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丸配金汤》 第一章 丧父分家 这一日,玉莞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副凄惨的画面,这具身体的娘亲李氏两眼无焦距的发着呆,大姐玉岚正擦拭着小弟叔娃的脸,叔娃一身灰不喇唧的,紧紧拉着娘亲的袖子,脸上还有泪痕。 通过这一年的接触,她从大人口里了解到,这是东宸国景泰三年,刚刚经历了改朝换代,生活习惯类似于她前世历史上的明朝,她所居住的地方是东宸国西荣府的云溪郡张家村。她爹张义信五年前去参军了,她娘李氏是张家的童养媳,家里还有大姐玉岚,与自己同日出生的双生子二哥仲礼,小弟叔礼。 玉莞一直不接受这样的穿越设定,想她玉莞(穿越前的一生后文都称为前世,本名姓玉名莞),出生于一个中医世家,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刚获得京师中医药大学的中医学和药剂学双硕士学位,还拿到mba学位,cpa也考过了,好不容易通过了老怪物爷爷的最后调教,就在一场必死的公交车事故里,穿到这里。 家贫如洗就算了,还是一个小娃娃的身体,这一年来她用尽各种办法想穿回去。她能想到的就是再死一回,但这女娃运气又太好,跳崖挂树上,跳河冲到浅滩,服毒她又嫌死的难看,举了半天树干子也招不到一个雷……这些作死事件,也让她成为了乡亲嘴里的疯丫头。 “阿信哥啊——你让我们这孤儿寡母怎么过啊——你不是说要等你回来的吗?阿信哥啊——” 李氏突然发出一声哭嚎,惊得叔娃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玉岚哪里见过这样的局面,忍不住也哭了起来,三人就这样抱头痛哭起来,连带着把玉莞也惊到了,愣愣的看着几人。 这是怎么了啊,今天早上叔娃还说能帮玉岚做事了啊,咋她就又一次作死没成就成这样了,还有李氏,虽然懦弱,被张李氏和张翠莲当佣人使唤也没吭一句,平常在孩子面前也不流一滴泪的,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啊? 在玉莞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李氏放开了叔娃,在床边摸摸索索一阵,找出了一根长的麻绳,就开始搓了起来。 李氏边搓还边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桥边有个坎儿……” 玉莞不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场面多像一部恐怖片啊,她默默的爬了起来,仲礼把手里的纸塞到了她的手里,玉莞装着懵懂的看着仲礼,仲礼眼里满是焦急的期盼,她把注意力放到了纸上。 幸好这里的文字和繁体字差异不大。 “分家书!” 玉莞皱着眉头连猜带蒙的看下去。 这个分家书大意就是因为她爹张义信死了,老张家要把他们三房从老宅赶出去了,分给她们两亩地,一亩沿着山的,一亩荒地,山上的石屋,农具锄头、柴刀、镰刀一套,一袋没打的谷子,一桶子秧苗,可以带走自己屋里的东西,明儿她们全家还得搬出老张家。不过分家也有个好处,因为残疾一直被排斥在外的仲礼和叔娃,这时才得以正式入族谱。 很久以后,玉莞才知道两兄弟能入族谱都是娘亲以死相博,用两亩地换来的结果。 等玉莞读完分家书,李氏已经搓好麻绳,打了个圈正往房梁上套。她挨个的摸着他们的头,泪流满面,脸上充满了不舍。 “玉岚、仲娃、叔娃、玉莞,娘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爹啊……娘,娘只有去找他,找他,去找他才能给他有所交代啊……”李氏说着,就要把头朝绳子里挂去。 “不要啊!” 玉莞顾不上装傻了,和仲礼同时冲过去抱住了李氏。 “娘亲,你看看我们,你还有我们啊——” 玉莞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泛起一阵悲伤和濡慕,这是原身的感情,让她下意识的叫出“娘亲”两个字。 “你们,你,你叫我什么?玉莞……你正常了?” 李氏被两人合抱倒在地上,正要挣脱,却像想到什么,抓住玉莞,看着自己的小闺女。疯了一年的闺女,从来没有好好的说过话,睁眼就挣扎着寻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下子忘记上吊了。 “是啊,是啊,娘亲,观音菩萨刚才点醒了我,告诉我有个很爱我的娘亲,有个幸福的家在等着我,有很爱我的哥哥姐姐弟弟……” 玉莞慌不择言,什么理由都编出来了,就希望李氏别寻短见,再怎么说也是条生命,这一年来,李氏细心的照顾她,连旁人说她是疯丫头也没有放弃她,自己前世几岁就失去了妈妈,李氏让她又重新感受到久违的母爱,玉莞本就是一个心软的人,怎么能没有感情呢。 “娘亲,你不要死啊,不要死啊,你还有玉岚,还有仲娃、叔娃,还有玉莞啊。” 玉岚终于也反应了过来,一把夺过李氏手中的麻绳,扔的远远的。 “姐姐好了,姐姐好了。” 叔娃也停止了哭泣,爬了过来拉住玉莞的手,仲礼却无声的看了玉莞一眼。 李氏看着突然好了起来的玉莞,来不及擦掉脸上的泪水就抱住玉莞痛哭。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玉莞突然正常的喜悦让李氏暂时忘却了张义信死的悲痛,抱着玉莞哭了好一阵,哭完又想起分家丧夫的事情,不由又泣不成声。 “可是我们这日子怎么过啊,他们,他们就是把我们踢出了老张家啊。” 李氏抹着泪水,好不容易才咬牙说出这个本已经早知道的真相。 哼,那两爷子打撒子主意,老娘明白的很! 玉莞心里暗搓搓的想着,不就是因为张义信死了,没有钱寄回来了,她们姐弟又都是吃长饭的年纪,养娃娃又是个大开销,最主要的是,还不能挣钱。张老头又特别爱面子,今天酒劲又上头了,张义诚又吝啬,干脆就把他们丢去自生自灭,不动产不分,田地分一点,钱也没有,就分点工具啥的,都还是当年张义信弄的,既能显示他大气,又不遭话柄。 玉莞想着都牙痒痒,心里都门清,以往她想穿回现代去,就可以不管这些麻烦事情,但这个家都被逼到这地步了,孤儿寡母的,她终究还是忍不下心,叹了一口气后,只能先安慰李氏。这一年来,她尝试了各种方法,还是不能穿回去,她也只能作罢,先把日子过下去。 “娘亲,日子还可以过下去的,我好了,我能帮你,我们一家人,齐心过。观音菩萨说了,我们一定可以过下去的。” 玉莞拍着李氏的手说道。 “娘亲,观音菩萨既然能让我好起来,我们要相信,她还隐晦告诉我,爹爹没死的。” 为了让李氏活下去,玉莞不得不借用观音大士名号,毕竟这个时代的迷信还是很深的。 “真的吗?观音菩萨真这么说,你爹没死?真的吗?”李氏抓住了小闺女的字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是啊,是啊,你看我都突然好了,你能不信观音菩萨的话吗,你亲眼看见爹的尸身吗?” 玉莞突然觉得自己的逻辑越编越顺利了,张义信还活着,就是李氏能坚持下去的理由。 “娘亲,分家就分家,我们得守住家啊,不能让爹爹回来没有家啊。” “对对,我们得守住家,不能散了,不能散了!搬就搬吧,得让阿信哥回来家还在。我还答应过他,要照顾好你们。娘亲错了,娘亲想歪了。” 玉莞的话语里还带着一些催眠的暗示,李氏渐渐接受了玉莞的说法,眼里蹦出了光芒,看着四个孩子,是啊,她怎么这么糊涂,怎么忍心抛下亲骨肉。 李氏擦干泪,又回到当初那个勇敢的母亲的样子,这个柔弱的女子,为母则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氏打发走了冷嘲热讽送来锅碗盆瓢、粮和衣服的小姑、李花,让玉岚去自己闺蜜张春梅家借了板车,点了根一指长的黄蜡烛,和儿子女儿们收拾起家当来。 十四年前,张义信和她成亲的时候,两夫妻添置两套,现在是农历三月间,虽然有点凉,还是够她和孩子们盖的了,云溪郡的夏天不盖被子也成,后面冷了再想办法吧。成亲时候添置的床和柜子是张义信亲手打制的,现在人没了,也成了李氏的念想了,她便动起手拆起床和柜子来,都是榫卯结构,当时张义信组装时候还和她细说过,她还笑骂道,又不搬走,学这干啥,现在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屋里有还有一口大箱子,是张义信托人带回来的,说是战利品,一张用麻绳绑了又绑的破桌子,是玉岚从外面捡来的,勉强可以放点东西,剩下的就是仲礼箍的两个木桶以及她做绣活悄悄攒的的一钱银子还有根木簪子。这银子她是随身带着的,家婆带着小姑来翻了几次都没发现。 李氏和孩子们连夜把东西放到老张家的板车上,把拆下来的床和柜子的板子都放在另一辆板车上,弄完天都蒙蒙亮了,玉岚还在沉默的整理最后的东西,叔娃早已经蜷缩在门边睡着了,仲礼正拿着扫帚扫着地,只有刚刚好起来的玉莞,站在院里,睁着个大眼睛看着天空。 “娘亲,你看那月牙,像不像在对我们笑?我们一定可以过下去的。” 李氏看着那个穿着不合体褂子的小闺女,虽然冷的哆嗦,还是回头对着她笑靥如花。今天的小闺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是啊,日子可以过下去啊。我们走吧。” 李氏走过去给玉莞重新扎了两个辫子,叫上了仲礼,把家里还能穿的衣物给几人穿上,背上装着物件的背篼,把叔娃放到了车上,看了眼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老张家院子,关上了门栓,和玉莞推着车,玉岚和仲礼推着另一辆车上了山。 转身之时,李氏有泪花隐在了眉目间。 第二章 新的开始 虽然天色已经开始发亮,山中由于树荫遮挡,还是比较黑的,山风吹来,穿梭在几人单薄的衣衫之间,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脚下的山路经过露水的浸润,几人推着两辆板车也走的摇摇晃晃的,孩子们的力气并不大,李氏只能走一会,停一会。 走走停停大约一个时辰,几人终于到达他们的新家,石屋子。 这是当年张仁齐为了开荒搭建的一个小屋子,按现在的算法,应该有个二十来个平方,石屋建在溪边的平地上,和溪水大概相距了一里,用敲下来的大石头粗粗堆砌,呼呼的还进着风。 屋前有条小道,是上山的道,四周都是乱石嶙峋。屋内有两条条凳搭块木板弄的床,被山中的湿气浸润,霉蚀斑斑,早已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几张芭蕉叶从屋顶悬吊下来,已经遮不住雨水了,门就是石头堆砌的洞口,一地都是吹进来的树叶,山里潮湿,早已经腐烂在里面,还有些老鼠虫子在里面爬来爬去,屋檐上还有些蜘蛛网,很久都没有人住了。 玉莞叹了口气,这可怎么住人啊,转头间就见李氏把叔娃放到个干净一点的地方,和仲礼、玉岚用山里拾来的树叉子扎了一个扫帚,开始清扫屋里了。 “蒲苇韧如丝啊!”玉莞叹了一句,也加入他们的行列,“希望老天爷今日不要下雨!” 高的地方交给了李氏,而玉莞因为力气小,又刚好起来,叔娃腿脚不方便,就让他俩收拾起床铺。 天完全亮的时候,张义富过来了,带了几个干饼子给他们。见着玉莞好了,直呼观音菩萨保佑,他是背着张仁齐来的,带了斧头和木工工具,帮几人把带来的床板子和柜子板组装好,又用芭蕉叶重新搭了房顶。 天快黑时候,张义富推掉了李氏的留饭,承诺后面几天会来帮她们继续改建,就推着两个板车下山了。 忙碌了一天的几人,用火折子生起了一堆篝火,就着下午打来的溪水,草草啃了几口饼子就窝进了石屋子,山里不同村里,又在半山腰,野兽不会怕人的,好在山里柴火也不少,怕晚上会有野兽出没,玉莞就围着石屋升了几堆火,怎么着火可以对某些野兽起个威慑作用啊。 山中的晚上,不时有野兽的呜咽声,嚎叫声,有风透过石缝吹进屋子的声音,头顶上的芭蕉叶也被吹的啪啪作响。李氏一直搂着儿女,几个人窝在大床上,又怕有野兽袭击,生生睁着眼睛挨过了一个晚上。 接下来的半个月,张义富一有空就约着张义信原来的好友张大发和张小发俩夫妇,还有张春梅一家也来山上帮忙,男人们做粗活,女人们、孩子们就编藤草席。 首先要解决的是漏水和防风的事宜,自家没有林地,大量伐木是要向村里申购的,张义富办妥了村里的工作,先赊着账,和张大发兄弟俩砍了点松木给他们搭成房梁,考虑到可能会有雨,玉莞发现往山上走还有一大片竹林一直延伸往山顶,记起前世在乡下看到的川南的民居,又编了套谎话,让张义富几人用竹子代替了木头,用麻绳固定好,然后在缝隙处用拌好的糯米汤、泥巴、小竹片填充,搭了个竹架子上去,又用编好的藤草席铺到竹架上,再用芭蕉叶遮盖一层,混着糯米汤泥土夯实,只要不下雨,自然风干了就结实了,能管很长时间。 几人还从小溪浅滩部分捡了一些大点的石头把石屋的墙壁用糯米汤泥巴修补起来,从四周的梁上挂下藤草席,遮住了包包啃啃的墙,地上也用小的鹅卵石掺着糯米汤泥巴铺了一层。 张义富还用同样的法子给他们搭了个厨房和一个小小的旱厕,并给石屋子装了个竹架子门,凿了两个口子安上竹框,一扇和厨房相通,挂张藤草席,一扇对着小溪的方向,用竹子做了个窗,也算给家里通个光,张义富还搬来了原本他们用的水缸、米缸。在周围用石头混泥巴糯米汤夯实打底,上面给他们扎了一圈一人多高的竹子栅栏,这个家就基本成型了,在活全部做完的当天,玉莞高兴的给山中石屋取名为小张家。 村里有和张义信夫妇好的人家,听闻了小张家的变故,以前碍着张仁齐的面子,不敢明目张胆的资助他们,现在也没这个顾虑了,家里有在进山时候,就顺路给他们送来了些秧苗、面和粮、干粮饼子,虽然老张家的家风不怎么样,但张义信在村里时时常帮扶邻里,李氏待人也和善,也结了不少善缘。 新家落成的当天,玉莞哼着歌,在小一点的床上用稻草打底,又铺了床棉絮垫底。 “小哥,你是大男孩子了,不能和我们女的睡啊,你得带着叔娃儿一起睡啊!” 玉莞原来是独生女,父母在很小时候就把她丢给了爷爷,从小一个人长大,玉岚三人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手足亲情的感觉。这一年来,她作死有好几次都是仲礼、叔娃发现的,每次醒来都看见玉岚、叔娃抱着她哭,仲礼也是努力忍住哭。为了让玉莞不作死,仲礼一有时间,就会抱着她拍她肩膀,给她画小故事,还会把舍不得吃的糖给她吃。张翠莲最爱拿玉莞出气、打骂,也是玉岚姐弟三人挡在前面,生生为她挨了好多次毒打。 而小小的叔娃,总让她感到心疼,她偷偷把了几次叔娃的脉象,这是娘胎里带了热毒,生下来没多久又被放到冷水里泡,又惹了湿毒,这一热一冷造成的腿血脉毒素堵塞,又因为后天营养也跟不上,湿热毒进脾肾,脾肾发育不当,下肢软弱无力,不能动。 “得动刀子啊,还得慢慢调养啊,”玉莞嘴里嘀咕着,现在家里这条件,养不起啊。“还好年纪小,还等得起。” 仲礼听到玉莞打趣他的话,噌的一下脸红了,他已经十二岁了,男女有别自然懂得。 小床的床头就靠着大床,仲礼抱着叔娃慢慢的挪了过去,执意不要玉莞帮忙。 “真犟,哈哈!”玉莞看着仲礼的别扭样,笑着出去帮李氏做事了。 外面李氏正把几天来乡亲送的秧苗用水泡在桶里,一边用烧成炭的小木棍在草纸上画着。 “这是张贵家送的,这是张徐婶家送的,这是表叔家送的……都才成初苗,还得养一阵才能插。” 玉莞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氏在地上的鬼画符。 “娘亲,你记得哪个是哪个啊?” 李氏这个家庭妇女这几天给她的惊讶点太多了,每天和他们一起收拾屋,还做饭挑水洗衣服,空了还切犁田、翻荒地!许是没有婆母的责骂,小姑的刁难,李氏做起事更加自由,也不那么弯腰驼背、低眉顺眼了,精气神都要好得多。 “记得啊,你看这个圈代表表叔公,我用写正字来计数啊,这是你爹教的,你爹比你大伯还厉害呢。” 李氏提起张义信,满眼幸福的回忆里还带着一丝悲伤,她没读过书,唯一识得的是信字和正字。 玉莞在心里默默给李氏点了个赞,她可没这个特异功能。 “玉莞啊,我们要记下来,乡亲们这是雪中送炭啊,这都是人情,以后我们要还的。” 李氏看着小女儿,张义信走的时候,玉莞才七岁,从小被张李氏认为是痴儿,还来不及教导,想着玉莞突然间的懂事,李氏觉得应该教她些道理,以前张义信还在的时候,也是如此做的。 “嗯。”玉莞嘴上答应着,脚下却溜向玉岚那边的厨房。等到李氏再抬头已经不见了人影。 “姐,今天吃啥?我都饿了。” 玉莞摸到玉岚腰上捏了一把,没有手感啊,玉莞心里叹了一句。 “就你馋,还是只有稀饭啊,我们就这么点粮,得省着吃,我下午到山里去采了菌子,煮了点汤。”玉岚看了看旁边的小土灶。 玉岚虽然十三了,但是身高才一米四多点,面黄肌瘦的,小小的手上已经有厚厚的茧子和伤疤了,做饭得垫着个木墩子,不过菜刀已经耍的有模有样了。 张义信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何况他同李氏情投意合,对第一个孩子的出生非常期待,和妻子商量,玉岚出生后,张义信取名玉岚,玉是妻子的闺名,岚就是山间雾气经日光照射而发出的光彩,他希望玉岚也能放出自己的光彩。 张家村虽重文,但女娃不能上村塾,他就在家亲自给她启蒙,教她三字经、千字文,也教了她懂道理守规矩,张义信在玉岚八岁的时候去参军的,千字文将将才学完。 而仲礼因为残疾,是张义信托了好多关系,交的高额束修才进的村塾,刚刚上了一年,在张义信参军后,老张家就不给他交束修,又被带回了家,只有玉岚悄悄地教他。 这还是个孩子啊,现代这个年龄还是刚上初中的学生啊,本该是快乐的童年啊。玉莞不忍心的看着玉岚,心里暗暗想到,是该想点办法弄点吃的,弄点钱啊,不然孤儿寡母怎么过啊。 玉莞本能的可怜起这个家来,有这具身体本身的情感,也有这一年来对这家人的好感。 “怎么办呢,给人看病?好像人家不会信我个小屁孩。做吃食?好像人家不会信我个小屁孩!哎,都怪我太小了,只能去挖挖草,挖挖草,对了!” 玉莞嘀咕着,疯一样跑了出去,在玉岚看来,被吓了一跳,以为她又犯疯病了,连连追了出去,玉莞好一通解释才跑回厨房。 玉莞站在院子里,看着已经快黑了的天,看着跟着黑下来的大山,喃喃的念着,“挖草药,挖草药!”她可是经历了她老怪物爷爷十几年的摧残,背了上百本医书药典啊,识草药、制草药难不到她,而这大山,有无穷的宝藏啊。 玉莞转身看着厨房的烟囱传出的炊烟,看着李氏脚边的秧苗,看着屋里探出头去的叔娃,握了握拳头,嗯,这是新的开始。 第三章 竹荪儿 空山新雨后,最是怡人时,这日趁仲礼和李氏下山犁田,玉莞背着小背篓,走在小路上,背篓里已经装了不少菌子,虽然顿顿吃菌子都快吃吐了,玉莞还是手下不停,毕竟还能够吃饱啊。得有点肉才行啊,玉莞自言自语道,她看了看四周,捡起一根竹子,在地上挖起陷阱来,差不多有半人高后,用芭蕉叶盖起来,铺点泥巴和竹叶,用藤蔓做了记号后,满意的往竹林去了。 竹林是个好地方,离小张家也不远,玉莞找了些嫩一点的竹笋,这几日她都弄些来晒成干,想看能不能卖点钱。这天来来回回好几趟,玉莞采了不少竹笋,都扔到坝子里晒着,不过听到玉莞的想法,李氏还是表示,这鲜竹笋和竹笋干差不多,卖不到什么钱的。 好在这日玉莞运气爆棚,又发现了竹荪儿。 竹荪儿,是一种昙花一现的东西,以腐烂的竹鞭竹叶等腐竹质作为温床生长,反过来又能给竹子提供养分和改善土质。具有滋补强壮、益气补脑、宁神健体的功效。 刚刚长出来的竹荪儿必须马上捡,去掉乌漆嘛黑的盖子,过了中午气温一高,就要烂到土里。所以遇到竹荪儿,是需要极好的运气的,玉莞发现了一大片,运气好到爆。她忙不跌的使出挖草药的劲儿,细心采摘,赶在了中午前将这一片竹荪儿和竹荪儿担子(未开的竹荪儿)都摘了回去,心里美滋滋的。 刚弄到的竹荪儿,又脆又容易断,必须晒成干竹荪儿,才不得烂,也容易保存。 玉莞把小心采下来的竹荪和竹荪幼担子给李氏几人看过,李氏表示之前有人也把这拿来食用,但是味道苦涩,有一股子土腥味,云溪郡虽然常见,却没有多少人拿来食用。 不过这不会妨碍玉莞的好心情,玉莞是知道如何去除这种土腥味的。她相信竹荪能卖个好价钱。于是信心满满的连着几天都采摘了很多,趁着天好晒干存放起来。 仲礼和玉莞本是一对异卵龙凤胎,但是玉莞在母体里多呆了一天才生下来,所以一直痴傻,双胞胎本就有心灵感应,仲礼在懂事后,就很心疼玉莞,哪怕玉莞痴傻时候,也是护着、宠着的。看着玉莞开心的采摘着竹荪儿,他干完农活后,也帮忙着采摘处理,两人几天功夫就把周围竹林的竹荪采完,差不多有两大背篓。 采竹荪的时候,玉莞发现了竹蠹幼虫和笋子虫,大喜若望,竹蠹幼虫蛀蚀的粉末,中医用其敷在汤火伤疤上,也可混合黄柏末等可治热毒疮,这对以后治疗叔娃有帮助。 笋子虫又叫竹象,是赤褐色甲壳虫,一般有足三对,前足腿节和胫节有利刺。 玉莞回家找了张草纸,把竹蠹虫驻的竹屑收集了起来。又抓了十几个笋子虫,折去其前足,用细竹条插入断肢内,一摇它就开始飞,拿回家给叔娃解解闷,顺便可以当扇子用。 可惜家里没有什么油啊,这个笋子虫大火油爆也是道美味。 玉莞他们搬进小张家大半月后,进入了春雨季,快到清明了,总是连绵不断的小雨,这日阳光好,李氏和玉岚、仲礼下山去犁田了,玉莞收拾完厨房,把外面晒竹笋上的藤席揭开,交代了叔娃几句,就又进山去了。 这次她没走远,绕到李氏挑水的小溪边,搬起石头来。把石头搬到浅水区,摆成一个螺旋状的圆圈,然后用竹竿开始敲打深水区的水面,把鱼往她设计的圆圈里赶。这是前世看人家野外生存的视频学的,一直没有实战过,不过赶了半天也没有鱼进去。玉莞叹了口气,算了吧,还是继续挖菌子吧。 晌午背了一兜子菌子回来后,玉莞和仲娃简单吃了午饭,又背着小背篓,拿着镰刀从竹林的岔口往分给他们的荒地走去。 荒地虽被张仁齐开垦出来,但是没有养分,只生长了些野草杂花。正当玉莞准备离开时候,忽然发现荒地边上的山坡上有一些白色小绒花,一片一片的挨着,风一吹就有一些絮状的小花飘起。 “是婆婆丁啊。”玉莞喃喃说着走近那片花。 《庚辛玉册》云:“地丁叶似小莴苣,花似大旋,一茎耸上三、四寸,断之有白汁。二月采花,三月采根。可制汞,伏三黄。” 婆婆丁,就是蒲公英,能清热解毒。是中药中一种常见的药材,新鲜的和晒干的都能卖点钱的。虽然乡下都可能备着点,但城里的人家还是多数购买为主,玉莞仿佛看到了一个个铜板向她砸来,兴高采烈的采起来。 等到玉莞背着满满一背篓婆婆丁回家时,李氏他们已经到家了,玉岚眼睛通红的和仲礼清洗着什么,而李氏则叹着气捂着肚子坐在一旁,裤子上还有些血迹,隐隐有汗浸出额头。 玉莞急匆匆的跑到山林里,找寻记忆里可以稳气止血的草药,最终只找到点艾草,其他药材都还不能入药。玉莞不敢跑远,回屋后将艾草熬汁,迅速给李氏服下,李氏的情况稳定了下来,出血症状消失了,玉莞才有了时间问了原委。 原来今晨竹笋干和竹荪晾晒好了,李氏先让仲礼去田边,自己想着要给老张家送点,就包了一包去了老宅,哪知道张翠莲不识货,骂她们送的抠搜,不能吃还送来,小家子气,不孝。 跟着去的玉岚听了之后与张翠莲争辩了几句,被张翠莲推攘倒地,竹笋干和干竹荪也被张李氏扔到地上,叫她们滚出去。玉岚去捡的时候,张翠莲还伸脚准备踹玉岚,李氏为了保护玉岚,被踢了几脚,又急火攻心,好不容易坚持回到家,却发现下身有点出血迹象。 “娘亲,是仲礼不好,仲礼应该保护娘亲和姐姐的。” 仲礼在地上画着字,愧疚的低下头,他现在是小张家的家主,却因为不能言语,帮不上忙,每天都皱着眉头,很是伤感。 “娘亲,不要生气了,玉岚把这些洗干净了,我们再晾晾,还能吃的,是玉岚不好,不该和小嬢争辩的。玉岚下次不会了。” 玉岚捧着洗干净的竹笋干和干竹荪,眼里含着泪珠看着母亲。 “玉岚,”李氏突然抱住大女儿,“是娘对不住你啊——” 李氏没有说出接来下的语句,只是抱着玉岚痛哭,三个孩子都还小,仲娃、叔娃还是残的,这些天来,她必须从一个柔柔顺顺的家庭妇女成长成一个坚强的母亲,一个当家人,可是这样的剧变,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么强大的内心的。 “真是太欺负人了!” 玉莞操起旁边的镰刀,就要冲下山去。 “在老宅时候,让娘亲、哥哥和姐姐像佣人一样伺候他们,把我当疯子打骂,这干竹荪我们自己都还没尝一口,就巴巴送给他们。我去找他们算账去!” “玉莞,不要啊,他们是你爷爷奶奶啊,是你的长辈啊,你以往挨打还没挨够吗?你不能啊,不能啊,我们不能不孝啊!是我没做好啊,没想到那么多啊——” 李氏死死拉住了玉莞,又嘤嘤哭了起来。 玉莞挣脱不了李氏,最终只能叹了口气丢下镰刀,小张家,剩一群孤儿寡母,遇到这样的事,一个孝字就把李氏逼得不能站出来,她又能怎样呢,失去丈夫的李氏,在老张家眼里更应该三从四德。 他们小张家更应该循规蹈矩,他们只能等着仲礼长大,等叔娃长大,才能有对峙的条件啊。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没有女人能顶半边天的说法啊! 第四章 谁也不能阻挡吃货吃肉肉 李氏虽然内心有点崩了,但还是坚持着把家里的家务、农事做完,婆婆丁晾晒好后也还给老张家送。虽然送去时候都会被嫌弃的丢到一边,不过她能听进玉莞的劝说,没有放在心上,一天天过去,人要开朗的多。 这些日子以来,玉岚却越发的沉默了,将做饭,洗衣服,挑水的活都从李氏手里接过来,谁都不能抢了她的活,看得仲礼、玉莞非常无奈。家里事多,只能让叔娃不时逗逗玉岚。 李氏、仲礼每天忙着田里的活,玉岚忙家里活和给李氏送饭,叔娃陪着玉岚做事,玉莞倒成了最无所事事的人,李氏和哥哥姐姐心疼她年纪小,让她自己找事干。于是玉莞每天打着拾柴火的旗号继续探索大山。 自制的陷阱让她改良了下,穿上了几根尖锐的竹篾子。有猎物进入时候陷到底又能挡了猎物出路,不过至今是没有什么收获。“今儿还是看看我的八卦鱼阵吧,”玉莞自言自语道。要知道都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开荤了,上次吃荤还是吃猪儿粑呢。 玉莞走到小溪边,往八卦鱼阵里看了下。 “呀,居然有货,唉呀妈呀,今天可以打牙祭了。”然后就风车车的往家里跑去。 “姐,哥,我逮到鱼了!” “啥?鱼?在哪?” 玉岚听到声赶紧从屋内出来,手里在剁杂草的刀子都还没放下。 “带上工具跟我走啊,好多鱼啊,最起码都有三条,条条有那么大哦!” 玉莞边比划,边拿起一个竹篓子,挑了根竹子作为叉子。 “我也要去看看!” 叔娃不甘心的趴在床沿,可惜腿使不了力,只能颓废的坐在床上。 仲礼见妹妹说的那么认真,也背了个竹篓子,交代好叔娃后,跟着玉莞奔向小溪边。 小溪边那个被玉莞摆的螺旋阵里,有几条大鱼正潜伏在水底,阳光照到水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不过不论鱼儿往哪个方向游,就是游不过出口。玉莞后来有研究过这个科学道理,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鱼和金鱼一样,只有七秒记忆,是路盲。 不过现在玉莞眼里的鱼,可是勾得口水长流的美味啊,酸菜鱼,麻辣鱼,奶汤鱼,煎炸鱼,剁椒鱼,糖醋鱼……各种菜谱铺天盖地而来。 “小哥,我们把竹篓对准那个出口,把鱼赶进去!” 玉莞悄悄的把竹篓轻轻放到最里面的出口,让仲礼按住竹篓,就开始往里面赶,仲礼也紧紧按住竹篓,生怕鱼跑了出去,不一会功夫,两人就逮了四五条鱼的样子。 “真的有鱼啊,是莲巴郎,玉莞你真行!” 玉岚抱着装鱼的篓子,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莲巴郎啊,就是鲶鱼了,玉莞看了看,嗯,体上没有鳞,有扁平的头和大口,口的周围有数条长须,这是它的特征。 回到小张家,玉岚拿了条鱼去收拾,仲礼把原来的破米缸洗干净,连同溪水,把剩下的鱼养到了叔娃的窗边,叔娃第一次见到活鱼,很是高兴。 李氏回来的时候,玉岚已经把鱼收拾好炖起了汤,家里油盐不多,只能搁点盐慢慢炖,鱼汤就着干饼子,鱼肉滑嫩鲜美,因为没有其他调料,还有点土腥味,但能有肉吃,一家人都非常满足。 第一次抓到鱼让玉岚也起了兴趣,第二天天刚亮时候就拉着仲礼、玉莞又去了小溪边。令他们失望的是,鱼阵里没有收获,不过玉岚还是带着他们在河边的大石头下摸起鱼来。 三月的溪水还很凉,三人踩在溪水里,小脚冻得通红,不过玉莞被玉岚描述的摸鱼起了很大兴趣,也不在乎冷不冷了,别说,三人俩还摸到一些螃蟹,一些小虾,还有几条马头鱼。等到晌午李氏叫她们吃饭时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小溪。 到家后整理成果,都是小鱼小虾小蟹,玉岚混着盐穿了起来,挂到屋檐下干晾,然后磨成细粉,煮汤时候可以调味。 没过几天,在山里例行拾火柴的仲礼和采蘑菇的小玉莞,发现陷阱也有了收获,逮住了一只野兔,还有只野鸡腿被挂住,正在扑棱。仲礼小心翼翼的把野鸡的翅膀绑起来,揪住野兔的耳朵,陷阱也不管了,把猎物带回了家。 “几个月没有尝过油的滋味了,这春天的兔子和鸡应该也肥的哦!”玉莞兴奋的跟着仲礼。 玉岚远远看着玉莞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看到兔子和鸡也兴奋起来,从弟弟手里接过来就准备去收拾,却被玉莞挡住。 “姐,你知道兔子咋吃吗?不会又将它炖汤吧,我可没听过炖兔子汤?” 经过一年多相处,玉莞知道在玉岚的字典里,一切皆可炖。 玉岚呆呆的看着玉莞:“难道不能吗?” “我的好姐姐啊,”玉莞把兔子接了过来,这兔子伤了腿脚,不过好在皮毛还算完整的,她觉得玉岚不会烹饪兔子,还是等李氏回来剥皮卖吧。 “姐,你把那鸡杀了吧,把身上的毛给我留着。” “好咧!” 玉岚看起来很高兴,烧了一大锅水,三下五除二的把鸡杀了,毛也清理好给玉莞提了出来。玉莞把鸡毛再洗了一遍,用藤席垫着晾晒到场坝上。 “玉莞,这鸡毛太长,不适合做毽子啊,短的毛太少也不能做什么啊。”玉岚在厨房把鸡宰成块状,迷惑的问着玉莞。 “姐姐说要做被子枕头!” 叔娃探了个头从窗户里出来回答了玉岚的问题。 “这个又腥又臭哪能做枕头被子啊,真是胡闹。” 玉岚不认同的说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哦,我多攒点,就够了啊,至于腥臭嘛,我有办法的。” 玉莞也走进厨房,今天这个野鸡,她必须熬点油出来。 玉岚笑了笑,这些天来,好了的玉莞总有些奇思妙想,虽有些奇怪,但他们都相信是观音菩萨告诉她的,玉莞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姐,我教你做啊,我手力不够啊。” 乡下做饭都是大锅大灶,铲子也特别大,对于玉莞发育不良的小手臂是不太能翻炒自由的。 “哦,我们的小玉莞又有什么想法了啊,好啊,今天姐姐给你打下手,你来当大厨!” 大概是有油荤,玉岚的心情也变得很好,打趣起玉莞来。 “姐,你去收拾条鱼来!” 玉莞把玉岚支走后,把鸡块上的水擦拭干净,倒入开水中汆了一下,稍稍去点腥味,没有多余的调料,加入盐、面粉搅拌好。 支走玉岚,就是为了把家里的油全倒进锅里,看着空空的油罐子,玉莞看着仲礼在旁边无奈的轻笑,暗暗想到是应该去赶个集市了,不知道李氏会不会骂她。不过为了美味,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在仲礼心疼的眼光下,她把鸡块全都下了锅,油的炸着鸡块刺啦刺啦的,香味把叔娃都馋的到了窗边口水流啊流。 鸡块差不多炸的金黄的时候,玉莞把鸡块滤干净油,放到一边,撒上了祭祀时候分给她们的花椒粉和盐。椒盐鸡也就做的差不多了。 玉莞把油盛了一部分起来,也只能浅浅铺个罐底,玉岚收拾好鱼也进来了。 玉岚看着妹妹把家里油都放了,想要责备,却没有开口,家里日子太苦了,好不容易开个荤,玉岚不忍心。她把鱼按玉莞的要求切了块,放进了锅里,就着剩下的油滚了几遍,鱼块也炸的皮黄澄澄的。再加入点菌子、一点野菜,玉莞让她装盘出了锅,简装版的干锅鱼也做好了。 香气四溢的厨房已经让四兄妹馋的不行,叔娃几次都撑到床尾去看李氏有没有回来。终于看到李氏的身影从山间小路上过来,大家都高兴的欢呼起来。 李氏让玉岚拿了个碗把鸡块和鱼块扒拉了些肉多的装了起来,趁着天还早给老张家送了去。回来的时候,李氏脸色不太好,但并没有表现在孩子面前。 分家后的第一顿硬肉菜,让小张家像过年一样热闹,大家都克制着浅尝辄止,李氏把剩下的鸡肉和鱼放进了刚打的溪水盆里盖了起来,剩下的不少,天气还不热,能放几天,够他们还能吃两顿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李氏把仅有的一根蜡烛点上,就着烛光把几人的衣服补了补。叔娃毕竟还小,一会就被仲礼哄睡了。玉莞他们的衣服早是丁丁补丁丁了,不过李氏手艺很好,补丁的边口用彩色的线仔细镀了一圈,看上去像拼接的布料,再浆洗干净,一点都看不出破烂。 “娘亲,明天是不是赶云溪郡啊,听说还有蚕花会哦?” 玉莞来到了李氏身边。 “嗯,明天赶云溪,蚕花会也在这几天。” 李氏把针往头发上擦了擦,慈爱的看着小女儿,把衣服往玉莞身上比比,又低下头去改改。 “现在田里都不用天天看了,我们去赶场吧,去蚕花会吧,我都没去过耶。” 玉莞撒娇的拉着李氏的袖子。 听见玉莞央求的话语,玉岚和仲礼也纷纷期盼的看着李氏。在老张家时候,李氏因为长得标致,张李氏又学着原来地主家的作风,不让她多出门,就算村里多走动,都会被训话,更不要提几个孩子,从未离开过张家村。 李氏看着跃跃欲试的三人,看了看她装衣服的箱子,点了点头。 “好耶——” 玉莞兴奋的在家里跳了起来,然后冲到院坝里用竹篓子装起她的存货来,准备去集市卖个好价钱。 第五章 赶场云溪郡,竹荪儿不负鲜 天刚刚亮,李氏就抱着叔娃,背着个大竹篓,后面跟着背着小竹篓的玉岚三人,下山去云溪郡赶场。 云溪郡是大场,每月的初一、十五赶场。 大竹篓里装着李氏的绣品,这是上个集市青云街的张徐婶给她介绍的活,这活老张家并不知道,叔娃的腿总要些药来保着,老张家又不会给她一个铜板,逼的素来孝顺的李氏也偷偷藏钱。 绣品上面铺了点荷叶,满满当当的放了大半背篓的婆婆丁和干菌子。而玉莞、仲礼的小背篓也晒干的竹笋干和干竹荪;玉岚除了背着竹笋干和干竹荪外,还背着玉莞强烈要求带上的野鸡那几根长毛和野兔。野兔肉和皮毛已经被李氏剥开了,肉用良姜叶包着,还有剩下的两条莲巴郎也被玉岚用稻草穿着提上路了。 走到村口的时候,有些赶场的人也开始结伴上路了,玉莞他们正巧碰到赶牛车的张大发两兄弟,在他们热情邀请下,都上了牛车,朝着云溪郡去。 云溪郡离张家村有几十里的路程,名字虽为郡,却是属于县一级的行政区域。地处西荣府南边,一侧靠着月江,一侧靠着西荣府的官道。而宁安河就穿城而过,奔向月江,在汇入月江的河面,郡里搭了一座长长的七孔石桥,可以步行穿城,也可以坐渡船过河。 搭上牛车节省了半天的路程,玉莞他们来到集市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抢占摊位了。云溪郡赶场的集市是不需要支付摊位费的,官吏也没有那么倨傲,捕快多是军队返家的老残担任,民风淳朴,总体来说并没有什么欺行霸市的行为。 来得早让玉莞抢到了个菜市场入口的摊位,她拿出准备好的藤席,把干菌子、婆婆丁、干竹荪、竹笋干、兔肉和莲巴郎依次放了上去,李氏则带着绣品去了绣房交工。 由于玉莞他们年纪小,没有什么人问津,干菌子、婆婆丁好多摊子都有,干竹荪儿大伙儿也见过,知道不好吃,也卖不出去。 玉岚几人第一次到集市,遇到陌生人问话,叔娃把头埋在双腿间,不敢正视别人的目光,仲礼、玉岚也紧张的手脚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唉,脸皮当不了饭吃啊。 玉莞心里暗暗想到,她拍了拍身上的露水,站到摊子前吆喝了起来: “快点来看哈哦,新鲜的莲巴郎,又肥又大的兔子,肉多皮嫩,能炸能煎啊,都刮好皮勒——还有晒好的干菌子,干竹荪儿,笋子干,好吃又便宜啊——不买看看也谢谢啊……” 周围路过的人被玉莞的声音吸引来了,“小丫头,这干竹荪看到倒是不错,但是吃起苦涩涩的,腥臭的,你还拿来卖啊?能吃啊?” “闻到都有点干涩涩的?” 大多数人都觉得干竹荪儿不能吃,虽听见玉莞的吆喝,都过来看着并没有买。玉莞解释着干竹荪可以放心食用,又说买了可以教做法,仍然没有人愿意尝试。倒是几个好心的大婶给他们买了点干菌子,收入了五文。 玉莞看着基本没咋卖的东西,犯了愁,她想象中的场景不是这样的啊。 她不了解云溪郡,靠水靠山,鱼是吃不完的,种类比山涧里的还多,而云溪郡县城内也有座小山,干菌子也没有多少销路。 早知道就挖鲜竹笋来卖了。 正当玉莞垂头丧气的坐在摊子上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干竹荪儿,我还第一次听到,他们说有股腥味,你说你知道做法,你能做出来,我尝着好吃,我就给你买了。” 玉莞猛的抬头,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京城口音,大概二十多岁,摇着一把扇子,长发用一个玉冠束起,穿着苍青色对襟绵绸长褂,腰间还别了个玉佩。玉莞见他眉目之间淡然,眼神清澈,站了起来回话。 “行,我给你做,不过你得给我找个厨房。” 玉莞不想错失机会,也许这是个转折点呢。 “那就到福满楼吧。” 年轻人指了指远远的一个建筑,这是城里唯一一栋三层建筑,很是显眼。 玉莞让仲礼带着叔娃守着摊子,让玉岚背上干竹荪、兔肉等跟着年轻人去了福满楼。 在路上,年轻人介绍自己是福满楼的掌柜白凌云,每逢赶场时候都会到场上找一些新鲜食材,看玉莞三人是小孩子,且干竹荪也是个新鲜事物,愿意给她们机会试试。 白凌云把玉莞两人带进了后厨,嘱咐厨房的人,让她们可以用任何调料,就搬了条凳子坐在了厨房门口看着。 玉莞也不客气,看了看周边的材料,有大料,有花椒等,油盐酱醋也样样俱全,还有几个大坛子立在旁边,只是没有辣子。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椒这一说。 玉莞让玉岚先处理莲巴郎,自己把干竹荪儿、竹笋干、干菌子泡水发泡,又去坛子里捞了些泡菜、泡姜切丝,葱、蒜头切末,生姜切片。 干竹荪发泡好后,玉莞便开始着手准备起这道名为三鲜竹荪卷的菜肴。新鲜的竹荪儿有丁点儿的异臭味,玉莞用清水洗干净,再用淡盐水煮了十几分钟,这种异味就淡了很多。 玉莞把竹荪儿在淡盐水里反复搓揉,让它吸足了水分。接着,玉莞又把萝卜、鲜笋子、黄瓜切丝,包进竹荪儿网兜里,放盘子里摆盘蒸熟,再浇上鸡肉调制的高汤,便端到了白凌云身边尝试。 白凌云一口咬下去,水汪汪的口感太爽了。竹荪儿做菜,滋味鲜美,入口脆生生的。三丝儿的脆爽加上竹荪儿的绵软脆嫩,只有一个字,鲜,可以形容。尝试后的白凌云赞赏的点了点头。 玉莞又让玉岚把鱼骨和鱼肉分别片开,鱼肉片成薄片,腌制、上浆。再把竹笋干切长条状,把菌子撕成小扇面备用。 然后她指挥着玉岚,先是用煎至两面金黄的鱼骨熬制奶白色的鱼汤,然后往汤里放入泡姜和花椒,和竹笋干、干菌子一起熬煮,最后将腌制好的鱼片依次划入汤中,等鱼片熟后捞出和备用的酸菜鱼骨放在一起,留适量汤底,并在顶部放上蒜末,浇上热油并用香葱点缀。 这一道酸菜鱼被玉莞改良成了竹笋菌子酸汤鱼,出锅时候让白凌云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灶边,也不怕烫嘴就吃了起来,“确实不错,”白凌云尝过鱼片后又夹了块竹笋干,“嗯,果然和鲜竹笋一样嫩,酸鲜爽口,快哉快哉!” “白掌柜,如果您能买完我所有的食材,我还有一道菜可以介绍给你。”得到白凌云默许后,玉莞把酸汤鱼盛到大盆里,端到了门口的桌子上,做起下一道菜来,白凌云也不客气,让人打了一坛酒,叫来大厨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笋子干和干竹荪可长期保存,这些可以长期保存的食材对酒楼来说非常重要,特别是冬季和北方,蔬菜奇缺的季节,这些都是商机,玉莞相信白凌云能感兴趣。 她要做一个腊肉炒竹笋干,这个时代的腊肉仅仅只是煮了就切片下酒,鲜竹笋也只用来煮汤,如果这道菜做的好,冬季酒楼也有新菜品。 玉莞先是把腊肉清洗干净,开水煮熟,切小片,竹笋干切小片;把旁边盆里已经长苗的蒜苗掐了些,葱、蒜切末,蒜苗切小段,把泡姜也切了点备用。 然后坐锅点火,下肥一点的腊肉,炒出油后放葱、泡姜爆香,然后放入剩下的腊肉,炒均后放一点点水再炒一会儿,最后放入竹笋干,放一点点酱油,后倒入一小碗清水,盖上锅盖中火焖大概七八分钟,等汁收得差不多了,加入蒜苗、大蒜末装盘。 蒜苗独有的蒜香配合着腊肉的咸香,还飘着竹笋的鲜香,让白凌云眼前一亮,尝了味道之后,立马付钱买下玉莞所有的食材,莲巴郎卖了二十文,干竹荪由于是稀罕物卖了五钱,两背篓干菌子和竹笋干卖了五十文,兔肉六十文。 玉莞告知大厨这几道菜的做法,但并未将配料比例告诉白凌云,她个人觉得,配料比例这些大厨尝一筷子就知道了,自己还是得留一手。 白凌云看着就像个吃货,怎么说也得放长线钓大鱼啊,本小姐有种花家八大菜系上百道菜谱,就不愁你不上钩。 玉莞又想起还有大背篓婆婆丁,又游说起白凌云,说这东西熬水,清热排毒,祛湿什么的说了一大堆,说的白凌云头昏脑胀,干脆也一钱银子把婆婆丁给她们收完了。不过玉莞她们带来的量较酒楼的供应量来说,还是太少,白凌云和她约定了半个月继续送货。 玉莞领着福满楼伙计回到摊子前,叔娃正在学着玉莞的吆喝卖婆婆丁,虽然还是不敢正视人,还是很勇敢了。 玉莞立即给了叔娃一个大大的拥抱,让伙计带走了婆婆丁,找了个小角落和仲礼、玉岚、叔娃点起了钱财。 卖掉所有食材和婆婆丁,总共赚了七钱三十五文,三人很高兴,这是他们第一次赚的钱。 玉岚到现在还是激动的紧紧握着拳头,“仲礼、叔娃,你不知道,那个福满楼厨房好多人啊,好多人看着我和玉莞,我差点舌头都咬掉了。” “哈哈,姐,你太紧张了,这算什么嘛,上千人的演讲,我都没在怕的。”玉莞看着玉岚。 “什么千人,什么演讲啊?”玉岚迷惑的看着她。 “额,没什么,没什么,是大白菜大白菜。” 玉莞打了个哈哈,玉岚叔娃正沉浸在兴奋中也没怎么注意,倒是仲礼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不过玉莞背对着他,并没有发现。 第六章 蚕花会上的肉包香喷喷 玉莞找了张草纸小心把钱包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贴身的衣兜里。看着背篓里还剩的兔毛和野鸡毛,和玉岚商量又去了趟皮具店。 “老板,你看看,这个兔毛我们很小心的剥的,没有伤着,颜色还是纯白的呢,很适合做个拢套,做小一点的手套也可以啊,那些富家小小姐肯定会喜欢的。还有这个野鸡毛,这是山里最漂亮的那只鸡的,做在帽子上戴出去简直就像个将军一样威风凛凛的……” 玉莞为了卖出兔毛和鸡毛,也是撒乖卖萌什么都使出来了,眼巴巴的看着皮具老板,她继承了李氏的颜色,长得乖巧,但由于营养不良,大眼睛挂在巴掌大的脸上,显得有点空洞。 “什么像个将军?我看看呢,嘿,你这小丫头还懂得威风凛凛。” 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穿着富贵的小胖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把鸡毛插在帽子上转了个圈,望向门外走进的年轻人说道: “银虎哥,我像不像玉小将军那样威风凛凛?” “哈哈,你小子最崇拜的就是玉小将军,人家那是翎毛,你这是唱大戏的鸡毛啊。” 年轻人——谭银虎长得虎背熊腰,发出瓮瓮的笑声。 “才不是唱大戏的呢,我觉得不错,小丫头,老板不收我收了,给你一两银子如何?” 小胖子身着绸缎短打,头发用个金冠束了一部分,有些小短发还披在肩上,脖子上戴了个金锁圈,手上还带着两个金镯子,十足十的地主家的富儿子打扮,玉莞怎么看怎么像唱戏的猴儿。 “一两?” 玉莞盘算了下,这个时代一钱等于一百文,一两等于一千文,要知道村里好点的农户,一年也只能攒个十两左右。 “怎么,嫌少了啊?那五两吧,我娘就给了我这么多零花钱。” 小胖子看玉莞愣在旁边,赶紧说道。 “不不,够了够了,一两太多了。你要是真喜欢,就十文就好。” 玉岚也被一两银子惊到了,但还是反应过来,赶紧接上话,爹说过,做人要将良心。 银虎正想说话,听见玉岚的话在心里暗道,有趣。 小胖子,程煜,云溪郡首富程功的老来独生子,平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程功从玉小将军那里讨了他来,就是让他保护程煜的,顺便不让他上当受骗。一两银子对于程家不算什么,但是看这两个小丫头的穿着并不富裕,不知道能不能抵御住诱惑。 玉莞从惊讶中醒来,接过玉岚的话。 “是啊,小公子,我们只要十文就好,一两太多了。” 她虽然贪钱,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坑小孩。 这下该程煜愣住了,还有人不要他的钱,娘一天给他五两银子买零嘴,爹还嫌少呢。 “这样吧,我把这块兔毛也买了,给娘做个护手。不用找了,走吧,银虎哥,今天买到这漂亮的毛,我要向表哥显摆显摆,快带着我飞。” 程煜把一块碎银塞给了玉莞,就拉着银虎往门外走去,要他施展轻功带他飞。 “诶,小公子,你等等……” 玉莞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两人踪影。 玉莞和玉岚向皮具老板打听了程煜的消息,得知他常住云溪郡,商量着下次赶场再找他多余的银子。 玉岚来之前和李氏约定等待的地点是蚕花娘娘庙外面,于是玉莞回到菜市场后,仲礼用藤草席铺在一个小背篓里,背着仲娃,让他时刻抓紧,玉岚背着和她差不多高的大背篓,提个小背篓,玉莞背着另一个小背篓就开始往蚕花会去了。 养蚕是西荣府除种地外最重要的农事活动,男人们种地,女人们养蚕抽丝织锦。 桑蚕元素在各地宗祠、庙宇随处可见。除了镂刻蚕纹的器物,民间还有很多神话传说,还有固定的祭祀蚕虫、供奉蚕神的活动,有些郡上还有集中养蚕的村子。 蚕虽有春、夏、秋三季,但春蚕是质量最好、产量最高的一季,为了祈求蚕能少灾病、多出产,西荣府各地都会围绕蚕举行各种盛大的祭祀庆祝活动。 《乘异集》中记载:“蜀中寺观,多塑女人披马皮,谓之马头娘,以祈蚕事。”这位马头娘就是蚕神,又叫马明菩萨、蚕花娘娘,她的传说在《搜神记》、《太平广记》等书中均有记载。 而西荣府的百姓除了祭祀蚕花娘娘外,还祭自己的“蚕神”。西荣府处于原古蜀国的范围,相传,古蜀国的开国先贤名叫“蚕丛”,他教化百姓养蚕植桑,抽丝织锦,让古蜀人进入文明社会,被古蜀人尊为“蚕神”。 陆游诗云“蚕房已裹清明种,茶户初收谷雨芽”。 清明就是养蚕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时节,是蚕种孵化时期。这一个月又被称为“蚕月”,蚕农们起早贪黑,在干燥温暖、清洁安静的蚕室里将一张张蚕种“催青”,等蚕卵孵化出又小又黑的“蚕蚁”,再用春里刚长出的新鲜桑叶喂养。 蚕花会是蚕月里重要的节会——“至时货易毕集,人称其繁茂。” 西荣府的蚕花会,有一群固定的商贩会从府城的蚕神庙、蚕花娘娘庙庙外循环到各个郡、县的蚕花娘娘庙、蚕神庙庙外摆摊,集中售卖吃食、养蚕、丝织相关的工具和产品兼及花木、果品、药材杂物。还有各种戏曲、杂耍等热闹的表演,吸引周围的人家携家带口地赶来参会,参会的农户有时也会将食材、山货拿来交换易售。 清明节当天蚕花会会达到顶峰,蚕农会将布满蚕卵的蚕纸带到相近的蚕花娘娘庙、蚕神庙中祭拜,祈祷蚕神庇佑。 过了清明,集中养蚕的村落就会关门闭户,不见人迹,只有沙沙的新蚕食叶声,寄托着人们对新一年的期盼。 离张家村最近的蚕花会是云溪郡的蚕花会,每年从清明前三天开始搭摊,清明后撤摊。这几天不仅有热闹的集市,郡守还会请人在清明前一天沿街耍“蚕龙”。 “蚕龙”衍生自舞龙,通常由稻草填塞身体,用白色粗布扎紧扣实,“蚕龙”有单节或多节,每条“蚕龙”用一根或几根竹竿撑起,单节是一人举一蚕,多节是用麻绳相连九人举一蚕。龙珠被做成桑叶形状,“蚕龙”不论“单蚕”还是“多节蚕”,都向龙珠舞耍。 “蚕龙”一般伴有锣鼓助兴,舞蚕人随着锣鼓声,冲“桑叶”或“单蚕”原地腾挪跳跃,或多节“蚕龙”枝节随音乐翻滚缠绕游动,此起彼伏。 而小孩子最喜欢围绕“蚕龙”戏耍,大人也不会加以制止,因为举龙珠的舞蚕人会时不时掏出一些小饴糖,抢到的小孩一年都有好的祝福。 小孩穿梭在“蚕龙”之间,嬉笑生动,一个是生命的期望,一个是生活的期望,小儿戏“蚕龙”,也成为一道蕴含着人们最美的期盼的风景线。 今日是赶场的日子,郡守还特地把耍“蚕龙”时间提到今天,所以蚕花会人山人海,比菜市场的集市还热闹。 因为临近晌午,玉莞她们先去了杂耍吃食区。蚕花会上没有多少吃食,热食只有庙旁左侧的的面摊、包子摊、茶摊,剩下就是点心糕点、寒食摊子。再远一点有杂耍摊子,有耍猴的,有表演变脸的,有表演小杂技的……也有货郎挑着担子在卖些小玩意儿,坐在茶摊就能看到。庙旁另一侧是看相的、算命的,卖香烛钱纸的,再连过去就是卖杂货的了。 玉莞他们在茶摊找了个位置,再要了六个肉大包和十个菜大包,和三大碗茶水,花了五十文。四人就着茶水吃着菜包。胡乱吃下一个包子后,四人都忍不住看了看装包子的背篓,舔了舔嘴唇,却没有提出再吃。 他们没等李氏先吃已经是不守规矩了,况且还要带回家吃几天呢。 玉莞让仲礼带着叔娃守着小背篓和包子,在茶摊看着杂技表演等李氏,自己和玉岚背着大背篓去逛杂货区了。 虽然卖了一点钱,玉莞两姐妹商量着还是要先买一些食材和必需品,杂货区的东西简直琳琅满目,都是农户自己背来卖的,相对于郡里店铺的要便宜的多。 玉莞买了些谷子、麦子等粮食,还称了些豆子、白糖,十几匹有点烂叶子的青菜。 又去猪肉摊子割了十斤的板油,两根棒子骨,一块半肥半瘦的五花肉,老板看她嘴甜还送了两碗猪血。 逛了一会,玉莞他们的背篼就满了,因着小张家才安置到山上,少不了要买些罐子、缸子,草纸蜡烛之类的日用品。 想着家里人都需要补充营养,玉莞又在鸡蛋摊上买了二十枚鸡蛋,还有三只小鸡,加上这春耕需要的各类菜秧子,就剩十四文钱了。 小胖子给的银子暂时还不能动。玉莞买的爽也心疼的紧,她特意让白凌云给的铜钱啊,现在什么手感都没了,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回到茶摊时,李氏也刚好过来,玉莞递给她一个肉包,李氏却只轻轻咬了一口包子,连馅都没吃到就说自己已经吃过了,把包子给了孩子们吃。 “娘亲,我们已经吃了一个了,我们还有的。” 玉岚让李氏看了背篓里的包子,和叔娃一起把包子又送到李氏嘴边,李氏这才吃掉了整个包子。 李氏吃完包子,耍“蚕龙”的队伍过来了,玉岚、仲礼害怕不敢上前,玉莞倒是身手敏捷的穿梭在“蚕龙”中,眼疾手快的抢了5块小饴糖分给大家吃。 本来晚上还有表演节目的,但是如果看完节目回村,村里大门就落锁了,李氏抱着仲娃去逛了一圈蚕花会,众人又各吃了一个菜包子当做晚餐,准备回程。 李氏找到正准备回去的张大发兄弟,由于张大发他们的车装不下多少了,只能把买的东西以及仲礼、叔娃托给大发叔的牛车捎回去。玉莞执意给了他们十文钱,作为答谢费和车费。张大发推辞不过,承诺会将东西和孩子送上山,李氏这才牵着姐妹俩远远跟着后面。 第七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在回家的路上,玉莞叽叽喳喳的把怎么卖的东西,自己怎么把干竹荪等推销给白凌云,还有小胖子的事情告诉了李氏。 李氏听到孩子们能卖那么多钱,直念着观音菩萨保佑,也赞同下次赶集把多余的钱退给小胖子,连连夸奖她们做的对。不过听到玉莞买了大量物资只剩四文钱后,也没有责怪玉莞乱花钱,在她看来,孩子们这么小就要开始赚钱,心疼孩子们这么小陪着她吃苦,并没有像张李氏那样打骂。 李氏也和孩子说了今日的经历,她拿着绣品,去绣房领了工钱一钱银子,按着之前大夫的方子给叔娃抓了敷腿的药后,就只剩几文了。 玉莞问了方子的成分,都是活血化瘀的药材,这个方子也算是个偏方,能让叔娃的腿能保持不萎缩。李氏之所以耽误了那么久,是遇到了大伯母赵氏。至于赵氏和她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母女三人聊着天,回家的路虽然有小石子硌脚,虽然有泥泞水洼,但今夜的月亮特别的亮堂,仿佛在给她们照亮回家的路。在玉莞的记忆中,这是最温馨的一段回家路。 回到小张家时候,仲礼已经哄睡了叔娃,正把背篓里的东西都摊放到那张破桌子上整理,小鸡也用一个背篼亢着,玉莞从木箱子里翻出一个小布头,把剩下的四文放了进去,包起来,藏到垫絮下面。然后四人就着烛光,开始盘点今日的收获。 “这白糖、棒子骨、五花肉你爷爷他们都很少吃,要给他们装点,”说着李氏就去拿良姜叶准备包棒子骨和糖,“再拿四个肉包,花椒、鸡蛋也拿点。” 但玉莞却阻止了她,这一年来,她观察了很久,老张家,按照张李氏的地主小姐脾气,糖、肉还是经常吃的,只是李氏不知道罢了。而张李氏和张翠莲,都是自私的人,你给了她多少,她们会要更多。 “娘亲,你送这么多东西去,要咋个解释钱的来路?” “玉莞,做人不能这么小气的,爷爷奶奶是你们的长辈,再说如果不是你奶奶把娘捡回家,娘亲早都饿死了。” 李氏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继续打包。 “娘亲——” 玉莞想继续争辩,见仲礼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还是作罢了,李氏是个执拗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哎,就当送幺爹吃得了。” 玉莞嘀咕着一跺脚,只能和玉岚、仲礼一起,把剩下的豆子、米面装进布袋子,然后放进米面缸;把剩下的包子、血旺放进大锅用锅盖盖住;把鸡蛋放进竹篮用布盖住,再从房梁上吊下来,这是为了防耗子和蛇来偷蛋。 五花肉割了一点下来准备第二天做个俏荤,剩下的部分抹上盐和花椒腌制,做成腌肉挂到厨房灶台上熏着,本来腊肉是得冬月做的,但山里气温要低些,现在做也来得及,腊肉比鲜肉保存的更久。 板油洗干净先搁到厨房等着第二天处理;白糖、饴糖用小罐子装好再用草纸麻绳扎紧口子放在干燥的地方;至于蔬菜种苗也只能等着天亮再分分了。 做完这些,夜已经很深了。东西只能先搁桌子上,明日再处理,众人烧水洗澡后,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李氏把剩下的肉大包和菜包热了热,给孩子们分着吃当作早饭,自己就喝了一碗稀饭。收拾妥当后,准备去老张家送东西,玉莞怕她又受欺负,执意跟着去。 玉莞“好了”以后,还是第一次以正常人的身份进老张家。 刚走进院门,李花端了一盆水出来倒。 “哟,哪个来了?叫花子样,你那撒子表情?” “花姐,我是来给爹娘送东西,这不是昨天赶场了吗。” 李氏在玉莞顶嘴前捂着玉莞的嘴,怕她和李花吵起来,这段时间相处,玉莞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 “哼!”李花一扭屁股,把两人带进堂屋。堂屋里刚吃完饭,桌子才擦干净,张李氏正眯着眼睛休息,张翠莲把玩着手中的帕子,张仁齐坐在太师椅上在给张义富安排今天的活。 李氏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一样一样介绍起来。 “爹、娘,昨天赶场,娃娃些整了点山头的东西去卖,又买了点东西,给您两老送点。” “哟,有板油,有糖,有肉……哟,发财了嗦。” 张翠莲翻了翻拿过来的东西,阴阳怪气的说道,然后走到张李氏身边。 “三嫂子,你们咋个送弄个多啊,你们才分出去……” 张义富也看了眼送的东西,替李氏他们担心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仁齐打断。 “这是挖了撒子宝贝吗?听到说疯……三丫头经常在山头挖东西。”他认为是玉莞在山里挖到宝了。 “爷爷,我没有挖到什么宝啊,就采了点蘑菇,卖了莲巴郎、野兔和婆婆丁,而且钱都买这些东西用完了。” 玉莞抢在李氏前面开了口,干竹荪,她不想透露给老张家,她娘一直被教导的要孝顺,张仁齐和张李氏的问话,从来不会隐瞒什么。 “呵,这好了起来还牙尖的很,问你话了啊,老三婆娘你说。” 张李氏很熟悉老伴的习惯,收到张仁齐的眼神后,立马让玉莞闭嘴,她不相信玉莞,这姑娘儿好起来了看起来鬼精鬼精的,还是李氏老实。 “没,没宝贝,就卖了些山货。” 李氏收到小闺女祈求的眼神,吞吞吐吐的回答道,然后任张李氏怎么问,也没说出多余的话来。张仁齐看确实问不出什么,先进了里屋。 “哼。” 张李氏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在张翠莲拉了拉她袖子后,端起了婆婆的架子,教训起李氏: “听到说你们昨天是坐张大发那两兄弟的车子进的城?还有说有笑的,我三儿虽然不在了,你还是要注意影响哈。进城都不晓得给你小妹儿买点东西,分了家硬是了不得了,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啊。” “娘,我没有,搭车是顺便的,我们的钱买了点粮油,还给叔娃买了药,没有多余的了,小嬢的礼物,我记得到的,我们下次进城再给她带。” 李氏忙分辨道,眼神示意玉莞不要开口。 “下次,鬼晓得你们下次好久去,这样吧,我晓得你绣东西还可以,你小妹儿说,现在城里的姑娘都喜欢带个撒子丝帕,你切给她买来绣一张。”张李氏撇了撇嘴。 “丝帕?好好,我去买来给小嬢绣。” 李氏还没听过丝帕是什么,只知道先答应下来,不让张李氏骂出更难听的。张李氏又训了李氏几句,又让李氏背了三从四德,才放李氏和玉莞走。 李氏几乎是逃难般退出堂屋,失神的往回走,连张义富追出来送她们都没发现。 “莞妞儿!”张义富看叫不住李氏,忙叫住玉莞。 “老母亲是有点过分,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他们还是关心你们的……”看着玉莞清澈的眼睛,张义富自己都觉得臊的慌,“哎,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有啥子要幺爹帮忙的,喊一声就是。这儿,我攒了一钱银子,你们先拿去用。” 玉莞没有接过银子,张李氏把钱捏的死死地,平时都紧着张翠莲,张义富都二十几了,连媳妇都还没娶。 突然间,她想起了个事,需要张义富帮忙,于是和张义富约定了时间和需要的东西,就追着李氏出了院门了。 李氏带着玉莞到了街上的张徐婶家,问起了丝帕的事情。张徐婶的女儿嫁到了云溪郡的绣坊,平时会帮她收一些织布,李氏做的刺绣活就是她介绍的。 “什么?丝帕?那么贵的东西,你买来咋子?” 张徐婶是个直肠子,听了李氏说要送给小姑子,一下就知道是张李氏逼得,愤愤不平的说道。 “黑屁儿的哈婆娘,就看不得人好,你在屋头时候也没见她对你多好呢?还有你那个小姑子,懒得扣虱子,天到黑脸抹的像个唱戏的,鬼迷日眼勒,简直不摆了。你晓不晓得丝帕是撒子?本来我想你绣的不错,也想帮你接丝帕来绣,但是我姑娘说光那个帕帕,就巴掌大个布方方就要一两银子,就算你自己绣,棉线绣还要不得,光绣那点花花,丝线都要几钱银子!” “啥子安?那么贵,这咋办啊?我答应了娘的,这可咋办啊。她小嬢要是得不到,不闹的更凶?” 李氏听后,牵着玉莞的手都抖了下,玉莞都感受到她身上的抖动。 “唉,我说你啊,就是被那两娘母抹干吃尽的,你也要学到反抗嘛,最起码要拒绝嘛,我也是看到你长大的,我才给你说这些,你吃的起亏,吃得起苦,娃娃呢?你们张义信都不在了,还把你们赶出来,你还是要多想下自己,管球的他们弄多哦,今天喊你买丝帕,明天不是要喊你买镯子了啊,好生想哈嘛。” 张徐婶本就是泼辣性子,她公公又是族老,张李氏在她面前都得老实呆着。 李氏焉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玉莞叫住了她。 “娘亲,我脚痛,要抱——” 玉莞从未要求过李氏抱过,“疯病”好了以后,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这个要求让李氏有点懵,本能反应下还是蹲下身子,抱起玉莞。 玉莞坐在李氏个胳膊上,小手圈住李氏的脖子,把头靠在李氏肩上,感受着李氏的体温,本有点不好意思,但现在要安慰李氏,她只能牺牲萌色和肉体了,人家原身还是个孩子哒。 而且这种感觉令她很新奇,是母亲的怀抱的味道吗,要知道从小老怪物都是提着领子拎她的。玉莞把头放到李氏的颈边蹭了蹭,以示亲昵。 “娘亲,不要怕,你还有玉莞啊。” 李氏的思绪被玉莞打断,感受起小女儿这突然的温情,没有那么沮丧了,把玉莞抱得更紧了,仿佛这是她力量的源泉。 《诗经》有云:“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这人啊,贪念起,哪里还有人的皮相呢。 第八章 油渣啊,酥肉啊,好吃的板 回到山上,李氏想了想张徐婶的话,没有再想丝帕的事,收拾起昨日买的东西来。虽然天气不太热,但是有些食材还是要尽快处理。 家里的油罐见底了,李氏给了几文钱让仲礼背了谷子和麦子去街上舂米、磨面粉,顺便给了个干净的小罐子,让他去找张大发媳妇要点老坛泡菜水。又让玉岚两姐妹把青菜去掉烂叶子,清洗干净后用草纸擦拭后放筲箕里滤干,烂叶子剁碎了喂鸡。自己则是烧了一大锅开水,温水洗干净酸菜坛后,倒过来放在桌上滴干生水,把生姜、蒜头也洗干净擦干备用。 待仲礼回来后,李氏先将适量的冷开水混合讨来的老坛泡菜水倒入坛中,放入生姜、大蒜头、花椒、青菜,还有张大发媳妇送的泡萝卜等,放入点盐和饴糖,再加入冷开水调整水位,最后盖上盖子,把坛子边缘水加满,放到阴暗干燥的角落。 搬坛子时候玉莞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坝子里找了两颗新鲜竹笋,洗干净擦干,也切了丢进泡菜坛。 “本来要加入冰糖和高粱酒的,但是我们没买,不过有老盐水,也可以将就下了,以后还能加其他菜进去的,但是在这过程中不能沾到油,不能沾到生水,不然就要生花(会在水面长一层白色的飘浮物),生花久了不管就会越积越多,就会臭,这缸泡菜也就毁了。” 李氏做起活来就很少想其他的事,看玉莞在旁边看得认真,指导起她来。西荣府农家女儿从小就被母亲传授泡菜的技巧,老人有云,“泡得了一手好菜,做得了一手好菜,男勒外相野花都不得采!” “生花了你也别怕,加点高粱酒,或者黄麻糖进去就可以了,大妹儿你可要好好学啊,这可是做菜的关键哦,菜不好,手艺咋好得了?” 玉岚进了厨房,接了李氏的话。刚才玉莞回来时候已经告诉了她老张家发生的事情,连玉岚都气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现在李氏好不容易能分心,自然是最好。 “是啊,我们家玉岚也能教人了,想当初你坛边水忘了加,生花让你长记性了吧,玉莞啊,坛边水要注意看啊,别干了,干了也会生花哦。” 李氏被玉岚逗笑了,玉岚姐妹俩对视一笑,能笑就还好啊。 接近晌午时候,李氏把板油用温水清洗一下,洗干净后用刀切成拇指版大块,锅里放少量的水,适量的盐,水烧开后放切好的猪油,然后慢慢熬煮。 “玉莞你来,娘亲再教你做道菜。” 李氏其实很爱做饭,做姑娘那会经常偷偷和隔壁张五嬢学当地的菜肴。 “娘啊,当年都是偷偷学的,你爹还给我打掩护呢。” 边说着李氏也没停下手中动作,她把割下来的五花肉浸泡在清水中去血水,浸泡好了之后,取出切成块状,把切好的肉放进斗碗中,又让玉岚把花椒捣碎放入碗里,再加入面粉、少许白糖、鸡蛋和盐。这些放入之后,直接用手将五花肉进行抓匀挂浆,随着李氏手指翻动,每个的五花肉块上都沾上的匀匀的面粉浆。 “这道菜是炸酥肉,我们等会熬完油就可以炸一点。” 锅里的猪油已经慢慢的出来了,里面的水也慢慢蒸发。 “玉莞你知道为啥要放水放盐熬吗?” 李氏提起问来。还没等玉莞回答,就自顾自说起来,“因为加水熬的猪油更香,熬好的猪油放久了,就会有股怪味。如果我们在刚熬好的油里头,放点花椒、放点盐巴,拷两哈,封起来存放,就可以放好长一段时间,而且不得发酸。” 大约半个时辰后,等水都蒸发的差不多了,李氏就用勺子把油盛到油罐里,又用勺子压油渣,油渣里面的油都挤压完了以后,把油渣捞了出来,然后开始往罐子里放入几粒花椒和少许盐,搅拌后盖上盖子放到灶头等猪油自然凝固,猪油也就熬好了,省一点,这一罐子也够他们吃很久了。 留下差不多可以炸酥肉的油后,李氏把挂了面浆的五花肉块扔一块下去试试油温,锅里马上就翻滚起来,接着迅速用筷子把裹上面粉的肉扔进锅里炸,让玉岚烧了个中火炸熟炸到皮面有些浅黄色后捞出。稍稍放置一会又让玉岚烧到大火,把肉块迅速过油至金黄色,用个簸箕盛着放在锅边滤油。 然后李氏把熬油剩下的油渣一部分用个小碗装着,放入点白糖,搅拌好,夹了几块酥肉,让玉岚端到仲礼、叔娃面前,四人分着吃,油渣脆脆的,酥肉外酥里嫩,带着猪油的香味,只有尝过的人才懂得,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李氏手起刀落把泡菜剩的青菜切块,把张大发媳妇送给他们尝尝的酸菜切丝,把锅里油勺出小半碗后,只剩下锅底的一点点,然后大火倒入青菜煸了下,再倒入油渣、酸菜丝翻炒,稍稍调味后就装盘放在了案头。 锅里还有点油油的,李氏看着切得酸菜丝、竹笋还剩了一些,把竹笋切片,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就着锅里油,煸炒了下酸菜、竹笋片,倒入清水,煮了一个汤,顺手又在旁边的小灶上焖了一盆干饭。 饭和菜端上桌后,五人都有种梦里的感觉,黄澄澄的酥肉,青黄相间的青菜炒油渣,黄中带白的酸菜竹笋汤,白花花的大米饭,同时出现在一张桌子上,这是在老张家他们见不到的场景,不是因为吃不起,而是因为没资格吃。 “娘亲吃饭,姐吃饭,小哥吃饭,叔娃吃饭!” 作为吃货,肚里很久没油的玉莞,仗着年龄小,狼吞虎咽了起来,那边玉岚和仲礼见着也不客气了。 此时饭场如战场,此时无声胜有声,此时大珠小珠落玉盘…… 就连李氏都被他们的吃状带着多吃了一碗饭。 吃过晌午,四人稍事休息就又开始忙碌起来,昨天逛蚕花会买的菜种和菜苗要早点种下去,野菜不能当顿吃啊,天天买菜的话也没那个经济实力。 李氏把菜苗装在簸箕里,提着锄头,铲子,带着仲礼和玉莞去了那一亩荒地,玉岚则在家哄叔娃睡觉和准备晚饭。 荒地在收完婆婆丁后她曾经来翻过,拔了杂草,也挑过粪水来浸润过,因为在山上,浇水全靠挑,所以李氏只准备种点耐旱好伺候的庄稼。 李氏带着仲礼又把土翻了一次,拍碎泥块,挖上小坑,让玉莞、仲礼跟在后面种菜苗,他们主要买了韭菜、黄瓜、茄子、丝瓜等苗苗,这些都被李氏安排到了田边上的土,这是不占地的,在秧苗旁边又用竹子搭了架子,既能又能防止一些动物跑进去,又可以让这些植株盘。 而地里主要还是种了黄豆,绿豆,莲花白,飘儿白等。干完活,荒地还剩了一半,他们已经直不起腰了,收拾了东西就回家了。 回到家的时候,玉岚已经开始按照玉莞说的,做起了猪红粥。 这是粤菜的吃法,川菜并没有这样吃。玉岚切好了青菜,洗好了血旺,切成片状,正在顺时针搅拌着锅里的大米。 “姐,你先用姜、盐把血旺腌制下,再倒啊。等黏稠了再倒了血旺和菜丝哈。” 玉莞提醒了下玉岚。玉岚应了一声,照着玉莞说的,做好了猪红粥,又热了热中午剩下的菜,欢欢喜喜吃了起来。 很久以后,在玉莞家每天都有山珍海味吃的时候,他们还是最怀念这一天在猪油香味中吃的每一道菜的味道。 第九章 清明挂纸 清明扫墓祭祖,是张家村的习惯。 扫墓,又称挂纸,是各家各户进行的,清明前十天内挂纸是习俗,不可越过清明后,老人们说过了清明后再挂纸是供奉野鬼,自己先人是收不到的。 挂纸必须要家里男丁和主母亲历亲行,未出嫁的女儿和接进门的媳妇不能同行。 挂纸是很庄重的事情,挂纸要到墓前,带上镰刀,把坟头、坟上的杂草、杂树清理干净,把事前准备好的坟飘子,也就是白纸用饭米糊在树枝上,一张连一张,风一吹就飘起来的那种,由男丁插上到坟正中,意为“有儿坟头飘白纸,无儿坟上草青青。”表明这个家族还有后人,有香火传承。 男丁插坟飘时候,当家主母要把刀头和高粱酒摆在坟头,并附上相应数量的筷子。刀头就是肉,有的地方是用半熟的全鸡,有的地方用的是一块半熟二刀肉。 张家村并不是很富裕,大多数人家用的就是腊肉片香肠片,或者几片煮熟的五花肉。 