啊,她没来过香港嘛。 萌萌不说话,但她也是这样认为的,仅凭这惊鸿一瞥,香港的繁华程度,就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 到了九龙塘,他们还要转地铁,足足转了三趟,才终于打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位于中环港景街的交易广场。 “哎哟哟,哎哟哟。”冯老太一走出地铁口,就被这街上的高楼大厦晃得眼晕。 她原地旋转了两圈,眼睛都瞪得快脱窗了,这才扶着萌萌的手臂说:“这儿的楼太高了,太多了,整得跟个森林似的,啧啧。这路上也都铺满了水泥,真干净呐。这儿的人长得真好看,不过还是没有萌萌你漂亮。” 冯老太打量着从她身边经过的靓女们,再一次大开了眼界。 她在内地看到的人,大多数是灰头土脸的,即便最近几年热爱打扮了,也还是透着土里土气,哪儿像这香港的美女似的,一个比一个穿得时髦,还一个比一个穿得少。 大娃和二娃,都不敢拿眼睛去看路人了,担心一个不小心,就瞅见了那些白花花的胳膊腿,甚至还有肚脐眼儿!天呐,让他们这两个年轻小伙子,浑身不自在。 睿哥儿和释明悟倒是自在得很。 睿哥儿嘛,他的眼里只有萌萌,除了萌萌以外的人,都像空气似的,他压根就看不到。 至于释明悟,他从小在香港长大,早就习惯了,更何况他还是出家人,估计那些美女靓女,在他眼中都像粉红骷髅似的。 冯老头和张老头这两个老头子,他们比孙子们还更加不自在呢,他们为了表示隆重,还特意穿了西装来,这会儿在香港人的衬托下,就显得特别傻。 瞧这附近的香港人,穿得都是最普通的t恤衫呐、polo衫,裤子也都是短裤和牛仔裤,休闲得很,衬得他们俩很格格不入。 他们打量着儿子的穿着,顿时心里很不爽,冯益民和张光明两个,穿得都和香港人差不多,只有他们两个老头子穿西装,实在是傻透了。 冯老头再也待不下去,他觉得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他,赶紧催促起了释明悟。 “你订的宾馆在哪里?快带我们去,我要把这身衣服脱下来,热死个人了。” 冯老太就偷偷地笑他:“该,我让他不要穿这么多出门,他非不听,非要装大头蒜,现在受不了了吧。” 香港的天气热啊,冯老太她只穿了一件连衣裙,也热得不住哈气,更不要说冯老头那内外两层憋着,还是长袖,他不难受,谁难受啊。 宾馆是释明悟订的,他忍着笑说:“老叔,就在这旁边不远了,你们跟我来。” 他领着大伙儿来到了着名的万豪酒店,站在这栋酒店的门前,还能看见维多利亚港,它二十七层楼的高度,还有那雄伟壮观的外形,无不在诉说着它的豪华。 这样的酒店,冯老太他们当然是非常满意了,他们开了最顶级的套房,面朝着蓝色的大海,心情倍儿好。 他们在这里整装了好半天,换好了新衣服,才终于走出了门,去探访港交所了。 这儿可是他们未来赚钱的地方,得先好好考察考察。 这栋传说中的证券交易所,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那是相当地高,相当地大,它牢牢地占据了中环最精华的地方,让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都禁不住为它感到震撼。 这不,冯老太站在楼底下,把脖子都仰得酸透了,才堪堪看清楚了这栋楼的全貌。 “我看这栋楼,是这周围所有的楼里面最高的,也是最大的,地方还宽敞。” 她已经说不清这是第几次感慨了,仅仅这半天的时间,她就见识到了太多太多的震撼。 无论是那些高耸入云端的摩天大厦,还是车水马龙的狭窄道路,又或者是路上形色匆匆的俊男靓女,甚至就连那些五花八门的广告招牌,都能让冯老太深深地震撼到,这,就是香港。 今天他们来晚了,证交所已经关门,两家人抱着遗憾回去,第二天才继续来考察。 睿哥儿带着全部的证件,他今天是来做确认的,之前已经委托了释明悟帮他开户买股,现在他要来见自己的证券经理。 经理姓何,不过他更愿意别人喊他的英文名,叫做约翰。 他只有三十来岁的年纪,却已经有十多年操纵证券的经历,打扮的样子也相当精英,头发梳得滑不溜秋的,身上还穿着严严实实的三件套西装,脖子上系着领带,看上去非常地专业,让人忍不住想要信任他。 他一开口也很有水平:“张先生,你的户头我一直在帮你管理,目前已经给你实现盈利,两百三十五万四千,我说的是港币。” 他本以为这个数目能让客人吃惊,却没想睿哥儿居然很淡定。 睿哥儿只是微微颌首,表示他知道了,就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说:“约翰,这次我到香港来,是有大动作的,让我来为你介绍几个人。” 他轮番把老冯家的人介绍给约翰,然后指着冯老头说:“我干爷爷他也要开户炒股,我们两家的资金加起来,超过三亿美元,准备交给你来打理,约翰,你有没有信心?” 约翰震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打死他都没有想到,这群客人的实力这么强,他们不是从内地来的么,什么时候内地人也这么有钱了? 在约翰的职业生涯中,他还从来没有操作过这么大笔的金钱,忍不住心神荡漾。 要知道,一个证券经理的过往经历,对他以后的职业发展很有帮助,他们不光要拼业绩,拼利润,还要拼命地拉拢资金,让自己管理的户头上多一点钱,这直接代表了他们的能力。 如果,这笔资金交给他来操作,那他瞬间就变成了香港金牌经纪中的那几个,好处都得说也说不清,但有一个前提,必须有盈利,如果没有,那就是臭大街了。 约翰吞咽着口水,他松了松领结,呼吸困难地说:“张先生,冯先生,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守护你们的三亿美元,争取尽快实现盈利。” 睿哥儿却对着他摆了摆手,“不用你,我已经有操盘的计划了,约翰,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办,明白吗?” 约翰再一次被他惊讶到了,这客人太过大胆,如此巨量的金额,他居然想要自己操纵,就算是他这个有十几年经验的专业人士,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 他好心地劝解说:“张先生,我相信你是很厉害的,但是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在港交所执业十多年,从来没有失手过,我觉得你可以信任我。” 睿哥儿对他是很满意的,就带着耐心跟他说:“不是你的问题,这笔钱要怎么用,由我说了算。我可以跟你约定,亏了不怪你,要是赢了,该给你多少佣金,我还给你那么多佣金。” 约翰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听起来他似乎一点儿损失都没有,他很想答应,但又怕有什么陷阱,毕竟他赌的是十几年的工作经历和前途,输不起呀。 睿哥儿看出了他的矛盾,就主动提出建议说:“你不用有顾虑,约翰,我们内地人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敢把钱交给你,就证明我信任你。这样,你不放心的话,我们还可以把刚才那句话写进合同。” 约翰简直要感动到哭了,这么善解人意,这么为人着想的雇主,让他到哪里去找哇,立刻就答应了。 直到他给冯老头办好了开户,又帮着他们把钱存进账户里,约翰才试探性地问:“张先生,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那么你为什么不自己操作呢?我想说的是,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睿哥儿微微一笑,他的目光透过面前的窗户,望着远处的维多利亚港说:“因为你说过,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来做,难道不是这样吗?” 约翰问不出来什么,只好赔着笑脸转移开话题,他们在洽谈室里面待了很久,彼此交换了很多操盘的意见,约翰才起身送他们离开。 一走出这栋建筑,二娃就迫不及待地说:“哇塞,阿睿,你刚才气场真强大啊,我看着都不像你了。” 睿哥儿再次笑起来,现在看上去,他就还是以前的张思睿,仿佛那个在证交所之内的他,不是真正的他。 二娃是读经济的,对股市还是有些见识,在上海,他也亲自操纵过股票,但他还是对睿哥儿很好奇。 “阿睿,你不是已经做好计划了吗?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操作呢?干嘛要把钱给那个约翰赚?” 睿哥儿还没来得及回答,冯老头就敲着二娃的头说:“笨,咱们在香港赚的钱,难道还要拿回国内去?当然是要留在这里了,不交给别人打理,难道还要亲自打理?累死人不说,还容易被发现。” 二娃这回真的不懂了,他挠着头发问他爷爷:“我不明白,咱们赚到钱拿回国内不是很好么,香港咱们又不能常来。” 冯老头听到这句话,眼眸也不由得变得幽深了,他凝望着人来人往的交易广场,嘴角露出了一抹狐狸般的笑。 “香港已经回归了,以后就是中国的地盘,肯定会有那么一天,咱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不趁着现在在这里扎下基础,将来就等着后悔吧。” 冯老头老谋深算呐,他早就看好香港的未来,昨天他还听释明悟说,这边有很多人害怕回归,居然在回归的前夕,争相抛售房产去移民,他觉得那些人都是傻蛋,将来有的是他们后悔的地方。 老张家的人和他想得差不多,睿哥儿就更有成算了。 这次开户,他中间都借了好几层壳子,让人很难追查到他,把钱交给约翰打理,他就可以躲在幕后,暗暗地操纵让约翰去购买,结果都是一样的,还更加安全,为什么不呢? 至于给约翰的佣金,相比于他即将赚到的钱,那更是毛毛雨,洒洒水啦。 就这样,老冯家和老张家的钱一步到位,就等着睿哥儿说的时机出现,他们好狠狠地大赚一笔。 等待的时间,通常都很漫长,但对于刚到香港的两家人来说,那是恨不得再长一点儿才好。 香港实在太好玩了,还有很多好吃的,都非常对冯老太他们的口味。 他们今天可以坐船去游览维多利亚港,在尖沙咀品尝一顿鲜美的早茶,再到□□大教堂去瞧瞧热闹,然后在那附近逛一逛,买一买东西,一天的时间,就悄悄地过去了。 明天他们又可以早早出酒店,跑到太平山上去漫步,观赏着半个香港的壮丽美景,尤其是维港那一带,在高空中俯瞰,更加显得震撼,以它们为背景,两家人拍摄了许多照片。 逛完了太平山,他们乘坐缆车,又下到了山底,这时候就可以去吃一顿美味的米其林三星了,高端大气的餐厅里,回旋悦耳的音乐,还有斯文的服务生,和好吃的美食,这样的日子,真的是神仙也不换。 第三天,第四天……他们每一天,都有不同的节目,丝毫不带重样儿的,怪不得冯老太总说,香港是有钱人的天堂,这里太好了。 日子在逍遥中一天天溜走,终于来到了睿哥儿说的,决战的时候。 第278章 最近这些日子, 他们虽然天天在玩, 可也时刻关注着财经新闻, 就听见股价一个个地跌, 股指更是跌得没眼睛看, 甚至就连汇率, 最近也渐渐不稳了。 可以说, 整个香港的金融圈,都处在动荡不安当中。 这样危机的时刻,对绝大多数人都是无利可图的, 但是睿哥儿不一样,他有些超前的眼光,和来自后世的预料能力, 跟着他投资, 那是杠杠地稳妥。 最近约翰经常接到他的电话,按照他的指使, 一会儿做空股指, 一会儿又拉高股价, 又过了一会儿, 又交代他说要抛港币, 买美元。 总之, 约翰被他眼花缭乱的操作,搞得混乱不堪,这要是一般二般的客人, 他准要驳斥他一句胡闹, 但对方是睿哥儿,他就不好意思这么说了。 他签了协议,约定好了盈亏都有他的佣金,甚至那佣金,还远远地超过同行业的水平,干完了这一单,他就算想十年不工作,那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好雇主,他还要求什么呢,横竖他没有损失不是吗? 约翰就老老实实地,睿哥儿让他干嘛,他就干嘛,有时候睿哥儿的操作,真是让他看也看不懂。 这一天他在和睿哥儿通电话的时候,就忍不住问了:“张先生,你最近的进出账加起来,都没什么盈利呀。” 睿哥儿不以为然,他说:“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实际上,他这样做是有目的的,他要对抗的是着名的金融巨鳄索罗斯,虽然以他的资金量,他说要撼动索罗斯,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干扰对方的判断力,他就先赢了一步。 索罗斯的目标是为了做空香港,他目前的操作也是一样的,在前期势必会亏损很多弹药,但麻痹了对方,就能在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狠狠地咬下一口肉。 所以睿哥儿丝毫不着急,股市没盈利没有关系,不亏就行,他的操作至少保证了收支平衡,估计索罗斯他们的团伙,还会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友军,要不然怎么会跟他们一起做空香港呢。 八月十四日,证交所刚开门,睿哥儿就亲自来到了这里,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冯家和张家所有的人。 他们都面色凝重,让前来迎接他们的约翰,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 “怎么了?张先生,你今天过来找我,是有什么问题吗?”约翰小心翼翼地问,他觉得自己最近做得挺好的呀。 睿哥儿摇了摇头,脸色却还是那么凝重地说:“约翰,我觉得我需要反省了,以前那些操作,根本没有赚到钱,从今天开始,我需要改变,你,也需要改变。” 他这么严肃,让约翰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 “张先生,你需要我做出什么改变?” 睿哥儿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命令道:“你去打开操作系统,按我的要求来。” 他们待在大户室里,自然是有自己的操作系统的,约翰麻溜地把它们打开了,顿时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些,让人看也看不懂的数字和曲线。 约翰他当然是看得懂的,他扫了一眼屏幕,心里就有个大概,问睿哥儿说:“张先生,你需要我怎么做?” 睿哥儿站在他的身后,沉稳的声音依旧很低沉,整个人都散发出低气压。 “从这一刻开始,你给我持续买入港币,抛美元,再把每天的股指都做高,我上次交代你的那些股票,你每一支都给我买,直到把那些钱用完。” 约翰坐在台前,听得眼睛越放越大,睿哥儿说出的每一样,都是他绝不认同的。 就比如说港币好了,最近天天都在跌,而美元却天天涨。换一句话说,张先生在这个时候,买入了港币而抛美元,就等于抛弃了优质资产,转为垃圾股。 还有股指和股票,最近的行情也很惨淡,今天更是惨淡中的惨淡,没看那些数字都一个个飘绿了么,这样的行情,恐怕还要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张先生在此时买入,太不明智了。 他想回过头来提建议,却在接触到睿哥儿那张黑脸之后,打消了念头。 罢了罢了,反正他横竖有钱拿,就不要去讨人嫌了吧。 约翰几乎是在睿哥儿的威逼下,完成了操作,然后他就坐在那里,望着满屏幕的刺眼绿色,仿若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看看,看看,这行情还在跌,而且是没有回头地大跌猛跌,张先生这回亏大了,那么多的钱做啥不好,非要任性地操作。 约翰忽然敏感地往窗户那边扫了一眼,幸好幸好,窗户都焊死了,没有人能从这里跌下去。 睿哥儿要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非要打爆约翰的狗头,他把三个人账户上的钱都用完,看着那数额一秒一秒地变少,他却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 甚至他还回到沙发上,抽出杂志和萌萌研究了起来。 “这个好,这身衣服漂亮。”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杂质,当然都是国际上顶尖的杂志,而杂志里面的衣服,也都是顶尖的品牌,卖的就是一个字,贵! 萌萌瞧上了其中的一套,就拿去问她奶奶说:“奶,你觉得这套衣服怎么样?衬不衬我?” 她把杂质举到胸前,自己把脸凑近了去,让她奶奶可以仔细地瞧。 冯老太和张老太都来看了,苏婉和杨小娟也跟着端详起来。 最后还是杨小娟这个专业的人说:“这身衣服的颜色正,淡青色,像浅绿的翡翠,一般人穿上了,可能会青面獠牙的像鬼,但萌萌就不同了,你皮肤又白又嫩,穿上这身衣服,就好像白嫩嫩的洋娃娃一样好看。” 冯老太也觉得那衣服好看,十分支持萌萌买,还嫌不够地催起她说:“萌萌你再多挑几套,难得来一次香港,得买多点儿衣服回去,这牌子我在商场上看见过,香港就有卖的。” 萌萌听着这好听话,笑得开心极了,低着头就在那里挑,她喜欢的都是冰激凌一样的颜色,什么浅粉的呀,浅蓝的呀,还有嫩黄和雪白的,当然也少不了梦幻紫色。 约翰就看不懂了,这些人在那里挑得十分开心,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快要破产了么?还买衣服?恐怕他们很快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齐! 约翰忽然担心起了自己的钱包,按照约定,他的佣金是另外给的,也已经存入了单独的账户,但要是这些人没有了钱,会不会跟他借钱呀? 他坐在那台子前面,望着依旧绿油油的屏幕,禁不住胡思乱想。 张先生和冯先生,对他还挺好的,很够意思,要不就借一点儿钱给他们,反正也不指望还了。 还有他把三亿美元都亏掉,虽然签了免责合同,但毕竟是经过他的手,事情之后,他要怎样向媒体澄清呢?坚决不能让他们泼污水给他。 约翰每想一会儿,就看一眼屏幕,红色有什么了不起,他以前经常看到,还是来想一想……咦,不对! 约翰猛地跳起来,巨大的震惊,让他连说话的声音都结巴了:“红红红红红,红了!屏幕红了!股市红了!张张张先生,你买的股指也变红了!” 大伙儿齐刷刷地围过去,就见那屏幕里,刚才还是绿油油的一片惨淡,这会儿从下到上,一个个鲜红色的数字迅速地涌起,逐渐取代了那些惨绿的数据,而那条原本还在跳崖的曲线,也在一瞬间,像吃了强心剂,飞起来了! “我的天呐,红了红了!”这是冯老太兴奋的大叫。 “哈哈哈,红了,股市变红了!”这是张老头嘶哑的叫喊。 就连释明悟这个和尚,在此时此刻,也无法再保持出家人的淡定,脱口拽了一句英文:“宾狗!噢耶!凡特喜提!” “疯了,这和尚疯了。”冯老太埋汰着他,如果说她刚才很兴奋,那么现在,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才这么点子红色,有什么好惊奇的?我早就说了,今儿的股市准要红。我昨天去黄大仙那里求签,黄大仙都告诉我,这股市要红。等着吧,待会儿还得红。” 她像是一个预言家,十分确定地下了断言,然后就抱着胳膊,极其淡漠地站在那里,仿佛股市里的几千万盈利,对她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约翰已经看不懂这些人了,或者说,他从来也没有懂过,这都是些什么人呐,之前的操作那么无厘头,现在赚钱了,他们的反应,也还是那么无厘头。 他只懂得了一件事儿,这些人不会后悔,而真正应该后悔的人,是他才对。 早知道,他就把自己的钱也投入进去,跟着张先生狠狠地大捞一笔,他怎么就那么蠢呢,这么好的机会已经送到了他手上,他竟然白白地错过了。 约翰后悔呀,恨不得把肠子都悔青了,可他没有时间去顾念自己的后悔,因为张先生已经在喊他了。 “约翰,把目前所有的盈利,全部买,不管是股票股指还是外汇,你能买到什么就买什么,我通通都要。” “张先生,你还要追加?够了吧,已经一个亿了。” 约翰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现在的行情虽然猛,但是他看k线,空头也在拼命地拉升呢,很快就要超过多头了,他不信张先生这样的人,会看不懂这张k图。 但是睿哥儿却斩钉截铁地说:“买,听我的,快点儿买!” 这里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今天的空头强势到港府都受不了,不得不站出来救市了,否则空头一旦得势,那后面的巨量资金,就会让整个香港,都沦为热钱的殖民地。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每一次有盈利,他都要命令约翰继续买,累得约翰两只手都要断了,他速度快得要抽筋,等他终于操作完,约翰这才发现,自己的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掏出手帕来擦脸,喘着气说:“张先生,我全部按照你的吩咐办了如果待会儿亏了钱,你可不能怪我。” 睿哥儿和善地说:“放心吧,我不怪你,你帮我把电视打开。” 约翰疑惑地帮他打开了电视,然后他继续走回来,准备跟他的雇主探讨投资的合理性。 但他走到一半,就忽然僵住了,那电视上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本台记者接到线报,特首办公室刚刚颁布了救市命令,将投入一千九百八十亿港币,对抗国际空头。那么现在我们可以看到,股市全线飘红,恒生指数从今早的9018.73,上涨到了.80,上涨幅度超过11.2%,是最近五年以来,股市上的最大涨幅,更多详细新闻,请留意稍后的记者播报。” 那电视上的镜头一阵混乱,已经转换到了记者现场,约翰看见他们就像蝗虫一样,疯狂地堵塞在了特首府的门口,拼了命地把话筒往前递,而那个被包围的人,就是特首。 约翰仅仅听到了两句,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猛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还犹自不敢相信地说:“哦,哦,上帝,两千亿,将近两千亿!” 这个天文数字,就好像放大的钟声,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脑海里回放,约翰的眼睛已经晕了,他觉得这不可能。 “香港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他拿出两千亿,钱从哪里来?” 连约翰这个土生土长的香港人,都这副反应,更不要说那些水土不服的空头了,他们怎么也猜不出来,港府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狠狠地打断他们的腿! 冯老太得意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有什么不可能的?香港已经回归了,有大陆撑腰,肯定不会让你们被别人欺负,你看我们这几个大陆人,不也跑来香港帮你们了么?” 是啊,确实是这样,约翰不服都不行,他彻头彻尾、浑身上下都服了,一百个服气。 在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也是有靠山的人,香港,绝不孤单!他要在股市上和空头拼杀,为他的雇主赢到最后一个铜板。 约翰瞬间振作了起来,只见他匆匆回到了电脑前面,双手翻飞,操作得奇快无比,随着那股市越来越红,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红,纯粹是激动的。 钱,大量的钱,如海水一般涌进了睿哥儿他们的账户,数量太多,以至于冯老太还没来得及数清楚,它就又翻了一倍! 冯老太看得心惊肉跳啊,手都在颤抖,太刺激了,实在是太刺激了,她这颗老心脏啊,受不了。 冯老太不敢再去看那些数字了,她怕自己晕倒过去。 而萌萌他们这些年轻人,却紧紧地围绕在屏幕那边,看着一串又一串数字跃过,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钱多得就像一个数字了? “哈哈哈,发财了。”二娃这个不稳重的家伙,忍不住叫出了声,但没有任何人去说他,因为他们的心里,也和二娃一样激动。 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 约翰结束了一天的战斗,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胳膊,已经累得抬不起来,好像不是长在他身上的一样。 客人们已经走了,带走了他们巨额的利润,约翰有保密责任在,他不能说出去,但只要一想起自己的佣金,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带着丝丝的笑。 他伸出酸软的手,勉强地打开了大户室的门,就看见了大堂里同事们哭丧着的绿脸。 这里面绝大部分的人,今天都亏损得血本无归,也许过了今天以后,他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约翰很同情,却不觉得应该原谅,谁让他们去帮助空头呢,香港人就该帮助香港,不,连大陆人也来帮香港了。 如果连他们这些香港人都看空香港,那香港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约翰以前还有过移民的想法,现在他完全没有了,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希望,对香港,也是对大陆。 这个惊心动魄的日子,永远地留在了约翰的记忆里,也许等他年老了以后,他还会时不时拿出来说一说,显摆那些记忆里的大陆人。 而现在,老冯家和老张家拿到了钱,那是什么样的兴奋心情,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恨不得飞到天上去,拿一个广播对准维港说:“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但是他们不能,有钱人要低调啊,尤其是在今天有无数个输家的时候,他们这些大赢家,当然不能出去拉仇恨了。 冯老太心里憋闷得慌,在酒店的房间里嚷嚷着说:“有钱还不能出去现了,那咱们赚这么多钱干什么,哎呦喂,我这心里难受死了。” 萌萌同样也很难受,她的兴奋劲儿还没有发泄出来呢,力挺她奶奶说:“我也觉得应该出去庆祝庆祝,这是大好事儿,庆祝我们都变成有钱人了!” 她妈妈在旁边听得嘻嘻地笑,刮着萌萌的鼻梁说:“你还不够有钱呀?你这贪财猫。” 萌萌皱了皱鼻子,没脸没皮地说:“对,我就是贪财猫,我还会招财,我要给你们招很多很多财回来。” “哈哈哈……”她这样子,确实逗笑了大家。 冯老头也觉得自家太过小心了,主要他就不是低调的人,当场就挥舞着胳膊说:“都起来,咱们出去庆贺庆贺,这么大的喜事儿,不庆贺都说不过去,先去吃饭,再去买东西,你们想要买什么,尽管挑,爷爷给买单。” “噢耶!”最先响应他的人,就是二娃和萌萌,这俩兄妹就像还没有长大的毛猴子,瞬间扑过去,挂在他爷爷的胳膊上,嚷嚷着哇哇叫。 张家人也顺应着起来了,大家伙儿涌向了门口,奔往纸迷金醉的大香港,开启了买买买模式。 在商场,萌萌跟她妈妈和小娟婶儿,三个人并成了一排,看见哪家商店感兴趣了,就冲进去买买买,带出来一堆大包小包。 萌萌之前看中的衣服,也在这些包裹里。 她不光买衣服,她还买首饰,各种钻石的呀,宝石的呀,玉石的呀,金的银的珍珠的,只要她觉得漂亮,就买下来,惊得那珠宝店里的员工,都以为是哪家富豪的千金小姐来光顾了,伺候得那叫一个周到哟。 萌萌买完了这家店,又去到了另一家,包包和鞋子,也在她的购物清单上面,这个她就比较挑了,必须要和衣服搭配才行。 看她辛辛苦苦地在那里挑选,冯老太就很不忍心地说:“还挑什么挑啊,直接全部要了得了,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 她还没等萌萌回答她,就对着身旁的服务员们招呼说:“都给我包起来,送到万豪酒店。” “是!”服务员们一个比一个高兴,今天碰上了这个大豪客,店里的任务直接完成了一半,他们真希望豪客能多来几回。 “奶,那么多包,我根本用不完。”萌萌觉得太浪费了,虽然她很有钱,但是她花钱也是很有节制的,不是自己需要的东西,她坚决不会买。 冯老太却不像她那么想,她豪迈地说:“多吗?我还嫌少呢,萌萌你就应该一天换两套衣服,再背两个包,最好再换两套首饰,早上一套,下午一套,收拾得美美的。” 冯老太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就准备回去以后这么干。 她端详起了萌萌,再一次感叹她家孙女的漂亮,实在是得意死她了。 冯老太她们这些女人跟随着萌萌,也买到了不老少东西,许多她们以前都不舍得买、舍得用的奢侈品,这次也能买来用一用了。 用冯老头的话说就是:“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买,给我使劲儿地买!” 冯老头不光给她们买东西,也给自个儿和儿孙们也买了东西。 冯益民跟着他可沾光了,全身上下的行头全部换成新的,手上还拎着不老少,他很怀疑这次回去以后,他是不是要先到纪委那里报备一下。 张家的人也买得非常欢快,他们除了日常用的吃的,睿哥儿甚至还提出,要在香港买房子。 “啥?房子啊?”冯老太后知后觉地拍着大腿说:“我咋没有想起来呢,对,就应该买房子!” 她对买房的爱好,已经刻入到了骨子里,就算买来再多奢侈品装点着她,也比不上一套房子,更能让她满足。 他们家买房,向来都是由冯老太来决定的,她既然拍了板,就表示全家人都同意了。 事不宜迟,算算时间,他们在香港也逗留不了多久了,买房要趁早啊。 有了金钱开路,他们第二天就找来了大批大批的中介,直接看图片买。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都要,那些的不要,下一批。” 在酒店的办公室里,冯家和张家的十几个人,个个都很忙,他们一人占据着一张桌子,而前面是十几条排队的队伍。 如今香港人抛售房产,正好便宜了他们,那价格相比于以前来说,就跟捡白菜似的,让他们有充足的房源可以挑,尽挑自己顺眼的买。 仅仅过了一天,整个香港的房产中介都知道了,万豪酒店来了一批大富豪,他们看图买房,豪爽得不得了,上来就是全款,还等什么呢,赶紧去呀! 第二天,前来排队的中介越发地多了,他们带来了一叠又一叠的图片,就等着办公室里的人挑选呢。 场面一度相当宏达,以至于酒店里的人都说,是不是哪一个剧组在这里挑选明星啊。 他们哪里知道,那仅仅只是老冯家和老张家在买房呢。 第279章 桃源大学新一届新生欢迎典礼上, 有一个极美极美的新生代表, 在上面讲话。 她的演讲很有水平, 表情也到位, 但礼堂中的学生, 几乎没有一个去认真听她讲, 他们的全幅心神, 已经被她那绝美的容颜,和甜美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她是谁呀?”底下的学生都在来回地打听,尤其是男生们。 有人很遗憾地说:“不知道, 她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大伙儿有一个算一个,都齐刷刷地摇头。 一个男生终于说出了实话:“听什么呀, 我只顾着看美女去了, 她说什么话,我压根没注意。” 他边上的人用力地点头, 赞叹着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也太漂亮了吧, 我这辈子就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 比那电视上的明星好看多了。” 这么远的距离, 他们也能看出萌萌的美, 可见她是真的美。开学第一天,她就在学校里出了名。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到处都有人在打听她。 等到有心人说出了她的身份, 学生们的那股子轰动劲儿, 那就别提了。 “你们知道了吗?新生代表是冯雨萌耶!” 财会三班,一个女生兴匆匆地从外面冲进来,公布着她最新打听到的新闻。 他们班上的一个女生就说:“知道啊,她是全国第一个获得世界绘画大赛冠军的人,举办过画展,许多老一辈的艺术家都来给她站台。她还是书画艺术家协会里面,最年轻的那一个,顺便还考到了奥林匹克全国物理竞赛的第一名,而且是满分。哦对了,这次高考,她考到了全省第三,来到了我们学校。”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大伙儿都疑惑地望着她。 这个女生得意地漾开笑脸说:“因为我是她的好朋友啊,我俩从小一块长大,上大学之前都是同桌,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这个女孩子,正是上了会计班的四喜。 他们班上的同学,得知她是萌萌的朋友,瞬间激动地把她包围住了,七嘴八舌地问她问题。 “冯雨萌真那么厉害?她画画那么好,她是怎么画出来的呀?” “她为什么那么聪明?几项全能啊这是。” “你跟她关系好么?你俩真的从小一块长大的?” …… 同学们的好奇,那是无边也无迹,归根结底,还是萌萌的魅力太大了。 四喜这个朋友啊,做得那是倍儿得意,那么多人问她,可她就是不说,让他们猜去,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有一个冯雨萌那样的朋友。 萌萌在班上,那也是倍受到大家的追捧。 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萌萌不光脸好,还身材好,性格好,家世也好,还很有才华,比谁都聪明,真的是哪哪都好,简直就是完美无瑕。 这样的学生,就好像美丽的天鹅横空出世,天生就是来把他们比下去的。 同学们思忖着自己,觉得跟她差距实在太大,连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开什么玩笑,白天鹅和丑小鸭相比,任谁都知道哪个好。 他们没有了嫉妒,剩下的就是无尽的羡慕了,当然还有佩服。 开学没几天,萌萌就去军训了,天天在操场上跑啊跳啊,那么多个学生,都晒得像黑炭头似的,只有她的皮肤,依然白嫩得像雪,大夏天里也没有一滴汗,真真是冰做的美人。 