准备工作做好后,就开始放火炮(小卷的鞭炮),名曰震坟,为的是把先人叫醒,收钱收物。 震坟后就可以三拜九叩磕头求保佑烧纸了,烧纸也是有讲究,不能烧在石板上,必须下有土地,完了还得撒点散钱在坟上,然后将酒淋于墓碑前土里,意为敬酒。 挂纸的刀头和瓜果糖品会分给来挂纸的各人带回家,老的说法是吃拜祭祖先的贡品,能治肚痛,保安宁。 挂纸时不单只给自己的祖先扫墓,还要顾及周围的坟墓。一般的做法就是在相邻的周围坟墓,插上三炷香,在坟前作揖施礼。老人说,“阴比阳同是一般。”给周围坟墓烧纸钱,就是帮助阴间的亲人结交邻居,让他们相互照应。 李氏虽不相信张义信的死去,但还是在石屋靠山方向不远处给张义信立了一个衣冠冢,张义信是新坟,按照云溪郡的习俗,逢清明、生辰、死忌、鬼节、以及头三年的初一、初二、初三都得去挂纸。张氏祠堂对于新坟都是无偿的提供第一年的祭祀用品,也就是香蜡钱纸、刀头。 李氏带着仲礼、叔娃将祭祀用品和刀头,放到了张义信坟前。 “阿信哥,家里实在拿不出东西来拜祭你了。” 她忍不住转过身去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仲礼带着叔娃,把自己做的草纸坟飘子插到了坟中间,跟着叩拜了起来,叔娃还祈求道:“爹爹,我希望你能像姐姐那样,菩萨保佑回家来,两个姐姐也给您问好。” 家里买不起火炮,也只能静静的哀悼了。玉岚和玉莞虽不能到坟前祭拜,也是跪在远方,叩拜。 祭祖,则是张氏一族在清明当天举行的祭祀祖先的仪式,也叫清明会。 清明会准备工作一般是提前三天开始,祭品有香蜡、清水、高粱酒、刀头、糖果及各家各户准备的纸钱。香烛是南边的涂红白蜡;清水是沉淀的雨水;高粱酒是清明当天开坊的第一坛酒;糖有五样,若不足以瓜果代替;刀头则是全鸡一只、烧猪一头;各家各户的纸钱有自己叠的,也有专人凿的。 祭祀开始族长会亲自宣读祭词,然后打开祠堂,让男丁跪拜列祖列宗。这天全部在族谱上的男丁会沐浴更衣,穿戴整齐,从半里外开始三叩九拜的拜到祠堂,每人给先祖祭三柱清香。 晌午时,全村的男丁、各家的当家主母、满了九岁未定亲的女儿可以到村里街上参加长宴席,享受九碗豆花宴。 九碗不是常规宴席的九大碗,而是各家出一盆菜,均为素宴,此宴席也是各家相看媳妇的一个渠道,这个九碗就是未出嫁的女儿做的素菜,各家主母可以通过菜品相看未来媳妇手艺。 而豆花是各家主母一起点的,宴席结束后各家可带豆花回家,给没有参加的家人共享祖先的福泽。 小张家的人都没参加过清明会,李氏是童养媳不能算待嫁闺女,而玉岚满九岁的时候,李氏本想请张李氏带着参加,但是张翠莲死活不同意,张李氏一向疼爱幺女,用家务把玉岚留在家里,也从未给他们带豆花。 云溪郡的村落基本都是依山傍水的,张家村处于云溪郡的下游,靠着高山,冬时山顶还会积雪,开春时积雪便会融化,经由村边的小溪流入云溪郡的宁安河汇入月江。 张家村张氏一族不知几代先祖是个举人,向朝廷申领了一座功名牌坊,当时的族长便以牌坊为起点,重修了一个四合院形式的祠堂,将祠堂放到牌坊内里,采用门楼倒置的方式修建了个两层木质结构的戏楼,戏楼到正殿的地坪逐步升高,与面向街道的牌坊门背靠而立,檐前吊柱、雀替、饰惠灯笼和各种纹饰,戏台落地罩、石栏杆上雕刻各种家族故事。 出了牌坊,铺出一条约五米左右的青石板路蜿蜒到村口,名为青云街,有平步青云的意思。 青云街皆由条形或方形的石头铺砌而成,两边一般留有一米宽的石阶。街两边多为木结构、青瓦顶的平房或两层民居,这些民居均由张家祠堂出资修建。 这些民居开门皆堂屋,堂屋后面再依次搭建过堂、厨房、里屋等等。对族中有巨大贡献,或者名声良好的人家可以向族里申请购买,购买后可以自行装修,若后人人品端正,也可以继承居住,也可转卖。转卖也需经过族里同意才能转手,否则只能领一笔银子搬出另行建房。 为了方便进出田地间,张家村在街道半腰处,让两户人家以墙为壁,隔出一条可容两人并行的小巷,作为小门。村口修有石墙将村子包裹,沿至山脚,灌以米浆夯实,四周修眺望台,下修大铁门,平日夜间以壮丁轮流守夜,两门均卯时开门,亥时落锁。若过了时辰,只能通过各自院坝的后门出户,但也仅限于村里相互走动,并不能走出村。 老张家一直未能搬到这条街上,现在住的祖屋还是张仁齐祖父建的。一个原因是穷,更重要的是以老张家的名声还不够资格。所以张仁齐的父亲在大孙子出生后,把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张义诚身上,供他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住到青云街。哪知道熬到死也没看见张义诚中个秀才。而张仁齐不愿投入的钱财打了水漂,省吃俭用还是把他供出来了。 张义诚是张家村近十年来第一个秀才,村里按照旧例,无偿赠送给了他一套青云街的房,不过张义诚不愿住在青云街,瞒着张仁齐就把房卖了,和妻儿住在云溪郡。 清明会前一天,族长特地叫了人知会仲礼、叔娃带家人去参加祭祖,上族谱,也是承认了小张家开分支这回事,仲礼是以张义信为始开的家谱,自然李氏就是当家主母,而玉岚作为未嫁女也要带九碗菜。 这一日,李氏四人便收拾妥当,带着折叠的纸钱和九碗菜出门了,玉莞因为年龄小不能参加,被嘱咐留在家里看家。 玉莞不是能好好呆在家里的人,等李氏等人下山后,先是去张义信坟前拜祭了下,毕竟也是原身的父亲,她不是这时代原装的人,不讲究这些忌讳。 两杯淡酒,玉莞执起一杯,洒落在坟前。 她编了谎言欺骗了李氏,小说那种死里逃生的情节怎么会出现。这杯酒,敬原身的父亲,心中突然有种释然的感觉,这应该是原身终于逝去的感觉吧。 玉莞又端起一杯酒,一杯敬远方的故乡,一杯敬死去的过往,从此以后,此时此世,人生苦短,不再念念不忘。 刚刚下过雨的树林空气很清新,玉莞背着背篓往自家的荒地走去,边走边看有没有野生的蔬菜瓜果什么的,不过没有什么收获,她在一处满是腐叶的地带倒是发现了野生的折耳根。 折耳根又名鱼腥草,全株都有腥臭味,通常呈紫红色,下部都是缠绕在地上,茎是一小节一小节的,节与节接触部分会轮生小根。叶子程卵形或偏心形,背面常紫红色。 折耳根在春时可摘幼嫩部分食用,其他部分继续生长,在八九月份可以采摘入药,能清热解毒、排痛消肿疗疮、利尿除湿、健胃消食等。不过没有辣椒的折耳根味道一言难尽,玉莞没有摘取,只是在旁边大石头上做了记号,等到入秋时候摘来药用。 走到地里时,玉莞看到地里长了许多带着黄色小绒花的植物。 “是软切儿草啊!” 玉莞兴奋的跑了过去,掐着最嫩的顶端就采摘起来。 软切儿草,又名软曲草、软雀草、清明草,也是《本草纲目》中记载的鼠曲草:“调中益气,止泄除痰,压时气,去热嗽”。软切儿草茎直立,连花带茎都附着白色的棉毛,顶部有金黄色小花,排成伞房状,可以采摘最嫩的花草部分和糯米粉混合做软切儿粑。南方更多的是将嫩苗榨汁和糯米粉一起做成清明粑粑。 掌灯时分,李氏他们回到家,仲礼、叔娃激动的脸上的红潮还没褪去,玉岚也面有激动。 叔娃向玉莞讲述了今日的经历,他被仲礼带着进了祠堂,听族长介绍族里的发展历史。 “听说我们的祖先还是个举人,归隐田园才到这里的……” 叔娃挥动着双手给玉莞说道。 “今天的长桌宴也很丰盛哦,好多婆婆、嬢嬢都说,大姐的九碗菜也很好吃,本来还有戏看的,但是大姐说要给你带新鲜的豆花回来,要早点回来,这可是在娘亲点好后盛的第一碗哦。” 玉莞没有吭声,看着玉岚捧来的豆花,李氏点的豆花,连张李氏都挑不出毛病,告水淡黄清亮,豆花白嫩细腻,筷子刚刚可以夹起却又入口即化,她细细的品尝着,看着李氏三人期望的眼神,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吃完大斗碗豆花后,玉莞肚子都鼓起一个小圆了,李氏正和玉岚拿起软切儿草观看。 “明儿给你们做软切儿粑吃。”李氏挥了挥手里的软切儿草。 第十章 软切儿粑和插秧 第二天一早,李氏就把软切草洗净捏干,撕成小块,加入糯米粉、饭米粉,掺热水揉成粑团,粑团白中夹有绿色,质地柔软,很粘。 原本软切儿粑是有馅的,而且有甜馅和咸馅之分,甜馅放糖,芝麻炒熟,红糖蜜炙;咸馅放肉或者菜,姜葱配搭,猪油翻炒;不过家里腊肉还不能吃,芝麻和糖也舍不得,李氏干脆就没有包馅,只在粑团里掺了点盐。 李氏烧好热锅,在锅里加了一点猪油,接着放粑片,待粑皮烙硬了些就翻面,不停地翻动,防止烤焦,如此反复十几次,就是烙粑了。完全烙熟的粑,是特别柔软的,黏得很,垫着良姜叶分散放在案板上。 李氏的厨艺很好,不一会就烙好了几个粑粑,因为量少,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吃食,就没往老张家送。 玉莞起床后,看见的就是连着案板端出的软切儿粑,只见那粑粑被搓揉的圆圆的如巴掌般大小,间着软切儿草的嫩黄绿色,着实鲜嫩可爱,惹人馋涎。 软切儿带着软切儿草的清香,面上被烙的松脆,咬下去有点粘牙,兄妹四人吃的很是开心。玉莞望着窗外的草长莺飞,听着屋内玉岚和叔娃的笑语,不由的想起了一句诗词:“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清明过后,时有小雨,秧田里的母秧已经长到快4寸了,虽然还在不时的下着小雨,山下的农田里已经有披着蓑衣斗笠,赶着水牛的身影了。 “所谓插秧,就是将秧苗从秧田移到水田中,又叫插田、栽秧或栽田。拔秧时,要先用缚秧苗的稻草在秧田上面横扫几下,防止‘发秧疯’(即手背发肿)。以往,这些地里活,一般都是你们爷爷和幺爹来打理。” 这天,李氏整理了下家里的秧苗,对孩子们说道。 插秧相当费腰,乡下很多常年耕种的人,上了年纪都患有腰椎疾病。玉莞一听到李氏描述插秧就想到这个。 “村上这几天集中插秧子,仲礼、叔娃还小,这些重活也没法干全,所以我们大家一起去,抓紧点三天还是能插完。” 李氏看着有些发黄的秧苗,有点苦恼,她们分家时,张李氏不让她们的秧苗继续留在秧田里,都只是暂时种在屋旁的,由于不是专门的秧田,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但也没有办法了,不插秧,秧苗就废了,口粮也没有着落啊。李氏把稻杆浸湿,把秧苗连根拔起,一小撮一小撮的绑好束成一捆,整齐的排列在背篓里,满满当当的塞了一个大背篓和一个小背篓。然后自己和玉岚背起背篓,仲礼抱着叔娃,玉莞拎着装有煮鸡蛋、饼子和水的篮子,就去了山下的那一亩田。 张家村的水田就是现在的梯田,随山势地形变化,坡缓地大则开垦大田,坡陡地小则开垦小田,甚至沟边坎下石隙也开田,因而大者有数亩,小者仅有簸箕大,连成一片,只不过山脚下部分的坡势并不是太陡,而且都挺宽敞的,所以梯田只往山上修了一点点。小张家的水田只有一亩,但靠在山体里面,离水源很远。 村里的稻田一般经过四犁八耙后才开始插秧。插秧是一项重要的集体农事活动,需要多人工合作完成,所以村里规定一起育秧,一起插秧,有钱的人家请工,没钱的人家换工。今天插你家的,明天插我家的,集中在一两天内插完,民风很是淳朴。不过小张家孤儿寡母的,俩男丁都还小,不知道有没有人肯换工。 插秧的第一天,就是“开秧门”当天,一般中午主妇会备好饭菜酒肉,送到田头,供家人和帮工者食用,各家的丰盛程度往往决定男人们干活热情。吃饭之前,每人要吃一个鸡蛋,意谓“讨彩头”。寓意插出的秧子无灾无害,健康成长。 小张家的田早已经被李氏和仲礼犁好灌了水,只用插秧了。他们到达田间时,附近田里已经有猫着腰的人影,伴随着田里绿苗的增多在一步步退移。而小张家的田里也有几人在劳作,见他们到了,忙过来打招呼。 “姐,我娘叫我来帮你们犁田,顺便给你们带点秧子。” 说话的是张徐婶的小儿子张义蜀,小名秏鸡猫儿。他赶着一头水牛,正扶着犁耙过来。“我们家大水脚程快,我都犁过好多盘了,熟练得很。” 说着秏鸡猫儿就带着牛往玉莞家田里去犁地,李氏也不矫情,和玉岚连声道谢。 “阿信媳妇,我们也带了点秧子,我和小发手脚快,插得快。” 张大发和弟弟张小发手里还拿着秧把,憨笑着大声的给李氏打着招呼。 “是勒,仲娃妈,我家头那个婆娘也喊我带点秧子先来帮你们插了。”这是张义才,是李氏手帕交张春梅的丈夫。 还有两个人是张义蜀家请的帮工,也被带着来帮忙。大家互相见礼后就各自忙碌起来。 “谢谢各位叔伯兄弟!” 李氏带着儿女向大家鞠躬致谢后,就把叔娃放到干燥的田坎上,让玉岚姐妹俩回家做饭,自己带着仲礼也插起秧子来。 玉莞懂李氏的意思,人家出于好意来帮工,是人情,总不能就几个干饼子就打发了啊,这样不合礼数,不懂人情。她把水放到了叔娃旁边,心里默想着家里的食材,腾了个小背篓出来,和玉岚加快脚步回家去了。 上山的路上有几棵春椿树,玉莞就着树枝掐了点嫩芽,还有路上满是槐花的洋槐树,一朵朵迎风摇动,在玉莞眼里就是“吃我啊”“吃我啊”,顺手找了根竹竿就打了不少下来。一路走走停停,玉莞到家时,小背篼都快兜不住采摘的野菜了。 玉莞叫了玉岚出来,挑了需要的野菜,两人到小溪边,边洗边摘,玉莞和玉岚说了她安排的菜谱。 “姐,咱家腊肉也差不多了,等会用新鲜笋子炒腊肉,再做个春椿炒鸡蛋,做个蒜蓉婆婆丁,碗不够,饭不好带,做个槐花鸡蛋饼,弄个酸菜汤。” “要的,就你最机灵,不过笋子炒腊肉,春椿炒蛋、酸菜汤我都做得来,其他的我不晓得咋整?” 玉岚剥好竹笋,把菜也洗的差不多了,两姐妹又回了厨房。 “那你把那几样做了,我再教你。” 玉莞正踩着凳子拿腊肉下来。 玉岚没有多说,玉莞经常会教她做些不知名的菜,她和李氏都当成观音菩萨教的,并没有多问,反正照着玉莞说的,总能做出美味。就听见菜板上唰唰唰、哒哒哒的声响,玉岚把该切的都切了,开始大火炒菜。 “槐花、婆婆丁开水汆了过冷水。然后把槐花切碎,加面粉、鸡蛋拌匀,拌成面糊,加点盐和花椒面,锅里放油烙饼。” 玉莞对玉岚说道,一边自己拿了个斗碗把婆婆丁、蒜泥、盐、醋和一点点油按照比例拌在一起,一道凉拌蒜蓉婆婆丁也做好了。本来加入油辣子更香,只是辣子啊辣子,你在哪里啊,玉莞想到辣子都馋的不行。 灶边的玉岚,已经调好了面糊,正踩着板凳,小心的往锅里挖了一小坨猪油,待油化开锅热了,盛一勺面糊倒入锅里!等到饼两面被烙出金黄的锅巴后,铲起来装在垫了良姜叶的筲箕里继续烙下一张。玉岚想到干活的人多,调的面糊也多,直至面糊烙完,生生放满了一个筲箕,接着捞了点酸菜出来,就着油锅里的油星加水煮了素酸菜汤,在小灶煮起了鸡蛋。 玉莞拿来了两个篮子,姐妹俩把菜和饼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用干净的纱布遮好;酸菜汤用陶罐装好,用良姜叶和稻草杆扎紧口子,和鸡蛋、筷子一起放到了另外一个篮子,急匆匆往田里去了。 来到田间,田里的秧苗都插了大半了,田头空当处已经搁了三个篮子,张春梅、张徐婶正在和李氏说着什么。玉莞招呼了大伙吃饭,张徐婶说家里还有老人等着吃饭,交代秏鸡猫儿好好干活,就回青云街了。 李氏、张春梅过来把其他篮子里的饭菜拿了出来,原来,她和张大发媳妇都想到了李氏的处境,知道他们不好带饭,于是合计着煮了一桶甑子饭,还带了几副碗筷,炒了两个下饭菜给送来了,而张徐婶更是周到的送来了高粱酒。 见着玉莞端出的菜和汤饼,众人都不止住夸赞,一顿午饭竟是周遭最丰盛的。李氏沿着田坎走到旁边田里,这是老张家的田,张仁齐和张义富今儿挑水灌田,这会正在田头休息,自分家后,家务都落到李花和张翠莲身上,张李氏是不出门的,又离不得李花的服侍,于是送饭就要张翠莲送来,而张翠莲从小娇生惯养,连田在哪都不晓得,不知道迷路到哪了。 李氏请了两人过去吃饭,张仁齐推辞了下,看田边还没出现张翠莲的身影,张大发几人又望向这边,还是拿着烟杆子过去了。 张仁齐端着长辈的架子品着酒,张义富则和仲礼招待几个男的吃吃喝喝,席间每人吃了个鸡蛋,讨了彩头,李氏几个女的带着叔娃在旁边随便吃点,这顿饭还算和谐。 等到玉莞玉岚收拾完,大家稍事休息又下了地,张翠莲才擦着汗出现在田边,看着窄窄的有着软泥巴的田坎,她看了看自己特地穿的新绣花鞋,踌躇着就是下不了脚。最后张仁齐看不过去,让她直接回去了,走的时候,张翠莲还用眼剜了李氏好几眼。 第十一章 比猪儿粑皮厚的人 张翠莲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大家的效率,这是玉莞第一次看插秧,只见秏鸡猫儿牵着大水牛走在前面,后面有个帮工推着犁耙,他们走过的地方,就犁出一道浅坑,李氏和仲礼把秧把往田里扔去,在田里的其他人就会就近抓起秧把,一手分着秧苗,一手把掰开的一小撮秧苗插入泥土中。 插秧讲究快准狠,手眼并用,田里的泥巴都被水浸泡,稍不留意就会把脚陷在里面,拔要老半天呢。所以都是光脚插秧,方便拔出脚。许是吃饱喝足了,几个大老爷们还唱起了山歌,其他田里人也附和着,悠扬的歌声会给周围的男女老少带来愉悦、快乐,忘却疲劳增添快乐。 傍晚时候,小张家这亩田也插完了,张大发让仲礼绕田走一圈,拔一把秧苗带回家,扔在门墙边,说是“秧苗认得家门,丰收由此进门。” 母子四人再次鞠躬谢了帮工的众人,因为他们家条件特殊,不能邀请各位叔伯去家里吃“打散”饭,只能以最简单的方式表达他们的谢意。 第二日,五更的时候,李氏就悄悄起来了。她今日准备做点猪儿粑,这是云溪郡一带流行的小吃,用糯米粉包着大头菜丁、笋丁、肉丁等蒸制而成。待良姜叶发泡好后,李氏把良姜叶切成小片,把糯米粉团揉成条状,菜刀切成剂子,放案板上备用。然后拿起一个剂子,用拇指按出一个小洞,包起炒制好的馅料,手指间相互协作,捏紧边缘。 包裹好馅料的小米团子被李氏搓揉成一个椭圆状,指甲轻轻一掐,掐出了两个耳朵和隆起的鼻子,放到切好的良姜叶上,一个猪儿粑就做好了。待米粉团和馅料做完,已经有三十几个小米团子趴在了良姜叶上了,就着开水大火,李氏把这些米团子放进蒸格去蒸。 玉莞兄妹三人是被一阵香味香醒的,前世就是个小吃货的玉莞对这个味道可不陌生,这是猪儿粑的味道啊,玉莞从小住在蜀南,每逢清明前后老怪物都会给她做这道小吃。玉莞衣服都没系好就光着脚跑到厨房,李氏都来不及阻止她就打开了蒸格。 “哇,猪儿粑耶——娘亲可以吃了吗?” 玉莞的睡意都被猪儿粑的香味驱散了,伸着手就要去抓,被李氏一把抓住。 “小馋猫,小心烫,先去洗漱,娘给你们盛。” 待玉莞三兄妹收拾妥当,李氏已经将猪儿粑盛了五个出来,旁边盛了一盆稀饭和一碗水。 新出锅的猪儿粑洁白且泛着光泽,李氏的手艺很好,捏的栩栩如生,圆圆滚滚的像小猪一样趴在盘子里,憨态可掬,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李氏的猪儿粑做的皮薄馅大,因为有糯米掺入,比较糯软,要用沾了水的筷子夹起来,才不会一夹破皮,也不会在筷子上粘住。 玉莞忍不住夹起一个,放到嘴里,烫的她差点吐出来,但还是忍着烫咬了一半。只见咬开的猪儿粑,皮虽是薄薄一层,却又没有裂开,馅料里虽然没有多少油荤,但野山葱、良姜叶的清香和鸡蛋混合,再加上大头菜的脆爽,伴随着糯米软糯不粘牙的嚼劲,这感觉和前世一模一样。 他们还在老张家的时候,女的是不能上桌的,连带着仲礼和叔娃都只能在厨房吃剩饭,有时候连剩菜剩饭都没有,就只有点硬饼子和菜汤,几个孩子没有吃过什么肉,而李氏被张李氏训斥的素来节俭宽厚,连孕期也没吃过一个鸡蛋。 “这是猪儿粑,是你们爹教我做的,昨天没想到能插完秧子,本该请人家吃‘打散’饭的,但是我们条件又不允许,我想到还是要带点东西给人家。玉岚,等会我们再剥点鲜竹笋,给叔伯们,也给你们爷爷带点。” 草草吃完饭,李氏和玉岚背着背篼就下山了。李氏和玉岚先是给昨天帮工的人家送去猪儿粑、竹笋表达谢意,然后就去了老宅。李花和张翠莲正在坝子里摘菜,张李氏在一旁坐着监工,看见她们来了,张翠莲问道: “丝帕绣好了?” 自从李氏答应了她丝帕的事情,只要遇到李氏她就会问,李氏一直找借口推脱。 “没,她小嬢,丝帕,丝帕太贵了,我们家没钱买啊。” 李氏以往都是岔开话题,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撒子安?还没买?意思是之前都是糊弄我的?贱皮子,那天答应的好好的,我还和春花儿他们说了过两天我就有的带了,脸都没得了。没钱买,我听爹说昨天中午请帮工吃饭都好几个菜。” 张翠莲一听就炸毛了,加上昨天被张仁齐骂了,对李氏更是骂的难听。 “撒子没钱?昨天老头儿回来,把我幺女骂的瓜兮兮的,就是你个死婆娘害的,没丝帕你说个铲铲,你妈勒批又来爪子?” 张李氏扶着李花的膀子站了起来,叉起腰骂起来,连隔壁的邻居都探头过来看热闹。 “看个球啊?老娘教训屋头人,你们看个锤子!” 邻居也不理她,张李氏耍泼已经不是两三天了,都杵着没动。 “娘,家里实在是没得钱啊,插秧摆中午饭是规矩啊,都是娃娃些摘的野菜,不信你可以问爹和四弟啊,我就是想到没请人家吃夜饭,才做些猪儿粑,剥点笋子回礼啊,我还给你们拿了些来。” 李氏知道和她们辩解会被骂的更惨,想用礼物平息张李氏的怒火,忙让玉岚把东西拿了出来放在坝子里。 张李氏让张翠莲把东西拿进堂屋,自己又骂了起来,所用话语极尽恶毒,还不忘拿张翠莲作比较,像张翠莲是天上凤凰,他们都是泥巴一样,足足骂了一个时辰不带歇气,最后还是李氏妥协了,同意凑钱买丝帕才停口,还让两人把老张家午饭做了才放人走。 第十二章 遭强盗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玉莞背上了最后一背篼干竹荪和竹笋干,带上小胖子的一两银子,抱着叔娃去了青云街,托张徐婶照看叔娃后,和仲礼推着平板车去云溪郡送货了。 平板车就是那天玉莞和张义富约定的东西,她先让张义富找推到街上不显眼的地方,让仲礼来回背了三趟山货,车子装的满满的,才用良姜叶盖好,最近雨多,淋湿了很麻烦。 两人推着平板车来到福满楼后门,找到上次的大厨验货称重后,得了五钱。 接着玉莞和仲礼去了程府,想把一两银子还给程煜,可惜门房见他们寒酸的样子并不通传,只能再想办法。于是两人又去了绣坊,打听了下有没有便宜的丝帕底巾和绣线。 “这是仲娃儿和莞妞儿啊,我是你月华嬢嬢,记得不?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们的。” 绣坊里听到人声,一个和李氏差不多年龄的妇人掀了帘子出来,她就是张徐婶的女儿,几年前嫁给了绣坊主儿子的张月华。 “月华嬢嬢好!” 玉莞虽不认识张月华,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还是懂的,忙和仲礼见了礼。 “嬢嬢,我想问下有没有便宜点的丝帕和绣线?” “便宜的丝帕和绣线?哦,为了你那个鬼迷日眼的小嬢啊。” 张月华一下子就想起了,前几天自己老娘进城来和她说的闲龙门阵。 “我都和我娘说了,要给你娘说不能惯着她,不然以后更要的凶。我们这最便宜的丝帕底巾都要八钱,而丝线呢,绣个简单的花也要二钱。不过我看你们也恼火,估计买不起,要不你们去染坊问下,他们有染坏的原绸和线头。染坊就在背面那条街,就说我喊你们去的。” 张月华为人爽快,直接给他们指了条明路。 玉莞和仲礼谢过之后,去到染坊,好说歹说才让伙计答应让他们买点染坏的原绸和线头。 “要不是月华姐的面子,哪能卖你们这些啊,你们自己挑嘛,这种染色不均的二钱,这种染了几个点的四钱,还有这种库房里面清出来发霉的二钱,线头嘛,这绞在一起的二钱,这种确实分不开的五钱就是,还有这种混色了的,这一坨一钱就对了,快点挑,外头还有事情。” “谢谢大哥了。” 玉莞和仲礼商量了,挑了发霉的一块,大小可以裁个两块丝帕大小,买了一坨混色的丝线头,共花了三钱,然后回菜市场搭张大发的车回了村。 他们处理好平板车,接叔娃上山,刚走到院门口就发觉不对。 “小哥,我记得我出门前收拾妥当了啊?”玉莞发现院坝里乱七八糟的,像被什么翻过,赶紧冲进家里。 屋内的场景让玉莞更是愤怒:不仅床单被褥不知被划得稀烂,悬挂在房梁的鸡蛋篮子也被扯了下来,里面仅有的三个鸡蛋被摔得粉碎,遮墙的藤草席也被扯下来划成几块,更不要说厨房到处是碗盆的碎片,连仅有的两个好桶也被摔成板子。 “我的钱!” 玉莞放下背篼,奔到床铺边,发现她用布头包起来的四文钱也不见了,“这是进了强盗啊?” “不会吧,村里一直都很太平的,而且偷东西没必要把床单褥子撕烂吧,这是进了什么野兽吧。” 叔娃和仲礼也很着急,还是摇头否定了她的看法。 “哥啊,我放褥子下的钱不见了,还有,你看这麻绳的断面,分明就是刀割的,还有,你看看,衣服被撕烂了,蜡烛白糖被揣起走了,盆里的碗都摔成这样!床单被褥浇湿!还有鸡也不见了!酸菜坛也被踢倒了,挂在灶台的腊肉都扯起跑了!猪油连罐子都没了!这哪是野兽能干的事哦,长手了吗?” 玉莞气的说话都没什么条理,想她莞姐,前世今生第一回被人欺负成这样,啥子人啊,要他们活不下去吗。 “小哥,铲子把被摔断了,还有锄头、斧头和镰刀都不见了。晒在外面的笋子干也都没了。” 玉莞又跑出去看了院坝进屋来。 “欺人太甚!” 玉莞气不打一处出,拿起扔在地上的砍刀就往山下去,仲礼抱着仲娃阻拦不住,只能跟着追了下去。半路上正好遇见李氏和玉岚,两人见玉莞一脸煞气,还没反应过来,玉莞就擦身而过了。又看见后面追上来的仲礼,赶忙迎了上去。 仲礼将叔娃交给李氏,交代叔娃给李氏说明原因,就提速去追玉莞了。 “姐姐说要去砍人!” 叔娃第一句话就把李氏和玉岚吓蒙了,李氏惊得连忙跑了起来,路上叔娃说了家里进贼的样子,两人更是又气又担心,就怕玉莞疯病发作。 这边玉莞已经提着刀奔到了青云街祠堂门口,敲起了锣来。 张家村有个规矩,如果哪家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族长和全族人见证或者主持公道的,红白喜事打鼓,其他事情敲锣,不过都要在敲锣打鼓后给一钱银子,防止有人无聊闹事。一般敲锣打鼓都不是小事,毕竟没人会花钱去敲着玩,而且无理取闹还有重罚。 “都出来啊,把人都喊来啊,这,一钱银子,我倒要看下,今天是谁想把我们小张家的人都弄死才舒服!” 玉莞顾不得什么形象、脸面,怒气一上头,手里紧紧攥着刀,把一钱碎银丢到守祠堂锣鼓的村民面前,前世的脾气就上来了。 第十三章 人可以穷,志不能短 不一会,祠堂门口就聚集了一大帮人,今天也是插秧的日子,男人们都在换工,族长着人去喊,一下子就过来了,主妇们本就在家闲聊,看到玉莞提着砍刀去了祠堂,早就跟着围了过来。 仲礼好不容易扒开人群,护着李氏三人来到玉莞身边的时候,玉莞正在向族长和村长讨公道。 “表叔公、村长伯伯,各位乡亲父老,你们来评评理,我们小张家,自从分家之后就安安分分的做人,没有和人起过撒子冲突,对人和和气气,但有人就是不想我们活啊,你们去我家看看,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以后怎么过啊?” 玉莞咬牙切齿的和村长、族长说道。 村长张昌福看着玉莞思维还算清晰,确定她不是疯病,才回道: “什么情况?乱说要挨打哈,啥子人又和你们家过不去了。” “你们去我们家看下就晓得了,不晓得的哪个,把我家都拆了,锅碗瓢盆都被摔得稀烂了,吃的东西都顺起走了,铺盖衣服也撕烂了,这是好大的仇好大的恨吗?我借了你们谷子还了糠吗?” 玉莞说着家里的现状,一阵气愤,委屈的坐在门槛上就哭了起来。 族长听了玉莞的话,又和赶来的仲礼、叔娃几人确认是事实,又着人去小张家看了情况,族长和村长脸色很不好,村长让李氏几人先去张徐婶家歇息,让各家当家人回去问话,晚饭后到祠堂集合。 饭后,族长和族老、村长坐到了台子上,各家当家人也坐在坝子里,周围也是挤满了人。打家劫舍这种事情在张家村还是头一次出现,还是大白天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莞妞儿,你先来说下情况。” 村长黑着脸让玉莞说说家里损失情况,这是他当村长以来,第一次出现这么严重的治安问题,他已经从各家了解到,没有外人进村,说明是村里人做的或者山上来人做的,不过后者的几率微乎其微,那上头不是悬崖就是竹林子,根本不能住人。说明强盗是村里人,不仅伤了他的颜面,还影响了村里的声誉,这对一直以文人雅士后人自居的张家村人来说是很大打击。 玉莞已经平复了下来,她吸了口气冲大家跪了下来: “各位叔伯,各位嬢嬢,各位兄弟姊妹,求求大家给我们做个主吧,我们家啥情况大家也知道,现在被人弄的稀巴烂……” 她努力吸着气,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真的很难过啊。她朝族长族老们磕了一个头,又朝向村民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就那么直立立的跪在那里。 仲礼心里像被一只手抓紧一样的疼,他似乎能感到玉莞心里的悲伤和绝望。那个小小的身影,跪在寒风里,风穿过她松垮的衣服,让她忍不住哆嗦,仍旧背挺的直直的,面露倔强,无声的掉眼泪。 仲礼在妹妹身边跪下,无声的给大家磕了一个头,和玉莞并排跪着,旁边李氏也带着玉岚、叔娃跪下了。 族长见状不忍:“你们先起来,今天族里会给你们个公道,但不要跪了,张家人,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要失了气节。” 让人扶起李氏等人后,族长转头对村长说道:“昌福,你说吧。” 村长说道:“我已经喊人去山上看了,仲娃儿屋头确实像进强盗了,锄头啊镰刀之类我们在河滩找到了,还没被冲走……这个事情很严重,这是我们村里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已经排除了外人犯事和强盗的可能,那只能是村里的人做的,这种人败坏了村里的风气,逮到的话,村里决不包庇,有没有人承认,现在承认,我们还能内部处理,如果没人承认,以后查出来,肯定是要报官的。” 族长也接着说:“抓到的人,赶出族去,我们张氏一族,没有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至于你们家,仲娃儿,我和几个族老商量了,你和叔娃儿都是我们张家子孙,叔公也在这给你们保证,肯定给你们做主,先带着你娘他们在祠堂住一晚上,衣服被套这些吃的用的,让人买来给你们送上去,添置齐全,这个就从族里出钱,你们看如何?” “表叔公,要人人都把屋头打的稀烂来找族里要说法,是不是族里都添齐了,那哪天我也把我们家砸烂!” 突然有个声音冒了出来,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张四。张四平时好吃懒做,就喜欢东家勾妹子,西家搭婆娘的。 “就是啊,哪个晓得是不是他们自己砸的,疯丫头不是一直都疯疯癫癫的吗,说不定是她恶人先告状!”旁边有个女声也附和了一句。 玉莞狠狠的望着张四,那个女声虽然是捏着嗓子说的,别人听不出,她可很熟悉呢,是她小嬢张翠莲,想到这里,玉莞抹了一把泪,故意讥讽道:“这位叔和这位婶儿,还真是默契,夫唱妇和啊!” 然后指天发誓:“我张玉莞在这里对天发誓,苍天为眼,大地为证,这要是自己砸的,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爹说过,‘人可以穷,但志不能短’,今天我们受了族里恩惠,他日我定当百倍奉还!我若违背誓言,让我死后尸骨不得安稳,变为厉鬼,受尽十八层地狱磋磨!” 天空突然传来一声炸雷,似乎是为她的誓言佐证,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众人皆退到街沿下,只有玉莞一家人还在天井淋着雨,昂首朝天,脊背笔直! 众人皆有些动容,什么样的遭遇能让一个女娃做出这样狠毒的誓言。村里人都是信奉因果报应的,这样的誓言已经是很重了。 “说的好!你个二流子,天到黑除了拈花惹草,还干了些啥子,批话多,信不信老子把你狗子吊起来打一顿!” 这是张义富的声音,他才从人群外挤进来。“表叔,老表,我愿意给莞妞儿他们作保!”说完忙跑到天井把雨中瑟瑟发抖的叔娃抱到屋檐下。 “就是,你个臭虾子,天到黑关不到嘴巴,说话滂臭!老子一粪瓢扣死你!”张大发也附和道。 “老子就说了,咋子,你咬我啊?老子一杆杆夺死你!一个小屁娃娃发的誓,顶个球!” 张四开始耍混起来。几人就这样骂了起来,而张翠莲趁乱退出了人群。 “闹个球啊,这个是族里、村上一起做的决定,你们闹个球,都给老子闭到!你,给老子个人爬远点!老子还没给你算账的!” 村长骂了张四一顿,立马老实了。 “莞妞儿,你也不用发誓,我们是相信你们的,至于什么报答就不要说了,我们没管好,才出这些事,就算村上补偿你们的,不用还。” 族长也说道:“我在这把话搁下了,义信虽然死了,仲娃儿还小,但他们都是我张家子孙,哪个再敢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我们决不姑息。” 第十四章 是人何必装纯 玉莞他们在宗祠住了一晚后,村长亲自带人送他们回家,帮着把家里收拾了下,又送来了些日用品。玉莞几人也靠着卖山货,把家里的东西又慢慢置了起来。 半个月来,天气逐渐热起来,小张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有与张义信李氏交情好的,都送来了一些米粮果蔬,助他们渡过难关。张义富和张大发兄弟也不时的来看看他们,把栅栏加高加固、把家里重新修整,张义富还给他们带了两把大铁锁。 玉岚后来在竹林找到了三只小鸡,除了被雨淋的焉巴了,还是活着的。这三只小鸡有一只公鸡,两只母鸡,都可以自己觅食了,玉莞想着干脆喂在竹林得了,就让玉岚在靠山壁的竹子上用旧板子给它们做了三个窝,每日傍晚去赶回来就好。 家里修整好的时候,又重新起了泡菜,这东西是各家各户都会备着的。起泡菜时候,玉莞留了点酒把底巾上的霉斑去了,又用花瓣加水清洗了好几遍,晒干几乎看不出什么斑点,再用花样遮挡,应该还是有品相。 玉莞把丝帕底巾和线头给了李氏,让李氏绣成两块,一张给张翠莲,一张拿去卖。虽然张翠莲在祠堂的话让她很不爽,但又怕李氏受委屈。 李氏绣工非常好,稍稍用草纸描了个图样便开始绣起来,现在家里经济紧张,为了快点赚钱,李氏一有时间就赶工,田里和上面荒地的事情就交给了仲礼和玉岚。 插秧已经结束了,剩下就是日常的施肥、除草、管理田里水量了,这段时间以来,家里虽没什么钱,但没有张李氏的克扣,春天里也有不少野菜可以食用,加上捕获的山珍野味,米饭还是吃饱了的,几人都看着身体要结实了很多。 玉莞还央求张义富在村外小河里网了几条小鲤鱼,都放进自家田里养着,这是她前世在湘西苗家寨学到的,稻花鱼,鱼儿吃稻田里的杂草、害虫,粪便又成了稻田的肥料。 至于叔娃,在大家忙的时候,学着用竹条编小背篓,编小篮子。 到了傍晚,大家会坐到一起,点起蜡烛,李氏绣帕子,而玉岚就会教导三人三字经、千字文,然后四人一起用毛笔在桌子上蘸着水写大字。 平静的日子过得总是飞快。 时间一晃就到了五月初,快端午了。李氏终于将两张丝帕绣好,给张翠莲送帕子,是玉莞陪着去的。 到了老张家,只有张义富去了田里,张义诚带着妻儿也在。在玉莞冰冷的注视中,张翠莲神色躲闪的接过丝帕,小声说了句“谢谢。”就躲回西厢房了(自他们搬走,张仁齐就安排张翠莲住西厢房)。 张仁齐的大儿媳妇叫赵晓英,是云溪郡一个老秀才的女儿,比张义诚大了五岁,都二十八了才成亲,成亲后给张义诚生了一个儿子张伯礼,一个闺女张金枝,因为从小娇生惯养,都是住在城里,不愿意到张家村,今日不知为何来了老张家。 李氏本想送了丝帕就走的,却被张李氏叫住: “站到,你这点人情世故都懂不到吗?我看你也只有点绣活拿的出手了,给你大嫂和金枝绣张丝帕,给你大伯和伯礼,做双布鞋。” “这——”李氏不敢答应,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怎么敢答应啊。 “这,那的,喊你绣个花做个鞋子好难吗?东西虽不贵重,你亲手做的还是个心意啊,不要忘了,你们遭强盗时候,我们也出了钱的!” 怕村里说他冷血不仁,张仁齐还是拿了些家里不用的旧物和粮食给小张家,还让张义富跟着村长去修整,这些都没和张李氏商量过,她觉得侵犯了她的权力,非常有怨言,这段时间都在和张仁齐怄气。 “哎呀,娘,不用的,说到这里,我也很羞愧啊,城里消息不便,现在才知弟妹你们遭了罪,本来想上山来看看,哪知道娘又心疼我们小脚走不得山路。今日来得匆忙,也未给弟妹和侄儿侄女们见面礼,是我的不是,这是玉莞吧,长得甚是可爱啊,你来,这对绢花是府城最新的款式,云溪郡也难买到,就给你和玉岚一人一朵作为见面礼吧。” 坐在椅子上的赵氏说起话来细声细语,拿着一对绢花对玉莞说,而旁边的张金枝想要插嘴却被她按住了。 玉莞早就看出金枝的异样,也知道赵氏是惺惺作态,更不想张李氏压榨李氏,她按住怒火,睁大眼装着很天真的对他们说道: “谢谢大伯娘,绢花是大伯娘送我们的,一定是最好的,是我最好的东西了,我娘说,送人就要送最好的,这个绢花我送给堂姐和大伯娘吧,大伯和堂哥没送我们东西,不过没关系,这几个香包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包了满满心意,送给大伯和堂哥吧。” 说完,掏出她用破布做的端午香囊递向张义诚。 装!我看你怎么装!你能装贤惠,我就装天真! 赵氏本就是强装的假笑,差点绷不住了,手里的绢花,送也不是,收也不是,而张义诚更是脸色难看的接过香囊。 “你这几个破香囊还拿来送人?李氏!你咋个教的?” 张李氏声音尖了起来,脸色不愉的望向李氏,她向来在大儿媳妇面前端着地主小姐的架子,玉莞的做法让她下不了台。 “奶奶,你刚说的东西虽轻,亲手做的就是心意啊。而且大伯也没送我东西啊。” 玉莞把天真装到底,仗着自己还是个孩子,装糊涂,特别把“大伯没送我东西”这句话说的很重。 “你——” 张李氏想开口骂,看着大儿媳妇坐在一边又得端着地主小姐的温婉。 “好了,都是一家人,还要啥子见面礼,老三媳妇,我们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张仁齐脸色也很不好,不过大儿媳妇在场,不好发作,他看场面很僵,发话让李氏带着玉莞走,今天张义诚来说有重要的事情,玉莞那天拿刀和发誓的场景还让他心有余悸,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而张李氏见张仁齐都发话了,也挥手让她们走。 李氏牵着玉莞从老张家出来,不由得拍了拍胸口,对着玉莞说: “莞妞儿,多亏了你啊,不然你奶奶哪能轻易放我们走啊。” 玉莞正色望着李氏道:“娘亲,我们以后还是少来吧。” “玉莞,我们不能忘了本啊,家里出事了,你爷爷不是还叫你幺爹提了米来看我们吗?你奶奶说话就是那样的。” 李氏是个记恩情的人,人家对她一分好,她还人家十分。 玉莞能狠心教训外人,却没法教训娘亲,她也不想李氏失去这样的纯善和乐观,改变人的习惯,首先要改变她的想法,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村里这么多天还是没有找到打砸了她家的人,不过她听村里的莽娃说过,那天看见张翠莲上山了,但莽娃他妈说娃娃还小,看人都一样的,当不得真。她本就怀疑张翠莲,但李氏和玉岚都说那天没见张翠莲出去过,又让她有些疑惑了,今日张翠莲的态度又让她有点想不通。 李氏见玉莞在想事情,也不打扰她,只是轻轻牵着玉莞,往山上去,今天能不挨骂就逃离了张李氏“魔爪”,她很高兴,决定回去给孩子们做好吃的。 第十五章 青叶棕与香猴狲 端午节也是东宸国的重要日子,纪念的是谁也说不清了,一直有划龙舟、包粽子等习俗。李氏在上山路上采了些粽叶和蒲葵叶,准备给孩子们包粽子。 回去以后,李氏先把糯米泡起来,就开始处理粽叶,粽叶得一张一张顺着纹路清洗,在清洗过程中要把烂掉的叶子丢掉,再用剪子剪掉叶梗和叶尖,擦干净备用。 西荣府的粽子是青叶粽,只有糯米,没有任何陷料,被称为白味粽子,包好上锅煮一个时辰,就可以食用了,吃的时候可以只蘸糖吃,白糖、红糖都可以,或者配以炒熟的黄豆、花生、芝麻粉末加入白糖调和成的蘸料一起食用。 李氏见米泡的差不多了,就叫来玉岚、玉莞包粽子。只见她先拿出一张擦拭干净没去梗的蒲葵叶,把梗端系在桌腿上,顺着叶子纹路,把这片叶子撕成了十几根当做绑的绳子。然后将粽叶旋转成漏斗状让叶子头和尾重叠。 “最好固定住叶尾,用右手转动叶头,这样枝干比较硬的头就在里面,绑的更结实。” 李氏让玉岚、玉莞跟着她包。 “然后用勺子压一下米,把这里翻过来,捏紧,用这个绑好,这样就包好一个了。” 玉岚本包过粽子,在一旁自己就包起来,而玉莞却第一次包,因为掌握不了要领,生生把一个粽子当成中药包了,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她还得意洋洋。 “大妹儿,你那不叫粽子,叫饭盒子,等会进锅煮会散掉的。”玉岚打趣她。 “我这不是捏不紧吗?”玉莞对着这青色的小三角无力,她可以包成这样,但总是系不紧。 仲礼这时来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取两片粽叶,示意玉莞一步一步跟着他做。 只见他把粽叶卡在左手虎口折成斗状,虎口面向自己,有长尾巴的一边靠外,舀一勺泡好的糯米倒入粽叶卷中压一压,将叶尾盖下来,在合口处用右手将叶尾捏拢,盖顶形成等腰三角形,多余叶尾上卷,撕好的叶丝卡在虎口下部的圆锥,往上绕过盖顶来回两圈,系牢(线圈正好一边两个角对系),将多余的叶尾剪掉,一个包的俊俏的粽子也出现在玉莞那提蒲葵叶上。 玉莞跟着仲礼的慢动作,终于能自己捆好粽子了,高兴的扑到仲礼怀里,对着仲礼脸颊就吧唧了下,在玉莞眼里,仲礼虽是她哥哥,但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她一高兴就把他当萌萌的小正太处理了。 而仲礼被玉莞亲了一下,脸唰一下红了,在老张家时候,张仁齐和张义诚可没少教育他们,什么男女有别啊,七岁不同席之类的。但分家了,玉莞说了家里不用讲究那么多,都是一个桌子吃饭的。 虽然玉莞是亲妹妹,仲礼还是窘迫的退向叔娃,看得玉莞哈哈大笑,追着要去亲他,两人就这样在屋里追逐了半天。 终于疯够了的玉莞蹦跳着出了门:“娘亲,我去采点菖蒲和艾草啊!” 仲礼怕她一人出去不安全,顾不上害羞也追着出去了。 端午挂艾草和菖蒲是习俗,每逢端午都会在家门口挂几株艾草和菖蒲,由于艾草特殊的香味,人们认为它可以用来驱病、防蚊、辟邪,而菖蒲可以提神通窍、杀虫,都是寄托着人们美好的期盼。 端午过后,山中的蛇虫鼠蚁会开始增多,玉莞认为雄黄味道太烈,又贵,还是在屋前屋后种上凤仙花,又能驱蛇又可以涂指甲。 玉莞采了些艾草和菖蒲,又找了点驱蛇虫,醒脑的草药,和仲礼回到小张家时,已经传来了一阵粽叶的清香和糯米的甜香。李氏和玉岚已经把粽子煮好了,这会正用背篼装。 “你们回来了啊,来,我们一起去送粽子。族里和村里那么照顾我们,我们应该有所表示的。明天我们要去云溪郡,今天我们要送完,仲礼,带个火把,我怕等会天黑看不见路。” 李氏说着背起了背篼,留下叔娃看家后,四人下山去了。 四人先去了青云街,送给了族长和村长后,又将青云街和村里相熟人家走了一遍,只剩下老张家了,玉莞阻止了李氏,让仲礼带着两提粽子去,仲礼回来时脸色不愉,不过因为天黑,玉莞也没发现。 回到山上以后,最后一提粽子也煮好了,家里没有芝麻,李氏就炒了黄豆面掺到白糖里给大家蘸着吃。粽子煮好后是青黄色的,不及刚包好那么青嫩,不过打开后,一个白白嫩嫩的糯米坨坨,就裹在青青的粽叶里,散发着粽叶的清香和糯糯的米香,蘸白糖黄豆面咬下去,又糍又糯,糯米黏黏的带着米粒特有的甜香在舌头上旋转,这个时候玉莞想念前世的冰箱了,这么好吃的粽子,不能长期保存,真的是太遗憾了。 吃完粽子后,玉岚去洗碗,李氏拿出针线框、碎布和一大团碎棉花,还有玉莞这几日晒干的草药粉子,教玉莞做起香包: “莞妞儿啊,我还说你前几日在瞎缝啥,结果缝了几个小布包,还送给大伯和伯礼。不过女孩子家家的,那绣工和做工可不能拿去送人啊。” “娘亲,我就是做着玩的,今天一时情急拿出来的啊,我可不想送给他们,人家说送香包是送给喜欢的人,我可一点也不喜欢他们。” 玉莞噘着嘴,她可不愿意送张义诚一家什么东西。前世的玉莞除了研究中医就是读书、研究美食,针线这玩意儿,她顶多也就在手术中用过。这也是一时兴起,想给家里人缝香包,防蚊虫、蛇蚁。 “哎,都是娘不好,娘当时不知道怎么和你奶奶说,以往都是你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氏想到张李氏就犯怵。 “行了,娘亲,你不是要教我做香包吗?” 玉莞见李氏情绪一下低落下来,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来,娘教你做香猴狲儿,夏天容易染病,我们这啊,都要给小孩子在端午这天挂上香猴狲儿,以前你奶奶说你们容易弄丢,也不出去,所以都没怎么给你们做。我平时绣花留了些碎布,就想给你们做做。” 李氏说着拿起了一块碎棉花去沾药粉。 香包是端午长辈给孩子们的一种美好期盼,有做成猴子抱尾的状,也有爱心状的、粽子状还有手巧的做成五毒的样子。 将丁香、薄荷、菖蒲、艾草、雄黄等近十几种草药烘干碾磨成粉末,然后用棉花蘸取粉末,包裹五彩丝布,捏紧、捏圆、造型、缝合。祈祷孩子们在这一年安安稳稳,无病无灾,和南方系五彩丝带是一个意思。 许多人家还会相互交换点药粉末子,这叫百家护幼子。 “因为猴狲是镇山之宝,有避邪、保平安、免病灾的意思,我们做来挂在屋里、带在身上,明天龙舟节,你们也有和别的娃娃一样的东西了。” 以往张李氏不出门,也拘着李氏和孩子们不能出门看划龙舟,玉岚本就有些缝纫基本功,李氏稍稍提醒下,就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了。 反观玉莞还在笨手笨脚的缝合猴子腿,玉莞心里一直在吐槽,为毛啊,让我用银针我都可以戳蚊子腿,这绣花针,我真是太难了。 “莞妞儿,要努力学哦,你不是还得给你喜欢的人缝吗!” 李氏还不忘打趣她。 “啥?!那我端午都累死了!我喜欢的人太多了,有娘亲,有姐,有小哥,还有我亲爱的叔娃儿!小哥你帮我做。” 玉莞撒娇的看着仲礼,心里却暗搓搓的想,这个年代的男子都不做针线活的,自己要拉着仲礼一起尴尬。 结果没想到,仲礼眼里透着宠溺,拍了拍她的头,伸手拿过一块水红色的碎布,取适量棉花,沾了点药粉,拿起针开始缝猴狲身体来,他先缝了一个四方的小袋子,然后翻过来,把棉花灌进去,压得死死的,然后就做成方抱枕的样子,然后用一根布带把“猴子腰”拴紧后,又拿起一块白色的布,包上棉花,系成一个圆球状,在尾部套上棉线,把刚才做的水红色的小包的四个角缝起来,抱住白色圆球,就做好了一个香猴狲。 做完后,仲礼把香猴狲绑在玉莞的腰上,比划着:哥哥每年都给你做,你都要带出去哦。 我哥是天才!玉莞心里美滋滋的,又抱着仲礼亲了口,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毕竟在玉莞心里,她一个二十多岁的老阿姨亲个十一岁的小娃,完全就是来自长辈的关爱啊。 仲礼又被亲到了,脸红红的愣在那里,可爱极了,愣了一会就借口去厨房给他们烧“沐兰汤”溜走了。 平时日为了节省柴火,天气也不冷,大家都是中午就着溪水洗澡,而端午,要用艾草、菖蒲煎水洗澡,南方有的地方也用兰草之类的,叫做“沐兰汤”。泡过“沐兰汤”意味着洗去污秽和病气,一年都有好身体和好运气。 “呵呵,莞妞儿啊,你和仲娃儿都大了,这样亲来亲去可不行啊,我听你大伯娘说过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 李氏被两个孩子逗笑了,玉岚、叔娃也在旁边笑话仲礼。 “才不呢,我哥是我哥,哪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喜欢就表现出来,有什么不好的嘛,他们就总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听到都不舒服。吃他们家大米了吗,费他们家布料了吗,生活已经不易了,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嘛,哪有那么多时间在意他们的想法啊!对吧,小哥!” 玉莞才看不起赵氏、张翠莲来不来学大家闺秀,明明是个丫鬟命,偏偏要学些公主病。 仲礼虽然害羞,但还是点点头,打小他就是孤独的一人,沉默的面对生活。玉莞好起来之后,怕他因为不会说话而自卑,老爱和他亲近,和他互动,还爱和他撒娇,所以在仲礼心里,莞莞是最好的宝贝,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妥协,什么要求都满足。护妹狂魔的小苗苗就此萌发。 用完全部的布头,已经做了好多香猴狲,边角料也做了爱心香包,玉岚还摸索着做了粽子形状的,看着桌子上摆满的香包,玉莞一家都高高兴兴的进入梦乡,期盼着龙舟节。 第十六章 龙舟下水喜洋洋 端午当天,玉莞一家起了大早,先把艾草、菖蒲挂到门口,用艾草煎水在屋里撒了一遍,然后穿上新衣服,在胸口和前衣襟挂上香猴狲和爱心包,玉莞还把最大的一个香猴狲背在了叔娃背上,一个小孩背着一个小猴子,瞧得几人哈哈大笑,在欢乐中,几人带着煮好的粽子和要带进城的东西,欢欢喜喜的下山了。 端午赛龙舟,是东宸国端午节传统的习俗,相传端午这天要祭河神、赛龙舟,要划着船把粽子丢入河中,让河神能够保佑当地的百姓,这一年风调雨顺,平安如意,后来就演变成赛龙舟了,争先恐后的向河神献粽子更加彰显诚意。 由于云溪郡就在月江边,城中又有宁安河经过,历史上还有洪水泛滥的记载,于是历代郡守都很重视端午龙舟节。每年都会在云溪郡举行划龙舟的比赛,十里八乡都会参加,获胜的队伍可以免村里一年的赋税,所以各个村子都很重视。 赛龙舟的胜出,来自于两个方面,一个是舟,一个是人,云溪郡的龙舟的建造一般是由宗族祠堂组织的,动工前木工师傅必须斋戒沐浴、焚香、拜神,一点也不能马虎。而且,在制造龙舟的过程中是不许妇女观看的,这是因为怕龙舟沾了阴气,将来会变成“阴龙船”划到河底下去,有的宗祠发现有妇女看到建造过程,不仅把龙舟弃掉,还把偷看的人装到龙舟上送到月江,任其自身自灭。 龙舟大都狭长、细窄,约有七丈,船头就是龙头,一般以木雕成,刷成红、黑、灰等色,均与龙灯之头相似,姿态不一,加上彩纸或者彩布的装饰;船尾就是龙尾,多用整木雕,要雕出鳞甲。除龙头龙尾外,龙舟上还有锣鼓、旗帜和船体绘画等装饰。木材的选制、彩色雕工和装饰、造船的技术无一不透露出一个宗族的财力强盛与否。所以哪怕再穷的村子或宗族,都会把龙舟打造的很华丽。 而人的方面更是体现一个宗族的兴旺与否,赛龙舟每队登舟比赛为二十三人,包括:舵手、锣手、鼓手各一人,划手二十人。除了鼓手是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锣手是男扮女装的小男孩外,其他众人均为身体健康,熟悉水性的青壮男子。直接可以体现这个宗族是不是后继有人,强壮有力。 赛龙舟后,第一名的龙舟会装饰的更加华美,沿着云溪郡最外围的宁安河上游向月江划下,起始点云溪郡有头有脸的人家会送米酒给划船的人,并由老人为龙点眼,然后才下水游去。傍晚,郡里还要烧一大锅“龙舟饭”,不管什么人都可以食用,以广结“龙缘”,遍得“龙福”。 “五月五,是端午;吃粽子,戴香包,赶稍午;门插艾,香满堂,龙舟下水喜洋洋。” 玉莞他们走到村里时候,已经有很多小孩唱着童谣,欢乐的跑向村口大门的坝子。赛龙舟这天,村里会统一组织牛车把村民分批送到云溪郡,在一个地方集合观看龙舟比赛,当然上年取得的名次越好,越能划分到靠近终点的宽敞区域观看。 玉莞他们来的早,坝子里已经有好几辆牛车等着了,龙舟正在往牛车上放,而划手是要跟着龙舟走的。张家村的龙舟是族长主持打造的,用的是最便宜的杉木,船身已经有点旧了,漆也有点剥落,在十里八乡,张家村的人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基本没啥闲钱,以往龙舟比赛的名次也掉在后面,不过只要参与就可以免村里一个月的赋税,还是很吸引人的。这次的龙舟手里也有张义富、秏鸡猫儿,正在和他们打招呼。 进到云溪郡,离赛龙舟的时间还有点早,李氏先去绣坊把丝帕卖了,得了一两银子。拿着绣品,月华直夸李氏绣工好,帕子做的精致,当即想让李氏来绣坊绣丝帕,但由于路途遥远,玉莞还是建议李氏自己绣来卖,于是几人又去了染坊花了八钱,选了可做三张帕子的底巾和线头。 自家里遭了强盗,玉莞很重视小张家的安全情况,不仅在屋子周围挖了一些陷阱,还一直心念念的想着去买一只狼狗来看家。村里喂得多数是土狗,她还是想要凶猛一点的来喂着。 在玉莞的撒娇下,众人来到集市,看有没有人出售小狗仔。一般到集市出售动物的,大都是比较罕见的宠物,或者有特别能力的动物,不一定每次都能遇到。 不过玉莞他们运气很好,有个满脸胡渣的穿着短打的大汉正在卖小狗仔:“来看看啊,来看看啊,什么狗都有啊,能打架!还能看家护院啊。” 玉莞走了过去,看看摊子上的狗,大多是中华田园犬,而吸引她注意的反而是摊子边上的一只毛秃的这一坨,那一坨,还带着伤的小狗崽子,小狗旁边还有只灰黄色毛的小猫依偎在旁边,小狗在舔着小猫,小猫正哑声干叫,感觉很虚弱。 “老板,这两个卖不卖?”玉莞最见不了这种可怜的小动物。 “哦,那两个是我今天下山顺手捡的,想带回家喂来看看,不知道喂得活不。小姑娘,你还是买这些吧,都是能吃能长得,你看多有力气的。”老板还是向他们推荐健康的狗狗。 “不,就这两个吧,我能养活,你说多少钱吧。”玉莞还是坚持道。 “若你能养活,那就送你吧,我当结个善缘,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活,但这都是生命,希望你好好对它们。”老板也是好心人,直接送给了玉莞。 “人说,猫来带灾,不能直接送,我这有十文钱,当我买了它们吧。” 玉莞说着向李氏要了十枚铜钱,递给了老板,还没等老板说什么。就让仲礼把小猫小狗的身体分别用荷叶包着放在背篼里,拉着李氏几人去看赛龙舟。 在路上,玉莞拍掉已经伸过手来准备摸的叔娃: “弟娃儿,别摸,它们现在还小,你摸会伤到它们的,等长大点了你再摸。” 她看得出狗狗身上有猫藓,会传染人,必须隔离治疗,小猫有什么病,还得进一步看,不过看样子,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她又看向李氏: “娘亲,那人看起来不像本地人,所以……” “没事的,娘亲也看得出,你是个有主意的。” 李氏慈爱的摸了摸玉莞的头。 “大妹儿,这小猫小狗能养活吗?看起来快撑不住的感觉。” 玉岚担心的说,她也觉得猫狗可怜,但是却不愿意它们在家里死去。 仲礼倒是没有表示出什么,他现在是玉莞的头一号支持者,盲目的那种。 “没事,姐,回去我好好照顾就行了,没有生命危险的。”玉莞安慰众人。 李氏想到丝帕卖了点钱,想改善下孩子们的生活,一家人又在集市逛了起来,肉铺老板说买五斤五花肉可以送一副猪下水,李氏咬牙还是买了一斤五花肉四斤板油。 考虑到上次村里送的粮食也差不多了,玉莞说想吃醪糟,叔娃说想吃豆花,几人又买米面、黄豆,加上一个小石磨子和几个陶罐子,省得次次下山去磨粉子。 最后买了点花椒,绿豆,白糖,冰糖,生姜,想到家里的工具上次也坏了,不过农具很贵,只能紧着买了最需要的锄头,最后手里就剩五文钱的样子了。 一家人来到赛龙舟的河边时候,分给张家村的区域已经有不少人了,相熟的人家相互打着招呼,沿着观赛区域还有小贩在卖瓜子花生。 龙舟赛道的终点在云溪郡的那座桥,谁先冲过桥,谁就是赢家,所以河神祭台就在桥上,郡守和郡里的大户人家就在桥上观赛。张家村由于位置偏后,只能远远的看着桥头,河神祭是看不清了,只看见桥上人影绰绰,倒是将起点看的清清楚楚。起点上八条龙舟并排着,就等第一轮开赛。由于参赛的队伍众多,要划两轮,以夺标前后来决定胜负,也就是有两个胜者。 一声令下,赛龙舟开始了,随着鞭炮声锣鼓声的响起,各队龙舟队奋力划桨,只见百舸争流,浪花四溅,水花飞舞,老人有节奏的敲着鼓,舟尾的小孩也努力敲着锣,划手赤裸上身,带着和队旗一色头巾,喊着统一的号子,在宁安河你追我赶,真真是“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鼓声渐急标将近,两龙望标目如瞬。” 最终评比下来,少河村再次蝉联第一,黑马李家村夺得另一轮的第一,张家村还是排在十一。玉莞他们看着小猫和小狗被刚才震耳欲聋的声音吓的瑟瑟发抖,又听秏鸡猫儿说他们要回去了,就跟着搭车回了村。 第十七章 进山采药,银耳 第二天很早时候,玉莞嘱咐玉岚和李氏: “娘亲,姐,我这进山可能当天回不来,你们每日都要给小狗和小猫用‘沐兰汤’洗澡,然后搁太阳底下晒干毛发,喂些米汤,切不可抚摸,就算摸过的手也要用酒或者盐搓洗,这小狗的病会传染的。” 李氏知道不能阻止玉莞进山,还是准备了干粮和厚衣服,让仲礼陪伴她进了山去采药。 治疗猫藓主要用白鲜皮、苦参、蛇床子、桑白皮、百部、甘草等熬药汤泡洗,洗完后要充分照射阳光。主药其一的白鲜皮在山中可挖,《药性论》:“白鲜皮,又名白藓皮,治一切热毒风,恶风,风疮、疥癣赤烂,眉发脱脆。”;而百部,又叫婆妇草,药虱药。端午过后,很多草药都生长到适合入药的时节,白鲜皮,百部都还好找,其他几味玉莞也央了李氏花了一钱也在药铺抓了几味。 玉莞还要找的是一种“鸡血笙”,这是她曾在古书上看到的偏方,加入治疗这类真菌感染的病症有奇效,基本五天可愈,只是生长的环境在雪线下,又湿热的竹林边的温泉,对空气湿度、洁净度要求奇高,在现代已经找不到了。 玉莞曾听青云街的老人说,在他们石屋对面的山往雪山上走,有一方泉水,旁边有一片竹林,她打算去那找找。猫藓这个病,是要传染人的,这个时代没有有效的杀菌手段,还是要速战速决,况且她还准备采来治疗仲礼和叔娃。 虽然已过端午,但入夏时间还短,山中这条小溪并不湍急。水最深的地方只能达到仲礼的大腿,在没涨水之前,有大石头可踩。 由于水里的石头又滑又间隔较远,仲礼还是蹲下身子,先把玉莞背着趟过去,再把背篼背了过去。 溪水这头的这座山叫半边山,到雪山部分也是张家村的管辖范围,雪山上基本都没人去的,是国家的。这边山下半部分比较平坦,已经被村民们开垦了梯田、竹林,离他们石屋一半路程后面都背靠大山,再往上走便是树林、石林、竹林,最后就是悬崖和雪山了。不过村民们平时只到他们石屋的位置就不再往上了,说是有野兽出没。 草鞋走在湿润的山里,陷入泥里就很麻烦,而且很容易割到,玉莞改良了下,做成木屐状,包裹上荷叶。这往上的一路,路越来越难走,基本已经看不到明显的路的痕迹,只能由仲礼在前面用砍刀开路,就是如此,仲礼身上也被树枝和草叶划出不少路子,不过玉莞被他护着,基本没有什么伤痕。 由于人烟稀少,一路上,玉莞已经挖到不少药草,和仲礼边聊天边爬山,不过都是她自言自语,仲礼微笑听着。 “哥,我给你讲个河神的故事吧。” “从前有个人,掉了把斧头在河里,河神就出来了,‘年轻人,你掉的是这把金斧子呢?还是这把银斧子呢?还是这把烂斧子呢?’……” “你说为什么祭河神的时候,河神没有出来问金粽子、银粽子和米粽子呢? 猜不出来吧,因为粽子太多了,河神还没捡完,大家都走了!哈哈哈,有点冷是吧……哥你傻笑咋子,太没有成就感了,这种要愣一下再笑啦!” 两人笑闹着一路往上,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大半天了,两人找了个竹林边的干地休息,准备吃过晌午入竹林,这片竹林很大,需要足够的体力才能走完。 这片竹林,有种甜竹笋。这种笋子尖尖是嫩的,中间杆杆是清香微苦的,底部兜兜是甜的,可以生吃,入口一抿,还是抿甜的。尖尖可以凉拌,杆杆可以做炒菜,兜兜切成颗粒状可以做圆子汤,安逸的板。 这种笋子采摘也方便,一撬就起来了,一天可以挖一两百斤。这些都是家里添菜的食材,也可以卖,两人自然不会放过,边走边采摘。 走到一半时候,玉莞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嚷着让仲礼背着走,仲礼也没有犹豫,背起妹妹拿起背篓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竹林深处,采摘竹笋同时,一边还用眼观察是否有玉莞描述的药草。 而玉莞在仲礼背上,早已经睡着,口水还打湿了仲礼的衣服,仲礼感觉到时,不由的回头对着玉莞宠溺的笑了笑。哪知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带着玉莞跌下崖去。 等仲礼醒来时候,发现他们竟在一个瀑布边上,原来他们是从一个大约三丈高的瀑布上滑下,这瀑布下面前有一个一个小潭,正汩汩冒着热气。 仲礼忙起身,往玉莞的方向赶紧摸过去,还好玉莞在竹篓里,没有受伤,他把玉莞抱了出来靠在旁边大石头上,才安心下来检查自己的伤势,幸好只是皮外伤,看着自己擦伤的脚踝,仲礼走到谭边用水擦拭,水温嘟嘟的。 处理好自己,仲礼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潭水清澈可见其底,底部卵石反射水光色涟,不时会有泡泡浮出,其状冉冉,似釜水加薪,浅鱼濡沫;而岸边有竹林,还有一片树林,树木上张着些白色的花朵,另一边是片桃树,正结着粉嫩的桃儿,像仙境一般。 仲礼把玉莞叫醒,这丫头,心可真大,还睡着呢。 玉莞睡眼惺忪的看着这人间仙境,一下睁大眼睛蹦了起来,高呼了声:“好仙啊——啊——温泉啊——” 玉莞兴奋的奔到潭边,然后脱下衣服扔给仲礼,只着一件肚兜和底裤后就跳入温泉中,泡了起来。 仲礼条件反射的接住衣服,突然想到什么了,脸红的比那桃儿还鲜艳,忙转过身去。 “哥,这不烫耶,暖暖的,好舒服,你也来啊,哇塞,这么久了,除了端午洗‘沐兰汤’,我还没洗过热水澡呢!”玉莞在水里欢腾着,朝仲礼招招手。 仲礼背着她摇了摇手。玉莞突然想到了仲礼在害羞,把自己沉入水底,只露出一个头,叫到: “你见不到我了,转过来吧。” 仲礼这才转过头来,用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到玉莞真只露了一个头才放下手来看着她。 “我泡这个坑,你泡那个坑,中间隔了一个坑,不就看不到了吗,你也洗洗嘛,真的好舒服了啊。”这些潭很浅,就三尺的样子。 仲礼在玉莞多次劝说下,最终还是玉莞使出撒娇恐吓手段才背过身来,把玉莞的衣服放在在她的温泉前,自己脱了上衣、裤子和鞋,也穿个肚兜、底裤泡在离玉莞两个坑的潭里。 “很舒服吧,哈哈哈!” 玉莞突然站起来,朝仲礼泼水过去,仲礼忙把自己沉到水里,看着他的囧样,玉莞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如此几次,把仲礼一个羞的背对着她蹲在坑里。 “算咯,不逗你了,趁着天还亮堂,你先泡着,我去周围看看。” 玉莞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先去了那片树林。仲礼转过身见玉莞上了岸,忙穿好衣服背上背篓也跟了去。 “居然是银耳,银耳啊,天啊,发财了。” 玉莞看清了树上的白花,欢呼起来。只见周围的树上结着或纯白或乳白色,菊花状,柔软洁白,半透明的“花”,一棵树大概有五六朵,而周围的大概有十来棵这样的树。 玉莞忙动手采摘了起来,要知道,这野生银耳可是天然的滋补品,和燕窝的效用差不多啊,品相好的更是宫中贡品,可以卖不少钱的。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这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比那干竹荪值钱多了。 “哥,采的时候,留点桩子,它还能长。” 玉莞指导着仲礼小心的割着,他们找大的已经成熟品相好的采,小的基本上都留着等继续长。 两人采了半天,采到天快黑时,才差不多采了十几朵,仲礼在临谭边的大石头上点起一堆篝火,让玉莞过来取暖。 两人草草吃了点东西后,玉莞让仲礼帮忙在石头另也升起篝火,用草木灰扑灭明火后,削了三根竹签,然后将鲜银耳穿上,再将竹签放在火上烘烤,一面烘干后再翻一面烘,待两面和中间都烘干时,稍等回润,再取下签来: “这银耳,得当天采当天晒干,现在没太阳了,只能先烘干了。” 两人一起烘烤,等到月亮都上中天了,才堪堪烘完,玉莞伸了个懒腰,就瘫到仲礼身上,打了个呵欠睡着了,而仲礼摸了摸睡着的玉莞的头,微笑着摇了摇头,脱下外衣给玉莞搭在身上,又抱紧了妹妹,警惕的注视着周围,他也很困,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但是这陌生的地方,又在山里,还是小心为妙。 第十八章 回程,拍醪糟 等玉莞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仲礼还是保持抱着她的姿势,在低着头打盹。篝火已经快熄灭了,正散发着烟子。 玉莞一动仲礼马上就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抱紧妹妹。 “哥,别紧张,没事没事,天亮了,你再睡会吧,我去周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采的。”玉莞拍了拍仲礼的手。 仲礼摇头,这才放开玉莞,捏了捏酸麻的手臂,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玉莞此时正走向桃林,这个地方应该没什么人来,桃子都成熟了,也没人摘,要知道她们山下早桃早被村民们摘的差不多了。玉莞摘了两个桃儿擦了擦,递了一个仲礼,自己也咬了口: “嗯,好甜,哥,我们摘几个带回去给娘亲他们吃。” 说着蹭蹭爬上低矮的树枝,就近摘起来,仲礼怕她摔着,一直在树下小心看着,捡着她扔下来的桃儿,两人不一会就摘了一个小背篓的桃子,玉莞从树上下来时候还用衣襟兜了不少桃胶,用布袋子装好,放在小背篓里面,把背篓塞得满满的。 “看你眼神就不知道,这是桃胶,很补的,美容养颜。” 玉莞笑着对仲礼说。 玉莞又在旁边的树林里,找到不少黑木耳,还找到几根像“鸡血笙”的植物,还有一朵灵芝,一些有点年份的草药,由于两人只带了一天的干粮,又一个晚上没有回去,怕家里担心,两人把银耳小心收起来后,开始找路下山。 仲礼抓着旁边藤蔓踩着山石爬上去后,再用藤蔓把背篓和玉莞拉了上去,好在昨日并没有下雨,山路也不是很滑,跑惯了山路的两人加快了脚步快速下了山。 来到小溪时候,李氏正站在对面溪边望眼欲穿的看着对岸,看见两兄妹完好的出现,双手合十,念着菩萨保佑,忙淌过去把大竹篓接过来背着,牵着仲礼,抱着玉莞过了河。 到家后,玉岚忙打来了一盆水给兄妹俩擦脸,李氏给仲礼擦拭时候才发现,仲礼的手臂和脚踝都有些擦伤,担心不已,忙询问两人进山情况。 “啊,哥,你肯定是滑下去刮到了。我们从那滑下去后……” 玉莞一边找了些草药嚼碎就给仲礼敷上,一边还给李氏他们讲述发现那片林子的情况。听到他们从坡上滑下去,众人听得心都抓紧了。不过仲礼要平静的多,敷上药草就拉下裤脚遮住脚踝。 “对了,姐,那背篓里还有桃儿,你们洗几个吃啊。” 玉莞给仲礼敷完药,让玉岚把桃子拿出来放好,就开始和李氏一起把银耳拿出来晾晒,虽然烘了下,还达不到保存的干度,现在太阳大,正适合。自然晒干的品相要比烘干的好。 “娘亲,要小心些,尽量不要把耳瓣弄碎,朵花朝天,蒂头向下,一朵一朵地排放于藤席上,不可重叠。白天上午开始晒,晚上连同藤席一起收回,散热晾风。不要叠起了,不然要变形、发霉。就卖不到钱了。昨天晚上我们已经烘过一次了,这样的太阳,今天晒了就全干了,就能拿去卖钱了。” 玉莞在和李氏说晾晒的注意事项。听到能卖钱后,李氏都晒得小心翼翼的,想把银耳和桃子给老张家送点,桃胶黑黄黑黄的,她不认识,倒没提到。那天玉莞他们进山后,她就把肉给老张家送了些,毫无意外的遭到一顿嘲讽和谑骂,但因为自己的身世,她始终对老张家心存感激,有什么好东西,还是先想到老张家。 “娘亲,我只是看这个东西好看,就想像竹笋干那样晒干来卖,那些小姐太太们应该会喜欢,但是不知道能卖多少,你送去,等会小嬢又踩的稀巴烂不就浪费东西了吗?这个可没有竹笋干结实啊!我们卖到钱再给他们买点啥送去就行了嘛。” 玉莞不想送银耳去老张家,李氏几人不认识,不代表张李氏不认识,她可记得曾经看见张李氏带着张翠莲偷着吃呢。张仁齐老说她在山里挖宝,这真挖到了,还不天天叫她带路去挖,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不知道会出多少岔子,而且他们家这情况根本就守不住财啊。 仲礼看出玉莞的想法,也比划着和李氏解释,仲礼都开口了,本着“夫死从子”的观念,哪怕大儿子才十二岁,李氏还是把仲礼当作当家人的,才放弃了送给老张家的想法。 晾晒完银耳后,玉岚已经把桃子放好了,玉莞把大半背篓的桃胶也拿出来铺开晒干,抓了两把放到碗里清水浸泡着,就去看小狗和小猫了。 这两天都是叔娃在照顾这两个小家伙,蒸饭时候先让李氏滤米汤,然后他再小勺小勺喂,尽量不触摸它们,洗澡晒太阳时候也是叔娃跟着的,平时哥哥姐姐都忙,没空陪着他,小猫小狗反而成了陪着他的小伙伴了。 玉莞按着方子把药汤熬好,掺了点冷水就给两个小家伙洗起澡来:“你们两个叫什么好呢?” “姐姐,叫小黄、小灰吧?” 叔娃正在旁边盯着她给两个家伙洗澡,如果不是玉莞阻拦,他都要上手自己洗了。 “好土啊,一来我们家就找到银耳,就带钱来,叫来福、旺财?还是招财、进宝呢?” 玉莞对叔娃的起名能力感到淡淡的忧伤。 后来还是在大家投票表决下,同意了小猫叫招财,小狗叫进宝。 进宝由于身上有猫藓,药汁淋在身上就有些麻痒,不舒服的扭动着身体,玉莞只能让叔娃按着它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在每个患处涂抹着,费了半天力气才把所有地方都处理好。 而招财要温顺的多,许是这两天吃得饱,眼睛已经张开了,像个小核桃一样,闪亮闪亮的,给它洗澡就像享受一样,让玉莞轻轻摸着尚还稀疏的绒毛,眼睛一眯一眯的,那舒服的小模样,玉莞简直看得恨不得多“蹂躏”几下。 玉莞给招财、进宝洗完后,自己和叔娃用艾叶洗过手,才让叔娃带着招财、进宝在坝子里晒太阳,吃了个粽子,进山的疲倦就上来了,倒在床上,合衣就睡着了。 仲礼进屋就看见玉莞鞋也没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他把玉莞鞋袜除去,帮她调整了睡姿,盖好铺盖,自己才靠在小床上打盹休息。 玉莞是在一阵米香中醒来的,看赛龙舟时候,玉莞就对沿街的米酒馋的慌,还去人家门前讨了两杯喝。李氏就想着回来自己“拍”醪糟。 李氏在玉莞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经泡好糯米了,这会已经捞起来淘干净,晾了一炷香后放在蒸笼里蒸熟;接着把已经不烫手糯米饭倒入适中的缸里,加入调好的曲子,然后用木棒搅匀。再找一个已经清洗干净擦干的陶罐子把它装起来,压紧,中间挖个深洞(出酒了那里才能看到)封起来;最后米缸四周用裹上一层厚稻草,上面铺上草帘子和旧被子,让米饭在里边发酵,用手摸感觉暖暖的就行,看到中间那个洞出酒了就可以把围的东西拿掉了。 一般做酒最好在冬天做,立春之前做好的可以放一年,像老张家,李氏去年冬天就做好一坛,毕竟一般农家就是用米酒待客。但现在天热了,即便做好了,也只能保存很短的时间,所以没有做太多。她想着给玉莞解解馋就好,结果哪想到弄了两个“醉猫儿”出来,玉莞和叔娃在尝了第一口米酒后,一有机会这两人就“狼狈为奸”的去啜一口,李氏最后不得不多次加清水,都醪糟都被这两姐弟榨的都能做糯米饭了。 玉莞的酒量不如叔娃,多喝几杯就脸上泛红,喝醉之后,就喜欢拉着人闲扯,玉岚和李氏早早就躲开去,只有仲礼这个“妹控”,被玉莞拉着说半天话,这时候仲礼都只能无奈的看着她发酒疯。 直到有天玉莞喝太多了,想起当时和闺蜜喝酒时候唱的喝酒版的《野狼disco》: “威士忌,白兰地,啤酒,茅台,五粮液, 不管红的、白的、黄的 都龟儿整得下去, 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酒精容器! 只想把你们喝的来睡起整整齐齐, 来,左边挨到划拳乱劈柴, 我在右边夹一个旁海(螃蟹), 吃完右边夹得这一个旁海, 左边再来圈乱劈柴, 把你胸口上的扣子给你改(解开)两颗, 倒个闷杯继续喝, 两个眼珠瞪得像个卡二筒, 说今晚上不得怂。” “旁海”、“乱劈柴”这些仲礼还能听懂,“啤酒”、“茅台”、“五粮液”等等字眼听到仲礼耳里,整个人都蒙了,还没细细体会,就见到玉莞舞完,抱着他哭起来: “黎书,你在哪里啊?我又喝醉了啊,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啊,我好想你啊……” 仲礼茫然的看着把鼻涕眼泪擦在自己身上的玉莞,李叔又是谁?玉莞又怎么认识的?太多的问题出现在他的脑海,仲礼得不到答案,不过却下定了决心,把这些秘密埋藏在了心里。 从那以后,仲礼就死盯着玉莞喝酒,决不让她有喝醉的机会。 第十九章 点豆花、爆黄鳝 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醉猫儿”玉莞,还在桌子前海吃胡吃,在山里浪了一天,热乎乎的白米饭,配着香香的酱肉丝儿是最巴适的。看着仲礼还没起来,就舀了一碗米饭,夹了几筷子酱肉丝,跑到仲礼床前,把香味扇到仲礼鼻子边。 仲礼实在是太累了,守着玉莞睡去才放心睡过去,这会被香味勾起来,睁眼就看见自己的小妹妹正端着碗瞪着眼睛看着他。仲礼不由的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玉莞最近长肉了,两颗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还有扇子一样的睫毛,脸也白白嫩嫩的,像极了那成熟的桃子,让人看了想咬一口。 “不要摸人家头哪!” 玉莞躲过仲礼的手,把碗放到他手里,看着仲礼吃完饭,才端着碗出去。 玉莞在院里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天色,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虫鸣,一股山风吹来,她拢了拢衣服,却并不是太冷,夏天快到了呢,突然间,玉莞想到儿时在乡间夜里去电黄鳝、抓茄猫儿(青蛙),立即奔到仲礼面前: “哥,我们去抓夜黄鳝吧。” “好咧,抓黄鳝,抓黄鳝!我还要逮茄猫儿,螺蛳猫儿!” 仲礼还没答应,叔娃倒是先答应了起来。黄鳝、茄猫儿(青蛙)、螺蛳猫儿去年仲礼带叔娃去抓过,就是差不多这个时令,叔娃在老张家没有什么可以玩的,由于腿脚不方便也和村里小孩玩不到一起,抓这些东西让他记忆尤深。 而张李氏根本不会分什么肉给他们吃,这些野生的小动物,弄点盐在田边就能烤或者煮,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美味。 仲礼突然想到什么,去年这时,为了防止玉莞跑去作死,也是带着她的,他看了几眼玉莞,还是用眼神问了李氏、玉岚。 “我在家还要绣帕子,顺便给你们看着招财进宝,你们去抓吧,碗我等会收拾。” 李氏开口说道,孩子们有活力,看着她都觉得自己年轻许多。 去年回来,叔娃就和玉岚说过这事,她也向往不已,于是几个孩子拿了火把和黄鳝笼子,趁天还没黑下山去了。 他们拿的黄鳝笼子是叔娃闲时编的,大概有幼儿手臂那么长,用竹篾编的,长条状,底部封死,顶上有木头塞子和倒须,结实耐用,一般七八个笼子用竹竿拴在一起,小张家做了一根这样的竹竿。 一般的笼子装不了多少黄鳝,黄鳝春天喜欢在越冬的地带活跃,所以要放在水草萌发的地方,这会都初夏了,水面上很多浮游生物,所以放到水草多的地方就好,把周围杂物刨开,竹签上挂蚯蚓放进鳝笼,把尾部埋进泥里,但不能堵住,也不能把笼头完全埋进水中,避免把黄鳝淹死,再在笼子上盖些土不让它浮起来,避免蛇跑进去。然后就可以等着第二天早上来看成果了。 只要不损伤田里的稻苗,大多数村民们是不会介意孩子去自家田里抓黄鳝的,有的人还自己抓来,让婆娘炸了下酒,或者拿去卖。小张家自己有一亩田,已经够他们抓几天了,玉莞他们放好笼子,做了几个抓青蛙的陷阱,摸了点螺蛳猫儿就回家了。 第二日一早,李氏把昨晚泡的豆子磨成豆浆,用纱布袋子滤了下,又炸了几个油糍粑给大家做早饭。有丝帕的活来钱,又不用交给张李氏,她是舍得给孩子们花钱的。 李氏把滤好的豆浆倒进锅里,用准备好的胆水开始点豆花。她让玉岚看好小火,把胆水的慢慢滴入豆浆,这过程就叫“点豆花”,一边用勺从倒入处向外轻轻的搅,让胆水均匀与豆浆融合,也可以让生成的小豆花沉下去。滴一会儿,再停一会儿,再滴搅,直到细小豆花生成,静置一会,就用筲箕,轻轻在上层把豆花向下压,使豆花结合紧密一些,这个压的力度决定了豆花的老与嫩。压得越紧,豆花就越老,孩子们喜欢吃嫩豆花,所以她没压多久,就端到小灶去温着,等晌午再吃。 玉莞他们吃过早饭后,给招财、进宝例行洗澡晒上太阳了后,就拿着几个水桶就去田里了,一是给田里浇点水,另一个就是去看昨晚的成果,连叔娃都央着玉岚抱着去。仲礼先去挑水灌田了,因为玉莞怕蛇,一直等着他开笼子。打开笼子,没有蛇,每个笼子都是满满的,大概逮了二十几条黄鳝,滑溜溜的在桶里穿来穿去,还有些泥鳅和小鱼,而青蛙陷阱好像并没有什么收获。 玉莞让玉岚先提着黄鳝回去收拾,自己抱着叔娃在田里摸螺蛳和钓青蛙。仲礼看她本就在田里走的歪歪扭扭的,就让她在田坎边站着钓青蛙,自己下田摸螺蛳。 正好张义富做完田里的活走了过来: “莞妞儿,幺爹摸了点螺蛳猫儿和茄猫儿给你们。” 只见他提着一个水桶,里面装了大半桶螺蛳,小半桶青蛙。 玉莞见了也不钓青蛙了,和叔娃亲亲热热叫着幺爹,让仲礼也上岸,叫张义富一起回去吃饭。 “今天也不好意思的很,及你们家蹭个饭。” 张义富推辞不过,本就想去看看几人有没有帮忙的,爽朗的帮他们提着水桶上山去了。 玉莞蹦跳着走在前面,边摘着路边的野菜,有小根蒜、水芹菜等等,还发现了点木姜菜,赶紧掐了点嫩叶。木姜菜边缘具锯齿,叶面绿色或带紫红色,叶面上有微微的绒毛,洗净切碎末是配豆花必备的蘸料,其独特的香味和淡淡的辣味与豆花的嫩完美结合,很是好吃。仲礼挑着两个桶,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玉莞,而张义富抱着叔娃,拎着一桶螺蛳青蛙,几人走在山路上,一路笑语晏晏。 李氏见张义富来了,也招呼着玉岚拿些婆婆丁干泡水给张义富喝。张义富就坐在院子里的桌边,银耳他也不常见,以为是玉岚玉莞晒的干花,招财、进宝那个篮子倒是吸引了他。 “这小狗和猫儿还精神呢。” 张义富摸着招财,刚准备摸进宝的时候,就被玉莞阻止,告知有皮肤传染病。 经过两天的泡澡,招财和进宝明显要好的多了,招财当时就是饿的,所以才叫的那么痛苦,这两天吃的饱饱的也不叫了,一直往进宝篮子上蹭。玉莞仔细检查过它没被传染猫藓,就让它在院里自由活动,哪知道它就不愿意离开进宝,哪怕进不了篮子也老往里蹭。而进宝,也许通了灵性,为了不让它舔毛被玉莞用几层草纸糊了个头套,它也不乱动,乖乖的闭着眼趴着晒太阳,有时还发出小奶狗的呜咽声安慰招财。 玉莞检查了下进宝的伤势和猫藓情况,大概估计还有两天就好了,让叔娃看着招财、进宝,就洗了手就去厨房帮忙了。 君子远庖厨,但乡下没有这么多的规矩,只是男人们都忙地里的事情,多数都是女人们做饭做家务,也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只有最为讲究脸面的张仁齐是不会进厨房、做家务的,连扫帚倒了也不会拾起,张李氏也不会插言家中大事,哪怕田里收成再忙,也不会下地帮忙。而张义富也被灌输这样的思想,今日张仁齐两口子带着张翠莲去城里走人户去了,他想到也许久没有看望玉莞他们,正准备去看他们,没想到还能蹭个饭。 厨房里,李氏想到张义富来了,想多做两个菜,五花肉被做成腊肉了,现在还没好,就和玉岚商量了,炒了个芥菜鸡蛋,再爆炒个蒜苗鳝段,炸了盘泥鳅,就着豆花一起端到院坝里的桌子,又拿了点上次赛龙舟时买的高粱酒,这已经是很丰盛的农家饭了。玉莞用花椒、酱油、盐、木姜菜末调了豆花蘸料也端了出来,边调边腹诽,要有点辣椒就更好了,可是小灯笼你们在哪啊。 一家人吃了嫩嫩的豆花,滑嫩的鳝段,脆脆的泥鳅,还有香香的鸡蛋,吃的很是尽兴,张义富还让仲礼喝几口高粱酒,辣的他直扇舌头,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酒足饭饱后,张义富帮着小张家修了下农具,婉拒了晚饭,有点落寞的下山了。 第二十章 闲龙门阵和油菜花 张义富走后,叔娃把招财抱着,摇着进宝的篮子,哄小狗小猫睡觉,玉岚凭着记忆写字教仲礼,而玉莞则在李氏拘着下,开始了她的刺绣之旅。 “莞妞儿,以前家里没条件买东西给你们练绣工,现在岚妞儿都自己绣帕子、肚兜了,你也得学会自己做。” 李氏正拿着丝帕绣着,还不忘指点在旁边不知道绣了个什么的玉莞。 “娘亲,这太难了,我老扎到手。” 玉莞举起小手,上面有不少针眼,心中一阵哀嚎,前世扎人太多,现在自己遭报应了吗。 “都是这样过来的,你熟练了就好。” 李氏并不同情她,倒是仲礼频频扭头看她,搞得字都没写好,被玉岚训斥了几次。 “娘亲,为什么幺爹还没成亲,就要先给小嬢相看啊?” 玉莞边绣着块帕子,边问道。刚才张义富吃饭间谈到,今日张仁齐夫妻俩去走人户,是带张翠莲去相看对象的。 “唉,你奶奶心疼你小嬢吧。” 李氏叹了口气,不愿意在孩子们面前说老人的不是。 玉莞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早就套了张徐婶的话了,这村就这么大,就连他们这在深山老林的都有人关注的,还别说老张家了。老张家为了供张义诚考了秀才,基本没有什么积蓄,都是把张翠兰送城里一个商户做小妾才有钱给张义诚娶媳妇。而张义诚当时考的名次虽好,有朝廷的米粮、银两补助,但是却不足以养家和继续读书。张仁齐想他继续考举人,家里过的紧巴巴也要供着他,不想他分心,没工作也供了他们一家四口一年四季的粮油米面,每年老张家留下仅够生活的钱粮,其他都给了张义诚。而这还不算时节送礼,张义诚还找不少理由向张李氏要钱。 而张李氏有点嫁妆也全留给张翠莲了,张仁齐把张义诚看作老张家的希望,张李氏老来得闺女捧手心当宝,中间的张翠兰、张义信和张义富三姐弟反而成最为忽略的,是家里用来赚钱的工具。当时张徐婶还不小心说漏嘴,本来李氏是给张义诚当媳妇的,不知道怎么的和张义信成亲了。她很快找别的话题掩饰过去,但玉莞却留了个心眼。 “那幺爹有对象了吗?”玉莞不关心张翠莲找个什么样的,幺爹张义富对他们这么好,还是关心的。 “唉,你幺爹有一个相好,都两年了,叫连鱼儿,是宜安村的,人长得还是挺标致的,是你表嬢介绍的,春节时候还给你爷爷他们送些水货,做衣服、鞋面的。可惜家里没钱,你奶奶又听你小嬢的,嫌人家姑娘儿抛头露面,脾气泼辣,不服管,就不同意了。两人就这么拖着,也有些闲龙门阵传出来,说是人家姑娘等不起了,要从新相看人家。” 李氏又叹了口气,老张家的事,她从来都插不上口的。 玉莞也叹了口气,心里默默打气,一定要努力赚钱啊,不让家人为了钱而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入夏了总有下不完的雨水,仲礼每天都要去田里放放水,以免田里水太多,稻子长得不好,而玉莞这几天看着银耳晒得差不多了也收到干燥地方放着,这日早晨看进宝已经完全好了,便给它摘了头套,放它和招财、叔娃玩。恢复健康的小狗,汪汪的叫着围着叔娃,小猫崽叔娃怀里拱来拱去,叔娃玩的很开心。 玉莞看着叔娃和猫狗玩耍,突然有点心疼,叔娃才五岁,却不能行走,出行都得靠人抱着,如果长大了还是这样,门都出不了,更别说生活自理了。她想了想,拿了朵银耳,又抓了些桃胶发泡起来,她想做个桃胶炖银耳,给家人补补,俗话说富人吃燕窝,穷人吃银耳嘛,家人的健康比银子重要。 泡着银耳桃胶的时间,玉莞和叔娃打了个招呼,锁上门去上面的荒地找李氏和玉岚,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菜可以吃了,她上次去看来都还是嫩秧子呢。 走到地里,李氏和玉岚正在给菜地浇水,菜地里面已经一片郁郁葱葱了,因为播的迟,大多数都还在开着花,还没结果,不过地里的飘儿白已经由浅绿开始转向深绿,莲花白也开始卷起了小包裹。韭菜、小葱是长得最快的,李氏已经割了些放篮子里了,黄瓜和丝瓜已经结了些小瓜出来,细细嫩嫩的在风里飘荡。 “莞妞儿,你咋来了,叔娃呢?”李氏看着玉莞蹦跳着来了,忙问道。 “他和招财、进宝玩着呢,我来看今儿有啥菜能做的。”玉莞回了李氏,也拿了个瓢,浇起水来。 “莞妞儿来了啊,给你个花环。”玉岚见妹妹来了也很高兴,忙把头上的花环递给妹妹。 “哇,好漂亮,谢谢姐,你手真巧,不过你给我了,你呢。”玉莞接过花环戴在头上,这是油菜花编的花环,黄黄的花朵,陪着绿色的叶子,经过玉岚的巧手编的很好看。 “那边还有好多这种野花,我等会再去采,我还准备采点回家,放家里看着也安逸啊,清清淡淡的还有点香。” 玉岚指了指荒地的后方。 “什么野花啊,这是油菜花啊,你给人家采了,人家不骂你才怪。”玉莞笑着说玉岚,油菜花大多是人家种来榨油的,采多了不就耽误人家榨油了吗。” “骂我?为啥啊,谁骂我啊?”玉岚很迷惑。 “因为人家要榨油啊……啊,没啥没啥,”玉莞突然想到,到这个时代这么久,都是用板油熬猪油吃,最多榨点芝麻油,她还没听过用菜油的,应该没有人想到吧,“姐,你带我去看看!” 玉岚带着玉莞走到荒地后面,入眼便是一片绿海,这些野生的油菜花,好多都已经凋零了,挂满上青青的角果荚子,只有少数还有点花挂在枝头,都有点焉巴的样子了,看样子有个半亩的油菜花。 “这些野花都没人管的,等干了杆子就可以拿来做扫帚,你不晓得啊?” 玉岚又采了几朵花做了个花环戴起来。 “那这些荚子呢?”玉莞问道。 “不晓得诶,都掉地里了吧,我们捡杆子时候,好多荚子干了都爆开了,娘叫我们回去了。” 玉岚听到李氏在叫她们,拉着玉莞回家了。 玉莞在回家路上,反复想了想榨菜油的可能性,这需要大量的人工,和相应的设备,需要银子啊,不过她还是和玉岚说了,荚子黄的时候告诉她。 回到家的时候,仲礼已经回来了,银耳和桃胶也泡好了,玉莞用了个小陶罐充当砂锅,把银耳和桃胶加清水和冰糖放小灶上熬了起来,时不时揭开搅动几下,说要先试试味道才好卖,李氏就没有再说什么,她是想着这山里的野花花,虽然大,应该也不管什么钱,只要吃了没事,就让玉莞去玩玩。 这边李氏已经做好饭菜了,韭菜炒鸡蛋,酱爆田螺,鲜香的味道让几人胃口大开,肚儿吃的浑圆,再喝一碗冰晶透明的桃胶银耳羹,玉莞觉得又回到现代那种吃货的日子。 初夏的气候,吃过晌午总是困的厉害,玉岚、玉莞和叔娃坐在床边逗着招财、进宝,仲礼进来就看见玉岚、玉莞头歪在大床沿,叔娃抱着招财睡着的模样,他把玉岚、玉莞抱到大床上盖好被子,把招财放到它的猫窝,又给叔娃放好腿,坐在小床头单手撑着头也打起盹来。李氏收拾妥当,拿出针线,就在大床房坐着绣起了丝帕。 好一副夏日午后——“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的画面! 第二十一章 张翠莲的婚事 老张家这几日却不平静,张翠莲相看好人家了。 张翠莲相看的这户人家,是五十里外程家村的寡妇程黄氏的小儿子程有宝,虚岁十八,比张翠莲还要小上三岁。程黄氏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程有财,是和张义诚同年中的秀才。程黄氏的相公早年由于痨病去世,她一人靠养蚕纺纱带大两个儿子。程家村是京城程氏的分支,很早就被分到云溪郡,以养蚕为生,但是近年来程功把生意做到云溪郡后,依托程功照拂还是富裕起来了。 家境优越,家庭结构简单,对于张翠莲这种有公主病的农家女,是最好的选择。 这会张李氏正喜气洋洋的坐在里屋,和随媒婆来的堂姐程李氏交谈,张翠莲就坐在一旁看着送来的聘礼。程家这送来文定的聘礼,除了五十两现银,还有几匹大红色的棉布和红绸的被面,是给张翠莲绣嫁衣、制喜被的,张翠莲用手反复摸了十几遍,爱不释手,这种料子和李氏给她做的丝帕儿是一个料,她很少见到。 “她嬢啊,这可多谢你了,给我幺女找了这么好一户人家。”张李氏拉着程李氏的手。 “哪里嘛,这么好条件,又是我亲侄女,我肯定要先想到你们撒,你们那天也看到了撒,人家身上穿的都是绸子,缎子的,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还有啊,人家说‘女大三,抱金砖’,一点都不介意翠莲大三岁,看到翠莲长得标致,屁大腰圆的,还喜欢得很,说是能生大胖小子。” 程李氏笑着对张李氏说,不过后几句是避着张翠莲在张李氏耳边小声说的。 “就是,小伙子看到还挺俊的,听说还是读了书的哈。” 张李氏眼睛笑来眯着,像朵开繁了的菊花。 “可不是嘛,前年就考了童生了,明年就考秀才,学堂的老师都夸他聪明,家里又有钱,青砖大瓦房呢,我们村可不少人惦记着这程家二少奶奶的位置呢。人家可是说了,丫鬟都买好调训好了,嫁过去就给你们翠莲使唤,不用干活。你看这出手阔气的,彩礼就是五十两银子,程家太太可说了,生儿子奖五十两,生女儿也奖二十两,都给翠莲自己揣着。” 程李氏也笑着,说起这门亲事就是口沫横飞的。 “只是不能时常回来啊。”张李氏突然叹道。 “哎哟喂,我的好妹妹,你咋想的呢,翠莲回不来,你们可以时常去看看嘛,五十里也不远嘛,那大马车,坐着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情,到时候让翠莲派人来接你们不就行了。”程李氏安慰着张李氏。 “是啊,娘,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们,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 张翠莲终于插了一句,她昨天远远看了眼程有宝,白白净净的,斯斯文文的,一眼就看上了。 “不知羞,快裁你的嫁衣,下月就接进门,嫁衣你得赶紧啊。” 张李氏笑骂了她一句又转头向程李氏道:“她嬢,这相看才半月就赶着接进门,莫不是有啥问题哦。” 程李氏笑容僵了下,很快又堆起笑向张李氏说道:“能有啥问题,那孩子我们都看着长大的,你还信不过我啊,这两天你们也找诚娃子打听了嘛,不是没啥嘛,再说了,有了彩礼,你们家富娃子的亲事也可以定下来了嘛。”后面几句是小声的在张李氏耳边说的。 “切,我都要给我幺女做嫁妆,免得在婆家没有脸面。”张李氏也小声回了一句。 而在外面堂屋的张仁齐和程黄氏托的媒婆交换了婚书和儿女八字,收下了彩礼,算是下了定了。 “张家老爷,恭喜了恭喜了,程家太太说下月初二是良辰吉日,就来迎娶,虽然有点急,但是程家太太说了,新房早就安排妥当了,家具什么早就打齐全了,不需要准备,就想早点娶进门。”媒婆笑的像朵花似得,这可是笔大单子啊,她的媒人红包都有十两。 “再不要啥子家具,该陪嫁的我们都会有的,亲家这么有诚意,我们也不得啬娃儿的,再说,我们翠莲在这十里八村也算是标致的嘛。” 张仁齐和张李氏都长得不错,几个孩子都还是继承了优点,张翠莲是四兄妹里最不出彩的,因为是老来得子,张李氏都三十好几了才生下她,和张李氏比较肖像,张李氏可着劲疼,从小也按着原在地主家她娘养生那样,花了大价钱调理张翠莲,平日也不让她做什么粗活,营养跟得上,人养的白白胖胖的,是要比周遭黑瘦的农家女看着好,不过还是比不过李氏,所以张翠莲从小就嫉妒李氏,小的时候嫉妒李氏皮肤白,还用烧火棍烫过李氏。 张仁齐是个爱面子的人,早在木匠那里订了些桶啊盆啊椅凳等,还打算亲自给幺女箍个子孙桶。 “那我就告辞了,婚宴再来讨杯酒水,程家太太还等着回话,就不打扰了。”媒婆招呼了里屋的程李氏,两人欢欢喜喜的走了。 媒婆走后,张李氏让李花帮着张翠莲回屋裁嫁衣,和张仁齐商量起张翠莲的婚宴和嫁妆。 由于男方要求去繁从简,离张翠莲出嫁时间也只有半个月,老张家的收入都来自地里和张义信的军饷,现在没了张义信那份收入,地里庄稼又还没到收的时候,老张家也拿不出多少钱办理婚宴。 张仁齐搓了点烟叶子卷起来,吧唧吧唧抽了半天,才说道: “从彩礼里面拿五两办九碗,再拿二十两给诚娃子,那天他说了,这秋后的这场肯定能中,有撒子当官的教的,只是要十两的束修,那天都找我们要今年的钱了。稻子还没收,只能从这挤挤。” “那幺女的嫁妆就少了二十五两啊,总共才收了五十两,幺女嫁妆少了,以后在婆家的腰杆都不硬啊,我可就这个闺女啊,老娘拼了命生下来的。” 张李氏虽然心疼张翠莲,但对张义诚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听着要扒拉点银两出去,还是有些犹豫。 “哎呀,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以后,诚娃儿考起当官了,幺女有个当官的大哥,腰杆硬不硬?再说了,当官了还怕没得钱吗?还有,你以为我不心疼幺女吗?大家具人家有,那些配套的小的,我都去街上订了,保证让我幺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张仁齐不赞同的数落了张李氏几句。 “也是哈,我等会去给幺女说,那要请哪些人安?请哪个厨子?” 张李氏听到张仁齐的保证,想到以后可以当官老太太,顿时整个人都是飘的,也不纠结钱,就开始盘算起酒席来。 “就摆九碗嘛,吃撒子你看到办,办的风光点,不要让人看扁了,我等会去和王厨子说,另外喊老三媳妇来帮到煮嘛,往常家你经常喊她去帮工,这会嘛,那些人晓得还人情撒。请人的话,族长、村长,村里头熟的就我切请嘛,摆个十桌差不多。” 张仁齐最后拍板,“你去喊老三媳妇嘛,对人家态度好点。免得心有怨气,做的不漂亮。” “我晓得,我还压不住她唆。”张李氏眯起眼,大声叫了李花,让她去叫李氏。 按照云溪郡的习俗,婚宴正席前一日,男方会请五到八人组成送礼队,一路敲锣打鼓吹锁喇的欢送下,担着几箩筐装有猪肉、大米、面条等礼送往女方家,这就叫过礼。女方家就请厨子做酒席,摆九大碗,请自家亲朋好友吃嫁女酒,还有“秋椒面”、“戏烧火”、“背瓢兜”等婚庆仪式。 不到一会,李氏低眉顺眼的进来了,张李氏端着婆婆架子,安排她做九大碗的主厨助手,交代了菜色又嘱咐了几句后,罕有的没有骂她就放她回家了。 李氏虽对张翠莲下月就嫁人的消息感到惊讶,却也答应了下来,在她看来小姑子成亲,做嫂子的就该帮衬着,张李氏让她帮厨,是给她脸面,为此李氏还请了张春梅、张大发媳妇帮手。 李氏回到小张家后,面带喜色的告诉了孩子们张翠莲的婚事后,就收拾着刚绣好的丝帕,叫上玉莞几人,说要进城一趟。 第二十二章 就不信你个吃货不上钩 玉莞收拾了十朵银耳,和一小袋桃胶,连着之前晒的竹笋干,还有小胖子的一两银子,跟着进了城。李氏带着玉岚和叔娃先去绣坊卖丝帕,再去给张翠莲挑“添妆”,而玉莞和仲礼,则轻车熟路的去福满楼送山货。 福满楼的大厨收下干竹荪、竹笋干后,听说有新菜和珍贵食材,就让伙计带他们去找白凌云结账。 两人被带到福满楼三楼包厢,这是福满楼最好的包厢,都是勋贵人家长期包了的,不是掌柜就是老板作陪,伙计把他们带到福字一号门口,告知白凌云他们的来意就退下去了。玉莞也不害怕,敲了敲门和仲礼推门进去了。 屋内白凌云背对着他们坐着,只见他穿着一身嫩红色上好的丝绸长衫,衣角绣着银色暗纹花瓣,长发一丝不苟的用羊脂白玉簪子束在头顶,扎出一个发冠,与腰间同质地的玉佩交相辉映,好一个风流公子的背影。 看见玉莞他们进来后招呼他们上前,玉莞才打量了他的正面,发冠一侧居然佩戴着一朵黄金绞丝的绢制芙蓉花,虽然玉莞在影视剧中看过这种骚包打扮,也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凌云似乎已经熟悉这样的目光,一点也不在意的问道:“听说你有新菜和珍贵食材?”新菜是他愿意见他们的理由。 玉莞收起打量的目光,想了想来时打的腹稿:“白掌柜,还未正式介绍,这是家兄仲礼,在下张玉莞。家兄因故不能言语,由我代言,来这除了感谢您的照顾,还想向您推荐几个菜。”玉莞咬文嚼字,学着前世老怪物文绉绉的一套。 “我这儿有炝芦笋,芙蓉燕菜,炒肝尖儿,南炒肝关儿,油爆肚仁儿,汤爆肚领儿,炒金丝,烩银丝,糖熘饹炸儿,糖熘荸荠,蜜丝山药,拔丝鲜桃……” “糟了!”玉莞骤然捂住嘴,心里恶狠狠的想:“一不留神把贯口相声说了起来,一口气报了十几个菜名,亏大了,算了,我就不信吸引不了你个吃货。” “糖熘饹炸儿,糖熘荸荠,蜜丝啥玩意儿?”还未听白凌云说什么,一个少年的声音突然从隔间屏风后面传来,一个胖胖的身影冲了出来,穿着大红色的褂子,仍然带着金锁圈,金镯子,腰间束着金丝腰带,挂着块翡翠元宝形玉佩,还别了一个绣着金丝元宝的大荷包,头上还用金色丝绸做了个帽冠,上面插着两根长长的野鸡毛。浑身金光闪闪的,竟然是程煜小胖子,特别像财神爷的招财童子。 “咦,居然是你啊——” 程煜认出了玉莞,“嘿,小妞儿,看看大爷的帽冠,是不是很威风凛凛啊?” “小公子一表人才、浩然正气、玉树临风、深明大义、威风凛凛!” 玉莞忍住笑认真的恭维着,反正小胖子最喜欢听威风凛凛一类的词,果然,程煜听得非常兴奋。 “小公子,我们这次进城也想着找您,把银子退给您,鸡毛不值钱,当送您的。” 玉莞说着掏出那一两碎银,准备递给程煜。 “哎呀,你还记着啊,说了是买就是买,你能收老白的钱,为啥不收我的,是看不起我啊?” 程煜并不接钱,走到桌边坐下,汩汩喝了一口茶。 “这不一样啊,收白掌柜钱是卖了食材,食材制作不宜,我们是公平交易,请收回吧。” 玉莞还是执意还银子,一旁仲礼也跟着比划着同样的意思,小张家不能学老张家的家风。 “你们收下吧,程家不在乎那点银子。” 白凌云终于插进嘴,又朝程煜说道:“你不是一直苦恼送你娘什么生辰礼嘛?” 又朝玉莞努努嘴,“你娘不是喜欢吃吗,她说她有菜谱,还有珍贵食材,听听,那一两银子就当买个消息。” “对啊,说说,要没听过的,名字吉祥的,要好吃的话,还有什么珍贵食材,拿来看看,好的话,我还可以付银子。” 程煜也起了兴趣。 玉莞想想也对,把银子仔细收好,整理了下脑海里的菜谱,说道: “生辰宴的话,我这有福寿全、百鸟贺寿和樱桃肉,不知你们是否听过,食材又是不是齐全?至于珍贵食材,是银耳,也就是雪耳和桃胶。”说完让仲礼拿出一朵银耳和一把桃胶。 白凌云接过银耳:“确实品相不错,小胖,你娘不是每日都要吃吗,可以收下,这桃胶是啥?” 玉莞介绍了桃胶的功效和食用方法,白凌云觉得可以,正准备谈价钱,就被程煜打断:“先别看银耳,菜谱听上去不错,你每样说说食材和味道。”显然程煜对菜谱更感兴趣。 玉莞每样简单介绍了下食材和味道,亏得她记忆超人,前世老怪物嘴很叼,早把她训练成私家厨子。 “食材我们家都有,没有我叫人去买,这会离晚宴还早,还有时间,我听老白说你做那个三鲜竹荪卷和竹笋干酸汤鱼味道还行,这有一百两,去我家做。” 程煜当下拍板了,直接拿出两个金元宝。 玉莞被吓了一跳,一百两是黄金啊,一千两银子啊,虽然到现代,也就20万左右,但这年代,这物价,这富二代,这是要用银子砸死她吗? 要真收了,真真是“好嗨哦,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连仲礼都惊呆了。 “用不了那么多,本来三个菜我准备卖三十两银子就够了。”来之前她打听过物价,像她家那亩水田才十两,青云街的房子都才八十两,自己建房更便宜,就五十两左右。玉莞没打算一直卖菜谱的,菜谱有卖完的一天,自力更生更重要。福寿全很费时,对食材要求高,她才要价高的。 “有趣,有趣,”白凌云连说了两个有趣,不知道是说菜有趣,还是玉莞有趣,“还有不稀罕钱的。小胖,就两百两银子吧,一百两买菜谱然后让他们上门做,一百两买食材。我怕这两个孩子揣着金子走不出云溪郡。如果你吃的高兴,就送点别的。” 白凌云想的很周到,程功夫妇成亲迟,婚后不好怀孕,程夫人四十高龄冒死生下程煜,不仅程煜感恩,连他爹程功都对夫人敬爱有加。只要能讨程夫人开心,两人都是不在乎钱财的。不过看这两个孩子,大的也才十岁左右,穿着简陋,确实是护不住银子的。 白凌云摇了下门口的铜铃叫来伙计,让他拿了两贯铜钱和一些碎银到包厢,再去成衣店买三套小孩的衣服过来。 “此去程家做菜,做完城门都关了,你们可能会出不了城,我让人安排个房间给你们,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吗?” 要在城里住一宿,仲礼有点担心的看着玉莞,玉莞是家里最有主意的,而且家里挣钱的主意都是玉莞想的,自然觉得玉莞更有见识。而玉莞完全没有在意过夜的事情,以前半夜还去坟头刨过药材的她,就没在怕的。她正考虑的是这笔生意做成了,家里就可以改善许多了,仲礼的咽喉也应该可以开始治疗了。 想到这里,玉莞开口说道:“我需要人来帮忙,不想生辰宴上出意外,我想把我娘和姐姐接来,我弟弟腿脚不方便,不过他是个小孩,应该不会添什么麻烦,要请您派人找找,她们应该在……” 玉莞仔细想过,大户人家,不论门风如何,下人肯定都有瞧不起她们这些穷乡僻壤的,这又是重要的寿宴,又是吃食,她信不过别人帮忙,万一出个意外,他们家可承担不起,干脆把李氏三人接过来帮忙。 白凌云绕有深意的看了眼玉莞,这个小丫头想的还挺多,想想那些鬼迷日眼的下人,也是。他派人找李氏三人,按住激动的小胖子,对着玉莞说道: “你先把食材写一下,我让人先去准备,我们再来谈谈卖菜谱和食材的事,总要立个字据,还有先前你报出的菜名,我也很有兴趣。” “好。”玉莞现在心情很好,没想到程煜和白凌云这么好说话,正要写字,突然想起自己在这个时代还是文盲啊,仲礼的文化水平也不见得高,只能愣愣的看着白凌云两人:“我不会写字啊。” 程煜哈哈大笑,拿起厢房里准备的宣纸,让玉莞磨墨:“你说,我写。” 玉莞快速报完食材,期间还讨论了下一些称呼不同和可替换的食材,程煜叫来银虎,和他一起去准备了。 第二十三章 莞姐带你们飞 程煜走后,白凌云又让玉莞把之前说的菜挑了十个,卖了三十两。白凌云亲自把菜谱写了下来,又写了两张字据,加上卖银耳的价格和买断保密事宜,让玉莞签字画押。玉莞是看得懂的,但还是假装让仲礼看了一下,加上了自家可以自己做来自己食用后的条款后,歪歪扭扭的写完名字,红着脸盖了个手指印,收起自己的一张。没让仲礼签字,玉莞怕有什么意外,至少仲礼不会受牵连。 “这是两百三十两,有五贯铜钱,其他我全部给你们换成碎银。” 白凌云顺手在包厢拿了个大概十四寸的带锁的鸡翅木小盒把钱装进去,锁上,钥匙朝玉莞挥了挥:“今日要是顺利,明日就是你的。” 白凌云指了指刚才伙计买来的衣服鞋袜: “去换上吧,去程家不能太寒酸。这个当我送你们的,等会你们母亲和姐姐也要换,你弟弟会暂且留在我这,我会让人照顾,程家今晚人多。” 也不让玉莞多说,就让伙计把两人带到安排的房间梳洗换装。 白凌云让人给玉莞准备的是一套粉色齐胸襦裙,裙边绣着淡粉色的朵朵梅花,用一根浅色的腰带配着,还有两根粉色头绳。玉莞在现代就穿过汉服,简单的擦拭后换上,穿上纯白色的小鞋子,再把自己梳成齐肩双马尾揪揪就打开门,也不管仲礼惊艳的目光,让他进去梳洗。 白凌云下楼便看到正在酒楼大门张望的玉莞,虽然这女孩还小,黑黑瘦瘦的,头发也黄黄的,但还是隐约能在脸上看出有点美人的影子:未施粉黛,未戴钗佩,微红的小脸却仿佛染上了淡淡的胭脂,配上一双大大的杏眼,明目皓齿,小巧可爱,明亮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灵动,更显得惹人喜爱,巴掌大的小脸上洋溢着浅浅的微笑,那笑容让他忽然觉得有点亲切。 白凌云又听到房门作响,见仲礼也收拾好出来,他给他准备的是现下流行的深蓝色少年郎的衣服,少年虽不言语,顺着他带笑的视线看去,会发现他的眼里只有妹妹玉莞,眼底的神色如同暖阳,不刺眼,很温暖。 不多久,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李氏三人抵达了,稍作休整,梳洗好后,程煜已经叫人赶着马车来接了。交代好叔娃后,几人搭上马车。 在去程府的路上,李氏和玉岚已经从玉莞口中了解到事情原委。 李氏忍不住感叹:“两锭金子啊!那次你们大伯拿了五十两银子,是我见过最多的!莞妞儿,为了这个家,辛苦你了。万一,万一有啥事,娘给你担着!娘给你担着!娘给你担着!” 李氏抱住玉莞,脸上是焦虑不安的,一直喃喃念着,像在给玉莞打气,也给自己打气。多少银子也买不到孩子平安啊,她心里很愧疚,是自己没用啊,孩子这么小就要冒险去挣钱。 娘给你担着!一句话让玉莞红了眼,突然想到老怪物,虽然对她严厉,但总挂在嘴边的是,“小莞莞,吃鱼不?爷爷给你抓!”“小莞莞,吃药不,爷爷给你熬!”“小莞莞,要红不,爷爷给你打!”爷爷给你……这些是老怪物的口头禅,虽然话语逗比,但是有着老怪物最深的爱。她把头埋进李氏怀里,蹭了蹭泪水,清了清干哑的声音:“娘亲,不怕,有玉莞!”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对老怪物说的——“老头,别怕,有莞姐儿!” 玉莞蹭干泪水,又安排了下等会的分工,让每人伸出一只手,鼓了下气,说出一句当年她打游戏的豪语:“今儿莞姐带你们飞!” 程府很大,不过带路的下人交代了不能乱看,惊了贵人,不过玉莞还是推了推叔礼:“小哥,记路啊,免得等会跑不脱。” 七弯八绕之后,终于来到了程府的厨房,程煜和银虎正守着食材站在一排灶台前。 “我的天,厨房都比老宅大!” 李氏感到很紧张,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了。 “娘亲,不怕,听我的就好!” 玉莞再次给李氏打气,李氏的手艺比玉岚好的多,基本上一次就能烧出差不多的味道。 “你们终于来了!”程煜招呼他们过去,“食材都在这了,我让银虎哥都清洗好了,锅啊什么的都清理好了,等会银虎哥给你们烧火,他烧火可是一把好手哦。”说着就退到一边的桌子,准备记录玉莞的做菜过程。 玉莞先看了看原料和配菜,让李氏和玉岚先去做樱桃肉和百鸟贺寿。而福寿全,想到李氏和玉岚都没见过海鲜,还是打算自己和仲礼一起做。 福寿全就是佛跳墙,选用了鸡、鸭、羊肘、猪蹄尖、鸭肫、猪肚块等食材,再搭以冬菇、冬笋等细嫩的素菜,经过汆、烫、煎、炸、蒸等数道工序,最后把食材全部放到一个坛子里慢慢熬煮,各种食材相互渗透,却都还保持着原有的鲜味,在玉莞前世都是一道有名的宫廷名菜。 不过因为要保留各种食材原有的鲜味,对于每一种食材的处理都有一套专门的方法,放进坛内还有一定的秩序,容错率很低,中间出一点岔子都会影响口感和味道,玉莞在前世都炸了好几坛才掌握了要领,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教李氏她们了,只能自己完成全部备菜。 随着玉莞的忙上忙下,周遭的案板竟然已经摆放了近二十种备菜了,把原本在厨房忙碌的下人都惊呆了,都放下手中的活看着她的表演,一旁的程煜都直呼手臂都写痛了。 而玉莞浑然不知,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虽然平时有劳动锻炼,但高度紧张和高强度的工作还是让她有点吃力,有点摇摇欲坠,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来,两眼一黑,就要往后倒去。 第二十四章 初见晨蕊 那头李氏和玉岚已经将樱桃肉和部分百鸟贺寿的备菜做好了,李氏是一直关注着玉莞的,看着玉莞摇摇欲坠,就想冲过去接着她。 只见旁边一个人影比她还快的接住了玉莞,是一个丫鬟。她身着程府高等丫鬟的衣服,整张脸脂粉未施,却有种“珍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的清冷,腰间还别了把小剑。 “晨蕊姐!” 程煜叫了一声,这是程夫人的大丫鬟晨蕊,有些功夫。玉莞在她怀里靠了一下,一丝很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让她惊醒。看着是个女的,才放心下来。 李氏本想接替玉莞,却被玉莞拒绝了,就差最重要的一步了,李氏他们不熟悉,必须她自己来,福寿全,装坛不好会炸的,离晚宴开席只有两个时辰了,而煨好就要一个半时辰。重做是不可能的。 晨蕊解释了来意,原来是程煜说今晚要亲自送一份有关吃食的贺礼给程夫人,程夫人就嘱她来看看。晨蕊看玉莞身高够不着,怕她又摔了,就一直抱着玉莞,玉莞挣扎不了,只好就这样开始装坛。 她让仲礼取来酒坛,自己在坛底放一个小竹箅,先将煮过的鸡、鸭、羊、肘、猪蹄尖、鸭肫、猪肚块及花冬菇、冬笋块放入,再把鱼翅、火腿片、干贝、鲍鱼片用纱布包成长方形,摆在鸡、鸭上,然后倒入煮鸡、鸭的汤汁,用良姜叶在坛口上封盖着,并倒扣压上一只小碗。装好后,将酒坛置于木炭炉上,用小火煨。 “一个时辰后打开,快速将海参、蹄筋、鱼唇、鱼肚放入坛内,即刻封好坛口,再煨半个时辰取出。上席时配上蓑衣萝卜一碟、油芥一碟、火腿拌豆芽心一碟、冬菇炒豆苗一碟,再用银丝卷、芝麻烧饼佐食!这个菜谱就完整了。对了,鲍鱼忌与野猪肉、牛肝同食。鸡肉忌与甲鱼、鲤鱼、鲫鱼、虾子同食,与芝麻以及菊花等同食易中毒,你最好检查下今天的宴席有没有这些食材做的菜,免得吃了出意外。” 玉莞挣脱不了晨蕊,边和程煜说着菜谱,边让李氏和玉岚准备剩下的配菜和佐食。 玉莞让仲礼记着时间看汤后,也让李氏她们记着时间做樱桃肉,樱桃肉有很多做法,她的是川版改良的樱桃肉,是甜咸口味的,表皮酥脆,内里入口即化。即做即食最好,所以是在开席前半个时辰开始做。 然后就是百鸟贺寿了,百鸟贺寿是她自己想的,想到福寿全、樱桃肉这两道菜这么多油荤,那就做道甜品来清清油。本来想起名百鸟朝凤的,怕犯忌讳,还是起个土点的名得了。 玉莞先让仲礼找来个大根的胡萝卜,让李氏和玉岚试着雕下凤凰,才发现两人别说凤凰,花都雕不出,又问了程煜厨房有没有能雕的,结果也不理想,有点犯愁。 “雕个什么样的凤凰?”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是晨蕊。 “就是那个样,那个样,那个样……”玉莞边说边比划,让晨蕊放她下去,用纸笔画了个草图。虽然程煜、晨蕊对她的握笔姿势和画工露出奇怪的表情,还是基本沟通下来。 晨蕊拿起身上佩剑,唰唰唰的用胡萝卜雕出个凤凰上半身:“是这样吗?” “呃,是……啊。” 玉莞惊呆了,相似度90%,这种不是只有电视上才有吗,这晨蕊才不是什么只会拳脚功夫的丫鬟,这是武林高手啊,武林高手耶,哇,老娘居然见到武林高手了。 玉莞暗搓搓的想着,眼睛里冒出小心心盯着晨蕊都看直了,看得晨蕊耳根都泛红了。 晨蕊背过去,继续雕凤尾部分,玉莞冒完小心心后又开始盘其他部分。 问清主桌坐十二人后,她是准备做六样甜品、小食:桂花双皮奶、水晶饺子、蜜雪裹红果、桃胶炖银耳、芒果班戟和凉拌酸芦笋,把这些甜品做好后,每样十二份装到小瓷盅、小瓷碟里充当百鸟,最后摆盘抬上桌会特别壮观。 玉莞看了看李氏百鸟贺寿配料进度,李氏和玉岚做饭都有天赋,玉莞在和程煜仔细说每样的做法的时候,母女俩已经把桃胶炖银耳做了20盅,放大蒸笼里蒸;蜜雪裹红果,也做好了一大锅,已经撒了粉,在等糖浆凝固;水晶饺子做了甜咸两个口味也蒸好等着装盘,芦笋已经在醋里泡着了。只剩下芒果班戟,这个词这两人都没听过,等着玉莞来教。 玉莞让程煜去取了点冰和冰着的芒果,不禁感叹,亏得程家家大业大,程功的生意遍布全国,程夫人又爱吃,程家的冰窖总是准备着很多稀有食材,就连西荣府普通人家根本见不着的海鲜、黄油都有,不然根本完成不了今天的菜式。 “打发奶油是个关键啊,”玉莞心里想着,“又是那么多人的分量,我们的几个人细胳膊瘦腿的不知道要打多久了,要有劲的。” 忽然她看到晨蕊已经雕完凤羽,银虎也在伸腰,有了主意。 “女侠!帮着打个蛋呗。” 玉莞一口气分离了10个鸡蛋,睁着大眼睛,举着装有蛋清的碗向晨蕊卖萌。 晨蕊微微愣了下,傻傻的接过碗,按玉莞的要求快速的打发起来,玉莞也没有放过银虎,分离了10个蛋也让他锻炼臂力。 在两人打发蛋清奶油的时候,玉莞准备起班戟皮,不过这种考手艺的事情,还是她口述,李氏和玉岚掌勺。 她让玉岚把芒果去皮,果肉切成小长条,把分离的蛋黄加几个鸡蛋打散,然后隔水加热黄油融化;再把面粉、菱粉和白糖混在一起,与牛奶、黄油交替混入蛋液,搅拌成均匀的面糊,再把面糊过一次筛去掉颗粒,放到冰上镇一炷香。 然后让玉岚烧小火,李氏煎薄饼:把平底锅用中小火加热,从锅的中央开始,倒上两大勺的面糊,顺时针旋转着锅让面糊均匀的覆盖在整个锅底。 李氏手很稳,舀入的面糊量正好,旋转的时候速度又稳又快,煎出来的饼非常平整,煎至饼凝固住并开始出现气泡,用锅铲将煎好的饼移到旁边上摊开平整冷却备用。 “煎完每一张饼后将锅底放在湿巾上一会降低锅底温度后,再倒入面糊放回炉子上加热。如果锅底过于热,面糊遇到锅底会立马凝固,面糊放的时候也要搅拌一下。”玉莞一边指导李氏,一边回头对程煜说注意事项。 李氏摊饼本就出色,不一会功夫就煎出了多张薄薄嫩黄的班戟皮。 玉莞看了看身后打发奶油的两位,银虎已经换了几次手了,奶油还只是黏稠的,才刚可以加糖继续打发,而晨蕊早已加入糖,打发好了,连手都没换的,看着银虎的窘境,又接过银虎碗里的奶油继续打发好。 玉莞佩服的看了眼晨蕊,让李氏在干净的案板上上铺上一层冷却的面饼,反面朝上,往中心舀上一勺奶油,摆上两条芒果,在芒果上方再舀上一勺奶油将其四四方方的包起来,最后翻过来放在一旁,切成两指宽,放在已经备好的白瓷小碟上,还用荷叶摆了个盘,陆续做了20个小碟。 程煜在做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将几样小吃、甜品都尝了一边,直呼过瘾,胖子总是喜欢甜食。 玉莞让李氏开始做樱桃肉,旁边仲礼提醒一个时辰到了,玉莞打开煨福寿全的坛子,快速将海参、蹄筋、鱼唇、鱼肚放入坛内,又盖了起来,继续煨了半个时辰,开坛,把表面的菜刨,打开里面的纱布。给程煜尝了一下。 “鲜香可口、不油腻,还保持了各自食材各自的味道!鲍鱼、海参是弹弹的,连鸡肉都吃出了惊艳的味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娘亲一定满意。” 程煜手舞足蹈的吃着,顺便给晨蕊和银虎也尝了一下,两人也是面露赞赏。 接着樱桃肉也出锅了,玉莞给程煜尝过后用绿色蔬菜装饰了下摆成大方块状。 这时程府管家也来请程煜去宴席,说是客人都已经入座了。程煜让晨蕊和银虎带着樱桃肉和福寿全,去给他娘庆祝生辰了。 厨房里玉莞也没闲着,百鸟贺寿要用的木板已经在厨房外用几条长凳固定好了,玉莞和李氏他们一起把晨蕊雕好的凤凰摆好,几样已经好了的小吃甜品也各自取出12份交叉摆到小鸟的位置,当程煜派人来通知可以上菜时,让李氏拨了个丝到整个菜上做成羽毛状,最后让六个人抬着去了宴席。 母子四人这才休息下来,把厨房收拾了下,玉莞看奶油还有剩余,就顺手做成冰淇淋,用小碗盛了三份,加入剩下的芒果,雪红果碎粒,让人放到冰窖去了,怕小胖子不知道怎么吃,还画了图当留言。玉莞把剩下的食材给大厨交代好,就步行回酒楼去了。 程府外的大街上都可以看到里面的灯火辉煌,隐隐传出举杯换盏喝酒声,也有鼓罗笙箫的声,还有嬉笑清音,应是一片其乐融融,宾主尽欢的场面。 玉莞看着身旁的三人,虽着罗衣,却都面黄肌瘦,忙碌了半天,还饿着肚子,真真是两个世界的人。 玉莞在不远的摊子上买了几个白面馍馍和一点泡萝卜干,几人就着凉水吃了点,李氏担心叔娃,她就让李氏带着玉岚先行回了酒楼,自己和仲礼去了药铺。 第二十五章 路边的野花老爹采了 玉莞和仲礼从药铺出来,面露失望,她已经问过了治疗仲礼和叔娃的药材价格,加上银针,统共算下来大概要几百两的样子,也幸好他们身上衣服还没换下来,不然伙计不会那么耐心。几百两银子啊,张家村好多人家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多收入。 仲礼看着玉莞怏怏的神情,拍了拍她的头,微笑着以示安慰,玉莞也只能暗暗打气,努力赚钱。 回到酒楼后,李氏已经在地上铺了一个通铺,她怕弄脏了客房的床被。哄睡了叔娃,打了热水让玉莞、仲礼梳洗睡觉,虽然累,四人却难以入眠。 “娘亲,你们睡着了吗?”玉莞打破了宁静。 “没,没,你咋了?” 李氏噌一下坐起来,玉岚、仲礼也正准备起来看她,玉莞下午昏那一下,还是让他们心有余悸。 “你们别紧张,我没事,我只是睡不着。” 玉莞忙安慰了几人,李氏三人才躺下。 “娘亲,你们有没有想过怎么处理那两百多两?” 玉莞终于还是提出了各人心里一直的大石头。 “娘,娘听你的,这都是你赚的啊。” 李氏还是坐了起来,靠着墙壁看着黑暗中的玉莞。 “大妹儿,你是有主意的。” 玉岚也出声附和,仲礼也无声的表示支持。 “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只要你们能平安长大,娘就满足了。如果可以,给你姐和哥、弟弟买点吧。” 李氏声有哽咽,或是想到了这些年的不易,她吃苦不要紧,孩子不能跟着苦啊。 “大妹儿,我也没有。” 玉岚的性子承着李氏,都不是享受的主。 “这笔钱我们可以盖房子,可以买地,可以吃的饱、穿得好……我们可以在云溪郡买个房子……”玉莞欲言又止。 “可是那样,就没有根了,而且我们到云溪郡怎么过日子啊?什么都不会啊。而且,你爹回来会找不着家的……”李氏幽幽的说道。 玉莞暗暗思量:他们孤儿寡母,家里没有一个壮丁,住在山里是很危险的。仲礼还未到弱冠之年,宅基地是没有的,就算买地建房,如何解释这大笔钱财,家人相信她,没问过,她也知道他们心有怀疑,但其他人要知道了,难道不会眼红?不会刨根究底? 有钱这个事情,除非你能超过他很多,让他感到敬佩,感到一辈子都赶不上,大多数还是仇富的。若在云溪郡买房,她不担心如何营生,只是担心止不住上门讨钱的各种人,而且张家村是他们的根,李氏是从小在那长大的,感情很深。 买地吧,家里本就没壮丁,谁来侍弄?租给人也会产生很多麻烦,总的说来就是,他们家没有一个可以支撑门面的人,他们家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想到这里,玉莞终于下了决心:“娘亲,姐、哥,你们相信我吗?” “你这傻孩子,不相信你,我和你姐会啥都不问就来帮你?” 李氏回答道,酒楼伙计找到她们时候,她啥都没问,就怕玉莞和仲礼出了什么事,一路上都催着玉岚快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玉莞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能治好小哥和叔娃!” “啥子安?” 李氏、玉岚同声问道,都坐了起来,仲礼更是爬到玉莞身边,不可思议的握着她的手。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我有一天突然清醒了,脑壳里多了好多东西,干竹荪、菜谱都是这么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观音菩萨保佑吧。” 要说就说清楚,免得以后不好解释,隐去自己穿越的事实,就推给一些虚幻吧。 “原来是这样,我听张二嬢说过,有的人痴傻是魂去找上辈子忘不了的人了,会在这辈子某天,回来的!”玉岚说道。 还能这样?原因他们都给她编圆了,害她想了好久要怎么说,不过大家注意力还是在她能治疗仲礼叔娃上面。 “我脑壳里有治疗他们的办法,我也和哥去药铺问了,最便宜的银针都要五十两,后续的药材更要去几百两,这是个长期治疗的过程。我觉得把银子用在这上面吧,不过一旦开始了就不能间断,不然就真的废了。小哥是伤在喉咙,有肿块,发不了音,治疗的话要一个多月,药材大概要花一、两百两的样子。叔娃儿则需要的时间更长,有几味药材这里并没有。我想先治小哥,只能委屈叔娃儿了,不过幸运的是叔娃还能拖几年,我们还有时间去挣钱。”玉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怕等,先治哥哥。” 不知什么时候,叔娃已经醒了,插进话来。 仲礼虽很想说话,还是比划着说先把家里改善了,再治不迟。李氏也不知怎么抉择,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只能和玉岚一起看着玉莞决定。 “小哥,你先别推辞,你现在是我们家的家主,这个家以后要靠你去支撑,叔娃那里,我们一起挣钱,总会攒够的。”玉莞说道。 最终几人决定,给家里添置点必须的东西就把钱都给仲礼治病,而今日在程府的事情,都保密,还是低调的过日子攒钱给仲礼、叔娃治病。 一夜无言。 第二日一早,白凌云派人来请玉莞他们。玉莞让玉岚照看叔娃,和李氏、仲礼一起去了二楼包间,白凌云正坐在桌边喝茶,晨蕊站在一旁,桌子上摆满了东西。 “这是白掌柜给买的衣服,这衣服都很贵重,昨晚我们已经洗干净了,谢谢白掌柜。”玉莞递上了昨日穿的衣服。 “不必了,本就打算送给你们,昨日做的很好,这个盒子属于你了,至于衣服当作奖赏吧,我这也没有适合穿的人,昨日程老爷和夫人都很高兴,特地差人送了些谢礼给你们。” 白凌云把衣服推回,把昨日装钱的盒子钥匙给了玉莞,然后看了看旁边的晨蕊。 “夫人很高兴,特别喜欢百鸟贺寿里的糕点,和你们最后留的叫冰淇淋的东西。这枝银簪子是送给你娘的,这一对银桃花耳钉是送给你姐的,还有一对玉蝴蝶发夹是送给你的,还有文房四宝一套是送给你哥的,听闻你还有个弟弟,这条银锁链是送给他的,这些都是夫人的谢礼,请你们收下。” 晨蕊先拿出一个木匣子和一套包好的文房四宝,放到桌上。 “这是云溪郡边上水田十亩,田庄一间,还有银票六百两,这是老爷的谢礼。”接着又打开匣子拿出房契和地契、银票。 “少爷今日有事来不了,说你们不收金银,特地挑了两盆西域送来的婆忒头花和南面送来的红灯笼花送给你们,他让带言‘菜肴非常满意,这是谢礼。’请不要推辞。”晨蕊指着地上的三盆花。 “昨日的菜肴能讨程老爷、程夫人开心,我们很荣幸,但这是已经谈好的买卖,已经收了程公子的银子,谢礼太贵重我们不能收。” 玉莞连连婉拒,仲礼和李氏也跟着摆手。 “来时夫人已经得知你家境况,吩咐过,房地银两可以不要,但是这些首饰是她考虑后挑选的,是她着人精心挑选的,昨日你们在程家做饭的事情也吩咐了下人不可乱传,所以你们可以放心拿不用担心。至于花,少爷说不要就扔了。”晨蕊继续说道。 “呵呵,昨天小胖说程老爷前两天送程夫人的花不香又难看,还不如路边野花,说路边的野花老爹采了,就是这花啊。果然没香味,都焉了还好意思送人,金银房地贵重,你们觉得不能收,这野花就当作他一片谢意吧。” 白凌云正抱起一盆红灯笼花闻了闻。 仲礼说不出话,李氏不敢说话,都看着玉莞,而玉莞正想拒绝,突然看见白凌云抱起的花,到嘴边的话又转了个弯弯: “花我们收下了,就当谢意了,其他的东西,还请收回吧,实在太贵重。” 李氏和仲礼不明白玉莞为何要收下花,但经过昨晚的交谈,他们都是无条件支持玉莞的。最后在白凌云劝说下,晨蕊还是留下了首饰和文房四宝,还有就是那三盆花。 回房间后,玉莞让玉岚带着叔娃看着东西,自己揣着银子和李氏仲礼去买东西了。 玉莞带着仲礼去药铺买了银针和药材、熬药的罐子、纱布等需要的东西后,再去打铁铺订了根细铁棍,去书店买了最便宜的宣纸和四支便宜的毛笔及墨,去布铺子扯了一丈白布、三尺蓝布回到酒楼。 玉莞和仲礼去向白凌云告辞后,四人把白凌云送的衣服鞋袜折叠好放在房间的桌子上,把所有东西用荷叶包好放在背篼,再用稻草遮好,让叔娃坐上去,和李氏汇合去了,而李氏已经联系好张大发的牛车,正提着一个小包袱正在门口等着他们。 回到张家村天已经快黑了,很多人家都在做饭了,田里插秧的人也回去了,玉莞拿出二十文钱给张大发作为两天的车费。几人趁着还能看见,摸黑上了山。 第二十六章 辣欢辣欢的心啊 辣欢辣欢的情 第二天一早,玉莞就在院里折腾那三盆花。 先摆弄的是红灯笼花,这盆花,簇生分了两支,开叉了许多小叉,每个小叉顶长着翠绿的叶子,尖尖的,簇拥着几个像“灯笼”一样的“花”,这些“花”扁球形、圆形或圆筒形,四周有不规则凹凸,虽叫红灯笼花,但“灯笼”现在并不是太红,还有些泛黄,有点焉。 玉莞扯了个“灯笼”,闻了一下,就放嘴里嚼了下,果然有辣辣的感觉。 “啥子红灯笼花,我就晓得是海椒!哈哈哈哈,我太聪明了!” 玉莞高兴的在院里手舞足蹈,招财、进宝也围着她一起转起来,院里的声响惊动了屋内修补漏水窗户的仲礼、李氏,手里工具都没放下就冲了出来,玉岚正在洗碗,手还湿漉漉的就出来,看着大家担心的眼神,玉莞忙说道: “我没事,这是海椒啊!” 看着几人迷惑的表情,玉莞又给仲礼几人解释了辣椒的一些吃法和味道。 “火辣辣的心,火辣辣的情,火辣辣的小辣椒它透着心里红……”玉莞轻哼着小曲,当即用扯了两个辣椒,就用酱油盐拌了给大家尝。 “有点辣,又和姜和花椒的辣不一样。”李氏说道。 “我要喝水,嘴巴里火火的。”玉岚吃了一点,直呼辣,喝了水后又忍不住再尝,“但是又忍不住再吃诶。” “好吃吧,你们会上瘾的,哈哈,哥你都流汗了。” 玉莞看着仲礼一直喝水,一直尝,汗流浃背的。连叔娃都辣的哇哇大叫。 “我记得上次有买大料和山奈的,哈哈哈,姐,你去街上买根棒子骨和一副猪下水和一块豆腐,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玉莞翻了翻她的药篓子,准备晌午给他们做卤料。然后把辣椒浇了点水放到屋里,这东西可是她心心念念很久的。 玉岚下山买食材时候,玉莞又开始捣鼓起另两盆花来,这两盆花是一样的,这是真的花,这花的叶子很薄,和木姜菜的叶子差不多,是心状,叶子中间花枝很长,一枝上挤着五六朵花,花是白色的,中间有尖尖的蕊,花瓣有五瓣相连,像个五角星。 “这是啥啊,婆特头花,什么花啊,没见过呢,婆特头,婆特头……啊!” 玉莞嘴里叨念着,突然就捏着最下面的杆子把花从花盆里揪了出来。花被揪了起来之后带着根茎也出了土,只见根须周围长着几个黄黄的包块。 “potato!哈哈哈,这运气,我就知道!” 玉莞又欢呼起来,李氏和仲礼朝她投来询问的眼光。 “这个又叫马铃薯、洋芋、土豆!可以吃,可以当米粮吃!” 玉莞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这种高产作物,只是让仲礼按照她说的方法催芽,土豆她自己在阳台上种过。 “平铺两到三层,每隔两到三天翻动一次,使这些土豆能均匀见光,催壮芽。当芽长到一节手指节长左右,就可以切块种到地里。要避免阳光直射、雨淋啊,及时淘汰病烂的,这个可以当米饭吃的。”玉莞带着仲礼把两盆婆特头花下的土豆都给拿去催芽了。 玉莞把揪下来的花又种回去,放到里屋桌上,保不齐又生点出来呢,放着也能当个风景。 玉莞弄完这些时,玉岚也买了东西回来了,她让李氏先炖起大骨汤后,开始和玉岚处理猪下水,玉岚买的这副猪下水,有心、肝、肺、大肠,最难处理的是大肠,翻过来后让玉岚、玉莞连着干呕,最后还是仲礼拿过刷子,在小溪边去刷了干净。再加上白花花的面粉,反复搓揉,才能去掉那个味儿。 玉莞把将猪大肠洗净,用醋和少许盐里外涂抹揉搓,除去粘液污物,漂洗后放入开水锅中,加葱、姜、酒焖烧熟,捞出切成一寸长的段,再放入沸水锅中焯过,捞出沥水。锅里倒入猪油烧至七成热,把大肠炸的半熟。锅内留油,放入葱、姜、蒜末炸出香味,烹醋,加酱油、白糖、大骨汤、盐、大料、香叶、山奈、高粱酒等,迅速放入肠段炒和,移至小灶上微火上,烧至汤汁收紧时,放花椒面,颠翻均匀,盛入盘内,撒上盐须,一道九转肥肠就做好了。 玉莞没有停手,将锅擦拭干净,又做起简装版的卤水来,她往锅里倒入白糖,稍稍炒出糖色后,加入酱油和大骨汤,又将姜块拍破与辣椒、大料、山奈、桂皮、花椒一起用纱布包裹成香料包。再掺入大骨汤,下入葱节及香料包,用中火烧开后改用小火熬半时辰,捞出葱节,再放入盐、白糖、酱油调色调味。一锅卤水就做好了。 玉莞让李氏把猪肉、猪心和猪肝、大肠放入锅里继续熬煮,大概半个时辰后捞出滤干切片、块状盛到盘里。而剩下的汤汁,让李氏烧开后放进一个罐子里,隔几天拿出来烧开下,以后还能用。 接着玉莞把豆腐切成小块,用鲜汤加入盐进行煨制保鲜,棒子骨上剃下来的肉,细细剁碎,下旺火热油炒至酥香。她准备做麻婆豆腐,这道菜在川菜中是与回锅肉同名的,豆腐是南边的方法点的细嫩清香的石膏豆腐,口感滑嫩,加上花椒和海椒,入口麻辣鲜香。花椒和辣椒配合会产生一种强烈刺激感,能让舌尖打颤,让人全身出汗。一道地道的麻婆豆腐是离不开红油、豆瓣、花椒粉、海椒面、豆豉的,海椒面一定要炒香,臊子一定要炒酥,豆腐一定要烫,勾芡要勾2-3次。不过现在玉莞手中的调味料有限,但麻辣捆绑着豆腐的嫩滑的口感,还是一种新鲜的美味。 最后的猪肺,玉莞稍稍冲了下,保留上面的薄膜衣子,让玉岚找了些芦荟叶,山里的柳树叶,还有金边带齿芦荟叶,一起熬汤。 “这个猪肺汤,没有什么异味,可以清肺,治痨病、咳嗽,肺上热等。”玉莞解释道。 晌午,玉莞调了点辣酱,就让大家品尝了卤猪下水、九转肥肠、麻婆豆腐,李氏几人第一次吃辣和卤味猪下水,直呼辣的过瘾,明明很辣吃不了却又停不下来。 “这东西难得啊,不过胜在好活,等这些灯笼全红了,就摘了作种子。” 玉莞对灯笼椒也安排上了,能种植,她美食的道路才会更长。 接着玉莞拿出了装钱的箱子,这个箱子是白凌云上次给她的,做工很精良,密闭性也挺好,拿出一两碎银,和一贯铜钱,放进床头的木头箱子,大概还剩下一百两的碎银和铜钱和钱箱,她在竹林鸡窝旁找了个石缝塞了进去。李氏几人已经习以为常,家里的钱让玉莞管着他们很放心。 因为买了笔和纸墨,玉莞拉着几人每日都在练字,连李氏也不放过,李氏虽然年纪大了,但学起来也不慢。 第二十七章 给张翠莲添妆 在前世,蜀南竹海也是老怪物训练玉莞的地方,那里有他的一套房产,每年夏天她要和老怪物在蜀南竹海呆上两个月,一边研习中医,一边熟识中药材。 玉莞一直对当地的竹制品很感兴趣,那些竹制的小玩意儿,像小水车、小水桶,小松鼠,还有做成小麻将桌、小茶具的,他们住的院子里就摆满这些东西,老怪物还会自己打造竹椅、竹躺椅,拿把大蒲扇就在院里乘凉。可以说,当时的竹制家具、竹制用具、竹制玩具随处可见。 而这个时代,云溪郡周围山上竹林也是成片的生长,也有不少竹制用品,像他们的背篓、筲箕、簸箕等等,街上的手艺人那里还做了竹椅、竹筐来卖,像张仁齐就在那订了一套生活用的竹制品给张翠莲作嫁妆。 这段日子,田里事并不多,老工匠在打造张翠莲的嫁妆时候,玉莞一有空就拉着仲礼和叔娃去看,老工匠受过张义信的恩,平日也教叔娃编一些小东西,对于三人的提问也是有问必答。 而三人也很聪明,有老工匠教着,央着张义富砍竹子时候给他们几根,做起了竹椅子,先把竹子切成一尺多的两段,在中间打孔,再把切成两半的竹片切成适应的几段,插到孔里并排焊死,再用长一点的两根竹子切段,打洞,在洞口用火煅烧弯曲,做好椅腿,下面用小一点的竹杆子固定,上面用同样方法做椅子背。三人摸索了三天才做好一条扎实的竹椅,玉莞请张大发进城时帮她把在铁铺定的铁杵也带了回来,做了两个大轮子,用铁杵和麻绳固定好,一个简化版的竹轮椅就做好了。 “姐姐,这真的是给我的?我以后可以自己出门?” 叔娃坐到竹轮椅时候,高兴的在上面扭来扭去,天知道他多么厌倦天天要人抱着走路,抱着生活。 “嗯,我们自己做的比较简陋,只能在这种平地走走,上下山路是不行的,太颠簸,会散架的,这样滑动,你可以自己到院子晒太阳。” 玉莞看着叔娃笑着说道,慢慢指导他自己滑动轮轴,在院里转动。这个毕竟是他们自己设计的简陋型,不适合有太多阻碍物的路,而且方向感不是太好,山路崎岖,容易摔倒。 叔娃则没有太在意,能够在院坝里活动,已经让他感到非常幸福了,总好过一直在床上,或被人抱来抱去。坐在竹轮椅上就在院坝练习划来划去。 李氏看着叔娃的开心劲儿,背过头去抹了抹泪水,叔娃快八岁了,她第一次看他笑的那么开心,好像得到了全世界,她努力的把泪水憋了回去,会好起来的,莞妞儿说会好起来的。 玉岚看叔娃控制方向还是有点吃力,就推着叔娃在院坝里走走,推着叔娃去竹林看他们养的小鸡。三个小鸡很争气,每天都会有两个蛋,在竹林里跑得飞快,那天玉岚还看到公鸡和蛇在打架。 玉莞和仲礼没有停手,继续把剩余的竹子削起了薄片长条,皮面也没刮就编起竹席子来,这种简单的竹席更像一块板子,山里逐渐闷热起来,晚上睡觉再用棉絮床单,会有种湿哒哒的感觉。做好后只用铺上床单就好,清凉又不湿润。 这天已经进入初夏,雨水也逐渐多了起来,山里面不仅仅潮湿,还有些闷热,各种作物也进入了疯长阶段,荒地里面各种蔬菜、瓜果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几天土豆已经发芽了,玉莞看发的差不多,就让仲礼移栽到上面荒地去,顺手摘了几个黄瓜回来,准备做个拍黄瓜。 李氏在吃过晌午后,带着上次买的白棉布,还有程夫人赠的银簪子融了后打的一个银镯子,带着玉莞、玉岚去老张家给张翠莲添妆。 老张家这两日人来人往的,大多是来给张翠莲送添妆的,老张家虽平日和邻里并不是太和谐,但张家村还是有张仁齐的其他兄弟姊妹,堂表兄弟姊妹,再加上张义诚毕竟是这村里唯一一个秀才,还是有不少人来送添妆,不过多数送了点桶、盆、棉巾作为添妆。 李氏到的时候,张李氏让李花搀扶着和张翠莲正送走前一波送添妆的人。 “娘,妹子,我们来送添妆。” 李氏三人跟着她们跨进张翠莲在的西厢房,只见房里已经堆了很多棉巾、桶、盆,一些礼品盒子、鞋面针线,还有两块被面。 “嗯。”张李氏眼皮都没抬,想李氏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提不起兴致搭理,连茶水也没让泡一杯,但转念一想,听说李氏最近绣丝帕卖,于是说道: “听说你这段时间卖丝帕了,这妹子嘛只有一个……” “我晓得的,晓得的,这是我送给妹子的。这布是给爹和您做个铺盖里子的。”李氏拿出镯子和布。 “这还差不多。” 张翠莲接过镯子,掂了掂分量,还咬了一下,冲张李氏点了点头,看得玉莞心里直翻白眼,还怕有假是不。 张李氏也接过棉布,打开仔细看过折好,鼻子里哼了声: “算你有点良心。” 张李氏又接着交代李氏这几天要跟着王厨子去选购婚宴食材的事情,吩咐李氏要选实惠的食材,还让李花拿来一个单子,写着哪里买哪些,说着说着门外就传来了有人进院子来的声响。 李花先出去看了下,把人带了进来,是赵氏带着金枝来给张翠莲送添妆。 “大嫂!” 张翠莲放下手中的针线,亲亲热热的上前抱着赵氏的手臂,和对待李氏是两个态度。 赵氏先是带着金枝给张李氏见礼,然后就让金枝把带来的盒子拿出来,这是个用红色布料包裹过的盒子,扎了几朵黄色的纸花作为装饰,赵氏打开盒子,拿出一根银链子,玉莞偷偷看了下,细的和根棉线差不多,银链子上还有个翠绿色又微微透明的锁坠子,色泽并不是很好。 “妹子,这是西荣府如意阁新推出的琉璃锁链,你别看这链子细,都是经过如意阁工匠细细打磨了几天的工序,这锁坠啊,是琉璃的,比玉石还通透,还漂亮呢,云溪郡可买不到,我还是托了好多关系,让人带回来的。” 张翠莲听着赵氏吹得天花乱坠的,早就把这银链子当作稀罕物了,哪怕看起来这么细,这么寒碜,当下就让李花帮忙带上,张翠莲还是有些胖的,脖子短且有些肉,这链子才将将带上。 带上链子,张翠莲对赵氏更加亲热,不仅亲自给两人端来茶水和喜糖,还拿出好些添妆的东西给赵氏看,就像亲姐妹一样,而张李氏在一旁也是眉开眼笑的,忙让李花拿出糖盒子,挑出好多蜜饯、饴糖给金枝吃,在张李氏心里,金枝就如她的名字,金枝玉叶,在张翠莲地位之后就是金枝了。张义诚是她最骄傲的儿子,连带着他的妻儿,在张李氏这里都是心头好。 几人聊得是火热亲切,旁边还没走的李氏母女别晾在一旁,没有人理睬,倒显得是多余的。李氏素来在张李氏面前是没有地位,被呼来唤去的丫头,在妯娌赵氏面前更是村妇一般没有见识,地位卑微,她们晾着她,已经是习惯了。而玉岚和李氏一样,因为性子老实,有些懦弱,这时候不被提起,更是她心里所想。 倒是玉莞,在一旁撇了撇嘴,在她看来这银链子真的是磕碜,细就不说了,什么琉璃坠子,就一块破玻璃,有什么好稀罕的啊,那琉璃瓦碎片,磨一磨不就成了吗。 看着李氏两人还在低头降低存在感,玉莞也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 “家家,您刚才说厨房里有王厨子才挑选的一些食材,我们先去看看啊。” 赵氏这才装出一副才看到三人的样子:“呀,瞧我这眼神,弟妹和侄女们也在啊,是我失礼了,都怪我听着翠莲的婚事,太高兴了。” “没事的,没事的。”李氏连连摆手。 “哼,没骨头的,要去厨房就去吧,省得看着都霉气,李花,你跟着去看着点。”张李氏摆了摆手,让李花带着几人出去。 李氏三人到了厨房,在李花监视的目光中查看了食材,才匆匆离去。 离开了老张家院子,李氏和玉岚才像活了过来,开口说话。 “你看你们大伯娘,就是弄个贤惠,所以你们家家最喜欢她。金枝也越来越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李氏想着赵氏刚才的表现,和两个女儿感慨道。 “大户人家小姐说话都要捏着嗓子啊?我听着都累!” 赵氏哪里贤惠了?假兮兮的,金枝翘着兰花指,明明有些粗的嗓子,非要掐细说话,先别说说话的人累不累,玉莞表示她听着累啊,这就是大户人家小姐模样? “你呀,就是个皮猴儿,当然学不来她那样了,你们家家以前就是地主家的小姐,年轻时候就是那样。” 