每当教官喊休息,男生们最爱看的就是萌萌,女生们也爱看萌萌。 和男生们不同的是,她们更加关注萌萌的皮肤和头发,天生丽质她们已经够不到了,就只能指望着后天好好保养,争取能学到冯雨萌的一两成。 班上的女生越来越羡慕,不知谁第一个带起了头,她们都围过去找萌萌聊天。 “雨萌,你这头发这么黑,是天生的么?” 一个女同学轻轻撩起了她的马尾,那丝滑的头发丝,顿时从她的指尖滑落,仿佛一匹温润的丝绸,流动着闪闪的光。 同学们羡慕的呀,恨不得这样的头发,长在自个儿的脑袋上。 萌萌却说:“我是天生的呀,从小也没怎么保养,你们有时间的话,倒可以去运动运动,我就是运动得比较多。” 同学们都把她的话,奉为了圣旨,丝毫怀疑也没有,就瞬间相信了。 又有同学问她说:“你皮肤这么好,连一个毛孔都看不到,像剥了壳的鸡蛋,不,像灯泡,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保养的?有没有擦什么东西?” 这回萌萌还真点头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说:“这是我擦的椰子油,从树上的椰子直接提炼出来的,我们村里就有卖,也不贵,你们可以去试试。” 同学们把那个小盒子,来回地打开来看,从这个人的手里传到了另外一个人,就在她们要把盒子,传给下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与其说是男生,倒不如说是男人,这个年轻的男人,身高极其高,女同学们必须仰起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 仅一眼,她们就惊艳极了,这男人长得太好看,是那种极端的英俊,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困扰到他。 他展颜笑了,让女同学们纷纷红了脸儿,以为他是在对着自己笑。 睿哥儿却径自越过她们,走到了萌萌跟前,单膝跪地,扶起她的脚说:“地上凉,别在地上坐久了。” 萌萌缩回了脚踝,改坐姿为蹲,问他说:“睿哥哥,你怎么来了?” 睿哥儿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那些狼一样的觊觎眼神,萌萌太美,让他很不放心。 他温柔地对着萌萌笑,顺势还把她的头发丝,塞到了耳朵后边。 “我怕你不习惯,来看看你。” “什么人呀这是?竟然对着校花动手动脚。”旁边的那些男同学立刻不爽了,这人到底是谁,竟敢肖想他们的校花! 睿哥儿来到这里,就是宣告主权的,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很有压迫力,慵懒地指着那个男生问:“你是在说我么?” 那个男生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十分嫉妒,干脆承认说:“对,我说的就是你,你是哪儿来的流氓混混,竟敢在我们学校里调戏女生?” 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当一回救美的英雄了,没想到睿哥儿却指着教官说:“告诉他我是谁。” 教官当然清楚睿哥儿的身份,他来教工管一班之前,还专门受到过睿哥儿的嘱托,也没说别的,无非就是些照顾萌萌的话,别让她太累了,训练上的事情嘛,马马虎虎能过就行。 睿哥儿就是这样事无巨细地,为萌萌着想。 那个挑衅的男生,这会儿看见他和教官,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果然,教官下一秒就说:“知道他是谁么?他是你们学校的董事,也是大四的学长,学生会的主席,山下那家矿泉水厂,就是他开的。” 睿哥儿把目光扫向了那个男生,淡漠地说:“你现在知道了吧,告诉你,我叫张思睿。” 他成功地吓住了这帮小男生,也没有洋洋得意,而是悉心吩咐起了萌萌,然后就转身走了。 “哇塞,也太帅了吧。”在他的身后,女同学们都花痴地想,甚至已经有人,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女生们好奇地问萌萌:“刚才那个人是谁呀,他为什么来找你?” 萌萌摊开手说:“不是告诉你们了么,他叫张思睿,是我哥。” 女同学们顿时更加好奇了,他们一个姓张,一个姓冯,很明显不是亲兄妹,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见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教官终于吹响了哨子说:“我就是让你们太闲了,全部集合,向右看齐!” 萌萌不住校,除了军训那几天,其他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跟着四喜和睿哥儿回村。 这一天她回到家中,四喜还专门过来找她。 “萌萌,听说我们学校的社团要招生了,我拿了简章过来,你看看你要报哪个?我跟你一起报。” 四喜把一份简章递给了萌萌,上面印着他们学校所有的社团,有文学的、有辩论的、还有武术的,反正很多种,都各初招数在吸引新生,看得萌萌眼睛都乱了。 她合上那份简章说:“这些我都不打算报,我看这上面没有书画社,四喜,要不咱们两个组建一个书画社吧?” 萌萌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她自己建书画社,然后自己当社长,想组织什么活动,就组织什么活动,也不用再找借口拒绝班上的人了。 四喜兴奋地说:“好哇,那你得给我留一个干部当当。” 她从小跟着萌萌来老冯家里学习,渐渐地也学到一点儿书法绘画的皮毛,比起普通人,四喜写起字和画起画来,还是像模像样的。 两个小姐妹商量好,萌萌就正式向学校递交了申请,没过多久就审批好了,同意她们建书画社。 萌萌可兴奋了,把这件事情当做大事儿来干,社团招生大会上,她指挥着睿哥儿帮她搬来了桌椅,又让四喜把宣传的海报挂出来,然后她亲自出马,站在摊位前面,准备招揽新生。 广场上人来人往,那么多人当中,萌萌也依然是最耀眼的那个,新生们眼睛又不瞎,立刻就被她吸引过去了。 一瞧,嘿,冯雨萌居然组建书画社了,书画是她的强项啊,有这么个社长在,还怕社员们没有指导老师么? 正常爱好画画书法的同学都是这么想的,可有些人不同,他们的眼里虽然瞧着海报,但是余光却偷偷瞄向了萌萌。 校花长得真美啊,她今天穿着一条浅粉色荷花边的连衣裙,把她整个人衬托得像仙女似的,这样的美人儿要是能天天看见,他们岁数都能多活两岁。 再转个角度,大伙儿又看见了四喜,这也是一个小美女,脸儿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地可爱。 嘿哟,一个社团里,竟然有两个美女,还有一个是超级大美女,新生们冲着她们两个,也要来报名。 萌萌准备的海报,他们几乎看都不用看,就立即来到桌子前准备报名。 这么多人,萌萌可不是谁都要的,必须好好地筛选筛选,她就坐在桌子后,认真地问那些人问题。 “看到这张海报了吗?你觉得你看到了什么?”萌萌问那新生。 “呃,呃……”在她面前的新生顿时脸红了,他的眼睛一会儿看着萌萌,一会儿又看了看画,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萌萌就觉得,这个人说不定连画画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吸收进书画协会呢。 她挥手说:“你不合适,下一个。” 后面的人非常兴奋,立刻挤了进来,没等萌萌问他,他就自己说了起来。 “社长,我觉得这幅画的寓意很深,你看这儿,像一个人坐在地上思考,他在想什么呢,也许他是在思念远方的姑娘,或者是为了暗恋在神伤,我觉得都是有可能的。”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萌萌,看得都痴了。 萌萌失望,这人说的是什么呀,胡说八道,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她再次挥手,毫不留情地说:“你也不合适,下一个。” 萌萌面试了那么多人,可也没有几个符合她的要求,绝大多数新生都是冲着校花的名头来的,并不是真正热爱书画。 这样的人多了,睿哥儿都忍不住要吃醋。 就这么会子功夫,他人还坐在这里,这些人就敢当着他的面翘墙角,也不打听打听,他张思睿是干什么吃的。 他就给萌萌建议说:“我觉得这些人水平都不高,吸收进来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可能还要累得你经常去给他们培训,倒不如就现在这几个人,以后搞活动也好搞一点儿。” 萌萌也觉得有道理,她在这里坐了好半天了,也没碰见几个合适的,她的初衷本来是为了偷懒,避免被班上的同学经常叫过去参加活动,可不能本末倒置了。 她点了点头,就喊着让四喜回来:“四喜,咱们不发宣传单了,有这些人就够了。” 后面还在排队的人听见了,顿时鼓噪起来:“哎呀她们怎么走了,我还没报得上名呢。” 萌萌社团里的第一次活动,不是什么绘画,也不是什么书法,而是带领着社员们,来到了他们村儿的海边烧烤。 蓝天碧海,白云朵朵,雪白的沙滩上,一群活力四射的大学生,还有比这更加养眼的画面么,必须没有。 所以往来的游客们,都被这群人吸引住了。 他们很快就注意到,前面烧烤架上的东西,都是村里顶顶好的海鲜,有大龙虾呀,大螃蟹啊,还有石斑鱼,这群人真会享受啊。 书画社的人就能得意,他们沐浴在游客们羡慕的眼神中,只觉得加入这个社团,一点儿错都没有,这不,他们这就跟着社长和副社长,吃香喝辣的了。 大学生活非常美好,萌萌在学校里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给他们班授课的老师,都是在业界内很有名气的大佬。 而且萌萌自己家里还有企业,她是学工商管理的,自己在课堂上学到了什么,回到家中,就能第一时间验证到,非常高效实在。 半年的幸福时光,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寒假过去了,萌萌终于迎来了她十八岁的生日。 这一天刚好是周六,早上她睡到自然醒才起床,刚走出房门,她奶奶就迎上来,把准备好的红鸡蛋,放在她脸上滚一滚。 冯老太喜气洋洋地说:“过了今天,咱们萌萌就正式十八岁了,以后就是大人了,奶奶希望你永远漂漂亮亮,开开心心。” “谢谢奶奶。”萌萌接过那颗红鸡蛋,就准备要把壳拨开吃。 冯老太赶紧阻止了她,她拿走那颗红鸡蛋说:“这不是给你吃的,十八姑娘一朵花,红鸡蛋滚一滚,脸皮永远白白嫩嫩,你要吃鸡蛋,锅里还有。” 冯老太准备的早饭,可不止有红鸡蛋,还有蛋糕啊,长寿面呀,尤其是那长寿面,是她和苏婉两个人用了很多心思亲手做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一根。 萌萌吃着家里人给她做的爱心餐,脸上还真的笑得像一朵花似的。 到了晚上,才是真正庆祝的时候。 他们不在自己家里,而是在桃源宾馆最大的会场上,把那里布置得美轮美奂,只等着正主儿来。 为了今天,萌萌还特意准备了礼服,她精心打扮过后,带着让人惊艳的美,一步一步地走进了会场。 顿时,大家伙儿都齐刷刷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萌萌他们肯定是认识的,这里出现的人,都是和她关系最密切的,不是亲戚就是朋友,但是今天的萌萌,却尤其地让他们感到惊艳。 比如说四喜好了,她几乎天天能见到萌萌,按理来说,应该对萌萌的美貌免疫了才是,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捂着胸口,一副已经深深陶醉了的样子。 冯益民今天也穿着笔挺的定制西装,作为父亲,他走到台上去发言。 “萌萌刚出生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大概只有这么一点儿。” 他用手比出了一点点距离,就带着感慨接着说:“转眼间,你就长大了,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成今天的大姑娘了,爸爸不希望别的,就希望咱们萌萌在将来呀,啥也不用操心,啥也不用烦恼,每天都能带着笑意入睡,又能带着笑意起床,这就是爸爸对你的希望。” “啪啪啪啪……”大伙儿都纷纷鼓掌。 老冯家的人一边鼓掌,还一边点头,冯益民说得太对了,他们家不希望别的,就是想让萌萌平安喜乐,这是亲人们对萌萌最淳朴的祝福。 冯老头等掌声稍歇,就喜滋滋地站到了台前去。 他今天穿得骚包极了,一身裁剪合体的亮银色西装,在聚光灯的作用下,简直要亮瞎眼了。 他做了一个手势,也不搞那些虚的,就说:“想当年萌萌刚出生,我就做了一个决定,不能让她这辈子缺钱。” “所以,”他比了比自己,“我冯胜利一大把年纪了,还重新创业,辛辛苦苦十八年,终于打下了一点点基础,现在我就要把这个基础交给萌萌,萌萌你上来。” 萌萌非常意外,她走到了台上去,就见她爷爷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对她说:“这是股权交接书,爷爷今天就把公司里的股份全部交给你,以后你就是冯家企业的当家人了,谁敢不服,我第一个揍他。” 他说得杀气腾腾的,目光一个一个地巡视过台下的高管,那些高管都安静得像鹌鹑似的。 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冯老头最疼爱他家的孙女,他们就是借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捋老虎的虎须呀。 萌萌非常感动,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她爷爷头上的白发时,她心里一下就不忍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爷爷就悄悄地老了,从小到大,她都记得爷爷对她的好,还有什么孝顺,能比得过让老人家开开心心呢。 她含着泪接过那份沉重的股权交接书,同时也接过了老冯家下一代的棒。 “爷爷,我一定会好好干的,绝不辜负爷爷对我的期望。” 哪知道,冯老头却拍着她的肩膀说:“好好好,爷爷不指望你多出息,能吃喝不愁就行了。” 台下的人哄然笑开了,这冯老头真有意思,别人家的老爷子都死死地抓住权力不放,他倒好,早早地就交出去了,还不指望孙女儿有出息,这是把钱看得像粪土一样轻啊。 不过对于萌萌,他们是真的羡慕。 这里面有很多人,都是看着萌萌从小长大的,以前老冯家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没想到时间给人最大的惊喜,就是他们永远也猜不到,一个人的未来能有多么辉煌。 现在看来,萌萌简直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嘛。 冯老太接着冯老头上去了,她更加大手笔,一送就是所有的房子。 “这些年我家赚了一点儿钱,我就给萌萌买房子了,现在她成年了,这些房子也要交给她。” 大伙儿眼热的呀,这哪里是一点点钱,这是很多很多钱好不好,一套房子最少最少,也要几万块钱了,北京上海的房子肯定还不止这个价,冯老太居然一送就是那许多,这是不拿钱当一回事儿呀。 大伙儿看萌萌更加羡慕了,这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这压根就是个金娃娃。 让他们羡慕的事情还在后头了,苏婉上去了,送给了萌萌一整套钻石珠宝,每一粒钻石都起码有拇指那么大,项链上最大的主钻,简直大得像鹌鹑蛋一样,这到底要多少钱? 苏婉没说那珠宝要多少钱,只是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这套首饰,是我和她爸一起送的,没别的,就是给萌萌戴戴,来,妈妈给你戴上。” 以老冯家今天的财力,要买上这样一套珠宝,当然不成问题了,但是大伙儿不知道啊,尤其是在看到萌萌戴上钻石之后的那一刻,美得让人窒息,他们就连言语都失去了。 太土豪了,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给女儿送上这么一套名贵的珠宝,这里面恐怕连一粒最小最小的钻石,他们有些人也买不起,而萌萌眨眼间就拥有了这么多,真的是让人羡慕啊。 她两个哥哥送的礼物,也和钻石有关。 大娃比较有钱,送给了萌萌一个铂金镶钻的名牌包,据他介绍,这个包全世界也只有三个,而其中的一个,现在落到萌萌的手里了。 二娃钱比较少,可也送了一个衣服上镶满了碎钻的芭比娃娃,仔细一看,那娃娃的容颜还和萌萌有几分相像,如果说这是巧合,他们压根就不信。 亲近的人都轮番送完了礼物,终于轮到睿哥儿上去了,他比大家更豪,因为他送的是一辆镶满了钻石的跑车! “我的个天呐,他们这是商量好的么?” 当这辆跑车被缓缓地开进会场的时候,宾客们都看傻了眼,那跑车嚣张流畅的线条,在钻石闪耀的光辉中,被放大了无数倍,相当地霸气,也相当地豪! 不说别人了,就连萌萌自己都看呆了。 