李氏拍了拍玉莞的脑袋,笑着说道。 “那我也不想学!” 玉莞躲过李氏的手掌,远远跑开去了。开玩笑,读mba时候,什么传统礼仪、国际礼仪没学过,她甩了金枝十条街好不好。 李氏笑着摇头,带着玉岚也追着回家了。 第二十八章 九大碗的准备 日子很快来到五月底,老张家的嫁女酒前一天,李氏带着玉岚玉莞要准备好备料,明日厨子来了可以直接做。 在西荣府,乡下凡是红白喜事都会在院坝里摆“坝坝宴”,广邀亲朋友好友参加,人越是多,证明主人家人缘很好,福气越旺,这种席面多以九种荤菜宴客,俗称“九大碗”或“九斗碗”。 又分为低档、中档、高档宴席,取决于主人家的财力情况,低档的“九大碗”基本以猪肉、鱼、素菜为主,中档的会加入鸡、鸭、菌子、竹笋等等,高档的还会加入海鲜、人参等等,九大碗还要配以干碟和凉菜,干碟主要是炒瓜子、炒花生、糖果等,凉菜主要就是凉拌鸡、腊肉、香肠等等。 张李氏定下的菜谱是按低档的,“九大碗”有头碗、红烧肉、清蒸鱼、蒸肘子、盐菜亢子(咸烧白)、喜沙肉(甜烧白)、粉蒸肉、酒米饭;干碟是土山枣、花生、干桂圆、炒瓜子及饴糖,寓意早生贵子;凉菜为腊肉、拍黄瓜。 这几日,张仁齐已经带着张义富搭好了棚子和简单的土灶并借来了足够的碗筷,李氏连同几个孩子便要在棚子里先准备配菜。 李氏这天主要准备头碗的酥肉、蛋卷圆肉、炸肉丸子;红烧肉的肉和垫菜码好,清蒸鱼的腌制、摆盘,处理肘子,甜、咸烧白的垫底,粉蒸肉的腌制,还要把干碟的炒瓜子、煮花生弄好,这些都要她一个人完成,十桌还是有点费时的,幸好玉岚和玉莞能够搭手,而仲礼因为是男孩子,李氏只是让他在家带着叔娃。 无论九大碗在各地是怎么样的体现,头碗是肯定不变的,头碗里的酥肉、炸丸子是张李氏亲自做的,裹着厚厚的面粉的酥肉,粉多肉少,掺了一半豆腐的丸子,也是裹着面粉炸的金黄,这两样炸好后,张李氏就端进屋了。 往常去别人家帮厨,小孩子最喜欢去后厨,就是可以分点炸丸子吃,哪知道张李氏如此小气,不仅小孩子们一哄而散,连玉莞、玉岚这样的亲孙女也一颗也没尝到,更不要说给叔娃、仲礼带点回去了。张李氏留给李氏做蛋卷圆肉的材料也少的可怜,李氏估计着就只有六七桌的材料,又让玉莞回家拿了些鸡蛋,剁了些鱼肉进去。 红烧肉因是要带皮的肉铺一层,张李氏倒没有办法抠门,只是都是拿小碗装的,叫李氏在下面垫了厚厚的飘儿白梆子。 “莞妞儿,头碗、喜沙肉、盐菜亢子(亢:四川话盖的意思),都是九大碗的必备菜品,你姐做的喜沙肉最好吃,你也要学会啊,你爹啊,可喜欢吃我做的这两样菜了,都不爱吃人家九碗上的了。” 李氏手头不停,还扭头对玉莞说道。 “噢。”玉莞轻轻答应了声,做饭时候的李氏是最美的,她娘如果不是生活所累,打扮起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尖尖的瓜子脸,有双黑漆漆的桃花眼,鼻头小巧,鼻梁坚挺,再加上朱唇轻抿,不施粉黛,也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风情,说起张义信,更是眼里满满的柔情,整个人都有种温柔的气质。 李氏边教玉莞边做口述,母女三人在太阳下山之前终于将十桌的备料做齐,才开始剥葵花籽盘子,炒瓜子,所有东西弄完,都过了晚饭时间了,期间张李氏还不停的出来查看,嫌弃李氏动作慢,费料什么的,而张翠莲却脸都没露过。 “好饿啊,家家他们吃饭都不喊我们,我今天只吃了哥哥中午送的一个馍馍。” 玉莞摸着肚子说,她是故意的,刚老张家吃饭,张仁齐让叫她们母女去,结果张李氏连棚子都没走到,就回了说她们忙不过来,吃完了也不给她们留饭,让玉莞气愤不已。 “许是没有多的饭嘛,我们等会回去吃,等会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李氏安慰着小女儿,婆婆的举动她哪里看不出来啊,她是老实,又不是傻,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不过想想他们的恩情,还是作罢。 “我让仲礼煮了饭,我们回去吃吧。” 李氏整理好剩下的食材,用筲箕盖好放到厨房,正准备和玉莞她们回去却被张李氏叫住: “你就这么走了?今天晚上这棚就这样?有猫狗来偷咋办?” “娘,这院门关好,我都用纱布罩住了,不会有偷吃的。” 李氏回了句。 “哟,你妹子大喜的日子,让你守个棚还委屈了?” 张李氏并不体谅李氏忙了一天。 “奶奶,我娘亲都忙了一天了,我哥和叔娃都还等我娘回去做饭呢。” 玉莞知道张李氏就想使唤李氏,回去吃饭了才不让李氏出来呢。 “那……那你早去早回。” 张李氏看见门口又来了人,才松口让李氏回去。 李氏忙拉着俩闺女回去,在院门口看见张四,扯着个笑脸就往门里窜:“哟,张三嫂子啊,嘿嘿。”张四贼眉鼠目的,两个鼠眼朝李氏上下打量。 “呸,不要脸,二流子!”玉莞忙把李氏拉着回山上去了。 张四还朝着李氏胸部,手里比划了两下,吹了个口哨,气的李氏差点喘不过气来,不知道老张家为什么还要和这二流子来往。 第二十九章 张翠莲的大婚 六月初一,是老张家的嫁女酒,李氏起了个大早,给孩子们都穿上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特别是给仲礼收拾的妥妥当当,虽然分家了,但是总都是娘家人,若是张义信还在,还应该坐正席。仲礼现在代表了小张家,也是要坐席的。 五更左右,李氏就到了老张家,因为昨晚玉莞一直缠着她学刺绣,一直来守不了夜,早上来就挨了张李氏一顿骂,若不是张仁齐说今天是好日子不能坏了期会,张李氏才不会罢休。 辰时,王厨子和张春梅等人来了,王厨子是隔壁王家村的厨子,手艺还可以,但是做事太邋遢,所以比较便宜。张仁齐是想着有李氏这个把细人看着帮厨,再怎么邋遢也邋遢不到哪去。王厨子让李氏把土灶升起来,然后把备好的九碗,加入垫菜,也不洗手,手抓着就开始装碗,装完手指在碗里涮了一遍,还伸到嘴里砸吧砸吧味道,看得李氏着急的什么都抢着做。 云溪郡摆九碗一般用的是八仙桌,桌子板凳基本都是东家借、西家凑的,每张桌摆四条长板凳,正对主人家堂屋大门的为上席,只有辈分年长和重要的客人才能坐上席,上席的左右两边是横方,是仅次也于上席的位置,剩下的都是下席,一般都是按照族里辈分和客人尊贵程度来入座。像老张家这嫁女酒,上席坐八人,族长、村长、族老、张仁齐、张义诚、新郎官程有宝等就在这桌,而张义富则陪坐横方席,张李氏陪坐另一侧横方席,而仲礼哪怕是一家之主,但由于辈分小,也只能坐下席。 李氏和张春梅带着玉岚、玉莞要准备好开席前的所有工作,摆好餐具和干碟。九大碗摆餐具也有一定的规矩,上席、横方席每桌只可坐八人,在桌子每一方摆放两双筷子,放蘸碟四个,筷子中间放两个重叠的小汤勺,每人配酒碗一个,以便开席时主人敬酒,除外中间还要放一壶茶、一大碟干碟,今次老张家嫁女主要就是放红枣、花生、干桂圆和瓜子,还要用红纸剪双喜字覆盖,旁边放一叠红纸,这些干碟里的瓜果是可以带走的,意味着沾沾喜气。 今日嫁女酒,老张家是让张大发媳妇刘氏做的知客,平日里刘氏就能言善道,跟着张大发跑生意也会见机行事,整个接客过程还是喜气洋洋的,等程有宝的送礼队伍到了后,刘氏大声吆喝:“找座位,开坐了!”大家便会自行找好位置,因为都是一个村的,基本都知道该坐哪,只用安排好送礼的队伍就行。 当李氏等人端着长托盘出菜的时候,张义富点燃准备好的鞭炮,在鞭炮声中,凉菜、头碗就开始陆续从上席开始上到每桌。 吃九大碗,有个约定成俗的规矩,桌上无论多少菜,都不能空盘,这会让主人家感觉没有招呼周道,不管怎么样也要留点垫底的菜,以示主人家办得很丰盛。 “头碗”上桌之后,蒸肘子、喜沙肉、酒米饭等热菜一个接一个,快速地端上来,一会儿桌上的盘子、碗就一层一层地堆起来,看上去特别的丰盛旺实。 这次张家的嫁女酒,张仁齐说了要办的体面,但是张李氏还是想刮点油水下来补贴张翠莲,所以肉菜只是计划的将将够,幸好李氏想了办法增加垫菜,每桌看起来还是满满当当,油光水滑的。 张义诚是带着妻儿来坐席的,他自己坐在正席,而妻儿都安排坐在横方席,丝毫没有想帮忙的样子,纯粹把自己当作客人。张家二姑娘张翠兰依旧没有露面,只是托张义诚送了一支银钗作添妆,自从被张仁齐两口子送给人做妾后,张翠兰从未回过家,也不愿见老两口,只是在逢年过节时托张义诚送礼来,或是在云溪郡偶尔见见张义诚两夫妻。而张义富也心疼唯一的妹子,不仅亲手做了两个嫁妆箱子给张翠莲做添妆,这摆九大碗时候还帮忙知客、迎来送往。 新娘子张翠莲是不能坐席的,只能等着李花送点吃食进去,然后等黄昏的哭嫁。哭的方式是,待嫁姑娘的母亲、闺蜜好友和三姑六婆、姊妹集聚一堂,在屋里围待嫁女坐着,轮番哭述。 第二日是正酒,娶亲时,程有宝不必亲迎,但前一日晚花轿和轿夫要到女方家里等着。进门前,张翠莲的闺蜜、三姑六婆、姊妹们就在门前拦着,让代为迎亲的人喝酒过关,或是对答礼词,才能将花轿抬进堂屋,让张义诚亲自将张翠莲背到堂屋,给父母磕头,吃过汤圆,“强抱”入轿中。张义诚、张义富和其他两人抬着花轿到青云街逛了一圈,出了村子大门,才交给男方轿夫。 本来迎亲是要老公公来烧火的,但是程家的老爷早就去世了,这就省了。程家对张翠莲的花轿还是很看重,轿前安排了两人持大刀开路,花轿装饰有花朵、彩旗,途中鸣号放炮,吹吹打打,非常热闹。而后面跟着张义富架着牛车,押着张翠莲的几车嫁妆,其中有柜子、桌子、箱子、衣服、被套等等,跟着花轿走到程家。 中午时分,程有宝家也在程家村摆了十几桌九大碗,邀请一些亲朋好友吃喜酒,这就叫正酒。而这时张翠莲重新梳妆打扮,出来拜堂、见客。晚上,大家把张翠莲和程有宝闹进洞房,这便是完婚了。 第二天,亲客们再来吃一顿早饭就各自回家,这就是散客酒,程有宝、张翠莲亲自包了礼物或者红包谢过媒人后,程黄氏就着丫头端着一盘银子,先是看过染血的白帕子后,点了点头收起来,继续翻看张翠莲的嫁妆箱子,箱子四个角都有张李氏放的压箱底钱,足足放了五十两,程黄氏面不改色的添了两百两翻箱的礼钱压在上面。 第三天程黄氏告知张翠莲会派人回去报平安,两人不必再回门,这本就是成亲前约定的事情,而张翠莲看着程黄氏摆进嫁妆的翻箱礼,更加不想回去,对少奶奶的生活更加向往,叫程黄氏娘比叫张李氏更加亲热。 张翠莲的喜宴,在张家村还是很有谈资的,九大碗摆的丰盛,花轿走的风光,老张家做足了面子。唯一不足的可能就是并不是张家村所有人都去了,总有些看不惯老张家作风不愿来往的。 张翠莲出嫁当天,有人看见张四喜滋滋的从老张家出来,而张义诚满脸铁青,气愤满面的连正酒都没去吃,就携带妻儿回云溪郡了。 张翠莲的出嫁,影响最大的便是张李氏,张翠莲自出生就没有离开过她身边,平日又娇惯宠溺,十分疼爱,想的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想着去程家村看望张翠莲,又被张仁齐训斥了不懂规矩,只能每日以泪洗面,半月下来,人硬生生瘦了一大圈。 而张义富本想提他的婚事,看张李氏的憔悴的样子,那日又隐隐听到张义诚问张仁齐要钱争吵无果,又只能继续拖着。 第三十章 治疗仲礼 老张家的忧愁并没有影响玉莞家的好心情,虽然那日去帮忙连答谢都没有一句,但已经习惯了,他们还是开心的包着些瓜子桂圆回家吃,因为仲礼的治疗可以开始了。 第二天一早,玉莞便开始捣药、施针给仲礼治疗起喉咙来。 经过玉莞的仔细诊断,她多次观察下来,仲礼主要是舌头底部靠近声带的位置长出两块厚厚的血块,一发声就会扯着声带疼痛,而发不出声音,要治疗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西医治疗,只需开刀割去血块即可。但现在的条件,没有相应的手术工具、设备和抗生素、消炎药,玉莞只能靠老怪物传她的“玉极针法”以针灸疏通为主,先消除血块,再辅以药物敷拭。 因为院子外面影响的因素太多,屋内又光线不足,玉莞还是准备了很多蜡烛和一面铜镜,和玉岚反复试验了多次铜镜反光,才决定针灸的时间。 看着玉莞拿起特别定制的银针在烛火上炙烤,李氏几人就提心吊胆的,仲礼虽然还能保持镇静,但紧握的双拳,已经透露出他的紧张,饶是再相信玉莞,对着咽喉这种可以致命的地方动针,他还是很紧张的。 不过为了安慰玉莞,仲礼还是微笑着看她。 “别紧张啊,哥,这针法我很熟练的。”玉莞给仲礼打气,挥了挥手里的针。 不说还好,众人一听她说针法,都想到她那不太成熟的刺绣技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玉莞看着李氏、玉岚紧张的扯着衣角,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只能先支使开两人。 “娘亲,你去烧点热水,把那几片老人参片拿来旁边;姐,帮我拿好铜镜啊。” 嘱咐完众人,玉莞闭上眼吸了一口气,回想整套治疗方案,才开始对着仲礼的患处扎下第一针。“玉极针法”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玉莞几乎是秒入针法境界,旁的什么都不关注了,只专注于手中的针。 针灸前,玉莞就让叔娃要随时注意,银针引导血块时候,不能堵塞了气管、食管,所以叔娃几乎是贴着玉莞后脑勺看着仲礼的喉咙,眼睛都不敢眨,而玉岚也不时调节手中的铜镜,让玉莞有充足的光线。姐弟三人倒是配合的默契。 银针刺下的瞬间有些微疼,后面就是麻痒,仲礼双手的指甲都快掐进手心了,才勉强忍住不咳嗽,玉莞在治疗之前就交代过他,必须忍住,不然会发炎。玉莞扎完三针后,让众人歇了一下,让仲礼平复下喉咙的不适,又开始扎起来,停停走走,足足用了一天一夜才将针法在喉咙走了三圈,达到敷药的最低标准。 玉莞从李氏手里接过捣好加温的药草,细细敷在仲礼喉咙外部,才嘱咐李氏好生照看。 玉莞洗了手之后,才发觉眼睛很是酸胀,肩膀也死沉沉的,“玉极针法”极为耗费眼力和心力。她几乎是沾着枕头就沉沉睡去,这还需要连续十天的针灸,她必须养好精神。 看着玉莞疲惫的样子,躺在床上的仲礼一阵心疼,挣扎着爬到她身边,握着玉莞的小手,才肯好好休息。 好在这段时日农活不多,李氏几乎把所有的家务和农活扛了下来,几人才可以在家里用心治疗仲礼,李氏看着几个孩子都累的不行,自己也只能在吃食用度上尽量照顾。 玉莞说仲礼不可食硬物又需营养,她便变着花样做各式小粥、汤羹,玉莞说仲礼喉咙需要保温敷药,她便赶工做了好几个棉花小帕,玉莞说仲礼伤口不能沾水又要保持洁净,她便日日给仲礼擦拭,一个母亲,哑了好几年的儿子,有治愈的希望,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是愿意付出的。 仲礼的身体底子还是太差,在几天扎针后,一个血块爆裂了,爆出的血浆差点堵住了气管,玉莞看着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嘴对嘴把血吸出来,又做了人工呼吸,好不容易才把仲礼的气吊了回来,玉莞开了个方子,让李氏拿着银子去城里买了名贵药材回来,才保住仲礼的命。 终于在第十日施针敷药后,玉莞看到血块已经消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点小疙瘩还附在仲礼舌头根部,可以不用施针改为喝药了。众人听后皆大喜而泣,想到不久后仲礼可以再叫她娘亲,可以再次说话,李氏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惹得玉莞安慰了许久。 仲礼还需喝药治疗,但已不必裹着棉帕,可以到处走走,不过玉莞对仲礼马上说话抱怀疑态度。毕竟生理上的病痛消失,心理上的病痛还存在,就算仲礼咽喉恢复正常,要说话还是需要时间的,这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果然在仲礼尝试发声时候,还是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李氏、玉岚三人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听到玉莞的解释才稍稍安心。 倒是仲礼,不太在意,伤口能好他很满足了,他还安慰众人,表示自己会积极去练习说话。不过,能治好仲礼已经给了小张家极大的鼓舞,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把生活的重心又放到奔着幸福而去的生活中。 田里的稻穗已经压弯了稻杆,快到收获的季节了,玉莞招呼着仲礼和玉岚,要把田里的稻花鱼先抓出来。仲礼先是在田里的出水口放了点水,让玉岚拿着鱼篓子在口子接鱼,自己和玉莞就从田里或赶或抓往出水口把鱼赶过来,许是一开始放进去的鱼苗子好,三人一上午还是抓了二十几条稻花鱼,留下小一点的继续做苗子后,满载而归。 玉莞想着仲礼的喉咙还不能受刺激,就打算炖个鱼汤。放小灶上慢慢炖出来的鱼汤十分清甜浓郁,口感顺滑,让仲礼喝的很是满意。 还剩了十几条鱼,玉莞先把糯米蒸熟后散热,待糯米凉的差不多了,加入点酒曲子,搅拌均匀后装入陶罐中,放在阴凉通风处自然发酵,糯米发酵后会长出白色绒毛,那时再在糯米中加入适量盐、姜末拌均,用蒸熟风干的稻花鱼包裹搅拌好的糯米,再用绳子绑好,放入坛子发酵,过了三五日便可取出食用,也可长期储存,这便是糯米稻花鱼了。 做完这一切,几人围着桌子就吃了起来,招财、进宝也在脚边窜来窜去,玉莞吃完逗起了招财、进宝,才觉得十几日没注意的小猫、小狗长大了不少。 招财脸上有淡淡的花纹,像被画了脸谱一样,耳朵也慢慢变成了白色,灰黄色的绒毛已经慢慢褪去,变得有点偏红,四肢的毛色却又偏黑,而尾巴也慢慢蓬大起来,还有淡淡的黑色圈圈。 “这招财的色儿有点怪异哦,叔娃,你画的吗?” 玉莞越看越奇怪,而且怎么摆弄都是咪咪的声音,不像猫仔的声音多样。 “没啊,姐姐,我画了你不揍我啊。” 叔娃连连否认,玉莞的暴力他还是见识过的,上次他逮招财尾巴玩,玉莞把他一顿好揍。 “那就怪了,你怕是个假猫哦,哈哈哈,假猫儿。” 玉莞也不多想,逗着招财玩,进宝也在旁边汪汪叫着,进宝这段时间毛也慢慢长好了,特征更明显了,两耳连着眼睛部位毛色是黑色的,身体表面也是黑色,像披了条黑色的披风,其他部位都是白色,玉莞是一眼就认出是边牧了,只是云溪郡一带的土狗并没有这样的品种,她也不知道这家伙如何来的,进宝对家人很温和,也很聪明,平时是不乱叫的,还知道带着招财去上茅厕。 玉莞和猫狗玩了会,就打开自己的账簿记起账来,她用的是现代的流水账,用阿拉伯数字记账,别人看来也只像鬼画符,不过她也教过家中其他人。 玉莞计算了下家里的开支,小张家现在一切钱财都默认给玉莞保管和记账,而李氏绣帕子的钱也交给玉莞,她只从玉莞这里支家用。 “哎,这年头的药材好贵啊——”玉莞心里轻轻叹道,最开始计划仲礼治疗可能一百多两,现在算下来家里只剩了十来两了,仲礼中间血块爆裂过,当时买了根十年的人参,把预算都用完了。 玉莞合上账本,看着仲礼正对着纸条努力发音,玉岚和李氏笑着做饭,叔娃趴在床上还不忘练字,这样的日子,每个人都是幸福的,虽然清贫,但他们至少能从分家、被盗走到这样安静祥和的日子,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辛苦,她也觉得值得。 第三十一章 ?粒粒盘中餐,皆是辛苦换 已经快到六月中了,荒地里的蔬菜、豆苗长势喜人,小张家每天都能有新鲜蔬菜吃,多余的腌制成泡菜,煮点稀饭,这个夏天也吃的清爽。 两盆花下的土豆已经让玉莞全部作为种苗种到了地里,云溪郡的天气很是适合土豆的生长,玉莞光想着白水煮土豆的香味都口水长流,还不要说她曾经专爱的土豆花、土豆泥。 一场雨后,他们剥出的辣椒苗也窜了出来,待长大些后,玉莞他们也将苗子分开,种了大半块地,一眼望去,整亩地都满当当的,玉莞在旁边继续见缝插针的种了点土豆。 山下的稻田,稻子金灿灿一片,梯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风一吹,稻穗像波浪一样起伏,一点都不差于风吹麦浪的风景,已经有人家在收割早稻了,早早的收了,还能播上第二季。 张义富在前几日已经告知了仲礼,他们家的稻子也可以收了,于是仲礼和李氏早早把水放掉,准备收割稻子。这是全家半年的口粮,他们就一亩地,没有余粮拿去卖,虽然加上新帝的减赋政策,口粮也是紧巴巴的。 小张家要交两个男丁的赋税,也就是每人二两税银,张义信从军是可以抵一人的赋税的,但名额一向是老张家去抵,刚分家出来的小张家是不知道的。张义诚是秀才,是全家免赋的,老张家实际上不需要张义信的名额也是不需要缴纳税银的,但张李氏说不愿意便宜小张家,而且张义信也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抵。 这日便是小张家收稻子的日子,李氏和仲礼商量,不要帮工就自己收了,只要不遇到下雨天,还是能收完。 五更时候,李氏便叫醒了众人,她在厨房麻利地准备了早饭和午饭,都是蒸的大白馒头,捞了点酸菜、泡黄瓜。玉岚则把早就准备好的凉茶罐进水壶。镰刀、磨刀石,还有摘来的黄瓜、野果用竹筐装好,只等众人吃过早饭就出发。 李氏忙活得差不多了,几人草草吃了几个馒头,把中午吃的饭菜也一并带上,就下山去了。 村里和山路边的树木,都蒙在薄薄的雾中,头顶上深蓝色的夜空中,还有稀稀疏疏的星子,一阵凉风吹来,略显清凉。 快走到山下的时候,各家各户的鸡,也扯着嗓门,一唱一和地鸣叫着。干泥巴铺就的土路,前几日下过几场雨,还有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沟坎。 李氏抱着叔娃和仲礼、玉岚、玉莞披着星光,顶着薄雾,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不多久,便到了自家田里。 仲礼、玉莞几个孩子都是生手,而李氏往常也要下地收稻子的,比起几人来要熟练的多。 清晨的田野里静悄悄的,收稻子的人们都还没有下田,静谧得似乎能听到他们的心跳,李氏跳下田埂,走到田边,对着孩子们说: “趁早上露气大,天气凉快我们多割点。等太阳出来了,会热得受不了的!” 只见她叉开双腿,一手紧紧抡着镰刀,一手拢起一把稻子,唰唰几下,镰刀用力一划,一排沉甸甸的稻子就倒在了她的脚下,她的动作轻盈而又娴熟,不一会儿,一长条稻子就平平整整地伏在了她的身后。 玉莞也弯曲着身子,直直地立着一双腿,磨磨蹭蹭地舞动着镰刀,虽说很用力,可却怎么也割不快。李氏很快把几人扔在后面,还不住地笑着。 “割稻子可不全是个粗活,不仅要用力气,还得用巧劲,看,这样,再这样……” 李氏一边说笑着,一边疾疾地折回到玉莞身边,一边教着几人收割技巧,一边刷刷几下,把留下的大片稻子,三下五除二地割倒在地。玉莞几人又和李氏并排割了起来,这回李氏割大半,只留下一少半给孩子们割。 旁边田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家相互打过招呼都下地割起稻子来,云溪郡的夏天,因为靠月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一场阵雨,都在抢收,本来有相熟人家想来帮忙收,都被李氏委婉的拒绝,人啊,总不能靠别人一辈子嘛。 天空的东边,慢慢弥漫出绯红的一片,星子已经散去了光芒,一片淡淡的霞光也笼罩了整个天空,不时有几只麻雀,在田里上空盘旋飞舞。 小张家众人一直割到中午,这时的玉莞,累得浑身酸痛难忍,急急跑到田坎上,从叔娃手里接过茶水,咕咕地喝了起来。 六月底,正是热的时候,太阳晒得也是滚烫滚烫的,稻子经过一上午的炙烤,也是热气喷发,叶子和草渣扎得浑身又痒又痛,加上汗水也糊到一起,让一向怕热的玉莞看见水眼睛都绿了,恨不得跳到水里泡着。 “娘亲,好累啊,我们歇歇吧。” 玉莞招呼着李氏几人,从竹筐里拿出准备好的午饭。 李氏几人也是热到不行,身上的露水早已被太阳烤干,但汗水却又浸湿了头发和衣裤。李氏整理了下头上包的布巾,擦了擦汗水,让仲礼和玉岚也过来吃饭,几人草草吃过一顿后,就着树荫歇着凉。 今日老张家一个人都没来田里,因为忙着收稻子,李氏也没有时间去和旁人打听,几个孩子已经累得靠着田间的树干打起盹,李氏却还在计算着收割的进度,终于还是忍受着中午的困倦,下地继续收割,割完稻子还得捆稻子和拉稻子回去呢,她想在下午时候开始捆,他们才能在今天完成全部的活。 仲礼和玉岚看着李氏已经开始劳作,没有叫醒玉莞和叔娃,也跟着下地继续割稻子了。 玉莞醒来的时候已经快酉时了,而地里已经是一排一排的稻子,李氏三人正在捆稻子,在叔娃的要求下,玉莞抱着他也踏进还有些泥泞的田里,帮忙捆稻子。 捆稻子是一个很费力的过程。一般都是在早上或下午捆,因为田里露水大,稻穗脱落少。 李氏看着时间不早了,太阳已经开始西下了,她让仲礼带着玉岚他们继续捆稻子,而自己则往山路边开始担稻子,李氏挑着沉甸甸的稻捆,一闪一闪地在窄小的田埂上行走着,身子一下子左摇摇右晃晃,稍不小心,就会跌到田里面。 挑完了稻捆,李氏还是找张义富借了平板车往山上运,为了多拉些,她把板车四边用竹竿扎成一个口字形的大架子,然后仔细的码着仲礼他们递来的稻捆,如果码不结实,路稍稍一簸箕,稻捆就会掉下去,甚至翻倒在地,既浪费稻粒,又要重新装车。 车装好了,仲礼双手紧紧地握着板车把手,掌握着方向,李氏则用麻绳一头拴在板车的横木上,一头缠在自己的腰部,双手紧紧攥着麻绳,使出全身力气拼命拉着,而玉岚则在旁边帮忙推并扶着稻捆,避免掉下来。 玉莞背着竹筐,抱着叔娃也跟在后面。几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一趟拉回家,差不多耗费两个时辰,才拉上山。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李氏在坝子里把稻捆都卸下来,用荷叶遮好,等着第二天的铺场,不顾身体的疲累又把板车送回老张家,刚才借板车时候张李氏打量她的眼神,阴深深的,她可受不了。 李氏回家时候,玉岚已经煮了一道酸菜汤,炒了个素黄瓜,几人就着馒头就解决了晚饭,玉莞在做完饭后就烧了一大锅水,一天的劳累,需要热水澡才能解乏。今夜,她睡得很沉,都忘了夏日的炎热和山里的潮湿。 第二日,李氏很早起来,看着天色不错,把坝子里仔细打扫干净,因为坝子没有用石头平整,还是铺了层竹席,以免有碎石碎渣混入稻粒里面。 仲礼把从张大发家借的石碾子推过来,李氏和玉岚一组,仲礼和玉莞一组,轮换着压起稻子来。压过几遍后,几人又用扬叉翻动稻草,把下层没压到的稻草翻过来再压。压过的稻草,稻穗已经脱落,不过杂叶、碎草也很多,所以翻动的时候,几人都被扬起的灰尘、碎草扎的又痒又扎,太阳也晒得皮肤生疼,汗水也止不住的一直流,像在蒸锅里一样难受。仲礼看着玉莞的难受劲,心疼的一直用湿帕子给玉莞擦着汗水,惹得叔娃都吃醋了。 稻子碾好后,李氏带着仲礼又开始扫稻粒上的杂草枯叶。然后,把稻粒全部拢堆。正好来了几阵山里的大风,不仅把玉莞吹的个透心凉,也让李氏趁着风把稻子扬干净了。李氏再次把荷叶盖上稻粒,几人才有时间吃个晚饭。 如此几日,便可收仓了,石屋没有多余的仓库,李氏就在他们睡的屋整理了个干净的角落,用几个木桶把谷子收起来。 收仓那晚睡之前,玉莞揉着已经酸软的手臂,暗暗叹息,这农活真的不容易,特别是没有机器,也没有设备的时代,这时候,她才深深的明白,粒粒盘中餐,皆是辛苦换。 第三十二章 ?想和白凌云谈笔生意(上) 这几日,家里的稻子都打成谷子了,仲礼也在张义富指点下种了下一季的稻子,回来就给家里人讲了从张义富那里听来的消息。 老张家这几日本也该收稻子了,但不知什么原因被张四搅浑了。自张翠莲嫁人后,张四就一直上老张家要钱,说是张仁齐欠的,对此,张仁齐也没有否认。 “幺爹说爷爷嘴边都撩起了一串水泡了,看来是急上火了,奶奶又一直叨念着小嬢,爷爷就让李花陪着奶奶去了程家村,看能不能找小娘拿点钱,结果程家说小娘和姑爹外出游玩了,奶奶为了小娘面子又不肯开口找亲家借钱,就两手空空回来了,回来时候被爷爷骂的抹眼泪呢。” 玉莞比划着和李氏说着。 “你爷爷一向都是要脸面的人,多半是你大伯这年的钱不够才找人借,这定是实在没办法了。莞妞儿,我们家还有多少钱啊,看看能不能帮帮你爷爷他们,那张四可不是个好东西。” 李氏听完就让玉莞看看有没有余钱能帮老张家。 玉莞被自己老娘这圣母心雷的外焦内嫩的,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望着仲礼,后者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只好拿出钱箱子,留了五两,够生活和交税银,其余七两都给了李氏: “娘亲,我们也没有多少进项了,也没东西可卖了。” 说完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氏,李氏愣了下,还是把银子攥到手里。 “唉,他们毕竟是爹和娘的父母亲人啊,就这一次了,最后一次吧。” 也不知是和孩子们说还是对自己说,李氏拿着银子逃似的下山去了。 李氏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下来几日都心神恍惚的,玉莞他们问了,也不愿意说。 玉莞看着空空的钱箱,想着那日在山里看见的蜂巢,忙找出两件旧衣服,拉着仲礼就进山去了。晚饭时分,两人带回了三个蜂巢,被扎的满脸包,幸好玉莞找了些草药敷着,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你们这两孩子,咋这么费呢,这才好的,别又扎坏了。” 李氏没好气的给两人抹着药膏。 “娘亲,我们不疼,你不要生气嘛。”玉莞只能卖萌求饶。 “娘亲不是怪你们,要娘亲不在了,你们咋办啊。” 李氏不小心说漏了什么,赶忙捂住嘴。 “娘亲,你说什么啊,什么你不在了?” 玉莞很快抓住了李氏的话柄,仲礼也嗯啊着投来询问的目光,玉岚和叔娃在厨房做饭,倒没有注意到李氏的异常。 “没什么,没,我说着玩的。” 李氏赶忙否认,然后就不再言语了。 玉莞和仲礼相互看了一眼,知道李氏这是不想说了,准备第二天去村里打听,李氏的反常,肯定和老张家脱不了关系。 用过晚饭,玉莞在众人帮忙下,把蜂蜜、蜂糖装进小罐子,然后把剩下的蜂巢,放入锅中加水加热熔化,除去上层茧衣、蜂尸等杂质,放冷,蜂蜡即凝结成块,浮于水面,取出,就是初始的蜡了,之后用来照明、做胭脂、香皂都可以,剩下的干净蜂巢也可以入药。 玉莞把蜂蜜罐子和蜂巢放到竹篓里,准备明日进城,去找白凌云卖点甜品,家里没钱了,总要过下去啊,她还有好多计划没实施呢。 幸得这山里野蜂是无毒的,敷了药膏,第二日,两人脸上便只剩下点浮肿了。玉莞出去摘了点桃儿、梨儿做了个蜂蜜水果茶,又找了点新鲜百合,洗净滤干,剥瓣,放入碗中,与蜂蜜拌匀,入沸水锅中隔水蒸熟。 玉莞和仲礼商量着进城去看看能不能卖掉蜂巢和蜂蜜,又有点担心李氏,就留下玉岚、叔娃照看李氏,把水果、百合蜜还有干竹荪蛋等一起装到竹篓趁着天早进城了。 玉莞先是和仲礼到药铺卖掉蜂巢,得了五钱银子。随后便到福满楼去找白凌云,被告知白凌云正和程煜谈事,只能在三楼包厢门口等着。 玉莞正走着神,盘算着向白凌云怎么推销,门突然开了,白凌云正送程煜、晨蕊出来: “我帮你找找吧,你娘这嘴刁啊,福满楼的厨子都满足不了。” 程煜正抬脚出门,就看见旁边蹲着的玉莞,拍了她一下:“嘿,小丫头,你又在这啊?是不是又来卖好吃的?” 玉莞抬头就看见程煜两眼亮闪闪的看着她,白凌云也用眼神示意她进屋谈,她也不造作,从竹篓里捧出蜂蜜和几样食材,带着仲礼进了屋子。 “是有几样小吃食想推荐给白掌柜,但不是卖菜谱。”玉莞也在打着腹稿,想着要怎样说。 “哦~你只是想做给我吃?却不卖?” 白凌云来了点兴致,几次的接触,他知道这个小姑娘一直有些古怪,但想法却很新颖。若是其他人,他只会让二掌柜去见见,不过这小姑娘的吃食确实吸引了他,上次的芒果班戟和冰淇淋他可听程煜念了许久。 “是这样的,白掌柜,我想和您有进一步的合作,”玉莞想了想,继续说道,“想让您投资,福满楼的菜色虽然也多,但都是大菜、硬菜,重油盐,还有些肥腻,我有一些吃食,比较清淡,适合女子、小孩,但我不想卖菜谱,只想和您合作,让我能到福满楼帮厨。” “女子的吃食,呵呵,有点意思,小丫头,我若买了菜谱就可以自己做了,你来做,不是没必要吗。” 白凌云收起笑容,似笑非笑的看着玉莞,生意这事,不能像程煜那样随心所欲。 哪知程煜却并不配合他装逼:“女子的吃食,要不你说说,他不要,你到我家做去,我娘上次吃过那个班戟和冰淇淋后,一直念叨,但是家里厨子总做不好。” “小胖,这是做生意,你砸我场子干啥。” 白凌云示意晨蕊按住程煜,这家伙还太嫩。 晨蕊按住程煜,附在程煜耳边说了两句,小胖子便安了下来,她对白凌云说道:“让她说说吧,我们刚才说的事,也可以从这里入手啊。” 白凌云沉思了一会,让玉莞继续说。 玉莞也不矫情:“那我可否使用厨房和食材?几位是移步观看,还是就此等候?” 白凌云叫来个伙计吩咐了一声,让人带着玉莞、仲礼去厨房准备,而他和程煜在包厢等候,晨蕊则跟去了厨房。 玉莞把准备好的鸡翅汆水,再起锅倒入水和事先准备好的调料包,这个调料包是她在家里就备好的,有盐、大料、山奈、姜葱,以及特意加入的一点辣椒面,等到香味出来了,就把鸡翅放入里面卤。煮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玉莞把鸡翅捞起来,就着点刚才的汤料再倒入黄酒、胡椒粉腌制。 在煮、腌制鸡翅之前,玉莞就让仲礼发了个面团,准备做面包。她打了四个鸡蛋,把蛋黄和蛋清分离,然后用三根筷子打蛋清,还没开始打,就被晨蕊看出意图,有了上次的经验,很快帮她打成奶油。 玉莞趁着晨蕊打蛋清的时候,搅拌好面粉和牛奶,顺带加入了些蜂蜜,最后倒入一半奶油状的蛋清上下搅拌,搅拌均匀后再倒入另一半奶油状蛋清,继续上下拌好,最后在一个平底碗里均匀刷好油,倒入搅拌好的面团,盖上盖子上下震动了下,把气泡震出后,涂上蜂蜜和蛋黄液上锅蒸。这是简易版蒸面包,玉莞在现代都是用电饭锅的,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蒸面包的时候,鸡翅也腌制的差不多了,玉莞倒掉了煮翅膀的汤汁,这里面掺有辣椒面,她并不想透露出去。然后让人取来一个小铁板和铁网子,刷洗干净后,让仲礼把火烧到最大,把铁板搁铁网子上,拿起腌制好的鸡翅,刷上蜂蜜就开始烤制。烧烤这事,玉莞以前常常和老怪物在自家院子里做,早就手法娴熟,不一会就烤出两碟满满的蜜汁鸡翅。 玉莞用几片菜叶重新摆了个盘,翠绿的叶子衬着烤的泛着金黄油光的蜜色的鸡翅,撒上芝麻,勾人食欲。 看着面包还要一会,玉莞将没有烤完的鸡翅切成小块,又放入柠檬汁腌制了一会后加入生粉拌匀,在锅中放油,放入鸡翅小火煎炸,炸得鸡肉水气散发,鸡皮起皱呈黄色,就盛出备用,继续在锅中放入蜂蜜和砸碎的冰糖,加入少许清水,小火熬制糖汁。熬到糖汁出现密集的小泡后,放入炸好的鸡翅,快速翻炒均匀,加入一大勺熟白芝麻,再次翻炒至糖汁芝麻都裹在鸡翅上后,捞出装在铺了菜叶的盘子里。 接着玉莞就把竹蛋心拿来做了一份蜜汁竹蛋,竹蛋心,就是没有开的竹荪儿那个蛋,也是脆生生的,裹鸡蛋豆粉,下油锅炸出香味。整点蜂蜜,沾炸酥了的粉丝,吃起来里外酥脆,中间清甜。 第三十三章 ?想和白凌云谈笔生意(下) 最后玉莞把家里调好的蜂蜜水果茶和百合蜜用水调开装杯,拌了个蜂蜜苦瓜,把面包出锅切好,让伙计帮忙送到了三楼包厢,自己和仲礼端着蜜汁鸡翅和蜜糖鸡翅也进了包厢。 “这是我准备的蜜糖包、甜蜜双飞、蜜糖鸡翅、百合蜜、水果茶蜜汁竹蛋及蜜拌苦瓜,都是适合女子们吃的,甘甜清爽。” 玉莞将菜品一一介绍给白凌云和程煜。 “都是甜食啊——”程煜对于甜食没有抵抗力,一手撕了块面包扔进嘴里,一手拿了个鸡翅啃起来。 玉莞一样一样介绍了桌上的菜:“这是用秘方腌制,再用蜂蜜炙烤的鸡翅,我取名甜蜜双飞,外皮焦香,内里嫩软,配以这杯果茶,甜而不腻。这一样是蜜糖翅块,主攻焦香甘甜。而这一味,与普通糕点不一样,这是蜜包,蜂蜜奶油蒸制,比普通糕点要软绵,手撕就可食用,可以辅以百合蜜。还有这一样蜜汁竹蛋,是用竹荪蛋做的,沾点蜂蜜,再沾粉丝,是不是特别甜脆?最后是苦尽甘来,蜂蜜拌苦瓜,不会带以苦味,还能清爽解腻,女子多喜甜食和清爽小菜,不知白掌柜意下如何?” “好吃,好吃,晨蕊姐,你带点回去让娘也尝尝。” 程煜边吃还不忘招呼晨蕊打包,哪知却没看见晨蕊。 “刚才做的时候,晨蕊姑娘已经尝过了,每样带了一份回程府了。”玉莞忙告知程煜。 “味道尝着不错,不过,我还是倾向于买菜谱,毕竟厨子也能做出差不多的味道。”白凌云尝完所有菜式后,慢悠悠的说道。 玉莞早知道白凌云没有这么容易妥协,继续说道:“是的,您的酒楼能做出大众的味道,但是从您酒楼的规划中可以看得到,您在打造高端消费,既然有这么高级的包厢,为什么不配以专门的厨师?贵重的客人,难道还要和大众口味一致吗?越是贵重的客人,吃过的山珍海味也越多,我能将普通的食材做出更加新鲜的菜式,利润要比成本投入高得多吧?” 白凌云听了玉莞一席话,震惊于她的想法,这和他姐的经营理念完全一致,他这一年来在云溪郡的福满楼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就想模仿京城的经营模式,才刚推广,就被这个小丫头看穿了。他从晨蕊那里得知,这小丫头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且疯了几年,家境贫困,并不见得会有此见识啊。 还未等白凌云回话,晨蕊敲门进来了,朝着程煜说道:“夫人今午本没有什么食欲,尝过带回去的菜式,很合胃口,吩咐请小丫头,不张小姐上门做菜。” “我就知道娘会喜欢,小丫头,老白不请你,我请你了,专门给我娘做菜,比他这安逸多了。” 程煜高兴的擦了擦手,准备拉玉莞去程家做菜。 “程小公子,我还要照顾家人,不能时时呆在府上,小女子也只有这点技艺。” 玉莞还是婉拒了程煜,她并不想到高门大院做菜,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只打算定点定时的到酒楼做就行。 白凌云这时已然回过神来,但还是想试探下玉莞,慢慢说道:“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我相信程家的条件应该比我这好,而且多少人想去程家做事,都还不得门入,专门给程夫人做菜,身份地位也不同其他下人。” 玉莞眼神坚定的朝着晨蕊和程煜说道:“我为程家做菜时,想必你们已经调查过我的家世了,我虽家贫,却不是贪图安逸之人,我可以以厨娘身份为程夫人做菜,但绝不入府为奴,也许在程家做事有身份,也有高额的报酬,但汝之蜜糖,吾之砒霜。我只想做一个自由的厨娘,和家人过平静的生活。所以我才会找到白掌柜,您身上有我期待的气质,我相信我是您最好的投资选择。” “有趣,有趣,我倒是很感兴趣老白是个什么样的气质。” 程煜被拒了也不生气,倒是兴趣满满的看着白凌云,想看出有什么别样的气质,他可记得玉小将军对白凌云的评价是一骚包吃货。 “当然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玉莞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噗——” 程煜刚喝了一口水果茶,没忍住整口喷在白凌云脸上。 “小胖!” 白凌云再端不住架子,拎起程煜的领子就要往外扔,却被晨蕊拦了下来。两人正要动手,却被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白凌云整理了下仪容,让人进来,是楼下的伙计,带了个人进来:“掌柜的,这人说有天大的急事找他们,说是迟了要出人命,我才……” “行了,你下去吧!”白凌云挥手让伙计下去。 “耗鸡猫儿叔叔你咋来了?”玉莞看清进来的人,突然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问道。 “呃,掌柜,贵人,对不起啊,打扰你们了,莞妞儿,仲娃,快,快回去救你娘啊,我娘托人捎了话让我寻你们!你娘怕是不好了!” 玉莞顾不得和白凌云继续博弈下去,匆匆行了一个礼后,拉着仲礼就往外冲去,奔到街上时差点一个跌蹶摔了出去,幸好跟在后面的晨蕊捞了她一把。 “你们没有车马,怎么赶回去,这时候去寻车也需要点时间,坐我的马车吧!” 程煜叫住了继续往前冲的玉莞,让人赶来了马车,让玉莞和仲礼上车,哪知晨蕊和白凌云也跟着上来了。 “夫人吩咐了晚饭要吃你做的菜,我等会带你或者菜回来。” 晨蕊明明是对玉莞说的,却看着程煜。 “我们的生意还没谈完……” 白凌云的借口更加拙劣。 “娘的胃口是大事,晨蕊姐,我和你一块去。” 程煜本不打算去的,看着平时冷冰冰的晨蕊居然会跟着去,也起了好奇心。 结果秏鸡猫儿被安排在赶车人旁边指路,而一辆坐四人的马车被他们五人塞的满当当的。 “娘亲这几天就不对劲,我本来打算今日谈完回去打听下的,我怎么这么大意,是我不好。” 玉莞死死的握住拳头,低着头喃喃道。 “妹,啊。”仲礼还是只能发出些单音,只能用手拍着玉莞的背安抚。 “那个,你别担心啊,你娘要是病了,我府上有大夫的。” 程煜看着玉莞忍住哭的样子,突然有点可怜她。 “不会有事的。” 晨蕊握住玉莞的手,把她的两手都捂在自己的手里,想给她点力量。 白凌云想说点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姐姐的孩子,小侄女兮兮也和玉莞差不多大,还只会和他撒娇,被爹娘像珍宝一样呵护,他数次帮玉莞,也是第一眼觉得她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看着玉莞的样子,突然有点心疼。 马车在飞驰,上了官道后,晨蕊把帘子掀了起来,问了秏鸡猫儿详情。 “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娘代话说是莞妞儿奶奶找玉姐(李氏)要钱,结果不知道怎么又说要把玉姐抵给张四做媳妇,岚妞儿敲了锣鼓,闹到祠堂去了,还挨了打,就让我快找仲娃和莞妞儿回去。” 秏鸡猫儿倒没有顾忌白凌云等人的身份,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什么?抵给张四做媳妇?他们凭什么?找我娘要钱?又是为什么?” 玉莞震惊的抬起头,她本来是以为李氏想不开做傻事什么的,结果秏鸡猫儿带来的消息,让她都有些懵。 马车里众人也觉得很不解,纵是白凌云和晨蕊见多识广,也没有听过把有自家的媳妇抵债给别人的,而且还是带着孩子的寡妇。仲礼抱住玉莞,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握住玉莞的手安抚下,程煜想问点什么也被白凌云眼神制止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马车在官道上飞奔,而马车内却只有少女低低的啜泣,气氛相当沉闷。 第三十四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车夫在程煜的吩咐下赶的很快,约莫半个时辰就赶到了青云街。 玉莞急匆匆的和仲礼跳下马车,也顾不得和程煜等人道谢,就往祠堂跑去,路过一户在剁猪草的人家时,玉莞还顺手操起了剁草的砍刀。 此时的张家祠堂,已经打开了大门,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玉莞推开了人群,挤了进去,祠堂里的一幕让她悲愤莫然,心头一股气直往头顶上冒,明明正午的太阳那么灼热,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祠堂中央,只见叔娃的竹轮椅已经散架了,小小的人儿正拉着张仁齐的衣襟下摆哀求着什么,而玉岚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死活不知,手里还握着敲鼓的棒槌。李氏脸上也血肉模糊,正抱着玉岚木然的落泪,张李氏还在拉扯着她的头发。 “放开我娘!” 玉莞用尽全力冲向张李氏,张李氏不察,被推了个跌蹶。 “哎哟,撒子东西!你个小畜生,你要造反啊!” 张李氏爬起来看清是玉莞后,狠狠的扑向玉莞,把玉莞压到身下,飞快扇起玉莞耳光来,仲礼后来赶到,拉住张李氏的手腕,玉莞还是生生挨了几个耳光,脸飞快的红肿起来。 玉莞顾不得脸上的肿胀,把张李氏推开,手脚并用的爬到李氏身边,迅速把了下玉岚的脉搏,确认只是疼晕了,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用衣袖擦拭了下李氏脸上的血污,才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挥舞着刀子朝向围观的众人和张李氏吼去: “我家又tm惹谁了?啊?谁tm打的?滚出来!老妖婆,是不是你?我娘欠你钱?你tm哪有钱给我们?啊?你那个女,接个亲,办个酒都是我娘贴钱,你屋头缺钱我娘连生活都不管了,眼巴巴的把钱给你们送去,我tm差你家钱?你怕是没睡醒哦?啊?还要把我娘亲抵债,你凭啥子?凭你脸比锅底黑?还是你棺材是滑盖的,天到黑比虱子还跳得高?” 玉莞已然气急,也不管是不是长辈,也不管用词是不是妥当。 “张玉莞!那是你奶奶,你说的像什么话?” 张仁齐怒瞪着玉莞。 “奶奶?哪家奶奶看到亲孙女浑身是血还不闻不问的?哪个当娘的能在儿子死后就把媳妇孙子赶出门的?哪家奶奶能把儿媳妇和孙女拿来抵债的?哪个啊?人在做天在看!张仁齐,你也不怕天打雷劈?张李氏,你也不怕老天收拾你?” 玉莞也不给张仁齐面子,直视着张仁齐,一口叫出了张仁齐的全名。 “混账!没大没小,你要挨天打雷劈!” 张仁齐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底气倒不是很足,李氏和玉岚他能收拾住,但心里对玉莞还是有点犯怵。 而一旁的张李氏听见玉莞的话,像炸了毛的猫一样: “没欠?老娘养了她二十多年,吃的饭,穿的衣服不是钱?她是我们家养的童养媳,你爹死了,我让她嫁人抵债,有啥不对?分家,分了你爹,没分我家的童养媳,人家债主都没嫌弃是个二手货,你蹦跶撒子,别个怕你,我可不怕!有本事给老娘砍起来!” 说着就要去夺玉莞手里的刀,还好仲礼眼快,把她死死拖住。 “你们哪里舔来的脸说这些话,你光论为幼不敬,自己却为老不尊,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 玉莞被气笑了,冷笑了一声,开始冷语讽刺起来,张李氏这人,你和她骂架能骂一天,倒不如骂些她听不懂的,省得自己闹心。 “你少给老娘拽文拽武的,一个梭叶子婆娘,带出来的也是小骚批,天到晚就在外面跑,勾三搭四,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下面都烂透了还在装撒子贞洁烈妇!” 张李氏听不懂玉莞的话,转头又朝着李氏骂去,而李氏任凭她如何拉拽,就是木然坐在地上,抱着玉岚默默流泪。 “够了!这是祠堂!不是你家堂屋!鼓也敲了,人也受了罚,该族里断就不许再闹!张仁齐,管好你婆娘,再闹给老子甩出去!莞妞儿,把刀放下,族里开了祠堂,会给你们个公道!” 族长终于看不下去了,呵斥了张仁齐,示意村长来断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闹到祠堂,敲了锣鼓就得按着族里的规矩来。 玉莞这才走到李氏身边,把了把李氏的脉搏,李氏这是有口血堵在胸间,癔症了,从小的三从四德,贞洁烈女的观念是李氏心里最后的圣地,这一旦打破,她的世界观就坍塌了,再加上玉岚浑身是血的刺激,陷入自我的封闭保护中。 玉莞只能等待,心里虽急,也知道现在的局面要先通过族里解决。仲礼来到她身边,两个孩子跪坐在地上,看着村长处理事情。 村长先是问了张仁齐、张四事情的经过,张仁齐只是承认欠了张四一百两银子,什么时候借的,借的缘由是什么,也没有说;而张四则说催讨了几次无果,最后是张李氏说的可以用家里女孩抵债,他才同意张李氏用玉岚来抵债,这也是张仁齐默认了的。结果被李氏发现,要死要活的,后来张李氏又说李氏是童养媳,也可以抵债,他想着只要有媳妇,也勉强同意了,哪知玉岚跑来敲了锣鼓。 “家里女孩抵做媳妇?” 玉莞听完张四的叙述,望着张李氏咬牙切齿道,“我大伯家的金枝也是家里女孩啊,啊,我的好奶奶!你咋没想过用她抵呢?呵……” “呸!你能和枝儿比?你还不配给她**!你龟儿的,牌方臭婊子,阴阳烂沟子。把你们养这么大,吃的,住的,穿的,哪样不是我老张家的?分家了想不认吗?你爹都是老娘肠子头爬出来的!老头子说张玉岚分家了我管不着,她李家玉是老娘捡的,老娘养了二十几年,一年十两,就算二十年,抵一百两还欠到我们家一百两!” 张李氏毫不客气的吐了口痰。 “闭到,瓜婆娘,嘴上没个开关,闹锤子,再闹给老子爬出切!” 张仁齐怕张李氏不经大脑说出些什么,吼了张李氏,张李氏悻悻的闭上嘴,在一边用眼刀剜着玉莞。 张仁齐吼完李氏朝着族长拱手道: “这本是家事,实不该麻烦族里,我们家自己处理便是,也不是要用孩子或是媳妇抵债,只是向老三家要我们两老口的赡养费,仲礼,我就问你,爷爷和奶奶找你要养老钱该不该?” 仲礼不知如何表述,手飞快的比划却让人不懂什么意思。玉莞却冷笑道: “养老钱?当初分家时候,说了公中的田地、老屋都是供两老养老不分的,我爹不在了,你们朝我哥要养老钱?可不可笑?那行,我们也认,我来和你算算账,我爹每年寄回多少银子,托人带回来多少东西,都是交到爷爷你手里,多少钱你心里有数。我们几个,穿的衣服,大的穿不了给小的穿,这几年有制过新的吗?再说吃喝,我姐从三年前开始,每天早上四更起来,煮饭洗衣喂鸡鸭,包了所有家里活,我哥和我娘,田里哪样农活少干过?你们吃肉,我们连汤都喝不着,你们吃白米饭,我们就只能凉水啃个硬馒头!连我弟弟叔娃从小连奶都喝不上一口,只能喝米汤!要养老钱,行!我大伯给多少,我们也给多少!” “你个野丫头,这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仲礼,你现在是家主,我就问你给不给!” 张仁齐不和玉莞辩解,就逼问着仲礼。 “你欺负我哥不能说话,我家我就能做这个主!” 玉莞伸手护在仲礼面前,直视着张仁齐。 “妹……妹……能……做……主!” 仲礼终于吐出了几个字,他按下玉莞的手,把玉莞往身后护着,自己挺直胸面对着张仁齐。 “反了你,哪家哪户是由着个没出嫁的姑娘说了算?族里也没这规矩!族长你们说是吗?” 张仁齐回首望着族长,族规他清楚的很,对于孙辈,他很是拿乔。 玉莞正要反驳,族长打断了张仁齐和她的对话,让几个族老和张仁齐及仲礼去内间商量。这个时代乡下女子的地位很低,玉莞想跟进去,却被拦住,她只能去照看玉岚和李氏,她感到鼻头一阵酸涩,却只能忍住委屈,不能哭,张李氏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她要哭了就弱了气势。 玉莞把地上趴着的叔娃抱起,用帕子给他擦干净脸颊,又掰开李氏的手腕,弄湿帕子给玉岚擦干净血迹,罚打是在臀部,看着渗出的血渍,想必很痛吧。 这个时候,晨蕊来到玉莞身边,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又拿出药膏给她:“这药消肿、治外伤很快,等会给你姐擦吧。” 玉莞看着晨蕊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几乎快哭了出来,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把委屈和难过的情绪按了下去,面上挂着倔强,小声的和晨蕊道谢。 玉莞从李氏怀里抱过玉岚,掐了掐玉岚的人中,玉岚悠悠醒来,刚睁开眼睛,就看见玉莞关切的眼神,忍不住哭起来:“莞妞儿——姐护不住娘亲,护不住叔娃——” “姐,别哭,我回来了。” 玉莞不知如何安慰玉岚,又怕动作大了碰到玉岚的伤口,只能轻轻抚着她的背。 第三十五章 ?了断 玉岚醒了,三人看向李氏,她还是木呆呆的坐在那里,默默流着泪,就像和这个世界隔绝了一般,谁唤都不搭理,李氏的发髻已经被张李氏扯散,身上的衣服也被拉扯的歪歪扭扭。 玉莞跪坐到李氏面前,轻轻的唤了声娘亲,不见李氏回应,她只能整理好李氏的衣服、头发,把李氏抱在胸口轻轻安抚。 晨蕊莫名的感到一阵难受,生离死别、骨肉分离的场面她也见过不少,她都能冷眼以对。而看着祠堂中间那个小小的身影,用小小的身躯抱着比她大一倍的娘亲、抱着瘦弱的姐姐和弟弟,她心里很不好受。 晨蕊暗里叹了口气,手指运起暗劲,在李氏的几个穴道上点了下,只见李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就叫了出来: “玉岚,我的闺女啊——你们别打了,别打了,我给钱,给钱,我去给他做媳妇!” “娘亲,”玉莞发现李氏清醒过来,赶紧抱紧李氏,“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 “莞妞儿,你回来了,快,快救救你姐,你和你爷爷说,我代岚妞儿去,我去抵债。” 李氏才从自己的世界醒过来,记忆还停留在玉岚被打的晕过去那一刻,还不了解后面的事情,玉莞低声和他们说了下后面的事情。 正说着,里屋传出一个沙哑的少年的声音: “不,我不同意!我的母亲和妹妹都不是物品!” 玉莞望向里屋的窗户,是仲礼,终于说出来了,仲礼的喉咙早已经好了,说话只是需要个契机而已。 “仲娃子竟然能说话了?” 靠的近的人也听到了,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是仲娃的声音吗?” 李氏也听到了,不可置信的问玉莞。 “是啊,娘亲,是哥哥的声音。” 玉莞飞快掩去眼角快滚出的泪珠,这个时候仲礼能言,对李氏对这个家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晨蕊看着玉莞掩泪的动作,听见她说仲礼能说话,却并不见玉莞有多惊讶,看着玉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屋内的人鱼贯而出,族长还是一脸铁青,张家村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把人当物事儿抵债的事情,还抵给同村同族的,天理伦常都乱了!传出去,不把自祖上传下的清誉坏了才怪。 村长招呼了声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清了清嗓子说道: “今天这事,本是张仁齐家和张仲礼家的家事,但张玉岚敲了锣鼓,责打也受了,按规矩,族里就要断一断,刚才族长和族老和两家都商量了,张仁齐说是要赡养银子,并不是买卖媳妇,媳妇抵债什么的,都是婆娘家不懂乱说的,我们张家村也没这风气。张仁齐养育了张义信,又对李家玉有活命和抚养的恩情,要赡养银子是天经地义的,所以张仲礼也认了,双方在族里协商了,张仲礼每月给张仁齐两老口一两银子养老,至于张仁齐和张四的债务,就你们自己下去商量,媳妇、孙女抵债的事不可再提。” “一月就一两银子啊?天,仲娃他们咋负担得起啊。” “这两老口忒黑心了,儿子死了,把孙子一家撵出来,现在又要孙子帮到还账,还那么多银子。” “都分家了还让孙女、媳妇嫁人抵债,太不像话了,这会还要养老银子,是我,我都没脸要。” “哎,你晓得撒子哟,仲娃儿都还没成年,屋头连个说得起话的人都没有。” “黑心婆娘哦,儿子死了把孙子一家撵到山里破屋去,就分了一亩地给人家,人家好不容易把日子过起来,又来扒皮吸血的。” “儿子死了孙子养老是应该撒,父债子偿是应该的撒。” “你晓得个鬼哦,这两口子只晓得大儿和幺女,中间三个一向都是摇钱树,你看嘛,先把二姑娘送给人家当小的赚点彩礼钱,前几年说当兵有军饷,就把老三被逼去从军,老四的婚事这会都没个着落,幺女都嫁在哥哥前头,你看二姑娘回来过没嘛,老四天天都不愿意在屋头,我那天听我亲戚说,程家村那边说他们幺女的压箱底礼钱都是五十两……” “难不成给张四借钱压箱底啊?刚才他婆娘说的借了一百两哦……” “咋不叫他大儿帮到还安?这两个老的偏心都没法了,儿子死了还不放过孙子,可怜仲娃儿,才十岁……” “哎呀,你少说两句,人家大儿是秀才,小心告到衙门,抓你龟儿进去。” …… 人群中像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仲礼能说话这事,反而不打眼了。 这两个月来,小张家就敲了两次锣鼓,平时不满张仁齐和张李氏的作风的人也在小声议论着,不时有片言只语传到张仁齐耳里,一向爱面子的他,像被人抓去游街一样,接受着众人的质疑和指指点点,在祠堂,面对长辈和小辈,却又敢怒而又不敢言,只能使眼色给张李氏。 张李氏毕竟和他几十年夫妻,立马心神领会,像打了鸡血一样,扯起嗓子就对着议论的人群嚎起来: “你们晓得个求,这钱我就该要,凭啥子不要,我屋头的事哪轮得到你们嚼舌根!” “老不要脸的,你屋头那点破事,整条街都晓得,天到黑就晓得又吼又闹的。” “老娘坐得正,半夜不怕鬼敲门,你们就是见不到我屋头好!” “不就是个秀才老娘嘛?人家云溪郡秀才哪个不比你屋头那个好,呸!那天我都还看到跑到榴花街上去逛了。” “你再说句,你再说句老娘到衙门去告你,污蔑秀才,喊上头把你抓进去。” …… 张李氏和旁人吵了起来,整个祠堂都是人声鼎沸,村长连连让人制止,却越演越烈。 而一直沉默的玉莞,安抚好李氏、玉岚几人,眼神和仲礼交流了下,走到锣前,敲了几声,众人安静了下来。玉莞扔了一钱银子给看管的人,走到中间仲礼身边,她先向围观的众人鞠了一躬,说道: “谢谢各位叔伯、婶娘说的公道话。” 然后转向村长和族长,“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父母恩情,长存于心,我爹虽不在了,我们却从未忘记爷爷、奶奶对娘亲、爹爹的养育之恩,对我们几个的照顾之意。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爹不在了,我们做子女的愿意承担对两老的赡养。” 突然听到玉莞引用《论语》里的字句,族长和村长一时都还没反应过来,来不及说什么,就见玉莞来到张仁齐面前,掏出五锭银子: “爷爷,我祝您和奶奶长命百岁,这是五百两银子,给您俩养老和给我娘赎身,从此以后,我张义信一家和您张仁齐一家再无关系,我娘李家玉再不是你家童养媳,生老病死,我们两不相干,可行?” 桌上的银子闪着光,张李氏连忙扑上去拿起咬了一口后冲着张仁齐点了点头,是真的。四周围观的人好多都是第一次见那么多钱,一时间都忘了议论,鸦雀无声。 “莞妞儿,你哪里来的银子?”村长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村长伯伯,我行的端,坐得正,这银子是人借我的,不偷不抢,不沾脏水。” 玉莞挺直了腰杆,这是刚才晨蕊刚刚塞给她的银子,她本要拒绝,晨蕊却只说了一句该断不断最为可怕。 “你会认识贵人,哼!” 张仁齐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道。 “爷爷,我只问你,行不行?” 玉莞也不分辨,直视着张仁齐。 “这只够我们养老,你娘这二十几年吃用的,最起码,最起码都要两百两银子!” 张李氏把银子抓到手里,狠狠说道,她才不管玉莞哪里来的银子,只管加价。 “爷爷,你也是这个意思?这婆娘能做您家的主?” 玉莞并不和张李氏胡搅蛮缠,只一味对着张仁齐说话。 “是,就这意思。”张仁齐没有看玉莞的眼睛,点了点头说道。而旁边的张李氏不乐意了,“你个没大没小的——” 张李氏正要扇玉莞耳光,却被晨蕊上前抓住手腕,而这时白凌云从人群中走出,摇着扇子说道: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加两百两银子,你们两家就一刀两断?当着这么多人,立个字据吧,你们族长、村长也在,我也来见证下。” 白凌云说完,掏出一个令牌丢在村长面前: “我想,我还是有这个资格吧,张义信是在居岩关从军吧,这是居岩关玉家军的令牌。” 村长捧起令牌看了下,确实是玉家军的令牌,玉家军一直镇守东宸国西南边境,朝廷早把令牌图样发到西荣府各郡各村,让他们遇到危急时能得到帮助。 “您是?” 第三十六章 ?终是结束了 村长忙请白凌云上座,但白凌云还是拒绝了,就站在祠堂中间小张家众人旁边。 “只是故人,帮忙照顾故人之后,是为应该,不必在意我的身份,钱是我借的。” 白凌云的出现,让周围围观的人又窃窃私语起来,不少人都羡慕的看着玉莞一家,有些人认出了白凌云就是福满楼的掌柜,顿时羡慕起他们的好运气,能结识有钱人家。 族长此时站了起来,从村长手里拿过令牌看了下,立即让人拿来纸笔,亲自写了三份字据,大意便是张义信、李氏与张仁齐两老脱离关系,以后生老病死,两不相干。张仁齐一家再不可插手张仲礼一家任何事情,张仲礼一家也不必再供奉老人等等。 族长写完后递给张仁齐说:“仁齐,既然已经说出口,那就要言而有信,莞妞儿给的银子已经足够你们富足一生了,族里很多人一生也攒不了这么多钱。” 张仁齐本想再说什么,却看见大儿子张义诚已经赶到祠堂,在人群中冲他点头,才摁了手印,而玉莞不放心,让张李氏也摁了手印,正要收起来时,发现张义诚挤在人堆里。 “大伯,既然你已经来了,也不必躲在人群了,你读书识理,也没分出去,我们两家的事,你也签个名吧,做个见证。”玉莞并不想放过张义诚,张仁齐的很多行为,都是这黑心肠的大伯支使的。 张义诚见逃脱不了,只能走上前,冲族长、族老们抱了抱拳:“我就不必了吧,家父同意了便行。” “大伯,你可是张家村考出去的秀才,自家的事,连个见证的担当都没有吗?”玉莞还在紧紧相逼,这个事,必须在这个时候彻底了断。 族长、族老见玉莞态度强硬,看着白凌云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站在玉莞身后无声支持的样子,也猜不透他是何方贵人,纷纷劝张义诚签字,到最后几乎是命令了。饶是张义诚是秀才,也不敢公然和族里叫板,只得乖乖签字。 玉莞把字据小心收好,这才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向白凌云和晨蕊鞠了一躬,抱起叔娃,扶起李氏,让仲礼背着玉岚,慢慢向祠堂门口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候,李氏忽然转过身,朝着张仁齐和张李氏跪下:“在此拜别爹娘,谢了爹娘活命养育之恩。希望张大伯、张大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然后站起身,挺直背,一手从玉莞手里接过叔娃,一手牵着玉莞,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云街的祠堂门口挤满了人,看着李氏几人过来,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张徐婶、张春梅等妇人眼里满是同情,这孤儿寡母的日子,太难过了,想上去帮忙,又不知如何下手,只能看着李氏带着儿女回家。而白凌云三人也没有立即离开,程煜闹着要去玉莞家看看,也跟着玉莞他们上了山。 玉莞到家后,让仲礼先招呼着三人,自己带着李氏和玉岚、叔娃进屋,查看了两人伤势,处理了下伤口,才出来让仲礼进去照顾。 屋外,白凌云和晨蕊正坐在桌前,仲礼给泡了婆婆丁,程煜正在到处打量。 玉莞来到白凌云三人面前,行了一个礼: “今日大恩,玉莞没齿难忘,银子我会尽快还给你们。” 白凌云摆了摆手:“你哥已经表达过谢意了,至于银子,两百两而已,不是谈合作吗,当作我给的投资吧,难道你不值这个价?” 程煜也摆手说道:“那是晨蕊姐的银子,你同她道谢吧,我只是看热闹的,你们就住这啊,这屋子比我家茅厕还破,唔……” 程煜还没说完就被白凌云捂住嘴。 晨蕊也用眼神让他不要再说下去,转头向玉莞说道:“银子我不急。” 玉莞福了个身,让屋内仲礼拿来纸笔,写了个借条,递给晨蕊:“姑娘不急,但玉莞不敢忘,这个请收下,我这就随你去程府为程夫人做菜。”她又面向白凌云说道:“白掌柜烦请等明日,我再和您商量合作的细节。 “今日算了吧,你先处理你家里事情,夫人也不会介意这一顿,明日我再来接你。”晨蕊没有看借条,只是接过放好。 “不用麻烦了,我明日会自行到府上的。”玉莞连连摆手。 “你能比马跑得快?省点时间多做点吃食,我娘会更高兴。” 程煜挪开白凌云的手,插了个嘴。 “这……”玉莞正要反驳,却被晨蕊打断:“就这么定了,明日我来接你,你只需考虑菜谱即可。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晨蕊说完,叫上白凌云和程煜,也不等玉莞说什么,便回城去了。玉莞一直目送三人,都看不到人影了,才锁门回屋。 屋内李氏已经将玉岚染有血污的衣裳换下,正用湿帕子擦拭她身上的伤口,擦干净才看到,玉岚的臀部和背部几乎都肿了起来,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的伤口还裂开了,随着李氏的擦拭,还在渗着血珠,而叔娃正在给她上晨蕊给的药膏。 玉莞接过叔娃手里的药膏,这药膏她闻过,都是上好的药材,比山里的草药要有效的多,她轻轻涂抹在玉岚身上,玉岚虽没有吭声,她还是感觉到玉岚身体的微微颤抖,玉莞轻轻问道:“姐,疼吗,疼就叫出来吧。” 玉岚艰难的转过头,给了她一个微笑:“不疼,大妹儿,我不疼,姐姐不争气,还要等你回来解决。” 玉莞转过头去擦了擦泪珠:“姐,你做的很好了,你和娘亲都受苦了。”她安慰了玉岚几句,又微微给她按摩了下,玉岚心里紧张了一天,在玉莞的按动下,终于沉沉睡去。 玉莞给玉岚调整了下趴着的姿势,让她不那么难受,才拿起帕子给李氏擦拭。李氏的伤口多是张李氏抓出来的,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和血污、头发混在一起,玉莞轻轻擦着李氏脸上的每一处,李氏没有出声,但她的拳头始终紧握着。 “娘亲,难受就哭出来吧。” 玉莞知道李氏心里的难受,李氏一直念着老张家的养育之恩,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被父母遗弃的,张李氏对她再不好,她也始终把自己当作他们的女儿、媳妇,把老张家当作自己的家,就算分家,老张家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她心里的圣地。张仁齐这一次是彻底击碎了她心里的圣地,她最为在意的东西,把她再次遗弃了。 “娘没事,这样也好。” 李氏看着玉莞三人关切的目光,看着床上熟睡的玉岚,却没有哭,只是擦去眼角的泪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对着玉莞笑了笑。 李氏接过药膏,自己涂抹起来,回家的路上,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想清楚了,自己还是四个孩子的娘啊,她可以被抛弃,但她不能抛弃自己的孩子,她又看着玉莞和仲礼忙碌的身影,她不能再这样软弱了,什么都躲在孩子后面。 李氏打起精神,到厨房做了顿丰盛的晚饭,玉岚被打的脸都白了,睡熟了还在不时颤抖,叔娃在地上也磨破了手心膝盖,脸也哭的通红,玉莞和仲礼看样子也是整天担惊受怕了,李氏把厨房剩的食材、肉类都用上,还抓了只母鸡炖着,她也顾不上节约不节约,只想做顿好的给孩子们补偿补偿。 忙到亥时,仲礼哄着叔娃睡了,而玉岚因为伤口痛的睡不着,李氏打来一桶溪水,给她拧了一个帕子,按在伤口周围,才有时间问问玉莞这一整天的事情。 “娘亲,银子的事情,我已经和白掌柜、晨蕊姑娘谈好了,我会做工去偿还,你不要担心,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大姐。”玉莞简短的解释了她和白凌云的约定。 “去做菜的话,让娘去,你和娘说说菜谱,娘懂得快。” “我去吧,娘还要照顾叔娃和家里,娘说我厨艺已经可以出师了。” 李氏和玉岚听玉莞说每隔一段时间要去福满楼做菜,都抢着去,玉莞一个人去她们都不放心。 “我会陪着妹妹去的,娘亲和姐姐还有叔娃这段时日需要养伤,我会护妹妹安稳。”