这么一辆跑车,她要怎么开出去呀,不怕那些钻石在半路上掉下来么? “睿哥哥,你到底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要送我钻石车?” 睿哥儿嘴角含笑,眼中带光,宠溺地看着萌萌说:“没为什么,想送就送,你拿去开吧。” 实际上为了定制到这一辆跑车,他从几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不仅钱要到位,有时候还要碰运气,因为不是什么设计师,都有资格设计这样的奢侈品的,必须等到设计师把前面的订单完成,才有空来处理睿哥儿的订单。 好在他运气够好,所以才仅仅花了几年时间,就得到了这辆车。 而现在,这辆车子到萌萌手上,她都不好意思开出去了都,实在是太耀眼了。 这一天,她开着她在村里练习,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一颗钻石从车上掉下去,尽管睿哥儿已经告诉了她不用怕,但她就是担心。 村里的游客们,冷不丁瞧见了这么一辆车子,那眼球简直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他们呆若木鸡地站在路边,望着那辆比太阳还要闪耀的车子,嘴巴张得有鸡蛋那么大。 “这是哪儿来的富豪,那车子身上镶嵌的是钻石么?” 等他们回过神来,萌萌早就已经开着车子跑远了。 那周围有村民就说:“你们没见识了吧,这是我们村儿的冯雨萌,家里不知道多有钱,就她一个闺女,可不就得千宠万宠了么。” 村民们感慨呀,想当年萌萌刚出生,他们还说她是赔钱货,对老冯家那么宠她,还感到十分不理解。 那么现在他们明白了,萌萌非但不是赔钱货,她是大福星啊,自打她出生,都把老冯家旺得像什么样子了,怪不得他们家里人那么疼她。 有些村民可能永远也不会理解,冯家人对萌萌的宠爱完全发自内心,不管他们有钱没钱,也依然还是那么宠爱萌萌,甚至可以说,他们是为了让萌萌能够过上好日子,才那么拼命地去赚钱。 萌萌的这辆豪车一出现,就在整个村里引起了轰动,她明明没往外面开,但是连市里都有人知道了,天天都跑过来围观,还不知被谁拍了照片,居然发到电视台去了。 所以这一天,省城卫视的记者来参访,萌萌就感觉到很意外。 卫视台成立的时间不久,最专注于娱乐新闻,还有什么能比萌萌的那辆豪车,更加吸引人眼球的呢,不光卫视台的记者来了,还有很多不知名小报的狗仔也跟着来了。 他们天天蹲在桃源村里明察暗访,只要萌萌开着车子出去,他们就赶紧架着相机,咔嚓咔嚓就是一顿拍。 想想吧,香车美女,再合适不过的组合了,这么豪华的一辆车,国内根本没有,在他们的印象里,就连外国也没有过,自带着新闻的光环。 果然,这些照片卖出去,在杂质上印出来,立刻就引来读者们强烈的反响,他们虽然买不起,但是看看也是好的嘛。 有了读者们的支持,狗仔队们偷拍起萌萌来,那就更加起劲了。 这一天,萌萌急匆匆地躲开了一个狗仔的拍摄,忍不住抱怨说:“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就没有别的事情干么,天天待在这里等我,我都要被他们烦死了。” 她只有待在家中,才不会被他们打扰到,其他无论是去学校,还是去海边,只要是能站人的地方,就有狗仔队,真的是让她防不胜防啊。 四喜却很羡慕,她还有一套歪理可以说:“萌萌你出大名了,我敢保证全国都有人认识你,他们是看你漂亮,才会天天来拍你的,我要不是你的好朋友,我也想拿你的照片看。” “什么呀,这样的事儿我才不要呢。”她又不是什么明星,哪里能适应得了镁光灯,就连现在那些照相机的闪光,她都很敏感了。 睿哥儿待在旁边不说话,即便是他已经很有钱了,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依然无解,外面有那么多明星,就算保护得再好,也依旧逃脱不了狗仔的追踪,更何况桃源村还是景区,他难道能不让人来。 不过,事情毕竟是因他而起,睿哥儿不后悔送那辆车给萌萌,只是后悔没有保护好她,才让这件事情被人曝光了。 听着萌萌说她只想躲在家里,睿哥儿心中一动,就试探性地说:“萌萌你最想住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家里啊。”萌萌想都不想就回答,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家里更舒服。 睿哥儿摇头道:“我不是指家,我是说理想的居所,如果可以让你选择,你愿意住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萌萌可就有得说了,她点了点嘴唇,开始畅想起来。 “要有一片大大的草地,还有一个湖,一个大花园,在山的前面建一栋城堡,一定要欧式的,最好像天鹅堡那样,但我希望它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萌萌也是一个有梦的女孩子呢,在她的想象当中,这样的城堡只存在于童话里,所以她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她说得无心,睿哥儿却听得有意,他已经暗暗打算,要给萌萌打造出这么一栋城堡。 他在村里寻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块理想的地方,这一天就把萌萌带去了。 萌萌跟着他,沿着山路走进了这片山林,看到前面那片开阔的峡谷,她就很好奇地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儿有什么好看的么?” 睿哥儿没有回答,他带着萌萌一直爬上了山坡,然后指着不远处清晰可见的大海说:“这样的景色,你会喜欢吗?” “喜欢啊。”萌萌没有多想就说,她最喜欢大海了,这里离海那么近,她当然会喜欢了。 睿哥儿放心了,他决定就是这里。 这个地方被他买下来,却没有急着动手,萌萌理想中的城堡,当然不会是什么大路货,必须找到合适的设计师,精心设计设计才行。 他派人去找,接连找了好几个都不满意,终于稍稍找到一个满意的了,可那人太傲,丝毫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睿哥儿当即就决定不用他,他花钱不是买罪受的,让那个设计师从哪边来,就从哪边回去。 等人走了之后,他扔掉了笔,坐在办公椅子上按着太阳穴,身边的李秘书根本不敢说话。 别看睿哥儿年纪不大,威严却是很深的,这么多年他一力支撑起这家企业,早已经是全国都有名的房地产公司了,所以公司里面的所有人都怕他,甚至有人说,董事长一低气压,他们就要有人遭殃。 不过这会儿,李秘书却没有遭殃,他听见老板对他说:“做邀请函,寄到全球有名的设计师那里去,让他们按照我的要求来设计。” “是,张总。”李秘书答应下来,正要离开去准备,却被睿哥儿又叫了回去。 “再出一个广告,打比赛,征求全世界最优秀的设计作品,只有冠军没有亚军,获奖的人奖励十万美金。” 李秘书咋舌了,老板真有钱,十万美金说扔就扔,就只是为了一张设计稿,他真后悔当年没有学设计,否则说不定也能赚一赚这趟钱了。 不管他心里怎样腹诽,还是要乖乖地回去照办。 邀请函发出去了,广告也打出去了,不久后,公司就收到了大批的信函,都是全球各地的设计师寄来的设计稿。 这些设计稿经过初选和复选,最终还要让睿哥儿来亲自挑。 这天李秘书帮他把信件都带到了桃源村,还在办公室里向他汇报工作,说着说着,萌萌就来了。 睿哥儿接到前台的电话,立刻站了起来,越过李秘书就往门口走去。 李秘书一点儿也不意外,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每次见到冯小姐,他家老板就像变了一个人,看来他今天啊,没必要在这里待下去了。 萌萌走进了办公室,李秘书已经识相地离开了,就连桌面上的信函都被他收拾好,睿哥儿看见了就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还不打算让萌萌知道,惊喜之所以会是惊喜,就是因为事先不知情,甚至就连工地,他也不打算以后带萌萌去参观,要一直等到城堡建好,才是让萌萌看见的那一天。 他处处为萌萌着想,萌萌就觉得他对她实在太好了,好得让她不解。 她就找机会问了:“睿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们两人正在沙滩上散步,萌萌忽然就这么问,让睿哥儿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沙滩上到处都是人,但他的眼里却只有萌萌,他凝望着这个女孩儿,忽然勾起嘴唇说:“你说是为什么?” 萌萌她当然不清楚,她就摇头说:“我不知道啊。” 睿哥儿深深地看着她,他觉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萌萌吸引,让他无法自制。 他的心中充满勇气,忽然拉起萌萌的手说:“你跟我来。” 他拉着萌萌一直往前面跑,经过无数多个人,而他们就好像空气一样,在睿哥儿的眼里都是不存在的。 直到他们跑到了一片开满鲜花的山坡,这里就是未来城堡的所在地。 站在山坡上,眼前是辽阔的大海,黄昏的阳光穿破云层,撒下一地金黄,时间刚刚好,正适合他告白。 他捏着萌萌的手放在胸前说:“萌萌,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有那么一瞬间,萌萌感觉得天旋地转,尽管她早有预感,但是当睿哥儿真的把话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羞涩万分。 她的脸一寸一寸地红了,转眼之间就好像染上了最绝美的胭脂,是那样的娇艳欲滴。 她想逃避,而睿哥儿却不容她拒绝,他把她拉近了身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醇厚的声音,让萌萌浑身发软。 “答应我,好不好?” 他看似提问,嘴唇却已经印上了萌萌的唇,这一刻,天地旋转,万物回春,等他们分开,萌萌的脸颊已经红得比那天边的云彩还要艳。 她捂住嘴,又羞又气地说:“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亲我呢?” “为什么不可以,你是我的女朋友。” 睿哥儿强势地牵起了她的手,萌萌甩了几下没有甩开,也就任由她牵着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嘴角都悄悄挂上了笑,像两个幸福的傻瓜。 萌萌和睿哥儿手牵着手走回来,最先遇到他们的是四喜,她的眼睛立刻盯着他俩交握的手,长长地“哦”了一声。 “你们俩……”四喜笑得非常暧昧。 萌萌都不好意思回答了,睿哥儿知道她脸皮薄,就很大方地替她回答:“我和萌萌在一起了。” 四喜又是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摆出了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紧接着就说:“你一定要对我们家萌萌好哦,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睿哥儿的眼角扫过她,“不用你说,我自会对她好。” 他自己的女朋友,当然是要由自己来照顾了,哪里还用得着别人说呀。 自从告白成功,他就恨不得时刻和萌萌在一起,青春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每一次和萌萌分开,他就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漫长,恨不得黑夜赶紧过去,好迎接新的一天,再次见到萌萌。 宁静的夜晚,他俩待在椰树林里,紧紧拥抱的身子很久也没有分开,萌萌被他亲得浑身发软,只觉得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了。 睿哥儿还犹自觉得不满足,他整个人都是滚烫的,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放萌萌离开。 一双锐利的眼在林子外面看到了他们,冯益民走进来说:“你们在干什么!” 他盯着睿哥儿和萌萌猝然分开的身影,瞬间就看见了他家闺女红肿的嘴,冯益民当场气得头上生烟。 “混账东西,敢占我女儿便宜!”被他发现了,他非要打断睿哥儿的狗腿。 他在身上寻找,抄起腰间的镰刀就往他扔过去,丝毫也不带留情的。 睿哥儿发现是镰刀就赶紧躲,但是冯益民要追上来打他,他却站在原地任由他打。 冯益民下手动的呀,完全就是照着打死的节奏去,一边揍他还一边压低了嗓子吼:“王八蛋,我女儿才多少岁,你就敢对她做出那种事情!” 萌萌吓坏了,她又怕她爸爸生气,又担心睿哥儿受伤,着急地在旁边说:“爸爸你别打他了,不要打他。” 她不求请还好,一求情冯益民就更加生气,他千宠万宠捧在手心眼的宝贝闺女,就要被臭小子骗走了,还替他说话,让他这个老父亲好伤心啊。 他把这种伤心,通通化为了力气,凑在睿哥儿的身上砰砰地响。 睿哥儿也不躲,甚至还说:“冯伯伯你打吧,我就是喜欢萌萌,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冯益民快被他气死,他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眼,从以前就肖想他们家的萌萌,想要和他的乖乖女在一起,做梦去吧。 “你想得美,让你抢走我家女儿,老子今天揍死你!” 他把睿哥儿狠狠打了一顿,才拉起萌萌说:“跟爸爸回家,不许你再和这臭小子出来。” 哼,他约束不了这臭小子,他还约束不了自家的闺女么,他就不让闺女去见他,这个混账小子,他还看不上。 睿哥儿就带着一身青紫回到了家,那脸上也有受伤,眼角黑了一块,嘴唇也被揍成了紫色,他老丈人真是下手不留情面啊。 他这样子被家里人瞧见了,能不担心么? 他奶奶就着急地问他说:“这是咋滴啦,你出去外面跟人家打架了?” 这个孙子她知道,从来没被人欺负过,怎么一下子就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哎呦,真是让她心疼。 张老太团团轮转地要去找药,张老头也是气得脸色发红。 “居然有人敢到我孙子,你快告诉我是谁,我找人揍他去。” 张光明和杨小娟也是非常担心,睿哥儿可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看他那表情,还仿佛没有当一回事儿,这是被人揍傻了? “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妈啊,是不是被人打到脑袋了?什么人下手这么重?这个杀千刀的。” 杨小娟狠狠地诅咒着,她就这么个儿子,当然护短了。 睿哥儿咧开嘴笑,却一不小心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他嘶嘶了两下说:“妈,我没事儿,没人揍我。” “还说你没事儿,你都成这个样子了。”杨小娟更加担心了,这肯定是被打得脑子出了问题,夭寿哦,竟然敢这么打他儿子。 “你快告诉我那人是谁?” 睿哥儿见气氛差不多了,就说:“是冯伯伯打的我。” 没等大家问他,他就主动交代了:“我亲了萌萌,被他看见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杨小娟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臭小子长大了啊,被人揍死活该。 睿哥儿的脸上浮出笑意,宣布了一件事实:“我和萌萌在一起了,不管谁反对,我都要和她在一起。” 张光明简直都没眼看这儿子了,这让他怎么去面对冯益民,小年轻谈恋爱他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是萌萌呢,老冯家那么宠萌萌,他家儿子注定要很辛苦了,他很同情地望着他。 “你小子,你怎么干得出来呀,说,你有没有强迫萌萌?” 要不是他家老婆子拦着,张老头都想揍这个孙子了,萌萌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家的孙女一样看待,居然被他家这浑小子给叼走了,这让他有一种被抢走宝贝的错觉。 睿哥儿冤枉得很,直视他爷爷说:“我和萌萌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爷爷你反对也没有用。” 全家人只有张老太很高兴,她拍着她家老头子说:“你糊涂了,睿哥儿找萌萌不知道多好,我就喜欢萌萌那女娃,将来要是把她娶进咋们家,两家并做一家亲,好得不能再好。” 哎呀,她多年来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吼吼,她家孙子真有出息。 张老头睨着她说:“也不想想,可能么?” 大伙儿都齐刷刷地沉默了下来,他们当然都很喜欢萌萌,可老冯家肯定不会愿意的,他们恨不得把萌萌藏起来,又怎么会让她嫁到别人家里去呢。 “有什么不可能,萌萌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嘛。” 杨小娟也回过味来,如果萌萌来做她儿媳妇,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她在萌萌小时候,就老想生一个像她那样的闺女,但她肚子不争气,怎么也生不出来,现在这样好哇,萌萌直接就变成她家里人啦。 她第一次看她家儿子那么顺眼,忍不住夸他说:“干得好,我就要萌萌做我儿媳妇。” 张老头和张光明难道不想么,他们也想啊,连做梦都想,只是觉得不太现实而已。 “你想好了没有?就是萌萌了?不管老冯家怎么为难你,你都不会变?” 张老头粗声粗气地说,他得确保这小子不会变心,才好意思去跟老冯家提啊。 睿哥儿忍不住要翻白眼了,他爷爷这是有多么不信任他。 “爷爷,我保证,我一定会对萌萌好的,我就要她。” 他这话既是对他爷爷说,也是对他自己说,在萌萌答应了他的那一刻,他就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事情到了这一步,都已经被萌萌家长发现了,老张家当然不能装作不知道,必须表态。 他们今天就全家人打扮一新,提上珍贵的礼物,上门去找老冯家,干什么,负荆请罪来了。 刚到老冯家的堂屋,张老头就勒令睿哥儿跪下,他从身后抽出藤条来,装模作样地打他,一边打还一边说话。 “老哥哥,我对不住你啊。这小子在家里,死活说他喜欢萌萌。我说萌萌是你能肖想的么?他不管,他就是喜欢萌萌。我说你小子混账,他说他要和萌萌一辈子在一起。” 他十分愧疚地说:“你说这这这,这小子咋那么一根筋地痴情呢,就是喜欢萌萌,我打他他也不怕,老哥哥,我实在是对不住你啊。” 这张老头说话也有意思,说来说去都在是帮他家睿哥儿。 冯老头生气呀,他昨天回来就听见他家儿子告诉了他这件事儿,简直就和晴天霹雳一样,张家小子竟敢来抢走萌萌,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他冷眼地瞧着张老头,心想你那是在打人么,你是在给蚊子挠痒痒吧,既然不用力气,那就让开,让他来。 他上前夺过那把藤条,抽冷子就抽在睿哥儿的身上,完全不吝啬力气,就是下了死力去打,恨不得把这个抢走他家萌萌的臭小子给打死才好。 萌萌的恋情曝光,老冯家的人都知道,他们当然不会去责怪萌萌了,只会责怪睿哥儿。 冯益民就气得脸色铁青,盯着跪在那里的睿哥儿,恨不得把他人道消灭了,他在等,等他爸力气不够,他就接着上。 睿哥儿那么可怜,跪在那里任人打,萌萌就看得十分心疼,尽管她面色绯红,却还是勇敢地说:“爷爷,你别再打他了,你快把人打死了。” 冯老头呼哧呼哧地停下来,瞪着眼睛说:“我都没有用力,怎么会把人打死,这小子肯定是用花言巧语蒙骗你,萌萌你不懂事,一不小心就被他骗了,爷爷替你教训他。” 萌萌羞红了脸说:“哎呀,我是自愿的,又不是被骗。” 睿哥儿猛地抬起头来,眼睛像星星一样亮,萌萌肯这么对他,就算让他此刻立马死了,他也心甘情愿。 他依旧跪在那里,却说得情深意切:“冯爷爷,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萌萌了,我也说不清是几岁开始喜欢,反正我就喜欢她,也只喜欢她一个人,我发誓,我绝对会对萌萌好的,我会一心一意地待她,把她呵护如珍宝,她是你们的宝,也是我的宝啊。” 这话说得肉麻死了,还是当着冯家人的面说的,冯家的男人们都气得头脑发晕,冯老太和苏婉却有些满意。 看他也被打得差不多了,冯老太就问:“你刚才说得都是真心话?” 睿哥儿激动地说:“当然,比真金还真,冯奶奶,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对萌萌好的,你就让我和她在一起吧。” 冯老太嘛,如果非要让萌萌选择一个人在一起,那她当然愿意是睿哥儿,在她看来,睿哥儿有出息,人还长得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强。 不过,尽管她心里已经认可了睿哥儿,口头上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杨小娟在以前,就特别喜欢萌萌,今天再看萌萌,她就忍不住把她当成了儿媳妇一样看待,越看越喜欢。 眼看着老冯家不肯松口,她就赶紧替她儿子说话:“睿哥儿这孩子,是你们从小就看到大的,他是什么样儿,老村长你们肯定都知道,他要是敢撒谎,我自己就先打死他。” “我厚着脸皮替他求一求,他真的很喜欢萌萌,我也喜欢萌萌,我们一家肯定会对萌萌好的,老村长,你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冯老头还没有表态,冯益民就先炸起来了,这咋说着说着,好像变成在提亲了呢,真是做梦! 他怒吼着说:“不行,我不答应,你小子休想和萌萌在一起,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许再来我家。” 睿哥儿当然不会滚了,他要滚了,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他诚恳地望着冯益民说:“冯伯伯,我真的是真心的,我爱萌萌,你就让她和我交往吧,我要是对她有一点儿不好,你直接打死我。” 张光明忍不住帮腔说:“是啊益民,孩子们都长大了嘛,我敢保证睿哥儿是真心的,他最喜欢萌萌了,小时候就经常说要娶她,他送给萌萌的礼物,都是他亲手做的,他还常常告诉我,要一辈子对萌萌好,真的,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张老头也趁机表态:“我家的孩子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做那种抛弃和花心的事情,他就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只一心一意地对萌萌好,萌萌这孩子我也特别喜欢,我今天就把话烙在这儿了,睿哥儿要是敢对不住萌萌,我就不认他这个孙子!” 他这话说得特别重,因为老张家也就只有睿哥儿一个孙子了。 张老太也紧跟着说:“咱们两家人住得这么近,都是知根知底的,萌萌在我看来,就像我自家的孙女一样,我把她看得比睿哥儿还重,玉凤啊,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说瞎话。” 这几个人掏心掏肺地说着话,把冯家人都给听得愣住了,就连冯益民那高高举起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放了下来。难道,他真的要给睿哥儿一个机会么? 他爸已经替他问了:“睿哥儿我问你,你真心喜欢我们家萌萌?” “我真的喜欢。”睿哥儿一点儿也不犹豫。 冯老头没说什么,而是问起了萌萌:“萌萌呢,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萌萌也红着脸儿说“好”。 冯老头长叹了一声,这对小年轻自己想谈恋爱,他是怎么样也阻止不了的,只能警告睿哥儿说:“昨天那种事情,我告诉你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许你再对萌萌做了,听见没有?” “好,我答应。”睿哥儿心中暗喜,立刻就答应了。 冯老头瞪着他,这就算是答应了。 冯老太这才笑了起来,上前去把睿哥儿拉起来说:“被打得好疼吧,快坐下。” 她和苏婉,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那种,她们看得很开,萌萌始终要嫁人的,嫁给睿哥儿就比嫁给其他人好,最起码知根知底,还离得近,走几步路就能看见闺女,所以她们才对睿哥儿和颜悦色。 老张家的人也是狂喜啊,现在就算过了明路了,再看萌萌,那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把她今天就娶回家。 睿哥儿和萌萌正式交往,两个人天天都甜甜蜜蜜的,每次出去约会,睿哥儿总要到冯家来接她,次数多了,冯益民就看他很不顺眼,忍不住要找茬。 比如说今天吧,睿哥儿来到家里等萌萌,冯益民刚好在家,就把他喊住了。 “你给我过来。” 他叫睿哥儿进去堂屋里喝茶,也不和他说话,就是不给他机会找萌萌。 睿哥儿心知肚明,这老丈人总看他不顺眼,怎么办,他得想办法讨好老丈人。 他就很殷勤地说:“伯伯,前些天有人送我一包茶叶,是武夷山冻顶乌龙,我明天拿给你。” 冯益民这个,他没什么别的爱好,也不抽烟也不喝酒,就是喜欢喝几泡茶,睿哥儿这个提议,当然是投他所好了。 但冯益民可是很难讨好的,他只“唔”了一声,也不说好,也不说坏,让睿哥儿拿他没有办法。 睿哥儿心想这样不行啊,老丈人对他成见太深了,他和萌萌交往,在老丈人眼里就是原罪,不行,得曲线救国,改为讨好丈母娘。 讨好苏婉,要比讨好冯益民容易得多,因为苏婉本身就比较喜欢睿哥儿,加之睿哥儿嘴甜,还经常来给她送礼物,什么首饰啊,化妆品啊,珍藏版的书籍啊,反正每一次都不带重样儿的。 睿哥儿还特别心机,送给了苏婉一个欧洲蜜月旅行的套餐,还专门为它找了借口。 “大伯娘,我在欧洲的经销商,最近搞了个活动,请人免费去游欧洲,要去九个国家,为期半个月,全程都有五星级酒店,还包吃包住,我自己用不上,能不能麻烦你们把它给用了,免得浪费。” 苏婉抿着嘴笑,她当然看出来睿哥儿是想讨好她,她也乐意被讨好,就答应说:“那就谢谢你了,我正好没去过欧洲,和你冯伯伯去看看。” 苏婉觉得睿哥儿真是懂事儿,不是因为那什么套餐,而是纯粹因为睿哥儿这个人,她被讨好了,就时不时会给睿哥儿说些好话。 冯益民简直要被气歪了鼻子,他的气愤谁能知,他家闺女都被抢走了,还不允许他不高兴啊。 这不,他又看见了萌萌脸颊红红地回来了,他心里就越发地对睿哥儿生气。 苏婉拖着他去旅游了,睿哥儿终于可以和萌萌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们每天一起去上学,在校园里面散步的时候,也是手拉着手,被人看见了也不怕。 萌萌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想把手甩开,却被睿哥儿紧紧地抓住了。 “怕什么,我们是正经情侣,不用怕被别人知道。” 其实他恨不得弄得人尽皆知,好让大家明白,萌萌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这就叫宣誓主权。 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就难免会有擦枪走火的时候,再一次,睿哥儿和萌萌待在树林里,他浑身都膨胀了,只觉得血气一阵一阵地往头顶上冲。 萌萌就觉得奇怪,往旁边躲开,还怪他:“你干嘛老是拿棍子戳我,你快扔掉。” “扔掉了,你以后肯定要后悔。”睿哥儿喘着粗气,嘴唇从萌萌的耳边轻轻擦过,激起她一阵阵战栗。 他开始觉得很不方便了,不管村里还是学校,都到处都是人,他带着萌萌稍微出去久一点儿,老冯家的人就要着急,虽然他们经常见面,可也没有太多独处的时间。 想来想去,只能拉着萌萌去树屋,却没想到,这里也有电灯泡。 他们两个正在屋子里亲得难舍难分,忽然外面就有动静,睿哥儿立刻停了下来,黑着一张脸走到窗前,猛地推开了窗。 哎呀,被人看见了。大圣很无辜地站在外面,还掩饰性地拿双手遮住眼睛。 睿哥儿的脸更黑了,赶它滚:“走走走,下次不许躲在这里偷看!” 他把大圣赶走了,走回屋里的时候,萌萌已经整理好衣服,坐在椅子上看书,还招呼他吃东西。 吃什么,他现在只想吃了她。 睿哥儿把她手上的书抽出来,拦腰抱起了萌萌,萌萌立刻惊呼:“不要,不要,我不要过去。” 睿哥儿不为所动,迅速地把萌萌抱到了屏风后面,很快就让她没了声音,只剩下喘息了。 过了好半天,萌萌才挣扎着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连扣子都被扯下来两颗,就非常生气,转过身子去打他。 睿哥儿顺势就把她的手抓住,又要去拉她,萌萌真的怕了,连忙挣脱开来,走到了外面的客厅,还把门和窗户都打开了,坐得远远的。 睿哥儿过了一会儿才走出来,看萌萌离得那么远,他就很好笑地说:“我真要做什么,你逃得掉么,还坐那么远。” 萌萌瞪着他,拍开了他的手,扬起手上的书说:“你少不正经的了,没看见我在看书吗,不要打扰我。” 睿哥儿凑过去看,发现那是一本金融的专业书,还是全英语的,就有些好奇。 “这不是你们专业的书吧,你看这么干嘛?” 萌萌把书放下,认认真真地讲:“上学期我们老师说,现在在美国,很多私人也能开银行,只要资质好,其实风险没那么大,这书上讲的就是这种模式。” “前一阵子,我们市不是还闹过非法集资么,我就在想,非法集资和私人开银行,到底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一个合法,一个非法而已,合法的有人监管,所以不敢瞎干,才能长久。” 睿哥儿听着她话里头的意思,心中震撼,试探着说:“难道你还想开银行?” 萌萌居然点了点头,乖巧的脸上有一抹期待的神色。 “如果有可能,我当然想开银行了,银行的利润多高啊,只一个储蓄和放贷,利差就至少有一倍。我舅舅说,最近国家要放开了,以后哇,私人也能开小型的银行,就叫村镇银行。” 睿哥儿越听,眼神就越亮,他没想到他家的萌萌,竟然有这么伟大的梦想,就刮了刮她的鼻梁,鼓励她说:“我的萌萌真能干,这就打算开银行了,那我得抓紧了,不能被你落下。” 睿哥儿从来都不会要求萌萌不工作,待在家里陪他,等他回来,萌萌有梦想,他支持她去做。 至于他自己,也要忙着投资房地产,投资开发公司,甚至投资互联网行业。 国内的互联网才刚刚兴起,许多后世耳熟能详的互联网大佬,现在都还默默无名,等着别人去投资呢。 这么好的机会,睿哥儿当然不能错过了,只需要花上不多的一笔小钱,就能收获丰厚的回报,实在是太划算了,他不仅自己投,还让萌萌也投,包括萌萌的那些兄弟,有机会,他也要喊他们一块来投资。 这样的通情达理,导致全家人都倒向了他,就连冯益民,都渐渐对有些改观了,倒不是因为他的那点儿好处,而是三年过去了,睿哥儿依然对萌萌那么好,他也就相信了他的好。 萌萌要开银行,老冯家当然是全力赞成的,他们还尽力地给萌萌拉拢资源,比方说大娃在官场上有些人脉,而二娃毕业以后,也顺利地进入金融监管领域,现在不大不小,也是一名官儿了。 有这两个哥哥,更重要的是,背后还有老苏家在支持,萌萌的计划可谓是获得了全家人的支援,居然出奇地顺利,也就是跑牌照花了她一些时间,其他的跟牌照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钱,她自己就有很多。人,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至于场地嘛,当然是在桃源村里了,要不怎么能叫做“桃源村村镇银行”呢。 千禧年国庆刚过,桃源村的村镇银行,就在村里正式揭牌亮相了,很多新闻媒体都来采访。 这虽然不是国内第一家村镇银行,但却是股东最少的一家,而且它董事长的年龄,才仅仅二十岁,听说还是个读大三的女大学生。 什么时候大学生这么厉害了,记者们都很好奇,纷纷赶来采访。 萌萌当然是不会怯场的,她轻轻松松应付完了这些记者,才出去和宾客们见面,新生的桃源村村镇银行,还要仰赖那些宾客的资金呢,得说服他们把钱存进来。 睿哥儿也在会场内,他端着鸡尾酒杯,眼神随着萌萌走,看着她在人群中应对自如,他心里都非常骄傲。 等到萌萌终于停下来,他才走过去说:“累吗?” 萌萌轻声地笑,歪着脑袋得意地跟他说:“我刚才拉到了十个亿。” 睿哥儿眉毛一挑,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往前面凑近了一些,近得能闻到萌萌身上的酒味儿。 “你喝酒了。”他说的是陈述句,他已经看到了萌萌的脸红。 “就喝了一点点,我今天太高兴了,没喝多。”萌萌嘟喃着嘴,眼神渐渐地有些迷离,实在没有说服力。 她知不知道,她这副样子美极了,这里人来人往,睿哥儿恨不得把她珍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他萌萌的姣态。 他放下了酒杯,搀扶着萌萌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嗯,不要。”萌萌冷不丁甩开了他的手,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过去了。 睿哥儿赶紧跟上去,发现萌萌已经走到了宾馆的走廊,正推开一扇门,闪身进去。 他看了一眼门牌号,是萌萌的专用房,哦,还没醉得厉害,还知道找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没有关,睿哥儿直接进去了,然后他就看见了很香艳的一幕,萌萌在脱衣服。 “你确定你要诱惑我吗?”睿哥儿的声音沙哑。 萌萌却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她上衣脱了一半,站在床边懵懵地说:“怎么?” “没怎么。”睿哥儿朝她走了过去,顺便还把门给锁了。 萌萌其实没那么醉,她睁开朦胧的眼睛,觉得这样子的睿哥儿很危险,本能地就往后退,直接跌坐在床上。 “你干什么,不要过来。” 