仲礼自在祠堂开口后,已经能流利的说话了。 “娘亲和大姐不用争,等你们养好伤,自然是要帮忙的,只是现在,大姐还不能起身,要好好养伤,娘亲也要养伤和照顾家里,虽然付出不小的代价,我们终于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自己好好过日子了。这段时日,就让哥辛苦点,照看田间,兼带着和我去做工吧。” 玉莞安抚了李氏两人,站在窗边,看着皎洁的月亮,坚定的说道。 李氏、玉岚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终于还是同意了玉莞的安排。 玉莞收拾了下明天要用的东西,走到院子里,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仰起头望着那轮明月,闭上眼,泪就落了下来。 “莞莞。”仲礼出来寻她,便看见这个单薄的身影,站在清冷的月光中,弱小却又孤单,还要佯装坚强,一阵心疼油然而生,让他忍不住抱住了她。 “哥哥。”玉莞回过身伏在仲礼的怀里,泪水一道道滑落。穿越以来的疲累、委屈终于如期而至,离开了老怪物,一直努力活着的玉莞,再是坚强,也贪恋怀抱的温暖。 半夜时分,李氏出来寻两兄妹时候,就看到院里的这一幕,仲礼搂着玉莞坐在竹椅上,一直凝视着玉莞,不时捋捋她散开的头发,而玉莞,脸上尚有泪痕,抓着仲礼的衣襟,就这么睡着了。 第三十七章 ?程府做菜 天蒙蒙亮的时候,玉莞从睡梦中醒来,抬头就看到仲礼靠近的睡颜,仲礼抱着她在院里睡了一晚上,就这么睡在院里,若不是李氏半夜给他们拿来了被褥盖上,不然非得着凉不可。 玉莞正准备从仲礼怀里爬出来,不想惊动了仲礼,仲礼把她放地上,揉了揉酸痛的双臂,打来水两人梳洗了下,看着李氏在床边撑着头打盹,给她披了件衣服,背着背篓就下山去了。 “哥,你昨晚上咋不把我放下啊,你看你手疼了吧。”玉莞甩了甩仲礼拉着她的手。 “莞莞,哥哥不疼。” 仲礼微笑的看着玉莞,经过昨天的事情,他们今天就像开始了新的生活,看着玉莞脸上的笑容,心里很是温暖,他虽然能说话了,习惯使然,还是言语比较少,“莞莞,我背你吧。” 仲礼蹲下身子,让玉莞背着小背篓,再趴到他身上,玉莞想着昨天晚上没睡好,等会做饭还要费体力,也不客气的爬到仲礼背上,颠簸的山路,在仲礼背上却很平稳,玉莞很快又睡着。 晨蕊刚掀起马车的门帘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东边的天边才刚刚泛红,远端的田野上走来一个羸弱的少年,少年背着一个小丫头,梳着松散的小辫子,背着小背篼,在少年背上酣睡,清风吹过,她的发梢,和田间的野花一起被吹起,少年不时转头去看看小丫头,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如同这夏日清晨的阳光,温暖的照进人的心里。 马车到达福满楼的时候,仲礼才叫醒了玉莞,玉莞昨晚就嘱咐过他,今天要先到福满楼和白凌云谈妥,才能以福满楼的厨子的身份去给程夫人做菜。 白凌云昨日帮玉莞时,就已经决定和玉莞合作,谈起来也没有那么勾心斗角,两人很快就敲定了细节。 白凌云亲自写了字据,按照他们商量的结果,每个月,玉莞要推出两样新的小吃、甜点、饮品或汤羹,教会厨子做出差不多味道后,每隔七天要到福满楼看看销量做出调整;这之外,玉莞要负责贵宾包厢的菜单,并推出贵宾才能享用的新的菜品一套三个,每隔五个月调整一次,而且特级贵宾包厢的菜式必须玉莞自己做。 如果有请玉莞上门做菜,要以福满楼的厨娘身份上门,而福满楼要负责玉莞上门做菜时的接送和人身安全,玉莞每月可以从福满楼领到固定的银子作为菜谱的钱和工钱,而上门做菜报酬的1%则作为她的抽成。他们先约定了一个月试用,这一个月,玉莞可以得到固定的报酬十两,之后看反响再看升降。 白凌云和玉莞商量时候,晨蕊也在旁边静静听着,白凌云把字据给晨蕊让她念给玉莞听后,盖上了自己的印章,让晨蕊做了见证签了名,玉莞摁上自己的指印,让仲礼也跟着签字画押,才小心翼翼的把字据放到怀里。 白凌云走到房间的衣柜,拿出玉莞他们上次穿过的衣服,说道:“这是你们上次穿过的衣服,就当是福满楼送你们的福利吧,程府一直都是福满楼尊贵的客人,你的第一个工作就是要去给程夫人做菜,得穿的妥当。这个房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以后就留给你用,你可以把东西安心放到这里,这是门锁钥匙。” 玉莞也不客气,接过衣服和门锁,程家对他们也有大恩,白凌云就算不交代,她也会为程夫人做上一桌好菜作为答谢。 玉莞给厨房交代了明日做菜所需的食材、调料,便跟着晨蕊去了程府,这次晨蕊没有带他们去到大厨房,而是到了程夫人的院子“静姝苑”的小厨房,玉莞走到静姝苑时,抬首望着门匾的静姝苑三个字,晨蕊介绍说这是程功亲自题写的,和京城的静姝苑一样,都是程功送给程夫人成亲时的礼物。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怕是还有个静娈阁什么的吧。”玉莞低声和仲礼说着,由于低着头,并未看见晨蕊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程府确实有个名为静娈的地方,只不过叫静娈苑。 到达小厨房时候,已经有两个丫鬟候着了,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均梳着丫鬟的双髻,穿着程府水蓝色的丫鬟衣服。 “这是莲蓉、芜荏,是我专门挑来给你做帮手的,你们见过莞姑娘,以后厨房里的事都听她吩咐。”晨蕊简单介绍了下。 “莞姑娘好!” “莞姑娘好!” 莲蓉和芜荏齐齐跪下朝玉莞行了一个礼,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洋溢着激动,眼睛里还跳动着好奇。 “你们快起来,我就是一个厨娘而已,不必行此大礼。” 玉莞心里直犯迷糊,这程府规矩这么好吗,自己充其量也只是个客人,用得着这么庄重吗,而且,这两丫头脸上一点老实巴交的下人的自觉都没有,老是打量她,晨蕊咳了声才收起那炽热的眼光。 “莞姑娘,我煎炸蒸煮炒焖都会,锅铲、蒸格、大铁锅杠杠的。” “莞姑娘,我和捏揉搓塑裱都会,最擅长的是面点和小吃。” 莲蓉和芜荏一人一句就把自己擅长的给玉莞交代清楚了,还在叽叽喳喳介绍着小厨房,玉莞感激的看了眼一旁靠着门不知道想什么的晨蕊,这样让她能有个轻松的环境,找的帮手还是红案、白案都齐整的。 玉莞没有愣多久,毕竟来就是做菜的,她先安排芜荏去库房取一了一些药材和缺的食材,自己带着莲蓉、仲礼,开始做起来。 这次中午她打算做一道银耳百合羹,一道西湖醋鱼,一份炸春卷,一道油爆双脆,烤一盘甜蜜双飞,再炒一份小菜。晚上做一份奶酪,一道蜜炙火腿,一道参芪鸡丝冬瓜盅,一道八宝鸭子。 想好菜谱后,玉莞先炖上银耳百合羹,教莲蓉腌制鸡翅,让芜荏烙春卷皮,自己把鸡胸肉汆水切丝,放入砂锅加水与党参、黄芪一起慢慢炖。 芜荏按照玉莞的吩咐烙了二十张正方形的春卷皮,就开始跟着玉莞一起卷起春卷来。接着往锅中下油,挨个把包好的春卷下到油中煎炸,等两面煎的金黄后就捞出放到盘里摆盘。 在芜荏炸春卷时候,玉莞抓紧时间又完成了西湖醋鱼和甜蜜双飞。 等晨蕊叫人来端菜去主屋后,玉莞让莲蓉把鸡郡肝、猪肚切花刀,再大火大油,加入姜葱蒜和郡肝、肚子一起爆炒,油爆双脆也出锅了,玉莞也未曾洗锅,直接倒入洗净的飘儿白嫩叶,炒了个小菜,这个晌午的饭菜就备齐了。 收拾好厨房后,玉莞已经感到饥肠咕咕了,但在别人府上,她和仲礼还是忍着饿,直到晨蕊带着莲蓉二人回来,晨蕊传达了程夫人的赞赏之意后,同意让他们用厨房的材料做点午饭,玉莞这才找了几个鸡蛋,和包春卷剩下的内陷,连同米饭一起炒了个大杂烩饭给大家吃。 吃过午饭,稍事休息后,玉莞把米酒用勺子按压滤出米酒汁,把牛奶加白糖在锅中煮到起小气泡勺出冷却。稍事冷却后,再加入米酒汁。搅拌均匀。倒入白瓷碗中,用厚实的纱布封好。再上蒸笼蒸两炷香,之后让芜荏去冰窖取几块小坨冰,把蒸好的牛奶放冰块中冷却,这过程她让芜荏关注着,要一直保持有冰,不能让冰完全融化了。 之后玉莞把洗净的鸭子用盐、蒜片腌制,鸭身上把盐抹均匀,再用蒜片擦遍鸭子,包括内里。等鸭子肉里的水被析出的差不多了,再用一根棉绳套在鸭脖子吊起来晾干。然后用酱油、蚝油涂抹整个鸭子,包括鸭头、脖子、鸭脚、内腔全部抹遍,如此几次,一直腌制两个时辰。 接着她开始处理填料,把已经提前泡好沥干的糯米加入焯过水的茭白丁、杏鲍菇丁、胡萝卜丁,炒香锤碎的花生,爆香过的猪肉丁,加入香油、盐等调味,等到鸭子腌制好后,用勺子把馅料灌入鸭肚子,再让莲蓉找来缝棉被的针和棉线缝好鸭肚子和颈子。全部缝好后玉莞又在鸭子上涂抹了酱油、耗油,用荷叶包好,放蒸格蒸煮。 玉莞又拿出三个小冬瓜,之所以准备三个,是她听晨蕊说晚上程功和程煜会陪程夫人吃饭,她把冬瓜从顶上切开,掏出瓜瓤和肉后,想雕个冬瓜皮,结果发现自己没这手艺后,又可怜巴巴的望着在门口当监工的晨蕊。 晨蕊叹了口气,一见玉莞表情就秒懂,问了雕啥样子后,只得接过冬瓜雕起来,这个丫头总是扮可怜让她当免费劳工,自己又偏偏受不了那双如同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睛,心中郁闷,只能拿着冬瓜出气。 感受到莲蓉、芜荏在旁边看呆了,又带着警告意味冷冷的瞟了两人一眼,吓得两人赶紧藏到玉莞背后,假装帮忙去了。 食材很多要处理,时间也很紧张,玉莞倒没发现三人的举动,她看鸭子蒸的差不多酥软后,让莲蓉支起烤架,让芜荏烧大火,把火腿切方,盖上冰糖,放在铁板上隔火炙烤。自己在另一头铁板上开始又煎又烤鸭子。 等火腿和鸭子都烤好后,玉莞盛出已经结成奶冻的牛奶,放上果脯、蜂蜜;把冬瓜肉放进参芪鸡汤中煮熟,把参芪鸡丝冬瓜汤盛到晨蕊雕好的小冬瓜中,再将蜜炙火腿切片、八宝鸭子装盘,晚饭也就可以上桌了。 玉莞收拾妥当厨房后,就和晨蕊告辞回福满楼了,客人的评价和酬劳自然有白凌云去收取,这小身板忙碌了一天已经很累了,被仲礼牵着都走的很慢,仲礼终于还是把她背到背上背回福满楼。 第三十八章 ?福满楼的玉师傅 玉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仲礼正趴在床边睡得香甜,桌子上还放着一碗用筲箕盖起来的炒饭,昨晚他们已经和李氏说明了今天不会回去,正如玉莞估计的,上门做饭的话,要花费一天时间,但是福满楼的菜式还没有设计呢。 玉莞把仲礼扶上床,扒拉了几口饭,找来纸笔就开始写起策划来,毛笔用不惯还去厨房灶下扒拉了根木炭。虽然她主修的中西医结合,但是当年闺蜜黎书为了追个经济系的男神,她也被拉着去兼修mba啊。 很多年后,晨蕊还是能想起那晚她趴在房檐下看到的,烛光下小女孩的剪影不断随着烛火飘动,一旁床上少年早已睁开眼,就这么无声的注视着,那个小小身影在纸上画下无数个未来,静贻而安然。 第二日一早,玉莞一大早就精神满满的开始在福满楼的工作,先是和仲礼捣碎黄瓜、薄荷叶滤出汁液,连同米酒汁和了一个绿绿的面发着。 接着便把新鲜柠檬用盐干洗了表皮,再冲干净拿个盆装着放到井里吊着,然后和仲礼开始剥起花生来,见花生剥的差不多了,才烧热锅子,为了让她能在灶台操作顺手,白凌云还专门让人做了个踩凳。玉莞见锅热后就把花生连同芝麻一起炒香,然后盛起让仲礼捣碎。接着刷干净锅下油,把姜葱蒜爆香后,加入肉馅、笋丁、豆腐干丁、大头菜末等一起翻炒,炒制馅料。 玉莞看面发的差不多了,把面揉成条状,切成剂子,取出一个剂子擀成一个长长的椭圆形,均匀的抹上油后,对折成一个半圆,但没有让皮完全合拢,在表面用竹签压出像叶脉的纹路,再用竹签沿“叶脉”扎出均匀的小孔,放到蒸笼里蒸熟。 在蒸这“叶子饼”的同时,玉莞用刚才捣碎的花生、芝麻、白糖调了个甜馅,又把厨房里养的荷花掐了两朵的花瓣洗净,在一个大盘子里摆起盘来。大厨看着光秃秃的两朵荷花一阵心痛,虽说上次玉莞来做菜让他们刮目相看,但是这荷花是白凌云为了附庸风雅种的,要不是白凌云交代过满足玉莞一切做菜要求,他都要骂这个大胆的小姑娘了。 玉莞把花瓣重新拼成荷花开放状,把芝麻白糖的甜馅和猪肉炒菜丁的咸馅分别放到两朵“荷花”中,等到“叶子饼”蒸好后,两块饼拼成圆圆的荷叶状,围着“荷花”错落摆开,她为福满楼设计的第一道菜就诞生了。 接着玉莞先让人准备了点铁观音的茶叶和泡茶工具,自己把井里的柠檬拿出来,挤出柠檬汁后,切成小块放到白瓷杯,带上蜂蜜罐子,叫上大厨和仲礼,端着刚才的菜,去楼上找白凌云试菜。 白凌云正在三楼程家的包厢里接待程煜,事情谈完后,听说玉莞今天做了福满楼的新菜,程煜死皮赖脸的拖着晨蕊等着。 玉莞看见程煜并不惊讶,只是让人打来开水,娴熟的洗净茶具,冲沏起铁观音来,先是开水泡一会洗茶后,加入稍凉一点的水,盖上盖子焖出香味。 白凌云和晨蕊见她如行云流水的泡茶动作,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便被平静掩去。 约莫一炷香后,玉莞加入刚才挤出的柠檬汁,在准备好的有柠檬块的白瓷杯里加入蜂蜜,等待茶水变温后倒入茶水,递给白凌云三人。 “这是我本月为酒楼做的菜和饮品,菜名为荷塘月色,须用荷叶饼包裹馅料而食,也可在荷叶饼中加入糖、盐单独售卖。而饮品是柠檬茶,长期饮用可以延缓衰老,美白养颜、清热、润燥,很适合小姐、夫人们饮用,若要降低成本,也可以用其他的茶叶代替。” 说着,玉莞就用荷叶饼包了点甜馅递给晨蕊,示范了吃法。 白凌云和程煜正等着玉莞也包个给他们,哪知道玉莞给了晨蕊后便退到一边,两人看着晨蕊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只能自己动手包。 “嗯,皮薄耐嚼,还带着丝丝清凉的味道,馅料又香又甜,还不腻。” 程煜三两口吃了个甜馅的,又抓起个荷叶饼包裹咸馅吃了起来。 “咸馅脆爽有嚼劲,虽是油荤,却因为表皮的黄瓜甘甜、薄荷清凉的味道中和了。是不错,喂,小胖子,你留点给我。” 白凌云才品完一个咸馅的,就见程煜已经抢了几个在面前,也不端架子了,立即加入抢饼大战中。 “这茶有酸甜的味,却尝不出苦味,甚好。” 晨蕊尝了两味荷叶饼后,朝玉莞点了点头,慢慢品起了柠檬茶。 白凌云让大厨也尝了尝今日的菜品和饮品,得到大厨的赞赏后,对大厨说:“刚在厨房,玉莞也给你们展示了做法吧,你再和她讨教细节,明天便开始做吧。” 大厨应了声,便退下了,而玉莞和仲礼却被留在包厢。 白凌云朝着玉莞说道:“关于新菜和饮品的推广,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玉莞正视着白凌云说道:“白掌柜,我只管做菜,做菜式搭配,这个推广,不在合约里啊。” 白凌云拿出一块小碎银,大约一两的样子:“你说,这一两当我的咨询费。” 玉莞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银子说道:“你只需散布,为程夫人寿辰宴做百鸟贺寿的玉师傅到福满楼做菜,不就成了么?之前我们家小经不起折腾,现在不是有福满楼这大招牌吗,白掌柜会好好保护我的吧。若没有事情了,我就去厨房指导大厨了。”说完还朝白凌云眨巴了下眼睛,准备退出去了。 白凌云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扬了扬手,让玉莞他们出去,在关门的瞬间,玉莞听到白凌云和程煜的几句对话。 “你说你,这不是你本就想好的主意吗,不然干嘛叫我过来,还有啊,我娘的打赏银子不止一两吧……” “你不懂,银子你直接给她,她不会收的,若程家不表态,她家可解决不了那么多麻烦,而且你娘还点名了半月让她去做一次菜……” 玉莞握紧手里的银子,她又何尝不知,自己能想到的事情,白凌云何尝想不到,这是白凌云故意送她银子,还动用程家的关系,解决一些暗地里的麻烦,让他们家能顺利渡过这段难关。 玉莞整理了下心情,暗暗记下白凌云的恩情,到厨房和大厨讲述了两道新菜的做法和注意事项后,与仲礼一起去城中逛了起来。 玉莞想着家人们都很久没有制过新的衣服了,以后进城来的时候还多,她便和仲礼去布铺花了五钱选了些在处理的布料:选了一丈做内里的白棉布,几尺蓝色碎花布,几尺浅蓝棉布,还有点藏青色的棉布,最后还扒拉了几块泛绿色的棉布和几卷棉线,这才和仲礼往家走。 他们出来时候带的小背篓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从福满楼走的时候,大厨塞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两根棒子骨给她,说是昨日菜做的好,掌柜给她的奖赏。 经过前日祠堂的事,村里的人看见玉莞和仲礼都是远远议论着,不过玉莞不在乎这些眼光,他们家行的正,坐得端,不怕夜半鬼敲门。仲礼看玉莞神色自如,也学着玉莞放轻松心情,不去在意周围的人言人语,两人在路过自家水田时候,还捞了几条小鱼。 还未走到家门口,兄妹俩就看见李氏站在小路上一直朝山下看,玉莞赶忙跑了过去,扑在李氏怀里:“娘亲,我们回来了!” “莞妞儿啊,仲娃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氏抱住玉莞,差点没哭出来,孩子们还是第一次离开她在城里过夜,她担心了一整天了,一有点空闲就到山路上看看,直到看到两人的身影才将心放到肚子里。 “娘亲,让你担心了,我们这次……” 玉莞安抚了下李氏,就蹭到她怀里,让李氏抱着,撒娇一样给李氏讲述了一天的经历,李氏时而插嘴问句,两母女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让仲礼看的心里很温暖,李氏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娘亲,你看,我们买了些布料哦,这白的可以做里衣裙襦、被子的内里,这块蓝色带花的是我给你挑的,这块浅蓝的你要给我和姐姐做裙子啊,还有藏青色的是给哥的,绿色的给小弟做。” 玉莞刚放下背篓就拿出布给李氏三人一一介绍。 “姐姐,我为什么是绿色的?” 叔娃摸着给他的绿色棉布,他还是很高兴的,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布料,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玉莞给他选成绿色。 “因为,绿色看着心情好嘛。” 玉莞才不会承认,她觉得叔娃鼓起腮帮像个小青蛙。 “是吗?那娘亲,你要先给我做啊,我要姐姐、哥哥,还有娘亲每天看着我都心情好!” “行,你们说啥就是啥,娘给你们做。” 李氏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孩子开心的样子,昨日被抛弃的感受才稍稍消去。 李氏把肉和棒子骨拿到厨房去处理起来,肉切了点炒菜后全部用盐腌制,这个天,已经很热了,新鲜肉并放不了多久,棒子骨正是玉岚需要的,她抓了两把绿豆泡着,准备炖一个绿豆骨头汤,解毒又补身。 玉莞三人看着李氏又打起精神努力生活,才相互看了一眼,他们的娘亲也是需要人安慰的啊,能让娘亲振作起来,装乖卖萌什么的有什么不行的。 玉莞抬脚进了屋,靠在床前查看了玉岚的伤势,晨蕊给的药膏是上等的疗伤药,玉岚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红肿也消散了,只剩下大片的淤青,只是人还需要趴着,活动的话还是会拉扯伤口。 玉莞让仲礼带着叔娃到院子里,自己打来盆温水给玉岚仔细擦拭后,又涂上了一层药膏。 玉岚拉着玉莞的手说道:“莞妞儿啊,让你辛苦了,本该是姐姐去做这些事的,我听娘亲说,为了还钱,你还要去福满楼做工,姐姐……” “姐,你在说啥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呀,好好养伤,养好了,你还得和我一起做工呢,我把你也卖了,知道不?” 第三十九章 福满楼的新菜单 玉莞拍了拍玉岚的背,打趣道。 “啊?签了卖身契吗?卖就卖吧。” 玉岚人很老实,没有过多去考虑玉莞话里的玩笑意味。 “怎么可能卖身啊,我的意思是到时候你得帮厨啊!” 玉莞见玉岚都开始自我哀怨起来了,忙解释道。 “你这滑头,连姐姐都打趣!”玉岚轻轻骂了句,又像想到什么一样,正色和玉莞说道:“今天幺爹来过。” “幺爹来干啥?”仲礼估算着两姐妹弄得差不多了,抱着叔娃进了屋就听到了玉岚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幺爹来给我们道歉的。幺爹说前天去了宜安村找鱼儿嬢嬢,一起下江打渔了,消息又没人递过去,没有来得及阻止爷爷奶奶,回来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说对不起爹的托付。” 玉岚还未回答,叔娃就快言快语的说道。 “你们幺爹也不容易,本来和鱼儿两情相悦,哪知道你们奶奶就不给钱成亲,家里农活都差不多是你幺爹干的,就算做点闲工赚点银子,都被你奶奶盯的紧的很。今儿还打算给我银子,我没接,之前还在老张家时候,你叔没少补贴我们。” 李氏从灶边走到窗边,拿了个盆,正把五花肉片用扎粉和在一起,准备做个扎肉(粉蒸肉)给大家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然娘亲和老张家断了关系,但是血脉亲情还是断不了的,幺爹的恩情你们还是要记在心里。”李氏继续说道。 “娘,我们晓得的,不会数典忘祖的。” 仲礼说道,玉莞他们也在旁边点头。 李氏也只能一声叹息,张仁齐两口子的偏心,她是知道的,只是现在他们也无能为力。 次日,玉莞不到天亮就和仲礼把家里两亩地照顾了,搭上了张大发的牛车,又进城去福满楼,今日她得了解下酒楼的菜谱,然后设计出贵宾包厢的菜谱。 玉莞先到厨房,大厨正在按照她的方法调制柠檬茶,也发了面团为荷塘月色做准备,昨日白凌云已经让人传了些消息到城中的富户家中,不知今日反应如何。 “刘大厨,我想看下酒楼现有的所有菜谱。” 玉莞笑着和大厨打招呼。 “玉师傅,我们也不识字,这都是把菜名儿、配料报给账房的,写个牌子挂在外面就完了啊,这做法都是师傅手把手教的啊。” 大厨——刘三憨厚的摸了摸头,玉莞虽然年纪小,但是做的菜确实味道不错,都能赶得上他的师傅的手艺了,创意又新颖,摆出来就觉得很高级,所以对玉莞,他还是很尊重的。 那你给我报下菜名吧,说着玉莞找了张草纸,从拿起一根烧火棍,就着案板准备写。 “哦,好的,有蒜苔炒肉丝、芹菜炒肉丝、……还有煮花生、煮毛豆的零嘴,加上掌柜上次买的莲白粉丝、笋子酸汤鱼、腊肉炒竹笋干,现在还要加上这两道,荷塘月色和柠檬茶,玉师傅你这菜听着好听,看着也好看。” 刘三说道,“掌柜上次买了十二个菜,又从程小少爷那里要来了樱桃肉的菜谱,我们照着做都做不出好味道,咱也不识字,掌柜就把菜谱送西荣府的福满楼了,你在这厨房做的两样,咱都做了好几次才勉强过了掌柜的关。” “好的,谢谢你,空了我再做次给你详细讲下。” 玉莞退出厨房,回到她的房间,整理起刚才的记录,她用的英文标注,人家只会以为她在鬼画符。 经过玉莞的分析,福满楼主要还是以九大碗的菜式为主,加上些炒菜、炒饭类,就是个大型的苍蝇馆子,不过胜在云溪郡在四里八乡也算个大城镇,是一个中转码头,来往客商很多,而且近郊还有皇家的园林,还是住了不少富贵人家。 福满楼的菜式和味道在富贵人家中风评也很好,她听刘大厨说过,原本东家只是经营旁边福满客栈的,自白凌云来后,才开始重新装修,兼做酒楼,请的厨师也大多是做九大碗的厨子。 玉莞在纸上涂涂改改,仲礼是在一旁看得满头雾水,若不是他整天都跟着玉莞,他都觉得妹妹疯魔了,在鬼画符了。不过他也没有问,他早就知道,妹妹身上有很多秘密,她要告诉他,他愿意倾听,不能告诉他的,他也不勉强,只希望妹妹天天都这么开心就好。 玉莞写的差不多了,就和仲礼到楼上找白凌云,白凌云把福满楼三楼中的一个包厢,长期当作自己的房间和书房。 “福满楼贵宾的包厢主要是二楼的五个房间,综合了现有酒楼的菜式和我自己的一些想法,我设计了这样的菜单,还要麻烦掌柜的找人记下菜单。” 玉莞这个时候真的觉得写字也是种幸福,哪像现代,都是打字,真正还能静下心来练字的不多了。 “哦,看来你速度挺快,还是我来写吧。” 白凌云让仲礼帮他磨墨。 “我的想法是将二楼贵宾包厢的菜单和三楼特级贵宾包厢的菜单分开设置,各自编写一本菜谱,让客人自行点餐或者包席。先是二楼的包厢,主菜有万字扣肉、红烧圈子、荷塘月色……其中这蒸格格、油爆双脆、蜜糖鸡块是我推的三味新菜,甜蜜双飞、蜜包和烧腊是我自己的秘方不能公开,其他改良的菜式,当我送你。” 玉莞说完顿了一下,瞄了白凌云写下的内容,见白凌云抬头又赶忙装作不识字。 “行。”白凌云在对自己人方面还是大方的,玉莞可是他投了大价钱的啊。 “至于三楼特级包厢,就在这个菜谱基础上,加上蟹粉狮子头、夜香冬瓜盅、和当归鸭三道主菜和凉糕。凉糕我会做好带来,井水中吊着可存两日,其他四样只用给我准备原料,若要菜谱,我可以卖,凉糕不卖方子。” 凉糕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对于玉莞来说,是来钱的东西,而且她了解白凌云,她越不愿意交出的菜谱,白凌云越感兴趣。 “呵呵。”白凌云写完饶有兴致的抬头看着玉莞,“菜谱你不怕人偷学?” “我敢当着做,就不怕偷学。” 玉莞很是镇定,这种生意场上的事情,她小时候爷爷教过她,两人博弈,有所求大者,先输。这几样菜她并没有把握别人偷学会不会成功,但是气势上不能弱。 “你提的所有菜谱抵那两百两银子。” 白凌云也不废话,直接用钱来解决。 “这些菜带来的利润不止两百两银子。” 玉莞也不多话,老神在在的看着白凌云。 白凌云陷入沉思,经营的事情他并不是很擅长,若不是姐姐交了任务给他,又和他发小打赌输了,他也不会到这个小城的福满客栈来当掌柜,幸好他还有点私房钱,够他开个酒楼,不然非得馋死、无聊死。 玉莞的手艺和菜谱他是信任的,不过他开酒楼一年来,若不是程煜长期来吃饭,程夫人长期从这订菜、定宴席,他都快关门大吉了,这几日还在心疼装逼扔出去的两百两呢。 “赌了!” 白凌云拍了下桌子,豪气万分的说道: “秘方我可以不要,其他可卖的,若卖的好,我就买,反正光菜谱那些厨子也看不懂。不过你可别辜负我啊,我投大了。” 玉莞看着白凌云,明明穿的一身白衣飘飘的,为啥就觉得他有种二货的感觉呢。 “你可以找画匠来把所有贵宾包厢的菜,画个彩色的图样,再配上文字,编成一个菜谱,就不用小二或是掌柜记那么多了,同时也是酒楼的一个特色。这个主意我当那两百两的利息。” 玉莞指了指白凌云写的菜单。 白凌云一愣,随即马上恢复了常色,他看着玉莞,仿佛看见了姐姐当初的样子,姐姐是经商的奇才,总有很多奇思妙想,京城的福满楼就是在她手里从亏得快倒闭变成现在京城第一酒楼的,而那时姐姐刚出嫁,才16岁,从小就是在祖母的教导下长大,不仅有学识,还经常跟着爷爷外出长见识。 这个小女孩,才十一岁,生长在乡下,怎么会有和姐姐一样的眼界,京城的福满楼,姐姐让人做了特色菜谱,还都是找京城书法名家书写,还配有诗词,只不过没有图样罢了。 玉莞看见了白凌云诧异的神色,她知道自己这个不足十岁的身体,说出这些言论和见解,是会引人猜疑,并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也懂,不过白凌云能在他们危难时候拉她一把,且用她还为她考虑除去麻烦,她还是相信他的。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找人做的。这开始的日子,你要看着点酒楼里面,这些日子要辛苦点。” 白凌云说完就自顾自的沉思,让玉莞兄妹先出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玉莞忙碌而幸福,每日她都和仲礼把田间事情做完后搭张大发车去云溪郡,福满楼的新菜单和贵宾包厢很受欢迎,云溪郡内的餐馆大多是炒饭、面食为主,因为来往的客商、船工都是打个尖吃个饭就走,讲究快速管饱,再高档一点也就炒菜、九碗里的蒸菜。 福满楼的菜式经过改良后不仅讲究色香味俱全,还被玉莞改良了名字,加上菜式也新颖,味道经过玉莞和刘大厨的改进,也吸引了不少食客,大厅常常爆满,刘大厨带着三个徒弟还做的手臂酸痛。 而贵宾包厢却有点点问题,首先就是白凌云找不到画匠画菜式图案,云溪郡会绘画的,要不就是画水墨画,要不就是不愿意为这种菜肴画图,最后还是玉莞亲自上阵,以一幅一钱银子的价格,用类似玉扣纸的青竹纸画了足足六十六幅素描,做了三本菜谱。 虽然没有什么意境,但是胜在很逼真,加上玉莞对色彩的敏感,上色之后,娇艳欲滴,让人看了就很有食欲。白凌云则亲自题写了每道菜名和简短的介绍,玉莞把素描给他时候,晨蕊和程煜也正好在,三人均为这种写实的画法啧啧称奇,看向玉莞的眼神也越发欣赏。 菜谱一出,程煜就请了几个相熟人家的少爷、小姐来试菜,大家均被这新颖的菜谱吸引,而且菜如其画,意境、味道都很不错,这些少爷、小姐也是到西荣府、京城见识过的,能在家门边就吃到和京城差不多丰富的菜式,又听说有的菜式只能在贵宾包厢享用,又是程夫人寿宴上做出百鸟贺寿、佛跳墙的玉师傅亲自做,这些本就觉得高高在上的少爷、小姐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虚荣心得到异常满足,回去纷纷和长辈、朋友描述一番,导致福满楼二楼贵宾包厢时时爆满,排期都排到一个月后了,还不要说邀请玉莞上门做菜的了,要不是白凌云背景深厚还镇得住,酒楼怕都闹被拆了,一时间福满楼在云溪郡的口碑更好了,都成了云溪郡最有排面的请客之地。 而玉莞更是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让仲礼回去把李氏接来帮忙,玉岚能下地后顾不上多休息也跟着过来了,最后把叔娃都带来酒楼住着,就近照顾,只有仲礼隔天回去看看田间家里。 白凌云早在接着大量包厢订单的时候就把可以买的菜谱买了,又让玉莞多画了五本菜谱,抵了一百两银子,而一家人能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努力,还能得到回报,虽然忙的每天手臂酸痛,油烟满面,但小张家每个人都觉得很幸福。 第四十章 接大单了 因为要频繁做菜,玉莞还是准备把这个小身板锻炼起来,她回忆起老怪物以前打的“五禽戏”,每日起床就打一遍,久而久之,小胳膊小腿也结实了许多,而仲礼看着有趣,也跟着打,两兄妹常常看着对方模仿的动作,嬉笑亦然。 玉莞看着仲礼日渐抽条的身材,还特意请了晨蕊教仲礼一套健身的功夫,她可不认为文弱书生能撑起这个家,不过晨蕊教仲礼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健身拳法,而是一板一眼的给仲礼打基础,弄得仲礼苦不堪言,玉莞这个武学白痴倒是看不出来,一旁呵呵直笑。 除了锻炼身体,玉莞还抽空给李氏、玉岚讲解一些礼节,训练两人的礼表仪态。又和白凌云请教了云溪郡这些大户人家的基本情况,整理成册后,让家里人都熟记。要去大户人家做饭,不懂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惹出祸事再补救就迟了。 经过玉莞一段时间的训练,李氏和玉岚也能抬头挺胸的面对人了,就算见着陌生人也不会紧张的说不出话,玉莞还针对人家可能会提出的问题,给两人进行突击训练,一段时间下来,两人几乎脱去乡土气息,谈吐和气质都贴近个城里人了。 内在修了,还要修外在,玉莞一直秉承着“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的即时享乐的原则,不仅又买了新的布料赶制了几身新衣服,还做出“香胰子”和澡豆,让一家人每天都要清洁自己。 玉莞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香皂叫什么,但她是知道做法的,就是把猪的胰脏除去脂肪,捣成糊状,加上香料就是北方称的“香胰子”。虽然胭脂铺有卖,但“香胰子”已经和胰脏原来的样子相隔甚远了,老板说运输费用高,又是北方才有产出,卖价很高,只有大户人家才用的起。 所以玉莞拿着黑乎乎的“香胰子”出来的时候,李氏几人都不相信,最后还是仲礼先去洗脸体验了一把,才放心用起来。至于澡豆,就是通过一定的方法把皂角做成豆粒状,携带方便的多。 玉莞一家忙里偷闲回到张家村时候,张家村的人都有些认不出他们,衣裳光鲜,人也清清爽爽,精气神也足,私底下还认为他们是不是傍上白凌云这等有钱人了。 七月初七,是“乞巧节”,也被称为“七夕节”。 云溪郡每逢七夕,郡守夫人都会开放云溪郡内的皇家林园——荷园,并举办游园会,所有未婚男女都可持请帖进入游玩,请帖卖五两银子一张,用于游园会的支出。 两年前,程夫人为了给程煜相看媳妇,每年都赞助了大笔银子,不仅游园会规格更高,还更吸引少男少女和各家主母的参与,毕竟想嫁入豪门和钓金龟婿的也不少。 在荷园外的西大街,整条街都是夜市,在七夕这天,会营业到很晚。少男少女们可以在这天结伴到夜市游玩,而不会招人口舌。夜市上不仅有各式各样的吃食、小玩意儿卖,还有商家赠予小礼物的七夕的小游戏,如五彩穿九针啊、走鹊桥、挂许愿带等等。而七夕后,冰人、媒婆的生意总是很好。 按照往年的惯例,郡守夫人都会让福满楼负责整个游园会的吃食,而糕点类多是在外面点心铺购买。 这半个月来,白凌云可着劲儿推销着新的吃食,玉师傅的厨艺也是得到了富贵人家的肯定,在程夫人强烈推荐下,这一次还是由福满楼负责游园会的吃食,糕点也由福满楼提供,只是点了玉莞的名,要玉莞亲自去荷园做。 在游园会前几天,郡守夫人就亲自到福满楼和白凌云确定了细节和费用。待郡守夫人走后,白凌云也找来了玉莞商量。 这次荷园的游园会,玉莞要和李氏他们一起,完成现有福满楼的贵宾菜肴和糕点、小吃,还要做一些福满楼没有的菜式和糕点,由于量大,且现场不可控的因素太多,玉莞提出不仅要提成,还要现银十两,并且完后要休息半个月。玉莞现在是能赚则赚,背债在身的感觉实在不好。 白凌云哀怨的看着玉莞,这小丫头贼精,和他们家的人谈,都推给她,连仲礼也说家里大事,妹妹做主就好,只好咬牙切齿的让玉莞保证,这些新菜以后只会在福满楼推出,他心里才微微好受些。 玉莞快速思考了要做的菜式,先列出了所需的食材、药材和用具,让白凌云去准备,自己找李氏、玉岚商量起来。 “福满楼当日二楼的包厢也被订满了,仅仅做新菜式的话,娘亲你应该一个人可以做的完,我带叔娃、姐姐和哥一起去。” 玉莞皱着眉头对李氏说。 “你这还是第一次做多人的吃食,游园会前一日让你姐和哥先做着酒楼的,我和你先去准备一些,炸丸子、和面团什么的,娘亲也帮工过好多次九大碗的。” 李氏看玉莞又些烦恼,主动揽下准备工作。 “嗯,娘亲最好了。” 玉莞笑嘻嘻的向李氏撒娇,接着和众人说起要做的菜式。 按照玉莞的预想,糕点她定了糯米糍、绿豆糕、白糖糕、荷花酥、莲子爽糕、香蕉发糕,小吃为蛋饭寿司、花瓣寿司等不同口味的寿司,饮品是现在福满楼的招牌柠檬茶,这些都是放置在荷园碧荷长廊中让人边游玩边食用的。 而宴席上她需要做的不仅是福满楼现在贵宾菜单中的烧腊、荷塘月色、蒸格格、蜜包,还打算把甜蜜双飞和蜜糖鸡块合并,加上风吹排骨和奶酪、米饭、配菜组成新菜组合——珠联璧合。这也是带着七夕美好的寓意。 另外她还打算在这次游园会上推出凉糕,这种成本低,但现在还没人做出的小吃食,是她赚钱的规划之一。 这次游园会,郡守夫人准备了两百张请帖,再加上邀请的其他贵宾,大概有三十桌的样子,游园会前一日,玉莞就和李氏一起开始准备了,三十桌的备菜加上席前碧荷长廊十桌糕点,工作量很大,还好晨蕊听说了玉莞忙不过来,送来了莲蓉和芜荏帮忙。 烧腊和凉糕是可以在酒楼做好送去的,于是游园会前一大早,玉莞一家人就在荷园的厨房忙活,烧腊的底汤是他们从家里调制好带来的,把猪下水、鸡腿、猪脸肉都放下去煮就行,玉莞主要教李氏和玉岚做凉糕。 凉糕在现代的蜀地,是很受欢迎的夏日甜品,做法简单,关键之处在于放石灰水的比例、井水的可口程度,还有就是熬制的火候,有点豆花经验的李氏和玉岚操作起来肯定更容易掌握要诀,实际上玉莞亲自也只做过一次,石灰水放多了,苦且老。 做凉糕的米是粘米和糯米混合的,这样出来的凉糕比较糯,泡到米粒可以捏碎的时候就可以磨了,玉莞在里面分别加入了艾叶粉和蔷薇花瓣汁,这样出来的米浆是嫩绿色的和粉红色,带有艾叶的清香,另一部分又有蔷薇的味道。 接下来就要让三人分别点,这石灰是玉莞在药铺买的,虽然便宜,但不知道是不是和现代的分量,按照米浆的量,三人分别按照自己的想法点了凉糕,第一次下来,李氏点的稍嫩了些,不是很q弹,但能吃,吃起来像豆腐脑那样。而玉岚则熬糊了,点老了些,有微微的涩口,但也能吃,只有玉莞一如既往的点老了、吃起来苦又硬,还糊锅了。 玉莞记录下每人用的剂量和火候,三人继续试验,倒是仲礼和叔娃,也不怕苦,就着白糖吃的开心。李氏的领悟力和厨艺方面的天赋还是很高的,如此几次,首先掌握了里面的诀窍,在她的指点下,玉岚和玉莞都能点出滑嫩q弹的凉糕了。 玉莞之前就找了木匠做模具,这个模具她做了五个,花了她十两银子,一个镂荷叶托荷花的样子,荷叶和荷花中间隔开,外面是圆形,不得不说这古代的手艺人的工艺确实不错,玉莞把绿色的米浆和粉色米浆分别灌入模具冷却,之后再脱模放到凉开水里小心泡着。足足做了一天,才做了三十桌所需的凉糕。为了搭配颜色,玉莞放弃了最合适的红糖,改用白糖、饴糖和蜂蜜一起调制的糖浆。 叔娃心细,玉莞让他守着凉糕的装模和脱模、泡水,临近中午时候,让仲礼和玉岚回酒楼做贵宾包厢的菜,自己和李氏继续做起绿豆糕。 她们要做的绿豆糕是传统的绿豆糕,不像现代街上卖的那种盒装带面粉味的绿豆糕,绿豆糕实际上就是炒制加了油的绿豆面团。炒的时候要控制好水份,否则成品容易出水或裂开。 把绿豆糕的模具也丢给叔娃负责后,玉莞和李氏又马不停蹄的准备起荷花酥,荷花酥是苏杭府传过来的一种有名的糕点,形似荷花,酥层清晰,苏杭府讲究细致生活,这荷花酥要做的层层分明,观之形美动人,食之酥松香甜,玉莞虽有上世的记忆,知晓如何做,但还是要李氏实际操作才行,做了好几次酥皮才做出像样的坯子,今日她们不用炸制,怕放久了掉酥皮,只是做好了花面坯,明日下锅油炸放凉便可。 等到玉岚和仲礼忙完酒楼的事后过来,母女俩才堪堪做完足够的面坯,用个大盆装着水,面坯用沾水的纱布盖好,用盘子盛着放进盆里,再用木制的盖子盖住封严实。最后再把烧腊的锅子放到空灶冷却,几人才梳洗上床,玉莞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累的不行。 第四十一章 ?荷园游会 游园会当天四更时分,玉莞几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因为福满楼多是中午才开始忙碌,李氏趁着还有点时间,也来帮着玉莞准备糕点。 玉莞先是让莲蓉把寿司的饭全部蒸上,然后把发酵好的白糖糕、拌好的香蕉发糕的面糊都放蒸格上蒸,又把莲子去心放清水里煮。 这会米饭已经蒸熟了,玉莞放水里,隔水快速冷却,把海苔放到专门定制的寿司帘上,制作起各口味的寿司来。这一次做了四样——蛋饭寿司、花瓣寿司、稻荷寿司、心里美寿司。 寿司制作简单,玉莞把重心放到了摆盘上,她让叔娃把洗净的荷叶剪成一个一个小圆状,用白色的大瓷盘,每个瓷盘放满十个小荷叶,准备各式糕点、寿司各放一样,在等待其他糕点制作的时间,玉莞和仲礼、叔娃把寿司先放上去,让莲蓉和芜荏端到碧荷长廊的桌上,等着糕点出炉,依次放上去即可。 玉莞做莲子爽糕和寿司时候,玉岚也没闲着,和李氏一起准备好了香蕉发糕、和糯米糍、荷花酥。等到所有糕点出炉,玉莞让莲蓉、芜荏端出去摆放好,又调好柠檬茶,才让仲礼和李氏回酒楼,姐弟三人草草扒了几口做寿司剩下的蛋炒饭,又投入宴席的制作,还好游园会中午只是一些清粥小菜,由刘大厨他们烹饪,她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菜。 晚宴上,玉莞主要做珠联璧合、荷塘月色、蒸格格、烧腊、蜜包。其中她主要负责珠联璧合和蒸格格,其他都是玉岚早已熟透的食谱。玉莞把鸡腿肉切成丁,连同鸡翅一起,放到盆里,倒入随身携带的辣椒粉、孜然粉,为此李氏还专门给她做了一个小包包,可以系在里衣,再加入盐、酱油、糖、葱姜粉腌制起来。腌的差不多了,取一部分裹两层面粉炸成鸡米花和炸鸡翅,另一部分做成蜜炙烤翅和蜜糖鸡块。放到白凌云专门订做的盒子里。 这个盒子是木制的,由三部分组成,中间是一个中圆六个花瓣的花形,和两边共同组成一个长方形。鸡米花被放到了垫着荷叶的正中间的圆型“花蕊”中;花瓣分别放入装着泡萝卜粒、蜂蜜、甜面酱、椒盐面、水果粒和蜜饯花生碎的小碟;然后一边放蜜炙烤翅、蜜糖鸡块,另一边放炸鸡翅、风吹排骨,再撒上芝麻,这便是珠联璧合。 蒸格格则是扎肉的改良,在扎肉的基础上,在拌了扎粉的肉下填放豇豆、南瓜等蔬菜,然后蒸熟便可。 玉莞、玉岚做完三十桌分量时候,已经开席了,碧荷长廊尽头的莲生殿早已点上顶端的宫灯,这些宫灯做工精良,灯罩上雕刻着镂空的莲花图案,在灯内粗厚的蜡烛照耀中,将整个大殿照的金碧辉煌,莲花清影间错在席间,煞是好看。 大殿中间摆放着可坐十五人的大圆桌,是正席,郡守夫人、程夫人和城里有头有脸的富户、官家夫人正坐在席上谈论着,而正席外除了留出进殿上菜的路,其余四周都以放射状摆放着桌椅,一桌十人,让参与的夫人太太,少爷小姐们随意入席。 虽说是随意入席,但这城就这么大,相互还是听过,只要不是才闯入的愣头青,一般都知道自己该坐哪。不过每次也都有新人参会,也有些小麻烦,这次也不例外,但大部分人还是端着架子,一副见怪不怪、自视甚高的样子,由着荷园的管家调整位次,处理矛盾。毕竟他们有很多想给贵公子、娇小姐留下好印象,也有带着家里嘱咐来和程夫人、郡守夫人交好的。 不多时,众人已经就坐,郡守夫人宣布开始上热菜,邀请各家公子、小姐表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时间气氛热烈,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吟诗对唱也连绵不断,席间觥筹交错,笑语晏晏,其乐融融。少男少女们眉目传情,眼神间吹皱一汪春水;夫人们笑脸相迎,寒暄敷衍,也在窃窃私语,打听着看中的媳妇、女婿消息。 烧腊、蒸格格、荷塘月色逐一被端上桌,这本是福满楼的贵宾菜肴,让平日里没有机会品尝的人赞不绝口,而本就在贵宾包厢享用过的富家公子、小姐、夫人们却端着一脸不在乎,这个时候最是能体现他们高人一等的时刻。 等到珠联璧合、荷花凉糕端上桌时,连富家公子、小姐们都坐不住了,珠联璧合的新颖摆盘,鸡米花的脆糯、六种蘸料和配菜的搭配,让单吃有点油腻的鸡翅、排骨多出脆爽、酸甜的味道,在舌尖不断盘旋。品完珠联璧合,再尝一盏荷花凉糕,只见那莹润的粉、绿、白相间的凉糕,浸润在晶莹透明的桂花糖汁下,滑嫩细腻,凝脂宛如少女的皓腕,中间的荷花更被衬托的娇艳欲滴,如少女的樱桃软唇。 今年的游园会虽程序与往年相仿,除了少男少女们互生情愫,芳心暗许,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多人在经营关系,歌舞升平不假,却也透着俗气的味道。反是福满楼今年的菜色惊艳了味蕾,众人皆知福满楼有位玉师傅,手艺好且菜式美伦美奂。 游园会怎样的精彩纷呈,玉莞是不知道的,她对游园会内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听叔娃说的,在所有菜上齐后,她先让酒楼的车夫把玉岚、叔娃送回酒楼,自己在碧荷长廊溜达起来,到了皇家林园不看看,是傻的,玉莞把这归咎于穿越人士的好奇心。 这些甜点无疑是成功的,基本没有剩余什么,整个碧荷长廊的桌子都干干净净的。玉莞看着夜色中的荷园,皇家林园果然设计的很精妙,一花一树都设计的精妙交错,处处彰显着大气。 玉莞继续逛着,突然听到不远处在碧荷长廊转角的亭子里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福禧,你又偷吃糕点,你都没有腰了,果然像姐姐说的那样,你都要长成球了。”一个稚嫩的女声发出一串嘲笑的笑声。 “我没有,我就舔了一口,不会长胖的。”另一个小女孩——福禧的声音传来。 玉莞站在柱子后面看了一眼,准备离去,能在这里吃糕点的,都是客人吧,她不愿意去惹麻烦。正要转身又听到之前说话的小女孩讥笑的声音。 “哈哈,就你现在这体型儿,舔一口也会长成个球,麒哥哥是不会看上你的,麒哥哥喜欢我这样,苗条的,哈哈……” 啥啊,这两个女孩子远看也就十岁左右,这么小就早恋了吗? 玉莞心里一阵吐槽,忽然见那个女孩子在福禧身后,暗暗动手推福禧,这碧荷长廊外面可是种了一池荷花啊,掉下去可不得了。 福禧却没有注意到,正往嘴里偷偷塞着糕点,不过因为她胖,那女孩力气也不够,没被推到池子里,只是被推倒到地上,不仅发髻乱了,衣服也弄脏了,糕点也掉到了地上。 “岳心悦,你干嘛推我,哎呀,糕点——” 福禧看着散在地上的糕点,忙用手去捡。 “果然是为了吃啥也不顾,你看你这样子,麒哥哥绝不会喜欢上你,哼!” 岳心悦嫌弃的看了眼福禧,发现福禧捡糕点不理她,一生气,就用穿着精致绣花鞋的小脚,狠狠的踩在地上的糕点上。 福禧看着自己喜欢的糕点被岳心悦踩成一片渣渣,小嘴撅起,眼里迅速窜起一团水雾,就要哭了出来,回过头来,目光凶狠,一咬牙,就向岳心悦扑了过去。 岳心悦身型比福禧娇小,却也灵活,躲过福禧的反扑,看着福禧扑到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大声笑着,抖了抖衣角,趾高气扬的向莲生殿走去了。 而留下的福禧,呆呆的坐在地上,也不管身上、脸上的灰尘,只是用小手继续聚拢糕点渣滓,眼泪就这么啪叽掉在地上,她努力吸了吸鼻子,用小手在眼边擦了下,又继续捡起糕点来。 “别捡了,都脏了,不能吃了,我这里还有。” 玉莞最终还是忍不下心去,看到福禧的样子,她就想起去年的自己,也是这样被张翠莲欺负,于是快步走到福禧旁边,把她拉了起来,从内衣兜里翻出玉岚留给她垫肚子的绿豆糕,递给福禧。 福禧脸上的泪水还来不及擦,小嘴还瘪着,不过看见绿豆糕,眼睛一下就亮了,顾不上哭,忙接了过来,就往嘴里塞。 “你素丝啊?”福禧这才瞧着矮自己一头的玉莞,不过似乎嘴里还含着东西,有点吐字不清。 茨菇儿粉制法:把茨菇儿洗干净去皮捣烂,越烂越好,接着用纱布把汁滤挤出来,然后静置至粉沉淀在底部,再把表层的水轻轻的倒出去,剩下的粉铺在竹席上拿去晒干就是茨菇儿粉了。 香蕉发糕做法:把香蕉捣成泥,加入红糖和花生油拌匀,再混入面粉、盐,曲子,拌成面糊后,在容器里刷一层油,放入面糊,上锅蒸20分钟左右即可。 糯米糍做法:把糯米粉、木薯粉、澄面、糖、牛奶加些清水,全部倒入一个容器里,搅拌均匀成糊状,然后放蒸锅蒸,蒸20分钟。蒸的过程中要隔几分钟搅拌一下,直到成透明状。出锅放凉,冰箱内冷藏一会儿。然后拿出冷藏好的糯米糍,切成小块,然后像包汤圆一样,将豆沙馅包进去,可以裹一些椰蓉,很美味。 心里美寿司做法:萝卜去皮擦成丝,擦好的萝卜丝加入一点点盐、白醋、糖拌匀,挤入半个柠檬汁。当萝卜丝变软,汤汁渗出时,取适量加入微热的米饭中,和成红色,然后海苔上铺一层拌好的米饭,在开始卷的一头铺一列萝卜丝,卷好切段即可。 花瓣寿司做法:米饭同上调味,先做“花瓣”:海苔均匀剪成小段,寿司帘上放一条细海苔,放上花瓣色米饭,轻轻卷起,依次做好全部。寿司帘上铺半张海苔,再放上做好的“花瓣”卷,中间放上腌萝卜,轻轻卷起定型。寿司帘铺海苔,均匀铺上米饭,再放上“花瓣”卷,轻轻卷起,切块装盘。 蛋饭寿司做法:先炒蛋炒饭,鸡蛋、胡萝卜丝、鱼肉粒、小虾米、小葱一同炒成饭,海苔上放上炒饭,再加入肉松。卷好后改刀就可以。 稻荷寿司做法:调制好醋饭,热水,加点酱油和鸡精调一点味,把油豆腐下去煮一会,油豆腐一面开一个小口,等醋饭凉了之后,把它酿在油豆腐里。最后撒上一点芝麻就行了,胡萝卜、黄瓜、火腿、腌萝卜切碎放到最上面。 第四十二章 夜市 玉莞又掏了一包寿司,递给福禧,才仔细打量起她来。这是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女孩,圆滚滚的身子,圆圆的脸蛋,两腮被糕点塞的股起来,梳着包包头,衣着华丽。 “你是谁?在这里干啥?”福禧好不容易吞下嘴里的糕点,把还没吃的寿司小心包起来,放进衣服内,拍了拍,才开始问起玉莞。 还未等玉莞回答,福禧又四处张望了下,把玉莞拉到一边,扮出恶狠狠的口气说道: “不许和别人说看见我吃了糕点!特别是我娘!” 玉莞好笑的看着这个嘴上糕点渣滓都没擦干净的女孩,这身上还没收拾妥当,被人欺负了,却最在意吃食,这假装生气的样子让她玩心大起。 “可是我看见了呢——” “啊?别告诉我娘啊——莲安姨都说我没有腰了,麒哥哥会嫌弃我的。她们都不让我吃糕点了,说我长大了,要控制身型,我看这宴席上的糕点都好好看,一定很好吃的样子,还有琪玉姐姐、琪珍姐姐她们都说好吃,我,我才偷偷拿了点起来的……” 小女孩急的在旁边便叨念便转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自言自语的碎碎念,还不住往嘴里塞东西吃。 “小丫头!别转了!”这么小就在考虑未来相公,我也是服了。玉莞头疼的扶额念叨,一点也没有自身也是个十来岁女孩的自觉,她摁住小福禧,让她看着自己。 “你还吃啊,不是没有腰了吗?” “啊?我怎么又在吃啊——” 福禧看着手中的糕点,想扔又舍不得,一副纠结的样子,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舔了一口后才轻轻放在地上,不过眼睛还盯着不放,两眼瞪圆了,蹲在地上像看着几世恋人一样。 玉莞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小包子样的萌娃受委屈的样子。 “不就是胖了吗?长得胖,日子旺。来来,这都给你,你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完从衣兜里翻出所有的糕点、小吃,看得福禧眼睛闪亮闪亮啊,硬是没忍住美食的诱惑,大口吃起来,像看着神仙一样看着玉莞。给她好吃的一定都是好心的神仙。 玉莞趁着她吃的时候给她抚平了裙摆,又把松散的发髻梳成整齐小辫子,用手帕给她擦干净脸面,一瞬间,她想起自己被当成疯子时候,玉岚的眼神。 正欲说点安慰福禧的话,忽然察觉远处走来几个丫鬟,玉莞忙躲出了亭子,远远看着。 “啊,小姐,终于找到您了,您怎么在这啊?” “这衣裙咋都脏了呢?” “小姐,您慢点吃。” “您从哪里来的糕点?” 听到糕点,福禧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糕点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回道:“素个小限女。” “哪里啊?” 福禧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见玉莞身影:“难道真是小仙女?” 丫鬟们没有在意福禧的说辞,说着要去逛夜市了,只拥着福禧去洗漱、更衣。 等到她们走远,玉莞才从柱子后走出,目送几人远去。 这段小插曲她没有太在意,想着荷园外还有夜市,又提起兴致来,才哼着歌往出府的方向走去。 “属于你的少年,把你捧在手里,放心间……”一个身影从暗处走出,看着玉莞蹦跳着出府的身影,也跟着哼了几句。 荷园外的西大街,沿街的门檐下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商户就沿着灯笼一排排的摆着,比蚕花会还热闹,比起蚕花会单纯的卖吃食、小玩意和卖特产,这夜市更多的是卖胭脂水粉、珠宝首饰、风筝纸鸢、折扇镇纸类少爷小姐们喜欢的装扮、风雅物。小一些的商户就支个桌子,搭个棚子,原地吆喝叫卖,大一些的商铺则挂着精美的灯笼,在门前设置一些猜谜、投壶、套圈等小游戏,招揽顾客。 玉莞在前世就很喜欢一些精致的银、玉首饰,更喜欢仿古的工艺,还有人工慢慢雕琢出的那种温润的手感。所以连卖小首饰的摊子她也逛的兴致勃勃,但无奈囊中羞涩。 荷园的游园会已近尾声,只留着各家夫人还在拉家常,少男少女们早已戴上准备好的面具,在夜市上游玩起来。戴面具逛夜市是习俗,既解决了过于亲密接触的尴尬,也让才子佳人多一分神秘感,让夜市更有趣味。 看着满街带着面具的少男少女们,他们带着恣意的青春飞扬,在夜市里呼应着前行,玉莞不禁想起《大明宫词》里的小太平初见薛绍的一幕:太平揭开了薛绍的面具,从此便沉沦在这个幽深的男人的世界,成了太平一生感情的悲歌。 不知道今夜又有多少少女怀春,又有多少痴情人终成眷属。不过对于外表还是个十岁小孩的玉莞来说,又有几个人在乎小丫头的想法呢。 玉莞的脚步最终停留在云溪郡最大的玉器珠宝行如意斋门口,今夜如意斋有个活动,只要能连着答对五道谜题,就可以以十两的价格得到一个玉质吊坠,这个吊坠被雕成沉睡狐狸的模样,毛绒的尾巴掩着狐狸嘴巴,玉质温润,带着油脂的光泽,怎么说也得百八十两,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要拿出来半卖半送。 门上正贴着五道题分别是: 一、初逢苏小小,两心自相许,打一字。 二、南安聚会别相忘,打一个词语。 三、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打一个字。 四、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猜八个字。 五、答对四题找掌柜。 玉莞思索了下,基本有了答案,前三题分别为“蒜”、“妄想”、“日”,第四题她也不是很肯定。 如意斋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都在窃窃私语,少年们想猜出获得更多少女的青睐,而少女们则更是含情脉脉的看着身边的少年,如果自己的意中人是一个瞩目的才子,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带头站在前面的少年好多都是上过私塾、学堂的,前三题都能猜得出,而第四题,要么没有头绪,要么有答案却不肯定。不过还是有几对男女往店铺里走去,玉莞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如意斋里面,掌柜正被那几对男女包围着,不过从那几人脸上失望的神色看来,前四题并未通过。待几人悻悻离开了如意斋,玉莞上前找到掌柜,掌柜看她年纪尚小,穿着也比较朴素并不太在意她。 “掌柜,前四题可是‘蒜’、‘妄想’、‘日’、‘情投意合,天长地久’?”玉莞也不在意,走到掌柜跟前,小声说道。 “什么?丫头,是哪个大人告诉你的吧。” 掌柜很惊讶她竟然能够猜对,要知道刚才那几个人里还有两人是去年的童生,早些时候还有两个秀才来,也没有答对。 “您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想知道第五题是什么?” 玉莞微笑着对掌柜说。 “我们如意斋讲究诚信经商,不论你怎么知道答案,我们也同样承认,第五题你随我来。” 掌柜带着玉莞进了内间。 掌柜拿出一个小笼子,里面丝质的垫褥上趴着一只黑白色的小动物,虽然是绒毛还不甚明显,但耳朵、眼眶子、脖背、四肢的毛色还是可以看出是灰黑色,正缩着爪子睡的正酣。 “乖不乖?”掌柜问道。 “乖。”玉莞下意识答道,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国宝,虽然是只幼崽,但在异国他乡能见到熟悉的国宝,她倍感亲切,况且她历来对这种毛茸茸的幼崽都没有抵抗力,眼眶有点湿润,心里有点思乡的哀愁。 “掌柜,这个动物,你卖吗?” 玉莞抢在掌柜说话前,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不好意思,它是我们东家的,只是拿来做个题面,这题的题面便是它,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唉。”玉莞叹了口气,她对大熊猫的渴望比玉坠高,有一瞬间都想抱着笼子跑了。 玉莞看着这个萌萌哒的小东西坐了一炷香,还用手指戳了戳那柔顺的皮毛,然后起身向掌柜鞠了一躬说: “谜底我早就知道了,是‘乘人之危’,不过我没有十两。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告辞了。” 说完玉莞便掀了帘子出去,夜市再也没有逛的兴趣,她开始往酒楼走去。 离开人头攒动的夜市,云溪郡的其他街道还是稍显冷清的,但因为是七夕,稀稀拉拉还是有几个人在走动。 今夜月色如洗,往常雾蒙蒙的天空里,居然是晴空万里,没有一粒星子,月光甚至比烛火还明亮。 云溪郡的这任郡守是个明理的,也有些本事,云溪郡的治安很好,玉莞很放心的呼吸着这清净的空气,不得不说,没有灯红酒绿,这空气如此纯粹清新。 走到云溪郡中那座名为明月桥的桥头时,玉莞看到了一个戴着金边狐狸面具的男子,身材颀长,正倚靠在桥栏上,一头长发被玉冠高高束起,一身月白色嵌银丝底纹锦服,在洁白的月光中,衣袍上绣着的莲花若隐若现,衬得他宛如莲花中的仙人。他就静静的靠在那里,与明亮的月光为伴,飘逸着高贵清冷。 不用揭开面具,玉莞也知道,这个人绝对比白凌云颜色还要好看,毕竟这温润如玉的气质,怎么都和油腻的大叔串不起来的,饶是玉莞见多了电视里那些美女靓男,还是忍不住驻足欣赏了一番。 不过没多久,玉莞便收起惊艳的目光,心里暗叹了一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收拾好心神便往桥上走去。 男子见玉莞走近,忽的起身了,提起身形向玉莞掠来。 第四十三章 读书 擦身而过时,玉莞听到了一个温润清冷的声音:“小丫头,和你换一样东西。”玉莞只觉得一阵龙涎香飘过,自己的腰间似乎少了点重量。 玉莞下意识摸了下腰带,还好好的系在腰间,再转头找那男子时,却发现不见了人影。 玉莞又仔细查看了自己身上的物件,少了一个香囊,那是前几日她刚刚绣好的,自己描的莲花花样,刺破无数次手指才绣出的第一件刺绣成品,今日为了凑个雅趣,还放入了干花带着。可惜已经追不着人,玉莞只能握着拳头,嘟着嘴生气。 “真是明晃晃的抢劫啊!还以为是个谦谦君子,原来是个采花大盗!” 玉莞愤愤的握着小拳头,才感觉到手里的光滑感,她抬起手趁着月光细细端详,是个狐狸玉坠,玉质细腻,半透明中有油脂的滑腻光泽,隐隐还有些温暖传来,已经穿好了红绳。 在前世由于喜欢这些玉器,她还专门报了珠宝鉴定的课程,这块玉坠不仅雕工栩栩如生,玉质也是贵重的羊脂白玉,比起她绣的松松垮垮的香囊可值钱多了。 “他可是说换东西的,那穿着打扮应该不是小偷强盗一类的吧?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人可说的是换,是人自己愿意的。 玉莞美滋滋的带起玉坠,一阵温润的感觉从胸前传来,凉悠悠的,高兴之余,玉莞还哼着小曲“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玉莞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桥的那一头,桥这头的大树下钻出了两个身影,彼此对看了一眼,都带着惊讶的神色,两人悄咪咪朝大树上望去,小声疑惑道: “主子竟然亲自去打劫个破香囊?!” “主子居然欺负了个小姑娘?!” 忽然感觉到树上传来的冷意,两人打了个寒颤,拉起面巾,向着玉莞的方向奔去。 第二日,玉莞便向白凌云告假了,虽是休息半月,玉莞还是将贵宾包厢菜谱的注意事项和一些备菜准备好了,并告知刘大厨自己家的位置,有急事可让人来张家村寻她。 为了方便在酒楼工作,玉莞他们把家里还能用的衣服被褥都搬到了酒楼的房间,中间拉了个帘子,让仲礼带着叔娃睡到木板搭的床上。所以几人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倒是李氏到布铺扯了几尺布,又到肉铺割了十斤肉,又买了几包包好的白糖和几坛高粱酒。 玉莞一家人在昨日便订了张大发的牛车回村,几人买好东西出来时,张大发已经等在城门边了。 “大发兄弟,真是麻烦你了。”李氏客套的和张大发打着招呼,几个孩子也连声道谢。 “嫂子说哪里的话,你们一用车就想到我,让我也赚了不少闲钱啊。” 张大发憨厚的笑着,“来,我来帮你们,嫂子买这么多东西,是要走人户吗?” 张大发替李氏把东西放到了车上,看着几人也穿戴的整齐,好奇的问道。 “是要去族长那里一趟,有些事要麻烦族长。” 李氏并未隐瞒什么,虽然村里有人总对他们出来帮工说三道四,但她觉得自己挣得银子清清白白的,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好咧,那得赶紧了,今天出来时听我婆娘说今天卢先生回来了,去晚了,可能就找不着族长了。” 张大发扬开鞭子,把牛车赶的蹬蹬的。 今日玉莞他们去见族长是为了仲礼和叔娃读书的事情,这是前几日玉莞提出来的,知识改变命运,她非常清楚的,自己可以教一些知识给仲礼他们,但身在这个社会,就不能与主流脱节,天下万般事,惟有读书高,入仕还得去书院读书。 他们孤儿寡母,哪怕仲礼、叔娃长大成人,如果还是一介农夫,他们也只能在云溪郡这一小片地折腾,最终也不过是一个富家翁。玉莞不想因为身份、地位被束缚于农家女这个阶段,她有着超前的意识,但也需要足够的身份、地位来成就想法。寒门,只有读书,是捷径。况且,只有仲礼、叔娃读书考取功名,才能保住以后可能的万贯家财,才能保住家人的平安。 李氏和玉岚虽然不懂阶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只要能让仲礼、叔娃读书识字,砸锅卖铁、哪怕变卖田地她也愿意,她没有想到考取功名那么遥远,在她们的意识里,读书人就是很高贵的了。 倒是仲礼和叔娃不太愿意,虽然他们也渴望读书,但是家里才刚刚有了起色,还背着几百两的债务,如果他们去读书,不仅帮不了家里,还要花费更多的银子。 最好玉莞和仲礼聊了一夜其中的厉害关系,仲礼才勉强点头,而叔娃见仲礼没有再反对了,也不再反对。 到达青云街的时候,李氏和孩子们都整理了下衣襟,拎着准备好的肉和酒,快步向族长家走去。 到族长家门口时,张徐婶正在门口和族长的儿媳张梁氏拉着家常,看见李氏拎着东西来,两人忙迎了上去,张徐婶问道:“玉啊,你拿东西来干啥?” “这会方便进去不,我们找族长有点事情。”李氏往里面望了望。 “你等等啊,张家三嫂子,我去给你问问。” 张梁氏转身进屋去向族长请示,不一会便出来唤了几人进去。 李氏几人进了堂屋,玉莞仔细的打量了屋内,族长家堂屋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画下的八仙桌上摆着先人的灵位,桌上摆着两根白蜡烛、三碟供果、刀头,中间香炉上还燃着几柱清香,堂屋四周墙上均挂着字画,装饰的清淡儒雅。屋内几人正在喝茶闲谈,族长和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头坐在上方,族老、村长正陪坐在一旁。 “仲娃子,找我有什么事啊?”族长看着仲礼,问道。 本来有正事是该家主或是家中男丁来谈的,但鉴于玉莞家的特殊情况,族长还是让李氏和玉莞、玉岚进来。 “族长爷爷好,各位叔伯大爷好,我和叔娃想进族学读书。” 仲礼也不含糊,直接表明了来意。 “哦,读书啊,很好啊。你本来读过一段时间,现在也能说话了,当然是没有问题,不过仲娃子,你们家情况我们也了解,你们两个一起读,要交两个人的束修,笔墨纸砚和书籍也是一大笔支出,虽然你们娘每月在福满楼帮厨有点收入,但还欠着外债,而且你俩读书,以后家里可就少了劳动力,你家的田里的活路谁做啊?”族长摸了摸胡子,缓缓说道。 “族长爷爷,此事已经和家里商量了,我们会按时缴纳族学的束修,这个您不用担心。弟弟虽身有残疾,但按照先父的遗愿,不想让弟弟目不识丁,不求他考取功名,只求他能识字明理。至于家里的活路,我们可以在放学后、放假时帮忙。” 鉴于之前仲礼的经历,玉莞判定叔娃可能也被拒绝入学,这是玉莞事先和仲礼排练过的台词,让仲礼反复背诵,才能在见族长时候有理有据,至少气势上不弱,被认作胆怯。 “你们的意见如何?” 族长也不过多的去纠结人家家里的情况,环绕四周,询问在座的族老。 “仲娃读书也好,这家以后他得立得起来。他们家男丁少,读书也是条出路。” 掌管族学的族老对于爱读书的娃娃都很喜欢,当年仲礼虽不能说话,但是字识得很快,常常被教导的老师提起,他还是有点印象。 “可是若交不起束修,我们也不好向族里交代啊,本来族学的座位就不太够,之前仲娃也因交不起束修退了学,再收进来难免有了闲话。” 另一位族里掌管杂务的族老也发了言。 “是啊,族学在族里可是相当重要的,有钱来学一下,没钱就退,这又不是菜市场。” “哎呀,有好多家还舍不得钱送娃娃来学,现在有自愿来的,你们还扯东扯西咋子嘛,我们张家村先祖本来就是举人,都是文人的后人,为了点钱,你们还不要娃娃学了啊,而且人家都说了能交上来,大不了没交就开除了撒。” “你个泼皮无赖,和你扯都扯不清楚,这不是钱的关系嘛,是族学的地位,地位!人人都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像撒子样子嘛?” “我就说你只认钱,没得人情!” “你太无赖了!” …… 几位族老在族长家顿时吵起来,相互都不相让,都是吵了几十年的交情,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还是族长让大家安静下来: “你们都别吵了,都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还吵吵咧咧的,在小辈面前像撒子话!今天卢先生也在这里,卢先生在族学都教了几十年了,张义诚都是他教出来的,让卢先生决定吧。” 说完族长望向坐在一侧的老头——卢本义。 第四十四章 ?该收获了 卢本义是南边宁州人,中过举人,官居工部右侍郎,二十年前琉璃宫失火,被上峰推出来顶罪,后因七皇子出生,皇帝大赦天下免了死罪,又得玉大将军保护,安排到云溪郡官学宁安书院当个教书先生,他的夫人原籍就是张家村,两人感情很好,却一直没有孩子。 回到了云溪郡,卢夫人便时常回村祖屋居住,很喜欢族里的小孩,经常教孩子们识字。卢夫人弥留时请求他回族里教导孩子,卢夫人逝去后,他便回到卢夫人祖屋,一边怀念妻子,一边教导族学的学生,在村里有很高的威望。 族老们争论时,卢先生就细细打量了李氏和几个孩子,几人虽穿戴的朴素,穿着的衣服却也干干净净。几个孩子面上不见胆怯的神色,那个叫玉莞的丫头还睁着个大眼到处打量,在他们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听族长说过他们家的情况了。 “子义的孩子们啊……” 卢先生喃喃的念了一句,不知想起了什么,面有哀色,在族长再三提醒下才回过神来。 “读书可以,我可以收你们当学生,但我要你发誓,除非你有更进一步的成就,不得退学!” 卢先生眼神深沉的看着仲礼,仿佛在通过他看另一个人。 “我张仲礼(张叔礼)发誓,如无更进一步成就,决不退学!若有违背誓言,天打雷劈!” 仲礼“咚”的跪下,右手举起发誓,叔娃也被李氏放到地上,跟着哥哥一起发誓。 “好!我就收了你们两个学生,至于束修,那是族里的规矩,你们该交多少就是多少。” 卢先生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茶品了起来。 “既然卢先生答应了,我们也不纠结有没有资格了,我相信先生的眼光,仲礼按照族里的规矩,一期五两银子,至于叔礼,就要按照当年仲礼的情况了,一期十两银子。” 族长见卢先生答应了,也不计较那么多了,直接和仲礼说起了束修。 “族长爷爷,这里是十两银子,作为我们先预交的束修吧,现在族学也在放假,待报名时候,我再带剩余的五两来,这些肉食和糖酒,是我们家给族长、族老们带的一点心意,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仲礼拿出玉莞交给他的银子,连同肉、糖、酒一起放到族长面前的桌上。 族老们看见仲礼带来的礼物,暗自点头,也不再争论什么,只要能交束修,又何必去得罪人呢,在座的都是人精,仲礼进退有度的处事,让他们对这个少年有了新的认识,莫欺少年穷的道理还是懂的。 仲礼和叔娃读书的事情定了下来,李氏几人也向族长、族老告辞回家了。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回到小张家了,平日都只是仲礼来去匆匆。招财、进宝在他们进院子时就跑了过来,在几人脚下,亲热的蹭来蹭去,进宝已经长得有半个叔娃坐着高了,毛发也长长了许多,黑白相间的毛在阳光下油光水滑的,边牧的特征很明显了,声音也叫的响亮,“汪汪”的跟在玉莞后面蹦来蹦去,玉莞估计它应该有三个多月大的样子。 而变化最大的是招财,招财的毛已经长得蓬起了,脸上的花纹已经很明显了,有两撮白色的毛在眉间,沿着脸颊还长有弯弯的白毛,耳朵也竖起来,内侧还被白色的绒毛簇拥,并不像一般的猫仔那样,耳朵内侧是无毛的耳廓。全身灰色的绒毛已经开始向红褐色过渡,四肢却是黑色的,最明显的是蓬大的尾巴,红褐色间着白色的环状毛发。招财也不像别的猫那样轻盈的跳动,连蹲坐都有种笨重的感觉,平时就爱找一个角落趴着,只有玉莞回来,才会出来亲昵。 “这真还不是猫吧,这是小熊猫啊,哈哈哈,大熊猫得不到,得个小熊猫,我运气太好了。” 玉莞把招财抱在怀里,摸搓了几下,仔细观察后,最终得出结论,这是个小熊猫,她高兴的把招财举起,惹的招财四个爪子一直乱舞。 “不是猫吗?小熊猫是撒子?我见它逮过小耗子的啊,不过就没听见它怎么叫。” 李氏说着也带着玉岚几人也围了过来,细细观察。 “确实比一般的猫仔要大,感觉好憨的感觉!” 叔娃得出了一个结论。 “总之,它是很罕见的动物,叔娃,你要照顾好它啊,进宝也是不常见的狗狗种类,它是很聪明的……” 玉莞把招财给叔娃抱着,又抱起进宝,和叔娃说起边牧的特点来,让叔娃有空可以训练进宝。李氏三人也不打扰这两姐弟,各自做起活路来。 仲礼、叔娃能够顺利入学,自己好心买的小猫居然是小熊猫,玉莞今日心情非常的好。吃过晌午后,午觉也不睡了,背上背篓就朝山上的荒地走去,仲礼怕她有意外,灌了壶水,也跟了上去。 兄妹俩到达荒地的时候,太阳正旺,蔬菜的叶子都晒的有些焉巴了,不过玉莞他们并没有着急浇水,这个时候浇水会烧到根的,有经验的菜农在夏日都是早晨或是傍晚,太阳不那么炽热时浇水。 玉莞看了看辣椒的生长程度,程煜给的那盆辣椒已经完全成熟了,这荒地里种的便是那些辣椒的种子,足足有半亩的样子,因为连着的都是荒地,仲礼是连着几个晚上趁着月光开垦出来的,山上的荒地哪怕开出来也不能种稻子,只能种点蔬菜、豆子之类的,上山时间又要耗费半个时辰,村民们有地的都不愿意到山上开荒。 玉莞又去油菜地那边看了看,这将近一亩地的油菜,油菜花早已凋零了,留下密密麻麻的细细的豆荚子在杆子上,都已经完全干黄了,要不是野生的,早该收获了。玉莞掐了一个豆荚,捏开,菜籽已经黑亮坚硬了,是可以收取了,再不收便会自己爆开了。 来到临小溪边的荒地,玉莞又刨了个土豆起来看看,这个土豆块茎已经长得有巴掌大了,这天气也热了起来,马上入伏了,已经不适合土豆生长了,差不多可以收了,玉莞和仲礼商量了下,打算明天再来依次收取。 张家村有规矩,谁开的荒地可以花较低的价钱买下,不算入分的自留地里。当时玉莞得知这个规矩后,又打听了荒地的价格,就向白凌云预支了二十两工钱,把家里剩下的钱一并给仲礼,让他找村长买了他们这一亩荒地周围的五亩地,还在村长指引下,去云溪郡官衙去办理了红地契。 东宸国经官府批准建立的村子,可以在建立之初缴纳一定的契约金购买村子四周的土地、山林的。为了鼓励开荒建村,官府还有一定的优惠政策,如前三年免赋免役、免红契契税等等。民间交易土地、房产需要立契,私底下签字就立了契的,叫做白契,出了问题,官府一律不予理会;通过官府盖章备案的契,叫做红契,要交纳交易价格5%的契税,如果出了问题,官府会负责追讨的。仲礼这五亩地便是交了五钱的契税,都花光了他们近期卖山货等所有的积蓄。 山中的石屋,白日烈日炎炎,屋中晒得发烫,周围也没有一棵树能挡住阳光,晚上随着地热的涌上来,更是湿闷,玉莞向来是怕热的,一到晚上就赖在院里的竹躺椅上不愿进屋睡,玉莞喜欢招财的手感,用澡豆洗的香喷喷的,抱着招财,也是睡的很香。 山中虽然清凉,也有不少花脚大蚊子,这是玉莞从前世到今生最为讨厌的物种,看着她皱紧眉头拍打的样子,仲礼就搬了条竹躺椅守在一旁,用蒲扇给她扇着风,打着蚊子。进宝就卷在他们旁边的草垫子上睡着。 月明星稀,月光照在院子里,熟睡的少女,像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摇着蒲扇的少年,凝视着少女的眉眼间,流淌着月光一般的温柔,山中不时有虫鸣,还有点点荧光,静谥而美好。 接下来的几天,玉莞家都很忙,他们要在这假期里,把海椒、土豆和油菜收好、储存好,这些物种都是罕见的,玉莞想趁着物以稀为贵的时候给家里挣点钱,只能他们自己家加紧功夫收取。 油菜籽是最先收的,因为已经过了收获的时候了,好多豆荚都开始爆开了,还是以李氏和仲礼为主力,两人在前面收割豆荄。割油菜的方法和割稻子相似,也是割了放倒在地间,只是收的时候要仔细,谨防豆荚脱落爆开油菜籽在地里。如果是种植的油菜,一般在立夏时候就可以收了,幸好这是野生的,没人在意,这会收获还没爆开。 不过李氏和仲礼还是放的很轻,叔娃怕浪费还在地上仔细捡着掉落的豆荚。而玉岚和玉莞把收下来的豆荄用背篓背回家里的坝子里,等待之后的脱粒。这片野生的油菜断断续续大概有一亩地的样子,几人连续收割了两日,摆了半个院坝才将将收完。 玉莞画出图样让叔娃做了一个脱粒工具,先将平排的竹条或者木条扎成一排,然后再通过连杆同长柄进行连接,这便是连枷。连枷在农户家很常见,芝麻、小麦、豆子等农作物都是用连枷来脱粒的。在脱粒时候只需要挥动连枷,利用平排的竹条敲打油菜秸秆即可将油菜籽敲打出来。 玉岚主动承担了脱粒和煮饭的活路,玉莞他们则继续收海椒。海椒这个新鲜物,前面程煜给的那盆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供给酒楼的烧腊、蜜炙鸡翅的卤汁里就放的有海椒粉。 第四十五章 夏日也是收获的季节 云溪郡和玉莞前世的蜀地偏南地区差不多,多山地,靠江河,气候多湿热,雨量充沛,易起雾气,春秋季暖和,夏季炎热,冬季不太冷,所以人多湿热体寒,都喜欢食用些辛辣的食物,让身体爽快些。 海椒没有进入食谱之前,人们多喜欢吃花椒、姜、蒜、木姜等这些含有辣味的食物。程煜在荷园游会之后就随程夫人回南方去探亲了,临行前,玉莞拜托晨蕊再找些相似品种的“红灯笼”,哪怕是焉了的果实也行,还有番茄、红薯,玉莞觉得也应该有的,怕晨蕊不认识,还画了几张彩色素描图。 李氏几人在尝过玉莞做的几道海椒菜后,对这种可以辣进食管,烧到心里的海椒也欲罢不能,但是家里海椒不多,所以对这半亩海椒也是很是上心,这要收获了,更是积极的不行,半亩地一天就摘的差不多了。 接着便是刨土豆,这个活路简单,顺着地面的苗子用锄头轻轻一刨就出来了,李氏和仲礼可是记着玉莞说的这比谷子还管饱,好养活,还产量高,虽然他们都不是老庄稼人,但对于粮食还是带有深厚的感情的。当时玉莞把所有土豆块茎都分的小小的催芽也才有这小半亩,李氏和仲礼小心刨着尽量不伤到皮,也只用了半天就全部刨完了。 等几人把土豆背回家,玉莞大概算了下这些天地里的收获。一亩左右的野生油菜,大概收了一百斤油菜籽,半亩海椒也收了七十斤左右,土豆是最大的收获,小半亩居然有一百二十来斤,要知道他们家的稻子也才收了两百斤左右。 玉莞把家里的收获告诉了大家,李氏几人脸上均露出了满足的神情,没想到荒地还能种出这么多的收获,虽然他们在酒楼帮工,但本质上还是农户啊,这些不需要投入太多劳作的粮食,让他们从心里就喜欢。 玉莞让李氏和仲礼把土豆分为两部分,一小部分放到厨房干燥阴凉背阳的地方储存食用,剩下的大部分按照之前的方法继续催芽,准备凉快一些再种一季。至于海椒,她也想多种一季,在李氏几人协助下,掏出所有种子后,她又起了个泡菜坛,泡了一部分海椒、生姜;剩余的三十斤炒制烘干后大概剩下十斤,留下一部分干海椒做调味,其余的捣成粉末状的海椒面;最后的四十斤,玉莞准备做成豆瓣酱。 玉莞做豆瓣酱的时候把李氏和玉岚也叫到身边指导道: “豆瓣酱也是一种很好的调味料,我们要先准备胡豆(蚕豆)瓣,先把胡豆蒸煮烂,沥干后放凉,然后把面粉和进去,让每个胡豆瓣都沾起就行,然后把稻草铺在大筲箕上,把胡豆瓣铺开,再用稻草盖起等它长毛,可能两、三天就可以了,最好是白毛,或者黄毛,黑毛的话可能就是温度太高了,有毛就可以敞开了,让它发透毛。然后趁晴天晒发毛的胡豆瓣,晒的手能搓出粉粉,就可以了。到时候我再教你们做豆瓣酱,好吃的很。” 李氏和玉岚听到要把胡豆瓣做成长毛的吃,他们也是有点惊讶,只听过灰墨儿(豆腐乳)要长毛了才好吃,没想到胡豆瓣也可以这样做。虽然心里也毛毛的,不过两人对玉莞还是很信服的,现在胡豆也熟的差不多了,两人也顺手收了回来,稻草家里也有现成的,拿出适量的分量就按照玉莞说的做起胡豆瓣来。 三天后,胡豆瓣也制得差不多了,玉莞又手把手教李氏和玉岚做起豆瓣酱。将海椒、生姜、大蒜洗晾干、切细。放在大木盆里,加入胡豆瓣、少许白酒和盐一起扑匀(一斤豆瓣一两盐),最后装到陶罐里压紧豆瓣,封实罐口,放到阴凉的地方继续发酵,四十斤海椒制得豆瓣酱还是存了三个大罐子。 “放个三个月就成了。”玉莞封好最后一个罐子后,对李氏和玉岚说道,“到时候给你们炒一道不一样的回锅肉。” 在半月的假期还剩下五天的时候,玉莞家才把这些夏日的收获处理好,处理好的当天,玉莞让玉岚削了些土豆,准备给大家做点含辣味的土豆菜。 先就是将土豆切成小块,上蒸格蒸,再用海椒面、盐、芝麻调成蘸料,蘸着吃。土豆刚蒸熟就传出让玉莞熟悉的香味,一时间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接着玉莞把蒸好的土豆,取一部分压成土豆泥,锅里倒油加热放入葱姜蒜爆香,接着倒入土豆泥翻炒一会,再加入盐、胡椒粉翻炒搅拌均匀就可以了。 然后玉莞又拿来几个削好的土豆,切块状,在熟油里炸熟,加入酱油、醋、花椒面、海椒面、芝麻油、白糖、葱花拌匀装盘,最后撒上些刚摘来的折耳根碎末。 最后玉莞准备炒个酸辣土豆丝,她把新鲜的泡海椒、泡姜、土豆切丝,锅里下油,加蒜茸爆香,下泡姜丝、泡海椒丝翻炒一下再下土豆丝,土豆丝能用锅铲切断时,倒入些醋,翻炒下即出锅。 玉莞把最后一道土豆煮芸豆汤端上桌的时候,众人已经沉浸在土豆特有的香味中了,“今天没有煮米饭,我们就吃一下土豆宴,让你们看看土豆和海椒能碰撞出什么。这是蒸土豆、土豆泥、土豆花、酸辣土豆丝和土豆汤,来试试能不能管饱。” “娘亲吃饭,哥哥、姐姐吃饭。” 叔娃早就馋的受不了了,筷子就朝着酸辣土豆丝伸去,夹了两根土豆丝嚼了起来,“酸酸辣辣的,这个土豆丝脆脆的,好好吃。” “这个蒸土豆很耙和,绵绵软软的,不用怎么嚼,口感和芋头差不多。” “这个土豆花,表皮是脆的,咬下去里面又是耙的,配着这些调料吃,酸酸甜甜的,再加上这个折耳根颗颗,咬起味道还可以哦。” “哥哥你吃这个土豆泥,软绵绵的,好好吃,比糊糊又有嚼头,关键是香。” “这汤比较清淡,你们也尝下,如果闷(腻)到的话,喝点汤。” “没想到芸豆还能和这个土豆煮汤啊。” 本来应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但玉莞家没有这个规矩,大家都对土豆赞不绝口,都表示好吃,还管饱,确实具有稻米的功用。叔娃为此还闹着天天吃土豆,不过玉莞也只大方了这一次,她告诉众人,先尝尝鲜,等剩下的土豆做种后,他们会有更多的收获,还要大家先暂时保密,这毕竟是个新鲜事物,如果能做粮食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能改善大家的温饱是个好事,但如果操作不当,可能会成为他们家的祸事,所以要想仔细。 海椒也是同样的道理,一旦海椒加入调味的行列,相当于会形成一个新的菜系,玉莞还想通过海椒来致富的,太早暴露可不好。 仲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李氏等人见仲礼点头、玉莞说的那么认真,也郑重的表示,一切按照玉莞说的办。 家里的活都做的差不多了,李氏隔天就抱着叔娃,带着城里买来的白糖、几尺布去张春梅、张大发家走人户,虽然他们不常在村里活动,但毕竟还住在村里,不能太脱离人群,仲礼和叔娃也要在族学上学,村里的消息不能太闭塞,人情来往也要走着。 李氏去串门了,玉岚守家,玉莞和仲礼去了趟宜安村,就是连鱼儿在的村子,玉莞想去看看古代的码头是什么样子,而宜安村是离云溪郡最近的月江下游的码头,离张家村只有十里路,走路的话也就两炷香的时间。 平日里有拉纤的船夫在此休息,也有途径的货船在此上下货补给,赶场时候还有从云溪郡下来的客船,不过月江水流湍急,坐船的船资都是十文每人,而且耗时较长,贫穷人家都选择步行或是搭牛车、马车。 这一日正是赶集的日子,玉莞前一天晚上准备了些吃食,两人用大背篼背着,玉莞还拿了两块竹板,仲礼拎了个篮子,里面装了两大罐柠檬水,想到宜安村码头来试试有没有赚钱的可能。 宜安村的码头就是一大片平整的大石头连着的沙地,官府在空隙处又填进沙石,因为终日被人踩踏,已经很是结实了。玉莞到达码头的时候,差不多快晌午了。 此时的码头,还比较清静,只有固定卖包子、面食的摊子正蒸着包子,剩下的就是些卖干货、卖鸡蛋、卖野味、卖鱼、卖蔬菜、果子的,都像玉莞他们一样,用背篼撑着竹板子整理着自家的商品。平日宜安村码头的摊位费是五文,云溪郡赶场这天,宜安村的码头摆摊摊位费是二十文,摊子的好坏就看个人来的早晚,有村里帮着维持秩序,还是比较有序的。 玉莞缴纳了二十文,在靠中间的位置和仲礼摆起了摊子,他们的摊子也比较简单,把背篼里的吃食放到几个大斗碗里,淋上调味汁,摆放在竹板上,而柠檬汁则用洗净的粽叶卷成圆锥形就可以倒着喝了。 第四十六章 码头上卖钵钵鸡 玉莞的这个吃食是仿照前世的“钵钵鸡”做的,他们在竹林散养的鸡,没怎么照看自己都孵出了一群小鸡,玉莞昨日逮了两只肥一点的小公鸡,宰杀后去净茸毛、内脏,洗净、煮至断生,将鸡捞出。煮过鸡的汤内加棒子骨、姜继续熬制,熬好后自己家可以喝,也可以放到一直温在小灶的卤汁里。捞出的鸡和水煮过的鸡内脏、连带着汆过水的五花肉,玉莞又继续放入卤水里熬煮入味后,捞起放凉后用刀改成细条状。 然后到地里去摘些黄瓜啊、莴笋、藤藤菜等时鲜蔬菜,再把竹笋干、蘑菇、木耳也泡发切片或撕成小块,最后用竹签串起来煮熟。卖的时候提前浇上骨汤、卤汁加熟油海椒的汤汁(熟油海椒:熟油、海椒、花椒、白糖、熟芝麻、酱油、盐、醋调制的海椒油)。玉莞还做了另一种用油、藤椒、鲜海椒、木姜菜、盐须(香菜)、白醋、盐调味的汤汁。两个味道都调了几次,大家尝过,说了麻辣鲜香,让人吃了还想吃,玉莞才记录下这个方子。 玉莞和仲礼把摊子摆好后,云溪郡的客船也差不多到了,码头上的人顿时多了起来,玉莞和仲礼就开始吆喝起来:“来看看啊,来尝尝啊,新鲜的钵钵鸡啊,麻辣鲜香,好吃又不贵啊!买十串还送一串啊!还有清热解渴的柠檬水啊,解暑又好喝啊,叔叔、嬢嬢来尝尝啊。” 在昨晚做完,玉莞就记了个账,一只3斤左右的子鸡现在差不多一钱一只,鸡肉能串200多串,鸡心和郡肝可以串20串;五花肉8文一斤,切成细薄条能串100串的样子;而一根黄瓜按三薄片一根可以串30串;莴笋杆子削皮也是串三薄片一根,一根莴笋杆子串30根左右,叶心、嫩叶子还可以串10串;藤藤菜三截一串一把可以串30串的样子,蘑菇干、竹笋干、木耳干发了一斤都能串40串。 虽然都是家里种的、养的、晒的,这次的成本基本上就是买肉、调料的钱,但想到要长期做这个买卖,玉莞还是按市场价格估算了下成本,想到辣椒的稀有,给黄瓜、莴笋、藤藤菜这类常见蔬菜定价1文一根,蘑菇、竹笋、木耳这些已经下市的素菜定价2文一根,五花肉定价3文一根,鸡肉、鸡胗等定价4文一根。 很快他们摊子前聚集了不少人,因为“钵钵鸡”这个新鲜的名字还是引起了人们的好奇,走近摊子,闻到汤汁的香辣味道还是勾起了不少人的食欲,只是没有吃过,看着油色鲜艳、散发着不知名的辣味的钵钵鸡,有些踌躇,只是问了价,都不敢第一个尝试,但闻着香,也不愿意错过美食。 玉莞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她端着放着各种菜、肉小块的小碗,从斗碗里勺了两勺汤汁进去,捧到围观的人群面前,说道:“这是各位试吃的,好吃的话您捧个钱场,不好吃的话,我送您一杯柠檬水赔罪。” 围观的人群中有些胆大好心的,看着是两个孩子在卖吃食,本着同情的心理,试吃了几块,连呼好吃,水也不要了,到摊子上挑选起自己喜欢的,众人看见后,也纷纷尝试了下,都被海椒的味道折服,一时间小摊面前人头攒动,玉莞两人数签、找钱都忙不过来。 由于好多人都是第一次吃这样的辣味,被辣的吐着舌头,还是停不下嘴,玉莞他们的柠檬水早就被一抢而光,倒是便宜了周围卖茶水的,比平日多卖了好几壶茶。 一开始人们都选择的是便宜的素菜,但能坐船回来的,多半都是有些闲钱的农户或是富户,在尝过肉类卤香中带着麻辣的味道后,肉类比素菜还卖的快,等到申时时,玉莞他们带来的所有的钵钵鸡全都卖完了。 玉莞、仲礼收拾了大家吃剩的垃圾,把竹签都一一收了起来,这些签子都是仲礼和叔娃一根根削的,用开水煮半个时辰,晒干还是能继续利用的,而且把码头弄脏也不太好。 两人虽忙的连带的干粮都没法吃,又在这炎炎烈日下晒了一中午,都是一身大汗,但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想到玉莞怕热,仲礼拿帕子就着江水给玉莞擦了脸和脖子,把两个背篼重到一起,罐子、竹板也放到背篼里一个人背着,牵着捂着鼓鼓布袋子的玉莞,就收摊回家了。 “哥,居然卖完了,我还想着会剩一些给我们做晚饭呢。” 玉莞很兴奋,虽然汗流浃背的,却不似以前那么热的受不了。 “嗯,莞莞做的东西一直都好吃啊。” 仲礼宠溺的摸着玉莞的头,他大玉莞一天,却比玉莞高半个头,总觉得玉莞的头发毛毛的,摸着很柔软。 “你不要一直摸人家的头嘛,我们快些回去,给娘他们说说这个好消息,家里又可以多一个进项了。” 玉莞躲过了仲礼的摸头杀,蹦跳着往家里去。 两人回到山上的时候,李氏和叔娃已经吃过晌午回来了,李氏给叔娃扇着蒲扇在院里的躺椅上乘凉,而玉岚把中午的饭菜用筲箕亢着放到院坝的桌子上,正扇着蒲扇,打着苍蝇等他们回来一起吃。 “娘亲、姐,我们回来了,”玉莞进了院门就看见李氏三人在等他们,“姐,我们带了馒头的嘛,你咋个还等我们呢。” “馒头哪能管饱,我反正也没饿,等你们一起吃。” 玉岚接过玉莞手里的布袋子,端了盆水,拧了个湿帕子给她擦脸洗手。而李氏则接过仲礼背上的背篼、竹板等物,放置到空闲地方。叔娃也被他们的声响惊醒,拿起玉岚放他躺椅上的布袋子就打开看起来。 “哇,这么多铜板。” 叔娃提了提袋子,还有些沉。 “叔娃,姐姐教过你数数,现在考考你,你来数数这些有多少个铜板?” 玉莞进屋拿出一个叔娃之前编的带盖子的竹筐,递给叔娃,“那些沾了油的,要擦一下啊。” “我来帮你擦吧,你数就行。” 李氏看着一袋子的铜板,也来了兴趣,拿着抹布擦净带油的铜钱递给叔娃。 母子两人认真的数着铜板,玉莞三人则在一旁吃着玉岚用钵钵鸡剩下的材料做的午饭。 今天他们一共串了400多串鸡肉、300多串五花肉、300多串素菜和150多串泡发蘑菇等,加上卖1文1杯的柠檬汁,总共卖了三千三百五十六文,也就是三两多银子。听到叔娃报的数目,几人都感到不可置信,玉莞又数了一遍,也就相差几文钱而已。 “能卖弄个多钱啊,这鸡、菜都是咱家自己的,就花了三十文钱买的肉,花椒、白糖也只花了五十多文钱而已。” 李氏参与了整个制作过程,心里也算了算账。 “娘亲,不能这样算,这个钵钵鸡,我是打算以后赶场都要去宜安村卖的,我看了今天的人流量,晚饭的时候都应该能卖,下次还要串更多去,我们自己家的鸡、菜肯定不够卖,要按照菜市的价格,把每一样价钱都算进去,还有竹签、人工还有折损,最重要的是调味料,我们的海椒、卤水可还是独一份稀罕物,市场上也没有卖的,还没算钱呢,还有摊位费,如果全算进成本,赚了大概两千文的样子。” “二两银子啊,那也是很多了啊,一天就能赚这么多钱啊,一个月下来都是多少了。”玉岚也很惊讶。 “姐,云溪郡一月才赶两次场,如果平日也去宜安村卖可能收入不及今天赶场的,而且一旦新鲜劲过了,赶场也赚不了这么多的。” 玉莞不忍心泼玉岚冷水,但是这些也是要考虑的。 “那一月也有四两,也不错了。” 叔娃很快算了出来,还是手舞足蹈的,前几日他还担心他和仲礼的束修,玉莞让他们不要担心,原来早就想好办法了。 “是啊,这还是七月,九月你们才开学,我们辛苦点,争取两个月赚十两,束修够了,笔墨纸砚和书本也够了。” 玉莞这几日看着叔娃的焦急,知道他想读书又怕家里交不了钱,正愁着呢。 “辛苦,咱家再苦的日子都过来了,这点辛苦怕啥!” 李氏心中的焦虑也一笑而散,吃苦她不怕,怕的是吃了苦还是不能给孩子们好的生活。 吃过晚饭,玉莞家的人一人搬了个竹椅子,沏了柠檬茶,玉莞又做了点白糖糕,洗了几个山里摘的水蜜桃,几人摇着蒲扇就在院子里乘起凉来,李氏也和几个孩子说起今天去张春梅家走人户打听的消息。 第四十七章 ?小发明家玉莞 说起来,距离他们和老张家决裂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这个月,家里忙,李氏也刻意回避和村里人交往,村里的事都还是今日从张春梅嘴里打听来的。 和他们家相关的无疑是仲礼和叔娃上学的事情,那日从族长家出来,各位族老都提着肉、拿着糖,就传出仲礼和叔娃这九月也要进族学的消息。 相熟的人家倒是挺为他们高兴的,有些眼红的背地里却造谣李氏趁着帮厨去做暗娼,不过张春梅倒没给李氏说这么清楚,只是提了几句不好听的。 李氏虽气愤,却也无奈,她心里猜测是张李氏传的,但玉莞曾经劝过她,这种无实质性证据去对质,再加上张李氏是个胡搅蛮缠的,最终都是只会让自己吃亏,久而久之,李氏也不再放在心上。 而老张家因为祠堂的事也在村里尽失颜面,族长、族老对张仁齐这样狮子大开口的行为都很是不满,但碍于张义诚的面子,只是对老张家冷处理。 村里人也对老张家很有非议,张家村的妇人爱串门,性子也比较泼辣,耿直,年长些的还好言劝劝,年轻些的早在背后指指点点了,特别是小媳妇们,特别同情李氏,都是媳妇,这婆婆拿媳妇抵账,让她们心里也极度不舒服。闹得张李氏每天都像斗鸡一样站在院子里和人斗嘴,直到张义诚回来了和她说了些什么才作罢。 张家村的闲言闲语影响不了玉莞家的干劲,接下来的日子,玉莞把家里的重点放到种植海椒上,码头上卖“钵钵鸡”的生意火爆,连李氏、玉岚都对海椒抱有很大希望,在催芽长出真叶后,一家人花了好几天才把海椒苗移植到山上两亩下好肥的荒地里,玉莞还稀释了醋撒到海椒苗上,嘱咐了众人不要加草木灰等碱性的肥料。 海椒和土豆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玉莞又把眼光放到油菜籽上,菜油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大规模出现,至少云溪郡还没有听说过,野生的产量、质量都还没法稳定,她还是先捂着吧。 只是这个榨油是个大问题,玉莞前世看过蜀南当地的土法榨油,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了,只依稀记得要制菜籽饼,用木头大力碰撞压制。勾勾画画好几天都还没有把榨油机的雏形画出来,看着已经晒制好的油菜籽,玉莞急的嘴上都燎泡了,最后仲礼强制夺下她的笔,说按着芝麻的榨法试试。 芝麻油又叫香油,一般的出油方法实际上的磨出来的,把筛选过的芝麻干炒后用小磨磨制后加水提制。 但是玉莞他们用榨香油方法榨菜籽,首先磨就磨不成浆,菜籽太硬,杂质太多,现有的石磨也磨不成细浆,更不要提出油了。 于是还是把菜籽磨成粉,上锅蒸成菜籽饼,这个时候已经有一部分油渗出了,玉莞让李氏和仲礼轮流捶打,只是出油量不大,玉莞想了想应该还是力度问题,这个还是要撞击更有力,才能榨干油。 玉莞让李氏和仲礼榨了一天,把没榨透的菜籽饼用麻布盖着,第二天早晨又榨了一次,才作罢,杂质和沉淀物还是很多,出油量始终还是不及撞击的。玉莞想着目前自己家的劳力、财力都不支持这样的试验,只是拿出了二十斤菜籽来榨了四斤油,剩下的全准备拿去做种了。 菜籽油榨好的第二日,玉莞就抓了两尾鱼来,分别用菜籽油和猪油做成酸菜鱼给家里人品尝,李氏这样老做菜的都觉得菜籽油更加清香,不如猪油油腻,让鱼肉更加鲜嫩,而不失鱼肉的清爽,猪油的话,裹着鱼肉,总让人觉得肉上加肉,多吃几片便觉得腻味。 大家味觉的反应让玉莞对菜籽油的期盼更深,想到还有来年的菜籽收获,她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暗暗希望明年此时自己能有实力去榨制菜籽油,这样,她记忆中的很多菜谱才能一一实现。 夏日炎炎,玉莞又是怕热的体质,每日都要洗澡才能入睡,玉莞是知道香胰子的,不过拿猪内脏在自己身上搓揉,总觉得心里膈应,而澡豆市面上又贵,玉莞便想自己制作香皂。 在前世,近年来兴起了一股复古中国风,黎书那个闺蜜总是爱穿着汉服在玉莞面前晃来晃去,因为知道玉莞是中医世家的,老爱让玉莞制一些含有药材的胭脂、口红,不伤皮肤同时还能养颜。 但在这连分离火碱都没出来的时候,玉莞自觉是没有那种科研精神的,只能从最原始的草木灰开始提炼碱水,再混入造房子用的熟石灰,勉强合成火碱,把火碱和猪油同煮,就能析出肥皂了。 由于不了解配比,玉莞还是试验了多次,造了几十斤猪油,才确定记录下方子,加入早已经准备好的凤仙花汁、花瓣液、含有各种香味的香料和药材,她心心念念的香皂和香脂、口脂才做好。 在做农活的空闲,做了好几块玉莞才停手,带着自己的成品推荐给家里各人。 叔娃拿着香喷喷的香皂爱不释手,这种用一点点就能擦出泡泡的半透明物件比“香胰子”还好用。 “姐,这比铺子里卖的‘香胰子’还香,摸着还舒服,用了感觉浑身都清清爽爽的。” “是啊,等我有空再多做一些。”玉莞笑呵呵的又把香脂和口脂给李氏和玉岚。 玉莞先是在自己脸上抹了些香脂,让李氏和玉岚摸摸看。 “好滑啊,而且香。” 玉岚摸后也往自己脸上抹去,香喷喷、滑溜溜的,让她也很喜欢。 “我们女人啊,就是要好好保养自己,这香脂可以润肤、锁水,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滑嫩滑嫩的,还有这口脂,抹点上去,是不是感觉嘴唇都是油油的?秋冬干燥,抹一些,就不会干裂了,加上点朱丹色,还能当口红用。” 玉莞给李氏抹上口脂,涂上香脂,想想又去找了把小刀,给李氏修了修眉,给李氏上了个裸妆,让她自己感受了下。 “娘亲好漂亮。” 仲礼几人看着转过来的李氏,都被惊艳到了。 在玉莞妆后的李氏,被长年风吹日晒晒黑的皮肤得到了舒缓,眼角的皱纹也得到了淡化,本就浓密的眉毛被玉莞修成了柳叶状,配着她的鹅蛋脸和如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嘴唇上涂着蔻色的口脂,穿着藏蓝色的棉质裤子,上身着了深蓝色的半身棉质裙子,颇有几分《红楼梦》中宝钗的安分随时,自云守拙的气息。 李氏听着几个孩子的赞赏,脸上浮起一抹羞红,找了个借口到厨房去了,不过也找了个水缸好生打量了自己一会。 玉莞几人看着都偷偷捂嘴笑着,此后,香皂、香脂成了家里的宝贝,特别是叔娃,日日都要用了才舒服。 香皂的试验成功,让玉莞绞尽脑汁的去回忆脑子里的小东西。 想到蚊子每晚的骚扰,玉莞在山中采来除虫的花草、加入艾叶粉、浮萍末、松香粉末等用制香的方式,做成了简版的蚊香。 山中的林间阴湿地面上,玉莞还发现了芦荟,乐颠颠的移植了好几株到自家院里,把已经长成了的肥厚的叶片切开,把里面的汁液挤出,加入黄瓜汁,调制了基础版的面膜,每隔几日也给李氏、玉岚敷着。 不仅是用的,在吃的方面玉莞更加用心。 夏日里的大山,万物生长,处处都有开繁的花朵、成熟的果子,闷热让玉莞更渴望冰凉,药铺里有硝石卖,但是得有官府的审批,毕竟这是能做出火药的东西,玉莞还是想着自己的方法。 不到天亮,玉莞便带着仲礼,提着小桶上山去,在溪边的山石缝隙里找寻呈皮壳状或盐花状析出来的地霜,把这含着地霜的土扫到土里,加入水过滤几次,能得到硝石结晶。把硝石结晶放进煮沸放冷的水里,就能得到冰。 有了冰,玉莞又和家人采了不少果子、花瓣,掏了好几个蜂窝,制成果酱、花蜜汁,再捣碎冰疙瘩,加入其中,夏日里也多了不少清凉。 若不是时间有限,玉莞觉得自己都要成为一名萌新小发明家了。 第四十八章 大山中的惊喜 在采摘果子中,玉莞和仲礼还带着李氏、玉岚、叔娃一起去了一趟温泉的位置,众人皆觉得泡了温泉,浑身舒爽,回来途中几人还在深黝的大山中寻到了意外的惊喜。 冰籽树,面红褐色或灰褐色,有多数细小凸起的棕色皮孔,嫩枝有的可见棕褐色茸毛,叶多卷曲,叶片展平后呈卵形或椭圆形。玉莞从其中采到了冰籽,这种后世搓揉出如珠玉一般滑润、如水晶一般透明的冰粉,在川蜀大地可是很得人心的。 这是树本冰籽,不需要加入石灰就能凝成果冻状,玉莞用纱布把冰籽包起来,在水中搓揉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水质变成了黏稠的淡黄汁液,放到旁边静置两个时辰就是冰粉了,加上点薄荷叶、水果粒、冰块和红糖水,呲溜一下滑进喉咙的感觉,凉透了心。 还有一种和冰粉类似的物种,是观音草搓揉形成的。观音草李氏也识得,还和玉莞说过这种草名字的来历,说是很久以前,人间发生饥荒,难民无数,尸横遍野。观音不忍,用杨柳枝洒甘露于人间。甘露所到之处,长出了簇簇绿树。饥民摘叶取其汁加灰做成了“豆腐”,食用充饥,挨过了饥荒。“观音草”、“观音豆腐”之名,因此而来。 玉莞自小熟读各种药典、医书,这种能入药、入食的植物当然也了熟于心,观音草,又名臭黄荆,根、茎、叶入药,清热解毒、消肿止血,治疟疾,泻痢,痈肿,疔疮,创伤出血的作用。 不过观音草本身是没有臭味的,一瓢开水,一顿乱搅,就能搅成翡翠般翠绿的凉粉。这种草叶有果胶成分,凉水洗净,用开水烫熟,去除掉异味,让果胶分离,然后用冷水搞紧冰一哈,恢复清幽幽的颜色,做出来的凉粉才更好看,把烫过的叶叶儿剁的稀巴烂,反复揉搓,把水挤出来。青草的颜色,胶质的触感,半个时辰后,就能变成凝胶状,一斤叶子可以做四斤凉粉,用熟油海椒拌起,一吸就入肚。 玉莞在探索大山中还发现了野生的山椒和小米辣,还有类似红苕的植株。 听到玉莞介绍了野山椒、小米辣、红苕,李氏他们意识到,这、和自家种过的海椒、土豆类似,几人花了好几个白天,把所有发现的植株都移植到自家的地里,就盼着收获的季节。 在前世,据记载,辣椒、番茄、红薯等都是国外的舶来品,但野山椒和小米辣的发现,这让她纠正了自己的一些认识。 玉莞觉得,以往人们对大山有深深的畏惧感,而且都挣扎在温饱线上,关注的都是让自己裹腹的东西,这些调味的事物,反而没有去探究,唯一能去探究的,医者或是炼丹的道士,但他们大多追求平和的药性,遇到辣味的辣椒,多半当成不能用的植物罢了。华夏大地,地大物博,那些舶来品有没有在哪个角落生长着,谁又说得准呢。 大山中有太多的事物让他们去探索,也给足了他们惊喜,一直到假期结束的前一天,玉莞才恋恋不舍的停止了探索的步伐。 听着玉师傅休假回来,贵宾包厢又火热起来,请他们上门做菜也有好几家,玉莞把家人分成两组,轮流上门做菜和留在福满楼做贵宾包厢菜,这样大家都长了见识、见了世面,也能合理的分配时间,把家里和福满楼的事情做好。 李氏、玉岚更加熟悉现有的几样菜谱了,根据菜谱先行配菜,或将菜谱里的菜先制成耐储存的半熟品,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减轻了人力的消耗。到后面,只要准备好半熟品,李氏一人便可以把福满楼的帮厨、上门做菜工作做完。 八月初的时候,白凌云和玉莞、仲礼结算了七月的酬劳和提成,按照他们的约定,七月是试用的一个月,且玉莞他们还休息了半个月,玉莞第一个月的固定工资是十两加上门提成十两,总共是二十两的酬劳,白凌云说由于这一个月生意红火,玉莞的很多建议也让酒楼生意更上一步,又多给了五两奖赏,由于玉莞已经预支了二十两,还是到手了五两银子。 领到银子的时候,全家人都很高兴,李氏当即决定要扯上一匹布给孩子们都做做新衣服,玉莞支持了李氏的想法,一家人到布铺子去扯了几尺布,连同李氏一起,全家人都要做新衣,玉莞的说法是,今后要出入各个富人府邸,没件像样的衣服,被人轻看不说,总丢了小张家的体面,再则仲礼和叔娃去上学,读书人,也不能穿着缝缝补补的衣服,虽然干净,但村里总有些牙尖嘴利的杠精。 李氏再是节俭,只要听到和仲礼、叔娃读书扯上关系的事情,绝不会拖后腿,立马选起做直缀的料子,玉莞背对着李氏冲仲礼做着鬼脸,本想劝李氏不要浪费的仲礼,也只好无奈的摸着玉莞的头发作罢。 众人从布铺出来后,玉莞想到马上又是云溪郡赶场的日子了,带着家人到菜市场采购了“钵钵鸡”需要的调料、食材以及几个方便携带的储水罐子后才匆忙回家。 叔娃平日一起来就在削竹签,还一根根都放到火上漂了下,去了毛刺,这样不容易扎到嘴,做了几天叔娃的手上也扎了不少口子,不过他都藏着不让李氏看,自己偷偷拿玉岚上次剩下的药膏擦着,玉莞也是不经意中看到叔娃擦药才发现。 叔娃让玉莞不要告诉李氏,避免母亲伤心,叔娃才七岁啊,就这么懂事,别家七岁的娃娃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呢,玉莞抱着叔娃一阵心疼,暗自发誓一定要早些治好叔娃的腿。 玉莞清点了下家里存储的草药,结合心里的药方,一些辅材是够了,但是主材还差了好几样,并且都是名贵的上了年份的药材,在云溪郡的药铺,不一定能买到。她也曾问过晨蕊,晨蕊说像京城、西荣府城这样的大城市是有的,但价格不低,玉莞只能作罢,日常用一些平和的药材结合针灸给叔娃稳定下。 分家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小张家众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最小的叔娃,本就是还未定性的年纪,又在玉莞有意的引导下,想法和思维都更接近玉莞,虽然腿脚不便,却没有自怨自艾,比玉岚和仲礼都要开朗。 叔娃对玉莞有着深深的崇拜,仲礼是妹控的话,叔娃就是小迷弟,叔娃最喜欢的,就是玉莞单独带着他的时候,总会给他讲一些从未听过的故事。 有大闹天空的大圣,有把龙子都抽筋扒皮的小哪吒,有从精灵球里蹦出的宝可梦,还有个长不大的侦探小孩,还有能从口袋里掏出各式各样奇妙玩意儿的机器猫,还有许多守卫着蓝色星球的超级英雄…… 姐姐所描述的故事中,有着广阔而奇妙的天地,还有带着自由气息的国度,还有许多他所不知道的原理和知识,还有追求梦想义无反顾的果敢,这让叔娃以后的一生都在向往和追求。 第四十九章 ?宜安码头风波(上) 赶场前一天,玉莞一家人早早吃了午饭便开始准备第二天去宜安村码头摆摊的事宜。正好福满楼没有人包贵宾包厢,也没有上门做菜的单子,他们准备全家都去宜安村码头摆摊,有上次赚钱带来的动力,这次他们准备的更加充分。 玉岚和李氏准备肉菜,这次他们买了四只鸡,割了八斤五花肉,还买了些猪大肠做成结子,买了点猪皮,全部卤好切丝,串了2000多串,玉莞又回忆了下上次食客们比较喜欢的素菜,又串了2000多串黄瓜、芋头、莴笋干等素菜。五个人连卤带切带串,做到亥时才串完,在串的间隙,玉莞还不忘做了四罐柠檬水和两罐桃汁糖水。 云溪郡赶场当日,由于食材多,再加上摆摊的板子、背篼、罐子也不易搬运,李氏特意找张大发用牛车把他们送到了宜安村码头。到了码头后,天色还尚早,还有好多摊位没有人占。玉莞轻车熟路的找到码头收摊位费的,这次她包了两个连着的摊位,留出多的空位可以容纳更多的食客。 旁边茶水摊的婆子倒是很热情的和李氏拉着家常,毕竟上次玉莞他们的生意可让她的摊子生意也好了许多。 “这个嬢嬢我给你说,上次你们家娃娃来卖这个撒子‘钵钵鸡’,生意之好,好多人都想掺一脚哦,我还看到村头边有人都在照到你们这个整哦。”茶水婆子把李氏拉到一旁附着耳朵说。 “这,如何是好。”李氏没有做过生意,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赶忙告诉了玉莞,毕竟家里有什么困难都是玉莞想法子渡过的。 这样的情况玉莞也预料过,她想着可能会有人模仿,但没想到这么快,她和仲礼拿着一罐桃汁和100多串荤素夹杂的“钵钵鸡”,自家中午准备吃的几个馒头,到管理码头摊位的地方,找到负责人桂叔和几个维持秩序的大汉。 “桂叔,你们管理码头辛苦了,这会天气热,回家吃饭来往也一身大汗,这是我们摊子上的一些小吃,给大伙填填肚子,解解渴,还望你们不要嫌弃。” 过来之前,玉莞就教了仲礼如何说,倒也说的大方而不失礼。 “小兄弟,这可咋个好意思,你们也是做生意的……” 桂叔把东西接手,虽然嘴上说着客套话,但几人眼里还是闪着吃的欲望,他们上次可听过这“钵钵鸡”香辣可口,比以往任何一种味道都不同,他们以往也收过一些摊贩的“孝敬”,玉莞这出手100多串加上桃汁、馒头,怎么说也有几钱银子,他们还是很受用的。 “我们以后还要叨扰桂叔你们,还希望桂叔和几位叔伯不要嫌弃东西粗陋,以后多多照顾。” 仲礼抱拳向桂叔等人行了一个礼。 “小兄弟客气了,我们宜安村啊,对码头上摆摊的都是一视同仁的,你放心,绝不会出现欺行霸市的事情。” 桂叔几人都是人精,知道仲礼想说什么,立马拍着胸口承诺到。 “那要先谢谢各位叔伯了,就不打扰各位了。” 仲礼拉着玉莞行了个礼,回到了自己摊子。 “莞莞,这些东西,怎么也要卖几钱吧,还有馒头,送了我们中午也没得吃了。” 仲礼毕竟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还不是很理解玉莞的做法。 “哥,这是防患于未然,我们毕竟不是宜安村的人,又是孤儿寡母的,做生意恐怕有人眼红,桂叔他们守了码头也不少时间了,‘吃人嘴短’,他们既然收了我们的东西,那至少不会为难我们,可能还能照顾几分。” 玉莞还是和仲礼详细解释了,仲礼以后要成为一家之主,需要快速的成长起来,人情世故他必须要懂得。 “嗯。”仲礼没有再问,只是仔细思量着玉莞的话语。 果然,快到中午的时候,码头上也有一个把头发盘成辫子固定在头上的中年人,也学着玉莞他们上次摆摊的样子,用背篼竹板斗碗摆出“钵钵鸡”。看他和周围人熟悉的打招呼,看样子就知道是宜安村的人。 “真是不要脸,他是不是看我们生意好,就照着做?” 叔娃捏紧小拳头,愤愤的看着对面的摊位说道。 “没关系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叔娃,你对姐姐的手艺不放心吗?” 玉莞摸了摸叔娃的头说道,没有海椒的“钵钵鸡”是没有灵魂的,这个她还是有信心的。 云溪郡下来的船终于到了宜安村码头,玉莞带着叔娃、仲礼也开始吆喝起来,有些上次就吃过的顾客,立马被吸引过去,上次那辣呼呼的感觉他们还记忆犹新,玉莞家的摊子家顿时挤满了人。 对面摊上盘发的中年人也没有闲着,也学着玉莞他们吆喝,还不停的拉着人到他摊子上尝吃,一些上次没有吃过的人倒是被这种新颖的小吃吸引,一时间中年人的摊子也聚集了不少人,他也洋洋得意的看着玉莞他们的摊子。 不过好景不长,有些吃过玉莞他们“钵钵鸡”的人在吃了中年人的“钵钵鸡”后,直言不如玉莞他们的,还是到玉莞摊子上排队去了。中年人一脸阴郁的看着玉莞他们的摊子,一双绿豆眼转的飞快,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玉莞家摊子上中午简直忙疯了,“钵钵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而吃剩下的竹签也被叔娃捡起放了两背篼了,天气炎热,海椒也辣口,加上味道够重,玉莞做的四罐柠檬水已经告罄了。 一中午下来,李氏几人忙的汗水都湿了后背,“钵钵鸡”也卖了一大半,叔娃抱着装钱的袋子,一直都是喜滋滋的表情。玉莞和仲礼还好,经历过上次的生意火爆,看着鼓鼓的装钱袋子,李氏和玉岚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她们不敢拿出钱来数,但都抱了抱装钱的袋子,那沉甸甸的感觉,让她们都忘记了饿。 中午这班船过后,下午要申时才会有船来,这个时间玉莞和仲礼赶紧带着竹签和空罐子回家再做几罐柠檬水,顺便给大家带些馒头过来充充饥。 玉莞和仲礼还未走到码头的时候,就听到码头上闹哄哄的,人群主要集中在他们家摊子边,只见有个四十多岁的大娘正躺在他们家摊子面前,捂着肚子叫疼,旁边还站着对面摊子的中年人,正在指着李氏几人谩骂。 “大家来看看啊,这些吃食都不干净,看我婆娘,才吃了几串就喊肚儿痛。” 中年人说着还踹了地上的婆娘几脚,那婆娘顺势“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哎哟,哎哟,好痛哦,真勒是屁儿心心都是黑的,哎哟,痛死我了——” 地上的婆娘边在地上扭动,还边用脚踢着玉莞他们的摊位,若非玉岚死死稳住背篼,都快被她踢到了。 “我就说了这些外面的人不可信哒,这些见都没见过的,要把人毒死啊!” “哎呀,你咋弄个说呢,也没见其他人吃坏肚子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吃过啊,你没看到大春婆娘在地上打扳了吗,难道还敲他们竹杠啊?” “那可说不定,大春婆娘历来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大春平时也懒得烧蛇吃,你看他摆那个摊摊,不就是照到人家弄得。” …… 周围人议论纷纷,大多数都是宜安村的人,摊子上玉岚死死护着装着串串的背篼,反驳着中年人——连大春的话,而李氏则抱着叔娃护着装钱的袋子。 玉莞和仲礼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仲礼帮着玉岚把背篼拿到了身后护着,玉莞才有空查看地上的婆娘,玉莞虽然穿到这个小小的身躯上,但眼力还是在的,前世跟着老怪物练了十几年中医中的“望”,也不是白练的,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婆娘除了肝火旺,啥毛病都没有,不过这装病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没用病的。 玉莞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嬢嬢,你不要慌,我们给你请大夫看看,如果是我们家吃的引起的,我们愿意赔偿你所有的损失。” “哪儿来的小姑娘,你说的算撒子哦。”连大春并不买账。 “这位叔,我妹妹说的是,先让大夫给这个嬢嬢看看,如果真有问题,我们绝对不会不认的。” 仲礼跟着玉莞说了下去,看玉莞神色,他也觉得有蹊跷。 “哎哟,痛死我了,肠子都要痛脱了,哎哟,哎哟!” 连大春婆娘突然一生尖叫,从地上爬起来就往玉岚身后的背篼冲去。她男人可说了,要把背篼给弄散了,把他们生意搅浑了,今晚就能吃烧鸡。 这连大春婆娘还没跑到就撞在了一个软软的身体上,是李氏,李氏看着连大春婆娘起跑,就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挡在了连大春婆娘面前,被撞到地上,所幸背篼并没有被波及。 玉莞和仲礼赶紧过去扶住李氏,也挡在了背篼前面,连大春婆娘看无法冲扑背篼,向连大春使了个眼色,干脆躺在地上眼睛一闭装晕。 第五十章 宜安码头风波(下) “哎呀,弄死人了,弄死人了,赔钱,赔钱!” 连大春收到婆娘的眼神,大喊起来,接着跑过去就揪起仲礼的衣领嚷着要赔钱。 玉莞见状,马上扑了过去,连大春一个不察,被玉莞扑倒在地,也松开了仲礼的衣领。连大春马上又反应过来,想伸手抓住玉莞,哪只玉莞轻轻一晃,衣袖间银光一闪,连大春顿时停下动作,捂着颈子叫疼。虽然力道赶不上前世,玉莞的“玉极针法”还是没有忘记,对人体的穴位还是熟悉的,这一针便扎在“哑门穴”上,因为这具身体手力不够,且慌乱中也不是很准,只能将连大春扎疼,若真用足力,是可以扎晕的。 “让开,让开,闹麻了,咋子了,大夫来了,让他看哈先。” 推攘间,桂叔终于带着手下和大夫来了。 大夫先是查看了连大春婆娘的伤势:“怪了,除了火重,没得撒子毛病的哒,咋昏了安?”大夫先后给连大春婆娘左右手都把了把脉,一直摇头。 “是不是迷倒(梦魇)了,我们村里治迷倒有个办法,灌点泥巴浆浆就好了。” 玉莞在旁边看着连大春婆娘的眼珠子在眼皮下面转动,突然大声说道。 “小娃娃,泥巴吃了要不得,这不像迷倒了,可能是中暑了哦,我先掐哈人中安。” 大夫也是认识连大春婆娘的,也有些猜疑这是装病了,想给她留点面子。 连大春婆娘也是忍得,人中都掐红了,还是咬牙不睁眼,周围围观的人都看得出她咬牙切齿的模样,都在旁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她装病。 “大夫,我听人说用针居脚底板,能治中暑哦,这么热的天,一直昏着怕是不好哦。” 玉莞拿出了一根银针,这是她刚从家里带来防身的。 “也是,可以试试。” 大夫也有些恼怒,这个连大春婆娘就是个泼皮浑子,给她台阶都不下。 “那您试试,我这根针啊,是为了给我弟弟扎那个腿的,按照云溪郡大夫的要求,打了足足三寸长,大夫说要扎进去两寸才有效果。”玉莞故意大声的在连大春婆娘耳边说道,又用嘴型给大夫交代“吓吓她。”。 “哎呀,这个针看到都吓人!” “弄个长,扎进去不晓得好痛。” “我那次看人家拿来扎猪皮都没得这么长!” …… 周围有些人也看不惯连大春婆娘的德行,也在添油加醋,果然不出玉莞所料,大夫的针还没准备扎,刚脱了连大春婆娘的鞋子,她就一个趟子跳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了人群,嘴里还嚷着:“别扎我,别扎我,我没病,我没病!”声音响亮的就像见鬼一样,留下连大春脸一阵青一阵白的跌坐在地上。 “大夫,你再看看这位叔。看看是不是有啥毛病,也给扎扎。” 玉莞又把大夫引向连大春。 连大春看着那根三寸多长的银针,心里也一阵犯怵,忍着脖子的痛爬了起来,连连摆手道:“我没事,我没事,不用看,不用看……” “叔,你这样可不行,等会要说我们家谁把你打了,把你伤着了。” 玉莞趁热打铁,还是要连大春看大夫。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连大春抹不下面子,只能硬着头皮让大夫看看,大夫把完脉后,冷冷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这身体除了肾虚气亏,比任何人都活蹦乱跳。” “娘,肾虚气亏是啥子?”旁边有一个小孩问着他的娘亲。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啥。”他娘亲显然懂得这个词的意义,脸上都泛起红色,看着连大春的眼神也有轻蔑。 “看来是来打秋风的哦。” “这大春平时就懒懒散散的,婆娘也是邋邋遢遢的,地也不侍弄,鱼也不打,整些歪门邪道的。” “老是欺负人家外村的,我在这都看到好几次了。” …… 在大夫得出结论后,大家都回过味来,纷纷指责连大春的行为。桂叔训斥了连大春几句后,上前帮玉莞他们整理了摊位,赔了不是后,扯着连大春后领子就往村里去。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玉莞他们下午的生意,在下午的船到了后,玉莞他们卖掉了所有的“钵钵鸡”和柠檬汁,直到张大发来接他们,李氏等人才一阵后怕。 “还有这种事啊,三嫂子,你就该捎个话回来,咱张家村可不怕他们宜安村,都是乡里乡亲的,这王八羔子还爬到我们头上拉屎了!”张大发打抱不平的说道。 “大发啊,这不是没啥事吗,回切也别说,免得伤了两个村子的和气,让村长难做。” 李氏连连安慰张大发,宜安村和张家村临的近,相互也有姻亲来往,她不想麻烦村里。 “哎——”张大发也只能叹气,抽了一鞭子牛。 回到家中,李氏才放下心来,腹部传来阵阵酸痛,她不禁拉起衣襟查看,才发现连大春婆娘那一撞把她身上也撞出一大片淤青。玉莞进来就看着这一大片淤青,连忙煮了几个鸡蛋给李氏热敷,又找了些草药捣碎敷着。 “这婆娘蛮力还挺大的!” 玉莞边给李氏搓揉敷药,边咬牙切齿的念着。 “莞妞儿,算了,这也没事,看看今天的收入吧。” 李氏知晓玉莞是个急性子,怕她去宜安村闹事,连忙拉下衣襟,叫仲礼他们进来。 “娘亲,姐姐,我刚在外面数了好几遍,一共是两千八百二十四个铜板和六两银子。” 叔娃进了屋就向李氏举了举怀里的钱袋,今日他可按着玉莞说的,连去茅房都没有让钱袋子离身。 “买鸡用了四百文,五花肉用了五十文,大肠用了十文,调料两百文,罐子两百文,把海椒面、自家的菜算上五百文,扣除摊位租用费四十文,不算人工的话,赚了七两六百二十四文。” 卖“钵钵鸡”之初,玉莞便做了个专门的账本,“上一次赚了二两八百七十六文,目前‘钵钵鸡’赚了十两五十文。” 听到玉莞公布的消息,李氏几人瞬间忘了酸痛,忘了今日的闹剧,都欢呼了起来,两次就赚了十两。 “那以后不是每个月,我们都能多有十两收入啊,一年那就是一百二十两啊。” 李氏虽不识字,但以前张义信教过她算术,还是很快算出来了。 “一百二十两,村里连村长家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啊。”李氏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玉岚和叔娃也被她感染了,对未来都充满了希望。 “是啊,我们好好做,一定可以的。”玉莞嘴上附和着李氏,但仲礼还是从她紧皱的眉头看出了一些端倪。 今晚注定小张家是睡不着的,这比他们拿到福满楼的工资还要兴奋,毕竟是自己一手一脚赚的钱,每一文都沾着自己的汗水。叔娃还把钱盒子压到自己枕头下面枕着,李氏和玉岚也面有喜色的进入了梦乡。 第五十一章 闲话到中秋 天气的炎热让玉莞在屋内睡不着,加上李氏和玉岚身上的淤青,三个人挤在一张床,她又爱踢被子,怕伤着她们,还是在屋外的躺椅上和衣躺着,并未闭上眼睛,只是不发一言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仲礼收拾完屋内,哄睡了叔娃也到旁边的躺椅躺下,侧卧着给玉莞打着蒲扇,“莞莞,我看你并不太开心,是不是在担心啥子?” 玉莞转头看了看仲礼,低下头整理着被角对仲礼说: “哥,我是有些担心,今天这个连大春还是个小人物,一个小事情,但我始终觉得这个事情怕不会就此打住,我看他不像个息事宁人的人。回来路上我听叔娃说了,我们没出现之前,桂叔他们就在旁边看着,也没有说去阻止的意思,我们是外村人,在宜安村码头,这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啊,不知道下次摆摊还会遇到啥子事。” 仲礼看到玉莞拧着的眉头,伸手轻轻去抚着。 “我也想过,这生意能挣多少钱,大家都看着的,都是老做生意的,不说来掀摊子,总会找麻烦或是模仿我们。” “只是模仿我们,我不担心,大家公平竞争嘛,味道好的肯定受欢迎嘛,我们的海椒方子只要不泄露出去,我就不怕。但这欺行霸市的肯定会有,这次是连大春,下次指不定就是连大夏、连大秋什么的,在村里,村长还能给我们做主,但宜安村,我们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玉莞一想事就会捏着衣角玩,这会自己的衣角都被她转来转去皱巴巴的了。 “你啊,就是爱多想,这小小年纪就皱着眉头,以后小心成为个小老太婆嫁不出去,要码头上不能卖,咱就不卖了。” 仲礼刮了刮玉莞的鼻子。 “嫁不出去,我就赖着你,你养我一辈子。” 玉莞抓住仲礼的手,不自觉的向他撒娇,说完连自己都觉得恶心,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二十多岁的灵魂了,怎么向一个小孩子撒娇了。 “好啊,我养你一辈子。” 仲礼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摸着她的头发认真的说道。 这一刻仲礼的认真,让玉莞觉得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真的像面对了真的年长的哥哥一样。 距离下次赶场还有半个月,玉莞也不再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最坏的结果就是在那做不了生意。 第二日玉莞就到了福满楼,八月了,福满楼该上新菜了,玉莞这次准备的是上次在程府做过的镂金龙凤蟹和桂花糖莲藕。这个时节正是吃蟹吃藕的季节,这两样菜清淡不油腻,适合初秋食用。 镂金龙凤蟹类似醉蟹的做法,先做好几坛子放置半个月就可以食用了,只不过玉莞改良成了上桌前用勾的金黄芡淋成龙凤状,由于勾龙凤太费时,而蟹也是使用的大毛蟹,现在还多,过段日子就稀有了,成本比较高,白凌云让人跑遍了周边的城镇,也统共做了二十几坛,他送出去几坛后,就剩下二十坛了,玉莞预估了下销量,向白凌云建议只能贵宾包厢使用。 八月已经入秋,满山遍野的桂花树也结上了层层叠叠的黄花,一场雨后便有许多打落,玉莞家就收集了不少,筛选掉黑的、坏的、长虫的,去掉梗后,用冷开水淘过后,趁晴天晾晒干,制成干桂花。桂花玉莞有很多用处,比如用盐腌制干桂花后加入蜂蜜制成桂花蜜,或是用米酒加新鲜桂花、冰糖酿成桂花酒,蜜制了几大罐,酒也埋下几大坛,加上之前做的豆瓣酱、酸菜、卤水汁,一个厨房都堆得满满当当的。 福满楼的干桂花多数是白凌云去周边村镇收购的,他可没有闲工夫去慢慢晾晒,况且酒楼的需求也比较大。玉莞选用制作桂花糖莲藕的藕是当地产的红花藕,也被称为七孔藕,比之九孔的白花藕要糯软。她让李氏先在削了皮的莲藕顶端切个帽子,然后用筷子把泡好的糯米塞进莲藕的孔里,边塞还要边敲打,还要用筷子插进去压实、压紧,然后上蒸格蒸熟,上桌之前切开摆盘淋上事先做好的桂花蜜即可。 这两样菜得到了白凌云和大厨的一致认可,镂金龙凤蟹看上去就金贵,又是凉食,吃起来清香肉活、味鲜吊舌,适合和几个朋友小酌几杯;桂花糖莲藕,莲藕甘甜清醇,软糯清甜,桂花香气浓郁,与窗外的桂花树上散发着浓郁香味的桂花相印,让这些喜欢附庸风雅的读书人追捧至极。 加上玉莞建议白凌云大肆宣传这两样应时的菜只限八月、九月供应,且两菜取名——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颇合喜欢风花雪月的读书人的胃口,小酌之余,还在包厢吟诗作对起来,一时间福满楼的贵宾包厢就成了一个风雅之地,单子就没断过。 八月十五是中秋,是月圆人圆的日子,福满楼基本没有什么生意,毕竟很多人还是愿意在家里和家人团聚,中秋前日,白凌云便告知福满楼的人中秋放了一天假,每人还给了一斤五花肉、一两白糖作为中秋的福利,而玉莞家,他则多给了一盒月饼和一匹浅蓝的棉布。 李氏背着肉、糖等回到家时,玉莞等人正在制作“钵钵鸡”,明日虽是中秋,也是赶场的日子,玉莞还是想去宜安村码头看看情况如何。李氏收拾妥当东西也加入了紧张制作中,这次也做了上次差不多的量,做到月亮都爬上半空了才做完。 第二日在宜安村码头的生意还算正常,也没有什么人捣乱出现,玉莞回家后一算账,尽赚了八两三百五十二文。 趁着李氏、玉岚做晚饭的时间,仲礼拉着玉莞到院子里告诉玉莞桂叔递来的消息。这次去码头,他们照旧给桂叔几人送去了200串和一坛高粱酒,临走时,桂叔把仲礼拉到一边,悄悄说了几句。 这几日,宜安村村长的小儿子连满仓要回来过节了,这连大春以往在村里就是这连满仓的跟班,长期跟着连满仓在村里横行霸道,后来连满仓被送到云溪郡书院读书后,也经常带着连满仓去榴花街找姑娘,上次在码头的事情连大春怀恨在心,若不是今日连满仓才回来,估计都被怂恿着来闹事了。 而村长夫人对这个小儿子又宠溺的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桂叔担心他们下次摆摊有麻烦先提醒了几句,还表明了如果闹起了事,他们肯定是不能插手的。 “我还以为今天连大春会来搞事,原来他主子才回来,没时间啊。” 玉莞的眉头听完就皱了起来,看得仲礼又忍不住用手去抚平。 “莞莞,要不就不去宜安村卖了。”仲礼说道。 “哥,这不是去哪卖的问题,我们总不能每次遇到困难就退缩吧。哥,我曾经读过一句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们想要改变家里的现状,想要挣钱,就得面对这些许许多多的变故,无论挣钱也好,还是读书也罢,我们都要迎难而上,经历了磨砺,我们才能从困难中成长,这个家,今后要靠着你我去支撑,以后万不能再说这样丧气的话了。” 玉莞看出仲礼的退缩,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花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恨只恨,你还没有成年,不够强壮,没有话语权啊。” 玉莞叹了口气,听着李氏叫两人吃饭,应了一声进屋端碗摆饭了,剩着仲礼还在仔细咀嚼着玉莞的话。 多年以后,仲礼已身居高位,总会想起今日玉莞对他说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让他在以后的求学的日子,每每遇到困难想退缩时,总会想起小妹的这番话,一切困难便不觉得多么辛苦了。 宜安村的事情很快让玉莞抛之脑后,这个中秋家里人也没有过多的欢庆,毕竟张义信的死还盘踞在心头,家里少了一个人,怎么都不是团圆。 夜里李氏偷偷拿了一壶酒去张义信的衣冠冢坐了半宿。 “阿信哥啊,你看到了吗,如今家里日子也过起来了,我们啊,也能过上顿顿吃肉的日子了。你知道吗?” “阿信哥啊,玉岚都快长成大姑娘了,你知道吗,她是越来越像你了。那笑起来的样子,那两个酒窝,总让我想到你对我笑的样子。你知道吗?” “阿信哥啊,仲娃儿和莞妞儿都好起来,仲娃儿和叔娃儿都要去上学了,你知道吗?” “阿信哥啊,你在哪儿啊?捎个信儿回来啊,阿信哥啊——” 说到最后,李氏几乎是泣不成声了,四个孩子都看到了,但谁也没有上前去劝,都知道李氏和张义信的感情,平日可以假装坚强,但心里的伤痛还需要时间来抚平,这样的发泄,是最好的。 第五十二章 ?入学 日子过得很快,几场雨后,天气也逐渐凉了下来,入秋了。考虑到要做活,上次白凌云送的襦裙始终不太方便,玉莞画了民国时候学生妹的穿着,改成长裙就好,也方便做事,李氏赶了几个晚上,用上次白凌云给的浅蓝色棉布给玉岚姐妹俩做了上衣,又用黑色棉布给做了百褶裙子,系上小香包,把头发编成两个大辫子,俏皮又可爱。 李氏想着仲礼和叔娃也要入学了,又连着熬了几个晚上,给仲礼做了一身藏青色的直缀长袍,也给叔娃做了一身蓝色的新衣服,玉岚和玉莞也跟着纳了鞋,还给仲礼和叔娃做了两个书包作为恭贺他们入学的贺礼。 想着天气凉快下来,玉莞看土豆也发芽也差不多,抽着空闲和仲礼、玉岚把土豆芽全部移栽到山上剩下的三亩地里,边边角角都种得满当当的。土豆、红苕这两种作物,都是好养活的种植物,连带着两亩海椒地,玉岚一个人便能照顾的过来。 时间一晃便到了八月二十七,是张家村族学入学的日子,李氏、玉岚前一个晚上一直没睡着,还不到五更便就起来煮早饭,仲礼、叔娃也兴奋的睡不着觉,早早就穿戴好,盆里打了水,铜镜也是照了一遍又一遍。只有玉莞在天亮后才睡眼惺忪的起来,仲礼牵着她下山的时候,都还在跌跌撞撞的打着瞌睡。 张家村的族学就设在宗祠旁边的智贤阁内,这是张家先祖当年就起好的屋子,并且留了话下来要一直当做族学用。 智贤阁是一间两进的院子,有三间大大敞亮的堂屋,两间作为课堂,一间作为杂事屋,院里是老师的房间,隔出书房,让学子们能在限定的时间去请教。 因为孩子们学习的进度不同,被分进了蒙堂和经堂,顾名思义,蒙堂便是收入像叔娃这样刚刚启蒙的孩童,主要以识字为主,学千字文、三字经、弟子规等;而经堂则是蒙堂的学生经过一到两年的启蒙,开始学习四书五经,以举业为主。 张家村的智贤阁在十里八乡都是出名了的,仅次于云溪郡的官学,不仅是因为张家先祖就是个当了官的举人,还有像卢先生一样在官学都教授过的老先生,更重要的是,因为张家村族学的严谨,教出的学生也很出色,因为卢先生的关系,云溪郡官学还特许智贤阁的经堂每两年可向官学推荐一名学生,不需要通过考试就可进入官学就读。 所以就算智贤阁在云溪郡收费很高,还是吸引了周围村子的各家各户送孩子来读书。今日的族学很热闹,各家的家主、主母都牵着自家的读书娃来了,个个都穿的簇新的衣服,站在智贤阁门口昂首挺胸的,纷纷觉得高人一等。而老学生们则自己进入了智贤阁交束修,找到自己的位子,等着先生来授课。 辰时时候,族长和掌管族学的族老带着两位先生和助学先生,出来迎接新学生了,各家的家主跟着族老到智贤阁的杂事屋子缴纳束修,玉莞给仲礼他们缴纳了剩下的五两银子后,也厚着脸皮,跟着众人,观看蒙堂的孩子们入学。 本来智贤阁不会允许玉莞这样的小姑娘进入的,但玉莞仗着给仲礼他们交束修,死赖着要看看仲礼他们是不是认真学习,助学先生也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在智贤阁观看。 蒙堂的学生大多五六岁,一般只需征得先生同意就可入学。不管平日多皮的孩子,现在都老老实实的跪在孔老夫子的圣像前,在助学先生的指导下,向孔老夫子和先生各磕一个头后,便算取得了入学的资格。因为叔娃的情况特殊,玉莞早就和仲礼把竹轮椅给搬到智贤阁,磕头后,便由助学先生抱起他放到竹轮椅上,推着他进了蒙堂的屋子。 待学生们整理了一刻钟后,蒙堂的秦先生就正襟危坐,孩子们依次把千字文放在先生面前的桌上,侍立一旁,恭听先生圈点口授,讲完,让学生们复述一遍。其后学生回到自己座位上去朗读、描字。千字文之前玉岚便教过叔娃,叔娃很快便进入状态,默写着先生教授的文字,还不时的摇头晃脑的回想先生刚才教读的音准,默念核对。 玉莞看叔娃已经认真识字起来,又迈步到经堂外面看仲礼的情况,这一期的经堂,是卢先生执教,原来的先生本就是卢先生的学生,非常乐意的给他做起了助学先生。经堂的学生不像蒙堂,年龄都参差不齐,小的有十一二岁,大的有二十来岁,像仲礼今年十一岁,就是经堂最小的学生,本来族老想安排他到蒙堂先学习,但卢先生私下测试过仲礼,还是安排到了经堂。因为卢先生已经十几年没教经堂了,为了了解学生的情况,这会正发下考卷,测试着这期学生的水平。 玉莞可没有窗外指指点点的各家家主和主母的闲心,看着仲礼没有什么不妥后,就抬步往外走,快步出了智贤阁,向李氏她们汇报情况去了。 “叔娃很乖,今天教的字之前姐姐也教过,看上去不怎么吃力。哥哥在考试,我也看不出所以然,哥哥平日就聪明,识字快,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玉莞出了智贤阁就找到门口着急的李氏两人,快速的描述起智贤阁内的情况来。 李氏拍了拍胸口,为了看仲礼和叔娃入学,她还特地和白凌云请了假迟点去福满楼,这会听玉莞说的,才安心下来,带着玉岚急匆匆去找张大发,搭车去云溪郡。今日不仅贵宾包厢被包满了,还有户请上门做菜的,她和玉岚都不得闲。 玉莞送走了李氏和玉岚,回到家中逗了会招财、进宝,原本热热闹闹的家就剩她一人,突然有点孤单的感觉。不过玉莞固来不是一个能安静下来的人,她先去溪边抓了几网子小鱼,蒸上米饭后又去地里摘了些黄瓜、藤藤菜。 玉莞勺了一勺面粉到大斗碗里,加了盐,打了两个鸡蛋进去搅成糊糊,把抓的小鱼去了沙线处理好,洗干净,裹上面粉糊糊就往烧热的菜油里丢去炸制,待炸制金黄后,捞起,冷却一会后再放到油里炸制一次,又脆又香的“猫猫鱼”就炸好了,这几网子鱼玉莞还是炸了满满一大筲箕。 然后玉莞把摘的黄瓜洗干净,竖切了两刀,把瓤削下来后,切成小段先用盐腌着,待她用干海椒、菜油炝炒了一锅藤藤菜后,才把先腌制的黄瓜用凉开水洗了洗,加入醋、香油、盐和一点熟油海椒拌了起来。 算着晌午差不多时间了,玉莞用叔娃前几天试着做的竹筒碗装了满满两碗饭,用荷叶遮着,上面放着装着凉拌黄瓜和炝炒藤藤菜的斗碗,最后把装“猫猫鱼”的筲箕放在最上面,用两张荷叶遮着,背起来,让进宝守着家,锁上门就下山去了青云街。 玉莞到达智贤阁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妇人也拎着篮子在旁边守候了。族学是不提供晌午饭的,只留了一个时辰给学生吃饭休息。张家村的还能回家吃个饭或是送个饭,其他村的很多就自己带饭或是带几个馒头,吃的时候大多都是凉了的,但为了读书,还是将就了。 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智贤阁敲响了学堂中央的晨钟,上午的课时就此结束了。学生们或是到智贤阁的杂事屋吃着自己带的饭或馒头,或是回家吃饭,或是去门口吃家人送来的饭菜。仲礼正抱着叔娃急匆匆往外赶,今天家里没人,他算着脚步快些还能回家吃几个馒头,哪知刚出大门就被玉莞笑眯眯的叫住了。 玉莞把背篼交给仲礼:“哥,饭菜都还是热的,我做的多,你们俩肯定吃不完,拿进去也给同学们尝尝。” 这会天都凉了,好多怕都吃不上一口热的,吃饭啊,最容易拉近关系了。 仲礼向玉莞道了个谢,把背篼拿了进去,又推了竹轮椅出来接叔娃进去吃饭,把装着空的碗筷和背篼拿出来时候,玉莞可以看见仲礼脸上的兴奋还来不及消褪,以往仲礼都是孤独的一个人学习,能说话的只有家人,想来这顿饭菜还是起了作用,让他和同学们的关系亲近了些。 等到李氏两人回家,玉莞、仲礼已经做好了晚饭,吃晚饭的时候,叔娃一直在和李氏讲述今日课堂上的见闻,听的李氏吃过饭都还是咧着嘴笑。 吃过晚饭,仲礼便拿出今日的课本给玉莞和玉岚、叔娃讲起了自己今日学到的,这是他们去之前就讲好的,仲礼经堂学习的要和大家分享,既巩固了自己所学,又能让姐姐妹妹们也能识字懂礼。而玉莞也开始给几人讲起英语和算术、一些科学地理知识,她可不想仲礼、叔娃变成死读书的书呆子。 夜已深,但山中石屋不时传来读书声,讨论声,孩子们趴在桌上写着字,李氏在一旁做着针线,不时抬头望着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第五十三章 ?码头上的保护费 九月初一,是云溪郡赶场的日子,遇到族学也是初一、十五休息,虽有桂叔的提醒,玉莞他们还是想到宜安村码头去摆摊看看,她考虑过很多种可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为了保险起见,玉莞还是让李氏去了福满楼做工,把叔娃留在了家里,带了几根银针防身。 可能是时间还早,码头上来往的人也不多,只有少数摆摊的人,玉莞还是照老样子给桂叔他们送去了些吃食,桂叔还提醒了她几句,连满仓还没有回城,这两天和连大春同进同出的,要他们小心为妙。 云溪郡的客船到的时候,有些老顾客已经往玉莞他们的摊子上来了,挑选自己喜欢吃的,三人也忙的不可开交,突然人群被人大力推攘开,连大春和两个二流子一样的青年簇拥着,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挤上前来。 只见这个青年头戴着一顶宝蓝色的帽子,穿着同色的对襟长衫,外面套了件黄褐色的褂子,腰上别着一块看不出玉质的双鱼玉佩,看连大春一脸谄媚的样子,这怕就是连满仓了。虽然穿着的和云溪郡里那些富家公子哥差不多,但长相却不敢恭维,许是青春期时候脸上的痘痘用了草药没处理好,这长大了,一脸坑坑洼洼的,还夹杂着些墨绿色的斑点。 玉莞见他脚步虚浮,眼底发青,一看便是纵欲之人。 “让开让开,今儿,这摊子我们连少包了,都走都走!” 连大春和其他两人把周围的食客全都撵走了,还给连满仓搬了条凳子,坐到玉莞他们摊子面前,拿起“钵钵鸡”就开始吃了起来。 “这位公子脸生的很,一身贵气,一看就是富贵人,这快秋闱了,定然都是榜上有名的大才子,想必在城里也是受小姐们欢迎的贵少爷。少爷,我们这些吃食都做的粗鄙,少爷不要介意啊,来,少爷您多吃点。”玉莞端着笑脸,不断给连满仓递过去。 “不介意,不介意,好吃的好吃的。” 连满仓本是听连大春说码头上有个摊子一天能卖十两银子,想来收收保护费,没想到这个“钵钵鸡”还真的是好吃,他都停不下来了,还是连大春提醒了他,才将就手里的签子,剔起牙来: “你们才来几次,之前当我给你们做的欢迎礼,这次开始,每次要交二两银子并1000串,还有一坛高粱酒给我,以后这码头我罩着你们。” “请问连少,这是码头上的规矩吗?