她无助又很娇媚,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随着她的一呼一吸之间,轻轻地起伏。 这副模样,就算圣人看见了也要犯罪。 睿哥儿贴近了她,膜拜着这具身体,是如此的美妙,就像他梦中的一样。 他仅仅犹豫了一秒,就不给自己后悔的空间,还问萌萌:“你愿意吗?” 萌萌朦胧的眼神像水,软软地点了点头。 那好,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夜,渐渐地黑了,远方的海涌起温柔的海浪,受到海边礁石的阻隔,它猛地冲过去,一阵一阵地拍击着岸边,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就从礁石滑落下来,融入到海里,仿佛化为一体。 月色高悬,村庄是那样的宁静,只有林子中的猫咪,时不时发出几声嘤咛。 萌萌第二天醒来,刚开始她是懵的,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望着身边的男人,昨夜的一幕一幕,就好像电影一样,在她的闹钟播放。 啊啊啊! 她的脸上爆红,缩着身子就想下来,可她刚有动作,男人就醒了。 “去哪儿?”睿哥儿抓住了她的手,他笑得像一只餍足的豹子,起身把萌萌揉在怀里,趴在她的耳边说些什么,就见萌萌的脸越来越红了。 不能继续待在这儿,她推开了睿哥儿,跌跌撞撞地起床,腿酸得不像自己的。 睿哥儿从另一边起来,他腿长,一瞬间就来到了萌萌跟前,给她穿好了衣服,带到餐厅里喂饱了,才送她回去。 萌萌一走进家门,她奶奶就察觉到她不对劲,瞧这孙女儿,脸上粉粉的像擦了胭脂,眼睛里像含了水一般,嘴上也有些肿。 她就叫住她说:“萌萌,你昨晚不是喝醉了么?还打电话跟我说,你在宾馆里休息,今天怎么样了,脸还这么红?” 萌萌的身子都僵住了,牵动着她身体里的某一处,昨晚的记忆再次涌来,她的脸色腾地一下更红了。 想到睿哥哥对她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她简直没脸见她奶奶了。 萌萌捂着脸快速奔跑,只丢一句话:“奶,我还没有睡够,我再去睡一觉,你不要叫我。” 冯老太追在后面问:“你这孩子,怕不是发烧了?萌萌?” 她侧着耳朵听那房里的动静,都没啥声音,这么快就睡着了?她摇了摇头,准备去给萌萌做些醒酒汤喝。 萌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和睿哥儿单独出去,她觉得那家伙看她的眼神就像狼一样,恨不得把她吞下去,她不想再被吞,就避开睿哥儿。 但是睿哥儿又怎么肯罢休呢,他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经常来缠着萌萌,两个人滚着滚着就情迷了。 萌萌也很忙,她除了谈恋爱,还要去学校读书,更重要的是,她接手了她爷爷的商业版图,还开设了一家村镇银行,如果有可能,她还要开更多的支行。 就是在这样的痴缠中,她也还是多开了两家支行,储蓄存款一度达到了地区之最,瞬间所有业内的人士都轰动了。 以前萌萌刚开银行的时候,他们都不看好她,认为她是富家女在过家家,玩玩而已,没想到做着做着,居然让她做成了事业,这已经不能用了不得来形容了,这是逆天的才华呀。 冯雨萌这个名字,被更多的人知道,同时也带来了困扰。 许多生意场上认识的人,尤其是年轻的男人,他们自身条件也很好,认识了萌萌这个真正意义上的白富美,想不对她动心都难。 萌萌的爱慕者那么多,睿哥儿总免不了要吃醋,今天他到她办公室,正好就撞见有人来给她送花。 那个送花的小弟,在他杀人的目光中败退了下去,灰溜溜地拿着店里的花逃跑了,再待下去,他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他得回去告诉老板,以后这个客户的单子不能接。 睿哥儿醋劲一上来,那是怎么哄也哄不好的,所以萌萌又被抓了回去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折腾着她身子都快散架了。 睿哥儿身形起伏,一滴晶莹的汗,从他的喉结划过,滴落在萌萌身上,他声音粗粝地喊着:“萌萌。” 萌萌忽然抽搐了几下,嘤嘤地说:“不要,呜呜……” 萌萌有点怕了,她主动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只一心做着生意,对于别人的示好,她向来就当看不见,不然她自己就要危险了。 转眼间她就毕了业,还是在她家的企业里上班,最近行情好,村镇银行有可能上市,萌萌就非常用心,准备把它当做真的去那样实现。 她忙碌起来,就难免冷落了睿哥儿。 所以这天睿哥儿亲自来公司里找她,他倚靠在门边说:“打你电话,你都说没有空,现在我人来了,快跟我走吧。” 他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拉起了萌萌。 萌萌坐着不肯动,拼命地抵抗:“别呀,我文件还没看完呢,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跟我走就对了。”睿哥儿直接把她抱离了椅子,狠狠地亲下去。 萌萌一下就软了,乖乖地被他牵走,坐到了车子里,她的眼睛还被蒙上了。 “你搞什么鬼,这么神秘。” 萌萌试着推了一下眼睛上的布,纹丝不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绑的。 车子发动了,带着她缓缓地行驶着,萌萌其实不用布也可以看,但她就是要等睿哥儿来告诉她,他到底在搞什么东东。 车子仿佛开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等它终于停了下来,睿哥儿来把她带下车。 周围很安静,萌萌能感觉到风,还有一股山林的气息,夹带着清新的水汽,这里是哪儿? “别偷看,跟我来。” 睿哥儿及时地阻止了她捣乱的手,一步一步地牵引着她,走到一个地方停下来。 “我现在松开你的眼,但你先不要看,听我说,好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然后轻轻地把绑在萌萌脑后的丝线抽掉,就大声地说:“萌萌,我爱你。” 萌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天呐,展现在她眼前的,竟然是如梦幻般的童话城堡。 “这是给我的吗?”萌萌明知故问,这城堡就是给她的,因为它的每一处细节,都曾经活在她的梦中,是那样的鲜活,现在完全一模一样了。 她站在绿茵的草地上,准确地说,她站在城堡前面的花园里,左边是城堡,右边是不远处的湖,湖水剔透碧蓝,像一块蓝宝石倒映着白云。 她被睿哥儿带着,渐渐走近了这座城堡,两边是绣球花组成的花廊,那锦绣的花团迎着微风,被吹得轻轻摇摆,就好像在欢迎着她。 城堡是欧式的,它有着宏伟的拱形窗户,也有精致的石雕护柱,顶上还有尖尖的塔,米黄色的庄重典雅,被它演绎得如诗如画。 城堡里的每一层,也没有让萌萌失望,这里就是她想象当中的童话世界,温暖的壁炉,波斯羊毛地毯,精致的法式沙发,漂亮的水晶灯散发出迷人的光,如果再拿一本书在手里,那就更好了。 她沿着旋转的楼梯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能看到惊喜,最后她来到了高高的塔顶,推开门,外面就是天台了。 老天,瞧她看见了什么,满地的红玫瑰铺陈开来,好像有千朵万朵,在地上排成心形,如一颗火辣辣的心。 半空中也漂浮着粉色气球,上面写着字,萌萌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见了睿哥儿的话。 “你觉得满意吗?” 她回过头,惊讶地发现睿哥儿已经单膝跪在地上。 他今天打扮得特别帅,笑容也是从未有过的英俊,他摸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盒,在萌萌的抽气声中,缓缓地打开了。 “我一直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睿哥儿如墨般的眼眸,浸润着深情,这份情感动着萌萌,让她禁不住点了点头。 睿哥儿一瞬间笑得灿烂,竟让天上的太阳都要为之逊色,他几乎是跳了起来,紧张又欢喜地给萌萌戴上了戒指。 一颗鸽子蛋停留在萌萌的指尖,它是粉色的,是这世界上最美的颜色,在萌萌看来是这样。 今天对她来说实在太惊喜,她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建这栋城堡?” “四年前,你喜欢吗?”睿哥儿紧紧地搂着她,低着头吻在她的头发上。 “嗯。”萌萌很幸福,她闭了闭眼,只觉得眼前都是粉色的。 老冯家的萌萌,和老张家的睿哥儿,要谈婚论嫁的,最近几天,村里关注的大新闻,就是这个。 这两个年轻人从几年前就开始交往,村里的人已经习惯了他们在一起,不知有多少闺女小伙子,分别对萌萌和睿哥儿很羡慕。 现在他们两家人聚在一起商量,要讨论孩子们的婚礼。 冯老太抢先一步说:“要先订婚,半年后才能结婚。” “亲家。”张老太已经叫上了,她非常亲热地说:“咱们两家都这么熟了,孩子们也交往了几年,从小就认识了,不用等半年了吧,我看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不行不行,至少要三个月。”冯老太觉得,这已经是最大的让不了。 但是张老太作为婆家人,她当然是希望能快点儿娶到孙媳妇儿。 “亲家,咱别为难孩子了,两个孩子感情那么好,还是快点儿让他们结婚吧,要不一个半月?” “不行不行,最少也要两个月,不然时间都不够准备的。” 冯老太松口了再松口,最后把时间差定在了两个月。 两家的父母也在旁边商量,他们自己谈论得很高兴,萌萌和睿哥儿就坐在一旁,压根插不上嘴。 她嘟喃着说:“这还是不是我的婚礼啦?都不听我说。” 睿哥儿把玩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长辈们高兴,你就让他们说呗,反正亏不了你。” 这次他家给萌萌准备的聘礼,有黄金888斤,各色礼盒999担,还有成套成套的珠宝,一共十二套,光龙凤镯这一样,他就买了88对,还专门特制了金币,准备婚礼上发给宾客,讨个好彩头。 除此之外,他家准备的婚房啊,就是城堡,婚车啊,是新买的宾利,还有各地的房产和楼盘,都准备婚后交给萌萌。 萌萌自己的嫁妆也有很多,房子,车子,黄金,珠宝,股票,大量的古董,各种嫁妆礼盒,堆满了她家的仓库,里面什么都有,收拾出来能放上千个担子。 所以这些天,她家的家长忙坏了,这么多担子,得给它们装好,每一样都不能放错,还得编好顺序,方便结婚的时候,从老冯家抬到了老张家。 订婚典礼很温馨,就在温泉宾馆里举行,萌萌穿着美丽的定制礼服,睿哥儿穿着英俊的定制西装,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凌虚子在台下笑得合不拢嘴,十几年了,他终于等来了徒弟结婚,说不定很快就能给他生一个徒孙,那他真的是连做梦都要笑醒了。 在温泉宾馆里还有一个好处,宾客们参加完订婚仪式,顺便还可以去泡泡温暖,萌萌当然也可以,她还有自己专属的别墅呢。 结果她泡到一半,就被人捞上去,连人带着浴袍,挂在了睿哥儿的腰间,弄得她腿都酸了。 “呜呜呜,不要不要不要。”萌萌觉得自己好辛苦,订婚仪式她没有累到,这订婚后的活动才是真正的累人。 睿哥儿却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他恨不得明天就是结婚的日子,这样他就能和萌萌永远地不分开了。 他几乎数着日子过活,好在还有些有趣的事情等着他去做,比如说陪萌萌拍婚纱照啊,提前试礼服啊,然后再去买一些日常用的首饰,他们的城堡里,也要添一些日常用品,这些东西,满满凝聚成家的感觉,是他和萌萌的家。 终于他们结婚的日子,在睿哥儿的期盼中到来了,为了这一天,他望眼欲穿了都,婚前冯家人还不许他和萌萌见面,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过了,就住在一个村里,他恨不得每天晚上都去爬老冯家的墙。 早上八点钟,睿哥儿准时从家里出发,他穿着红色镶金线绣龙凤的新郎袍服,胸前别着一朵鲜艳的大红丝绸花,带上兄弟们,就是前来助阵的伴郎,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一路上吹吹打打,围着桃源村绕了整整一圈,引出全村人都来关注了,其实今天镇上的人也来了,还有很多省城的人,专门跑过来瞧热闹呢。 睿哥儿不怕他们看,早上的婚礼是中式的,他骑在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啊。 在大伙儿的围观下,他们终于来到了老冯家,却见大门紧闭,伴郎们拍了也不开。 睿哥儿大喊一声:“都让开,让我来。” 他不知从哪里抓出一个红色的口袋,往里面掏了一把红包,足足有上百个,就这么塞进了门缝里,因为数量太多了,差点儿没把门缝给塞住。 门开了,却从里面窜出一个人影,拿着棒球棍就往睿哥儿的头上打! “哈哈哈,杀威棒,新郎你不躲开吗?”围观的村民哄然大笑,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新郎,竟然乖乖地站在那里任大舅哥打。 大娃当然不是真打,就是比划着做做样子,按照习俗,睿哥儿是可以躲开的,但是他没有躲,还老老实实地说:“对,杀一杀我的威风,以后我都不敢欺负萌萌。” 他这么识相,舅哥们都不好意思为难他了,本来他们七兄弟已经准备了好招,要招待睿哥儿,现在这样让他们怎么搞? 八娃就很无助地看着他大哥,他手里拿着的冰块还没泼出去呢。 大娃挥了挥手说:“放行,让他过去,以后他敢欺负妹妹,咱们再揍他。” “不敢不敢,大哥,那我进去了。”这声大哥叫得大娃舒爽极了,这就放他进去。 接新娘倒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四喜这个伴娘头子,只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给他们放行了,简直是作弊。 睿哥儿很感激地冲她拱了拱手,这才来到了萌萌的床边。 萌萌穿着和他同系列的新娘装,头上戴着纯金的凤冠,那长长的流苏垂到她的脸上,有若隐若现的效果。 从睿哥儿这个角度望过去,就只能看见她低垂的长睫毛,精巧的鼻尖,和玫瑰花瓣般的红唇,还弯成了最美的弧度。 “萌萌,我来接你回家。” 他说完这句话,就把萌萌整个都抱了起来,来到堂屋里,拜别她的娘家人。 今天这老冯家,也是里里外外挤满了人,最亲近的亲戚,前来帮忙的人,还有一小部分看热闹的村民。 新娘子拜下去了,他们就看见她家大人的眼睛都红了,大伙儿都稀罕地说:“怪了,这娘家人在哭,新娘子却在笑。” 萌萌今天是笑得蛮开心的,还安慰她家里人说:“奶,妈妈,你们别掉眼泪了,我就嫁到隔壁巷子,抬抬脚就能走回来。” 这么近的距离,压根就不成问题嘛,她觉得自己嫁和没嫁,都没啥区别。 堂屋外面的人都笑了,有人还大声地说:“哈哈哈,还是新娘子豁达,嫁得近就是好。” 睿哥儿也赶紧保证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一定会对萌萌好的,以后你们就多一个儿子。” 冯老太擦擦眼泪说:“好,我记住你这句话,萌萌啊,你到了老张家里去,他要是敢欺负你,你不要忍,直接回来告诉我们。” 她要告诉所有的人,她家萌萌虽然嫁人了,也是受不得委屈的,有他们这帮娘家人给她撑腰呢。 边上还有人不了解,纳闷地说:“这新娘子家里人真强势啊,大好的日子竟然说这种话。” 旁边就有人很鄙视地看他,瞬间得意地告诉他说:“这你都不懂,老冯家可不是一般人,他家的闺女,能让人欺负,呵呵。” 别的不知道,就前两天,村里来了好几辆军车,从里头还走下来一个首长,这人他们认识,不就是萌萌的外公么,刚想上去打招呼呢,就被那些大头兵来拦下来了,一问才知道,原来萌萌的外公,竟然是北京的大首长。 哎呦喂,同个村子这么多年,他们光知道老冯家有钱了,却并不知他家的背景也那么深,啧啧,这大首长,全国也没有几个了。 大首长来了,他家的大儿子二儿子也来了,这大儿子咋瞅着那么眼熟呢,我滴个神哟,竟然是他们省的一把手,省委书记! 萌萌的大舅都这么厉害了,可以想见,那二舅也不是省油的灯,总之一家子都非常厉害就对了。 萌萌被抱着出了门,直接坐上了花轿,在他们南方,这花桥也是很有讲究的。 它像一间小房子一样,有屋顶,有三层屋檐,每一层都雕刻了相当精美的图案,从上面垂下彩色的帷帘,轿体周身是镂空的,也雕刻成了各种图案,外面再蒙上红色的丝绸,这样的花轿,专门有一个名字来形容它,叫做千工彩带漆金花轿。 是的,整座花轿上,能漆金的地方都漆满了金,望上去金光闪闪的,比睿哥儿的高头大马都要耀眼万分。 在花轿后面的庞大嫁妆担,才是真正的吸引人目光。 两家人离得实在近,非常不利于腾换嫁妆,所以老冯家就和老张家商量着,让他们特意带着花轿绕远路,有多远就绕多远,好让嫁妆担子有地方出去。 他们这边从老冯家出发,在外面逗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绕得那些抬花轿的人都要撑不住了,才终于达到了老张家,而这时候,萌萌的最后一担嫁妆,还没有走出门呢。 