是所有的摊位都要交纳这个保护费吗?” 玉莞按住了仲礼想要说话的苗头,还是笑着问连满仓。 “少爷我高兴收谁就收谁,高兴收多少就收多少,保护你们,你们还得高兴着呢,我说的就是规矩。” 连满仓说罢又拿起斗碗里剩下的“钵钵鸡”吃起来。 “问那么多干啥,快拿钱来!”连大春推了一把仲礼。 玉莞连忙上前拉住正要和连大春打起来的仲礼,让仲礼去数了荤素各五百串给连满仓包好,又拿出了一罐柠檬汁: “连少,今天还没怎么卖,等下午收摊时候,我们再交二两银子给您,之前也没有听说您要来,酒等会我就让我哥去买,您先喝着柠檬汁。” 连大春本想仲礼还手时候就顺势闹事报仇的,结果玉莞这不接招,就来软的,也没有顶嘴,哄得连满仓都没耍脾气,他也没有势可以仗着。 “也行,大春啊,你们在这守着,我拿回去给我娘也尝尝。” 连满仓拿起柠檬汁和“钵钵鸡”就往家里去,留下连大春和两个跟班守着玉莞他们的摊子。 “连大叔,你们要好好守着啊,连少可说了,这是保护啊,别让客人踩塌了我们的摊子啊,我们卖了钱,连少也有面啊。” 玉莞还是笑着对连大春说道。 周围围观的人见没有闹起事,有些馋嘴的早已簇拥上来,继续选着自己喜欢吃的串串,连大春等人在旁边看着,也只有站岗一样守着,连满仓好面子,他是知道的,连满仓不在这,他要是闹事,没有人能帮他擦屁股,只能找个阴凉地,恶狠狠的看着玉莞他们继续卖。 傍晚时分,连满仓摇晃着扇子,来到码头上,问了连大春情况就到玉莞摊子上要钱。 “连少,今日得到您的照顾,我们甚是荣幸啊,钱和酒都给您准备好了,不过我怕您以后事忙,被人糊弄,而我们都是您罩的,我就想着让您给我们写幅字或是写个条也行,写着我们是您罩的就行,您连少的名号这么响亮,路过的人都要给您几分面子的,以后我们在这码头上也倍感荣幸和安稳啊。” 玉莞中午忙完后不仅让仲礼去买了酒,还拿来了纸笔。 连满仓本来肚子里就没有多少墨水,平日因为长相在城里都是被那些富家公子呼来喝去的,现在被玉莞的话捧着,人都快飘了,想着写个条子就能赚了接近三两银子的东西,也没有多想,拿过笔就照着玉莞说的,写了个条子:今收到张仲礼二两银子,作为码头摊子保护费,以后这摊子连满仓罩。然后拿着银子和酒坛,吹着口哨就走了,连大春见状,也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离去。 玉莞见连满仓走远,让仲礼、玉岚快速收了摊子回家,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往家赶去,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家把院门锁上,玉莞才长长的喘了口气,叔娃忙给他们端来了凉茶水,仲礼这才有时间问玉莞的想法: “莞莞,你为啥要拦我,他们摆明了是讹诈啊。码头上哪有保护费的规矩,其他家都没有见交过,明明就是看我们生意好,来找茬的。” “哥,首先,你能打赢那几个人吗?再则,在宜安村不像张家村,闹了事,有人会给我们主持公道吗?最后,连桂叔他们都避着的人,你了解多少?” 玉莞把钱袋给叔娃,让他数着今日的收入。 “他们这样不就像蚊子一样吸我们的血吗?我们起早贪黑的干,他们动动嘴皮就拿了那么多去。” 玉岚也很气愤,每次赶场前他们几乎都卤了好半天,串了一整天,费时费料。 “我,我,我打不过——可是,可是我们可以去告诉村长,让村长给我们做主啊。” 仲礼还是辩驳着玉莞的话。 玉莞没有立即回答仲礼的话,她和叔娃数了三遍,确认了今天的收入,除开成本和送连满仓的,他们今天还是赚了四两二十文。玉莞把今日的收入记到了账上,收好了钱和账本,才面朝着仲礼和玉岚说了自己的想法。 “哥,如果码头在我们村,这样的想法是可以的,但是在别的村,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我们且不说村长出不出面,就算村长愿意给我们做主,那证据呢?谁愿意给我们作证?码头上不是宜安村的就是外村的,张家村就我们在那卖,给我们作证就得罪宜安村村长,更不要说能做个什么主了。” “做生意啊,不像读书出仕,凡事讲究规矩体面,物太刚易折,大丈夫要懂得能屈能伸,一点委屈能换来长久的安稳和利润,有何不可呢?再通俗一点说,做生意,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你们看看,虽然今天送了二两银子和五钱的东西给连满仓,但是我们还是赚了四两二十文,和之前比起来少了,但还是赚钱了。和气生财,委曲求全,这两个成语,你们好好想想。” 玉莞说完便往厨房走去,“对了,娘亲回来,不要告诉她今天的事儿,免得她担心。” 仲礼眼里还是闪烁着迷惑,脸上还是气愤的表情,坐在桌边生着闷气。而玉岚则默默点了点头,她一向都是信服玉莞的,对玉莞的话是百分百的执行和支持,也不去想那么多。只有叔娃,听了玉莞的话,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着,若有所思。 码头上的生意,在玉莞刻意奉承连满仓下,磕磕碰碰的又做了一次,十月的时候连满仓不满足二两银子了,要涨到每次五两,才闹出了大事,这都是后话,当前的玉莞,心里又思量起福满楼的菜式。 第五十四章 ?秋闱的机会 初五的时候,白凌云让李氏带话给玉莞,说是要见一面商量点事情。玉莞正好也定下了九月的新菜,第二日便和李氏一起去了福满楼。 玉莞到了福满楼厨房先查看了下八月做的醉蟹,还剩了一半,确定了基本够九月的订单后,又和李氏讲述起九月的新菜,准备做出样品让白凌云品尝。 九月的新菜玉莞定的是牡丹生菜和红枣桂圆猪手汤。已经入秋有些时日了,牡丹花开的正好,白凌云将周边村镇将快凋零的牡丹花瓣收购起来,制成干花,需要做菜时候,发泡便成。这道牡丹生菜就是用牡丹花瓣加上蜂蜜、饴糖调制的糖汁调味,然后裹上面粉在温油里稍稍炸制。炸成的牡丹花瓣金黄微脆,趁热食用既爽口又留有余香。 而入秋之后,阴阳之气由夏长转为秋收,人体气血亦同,要开始为来年春夏的生长蓄积能量了,这个季节就要适当的排湿毒,滋补健身。 食药不如食补,玉莞选做红枣桂圆猪手汤就是考虑到这个。猪手也就是猪蹄,火上漂毛(用火去毛)后,用刷子刷净污渍和糊斑,切成小块,加入清水,再把去了壳的桂圆、微微切开的红枣放进汤里,小火炖煮两个时辰,将凝脂熬出,煮的汤色柔白嫩滑,猪手软烂耙和,再加上红枣的点缀,最为适合秋季食用,九月也是桂圆上市的季节,用新鲜桂圆熬煮的汤汁更加清甜。 玉莞带着两道样品菜去见白凌云的时候,李氏并没有跟着,她习惯在厨房干活,平日最多也是和大厨交流,极少和男子交谈,在李氏心里,还是恪守着一个寡妇该有的本分。 玉莞端着菜进入白凌云的屋子时候,白凌云正在收拾着东西,像是要远行。 白凌云见玉莞进了屋,示意她把菜放到桌子上,自己拿起筷子就开始品尝。 “嗯,这牡丹生菜花香满口,炸制的也刚刚好,脆而不糯。猪手汤绵腻醇厚,喝完还能挂汁于喉,可以,让二掌柜写了牌子推吧。”白凌云放下了汤勺,向玉莞点了点头。 “不过我找你,不是为这事。上月你们做的很好,这生意都快赶上西荣府的福满楼了,这是你们上月的月钱,二十两工钱和十五两提成,上回你说工钱都拿来抵账,那我就给你十五两了。我这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不知道下个月能不能回来,你们的工钱我交代了二掌柜玉叔到时与你结算,这个月你帮我盯着点酒楼的生意,不出大乱子的话,我给你额外奖励。”白凌云拿出封好的银子。 “掌柜的,我可担不了这个大任,你这么大家酒楼,让我管着,人家能信服我这个小姑娘啊?” 玉莞连连婉拒白凌云,开玩笑啊,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哪有空闲管酒楼啊。 “也不叫你管,你看着点账本,就玉叔有什么麻烦事,你给出个点子就行,就只关系吃食上的,我和他们都打好招呼了。” 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白凌云可是知道玉莞有很多想法是和他姐相近的,一些经营理念也很超前。 最后玉莞也没有拒绝掉白凌云的要求,毕竟她和白凌云相处了两个月,还是有些了解他了,这个酒楼基本都是白凌云的私房钱建来经营的,他还是很看重的,而白凌云之前帮助她的恩情也让她不能昧着良心拒绝啊。 今日晚饭并没有李氏要做的,于是玉莞等着李氏下工后,拉着李氏在云溪郡逛起来。 “莞妞儿啊,你这是要买啥啊。” 李氏跟着玉莞到了布铺,看着玉莞在选玄色的布匹,疑惑的问道,家里没哪个要穿这个颜色啊。 “娘亲,我听哥哥说了,这几天,每日放学后,卢先生都会让哥哥去他家专门给他和叔娃讲课,卢先生和我们非亲非故的,对哥哥和弟弟这么好,我们总要有所感谢啊。我想着卢先生一个人,也没人给纳鞋子,做衣服的,送米粮钱财,不如送他老人家衣服鞋袜来的实在。” 玉莞边和李氏解释,边挑选着布匹。 “是这个理,还是你想的细致,娘都疏忽了,是该给人家卢先生送点东西,你说的对,我来挑,这老人家就要穿这种玄色的,要挑软和点的布料,这鞋你姐做,衣服就我做了。” 李氏听得连连点头,细心挑选起来。 最后两人挑了几尺玄色棉布和适合做鞋面的布料,玉莞又割了一斤肉,买了两包白糖,两人趁着天色尚早,回家了。 这两个月李氏和玉岚轮番去福满楼、上门做菜,有时候还要在城里过夜,家里的做饭和地里的活,基本都是玉莞来照看的,自仲礼和叔娃上学以来,家里肉食就没有断过,每人每天还得吃一个鸡蛋,按玉莞的说法是,这肉啊,补脑,家里几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误了时间,而且家里也有这个条件。 李氏是个行动派,晚上吃了饭就开始裁裁剪剪,她打量过卢先生的身材,做的稍大些没关系,也快入冬了,大点的话里面还能套件棉衣。而玉岚也跟着做起了鞋面、纳起鞋底,具体的尺寸还得明天仲礼想办法去量。 仲礼则在做卢先生额外给他布置的作业,玉莞和叔娃在一边写着大字,玉莞对这个世界的字还是认得大部分,但写毛笔字稍差些,每日都坚持写一个时辰小楷,刚开始时手抖磨起泡了,但第二天就挑掉水泡继续写,见字如见人,玉莞很明白这个道理,况且李氏也支持他们几个读书习字。 叔娃本来还有些贪玩,看哥哥姐姐都这么努力学习,也收起了玩心,老老实实写大字、背书文。 几天后,仲礼和叔娃把李氏、玉岚做好的衣服和鞋送给了卢先生,卢先生眼里含着泪收下,之后对两人更加严格,玉莞后来打趣仲礼,这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啊。 本朝自元武三年起开始科举考试,规定每三年举行一次考试。而景泰元年,由于新帝登基时,官员流失严重,暂定五年内,每两年开恩科一次考试。考试的程序分为院试(郡县级)、乡试(府级)、会试和殿试(中央级)。 在院试之前,要先参加童生试,童生试是郡守或者、县令组织的,隔年四月一次,取得了童生的身份才能才加院试,通过院试才有生员资格,才能进官学学习,才能继续参加乡试。童生试要有一名秀才、所在村的村长、里长或是族长共同举荐,而院试则要两名秀才和县令、官学同时举荐。 院试考试成绩有六等,考到四等以上的才能得到秀才的称号,而考到二等以上的才能有资格去参加更高一级的考试,也就是乡试。乡试,相当于省一级的统考,主考官都是府尹一级的学政。乡试录取者称为举人,第一名则是解元。举人可于第二年进京参加中央的会试。 会试。每隔两年的三月举行,又称“春闱”。共试三场,每场三日,三场所试项目同样是四书五经、五言八韵及策问。会试取中者称贡生,第一名称“会元”。这个考试只有获得举人资格的才能参加,朝廷将从贡生中挑选三百人参加殿试,在这场考试中,他们将面对这个帝国的统治者——皇帝,考试方式是皇帝提问,考生回答,内容主要是策问。 皇帝及大臣们根据殿试考生的表现,会划分档次,共有三甲,一甲只有三个人,叫进士及第,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若干人,叫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叫赐同进士出身。同进士便可以入朝为官,至于官品,则要看上头的意思了。 九月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日是秋闱的时间,现在离秋闱还有十日,秀才们已经开始启程往西荣府参加乡试,云溪郡更是十里八乡去西荣府的必经之路。学子们从云溪郡码头搭乘客船经泰和郡、贵启郡、隆贡郡到达越阳郡,最后由越阳郡官道搭车翻过一个山头进入西荣府。水路便要耗费六日,陆路还要走三日,基本到了西荣府只有一天的修整时间。水路相对来说要平稳一点,也有穷一点的秀才,一个月前便开始翻山越岭,纯靠陆路去西荣府。 白凌云走的时候,是从云溪郡码头走的,玉莞和李氏正好下工也去送了他,白凌云走后玉莞就看了看云溪郡的码头摊位。 云溪郡的码头不像宜安村码头,这个码头规制的很规范,不能自由摆摊,只有官府统一建的铺面,这些铺面大约就是他们现在住的石屋的大小,除了铺面的实际使用面积,还可以往外延伸摆出大概三米的样子,铺面外的卫生和产生的垃圾都是官府统一安排人处理。同时铺面是官府直接派捕快巡逻保护的,云溪郡的郡守以清廉着称,手下的捕快也雷厉风行的紧,像连满仓那种仗势欺人的行为根本不可能出现。 云溪郡码头铺面的租用费用也很昂贵,好一点的铺面一月要二十两银子,最差的也要十五两一月,去官府签了契约,一年起租,押一付三就可以了。 玉莞还带着李氏看了看还空着或要转租的铺面,她心里看中了间一月十八两的铺面,这个铺面是转租的,比较靠近月江,如果遇到涨水会被淹,但相对于十五两的那种铺面地势要高些,铺面原本是经营吃食的,带着锅灶、桌椅板凳一起转租,如果要接手的话,需要付给之前的租客五两转让费,才能去官府重新签约,而去官府签这种转让的铺面,还需交纳三月的租金和押金。一次性要交够五十多两,玉莞算了算家里的银两,还差了一些,只能暂时搁置。 第五十五章 ?灰馍儿和豆豉 不过玉莞也没完全死心,又在码头上询问起现在有没有铺面可否让他们暂时借地摆摊。终于找到家作为临时仓库的铺面,愿意以半月八两的租金先租给他们十五天摆摊。 玉莞回去便和家人商量了,现在云溪郡已经有开始搭船走的学子了,租金也开始计算了,他们要抓紧时间,当天晚上便开始制作“钵钵鸡”。 第二日开始,天没亮他们就从张家村推着借来的平板车去云溪郡摆摊。后来福满楼出了点事情,玉莞必须天天坐镇福满楼,又和玉叔商量了,晚上借用福满楼的厨房烹煮。 白天李氏在福满楼做菜或上门做菜,玉莞和玉岚边在码头卖“钵钵鸡”,边串边卖,有时玉莞处理事情去了,玉岚还得一个人卖,仲礼和叔娃下了课,不仅要照顾家里的庄稼,还要送菜来。 一时间,小张家每个人几乎都忙的团团转,特别是玉莞,有时候一天要来往码头和福满楼好几次。 而云溪郡码头越临近秋闱人流越多,玉莞他们这加了海椒风味的“钵钵鸡”很吸引来往的客商,甚至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也派人来买,他们对这几文一根的新品菜肴,趋之若鹜,简直供不应求,连十五赶场的日子,玉莞他们都没时间去宜安村摆摊。半月下来,到九月二十的时候,一家人才有时间一起聚在家里。 “好累啊,我现在是看着床就有睡的渴望,看着油都想去灌两口。”玉岚揉着酸痛的手臂,这段时间光串“钵钵鸡”都在她手上划了好多道口子。 “是啊,我可是上课都在想着削竹签,笔我都要看成竹杆子了。”叔娃正往手上的伤口涂着药粉,这些天他都是趁着晚上削竹签,为了不耽误写字,基本上都削到深夜。 李氏在一旁洗着他们的衣服,仲礼则抓紧时间看着卢先生已经开始给他讲解的《论语》,手里也没有停下,不时的做着笔记,在他学论语的第一天,玉莞可是和他说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由于玉岚、玉莞这些天住在云溪郡,他可还没忘要给她们补上。 玉莞在旁边写写画画,她用不惯算盘,还是用列式计算,十五天算了下来,除去成本,赚了三十两七百三十文。玉莞宣布结果的时候,李氏几人都发出了一阵欢呼,要知道村里好点的人家种地一年也不过赚三十两而已,他们这才十五天,就赚了三十两。 “姐,要不以后我们就去云溪郡摆吧,宜安村那个恶少还要收保护费。”叔娃提议道。 “这是赶上秋闱,周遭的人都要通过云溪郡的码头,才有这么高的收入,如果平日的话,可能没有这么好的生意,还有长时间的这种状态,我们家哪个人能吃得消。” 玉莞把钱和账本收进盒子,摸着叔娃的头说道。 “我们都不怕辛苦的。” 李氏、玉岚和叔娃异口同声道。 “哥,你怎么看?” 玉莞转头问还在奋笔勤书的仲礼。 “啊?”仲礼抬起头,“云溪郡人流要比宜安村多,但是平日也只有拉纤的和客商,码头离城里富人住的地方也远,就算加上赶场,可能一个月下来能赚个十来两吧。我们家去云溪郡怎么都要一个时辰,很不方便,总不能一直借用福满楼的厨房吧,还有,我们地里的活短时间丢下可以,但不能一直不管啊,莞莞又很看重这新种的庄稼。” “我们可以把地租给别人种嘛,卖了也行啊。或者让幺爹或者大发叔他们帮忙看着,我们给钱不就行了吗?”叔娃还是不太明白。 “叔娃,你知道士农工商的意义?我们摆摊是挣钱,但是我们放弃了我们的地,那我们就彻底沦为工和商,这会被人看不起的,村里的人对我们去福满楼帮厨都看轻我们了,你想想以前爷爷他们怎么看待二嬢嫁的那个商户的?”玉莞耐心的和叔娃解释道。 “开学第一课,老师就和我们说过‘天下诸多事,惟有读书高’,我和哥哥不是在读书吗,人家为什么看不起我们?” 叔娃有点懵,家里花这么多钱送他们去读书,难道还被看不起吗。 “叔娃儿,如果我们像大伯那样有个功名,才能让娘亲她们挺得直腰啊。” 仲礼语重心长的和叔娃说道,他们上学的机会来之不易,作为长兄,父亲不在了,他就要担起教育弟弟的重任,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好好和叔娃说说,砥砺前行。 仲礼终究没有让叔娃问太多,把玉岚和玉莞叫来,给三人讲授起这些天丢下的功课。一听到听课,玉岚就露出难受的表情,让她煮饭做菜,绣花纳鞋,再累她都做的下去,这个读书习字她丢下很久了,早就不习惯了,一听到之乎者也就脑门疼,若不是看到李氏都被玉莞押着识字写字,她都坚持不下去了。 反观玉莞,听的倒是津津有味的,不时还提了些仲礼都没发现的问题,和仲礼探讨的同时,还能帮仲礼理解更深层次的东西,玉岚也只能暗自叹气,硬着头皮听下去。 玉莞看李氏和玉岚的难受样,对仲礼和两人说道:“娘亲只用识字写字便好,你要时常出去帮厨,识字写字才不容易被人骗。而姐姐,四书五经中其他可以不听,《诗经》和诗词歌赋还是要学的,这段日子就练字吧,等讲到《诗经》再来听。” 仲礼一向对玉莞言听计从,没有提出异议,玉岚仿佛得到圣旨解脱一般,管他后面学什么,这会已经兴奋地抱着玉莞:“好妹妹,姐姐给你多绣几个香包。” 玉莞可不是个客气的主,玉岚的绣工承袭李氏,在村里的姑娘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她乘势好好的讨了三个香包。 九月都快过去了,大豆进入了收获期,玉莞家也种了半亩大豆,她和李氏、玉岚用了半天就收好了,而他们家瓶瓶罐罐已经堆了满了屋子,都只剩下过路的道了,把一些晒干了后用布袋子拴在梁上,李氏便说把多余的大豆做成“灰馍儿”,也就是腐乳。 豆花点成后,勺出用布包着,盖上木板压一两刻钟便是水豆腐了,因为是要做成“灰馍儿”,李氏这次豆花点的老,等到豆腐点成,把豆腐切成一寸长的小方块,放到蒸笼蒸一会,稍微收干下水分,便放到放了稻草垫底的簸箕里,铺一层再加一层稻草继续放豆腐块,直到所有豆腐放完,放到灶旁不远等它自己发霉。 接下来的日子,玉莞他们就要忍受家里霉臭的味道,等上半月豆腐长出长长的毛毛,就可以用盐、酒做成“白灰馍儿”,也可以加入海椒粉、花椒粉做成“红灰馍儿”。玉莞家一样做了几个坛子,好好保存的话,这东西放到来年春天都不会坏。 玉莞想到加入海椒面制成的豆豉是做菜极好的调料,又在剩下的大豆中扒拉了一半来做豆豉。做法很简单,把黄豆煮熟以后,盖上纱布和荷叶,等黄豆上面长出一层长长的白毛或者灰黑色的毛,然后放入盐和酒杀菌,再放些姜,花椒大料,密封好,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吃了。当然,如果长出的是黄毛就得丢掉,不然食用了要中毒,玉莞做了好几次才掌握好温度和湿度,长出黑毛毛。“灰馍儿”和豆豉又摆了一大片地方,家里连厨房都搁不下了,有的坛子还摆到了院子。 剩下的大豆,李氏把它们都晒成了干豆子,以后要吃,用水发就行了。有一天玉莞突然馋了豆腐花,又教了李氏按南方点豆花的方法,用石膏点了一锅豆腐花,加入熟油海椒、酱油、醋、香葱和油酥大豆,玉莞尝着味道不错,用小罐子装着,和李氏一起带着做好的红、白“灰馍儿”和豆豉。豆腐花让仲礼和叔娃和同学们分食,“灰馍儿”和豆豉则让仲礼和叔娃送给卢先生,卢先生的师恩,不可忘记。 李氏好不容易有时间能呆在家里,也送了些“灰馍儿”和豆豉给张徐婶、张大发、张春梅家,他们孤儿寡母的,多亏了他们的照顾。李氏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些张徐婶他们回赠的东西,还带回了一个消息,是有关张翠莲的。 第五十六章 ?宜安码头再起风波 张翠莲回娘家了。 张徐婶说看着张翠莲肚子已经圆了起来,看上去大概有三个月的样子了,那便是成亲后不久就怀上了。张翠莲身上穿金戴银的,但神色比较憔悴,一个怀儿婆身材看着也不圆润,比出嫁那会都还要瘦,按照张李氏和张翠莲的性子,嫁的那么好,回娘家应该是风风光光的到处炫耀的,但张翠莲就一个人带了个丫鬟回来,回了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张翠莲的姑爷也没看到,大家都猜想是不是小两口闹矛盾了。有些多事的人,还找了程家村的亲戚打听,才知道张翠莲嫁过去的事情。 据那个人说,张翠莲嫁过去的头一个月,程有宝对她还是很稀罕的,小两口天天都黏在一起,程黄氏也乐见其成,果然没多久张翠莲就怀上了,但程有宝还是黏着她,索求无度,差点把孩子都弄没了。程黄氏就让两人分房睡,但又溺爱儿子,又把之前给程有宝找的两个暖床丫头叫来伺候。 程有宝这下不黏张翠莲了,天天和两个丫头颠鸾倒凤,大白天也不出房门,有时连张翠莲在旁屋也不忌讳。张翠莲本就怀孕吃不下多少东西,瘦了下来,程有宝这样子让她更是寝食难安,生怕丢了少奶奶的位置,便又去勾引程有宝,冒着滑胎的危险还和程有宝亲热。 程有宝的人是回来了,不仅日日缠着张翠莲,更舍不得那两个年轻丫头,这便点燃了张翠莲深深的嫉妒心,偏偏这俩丫头也是有点心计的,装柔弱吹枕头风的手段使得是炉火纯青,令得程有宝和张翠莲起了嫌隙,偏生两人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主,谁也不让谁,程有宝火起来也不管张翠莲是不是怀孕了,动手打了她,气的张翠莲带了些细软就回娘家了,而程黄氏历来都是宠溺儿子,对张翠莲任性的举动颇有怨言,也没阻止她。 张翠莲回来后,天天就在屋里和张李氏抱怨程有宝对她的不是,婆婆偏袒相公,自己又多委屈,张李氏本就是一个点就着的火炮,只要张翠莲一抱怨,一准骂半天,李氏回来时候从老张家路过,被她们看见,还隔着院门指桑骂槐许久。 张徐婶还提到,张翠莲回来第二天,久不和老张家来往的张四,也天天上门拜访,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偏偏只有张义富见不得他,但张仁齐三人有时还留张四吃饭,气的张义富干脆天天往宜安村跑。 老张家的事情,与玉莞他们都有多大关系了,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他们要养老费,若不是有晨蕊、白凌云他们帮忙,玉岚或是李氏可能都被拉去抵账了。张四那种泼皮无赖,怎么可能是个好人。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仲礼几人,都被老张家的做法寒了心,从那以后都不愿意称呼张仁齐他们为爷爷、奶奶。老张家的所有消息,也被玉莞他们当成戏文听着。 十月初一,又是云溪郡赶场的日子,玉莞他们还是照旧去了宜安村码头摆摊,依然是玉岚、仲礼、玉莞三人去摆摊。他们按之前的样子给桂叔送去些吃食后,就在自己摊子前等待生意上门。 不知怎的,玉莞今日有些惴惴不安,快到客船到的时间,连满仓带着连大春三人出现在了码头,直冲冲的向他们的摊子走来。玉莞示意仲礼把早准备好的“保护费”给连满仓,哪知连满仓收过东西后,并未离开他们的摊子,找了个凳子坐在了他们的摊前,也不客气的从摊子上拿起就吃,双眼还在玉岚胸前瞟来瞟去。 玉岚再过一个多月就十四岁了,这两个月家里有些钱了,天天都能见荤,在玉莞变着花样的菜谱下,营养也跟上来了,女童到少女的转变很明显,少女的面色粉嫩,又继承了张义信的浓眉大眼,胸脯也发育了起来,腰肢也细了起来,而玉莞设计的衣装都是有收腰的效果,不用刻意打扮,都带着青春的气息。 上次躲在后面,连满仓倒没怎么注意她,这一个月经过连大春的刻意提醒,他一来就注意到了。榴花街的妓院他可是常客,女人的滋味让他流连忘返。想到连大春出的主意,连满仓慢慢的开口。 “二两可不够,上月十五你们没来,也得算上,我这保护可不是按次算的。我可是听说了,你们的生意不错,大春都说了,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这么安稳,好多人还是看着我的面子才来,所以,以后每次五两,一月就是十两,串儿和酒也得翻倍!而我也懒得每次来收,初一我来收一个月的,这次你们得给十五两。” 连满仓看着玉岚的起伏的胸脯,舔了舔嘴唇,有些口干舌燥。 “连少,做生意讲究个诚信,我们上次说好的,这才一个月,您这有点不妥吧。” 玉莞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住了,还是端起笑脸,想和连满仓讨价还价。 “我还没给你们算利息就是好得了,今后还在这摆不摆,你们掂量掂量。”连满仓瞟了玉莞一眼。 “你怎么这样,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你还是个读书人。” 仲礼气愤的把玉岚拉到了身后,挡住了连满仓的视线。 “呵,还来拽文了,读了几天书,还想和我引经据典了?你算什么?懂几句话就来装个蒜头王八了!” 连满仓早就从连大春嘴里把他们家的情况打听清楚了。 “连少,既然您觉得我们这事没得商量,那我们也不打扰了,占用了贵处,深表感谢,我们这就收摊。” 玉莞心里也是窜起一团火,这连满仓这次摆明了是敲诈。 “诶,行啊,先把上次和这月的十五两给了再说走,你今儿已经摆了,就是承了我的照顾。” 连满仓让连大春几人把玉莞他们摊子围了起来。 “连少,我们今天还没有开始卖啊,摊位费我们也交了,我们这就走了还不行吗?而且十五两,这谁能拿的出啊。” 玉岚在旁边小声的说道。 连满仓走了过去:“妹子,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当然要给你个面子啊,你要愿意,我们可以成为一家人撒,当然就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收这些见外的礼了,我家夫人还是大度的,不会介意多个小姐妹的。” 说着就要去抓玉岚的手。这段时间,他爹限制了他老娘给他的银钱,手头紧的很,也没法去榴花街和老相好会面。本来上月十五时候还想着敲玉莞他们一笔,哪知道他们没有来。 连大春就给他出的主意,这“钵钵鸡”的生意好,都来自玉莞他们的独家调味方子,只要拿到调味方子,他们不就有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了吗,而玉岚都快到定亲的年龄了,也发育的不错,他把她讨来当小老婆,不是一举两得?讨要十几两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要把方子和玉岚弄到手。 仲礼把拍掉了连满仓的手,把玉岚护在身后,虽然仲礼最近也积极锻炼身体,练出点肌肉,但毕竟才十岁,不仅玉岚高了他一个头,对上连大春几人,还是像小孩子对大人。 “滚开,我给妹子面子,可不是给你!” 连满仓让连大春和另一个跟班抓住仲礼,自己向玉岚走去,玉岚只能隔着摊子和他藏躲。哪知连满仓嫌摊子碍事,直接给掀了。玉莞想要上前帮忙,剩下的跟班忙把她抓住,玉莞口脚并用,咬了这人一口,趁这人不注意,用银针扎了一个穴位,踹了他一脚,忙扑过去,拉住了连满仓的一个衣角。 但玉莞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力气哪有连满仓大,被他大手一拂,头就撞到旁边茶摊的桌角,血顿时就从伤口晕开。 “莞莞——” 仲礼拼命的想挣脱连大春的钳制,手臂都拧脱臼了,还是无法挣脱,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远远赶不上他看到玉莞流血的心疼。他的莞莞,他放在手心疼的珠宝,就像破布一样被人扔开,仲礼牙齿都快要咬出血来。 “妹妹——” 玉岚也看到了玉莞跌坐在桌子旁边,想冲过去看看情况,哪知被连满仓扣住双手,把她就往旁边桌上一扔,玉岚被按在桌上。 光天化日的调戏妇女,平日连满仓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会他是精虫上脑了,接触到玉岚嫩滑的皮肤,少女的气息让他色心大起,太露骨的做不到,上下其手,先占点便宜还是可以的,这样这么多人看着,为了名誉,玉岚不嫁他就得绞了头发做姑子,而名誉受损的姑娘,也只能接受做小,他算盘打的好得很。 就在连满仓准备摸玉岚的脸的时候,玉岚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挣脱起来,趁势咬了他的手,咬得还挺狠,牙印子下面血都出来了,连满仓大怒,把玉岚推到地上,一只脚就开始踢玉岚的腹部,便踢还边叫着: “不知好歹,不识抬举,老子打得你服。” 玉岚用手捂着肚子,这两天她的肚子本就不舒服,小腹偶尔有些痛感,这被连满仓踢着,她觉得一股钻心的痛,下身也有些异样,好像有股液体顺着两腿间流了出来,她听着仲礼叫她的名字,但声音好像越来越小。 “住手,你个禽兽,姐,姐,玉岚你怎么了,放开我啊!”仲礼看着玉岚被踢的逐渐没有反应,而且双腿间似乎还流血了,他呲牙裂目,这一刻,他多想能有点功夫,能保护家人。 连满仓踢的正起劲,突然头上传来一阵疼痛,好像有点液体流出来,他条件反射的转过身,是玉莞,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费力的端条凳子,打了他的头,几乎是用了全力,还在呼呼喘气,刚停止流血的伤口被她这一动作裂开,血又流了出来,沿着之前都有些干的血迹,糊住她的眼睛,玉莞半虚着肿胀的眼睛看着连满仓,一手扶着凳子,一手捏着银针,随时准备接受连满仓的反扑。 连满仓摸了摸后脑勺,摸着一把血,随手操起旁边一根棍子,就要向玉莞打去。 第五十七章 ?两村对峙 玉莞正用手挡在眼前,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玉莞睁开眼睛,看着一个身躯挡在了她面前。 淡淡龙涎香的味道,是晨蕊。 晨蕊擒住连满仓的手臂,把他往旁边一带,看似没有用多大力气,却把连满仓扔到了往宜安村去的阶梯旁。连满仓被扔到地上,爬都爬不起,只能躺在地上哼哼,连大春几人看着,连忙丢下仲礼,扶起连满仓就往村里跑去。 这头玉莞顾不得自己头上的头破血流,胡乱拂开脸上粘着的头发,披头散发的就往玉岚身边跑了过去,抓起玉岚的手臂就开始把脉,还好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心头一松,就觉得自己头还很晕,腿一软,身子就要瘫下去,幸亏晨蕊离她不远,一把把她抱住。 玉莞微微靠了下晨蕊,几乎是吼着和仲礼说东西不要了,赶紧回家。 晨蕊帮仲礼正了骨,把脱臼的手臂扳了回来,让他把玉岚背着,自己抱起玉莞,匆匆离开了宜安村,往张家村赶回去。 玉莞在回家的路上就清醒了过来,只是拗不过晨蕊,让她一直把她抱回了家。 到家后,叔娃看见她俩一身血的样子都被吓到了,仲礼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好在每次叔娃都是贴心的烧好热水等他们回来,玉莞打了一盆热水,让晨蕊带着仲礼和叔娃到院子里,自己给玉岚擦干净身体。 玉莞找出李氏的月事带,按李氏以往的做法胡乱给玉岚系上,又给玉岚换了干净衣服,煮了艾草鸡蛋红糖水喂她服下,才有空到院子去感谢晨蕊。 玉莞之前给玉岚把脉就看出了,玉岚虽然浑身是血,但并不危及生命。玉岚是月事来了,在她记忆中,应该是初潮。玉岚虽然快十四了,但是长期的营养不足,这方面发育的还是挺慢,不过连满仓这踢打,有没有伤到她的子宫,玉莞暂时也看不出,那一片淤青还是触目惊心。 玉莞来到院子里的时候,仲礼已经打来了热水,拧了帕子准备让她擦擦脸上的血迹。 晨蕊却一把拿过了帕子,给玉莞擦了起来,玉莞只及晨蕊腰间高点的位置,闻着晨蕊身上隐隐传来的龙涎香味,感到一阵安心,就这么站着让她给她擦脸,清洗弄脏的头发,让她用自己的玉簪把她的头发轻轻挽起。 仲礼本想上前帮忙,但晨蕊眼里的冷意和怒气把他都镇住了,天气虽凉,站在晨蕊旁边,他感觉得更凉了。 “若不是我正巧遇到,你打算怎么办?” 晨蕊在给玉莞把头发挽起后才冷冷说道,言语中还饱含着怒气,不知道对玉莞还是对连满仓。 “我就和他拼了!” 玉莞想起连满仓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就咬牙切齿起来。 “你拼的过?你看看你这样子,像拼得过的?用命拼吗?” 晨蕊教育起玉莞起来,仲礼想劝两句,都被她用眼神止住。 “拼不过,我也能咬他两口,打掉他的牙,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 玉莞知道晨蕊生气是关心她,还是很愤恨啊。 “我都说了,那些银子我不急,我又没找你还,你一天到晚命都不要的赚钱干啥!” 晨蕊想起莲蓉她们给她说的玉莞的近况,气不打一处出,她平常都能冷静面对任何事情,偏偏这个玉莞,就像克她的一样,做的事总能让她失去冷静,还没等玉莞回话,就又训了她几句。 玉莞正要开口反驳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他们家的院门,隔着竹栏喊着:“仲礼,村长让你们去青云街,有事找你们。” 玉莞想着可能是宜安村的找上门了,忙让仲礼把玉岚背着,拿上玉岚换下的血衣和之前连满仓签的收条就和晨蕊一起,跟着来人下山了。 在下山路上,玉莞把宜安村码头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晨蕊说了个明白,还顺便问了晨蕊,如今的律令,这种私收保护费的行为是不是触犯了刑罚。 晨蕊看了眼她手中的收条,脸上还是冷冷的,点了下头: “确有律令,但不去衙门,律令也起不了作用。” 两人正说着已经来到了张家村青云街外的平坝,一大群人正围在那里,只见村长带着村里的青壮年正和一群人对峙,为首的是一对老夫妇,连满仓就躺在老妇人旁边的木板上,老妇人正和张徐婶吵着。 “杀人抵命,欠账还钱!这天经地义的,你们不把打我幺儿的人交出来,今天这事没得完。” 老妇人,连满仓的娘连钱氏啐了一口唾沫,差点没吐到张徐婶身上。 “呸,你个老不要脸的,谁杀人了,谁欠账了?还打人,我们村谁能把你这牛高马大的幺儿打的成这样?” 张徐婶回怼了回去,架势上丝毫不见弱。 “你吼锤子,你个瓜眉日眼的批婆娘,老娘的幺儿就躺在这儿,浪多人都看到的,就是你们张家村的人打的,你们还包庇,看来你们村都是这样子的无赖!” “你那个嘴是吃了屎了啊,说话这么臭,我们村年轻的都在这,你指出来啊,哪个打的?” “少给老子东拉西扯的,连大春,你说,是哪个!” 连钱氏把连大春喊了出来。 “老夫人啊,是个女的!” 连大春不好大声说出,只好附在连钱氏耳边说。 “啥子安,一个女的?” 连钱氏还在吵架的氛围中,也不遮掩就叫了出来。 “哎呀,女的打的?说你宝,你还硬是宝,半夜起来还往茅斯(厕所)跑!你这个幺儿长的比我都还高,不晓得要哪个女的才能把他打成这个格式,被女的打了还带人来找场子,你娃硬是背你妈的时。” 张徐婶听到连钱氏的叫喊,呲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不要闹了,张昌福,这人是你们村人打的,大夫说脚杆断了,你说咋个整!” 一旁抽着烟的连意贵,也就是连满仓的爹,宜安村的村长制止了正要和张徐婶吵的婆娘,朝着正在一旁看戏的张家村村长张昌福说道。 “谁打的?为啥子要打?问清楚没嘛,你这一来就气势汹汹像要抓犯人一样的,问我咋个整?咋个整嘛?” 张昌福做了这么多年村长,该有的气势还是有的,虎目一瞪,就朝连意贵望去。 “你当我豁你?今天中午,码头上弄多人都看到的,喏,这些还是你们村摆摊子的人留下的,还写起名字的。” 连意贵让人把玉莞他们留下的背篼、斗碗都拿了上来,背篼上还刻着“张仲礼家”几个字。 “仲娃子……” 张昌福看了一眼张徐婶,后者点了点头,今日也有搭船回来的张家村的人,事情经过他们也问清楚了,让人去叫了仲礼一家。 “那为啥子打他?” 张昌福问出了个其他不明所以的人心里的问题。 “为啥子,你们村的那个泼妇,我儿子好心好意保护他们在码头上摆摊,让他们交点管理费,拒缴不说,还动手打人,良心都被狗啃了。” 连钱氏连声骂了起来。 “这个婆婆,说话要有证据,不要张起嘴巴乱说。” 玉莞几人终于挤进了人群的中心,仲礼端了条凳子来吗,让已经醒了的玉岚坐在凳子上靠着他。 “摆摊要交管理费,这个我们懂,今儿桂叔也来了的,是你们码头的管理人员吧?你们定的管理费是多少?我们有没有交,问问桂叔就晓得了。” “在场的各位,有些也在宜安村码头摆摊过,码头管理费一个摊位二十文,我们租的两个摊位,一共四十文,没有哪次少过一个铜板吧,桂叔!” 玉莞也不等桂叔说,直接把数目报了出来,最后才质问桂叔。 “哪里来的小批娃娃,大人说话滚一边去,看看,你们张家村就这规矩!撒子讨口子娃娃都能开口啊!” 连意贵看玉莞才是个十岁左右的娃娃,身上还穿的脏兮兮的。 玉莞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回来了都还没来的及换,上面还沾着血渍和泥渍,有两个地方还被扯破了口子,是有点叫花子的样子。 “娘,唉哟,娘,就是她,就是她们打的我!” 这时候连满仓看到了玉莞和晨蕊,指着晨蕊大声叫起来。晨蕊那脚直接踢得他折了腿骨,这会正钻心的痛。 “你说咋个整?” 连意贵拦住要说话的连钱氏,看都没看玉莞一眼,只是向着张昌福发问,在他的思维里,只有张昌福能和他对等。 “仲娃子,你来说,你是你们家的当家人。” 张昌福让仲礼出来把事情过程说清楚。 “是,村长。” 仲礼让玉岚自己扶好,向周围众人一抱拳,说道: “我们家自七月开始在宜安村码头摆摊,每次都是按时足额缴纳了管理费,且一直老实摆摊,没有惹事。上月初一的时候,这位连少爷来告诉我们,需要缴纳保护费,每次二两加一千串‘钵钵鸡’和一坛高粱酒。我们想着连少爷是连村长的儿子,这应该是村里新的规矩,本着和气生财,不想给村里找麻烦,也缴足了。哪知今天去摆摊,我们交过管理费和二两保护费后,连少爷说他们的保护费不是按次收的,是按月收的,且每月初就要收足,要我们再交十五两。一月摆摊两次不仅要交摊位费,还要交这高额的保护费,我们家也交不起啊,所以妹妹提议就不摆了,已经的管理费和保护费也没想着要。” 第五十八章 ?两个村子的较量 仲礼说完顿了下,眼神冰冷的看着连满仓说道: “哪知道连少并不放我们走,说是我们已经摆下摊子了,就是承了他的保护,必须交了十五两才能走。后来又说可以让我姐给他做小,这钱就不用交了,然后就去抓我姐的手,妹妹为了护姐姐,被他一把推到旁边茶摊的桌角,头破血流的就晕了。而他,”仲礼说着,想起当时的场景,狠狠的瞪着连满仓。 “他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竟然想在青天白日下调戏良家妇女!我姐不从,就被他扔到地上,拳打脚踢,都踢出血了晕过去了。” 仲礼握紧了拳头,忍住想打连满仓的冲动,继续说道: “妹妹这个时候醒了,用凳子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就拿了根棍子准备打我妹妹,幸得晨蕊姑娘相救,妹妹才没有遭此毒手。至于他的伤,晨蕊姑娘只不过推了他一下,自作自受而已。” 仲礼已经上了一个月的学了,现在说话也是有条有理,将整个事情过程叙述清楚了,听得周围的妇人忙把玉岚扶到一边查看伤势,看了之后,有的还擦了擦眼泪,而村长和村里的青壮年听的更是气愤斐然。 “宜安村码头摆摊撒子时候有保护费了?啊?人家云溪郡码头都没得这个说法的!” “肯定是那个连满仓自作主张的,那个人坏得很,我们嬢在那卖点山货,他都要捞几个走!” “哎哟,你们没看到岚妞儿,青一片紫一片,有些伤还在那个地方,不晓得以后有不得影响!” “他宜安村欺人太甚,还恶人先告状,几个大人欺负三个娃娃,还跑来找我们要话说,简直不要脸。” …… 连意贵来之前并没有仔细询问事情经过,只是被自己婆娘闹着说儿子被张家村的人打了,就喊上村里的青壮年来张家村要说法,这会听了仲礼话,脑子有点昏,正在发愣。 而跟着来的宜安村的青年,本来对连满仓的印象就不好,但听他被外村人打了,为了村里的名誉,还是来给他出头,哪想到听到仲礼这番打脸的话,又看到玉岚虚弱的样子,又听到张家村的人议论的话语,现在脸上都露出惭愧的神情。 “乱说!撒子保护费!那是他们为了表示感谢送的礼!那个小批婆娘自己勾搭我幺儿,我幺儿有婆娘的,比他们这些讨口子好到哪切了!” 连钱氏见众人气势都下去了,忙跳出来指着玉岚骂道。 “你个老不要脸的,岚妞儿被踢成那样了,你看,莞妞儿这头上还有弄大个洞,你还好意思说!” 张徐婶可不怕她连钱氏,玉莞头发捋上去,破皮的地方,才刚刚凝固了血渍,伤口触目惊心。 “爬,我幺儿都在那起不来了,脚都断了,打人的必须交出来!”连钱氏不依不饶的闹着。 “背你m的时,你儿是自找的,还收保护费,还喊别个喊他连少,连少,真当自己是公子少爷了……” 张徐婶骂的越来越顺口,周围的人都被她的话逗的哄堂大笑。 “徐嬢,你歇哈。” 张昌福咳了一声打断了张徐婶的骂架,他转向连意贵。 “连村长,这事你也听到了,要不要找你们村那个桂叔证实下,还有当时码头上其他村的人也有,要不我们一一去问下。” “保护费,什么保护费,我们收的是管理费,摆摊把码头弄的兮脏,不该出点钱打扫干净吗?推推攘攘的,哪没有磕到绊倒的。你们不交钱还打人,光天化日下把人都打残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在我们宜安村地盘上就打我们宜安村的人,问过我们村里人的意见没有!”连意贵也是做了好几年村长的,老奸巨猾的把收保护费的事情一笔带过,就扭着连满仓被打一事要说法。 “我还没向你要说法,你还恶人先告状了,你们村几个大人把我们村的娃娃,还是女娃娃打的头破血流,血流满地的,问过我们村人的意见没有安?” 张昌福也不是个泥捏的人,他们张家村的人也被打了的。 一时间,两村长对峙着,两个村里的青壮年也对峙着,大家都互不相让。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个清脆的女声: “既然如此,那就报官吧,让官老爷来判判。”是玉莞。 “不行!” 两方的人这时却出奇的统一。 “生不入公门,死不入地狱”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就算私下闹得再凶,这些人都不会去衙门评理,他们觉得进了衙门,就会倒霉很久。 “连意贵,你想咋个办?” 张昌福看着连意贵吼道。 “把打人的交给我们,然后赔钱!这个伤,汤药费咋个都要一百两银子!” 连意贵狮子大张口。 “你怕是想多了,打人的人虽然不是我们村的,但是打抱不平的,不能交给你,我们村人也被打了,汤药费就不要了吗?我这还伤了两个,你是不是要赔两百两?” 张昌福瞟了他一样,这老东西还真敢要,一百两啊,当他们冤大头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照老规矩,派人来斗三场,三局两胜,愿赌服输,输了的赔钱。” 连意贵提出了各村间私下解决争端最原始的手段。 斗三场,就是指文斗、武斗和决斗。各村派人参加文斗武斗两场后,当事人人家来决斗,文斗就是对对子,武斗就是泥地摔跤一场,决斗则是一方挑人,一方出题。 “可以,先说下输家要做啥子。” 张昌福立即同意了。 “输了的,赔对方汤药费一百两银子,还要当到两个村的人赔礼道歉,我们赢了你要把打人的那个女的交给我们!” 连意贵对自己村的斗三场很有信心。 “一百两?你咋不切抢!都是庄稼人,你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最多二十两!还有,我们赢了的话,我们两个村之间那条界线就定在你们那个田埂边。不然我们就去报官来解决!” 张昌福趁机要把两村的界线定下来,最近两个村子因为界线总是有摩擦。 “要的,你去请你们族长,我去请我们里正来评判。” 连意贵让人回去请宜安村里正,宜安村不是家族驻地,除村长外,还有官府指定的里正一起管理村子。 把族长和里正请来后,两个村子开始了斗三场。 第一场文斗,连意贵派出了他儿子,在木板上呻吟的连满仓。连满仓可是他送到城里读了两年书的,今年春天才过了童生试,进了官学的,连钱氏一直和他说儿子在官学成绩都好得很,先生都说明年可以下场了。 而张家村这边,张昌福本来想请智贤阁的助教先生出来的,结果被连意贵噎了句,他都派的小辈年轻人,莫整些大欺小的名堂出来。张家村本就以智贤阁教出多少读书人为豪,让先生对学生,村里可丢不起这个脸。正踌躇间,仲礼站了出来,他打不过连满仓,但玉岚、玉莞的血刺激了他,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为她们讨回公道。 张昌福本想换人,结果连意贵却说什么落地生灰,他可打听过,这张仲礼才入学一个月,咋个和他幺儿比。张昌福也没法,只能让仲礼上。 “哼,乳臭未干的小子,”连满仓轻蔑的看着仲礼,“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对对子是他们官学常常用来消遣的东西,也是他用来勾兑花街那些姑娘的伎俩,他就算自己会的不多,也听的多,熟得很,脱口就出。 “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 仲礼也不示弱,平常玉莞就喜欢和他对对子,说是死读书不如活活脑子。他们都是在做活时候对对子玩,既能解乏,又能增长知识。 “三元及第才千顷。”这次换仲礼出题。 “一品当朝禄万钟。”这些都是连满仓听过的,对的很轻松,见族长和里正都在点头,宜安村的村民直呼好,对这个赖皮少爷也有所改观。 “清对淡,薄对浓。暮鼓对晨钟。” “金菡萏,玉芙蓉。绿绮对青锋。” “奇对偶,只对双。碧海对月江。” “朱漆槛,碧纱窗。舞调对歌腔。” “几处花街新夺锦。” “有人香径淡凝脂。” …… 两人你来我往,对了半个时辰也没有分出胜负,倒是闻讯赶来的卢先生,看着仲礼,满意的摸着胡子,果然啊,虎父无犬子啊。有一个想法慢慢在他心中形成。 第五十九章 ?尘埃落定 连满仓逐渐有点吃力了,半个时辰下来,他肚中那点存货都对的差不多了,对起仲礼的对子时间也拉长了,稍显吃力了。连满仓想尽快结束这个比赛,想到了官学先生那天出的对子,还没有人工整的对出,于是说道:“东典当,西典当,东西典当典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有点难度的对子,也是玉莞考过仲礼的,仲礼略微回忆了下,就对了出来:“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这是玉莞给他的答案,当时玉莞用这个来笑话他天天读书。 因是文斗,附近村里智贤阁的学生也有来观看,有些消息灵通的,也知道官学先生出的题,听到仲礼的答案,纷纷对他刷新了认知,露出佩服的眼神,而卢先生,看着仲礼也越发赞赏。 仲礼的想法也和连满仓差不多,想尽快压制他结束比赛,于是出了一个自己也没有答案的对子,这是玉莞昨天才考他的,说是很难打的对子:“新月如弓,残月如弓,上弦弓,下弦弓。” 果然连满仓听到这个对子陷入沉思,这个对子不像之前的对子,不仅工整,有意境,要对出,对于连满仓这样心中无点墨,读个书还逃学的酒囊饭袋,几乎已经可以称作绝对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连满仓还是没有对出来,张氏族长和宜安村里正判了仲礼获胜,连满仓不服,偏要仲礼把下联对出来,不然只能算个平手。 仲礼正犯难,他也没有答案,只是想为难连满仓才说出的,哪想得到这连满仓这么无赖,忽的像有心灵感应一般,他望向玉莞,看着她正无声的说着答案,他曾经失声的那段时间,对人们的唇语很熟悉,跟着玉莞所说,仲礼说出了下联:“朝霞似锦,晚霞似锦,东荣锦,西荣锦。” “好!对得好!” 卢先生抢先拍手叫好起来,对的够工整,意境也是相似的,无疑是个好对,这让他坚定了心中的决定。 卢先生的名声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这周围村子的秀才,基本都是智贤阁送去官学的,特别是卢先生教导的时候,人才更多,很多秀才至今见了卢先生还要躬腰致敬,称呼一声老师。连满仓还想反驳,见了卢先生都说好,只好作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文斗的同时,武斗也在进行,就两个村的村长做评判,宜安村派的就是连大力,就是连鱼儿的亲大哥,这个连大力从小就力大无穷,这周围的村子没几个能打得过他的,连大力是被人拉拽着来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了这就被推到泥潭里。 而张家村本来秏鸡猫儿要上的,结果被张义富拦下,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和张仁齐、张李氏、张翠莲早就来到旁边看着。 “我是仲礼他们四叔,我哥不在了,我侄子侄女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应该给他们讨个说法。” 张义富在看到玉岚、玉莞的伤势后,心里就憋着一团火,执意要上场,连张仁齐三人的劝说都不管了。 连大力是认识张义富的,他们兄妹爹娘不在了,他和妹妹相依为命,知道妹妹这辈子就认准了张义富了,让他很为难啊,怕下了重手,妹妹会怨死他,这又有村长的命令,要输了他们家在宜安村也很难过啊。 张义富看出了连大力的顾虑,扬声道: “连大哥,就当我们切磋切磋,你不总说,打得过你才能娶走你妹妹吗?这不就是个好机会了!” 连大力听了张义富的话语要安心一点,又朝妹妹连鱼儿看过去,看到连鱼儿居然是一脸期望的看着他俩,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和张义富扭打起来。结果还是不言而喻的,张义富虽然也强壮有力,但还是敌不过上天赏给连大力的天赋啊,在连大力手下坚持了两刻钟,败下阵来。 文斗和武斗双方各赢了一场,那决斗就很重要了,由于只能是当事双方家人出战,玉莞拉住了玉岚和仲礼,自己站了出来,要求对方也只能出了个女子。不过这正合连意贵的意,他挥了挥手,身后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梳着堕马髻,穿着银蓝色的对襟褙子,里面穿了个浅黄色的立领袄,下身穿着同色百褶裙,手里拿了一个别致的算盘。 “我叫钱千千,连满仓是我的相公。你选了人,那我就选题,来人,”钱千千并不啰嗦,让人拿上一张写着一些题目的纸张。“谁先正确算出这些题目就算赢。” 她话语一落,连鱼儿就叫了起来:“钱嫂子,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你算盘打的好,村里都知道,莞妞儿连字都不识,怎么算的过你?” “愿赌服输,规则就是这样,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钱千千家里在云溪郡开了个杂货铺,从小耳濡目染下,商人的冷漠势利学了个十足。 “你这——”连鱼儿还没说完,就被玉莞制止了,玉莞说道:“鱼儿嬢嬢,没事。” 钱千千的那张纸上的题目她都看明白了,最复杂的就是5个20相乘,其他都是简单的两位乘除法。 这些都是商人最熟悉的算式,钱千千从小就和她娘学算盘,这些两位数的都基本上烂熟于心了,自然不在话下,她打听过玉莞不识字,字都不识,更不要说打算盘了,这就是明晃晃的欺负。 “别说我欺负你,你先打吧,半柱香后我再开始,算完各自写下答案给各自村长。” 钱千千抚着算盘让人给了玉莞纸笔。 拖拖沓沓这些时间,玉莞都把结果都在心里算了出来了,这会要通过算盘,靠着算筹口诀来计算,但她是懂阿拉伯数字和乘法表的,这些根本不在话下,更不要说20的五次方了。 “不用了,这位嬢嬢,我们一起吧,免得等会你说我欺负你。”玉莞俏皮的笑了笑,让仲礼拿起纸笔帮她写答案,“我不识字,我哥代我写可以吧,他不碰算盘的。” “哼!”钱千千哼了一声算是同意,拿起算盘就开始打起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让众人都佩服的看着她,连满仓更是挺直胸,与有荣焉。 这一边玉莞已经让仲礼开始写答案了,那些两位的计算简单的很,20的五次方更不是个事,仲礼写好交给张昌福的时候,钱千千才开始打20的五次方。 “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乱写的。” 钱千千把最后的答案交给连意贵的时候,玉莞他们已经在旁边老神在在的看了她老半天了。 “嬢嬢,答案对一下就晓得了。” 玉莞才不管她惊不惊讶呢,开口提醒到。 经过众人的核算和对比,两人的答案都是一模一样的,而玉莞因为早交卷,族长和里正判定了她赢了决斗。 再是不愿意,连意贵只能掏出二十两银子,给玉莞他们道歉,又和张昌福签了界线的字据,灰头土脸的抬着连满仓回了宜安村。 玉莞拿出十两银子给村长,说是请今天来的村民们吃茶,又背着张仁齐三人给了五两银子给张义富,张义富推辞不要,终还是在仲礼说的,“鱼儿嬢嬢年纪不小了,你们要早做打算”的话语中收下了,给连鱼儿揣着。 玉莞三人和晨蕊刚回到山上,叔娃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起事情的始末。刚玉莞他们急冲冲回来又急冲冲下山,让他担心了两个时辰,看到几人完好如初的回来,才放下心来。玉莞让玉岚在床上躺好,把剩下的红糖水喝了点,自己转身入了厨房,天色不早了,该做饭了。 “今日真的要谢谢你了,大恩不言谢,留下吃顿便饭吧。”玉莞看着跟着她到厨房的晨蕊,感激的说道,“厨房脏乱,你到院子里坐吧。” “好。”晨蕊嘴上答应着,脚步却没有移开,就这么倚在门前看着玉莞在厨房中忙碌,眼神渐渐迷离,不知在想什么。 李氏今日早上出去就说了不会回来住,玉莞想了想,“钵钵鸡”还剩了些调料和食材,昨日集市上买的黔鱼还在缸里喂着。她让仲礼去处理黔鱼,自己把剩下的鸡肉、五花肉卤煮好,素菜等切成小条,不用签子串着,直接放进斗碗调起味腌制起来。做成的时候香味四溢,把晨蕊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接着玉莞把豆腐切块放到这锅料汁里,煮的差不多入味时候放入炸好的鱼,鱼肉煮熟后盛起放到大盆里,再撒上芹菜叶、盐须就让仲礼端到外面院里的桌上。 然后玉莞再炒了个酸辣土豆丝,煮了个黄瓜皮蛋汤,端出土豆蒸饭,又从罐子里夹了两块“红灰馍儿”,再调了壶枸杞红枣柠檬汁,就招呼众人吃饭了。 第六十章 ?喜临门 “晨蕊姐,这是‘钵钵鸡’、豆花烤鱼,酸辣土豆丝,土豆蒸饭,‘红灰馍儿’,你尝尝,我保证你在外面没吃过。” 玉莞给晨蕊夹着菜,一样一样的给她介绍,晨蕊几次三番救了她,她早就把晨蕊当作恩人了,海椒和土豆不用瞒着她。 “这个味里有辣味,但又和其他辣味不同,没有辛的感觉。” 晨蕊是北方人,不擅长吃辣,但这个豆花烤鱼,鱼肉和豆花的鲜嫩,配合着料汁的香辣,即使汗水都辣出来了,晨蕊还是停不下筷子。 “晨蕊姐姐,这是姐姐发现的,叫海椒,我们最开始吃的时候,都辣的眼泪、汗水直流,现在是哪顿不放海椒,都还觉得没味道,吃不下了。” 叔娃也很喜欢晨蕊,连忙给晨蕊介绍海椒。 “你尝尝这个。” 玉莞又给晨蕊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盛了几块蒸熟的土豆给她。 “有点像芋头,又没有芋头黏,脆脆的,土豆?这个丝就是也是土豆切的?怎么又是脆的呢?” 晨蕊吃了土豆和土豆丝,感到惊奇,这是她从未吃过的东西。 “嗯,不过食不言,寝不语,我们吃完再谈。” 玉莞又给晨蕊夹了些“红灰馍儿”、“钵钵鸡”,晨蕊也是吃的咋咋称奇,手上动作不停,口中也加快速度,这个海椒和土豆太让她好奇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玉莞让仲礼洗碗收拾,自己拿出家里收了的土豆和海椒装在篮子里,还有豆瓣酱、“红灰馍儿”等林林总总的摆了一桌。 “这就是你们少爷送我的三盆花产出的。这是土豆,就是那盆婆特头花,这是海椒,就是那盆红灯笼花……” 玉莞拿着土豆和海椒向晨蕊介绍着。 “一盆花能产出这么多土豆?那盆花没多大啊?” 晨蕊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那盆花看着不大啊,怎么结了这么多果子,这果子也和其他果子长得太不同了,还带着土,是要浇土吗。至于红灯笼花能吃,她没有多惊奇,花能吃,这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了,她没想到的是它的味道,和做出的农产品的味道。 “你跟我来。” 玉莞干脆点了火把,带着晨蕊去了地里,让她亲眼看看。 地里的土豆已经开起了花儿,晨蕊是见过的,一眼就认出了和程煜送给她的那盆一模一样。 两盆花,让玉莞他们种出了三亩地的土豆,按照玉莞的说法,如果风调雨顺,这个东西的产量比稻子还高。而且玉莞说蒸熟就能吃,烤着也能吃,她是彻底震惊了,想到还在烦思的事情,她心里一阵激动,问道:“多久能收获?一年几熟?” 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玉莞并未注意到晨蕊的变化,还是自顾自的说道: “这是九月下的苗,可能十二月就能收了。这家伙,只要不太热不太冷,都能长,一年种过两次就行了,抵得上三季的产量了。” 晨蕊听着玉莞介绍的土豆的生长习性,心里一片激动,默默盘算了下土豆的产量和在办的事情,一时间失神了,在玉莞好一阵叫唤下才回过神来。 想到自己这次来的主要事情,晨蕊又把玉莞拉回小张家,把自己带来的那个草编兜子拿了出来。 “这里有你拜托我找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稀罕物种,像这种土豆这样高产的,这里还有些少爷又给你找了些这边没有的蔬菜种子。” 晨蕊把兜子打开,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果然,别的地方还有其他的海椒种子,番茄,啊,番茄也——”玉莞看到番茄时候,高兴坏了,在晨蕊脸颊边亲了一下。 晨蕊噌的脸红了,还好天色暗了,不然都被仲礼他们发现了。听着玉莞兴奋的吼吼,她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挂着笑容。 由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玉莞留了晨蕊住下来,她把仲礼赶到屋里和叔娃一起睡,自己拿了铺盖和晨蕊在屋檐下的竹躺椅并排躺着聊天。 “晨蕊姐,你知道吗,现在想起来,我才觉得怕,怕自己就这么被人打死了,我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 玉莞淡淡的说道,人在安静的时候总会想起从前。 “我真怕又这么穿走了,我娘他们怎么办啊……” “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穿?” 晨蕊奇怪的想着玉莞的字眼,正要询问,一转头,发现小丫头已经抱着她的手臂睡着了。 今晚的月亮也很亮堂啊,晨蕊看着这个头上涂着药水的小丫头,浓密的头发就这么搭在肩头,在月光下闪烁着珍珠的光泽,鹅蛋般的小脸,比初见时已经多了许多肉,看上去软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扇小扇子,粉嫩小嘴嘟起,让她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 一阵凉风吹来,玉莞自然反射的缩了缩手脚,虽然盖着棉被,这山里还是冷的。晨蕊皱了皱眉头,把小丫头抱在怀里,手握着她的手,脚缠着她的脚,用内力温暖着她的手脚,竟抱着她就这么坐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玉莞留下玉岚在家休息,给晨蕊装了一背篓的土豆和豆瓣酱、“红灰馍儿”,自己和晨蕊一起去云溪郡了。十月了,她得去福满楼领工资和出新菜了。 玉莞到了福满楼,头上顶的这一大块伤口,让李氏心疼的直抹眼泪,又听到玉莞说昨日发生的事情,玉岚也受伤,又来了月事,李氏再也坐不住了,所幸今日也没有她要做的事情,匆忙给玉叔告了假,搭车回家了。 玉莞则没有跟着李氏回去,她今日的事挺多的,先是和玉叔对了上月账目,又把上月发生的事情的尾巴处理了,上月他们在云溪郡摆摊的那几天,有几个饭店模仿他们的菜谱,做出菜让人吃坏了肚子,对方抬着人到他们这要说法,被玉莞四两拨千斤拨了回去,事情的尾巴就是这些人有个后台,是程府的二管家的表亲。正好晨蕊在这,把二管家找来了训了一顿,这个事也就到此为止。 玉叔把玉莞的工资和提成给她,扣下工资的二十两还有十两提成,秋闱让很多大户人家都没了兴致请客办席。玉莞算了下家里的银款,想要先还一部分钱的晨蕊,哪知晨蕊却不要,和玉莞说了句“你家那破屋挺冷的”让玉莞尴尬不已,心里也把要建房的事情掂量起来。 玉莞把十月新的菜做出给刘大厨、玉叔、晨蕊尝后,得到认同了,就让玉叔写了牌子挂出去,气锅双鸡汤和五香烤麸。 做完这些都是晌午后了,玉莞央着晨蕊陪她去了云溪郡码头,打算租下之前看中的铺面,哪知晨蕊却看不上,直接让她租了原来程家的一个铺面,这个铺面正对着码头,在进出码头的必经之路,也和云溪郡西大街的夜市相连,里面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都是齐全的,后面还隔了一间仓库和一间卧室出来,有两张床和几个柜子,最难得的是,还有口井和一个方便洗刷的天井。 据晨蕊说这原来是程家为了程家的船夫吃饭、休息方便买下的,后来程家直接在码头旁盖了间大仓库就全都搬了过去,这里也就一直空着。 至于租金,晨蕊让她随便给,玉莞想着这个铺面又当道,设施还是很完善,打扫下就可以开工的,周围铺子,她也打听过,差不多要十两一个月,她拿了四十两给晨蕊,去官府签了一年的租赁的红契,随后把玉莞送回了张家村,又匆匆离去。 玉莞直到拿着红契回家看了几遍都还是懵的,什么时候晨蕊在程家都这么大权力了。 玉莞兴冲冲的回到家,正准备和家人通报租下铺子的好消息,哪知仲礼和叔娃却先告诉了她一个更好的消息——卢先生要收他们为入室弟子了,五天后十月初七就举行拜师礼。 “这可是个大事啊,看来昨天你的表现不错啊,小哥,卢先生是看中你了。”玉莞连连恭喜仲礼。 “我也没想到,今日放学后,卢先生就请来了族长、村长和族老,宣布了这个消息,卢先生还当场给小弟做了测试,也愿意收下小弟,听说这还是这十几年里卢先生第一次收入室弟子,以往他的弟子,最次都是秀才功名。” 仲礼还处于兴奋中,红潮一直漾在脸上,兴奋的在家中四处踱步。玉岚经过李氏的教导,已经知道了月事的情况,这日只是腹中偶尔痛下,正在床上陪着叔娃,而叔娃也在床上扭来扭去,一副不安生的样子,李氏在厨房还常常探过头来招呼着叔娃,。 “那可得好好庆祝,娘亲,我们摆九大碗吧,卢先生的拜师礼,在村里都能赶得上是个大事了,而且,卢先生这么看中哥哥和弟弟,我们总不能让卢先生摆酒吧。” 玉莞把契约书放到当初程家答谢给她的那个楠木盒子,又把身上的钱放到当初白凌云给的那个鸡翅木盒子里,取了十两银子出来,对着李氏大声说道。 “我想着也是这个理,我都和村里的张屠夫定了鸡肉、猪肉了,你四叔说鱼儿还要送十几尾鱼来。我就盼着你回来,我们定下做啥菜,还有请哪些人。”李氏把饭菜做好招呼几个孩子到桌上吃饭。 第六十一章 ?张翠兰 说着说着两人就来到张翠兰家门口,敲响了门,不多时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开了门,身上穿的花红柳绿的,金银首饰像不要钱一样挂在身上,还拿着个烟斗,玉莞第一印象便是地主婆,心中暗暗想到,她二嬢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吧。 “找谁啊?” 这妇人眉头竖立,一张涂着唇红的大嘴,还散发着一股腥臭。 “这位大姐,我们找下张翠兰。” 李氏忙说道。 “哟,找那个下烂货,烂批婆娘啊,前两天我就叫我相公休了,伺候人都不会,还花了那么多银子。” 说完妇人就“啪嗒”把门关上了。 “怎么会呢?” 李氏牵着玉莞,想再敲门问问,玉莞看着不远一户人家有个老太太在朝她们招手,扯了扯李氏的衣裳,两人走了过去。 “你们是小兰的亲戚啊?我上月是看着你来找过她。” 老太太把李氏、玉莞让进门,四周看看关上门说道。 “是啊,嬢嬢你晓得她咋个了吗?上次我来找她都还在,这个大姐又是哪个哦?”李氏忙问。 “说起都造孽啊,这个婆娘是那个赵五的大婆娘,前段时间才从老家过来的,我们都听说这个赵五有点见不得人的毛病,总是要对小兰拳打脚踢的,身上的伤就没断过,这个婆娘来了之后,就成了两口子对她拳打脚踢了,这个婆娘阴得很,每次都是挑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用针居。前天还叫小兰去接暗客,小兰不愿意就拿鞭子抽,又让她跪到淋了一晚上雨,昨天晚上就发烧了,两口子看到人都烧糊涂了,就写了放妾书把人扔出门外面了。我本来说给她熬碗姜汤的,结果转背人就不见了,我还估计到是不是回家去了。”老太太徐徐说道。 “接暗客?我的天!咋能这样呢,兰姐又不是东西,不要了就扔了,哎呀,村里也没见她啊,能去哪啊,这还发着烧呢……” 李氏听完就呆不住了,忙和老太太道谢告辞,带着玉莞就在附近找起来。 玉莞想到了一个可能,拉住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李氏,找到载她们来的张大发,一起赶车来到城北的乞丐窝,终于在一堆脏兮兮的稻草上找到如同破布一般,正被几个乞丐上下其手的张翠兰。 张翠兰这时候已经烧的不省人事了,身上不着一缕,几块破布搭在身上,赤裸在外面的皮肤还有着或青或黑的淤青,下半身已经是一塌糊涂,手里还紧紧拽着一张纸,明白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氏忙捂住玉莞的眼睛,连张大发这个大老爷们都看不下去了,连呼要报官才赶走周遭的乞丐,把张翠兰用外套遮着,抱上车,往城里赶去。 玉莞在车上偷偷把了张翠兰的脉,她让张大发把李氏两人送到他们码头边的铺子,自己下了车去抓药,买了一坛烧刀子酒,又到成衣店去买一身衣服。 