所以那路上就有人说了:“老天爷哟,竟然有这么多,这是要把整个娘家都搬空了不成?” 萌萌嫁人了,他们村的小伙子们别提有多惆怅了,小伙子们的妈,也很惆怅,瞧这冯家给闺女准备的嫁妆,谁要是把萌萌娶了回去,那就是娶回了一个金娃娃。 大婶们禁不住就要埋怨,揪着自家小子的耳朵说:“别看了,花轿都走远了,你这么喜欢萌萌,当初为啥不把她追过来?” 小伙子们哪里有这样的胆子,不过就是想想而已,不说他们没有勇气了,就是有心追求萌萌,也比不过睿哥儿呀,和睿哥儿相比,他们就是癞蛤蟆,根本吃不到萌萌这块天鹅肉。 萌萌的花轿被迎进了老张家,张老太他们今天也是打扮得格外得隆重,从昨天晚上开始,笑容就一直没有从他们的脸上消失。 “好好好,萌萌啊,以后你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张老太高兴的呀,还亲自跑出来接萌萌进去,送嫁的舅哥们一看,这态度可以呀,看来以后这婆家里的人,是不会欺负萌萌的。 其实他们想多了,老张家不但不欺负萌萌,还对她好得不得了。 萌萌进门要给婆家人敬茶,他们给的改口费,那可是相当相当的厚重,直接就是大红纸包着的一捆一捆现金,重得萌萌都拿不动了。 观礼的宾客就艳羡得不得了,他们有些人的家中也有闺女,但是闺女将来还能不能找到这么好的婆家,恐怕是不能的了,也就只是萌萌有这样的福气。 虽然他们婚后不会住在一起,但老张家还是尽心尽力地给他们准备了婚房,就在他们家的正房那里,内外都重新装修了,所有的家具都是新的。 萌萌坐在婚床上,吃着喜娘喂给她的甜花生汤,她一咬,哎呀,这怎么是生的,刚要问,那喜娘就问她:“生不生?” 萌萌一瞬间就明白了,顿时脸上有些红,羞答答地说:“生。” “哈哈哈……”小姐妹们都笑起来了,四喜笑得尤其大声。 萌萌一下子就羞了,她推着四喜说:“你们也饿了吧,赶快去吃饭。” 终于把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赶出去,就剩下她一个人了,萌萌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墙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天花板上还系着彩带,连床上的四件套也是红泡泡的,到处都是鲜艳的红色,格外地喜庆。 她正在打量床头的婚纱照,睿哥儿就推门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你快出去。” 萌萌有些紧张地赶他走,她觉得睿哥儿看她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睿哥儿走向她,径自坐到她的身边,终于可以放任自己,放肆地打量着她。 “萌萌,我真高兴。” 他说着说着,就把唇印下来了,还越来越深,把萌萌压到了床上。 “别,把我衣服弄乱了。”萌萌特别紧张,死命地推着他。 睿哥儿也没想真的干什么,如果现在是晚上就好了,他依依不舍地站起来,交代她说:“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困了就睡觉,咱们四点钟再去酒店。” “行了,你这个臭流氓,你快走。” 萌萌不敢让他再呆在房间里了,今天是新婚的日子,让人看见他们还没举办婚礼呢,就长时间呆在婚房里,可不太好。 睿哥儿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好讪讪地走出去了,他心里对自己说,从明天开始,这种折磨人的日子就要结束了,真是喜事儿一件。 婚礼在五星级的大酒店举行,也是老张家自己的酒店,是睿哥儿开的。 老板和老板娘要在这儿举办婚礼,酒店里的员工个个打起了精神,丝毫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睿哥儿还请来了专业的导演和摄影师,来对婚礼进行全程跟拍。 这会儿,萌萌就在化妆间里,闭上眼睛,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画画,在她的身后,还有两个发型师在给她做发型。 四喜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婚纱取了出来,顿时房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件绝美的婚纱给摄去了心魂。 只见那长长的裙摆上,镶嵌着一颗又一颗钻石,而且是真钻,只要轻微一抖动,它们就从各个角度,瞬间放出璀璨的光。 萌萌化好了妆以后,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就好像一个美丽的梦,美得不像凡人,惊艳得大伙儿都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萌萌,实在是太美了。 “快,把珠宝戴上去。”四喜又帮着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巨大的蓝色珠宝箱子,送到了萌萌的面前。 萌萌按下了密码,箱子应声而开,顿时露出了里面的珠宝,有项链,有耳环和手链,甚至还有一顶精美绝伦的皇冠,所有的这些首饰,通通镶嵌了钻石,每一颗都硕大无比,简直要把人的眼睛亮瞎。 萌萌戴上了这套首饰,那美貌的程度更上一层楼,周围的小姐妹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四喜激动得眼眶都要红了,使劲地对着萌萌说:“萌萌,你一定要幸福。” “嗯。”萌萌甜甜地答应着,她也告诉四喜说:“你也会找到你的幸福。” 吉时刚到,睿哥儿就进来迎新娘了,照样大方地撒红包,再加上四喜这个内应,他很轻松地度过了伴娘关。 他愣愣地看着萌萌,仿佛第一次知道她这么美,今天的萌萌实在太惊艳了,就连那些专门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也对着这样的新娘子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萌萌给他飞去了一个眼刀。 睿哥儿终于舍得回神了,他笑着说:“我老婆是最美的。” 萌萌很想笑,却有忍住了,嗔怪着说:“油嘴滑舌,赶紧去找鞋子。” 睿哥儿就满屋子找啊,好不容易才在天花板上找到了,赶紧给萌萌穿上,那只鞋子也镶满了钻石,他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待很久了,给她穿鞋的同时,他还忍不住亲了亲这可爱的脚背。 围观的伴娘顿时惊呼:“哇,好浪漫哦。” 又有人说:“新郎官好帅。” 这句话不巧被睿哥儿听了个正着,他赶紧举起手发誓:“我再帅也是我老婆的。” 终于逗得萌萌笑了,他一把抱起了萌萌,让她把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就这么来到了礼堂外面。 一路上,睿哥儿还总是忍不住在偷亲她,气得萌萌不停地推他,瞪着眼睛说:“别闹,待会儿把我口红弄没了。” 跟在后面的喜娘就调笑说:“新郎官别着急嘛。” 萌萌顿时脸红了,捶打着睿哥儿,“都怪你。” 睿哥儿眉开眼笑,终于投降说:“好好好,怪我,我不闹你了,萌萌,我太开心了。” 萌萌重新把头靠上了他的肩膀,喃喃地问:“睿哥哥,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睿哥儿停了下来,无比认真地说:“我不光这辈子要对你好,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下辈子,都要对你好,你说好不好?” “哎哟,”四周的人都在起哄,他们说:“新郎官这承诺,我们可都听见了,大家都是见证人。萌萌,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们就去帮你打他。” 睿哥儿又有话说了:“谁敢欺负我老婆,连我自己都不可以。” 萌萌从来都不知道,他这么会说情话,简直要重新认识他了。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睿哥儿终于肯把她放下,他在萌萌唇边轻轻印下一吻,低柔地说:“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去。” 一束光打到他们身上,英俊潇洒的新郎,牵着美丽娇艳的新娘,他们踏着玫瑰花铺成的路,一路迎着祝福,在大家的欢笑声中,郑重地宣誓着誓言: “从今天开始相互扶持、相互拥有,无论未来是好是坏、是贫穷还是富贵、是疾病还是健康,我们都彼此相爱、彼此珍惜,直到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 “我,愿意。” (全文完) 第280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照进了垂花窗帘, 筛出一缕缕细小的光线, 照在美人如玉的肌肤上, 微微闪着光。 睿哥站在镜子前, 他修长的手指系着衬衣扣, 再穿上灰蓝色的西装外套, 对着镜中的自己勾了勾唇。 他走到床前,拍了拍那片雪白色的臀,轻柔的嗓音中, 还带着餍足:“老婆,该起床了。” 萌萌嘴里发出一声嘤咛,眼睫毛轻轻地扇动, 她睁开了眼睛, 犹带着朦胧的睡意。 睿哥俯在她的耳边,温柔地哄着:“乖, 该起床了, 今天我们要去度蜜月。” 萌萌点着脑袋, 终于舍得起来。 早上十点钟, 他们出现在省城的机场里, 十二点, 转到北京国际航班,登上了飞往巴黎的头等舱。 在飞机上安顿好以后,萌萌的眼睛困得已经睁不开, 昨晚她累得够呛, 几乎是脑袋刚沾上飞机枕,就瞬间陷入了梦乡。 睿哥的精神却还好得很,他动作轻柔地给萌萌调整好姿势,给她盖上了毛毯,轻轻地环抱住她,就这么不错眼地看。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够娶到萌萌为妻,这是值得他用一辈子来珍惜的女人。 他静静地凝望着萌萌,眼眸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疼宠。 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上,坐着两名蓝眼睛的外国人,他俩原本是在聊天说笑,忽然瞥见了右边这对年轻的小夫妻,不由得善意地笑了起来,停止了聊天。 睿哥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即便是在睡梦中,他的臂膀也依然为萌萌守护,萌萌的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他也把头点在萌萌的发顶上,像一对交颈的鸳鸯。 十三个小时以后,这架飞机停靠在巴黎戴高乐机场,由于时差的关系,这边刚好是黄昏。 萌萌和睿哥走出机舱,夕阳还没有落下去,灿烂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际,映衬着飞机上的翼展,有一种辽阔的美。 “巴黎,我们来啦。”萌萌忽然起了性子喊,踏上了这片欧洲的土地,她即将要和睿哥,展开为期两个月的蜜月之旅。 酒店派来的劳斯莱斯,载着他们驶向了梦幻的巴黎。 进入城区以后,典雅的法国建筑宛若画卷,在他们面前铺陈开来,随着最后一抹余晖的隐去,夜色悄然降临,华灯渐渐亮起,独属于巴黎夜晚的璀璨,才刚刚开始。 轿车在香榭丽舍大酒店的门口停下,一群衣着绅士的服务生,来把他们的行李带走,这一切都是那么地如意。 睿哥带着萌萌去前台确认,那优雅的女服务生看见他们的护照以后,脸上露出了祝福的笑容,用法语说:“祝你们蜜月愉快。” 来到了酒店最豪华的房间,萌萌一推开门,就被里面的陈设惊艳到了。 她站在门廊处放眼望去,满目都是法式古典雕花家具,豪华的kingsize大床,床头垂下华丽的帷幔,水晶灯投下晕暖的光,让这个房间看上去温馨又浪漫。 萌萌走进去,还看见了几个银粉色的氢气球,漂浮在墙角。茶几上摆放着精美的欧洲手工茶具,梳妆台上还有香水礼盒,上面系着漂亮的蝴蝶结,此外在床尾,还有一个银托盘,是两只水晶杯和一瓶红酒。 萌萌非常惊喜,转过身去问睿哥:“老公,这些是你准备的吗?” 睿哥其实也没有想到,但他不会傻到说出来,就勾起迷人的微笑,从背后环抱住她。 “怎么样,喜欢吗?” 萌萌仰着头看他,嘴角含笑:“喜欢,请继续保持哦,张先生。” “喂,叫老公。”睿哥势必要纠正她,可已经迟了。 萌萌挣开了他的手,身子像游鱼,灵活地钻进了盥洗室,只留下串串调皮的笑声。 “你呀。”睿哥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地拿出她的浴巾浴袍,走到卫生间的门外,刚把手搭在门上,忽然犹豫了。 一抹邪魅的笑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改敲为推,悄无声息地闪进门内,顺便还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阵阵激烈的喘息和嘤咛,间或还夹杂着萌萌的求饶,那一声声娇艳欲滴的“老公”,让巴黎的月也羞得躲起来。 第二天,萌萌抱着被单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的满身青紫,瞬间气成了海豚。 睿哥不敢再惹她,捏捏她的脸,讨好地说:“我保证下次轻点,跟我去吃饭吧,老婆。” “没有下次了,你真讨厌。”萌萌拍开了他的手,掀被下床,脚刚沾到地上,就差点儿软下去。 睿哥及时扶住了她,又把她放到床上,自知理亏地说:“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你坐着别动,我来帮你穿衣服。” 他拿来了萌萌的裙子,给她穿的时候也不老实,看着眼前雪白的肌肤,睿哥的呼吸渐渐不稳了。 萌萌意识到危险,只来得及护住胸前,却护不住下面,很快失守了,自然这顿早餐嘛,他们就缺席了。 一场云雨,当萌萌再次睁开眼睛,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更不要说起床了,她背过身子,气呼呼的。 睿哥推着餐车走过来,挑选出几盘萌萌爱吃的菜,给她放在了床上,低着声音哄着:“别气了,老婆,来吃东西了。” “哼!”萌萌一动不动。 完了,把人弄毛了。 睿哥只好继续哄:“你气我也别饿着自己的肚子,饿坏了我该多心疼,乖,起来吃点儿,吃饱了再生气。” 萌萌一听有道理,终于转过身来瞪着他,心想等她吃饱了,有他好看。 可她那点子力气,怎么可能撼动睿哥呢,最终都被按在床上,收拾得哭叫,一连几天,他们连房门都没有出。 “你这个坏人!”萌萌终于受不了了,来巴黎快一个星期,她哪里都没去,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真想扑过去,咬死这个男人。 她说干就干,怒吼着跳到睿哥身上,两个小拳头像鼓点一样敲打着他。 “哎哟,你想谋害亲夫啊。”睿哥根本就不疼,却装得龇牙咧嘴,让萌萌把怒气发泄出来。 他觉得那小拳头敲在他身上舒服极了,终于良心发现地说:“哈哈哈,我错了老婆,我这就带你去玩。” “不许笑。”萌萌拧着他耳朵,威胁说:“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这个嘛,”睿哥把手悄悄伸到她的臀边,眼神很暧昧:“你说呢?” 萌萌唬得赶紧从他身上下来,在和他待下去,她今天又出不了房门了。 在酒店里厮混了这么多天,萌萌才终于踏上了巴黎的街,实在是不容易,哼,男人。 他们住的这一片,是巴黎最繁华的所在,香榭丽舍大街就在酒店门口,出了门就是。 萌萌走在路上,用自己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巴黎,她呼吸着晨间清新的空气,透过树影,两边都是雍容华贵的法国建筑,入驻了全世界全顶尖的奢侈品商店。 这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刚走了五分钟,萌萌就数不清自己听见了多少种语言,许多人在街上拍照,他们也不能免俗地拍了好多照片。 两公里的路,走了他们快三个小时,到达皇后绿荫场,睿哥的手上已经拎了好几个袋子。 没办法,他们只是稍稍逛了一下,就忍不住买了许多,更多的袋子,已经让人送回酒店里了。 “啊,这里真美。” 萌萌他们来的季节刚刚好,正是夏季,绿荫场上的绿树,尽情地舒展着叶子,平坦的草地上到处都是游人。 看到这一片自然,萌萌忍不住脱下鞋子,光着脚漫步在草地,笑得比那阳光还要温暖。 睿哥拉着她的手,不让草地上的游客碰到她,等他们走得累了,就顺势躺下来,望着一样的天空,深深地呼吸着,什么也不用想,因为这里是巴黎。 萌萌选择这儿,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拍婚纱照,他们在国内已经拍过了一套,但她和睿哥都想在巴黎再拍一次。 改天他们就请来专业的摄影师,带着他们在巴黎各处经典的位置,留下甜美的回忆。 卢浮宫、凯旋门、圣母院、蒙马特高地、塞纳河畔的皇家园林,甚至迪士尼乐园,都见证了他们的情感。那些婚纱照,是如此的唯美,如此的浪漫。 最后一站,他们来到了埃菲尔铁塔。 这里平时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才选了个少人的时间,摄影机的助手赶紧催促他们说:“快,把你太太举过头顶,像我这个姿势,最好能单手。” 他这是让睿哥举起萌萌,好把他们两个和后面的埃菲尔铁塔都拍进去,不过这种动作,一般男人可不容易做到,更何况还是个亚洲人。 下一秒,助理的眼睛就猛地瞪大,前面的睿哥轻轻松松就举起了萌萌,而且是单手哦。 他保持着那个资格,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身子更是如青松般,动都不动。 怎么可能? 几个助理连同摄影师,都被他吓到了。 他们经常来拍照就知道,许多夫妻都做不出这个姿势来,不管男人吹得自己有多牛,想单手举人,不可能的。 但是睿哥他做到了,这个姿势他保持了很久,直到摄影师喊停,他才把萌萌放下来。 顿时,这些法国人看睿哥的眼神都变了,这是对强者的尊敬。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这个亚洲男人竟然能办到,真的是太厉害了。 摄影师他们看了看睿哥那强健的体格,似乎对他惊人的力气,就有些懂了。 睿哥还没意识到他被人崇拜上了,萌萌今天太美,他禁不住频频向她看,她穿着纯洁的婚纱,在这法国的蓝天下,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睿哥心间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 “老婆,我们到每一个国家,都去拍婚纱照,好不好?” 他心想欧洲那么多个地方,处处都适合留影,而这又是他们的蜜月期,不留下点儿什么,似乎有些太遗憾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越来越强烈,他微微带着兴奋说:“你带上婚纱,老公带上你,我们去拍照。” 萌萌当然愿意了,这些天她拍了好多照片,就只有婚纱照最让她满意,她也希望给这场蜜月旅行,留下一些难忘的记忆,就答应说:“好哇,我们下一站去哪个国家?” “意大利,威尼斯。” 出了意大利,他们又去了西班牙,然后英国、希腊、瑞士、北欧,临时想起来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整整两个月,他们在各个国家,都留下了身影。 到了十月份,萌萌才结束了旅行回国,当天中午就在老张家吃饭。 她婆婆打量着她说:“萌萌你瘦了,你们去欧洲,睿哥儿没给你吃饱么?” 萌萌小脸一红,她哪里是没吃饱啊,她分明就是操劳过度,这才瘦了。 她怨闷地睨着睿哥,趁机告状说:“是啊,他都不舍得给我吃,还虐待我。” 杨小娟一听,这还得了,她非常生气地打着睿哥儿。 “你这混账,还敢虐待萌萌,你出去之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我告诉你啊睿哥儿,萌萌就算是你娶进门的,也不允许你欺负,你怎么虐待她了?” 睿哥不躲也不闪,还笑着说:“妈,我怎么会欺负她呢,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萌萌在跟你说笑呢,是吧,萌萌?” 萌萌险些气歪了鼻子,这个男人,难道要让她说是这个“欺负”,不是那个“欺负”吗? 她说不出口,只好咬着牙说:“是,妈我跟你开玩笑的。” 等她回到了房内,她就发作起来,骑在睿哥的身上,对他一顿打。 “你太坏了,还不让我告状,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我要回我妈家。” “嗯,是该去看望岳母。”睿哥坐起来,还主动拉起萌萌说:“走,老公带你回娘家。” 萌萌实在是拿这个厚脸皮的人没有办法,谁让她嫁给了他呢,现在后悔也晚了。 两家人离得太近,他们抬抬脚就到了。 冯家人一直在等他们呢,他们在萌萌刚踏进村里就知道了,只是中午她要去婆家吃饭,他们又不能去催,只好在家里干等着,快四点了,才等到了萌萌。 萌萌刚踏进家门,就被冯老太扑着抱住了。 “我的萌萌哦,你可算是回来了,自从你去欧洲,奶奶天天数着日子,那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那么远呢,怎么样,欧洲好玩吗?” 萌萌本来还想告一告睿哥的状,在看到她奶奶的面容以后,顿时打消了念头。 她笑得很甜地说:“奶,我好着呢,我们去了很多好玩的地方,睿哥对我也很好,我还给家里买了很多礼物。” 她让睿哥把礼物都拿出来,分发给家里的人,还介绍说:“这些都是我在旅游的时候随便买的,我看见啥就买啥,还有很多没收拾出来,等我回去整理好,再拿回家。” 冯家人看见礼物当然是高兴,不过他们更关心萌萌。 冯老太就摆手说:“不用那么着急,等你有空了再慢慢收拾。肚子饿不饿?我和你妈做了很多菜,就等你回来吃呢。” 刚才和家人絮叨了这么久,萌萌还真有些饿了,就摸着肚子说:“奶,我好饿,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冯老太笑眯眯地说:“很多,都是你最爱吃的,今儿早上村里有人出海,你爷爷特意去买了许多海鲜,养在岸边的水泡子里,下午才拿出来做的,很新鲜。” 冯家人那是真疼萌萌,为了给她做一顿好吃的,都费了很多心思呢。萌萌要去厨房里帮忙,他们还不肯,让她在餐厅里坐好,等着吃饭就行。 萌萌感动极了,她坐在椅子上翘首盼望,等她奶奶端着盘子进来,她还非常期待地说:“这是什么?呃,怎么有点儿腥呢?” 冯老太打开了盖子说:“鱼,放了很多姜,还腥吗?” 不知道怎么地,萌萌就是觉得有点儿腥,这味道让她难受极了,忍不住就有些干呕。 这下可把全家人都给唬住了,尤其是睿哥,他吓得赶紧抱住萌萌,拍着她的背说:“怎么会这样,还难受吗?” 萌萌就是有些难受,胃里仿佛有东西在搅,她生怕真的吐出来,赶紧喊道:“快把那鱼端走,呕……” 这回她真的吐了,脸色发白,只觉得浑身难受,人都有些懵了。 全家人都要被她吓死,赶紧把她挪到外面来。 冯益民跑去请六婶儿,他拉着六婶儿火急火燎地回家,嚷嚷着说:“你快给她看,这是怎么了?饭还没吃呢就吐。” “我看看。”六婶儿给萌萌把脉,忽然眉毛一挑,笑起来说:“好事儿,这是怀孕了。” 所有人都顿住了,睿哥连身子都发僵,脑海里只有一个词儿在回放:“怀孕了,怀孕了,怀孕了……” 他猛地跳起来,兴奋得无以复加:“哈哈哈,我要做爸爸了!老婆,你肚子里有我们的宝宝。”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像现在这么高兴,他和萌萌才结婚三个月,就有宝宝了,就在她的肚子里,算算时间,说不定就是在欧洲怀上的呢。 睿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萌萌的肚子,激动得眼泪都差点儿下来。 老冯家的人也都很高兴,冯老太还点着萌萌的额头说:“你这个傻蛋,怀孕了都不知道,刚才差点儿吓死我。” 萌萌她才是真懵了呢,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怀孕,她连想都没有想过,现在她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儿真实感也没有。 她问六婶儿:“我真的怀孕了么?” 六婶儿抿着嘴笑:“肯定啊,滑脉那么明显,六婶儿我不会错的,你就是怀孕了。” 萌萌怀孕的消息,震惊了老冯家,也震惊了老张家,他们顿时把萌萌,当做大熊猫来对待。 带着她去医院检查,又找医生问东问西,变着法子给萌萌做好吃的,什么事儿都不让她操心,总之只有一个宗旨,那就是伺候好萌萌,让她平安生下孩子。 萌萌这个孕期过得轻松,只有刚开始两个月,有些难受劲儿,吃不下鱼腥,别的东西都吃得欢,把她之前瘦下去的体重,通通吃了回来,还胖了一小圈儿。 她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心中终于有了即将要做母亲的喜悦。 睿哥也是每天都陪着,吃完饭就拉萌萌去散步,也不敢在床上闹她了,天天贴着她的肚子,跟里面的娃娃讲话,说得都很傻,萌萌却很喜欢听。 每当睿哥隔着她的肚皮和娃儿沟通,她就摸着他的头发,浑身上下都流露出母性的光辉,这样的萌萌,比以前更美了。 这天晚上她散步回来,刚洗完澡,还没走出浴室,就感觉到腿上一阵湿,她心里顿时慌了,叫起来说:“老公,老公。” 睿哥冲了进来,一看就知道她要生了,顿时慌得手都在抖。 尽管他事先都在心里盘算好了,还偷偷地演练过,可事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发慌,因为他怕萌萌有危险。 他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慌,声音发紧地说:“别怕,老公在这里,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他抱着萌萌走出来,一路上高声喊着家里的人,顿时全家人都跑出来了,有老张家也有老冯家,他们最近都住到城堡里,就等着萌萌生产呢。 “快快快,送医院,她爸,你快去开车。”冯老太比较有经验,尽管她的手也在抖,却能第一时间指挥起来。 她跟着大伙儿上车,路上都在安慰萌萌:“乖宝儿,你别怕啊,奶奶在这儿。”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萌萌终于被送进了医院,她这会儿已经很疼了,在等待进手术室的间隙,都忍不住叫了好多声。 睿哥听得脸色煞白,完全不像他平时,开什么玩笑,他老婆就要生了,他还能保持镇定那才奇怪。 他伏下身子,在萌萌的耳边一遍遍地说:“不要怕,你会没事的,老公跟你进去。” 萌萌真的很疼,可她不愿意让睿哥看见她生孩子的样儿,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不要你进,我自己能生。” 她说完就被推进去了,睿哥想跟着去,也被冯老太和苏婉拉了回来。 生孩子这种事儿,她们比较有经验,那生的时候可狰狞了,最好还是不要让男人看见,有时候夫妻之间啊,也要讲究一点儿。 “萌萌是顺产,你在外面等着,别添乱。” 睿哥待在外面,可那心呐,一点儿也没少担,他在走廊上来回地走动,像团团转的困兽,把医院的地板都快踩烂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产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睿哥一个箭步冲过去,抢着问那医生说:“医生,我老婆没事吧?” 那医生解开了口罩,是个女的,她笑着说:“母女平安,是个千金。” 睿哥狂喜,立刻冲进了病房,然后他就看见躺在床上的萌萌和他们的宝宝。 萌萌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说:“辛苦你了,老婆。” 萌萌生孩子算是比较少受罪的。给她接生的医生,是他们事先找好的主任医生,病房也是特护病房,她自己也争气,很快就生出来了。 所以这会儿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躺在宽敞的病床上,示意睿哥去看他们的宝宝。 小囡囡刚刚出生,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放在隔壁的小床。她的眼睛还没有睁开,正努着嘴儿一撅一撅,可爱到冒泡,简直是和萌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全家人都围着她瞧稀奇。 “真好看,这眼睛鼻子嘴儿,都和咱们萌萌一模一样。”这是冯老太。 张老头稀罕地说:“皮肤真白,刚出生就有头发啦。” 杨小娟打量着小囡囡的五官,觉得精致极了。 “这小脸儿长的,也太可爱了,将来肯定也和她妈妈一样好看。” 这个小婴儿,带给了全家人特别多的欢喜。 睿哥这个新上任的奶爸,每天抱着她,那是痛并快乐着,尤其是在萌萌出了月子以后,他想找机会亲热,刚走开一会儿呢,小囡囡就要哭闹起来,非要人家抱。 又一次,睿哥面色铁青地中途停止,萌萌就忍不住偷笑:“让你以前欺负我,现在我闺女来帮我报仇了。” 睿哥穿上裤子,望着床上的她,似笑非笑地说:“你给我等着。” 萌萌悚然一惊,赶紧拉开被子盖住自己。 睿哥走出去了,他要给闺女换尿布,喂奶粉,再哄着她睡觉。 他做这些事情,已经很熟练了,小囡囡出生以后,都是他照顾的多,相比之下,萌萌这个当妈的,就省心很多。 他们是新手父母,又单独住在城堡里,冯老头和冯老太就经常来看他们。 老两口现在是有囡囡万事足,囡囡越长越开,完全就是个小一号的萌萌,他们把她放在篮子里,提着它在花园里散步,摘下花朵来问她说:“喜不喜欢啊?这是蓝色。” 往往在这个时候,小囡囡就要高兴地哈哈直笑,伸出手去够那支花儿。 冯老头有时候就和冯老太感慨,萌萌嫁得近就是好,他们天天能来看着,他俩现在也退休了,正好有时间,可以给萌萌带一带孩子。 萌萌这个当妈的呀,全村都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了,小囡囡的事儿,不用她怎么沾手,有囡囡的爷爷奶奶和曾爷爷曾奶奶,还有她的外公外婆和曾外公曾外婆,啥事儿都有他们代劳了。 她在家里也闲不住,出了月子没多久,就又回去公司上班了。 睿哥也要上班,日子仿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忽然醒来,发现身边的萌萌不见了。 “萌萌?”他在屋里找,一间房一间房地找过去,都没有找到萌萌。 他跑到屋子的外面,也找遍了,还是没有看到萌萌,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山林,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缘由的恐慌。 “萌萌,你在哪里?” 睿哥打着手电筒在山里找,他的城堡外面连着大路,他就沿着路下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真龙观。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就有一种直觉,萌萌在里面。 他想起了前世萌萌的神秘失踪,又想起了今生他的意外重生,再也忍不住了,直奔后头的真骨塔。 “老婆,你一定要等我。” 睿哥走得很急,他速度飞快地奔跑在楼梯上,却已经来不及了,到达最后一层,他看见萌萌已经把手,按在了那块龙骨上。 “不要!” 在这一瞬间,睿哥的心跳几乎要停了,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因为他知道,萌萌就要消失了。 “你跪在那里干嘛?”萌萌没有消失,她走了过来。 睿哥怔怔地看着她,忽然一跃而起,紧紧地抱住她说:“太好了,萌萌你没有走,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萌萌笑容可掬,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块龙骨,像个没事人似的说:“我刚才睡不着,随便出来逛逛,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叫你,我们走吧。” 实际上,她刚才在睡觉的时候,又听见了召唤,这一次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急,萌萌就偷偷起床,来到了真龙观。 但是当她见到那块龙骨的时候,龙骨也只剩下最后一抹神魂了,刚才就是它在召唤萌萌。 它在这个世间待得太久,必须要回去了,它告诉萌萌:“你本是我主化身,我的任务是感召你,让你跟我回九虚圣境,现在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一抹白光,点在了萌萌的额头上,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关于过去,关于前世,关于九虚圣境的种种,都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但她却摇了摇头,她在这世间待得很好,也有牵挂,此生是不打算回去了。 龙的神魂很虚弱,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渐渐消散,空气中已经撕开了漩涡,留给它的时间不多了。 “你真的不回吗?希望你不要后悔。” “你去吧,告诉他,这辈子我不会回去。”萌萌的眼眸中透着倔强,她看着龙的神魂飘进了漩涡,在一刹那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微微地笑了,滚滚红尘,亲密的爱人,初生的孩子,她的亲人,她的事业,有太多太多的羁绊,不允许她放弃这里,她,不后悔。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