回到铺子的时候,李氏已经烧了开水,给张翠兰洗干净了身体,玉莞让李氏去熬药,自己先用着烧刀子给张翠兰涂抹咯吱窝、脚底、手掌搓揉着物理降温。 等到李氏把药熬来给张翠兰喂下,已经都快戌时了,玉莞拿出回来时候买的包子,给等在外面的张大发送去,向他道了谢,托他回去和仲礼他们报个信,说她们母女两人今天先不回去了,又租了明天张大发的牛车。 张大发走后,玉莞才拿着包子进屋找李氏囫囵吃了个晚饭,李氏担心着张翠兰,一直守在床边,忧心忡忡。 “莞妞儿啊,你二嬢这还咋活啊!” 李氏叹了口气,小声说道。 “二嬢只要退烧了,就能醒,身上的伤和病,也能治,但醒来怎么办,还得看她自己。” 玉莞已经细细查看过了张翠兰,发烧的原因应该是伤口沾水感染了,青紫淤痕都是皮外伤,最为严重的应该是私处的一小片丘疹,有些已经形成了小小的肉芽。 “啥啊,除了伤,还有病?” 李氏看着玉莞眼睛看向的地方,有个想法在脑子里生成,让她感到难以接受,“你说,那儿?” “嗯,就是那儿长了‘千日疮’。” 玉莞本来想说尖锐湿疣的,但觉得李氏可能听不懂,临时换了中医的说法。 “怎么会?这个,那个,那个赵五看着还是收拾挺干净的啊。” 这个病她听过,虽然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但毕竟还是个未嫁女,讨论这个问题有些羞于启齿。 “那,那能治吗?你,你二嬢之后我来照顾,你不许碰。” 李氏想到“千日疮”是要传染的,连忙阻拦了玉莞伸过去的手。 “娘亲,不碍事的,我都能把哥哥治好,我知道有个方子能治彻底,只是现在要先退烧,不然命都保不住。” 玉莞看着张翠兰已经深陷下去的脸颊,心里也是一片不忍心,上辈子老怪物就教过她,医者仁心。 李氏还是没有让玉莞接触张翠兰,自己亲自照着玉莞的方法,继续用酒给张翠兰搓揉了手心脚底,换了个湿帕子放在张翠兰额头,就这么和玉莞长吁短叹的守了一晚上。 天亮的时候,趴在桌上睡着的玉莞忽的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原来是张大发带着张义富和仲礼来了,张义富进屋看了张翠兰的样子,脸涨得绯红,赤目欲裂,双拳紧握,就要去找赵五算账,被李氏和张大发拦住。 李氏把张翠兰一直捏在手里的放妾书给他看了,又劝了几句,张义富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只能蹲在地上怄气。 仲礼看过张翠兰之后拉着玉莞到了天井,问道: “二嬢会怎样?” “我刚也看过了,烧是退了,用不了多久就要醒了,听娘说,她性子本就刚强,我怕的是她知道了,等会心里接受不了,要寻短见。还有,我没告诉娘亲的是……” 玉莞小声快速的给仲礼说了事情经过,和当时他们发现张翠兰的情况,还有张翠兰的病情,玉莞一直把自己当作大夫,不觉得怎么样,倒是仲礼听得满脸通红。 两人还没说完事,就听到屋里传来李氏的惊呼声,张翠兰沙哑的哭泣声,还有张义富的愤愤不平的声音,赶忙进屋查看。 屋内李氏正抱着张翠兰,张翠兰明明比李氏还高一个头,却瘦的只剩一个骨头架子,被李氏抱着,头发散乱,手里还死拽着一根银簪子,银簪的尖头沾着血,而张义富的手上被深深的扎了个口子。 “二姐,你别这样,别想不开啊。” 李氏正用手掰着她的手,想把银簪子拔出来。 “姐,他都把你赶出来了,和他没关系了,咱,回家,回家。” 张义富也在旁边劝着张翠兰,一个汉子,都忍不住转头擦着眼泪。 “我,我哪还有脸回去啊,爹娘早就不要我了,我这身子也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张翠兰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吼出这些话,然后就瘫在李氏身上,两眼失神,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玉莞叹了口气,拉着仲礼出门去旁边面摊子买了碗鸡蛋醪糟粉子,端了进来。 “二嬢,你这样不是亲者恨仇者快吗?娘亲和幺爹都还担心着你,你说这些话不是往他们心上扎眼子吗?” 玉莞把醪糟粉子给了李氏,示意她喂给张翠兰,她估摸着这两日张翠兰应该滴水未进,她现在的身体需要好好调理啊。李氏的勺子递到张翠兰嘴边,她却并不张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让李氏一阵着急,张义富又噌的站了起来,嘴里嚷着要去找赵五算账。 张翠兰才挣扎着去拉张义富,“我本就是卖给他的,他放过我,我倒是欢喜,只是,只是我这身子也不干净了,你找他有啥用!呜呜呜……”张翠兰说着就大声嚎啕起来。 “唉,二嬢,你不爱惜自己身体,连孩子都不管了吗?你说爷爷不要你了,你也不要自己的孩子吗?他何其无辜啊,连这个世界都没看一眼!” 玉莞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丢出了让众人都瞠目结舌的消息。 “孩子?我有孩子了?不可能!赵五他……难道……不,这个孩子不能要……” 张翠兰从震惊中惊醒,嘴里嚷了两句,又拼命否定,一惊一乍中,体力不支又昏了过去。 “莞妞儿,你说啥?你二嬢还有孩子?我咋都不知道呢?你说,你说她有了?” 李氏扶住张翠兰,忙问道,她去看望张翠兰的时候,都没有看到有小孩子啊,突然才想到张翠兰是不是怀孕了。 “莞妞儿!你二嬢有孩子?这怎么可能!” 张义富也很惊异,与李氏不同,他曾听张义诚说过,赵五是有不举的难言之隐的,这十几年不论正妻还是其他姘头都没有怀过他一儿半女。 “是的,我昨日请了大夫说的,没告诉我娘。” 玉莞忙向李氏使了个眼色,她不想暴露自己会医术的事情。 “大夫,大夫真这么说?” 李氏明白玉莞的意思,向玉莞确定着这个消息。看着玉莞郑重的点头,又想起张翠兰邻居老太太的话,看着张翠兰一阵心痛,造孽啊。 仲礼把张义富拉到一旁,又给他说了邻居老太太的话,张义富气愤的不能自已,又无可奈何,只能蹲在地上拔着自己的头发。 趁着张翠兰没醒,几人又商量了这么劝说和安置张翠兰的事情。张义富是想把张翠兰接回家,但想到张仁齐两口子对张翠兰回家的态度,只能求助的看着李氏和仲礼。 “二嬢醒了要愿意就去我们家吧,她这样子回了老张家,说不定又想不开。” 最后还是玉莞拍板了,这家里事只要玉莞定下了,李氏和仲礼都不会有意见,况且,张翠兰身上还有病需要治疗,让人知道了,她可怎么活啊。 第六十二章 ?拜师宴(上) 张翠兰悠悠醒来,在李氏劝说下,喝了一碗醪糟粉子,稍稍缓过一口气。 “二嬢,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你是它的娘亲啊,十几年了,你不盼着有个自己的孩子吗?它就是你一个人的啊,给它一个机会吧……”玉莞劝说着张翠兰。 “孩子,孩子……” 张翠兰摸着有些隆起的腹部,那件事差不多有三个月了。 张翠兰陷入沉思,回忆着这十几年的生活,想着十几年的祈盼和隐忍,眼神逐渐变得柔和坚强,终是点头答应了不再寻死。 考虑到张翠兰身体还虚弱,而家里九大碗也不能拖,玉莞让李氏带着仲礼、张义富、张大发去把定了的酒、食材装回家,先准备九大碗的事情,自己留在铺子上照顾张翠兰。李氏虽不放心,但被玉莞拉到一旁劝慰了许久,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仲礼他们取了东西回去了。 是夜,玉莞还是被一阵哭声吵醒,她急忙起来查看张翠兰的情况,只见那些小肉芽,有些已经被抓的红肿溃烂,玉莞把伤口用干净的帕子擦拭干净,然后用烧刀子酒过了一遍,做完这些后,玉莞发现张翠兰正盯着她瞧。 “你不是莞妞儿。” 张翠兰半晌吐出一句话。 “如果你指那个整日疯疯癫癫的女孩,那我确实不是。” 玉莞对她付之一笑。 “你比你爹还让人看不透。” 张翠兰听过李氏说过玉莞。 “那又如何,我只要记得我是这个家的女儿就行了,能和家人一起为这个家的幸福打拼,就行了。二嬢,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玉莞没有在自己的身份和张翠兰继续纠缠下去,单刀直入的问了张翠兰未来如何安排。 “我不知道。” 张翠兰声音一下暗淡了下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唉,”玉莞打破了沉默,“过去的日子,你都在为别人活着,没有自我,因为父母之命,便交出自己一生的幸福,现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终还是该醒悟了,终该为自己和孩子活着了!生恩养恩,你都还清了,今后,没有人可以在你的生活里指手画脚了。” 张翠兰眼神迷惘的看着玉莞,若不是亲耳听着玉莞说,她不能相信这是个十一的岁女孩说出的话,哪怕她原来的性格再是爽利,十几年来,三从四德都是加在身上一具沉重的枷锁,赵五十几年的折磨,早就磨圆了她的菱角,碾碎了她的尊严。 为自己活着,曾经她也想过,所以她会逃回去,会想远走高飞,但是事实总是一次又一次让她却步。 “二嬢,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年战火四起,一群好人家的女孩和一群妓女躲到了一栋房子里……” 玉莞和张翠兰讲起了《金陵十三钗》的故事,只是隐去了战争的背景。 “赵玉墨是妓女中唯一活下来的,也是她证实了那些敌国将领们如何分享了她和另外十几个‘良家妇女’。她们在被享用够了后,又被沦为军妓,两三年内,相继死去,有的是试图逃亡时被杀的,有的是染病而死,还有的自杀了。” “她们本可以活的,凭什么让这些女人去替代另一群女人,难道只是因为她们是妓女?难道就因为她们已是残花败柳?心中怀有大义,商女比良家女子更明白亡国之恨,她们能代替着这些良家女子去将身子和尊严送给那些将领揉的稀烂,明知道最终也逃不过一死,还是那么义无反顾,她们的心比这些良家女子更加敞亮,灵魂更加洁白无瑕。” “二嬢,论惨,你还不及玉墨,你还有关心你的人,有爱你的人,还有即将到来的孩子,如果不能把命运攥到自己手里,难道你想孩子重复你走过的路?” 玉莞讲完便到天井透气了,她知道以小孩的躯体和张翠兰去说这些话,会让她怀疑她,但是,张翠兰的轻生意识并没有褪去,她不能看着一尸两命。房顶上传来一阵响动,玉莞警惕的往上望去,只看到一只大黑耗子窜了过去,心想着,搬到铺子来应该喂只狸花猫,招财对这个不擅长吧。 第二日,李氏还是随着张大发的车来看望张翠兰,见她已经想开,没有轻生的念头了,才安心下来。张翠兰拿出那支银簪,这是她最后的家产了,递给李氏道: “我现在这样,是不便出现在村里的,九大碗我就不去了,弟妹,姐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个簪子你当了给仲哥儿和叔娃儿添点东西吧,就当我这个嬢嬢祝贺他们拜师得良师。” 李氏推攘不过,在玉莞劝说下还是收下了,又和张翠兰说了会话,玉莞留下了点银两给张翠兰,和李氏匆匆回去了,九大碗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呢。 明日便是拜师宴了,玉莞早在成衣店给仲礼和叔娃买了一身新衣服,让他们试穿后给玉岚拿去改合身,又查看了九大碗的备菜。 卢先生屋外的青云街。 街沿已经搭起了临时的棚子和土灶,木板做的临时案板上已经摆了好多碗准备好的备菜了。 在商量菜式的时候,李氏就提出了,这次九大碗,是他们家第一次办九碗,不能像张翠莲成亲那次一样,以次充好,做吃食要实在,吃的人才能和你一样怀着喜悦的心情。 这几个月在福满楼的帮工和卖钵钵鸡,加上玉莞的提醒,让小张家众人也开了不少眼界,更加明白做饮食,实惠卫生,是最重要的,所以九碗的料都准备的很足。 头碗最正宗的做法是香碗,香碗作为宴席的头把交椅几乎是逢请必有,被称之为香碗,是要用料十足,带着主人家的诚意才行,猪肉馅要瘦肉,剁的要细,像机器绞出来的样子。 做蛋皮肉卷的芡粉和猪肉的量都是有严格的比例的,蛋皮也是在锅中一过便成,滴油不沾才能包裹住肉馅。蛋皮肉卷(有时也用酥肉代替)下面再垫着肥瘦相间的肉丸子,这种肉丸子是纯肉的,不像张翠莲嫁女酒那次还掺和鱼肉、豆腐。 农家多喜欢用肥瘦相间的肉馅搓制,玉莞还用了油,炸的金黄;做汤底菜也选的芋儿、玉兰竹笋片、海带丝等提鲜丰富的食材,再把嫩嫩的豌豆尖塞满一碗,大火蒸透后一次摆在大斗碗中,最后淋上浓郁的大骨鸡汤撒上青翠的葱花。 这个是有别于张翠莲嫁女酒的那种拼凑的头碗,这样的头碗用料十足,粑粑肉入口软糯鲜香,配菜爽口多味,汤底浓郁醇香。 而养生狮子头,是玉莞十一月准备在福满楼推出的新菜,如今先在九大碗上露面,狮子头的肉馅全是鱼肉,现将鱼肉稍稍蒸熟,碾成的很碎肉糜,加入鸡蛋清和切得很小的藕丁、茨菇儿丁,稍微调味后装小碗里蒸熟,然后倒扣在抹了油的大斗碗,上桌前掺入用鸡汤熬好的小米粥,加清水再上上蒸笼蒸制即可。狮子头滑嫩软烂,用勺子轻轻一勺便会散开,融入鸡汤小米粥中,清润可口。 玉莞又看了其他的备菜,盐菜亢子和喜沙肉都已经装了碗,一层一层码在案板上,肘子和鱼也码了味装了盘,烧腊都卤好了,明日切片就行,蜜糖鸡块也装盘了,都等明日一热便可上桌,这晚便留了仲礼和叔娃在卢先生家陪着卢先生说话,顺便看下这几案板的备菜,这可是要摆十二桌的东西,明日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来坐席,出了什么岔子可不好,虽然村里民风质朴,玉莞还是把进宝给仲礼带来看家。 第六十三章 ?拜师宴(下) 李氏这一晚是没睡着的,天还没亮就叫醒了玉岚两姐妹,三人找出最隆重的一套衣服穿戴好,李氏还拿出她和张义信成亲时候,张义信亲手给她雕的木簪插上,在她心里想着,这木簪就像张义信一样,和她一起看着仲礼和叔娃有出息。 玉莞则抓紧时间用新调好的胭脂和口脂给两人上了个淡淡的妆容,自己把那次程夫人送的玉蝴蝶发夹带上,玉岚也把程夫人送的银耳钉戴起来,少女本就自带着一分自然的美感,不需多施粉黛,也如同两枝娇俏的蔷薇一般,在风中摇曳生姿。 李氏和玉莞姐妹来到卢先生家时,仲礼和叔娃已经在卢先生指挥下摆放桌椅了,今日的卢先生穿上了李氏和玉岚给他制的新衣服和新鞋,白发都梳理的很整齐,早起的脸上被寒气带上一层薄红,精神抖擞,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再看忙碌的仲礼,仲礼浓密的眉毛正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光洁的脸庞,衬着棱角分明的鼻梁。抬头擦汗之间,看到门口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嘴角噙着一丝暖和人心的微笑,像是三月的微风,温暖的即将把人给融化。 玉莞在门口看着这个少年,这几个月的经历,让他迅速的成长起来,从当初的沉默寡言,到现在的意气风发,少年眼里涵盖着温柔,正抿着一丝微笑,就那么看着她。 忽然之间,玉莞想到了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的哥哥啊,终于不是一个憨憨的乡下少年了。 天逐渐亮开,张春梅、张大发媳妇等帮工的人来的挺早,和卢先生、仲礼他们道了一声恭喜后,便去找李氏、玉岚投入紧张的工作中,十二桌,很是费时。 作为智贤阁的首席先生,卢先生在村里是有很高威望的,村长也要礼让三分的,很快客人们就陆陆续续来了,玉叔带着莲蓉、芜荏是坐着福满楼的马车来的,玉叔说白凌云还要段时日才能归来,替他送了一本《尔雅》,一本《诗经》作为恭贺仲礼和叔娃拜师的礼物,书在张家村还是个稀罕物,只有智贤阁和卢先生家有一些存本,玉叔拿出的时候,让族长、卢先生看着都满意的点头。 莲蓉和玉莞说晨蕊又赶回南方去了,也代她送上了两套文房四宝作为贺礼。而张仁齐这日也带着张李氏和张翠莲早早的过来了,一身浆洗的发白的褂子,梳的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总是站在仲礼旁边,丝毫不觉得尴尬,而恭贺的客人看着仲礼的面子也少不得恭维他,一圈下来已经飘飘然了,似乎又回到张义诚中秀才摆席那会,端着主人家的架子,安排着客人的座次。 卢先生收徒,族长就怕出现岔子,让村长当知客,村长是个明白人,把张仁齐安排到一边坐着,村长比张仁齐还高一辈,只能焉巴的坐在位置上哀怨的看着仲礼,而后者却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张仁齐瞬间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 张李氏和张翠莲是进不得堂屋的,张翠莲挺个大肚子,和张李氏端了条凳子,就坐在棚子旁边,像命令自家丫鬟一样,支使着帮工的媳妇们做着做那,最过分的是,张翠莲很喜欢吃玉莞做的白糖糕,手都使进蒸笼里直接捞了,张春梅说了她两句,张李氏就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模样,不仅骂张春梅,还指挥着帮工媳妇摆盘,让她们不放那么多丸子、蛋卷肉,多出来的都被她装到一个盆里,准备宴席结束端走。 张春梅看不下去,去叫了玉莞来,在玉莞冷冷的眼神和讥笑的话语中,两人才灰溜溜夹着尾巴离开棚子,玉莞如今在张家村也是被传的泼辣,两次在祠堂挥刀子,给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像张李氏这种欺软怕硬的,更是忌惮的很。 吉时到了,卢先生在孔子画像下正襟危坐,腰杆挺的笔直,让仲礼、叔娃叩拜孔子画像并上香后,接受了两人的三磕头。接着就是家长宣读拜师帖,张义信已经不在,张仁齐本想去念念,哪知族长亲自接过拜师帖念了起来,搞得张仁齐在椅子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卢先生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语后,仲礼和叔娃斟茶拜师,卢先生又宣读了收徒帖,送给仲礼和叔娃一人一支狼毛宣笔作为信物,这才算正式收下两人入门,才宣布开席。 众人在村长的安排下依次入席,张仁齐本想坐上席,但不论辈分和尊贵程度都坐不上,本想找仲礼说说,结果被村长拦下。 “你那么强势的要断绝关系,人家请你来已经是给你面了,这会你和村里这些叔伯大爷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张仁齐捶胸顿足,只能将火发在张李氏和张翠莲身上,两人正在捞备在旁边的丸子,在程家锦衣玉食的张翠莲,这回来这段时间,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多好吃的,抓起丸子就往嘴里送,很是失礼,让旁边的帮工媳妇都在旁边小声议论,看得张仁齐眉毛一抽一抽的,脸一青一白的,想起村长刚才的话,席也不吃,连忙赶着两人回去了。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拜师宴的进行,香碗、蒸格格、养生狮子头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热菜一道一道端了上来,众人吃的很是过瘾,对李氏等人的厨艺连连赞叹。 这头青云街上热闹非凡,村里大多数人都去参加了宴席,整条街上都是热热闹闹的,谁也没注意,小门走进来的两道身影。 “诶,你这孩子咋不去席上吃呢?” 张春梅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正用手抓着做备桌菜的荷塘月色往嘴里塞,少年身材瘦削,皮肤黝黑,头发虽用一个棉布条半束着,身上却穿着不同于汉人的服饰,上身穿着白色对襟短衣,下穿长裤,束大腰带,腿上缠着绑腿,有点像南方高山里那些苗人。 而旁边还有个蓄发包巾,上穿无领大袖筒的对襟褂子,下穿宽裤脚长裤,以腰带束身的男子正在阻止了他用手抓食。张春梅不知是不是玉莞他们请来的客人,忙请玉莞来看看。 “你们是哪家的亲戚吗?” 玉莞仔细辨认了下,确定不是自家请的客人,但又怕是村里谁家的亲戚,还是客气的问了下。 “对不起啊,妹子,我们三天没吃饭了,孩子耐不住饿啊,对不住啊,对不住啊,我们找人的,找人的。” 男人连连道歉,少年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可怜巴巴的看着玉莞,还不时瞟了下桌上的吃食。 这会好多人都撤席了,只剩下两桌上席还在喝酒划拳,李氏和帮工媳妇们正在收捡、洗刷着碗筷,这桌本就是备来自家吃的,玉莞给两人拿来了碗筷,又着人通知了村长。 这男人匆匆刨了口饭,就跟着玉莞去了卢先生家堂屋,村长、族长和几位族老正和卢先生、仲礼摆龙门阵。 “你们不是我们村人的亲戚?找人?找谁啊?”村长刚吃了酒,嘴里还喷着浓浓的酒气。 “您就是村长啊?我叫佟北来,外面是我堂侄佟瑞辰,我俩从南边苏旧城来的,是来寻人的。阿爹是汉人,阿娘是苗人,三十年前,阿爹带阿娘回乡探亲,在这周围遗失了当时还是婴儿的姐姐。当年找遍了周围的村镇都没找到,阿娘死前还念叨着,要我一定要找到姐姐,我们已经找了一个多月了,就想问问村里三十年前有没有捡到过一个大约五个月大的女婴。”男子——佟北来说着生硬的汉语,还是磕磕碰碰的表达完自己的意思。 “三十年前的女婴!” 这些年也有寻亲的,但说的如此清晰的还是第一回,村长看向族长和族老,这个年份让大家的目光都望向屋外的李氏。 “你说你寻你姐姐,有啥特征,有啥证据啊?总不能凭你几句话就带你找人啊。” 村长虽喝潭了,却还没糊涂,这个消息也让他酒醒了些,着人去找张仁齐来。 “阿娘一直带着当年的包被,和包姐姐的里子都是阿娘亲手织,亲手绣的,是一个花色,还有阿娘说当初不小心,在姐姐背上烫了一个疤子。” 佟北来拿出包袱里包的严实的一块小包被的布块,这布块是典型的苗家布料,独特的织法和刺绣让人一眼就分辨出来。 佟北来把布块递给族长等人传看,族长还叫来了族长夫人,让她也看看,当年张仁齐家捡来李氏的时候,要向村里、族里报个备,族长夫人正好在场。 “这个料子看着像,当时你让我帮着看娃娃的特点,便于日后寻亲,我记得是她背上是有那么个疤子,我还道娃娃可怜呢。” 族长夫人也有近八十了,回忆三十年前的事情还是有点吃力。 “你和徐氏、梁氏去把李氏叫到内屋去瞧瞧。” 族长挥了挥手,让族长夫人叫上张徐婶和张梁氏去找李氏,玉莞带了人来也没出去,听到这里,也跟着族长夫人去找李氏查看了。 第六十四章 高山上的来客 玉莞她们从内屋出来的时候,张仁齐和张李氏也被叫来了,张李氏已经确认了,当年包李氏的包被和这块料子是一样的织法和绣法,只是年代久远,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了,她也承认李氏背上确实有疤痕。 族长还问了她当年还有捡到什么东西没有,张李氏眼神有些闪躲,却还是坚决否认了,不过屋里的男人们都吃了酒,玉莞她们也才从内屋走出,都没有注意到张李氏的神情。 佟北来看村长他们的神色已经有些了然,忙从外面叫来佟瑞辰,用苗语和佟瑞辰叽里呱啦了几句,脸上的激动却是掩饰不了的。 族长夫人冲着村长点了点头,村长才开口道: “佟北来,我们村确实有个人像你描述的,但是呢,我觉得还要进一步认定下,但你爹娘都不在了,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村长本想滴血认亲的,但是又想到这人说他爹娘都死了。 佟北来从包袱里又掏出了一小截骨头,说道:“当年阿娘去的时候,就要我留下她一截骨头,说阿爹生前说过汉家有说法是可以‘滴血验骨’,我一直都带着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用上。” 村长和族长都露出怀疑的神色,滴血认亲他们知道,滴血验骨他们还是第一回听说,这时候,卢先生开口了: “确有此法,官府的仵作有时也会如此验证。” 村长这才让李氏来滴血,在众人的关注下,李氏的血,渗进了那截骨头。 李氏早已激动不已,滴血验骨的结果一出,早已控制不住噙着的眼泪了,在佟北来叫了一声“姐”以后,姐弟两人抱在一起,李氏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三十多年了,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被父母抛弃了,才会小心翼翼的讨好张仁齐和张李氏,就是想攥住这仅有的孺慕之情,现在自己的亲人找来了,这三十多年的心酸和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顿时泣不成声。 玉岚、仲礼和叔娃闻讯而来,喜悦也溢于言表,打心里为李氏感到高兴,上前与两人抱在一起,叫着“舅舅”,也让佟北来这个汉子也红了眼睛。 只有玉莞没有那么激动,滴血认亲和滴血验骨在现代是已经验证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玉莞是不信的,但是她找了几个人来验证都是渗不进的,也只能暗自惊奇,也许这真是李氏的缘,站在几人身后,微笑着沾染着喜庆。 “这真是双喜临门啊,恭喜你了,仲礼她娘。” 卢先生起身恭贺,他想起多年前他中意的那个弟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他娘子找到家人,他也为她高兴啊。 村长和族长以及在屋外看热闹的众人也纷纷向李氏等人道贺,张仁齐和张李氏趁着人多却不发一言,匆忙的退出了屋子。 李氏几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又忙去定了肉、菜,做了一顿丰盛的晚宴让村民们一起庆贺。晚饭后,送走了宾客,收拾妥当后,众人才带着佟北来两人回到了小张家。 本来就拥挤的小石屋,多了两人更加拥挤了,玉莞几个孩子把空间留给了李氏和佟北来,让他们互诉衷肠,玉岚带着叔娃去厨房,把剩下带回来的东西善后,仲礼、玉莞把佟瑞辰带到了院子,也问起这些年佟家的状况。 佟瑞辰的汉语比佟北来要好些,但听着也比较别扭,他连说带比的告诉了仲礼兄妹佟家的情况,玉莞听得一愣一愣的,咋和那些狗血的剧本那么像呢。 他们的外公叫做佟赞,是一个云溪郡靠近居岩关山里的一个猎户,和老娘相依为命,有次打猎的时候,误入了深山,受了伤,被他们的外婆苏眉救了,还带进了苗寨苏旧城。苏眉是苏旧城长老的女儿,本不能嫁外人的,但两人日久生情,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为了心上人,竟然和佟赞私奔出来,到佟赞老家侍奉佟赞老娘到寿终正寝,并孕育了一个儿子。 两人本打算就在山中继续生活,哪知道收到苏眉母亲病重的消息,两人就带着五岁的儿子和才两个月的女儿佟玉娘,一路翻山越岭回苏旧城,不想在张家村附近弄丢了佟玉娘。找了半月没有找到女儿后,两人只好前往苏旧城,想着先见母亲最后一面再出来寻找女儿。 哪里知道回到苏旧城后,苏眉就被她娘控制住,说可以承认他们俩的婚姻,但不许他们离开苗寨半步,这一耽误又是三年,苏眉娘去世了,而苏眉又刚怀了他们小舅舅佟北来,山匪打劫了他们寨子,佟赞为了救苏眉和孩子,拼了命才把他们送出了寨子。 之后苏眉就带着两个儿子生活,含辛茹苦的养大他们,佟赞的死让苏眉心灰意冷,生活的压力也让这个可怜的女人没有精力去寻找失去的女儿,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候静静落泪。直到大儿子娶妻生子,小儿子也长大成人,苏眉才又想寻找佟玉娘。 哪知道山里又闹了地震,大儿子夫妇死在了山里,只留着老人和孩子佟瑞辰在地窖,等到佟北来找到时候,苏眉已经是弥留之际了,交代了他要找到姐姐和照顾堂侄后,撒手人寰。佟北来带着佟瑞辰处理了三人的后事后,变卖了家当,终于找到了张家村来。 在佟瑞辰讲述的时候,玉岚已经推着叔娃过来了,听着佟家的这些年,都不胜唏嘘。 屋内的李氏也从佟北来口中知道了佟家的情况,眼睛红红的给佟北来述说了她被张家捡到后的经历,说到心酸处,两人均抱头痛哭,玉莞怕娘亲哭坏了眼睛,掀帘子进去,打断了两人继续痛哭。 “娘亲,不早了,幺舅他们也很久没休息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玉莞招呼玉岚从箱子里拿出冬天的被褥,准备安排今晚的住宿。 这段时间,玉莞和仲礼回家都是睡院子里的躺椅的,今天让屈佟北来和佟瑞辰睡大床,她们三娘母睡院子里的躺椅,但佟北来说他和瑞辰都是山里冻惯了的,也是皮糙肉厚的,抢过被褥和瑞辰睡外面去了。 第二日,考虑到仲礼家事多,卢先生准了他三天假去处理家事,只让叔娃在智贤阁跟着习字,又让仲礼捎了话给李氏几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没子女,也上了年岁,要仲礼和叔娃平日和他住一起,侍奉师恩。 李氏本舍不得,还是玉莞点醒了她。 “先生身体硬朗,哪是要人侍奉,他是看我们家住不下,哥和叔娃上学路途辛苦,才让他们去他家住。” 听完玉莞一席话,李氏顿时满怀感激的朝卢先生家望去,忙给仲礼和叔娃收拾起行李,又将家里储藏的土豆、腊肉、做好的豆瓣酱、桂花酒、白糖等装了一背篼,嘱咐仲礼一定要好好侍奉师傅,缺啥少啥回来拿。 仲礼把东西背到卢先生家后,便带着几人去了村长家,带了几块上好的腊肉和白糖,送给族长、族老、村长,作为佟北来和佟瑞辰正式拜访的礼物。 昨天晚上李氏已经问过佟北来,老家的房都被地震震没了,地也被佟北来卖了,他和瑞辰希望能在张家村落户。这会各村都对青壮年落户很为欢迎,村长还亲自跟着他们去云溪郡查明了身份,把户落到小张家,李氏也顺带改为了佟玉娘,佟氏。村长还安排了人在各家各户通知了,后来玉莞才听佟氏说通知到张仁齐家时候,张李氏和张翠莲还骂他们狼心狗肺,不懂感恩。 但此时的玉莞却并不知道,这会正为钱犯愁,她昨日算了账,买宅地、租铺子办九碗,再加上给张翠兰治病,现在家里就剩下一两银子的样子了,一伙回到解放前啊。现在家里又多了三口人,张翠兰还需要进一步治疗,并且还怀着孩子,要好好进补,得好好赚钱啊。 玉莞在去云溪郡的路上告诉了李氏几人家里的财政情况,佟北来和瑞辰立刻说要上山去打猎去补贴家用,玉莞阻止了他们,和众人商量着,佟北来会一些拳脚功夫,也有力气,地里的事情交给他最合适不过,而瑞辰也得去智贤阁读书。 结果佟北来是爽快答应了,但瑞辰却不愿意去读书,不知为什么就喜欢跟着玉莞,死赖着要跟着他们卖“钵钵鸡”。最后还是仲礼求了卢先生,让瑞辰跟着蒙堂试听了一个周,结果整个瑞辰不是上课打瞌睡,就是整蛊别的学生,闹得课堂鸡犬不宁,气的夫子把他赶了出来。偏偏他还不放心上,被赶出来就屁颠屁颠去了云溪郡的铺子,扯着个大大的笑容,乐呵呵的跟着玉莞进进出出,还追着玉莞叫“乖乖”,说西荣府叫妹妹都这么叫的。 玉莞是拒绝的,前世她是在成都生活的,“乖乖”,撒子死猫烂耗子,男女老少,你只要觉得是个宝,成都人都可以喊“乖乖”要的不,不过她又不能解释太多来反驳,就算想把瑞辰的嘴缝上也不管用,偏偏瑞辰就爱叫她一人乖乖,玉岚最多也只是称呼为大妹、莞妞儿,最后玉莞被闹得没了脾气,由得他喊了。 佟氏心疼侄儿这么小没了爹娘,又想着他初来乍到不习惯,看他确实没有读书的天分,就说暂时让仲礼教玉莞他们时候,让他也一起学。 玉莞心里怄气,这个比她大三岁的表哥不多言,却固执的很,路过布铺的时候,玉莞想着他们这身打扮在云溪郡生活不太方便,就嘟着嘴给瑞辰挑了一匹藕色棉布准备做衣服,心里恶狠狠的想着要把他打扮成个姑娘解气。 佟氏看着玉莞挑的布色,无奈的摇了摇头,本想换了让瑞辰自己选,瑞辰却说了,只要乖乖做的出,他就能穿。玉莞又是一阵牙痒痒,气呼呼的给了钱,赌气的拿着布走了。 第六十五章 ?常尝乐开张 玉莞本想给瑞辰做一身裙装,但在给他量身时候,看着少年一身疤痕,听他说是在地震中砸的,跟着小叔打猎山上划的,又忍不下心,终还是给他做了一身少年装,虽然裁剪的大了些,针脚也还很蹩脚,佟瑞辰却喜欢到不行,连睡觉都不愿意脱下,穿上身后露出的那和煦的微笑,如同阳光照进了玉莞的心里,十五岁的瑞辰,虽然晒得黑了些,但还是充满青春气息的小奶狗好不好,玉莞最是拒绝不了他眼里的单纯,对瑞辰态度也好上不少。而少年也自那以后更愿意跟在玉莞身边,从不轻易离开。这都是后话了,暂不详述。 这个时候仲礼追上了玉莞把布抱到怀里,又安慰了玉莞几句,瑞辰也跟上去又是讲笑话又是鬼脸逗她,做才把这噘嘴的小妞逗笑,几人到菜市场买了几样食材和一些生活日常品才到铺子。 铺子里张翠兰已经做好了午饭,她先是给仲礼道贺了,又听佟氏简单说了自己的身世,也是连连感叹,和佟北来两人见了礼。 吃过晌午,佟氏拿出准备好的调料和食材,驾轻就熟的杀鸡卤肉,而仲礼带着瑞辰、佟北来则要重新削竹签,张翠兰和玉岚则帮着佟氏切菜、穿菜。 玉莞则在铺子里踱步,不时在纸上涂涂改改,最后还进了后厨让李氏熬了一锅鸡汤烫饭。 按照玉莞的想法,既然有铺子,就不能按着之前在宜安村码头那样简单摆个摊子。首先就用白纸糊了墙,把木制的窗户也擦的噌亮,窗户纸也重新糊了,再贴上玉岚剪得窗花,挂上一串折好的纸质的小红灯笼作为装饰,再在正中挂上请卢先生写的“常尝乐”的字,新开铺子,窗明几净总会给人带来好心情。 这铺子原本有四张桌子,她摆放了半个屋子,另外半个屋,她用竹板子搭了个案板,准备把“钵钵鸡”用盆码好,荤素分开,依次摆开,让食客们自己挑选,自己就可以坐在案板后面收钱。 为了吸引顾客,玉莞想到了一个优惠活动,风风火火的拖着仲礼要出门,而瑞辰也亦步亦趋的跟了出来,他们去找玉叔预支了这月的工钱,找到云溪郡最好的铁匠铺子,加急的定了一批铁牌子,还留下了个“尝”字的字样和阿拉伯数字1-100的字样,要铁匠在成型时候依次烙上去,又去订做了一个“常尝乐”的布帆招牌。 在路上玉莞和仲礼、瑞辰介绍了自己的想法,铺子的名字她想好了,就叫“常尝乐”。她打算等到那些铁牌做好后正式营业,这两天都是试营业先卖卖,看看大家的口味做调整,顺带打出口碑。瑞辰问出了仲礼心里的疑惑,这些铁牌子用来做啥,玉莞却卖了个关子,说到时候便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玉莞一边在对“钵钵鸡”的口味和品种进行调整,也对李氏几人进行培训。 “娘亲,你和二嬢要把控好味道和切片的大小,这不是临时摆摊了,我们要想做长久,就要做出我们独特的味道,厨房各处也要打扫干净,竹签、碗筷一定要用开水煮过,做的干净,让人吃坏肚子可是大罪过。还要盯着前堂的数量,一旦卖的差不多了要及时补上,空着碗也很难看的。另外那鸡汤烫饭也要多做些,最近客人爱点。” “表哥、幺舅你们要记好客人拿的品种和数量,然后告诉姐姐,她知道计算,姐你也要算快些,我好收钱。” …… 玉莞滔滔不绝的说了半个时辰,她通过几天众人的表现,给他们安排了岗位,张翠兰不愿出来见人,就和佟氏一起在厨房做“钵钵鸡”和鸡汤烫饭,而佟北来和瑞辰记忆力好,被她安排去做跑堂,玉岚则是算账,自己收钱,仲礼、叔娃若是放假也得来跑堂、算账。 几天下来,玉莞算了下账,只赚了五两左右,佟氏几人是知道宜安村码头的生意的,露出丧气的表情,玉莞却没有失去信心,安慰着几人,铁匠铺的铁牌子送来了,她可以正式营业了。 玉莞选择正式营业的日子是十月十五,这日正好是玉岚的生辰,一大早佟氏就给玉岚煮了红鸡蛋,玉莞大大咧咧的说道:“姐,今天开张,我们沾着你的喜气,今天生意肯定好!” 玉莞让佟北来把布帆子挂好,还在门口挂了两个大红灯笼,佟氏几人则把铺子里面食材布置好,待到客船到岸后,玉莞让瑞辰去点燃了鞭炮,宣告“常尝乐”小吃铺子正式开张,听到鞭炮声,顿时吸引了不少人围了过来。 “各位乡亲父老,我们‘常尝乐’今天开业,主打‘钵钵鸡’、鸡汤饭、白玉糕,想有些乡亲都尝过,欢迎大家捧场,今天全部菜品一律九折,一次性买满100串,送鸡汤饭一碗;另外本店推出新的优惠活动,凡是一次性在本店预存五两银子的顾客,可成为本店的vip客户,持vip卡,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每天可免费到本店享用一碗鸡汤饭或者白玉糕,还可以永久享受菜品九折优惠……” 玉莞今儿穿了一身粉色的襦裙,拿着用纸卷成的小喇叭,挥动着铁牌子,卖力的吆喝着。瑞辰和仲礼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早早背熟于心的宣传词跟着念了出来,开始时候两人还有些拘谨,到后面也基本上放飞自我了。 玉莞的话语刚落,人群里顿时炸开锅了,预存银两就可以免费吃饭,虽然是不大的一碗,但是这是大家第一次听到的,有的船工忍不住就问了起来: “丫头,你说的算数不,只要预存银两就可以免费吃一碗饭?那以后不吃了银两能退不?” “丫头你说的能做主不?” “丫头你这店可别一会就关了啊!” …… 玉莞详细的向大家解释了预存的概念,也解释了vip的使用方法,还承诺了大家,不用了可以退卡领回自己在卡里的银两。还拉来玉叔作保向大家说明了自己家地址,保证了如果店不开了,也会在福满楼把钱还给大家。 一时间有些船工便开始掏钱办卡了,他们拉船辛苦,有时候到码头也吃不上一口热的,身上银子揣着有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办个卡,把牌子给家人或者自己揣着,钱还有保障,家里哪怕揭不开锅,还能在这有碗饭吃。 而城里有些钱财的人家也掏钱办了卡,他们主要对白玉糕,也就是凉糕感兴趣,这种新颖的吃食,在荷园会就引起了一场轰动,但城里却只有福满楼的超级贵宾房才有,现在玉莞他们拿来街头卖,都是标价50文一碗的,有免费的领,都挺乐意的。就算是鸡汤饭也是熬得糯糯的,味道鲜美,再则卡里的银子还能取回来,菜品还永久九折,纷纷掏钱预存,在这些人中,玉莞还发现有程家的采买、郡守府的采买,不仅亲自选了最好的号码的牌子给他们,还附送了不少白玉糕和“钵钵鸡”。 一时间,“常尝乐”店铺门口人头涌动,店里的桌子都坐满了,还有不少蹲在外面、站在外面吃的人,李氏已经来回补了几次菜品了,两大锅鸡汤饭都差不多见底了,五个大木桶做的白玉糕也剩的不多了,张翠兰和李氏加紧速度又熬了两大锅鸡汤饭,李氏也匆匆点了三锅白玉糕备着;而堂里的佟北来、仲礼和瑞辰跑堂、记菜忙得眼冒金星,只有玉岚和玉莞两姐妹还有空闲,喝着柠檬水,一个沉着的打着算盘,一个乐呵呵的登记办卡收钱。 一直忙到掌灯时刻,卢先生带着叔娃也过来了,店里的吃食全部卖完,几人才腰酸背痛的扣上门板。 “……八百七十三,八百七十四,八百七十五!” 玉莞终于数完了面前的铜板,“姐,对的上吗?”她转身看向旁边的玉岚。 “差了四文!” 玉岚仔细核算了食材,又和佟氏核对了菜品和鸡汤饭、白玉糕的碗数,发现是菜品上相差了四文。 “四文就算了啊,做坏了的白玉糕都不止这个钱了。” 佟氏插了一句。 “这不一样,做坏了的已经算到损耗成本里面了,这四文是我们自己经营时候没有核对好的,这是哥、表哥和小舅的失误,这要从你们工钱里扣啊。” 玉莞一板正经的说道。 “啊?扣工钱?我们还有工钱啊?一家人,都是为了家里的生活,要啥工钱啊。” 佟北来摸不清头脑,一下子就问出了大家要问的问题。 “有工钱的,你们来,我正要说这个事。” 玉莞把大家都招呼到铺子里,说着自己的想法。 “今儿我们开张,从今天的营业情况看,就是个开门红,办卡37张,其中程家预存100两,郡守府预存50两,其他预存20两的2张,10两的13张,剩下都是5两的,收入420两。然后是直卖的菜品、鸡汤饭和白玉糕,准备的全部卖完,收入37两875文,除开做铁牌10两、布帆1两,还有吃食的成本,先不说那420两,尽赚了20两425文。” 第六十六章 ?玉岚生辰 “我的打算是这样的,我们要分工协作,这样做起事来才有序、快速,而给每个人计算工钱,因为这是大家努力的结果。娘亲和二嬢主要负责吃食的制作和准备,这是最重要的部分,一个月计三两银子的工钱;哥、表哥、幺舅跑堂、记一人二两银子一月,而姐和我算账、收钱也是二两银子一月,然后根据当月经营情况,我们再提出利润的十分之一作为奖金给大家,工钱是大家自己的私房钱,铺子里赚的就是公中的钱,如果因为各自工作失误造成的损失,那就只能从各自工钱里扣了,而叔娃,以后要在铺子帮忙,也给你记工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玉莞说完,看着大家,示意大家发表意见。 “那个420两咋个办?” “工钱我不要!” 几人几乎都是脱口而出。 “一个一个问题来,先是工钱吧。” 玉莞拍了拍桌子。 “我刚才都说了嘛,这个铺子是家里的一个营生,要大家一起……” 玉莞把家里的情况和大家说了下,又把为什么这样安排工钱给大家耐心说了遍,终于在仲礼的帮嘴下,让大家接受了工钱的事情,大家也不愿意把钱放到身上,都让玉莞给另开账本记着保管,玉莞还打趣道要收利息,都在众人嘻嘻哈哈中许给她。 “至于办卡的事情,我给你们粗略算下吧,鸡汤饭是鸡骨和剃剩的鸡肉加虾皮、大米熬得,白玉糕也是米浆点的,两个成本实际是差不多的,加上人工大概成本就三文一碗的样子,我们现在卖出37张卡,也就是一天最多111文,而这37人也是我们潜在客户,他们可能会带朋友来,一碗鸡汤饭或者一碗白玉糕哪够?吃饭不吃‘钵钵鸡’吗?而他们在这里办了卡,卡里有钱,总会想到我们店铺来吃,这是不是又给我们店拉了生意……” 玉莞又耐心的给大家解释办卡的想法,这是现代的一个营销手段,加入一点心理学的想法。她没有告诉其他人的是,钱在店铺办了卡,办了卡的人不会愿意店铺出问题,出了问题怎么要回钱呢,这样也大大提高开店的安全系数。 只是玉莞讲解的时候,她没有发现身后坐着的瑞辰,听着她的话语,脸上嬉笑的神色依旧,但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盛,仿若满天星辰。 卢先生、叔娃、仲礼还有玉岚,包括佟北来听着玉莞的话都陷入了沉思。 玉莞没有打扰他们,拉着乐呵呵的佟氏和张翠兰,到后厨去了,佟氏才不会想那么多,听小闺女的就能把事情做好,她才不会费那个神思考什么利润,什么办卡的。 “娘亲,我前两天教你做的那个千层蛋糕做的怎么样了?” 玉莞到了后厨就问佟氏。 “亏得你幺舅的臂力好,才弄出了些那撒子奶油,你看看,像不像你说的。这边还有点边角料,你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 李氏端出了一个大木盒,盛着一个“千层蛋糕”——这是将蛋液、牛奶、白糖用力搅拌均匀成牛奶鸡蛋液,再加入面粉和融化的黄油,搅拌好后放井里冷两刻钟再将面糊煎成饼皮,最后一层饼皮一层奶油水果粒铺好。 玉莞尝了下边角料,“有点甜了,不过还是可以了。” “莞妞儿,你看这些菜行不。” 张翠兰拉了拉玉莞,看照她说的菜谱做的几道小菜,玉莞看着满灶台的菜肴和小吃,尝了下味道,满足的点了点头,让两人先把菜端上桌子。 外边叔娃拖着玉岚说事,仲礼扶着卢先生坐到桌边,佟北来和瑞辰已经收拾好了竹板上的东西,把竹板放到中间四张桌子上,佟氏和张翠兰把菜端了上来,差不多摆满了,玉岚才想着帮忙,正要去后厨,被仲礼拉着坐下,而刚点上的蜡烛也吹熄了,玉岚正诧异,却看玉莞捧着个木盒出来,木盒中装着大圆饼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插了根细细的蜡烛。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玉莞唱起了生日歌,虽然曲调怪异,但是重复的旋律和简单的歌词让大家一下子都能唱起来,小小的屋子里,烛光闪烁,照耀着每个人的笑容和玉岚不争气滑落的泪水。 “姐,生日快乐,快吹蜡烛,许个心愿。要悄悄的哦,不然就不灵了。” 玉莞把蛋糕捧到玉岚面前,让她吹蜡烛许愿。 玉岚双手合起,默默的在心里许下心愿,在玉莞指点下吹熄了蜡烛。 随后仲礼和瑞辰又点亮了几根大大的蜡烛,让整个屋子亮堂起来,佟氏擦着眼角的泪水,招呼大家吃饭,虽然一天辛劳,但玉岚的生辰,大家还是高高兴兴吃完这顿饭。 天色不早了,佟氏让佟北来送着卢先生、仲礼和叔娃先回村里了,家里怎么也要有人看着,而瑞辰是不愿意离了玉莞,只能安排他在铺子里堂屋睡木板床,母女和张翠兰四人在里屋的两张床上挤着说体己话。 “岚妞儿,二嬢没啥好东西,这块帕子是二嬢自己绣的,给你做生辰礼物。” 张翠兰说着从怀里掏了张帕子出来,是方银色的丝帕,用银色的线绞着边子,一角用金粉色绣线绣着莲花。张翠兰的绣工虽比不上李氏,但是也看得出也用了心思的,帕子挥动瞬间,莲花也在轻轻摇曳。 “二嬢这丝帕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啊。” 玉岚连连婉拒,佟氏也在推辞,她知道张翠兰身上也没有什么银两,这还是个怀儿婆,用钱的地方更多。 “收下吧,不然我心难安啊,我和我的孩子已经麻烦你们太多了,这接下来的日子,还要麻烦你们,你们还给我算工钱,这个帕子你们不收下,我咋个有脸呆的下去啊。” 张翠兰把帕子递给玉岚,脸上红红的,似有些恼怒。 “姐,既然是二嬢给你的生辰礼,你就收下吧,夫子说,长者赐,不可拒。” 玉莞知道张翠兰心里所想,劝说着玉岚收下,玉岚推攘不过,只能收下,心里想着找个由头哪天要回个礼。 “闺女,娘亲也有东西给你。” 佟氏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一个精致的小算盘和一个雕刻着莲花和玉岚名字的银镯,布包是佟氏自己做的,能斜挎背,上面也绣着碧荷,银镯是佟氏融了自己一件银饰打的。 “你来了葵水,今天就是十四岁正了,按虚岁都十五了,就是长大了,按俗,娘亲要给你个银制首饰压着,才能长的称投,以前咱家没这条件,现在,怎么也得戴上。” 说着佟氏就把银镯给玉岚带到手腕上,亏得是做的开口的镯子,能收缩,玉岚太瘦,差点镯子就掉了下来。 玉岚捂着镯子,又快要感动的落泪,却被玉莞抓住衣袖,递过来一包东西。 “姐,这是我们给你的生辰礼,你瞧瞧。这对银耳环和银簪子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两个小莲花,好看吧;这支木簪子是哥雕了半个月的,这柄小骨羽扇是叔娃照城里样式自己做的,这个兔毛的手套和背心,是表哥和幺舅上山给你打的兔子,央着娘亲给你做的;还有这幅字是卢先生写给你的……” 玉岚早在玉莞讲解下泪眼婆娑,这么多年了,自张义信去参军后,就没有人为自己庆生,前几年的生辰,佟氏还能借来鸡蛋给自己吃,后来叔娃的药钱已经让家里负担不起了,吃鸡蛋都是很奢侈的事情了。生辰礼更不要想了,以前张义信倒是给她雕过小木马什么的,但后来都被张李氏丢到灶里烧的个干净。 佟氏抱着玉岚,擦着她的泪水,低声安慰着,又帮她把东西都放好,母女俩和张翠兰又说了好一会话,而玉莞则受不了三人讲着旧事掉眼泪的局面,放好钱盒子掀了帘子出去,外间瑞辰打开着铺面的大门,坐在门槛上,看着远方江面的点点烛火和天空中的明月,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表哥,你在想什么呢。” 玉莞端着两杯柠檬水,拍了拍瑞辰的肩膀。 “没什么。” 瑞辰低下头,接过水,像在掩饰着眼里的东西。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 玉莞看着空中那轮明月,不自觉吟出几句诗句。 而那身后的少年,听着少女吟出不符合她年龄的诗句,注视着她背影的眼神越发深邃,脸上的神情也越发温柔。一轮清风吹过,撩起她披散的长发,少年想伸手拂去那些飘起的发丝,却生生住手,缓缓放下。 明月照在波光粼粼的江面,江面映射着点点烛火的光芒,风起时,昂首看天的少女,飘散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这画面,就像被风吹进了少年的心里,恬静而美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六十七章 ?葡萄酒 虽然过了赶场的高峰期,“常尝乐”的生意也还可以,玉莞他们依然很忙碌,每天算账下来,也能赚个五两左右,平日里不太忙,李氏和玉岚还得见缝插针的去完成福满楼的工作,由于瑞辰要跟在玉莞身边,地里的事情就交给仲礼和佟北来了,海椒和土豆的长势喜人,第二季的稻子也快到收割的季节了。 日子一慢下来,玉莞又想起了夏初发现的银耳,算着日子也该成熟了,她带了身里衣、干粮,叫上仲礼、瑞辰往山上走。瑞辰在山里野惯了,挥动着镰刀开路,比仲礼的速度快多了,很快三人就找到了那条通向温泉的瀑布。 三人顺着当时爬上来的缺口往下爬去,瑞辰看着温泉都有些呆了,这个不起眼的乡下,居然有这么美的温泉,温泉旁边的环境也保护的很好,晨光水雾间,可望不可即,像个仙境一般。 玉莞倒没有在意在旁边发呆的瑞辰,脱得只剩肚兜、底裤就往温泉里跑。仲礼倒是已经习惯了背过身去,跟着脱得只剩里裤泡了最近的温泉,只有瑞辰傻乎乎的红着脸看着玉莞跳进温泉的背影,在仲礼提示下,才尴尬的脱了外衣磨磨蹭蹭的进温泉泡着。 玉莞泡够了就换了身干的衣服穿上去查看周边的银耳了,等她摘了几朵银耳回来时候,仲礼两人已经穿着妥当了,不知是不是水温太高,瑞辰脸上红扑扑的。 三人又在周边找了找,把成熟的银耳都摘了来,足足有五十四朵,仲礼再回想之前玉莞烘银耳的法子把银耳一朵朵烘了起来,而玉莞带着瑞辰还在周边探着。 等到仲礼把带的土豆、馒头都烘熟了,玉莞和瑞辰才背着两个大背篓回来。 “哥,你看我们摘了啥,葡萄诶,没想到入了冬这个地儿还有成熟的葡萄,都熟透了,来尝尝,可甜了,那边沟里还有一大片,回去后要用车来拉。” 玉莞从背篓里拿出一串黑黝黝的葡萄,洗洗就递给仲礼、瑞辰尝。 “这都两背篓了还不够吃啊,会放坏的。” 仲礼吃着葡萄说道。 “乖乖说要酿葡萄酒。” 瑞辰接了一句。 “就你爱折腾。” 仲礼宠溺的摸了摸玉莞的头,家里的菊花酒、桂花酒卢先生都爱喝,想着这葡萄酒,估计也是一个酿法。 第二天天蒙蒙亮,仲礼先下山和佟北来带着几个大竹篓借了牛车来拉银耳、葡萄,四人足足上下了三趟才将沟里的野葡萄摘完,玉莞还扯了些葡萄藤准备种在院子里。 决定了酿葡萄酒,玉莞就停不下来了,先是去青云街做陶罐生意的铺子买了二十几个能装十斤酒的现成罐子,又定了三十个同样的,约定第二天去取,总共花了十五两银子,这么大笔生意,老板连连承诺给送到家,还送了腌酸菜的三个大坛子。玉莞又托匆忙去城里拿货的老板带信,让佟氏回来时候带一百斤冰糖或是白砂糖。 玉莞回来后先让仲礼、瑞辰把罐子洗净都用高粱酒消毒后晾干,运回来的葡萄,她估算了下有五百斤左右,先取了两百斤左右,和仲礼和瑞辰一起剥下来。 “用剪子贴近果蒂处把葡萄一个个地剪下来,可以留一点果蒂,不要伤了果皮;不要用手去揪葡萄,揪下葡萄就可能伤到了果皮;凡是伤了果皮的葡萄放到一边去,留着吃,不用它做葡萄酒。” 一边剥,玉莞还一边指导仲礼和瑞辰。 剪下来的葡萄都放在了大木盆里,加清水、盐和面粉泡着。泡了一刻钟左右捞出用清水漂干净,小心的保留葡萄上的白霜,然后放大筲箕里晾干。 申时左右,佟氏、玉岚坐着张大发的车回来了,车上装着几个大坛子,费了好大劲才卸了下来。 “莞妞儿,你让人带信来说要买冰糖,又要那么多,我和你姐可是跑了半天才买足,人家老板看我买的多,连着坛子一起送了,好在你大发叔肯等我们,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拉回来呢,你要这么多冰糖干啥啊?” 佟氏洗了把脸,看着院子里摆的木盆,迷惑的问道。 “娘亲,我打算酿酒。” 玉莞看了看周围,都是自家的人才继续说道。 “昨儿我们上山发现了这么些熟透的野葡萄,我就想着菊花、桂花能酿酒,我可听白掌柜说西荣府有葡萄酿的酒,就想自己也琢磨琢磨。” 玉莞现在编个谎话都不带脸红的,信手就来,前世的闺蜜就是开葡萄酒庄的,她可没少去庄子上霍霍。 罐子已经干透了,玉莞把干了的葡萄一粒粒捏碎扔进罐子里,再按六斤葡萄一斤冰糖的比例,把冰糖也加了进去,装到罐子的三分之二时,就不再装了,用纱布密封好,系上麻绳,再用草纸包一层,最后糊上一层泥巴就行。玉莞也让佟氏几人跟着做,这先做二十罐子的量,一个人太慢了。 饶是六人一起开工,也做了一个时辰才装好,玉莞指挥着佟北来、仲礼、瑞辰将这二十罐的葡萄酒放到院里阴凉处,等着慢慢发酵。 过了几日,当初用来试验味道的葡萄汁熬出来了,玉莞勺了点给大家尝尝。 “这葡萄汁只能当果汁喝,还没有发酵出酒的味道。” 玉莞用一个白瓷的碗儿装着紫红色的汁液,心里想着要琉璃杯子装才是正途啊。 佟北来和瑞辰尝着葡萄汁的味道,彼此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惊异的感觉,不过很快掩饰了神色,玉莞几人并未发现。 “娘亲,你们都可以喝,这葡萄汁养颜呢。” 玉莞又招呼佟氏和玉岚也浅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还带着果香味道,比蜜桃汁要醇厚些。”玉岚点了点头,评价道。 “我听先生说过,宫里设宴曾用过番邦进贡的葡萄酒,那场宴席上,太子的一个美人还吟出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大受圣上赏识。难道这就是葡萄酒?” 仲礼品了好几口,咂咂嘴边的汁液,慢慢说道。 “应该是差不多的吧,我也不知道,你就当我们这也是番邦进贡的,哈哈,当一把达官贵人。” 什么差不多,就是好不好,不过都说是番邦进贡,玉莞可不想解释自己怎么知道酿法,还是打了个哈哈,殊不知背后的佟北来、瑞辰两人的眼神越发深邃。 几十坛的葡萄酒几乎把小院和石屋里外都堆了个遍,佟氏和玉莞几个女眷只能暂住在云溪郡的铺子里,看着满满当当的小家,玉莞再次把建新房思虑起来。 眼见着“常尝乐”的生意逐渐稳定下来,玉莞又花了五十两在新宅地周边买了三亩次水田和五亩竹林地。玉莞拿出账簿,做了家里的财务预算,算下来有一百两左右的闲钱,暂时搁置的盖房计划又被她提上日程。 玉莞打听到卢先生曾在工部任职,这工部不就主修建、修缮皇宫、园子嘛。玉莞和仲礼提出要盖房的计划后,两人简单商量了下,还是决定请教卢先生。 这日,玉莞带着佟氏给卢先生新做的衣裳,并一盒自家做的糕点,两坛自家酿的菊花酒,就到卢先生家拜访。 卢先生回到村里这段时间对玉莞的“事迹”也是了解了不少,两个徒弟平日对这个妹妹(姐姐)也倍是推崇,在亲眼看着“常尝乐”在玉莞几人经营下蒸蒸日上,还有玉莞提出的那些薪酬制度,管理制度,对这个小姑娘也越发好奇。 玉莞这次拜访,卢先生一开始没有提盖房的事情,先是考量了她的才学,摘了些《三字经》、《千字文》类的初学本考了考玉莞,见玉莞很轻松作答;又尝试问了《诗经》、《孝经》,玉莞虽见解不算透彻,但也条理清晰;一时间,卢先生好奇心大大的被勾起,竟和玉莞讨论起孔孟之道及谋略见解,玉莞虽答得不如当下主流想法,却也有自己的见解,新颖独到,颇有他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让卢先生似乎看到了,十几年前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徒弟,心里感叹着,这才学都胜过现在好多秀才了。 卢先生惜才心起,若玉莞不是女子,怕早收入门下,此后,最是喜欢玉莞上门探访,虽不是徒弟,却喜爱胜过仲礼和叔娃,也不时指点下玉莞学识方面的问题。 考量过玉莞才学后,卢先生不再把玉莞当作乡下无知的村姑,而是城里那些有见识的大家小姐,听过玉莞和仲礼想盖房的需求后,卢先生有一段时间的沉默,但思量过后还是让玉莞说了她的想法,答应替他们想想,但要他们对此事保密,就算房子建好也不得提他的名字。 卢先生说他需要几天去宅地看看,设计图纸也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听到玉莞说要用木材、竹子来搭建房屋,给了玉莞一个地址和自己的名帖,让她去隔了两个村的善夕村找一个齐木匠。 第六十八章 ?盖新房(一) 当玉莞和瑞辰找到齐木匠家时候,他屋前已经围满人,和人打听才知道,齐木匠的老妻又犯了头疯病,对人又抓又咬的,把看病的大夫都赶了出来,齐木匠和两个徒弟好不容易才摁住了她,这会正把她绑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喂药都喂不进去。 人群见没有什么看头,也逐渐散了,玉莞和瑞辰提着带来的礼品,进了屋。 “都出去,都出去,有啥好看的!” 齐木匠其中一个徒弟齐大福看着玉莞他们进屋,忙要赶他们出去。 “这位大哥,我们是卢先生介绍来找齐大叔的。” 玉莞拿出卢先生的名帖,递了过去。 “什么卢先生朱先生的,没看到屋头有事吗,快走快走!” 齐大福并没有接过名帖,还是朝外赶人。 “慢着,大福让他们进来。” 齐木匠让小徒弟齐大壮喂药,自己到堂屋接待玉莞他们。 “二十多年了啊,卢老还能想起我啊……” 齐木匠接过卢先生的名帖,在手里摩挲,仿若陷入回忆。 玉莞也不打扰他的回忆,一双大眼睛轱辘转着打量着这个木匠的家里。 齐木匠的家全是木材建造,梁正柱立,榫卯结构,夯实咬合的非常紧密,全屋是长方形和三角形的组合,这种几何形体稳定而庄重,给人一种静而刚的感觉,这静表现了一种典雅灵秀之美,这刚则表现一种挺拔健劲之美。 这木匠在房梁屋檐还雕有花纹,木质的门窗虽有些年生了,却还保留着初建时的精致美观,堂屋虽然有被撞倒的桌椅,却也收拾的整齐,还摆放着一些小的木制工艺品,错落有致,在视觉上给人端庄、静雅的感觉。 这是土家族吊脚楼的改建,玉莞回想了前世看过的建筑,心里暗暗想着。眼神又飘到卧室里屋,没有掩上的门让玉莞看清了床上五花大绑了个妇人,齐大壮正喂着药,但药汁却进不到妇人嘴里。 “既然是卢老介绍来的,那就是我老齐的朋友,说吧,你们想让我做个啥玩意儿。” 齐木匠终于从自己的思路里回过神来,开始问起玉莞他们的来意。 玉莞收起眼神,正色道:“先让我看看齐大婶吧。” 医者仁心,看着床上躺着不断抽搐的妇人,她忍不下心。 “这——” 齐木匠没想到玉莞会先说这个,发了下愣,倒没有阻止玉莞往里屋去。 玉莞来到里屋,先把了下齐大婶的脉搏,又端起药碗闻了下,从自己小背包里掏出两根银针,快速的扎在手上及脚心的两个穴位,快得众人都来不及阻止。 齐木匠刚要呵斥玉莞,却听见齐大壮嚷着:“喝下去了,喝下去了……”。 只见齐大婶终于不再抽搐,嘴也张开可以吞咽药汁了,这让齐木匠对玉莞另眼相看了。 “齐大婶患的不是头疯,是痫病,你若信我,我可以现在施针,让她清醒。” 玉莞也不废话,直接挑明病症,齐大婶这是癫痫发了,俗称“羊癫疯”、“猪婆疯”。 “你行吗,你还是小丫头啊。” 齐大福这时插了一句,他看着齐大婶可以喝药,但对于这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还是持怀疑态度。 齐木匠捏着卢先生的名帖,看着虽已可以喝药,但还是昏迷颤抖的老妻,又看着清澈眼神一脸真挚的玉莞,终于点头同意让玉莞下针。 玉莞让齐大福、齐大壮和瑞辰出去,让齐木匠把齐大婶的衣服除去,帮忙翻动齐大婶的身体,以主穴为主,取配穴两穴,在大椎穴上斜30度角进针1.5寸左右,当齐大婶开始有抖动时,即退出几分留针。 主穴留针一刻钟,配穴则拔出。一刻钟后取针,不过一会儿便见齐大婶悠悠醒来,咳出几口浓痰,自己能穿好衣服喝药了,齐木匠不禁老泪纵横,老妻有多久没有这样清醒了,当下就要向玉莞叩拜。 玉莞阻止了齐木匠,嘱咐齐木匠给点清水白粥给齐大婶喝,自己退出里屋,让两口子能留点空间讲讲话。坐到了堂屋椅子上,喝着齐大壮端来的茶水,又向齐大福要来纸笔,玉莞写着药方,不慌不忙的等着齐木匠。 齐木匠并没有耽搁多久,出来向玉莞一抱拳,说道:“谢谢小姐的救治的恩情,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内子这样清醒了,你不受我叩拜之礼,我当为你的事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大婶的病还需每隔一日施针一次,需十五日,然后每隔七天施针一次,需一个月才能达到长治的效果,可保一年不犯病。我家在张家村,你可以带着齐大婶来找我。另外还有一剂药方,你可以照着方子抓药,给齐大婶调理身体。” 玉莞递给齐木匠一张刚写好的方子。 “小姐真的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还不知小姐名讳,不知找老齐有何贵干?” 齐木匠接过药方随身收好,又向玉莞鞠躬致谢。 “齐大叔你多礼了,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叫张玉莞,这次是想请你帮我家盖房……” 玉莞还了一礼,向齐木匠说明了来意,又简单说了自己家盖房的想法。 “莞姐儿,盖房这事不复杂,只要有图纸,就是时间和材料的事情了。” 齐木匠松了口气,盖房本就是他擅长之事,当即拍着胸口应承下来,不仅包下选材、购材,还承诺将泥水匠、瓦匠一起找来,均是信任之人。 “图纸我自会给你,齐大叔,我们还是签个文书吧,我们谈好……” 玉莞拿出写好的盖房文书,与齐木匠商定了盖房价格,齐木匠称用工钱抵齐大婶的治疗费,只用玉莞家管自己和三个徒弟的两餐即可,而采买木材也是实报实销。 玉莞拗不过齐木匠,只能暂时答应下来,想着以后补给齐木匠,这木匠家由于齐大婶的病,也穷的只剩这个精致的房子了。 天色不早了,玉莞留下十两定金给齐木匠去采买木材,便和瑞辰回铺子了。 接下来的日子,卢先生多次上山带着仲礼勘察地形,用了十天时间才画出了设计图,因为官府规定了平民建房的深度广度,却没有限制高度,卢先生就设计底层为石制的房屋,上盖一层木质加竹制结构的吊脚楼。 按照卢先生的设计,主屋底层均为石制两进的屋子,堂屋顶即顺二楼的坝子,延伸着搭出一个小屋檐。堂屋两侧开窗,进堂屋内有里屋可作休息用,堂屋两侧再各建两间房,各自向外开窗,向堂屋开门。左侧为厨房和茅房、洗漱间,右侧为三间卧室。 主屋的二层开始以吊脚楼构造,榫卯结构,沿下层堂屋收缩,以底层里间为底建两间大屋,左右加盖三间厢房,其中一间向外凸起,在下层以石头和木头做的六根底柱支撑,再配以雕花的走廊和栏杆,平日可在栏杆坐着做事,又可眺望山路。 三层是延伸向上的小小阁楼,可以储存和晾晒东西。最后以青瓦盖顶,雕梁画栋,檐角高翘,石级盘绕,大有空中楼阁的诗画之意境。 至于院子,卢先生设计时,便考虑到宅地的高低,用石头补齐地势低洼地方,让整个地基高出山路一丈左右,然后沿着地基修建竹制围墙,这个高度就形成了天然的安全屏障。 在入门处以阶梯入门,设置了一个斜坡的后门,方便东西的搬运。沿着院墙,朝向村里方向搭建了三间简单的木房,可放杂物和玉莞他们自制的豆瓣之类的东西。挨着主屋厨房也搭了两间简单的杂物房,在入门处卢先生诗意的设计了个大亭子,配以栏杆,让人在亭内坐着便可用饭欣赏风景。 卢先生让玉莞来拿设计图时,把她和仲礼拉到一旁仔细吩咐道:“你们要的地窖和那个什么防空洞,我也设计上了,这图不给老齐,就你们自己拿着。我看了山体,可行,你们可以通过地窖往山体内挖个空间,不过这得找信得过的人,不然做这个事情就没有意义了……” 玉莞捏着设计图,估算了下家里的财政情况,决定还是等房子建好再挖地窖后的防空洞。 玉莞第二日便将房屋设计图交给齐木匠,齐木匠见之直呼妙哉,将齐大婶托付给玉莞后,便带着齐大福、齐大壮出去选购木材。 底层的房屋是石制的,一般庄稼人都会建,而村里建房都是请村里人帮忙,一则照顾村里,二则也是友邻的表现。玉莞家也不能免俗,毕竟也是张家氏族的一员。 玉莞和家人商量后,便决定在收稻子前请村里人帮忙建房,拿上钱袋,玉莞和仲礼便向村长家去了。 村长听了两人来意,在屋里踱步,又向仲礼仔细打听如何建,听闻有图纸,又听着去帮忙的人一天有十五文钱,还管三顿饭,两顿保证有肉和白米饭,当下就拍板叫人去通知村里人,选了老实可靠,健壮有力的二十人,第二天就到玉莞家宅基地去帮忙了。 村里这样大规模的建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了,现在农闲也没有什么活,到城里打工也只是临时的,一天也就几文钱,路途遥远。而玉莞家建房就砌砖瓦、石头,搬运木材什么的,都是些力气活,简单又在家门口,来帮忙的青壮年们干活都很积极也做的极好。 玉莞想着感恩张大发一家,把工头的事情交给张大发兄弟,在工钱上一天也给出五十文的高薪,张大发推辞不得,他本在这些青壮年里有些威望,在玉莞家盖房事情上也严格把关,凡事都和现场监工的佟北来商量着,工地上管理的也是整齐有序,张四几个流氓想来混吃混喝都被帮工的村民们赶走。 第六十九章 ?盖新房(二) 家里盖房,铺子也不能丢,仲礼和叔娃向智贤阁请了假,每日在铺子帮忙,而帮工的吃食也不能马虎,主人家的诚意是帮工的积极性所在,佟氏将云溪郡铺子和福满楼事情交给仲礼、玉岚后,亲自带着玉岚、瑞辰采买、烹饪,力求每顿饭都能让帮工的人吃饱、喝足。 佟氏不是个小气的人,比对着村里盖房的吃食和玉莞商量,第一日就做萝卜烧肉、炝炒藤藤菜、油渣酸菜炒竹笋,再点一大锅豆花,搭配个“灰馍儿”。 盖房子是大事,十月十八也是个动土的好日子,小张家宅地旁的一块干净的空地上,佟北来和张大发兄弟早就搭好两个棚子,棚子外面像做九大碗一样搭好两个临时的土灶,来帮工的村民也一人一捆柴火的运来足够十几天用的柴火。 张春梅也替佟氏高兴,和张大发媳妇、张小发媳妇自发的来帮着做饭,不仅从村里借来桌子条凳,还借来锅碗瓢盆、大甑子等等,被齐木匠托付给玉莞照顾的齐大婶也闲不住,帮着摘菜、洗菜。 一大早佟氏就开始蒸甑子饭,甑子饭又叫沥米饭,这是西荣府特有的一种做饭方法,佟氏先是将米煮半分熟,再和张春梅配合将半熟的米捞起沥干,置于木制的筒——甑子里,然后上锅蒸熟。甑子饭饭粒干爽饱满并带有竹木的清香,不仅有嚼劲还管饱。沥出的米汤也不用丢掉,盛到木桶里,浓稠滑润,吃完饭喝一碗米汤最是不错。 蒸上沥米饭后,佟氏又点了一锅豆花,待饭蒸好后,现用板油熬了一罐子猪油,也不洗锅就炝炒了个藤藤菜,用油渣炒制了酸菜竹笋,再端上焖好的萝卜烧肉,饭菜一上桌,就引起帮工们的张望,但还是在张大发兄弟组织下,有序的拿碗吃饭,佟氏的手艺本就不错,福满楼的帮厨更是将大锅菜把控的火候极好,帮工的人对小张家的伙食相当满意,有几个还嚷着过年过节也赶不上这顿饭,一开工就干劲十足。 晚饭佟氏烧了一大锅红烧肉,凉拌个黄瓜,把中午剩下的菜炒了一锅烩菜,再煎了几条鱼配上酸菜煮汤,又让玉莞买来几坛高粱酒。 接下来的日子也是如此安排,每顿荤素搭配丰盛,饭菜品种还不重样,晚上都给配上高粱酒,帮工众人每天酒足饭饱的,不用主人家开口,吃过晚饭都没有立即回去,都是加班加点的干到天黑,十天就按照卢先生的设计,挖好地基、地窖,把院子平整了,搭好底层的石屋,连围墙和门口的亭子也砌好砖瓦部分,就等着齐木匠上梁了。 齐木匠这段时间搭船去了下游采买木材,他选的建房木材多为椿木和木梓树(乌桕)木,在土家族里,建房多用这两种木材,一个是因为“椿”、“梓”的谐音是“春”、“子”,表示吉祥,意味着春常到,子孙旺,二来这两种木材比较常见,张家村这山上也有,砍伐方便,玉莞买下的五亩林地里就有生长,足够建房用,经过齐木匠特殊法子的烧制,非常坚固耐用。 而齐木匠去采买的木材是花梨木,他也是通过相熟的行商打听到的,这批花梨木成色极好,耐磨、耐久强、硬重、强度高,就是运输时候泡了水,由于量大,最近云溪郡也是阴沉天,就算降低了价格,也迟迟找不到买家。 齐木匠对烘干木材,烤制木材有自己独家秘方,这点泡水在他看来都不是一个问题,和玉莞家商量后,拿着钱就打算去运回来,准备打制家具。也是他运气好,卖家想着赶回家过年,并没有在价钱上争讨太多,五十两便卖了这批价值上百两的花梨木,还包了送货上门,这批木材足够打造全屋的家具了。 齐木匠运回木材后,将花梨木的烘干烤制指点两个徒弟后,就开始用已经烧制好的木材加工大梁和柱料,也就是土家人称的“架大码”。 齐木匠早在几年前齐大婶发病开始,就没有亲自“架大码”了,都是指挥徒弟干。这次他念着玉莞救治齐大婶的恩情,又有卢先生的推荐,亲自烧制木材、切制、打磨木材,在梁上雕刻、描画上八卦、太极、荷花莲籽等图案,以示吉祥的寓意。 连“排扇”,齐木匠也没有假于人手,自己把加工好的梁柱接上榫头,排成木扇。他手艺纯熟,对榫卯构造比徒弟更加精确透析,只用了三天就把所有木扇、横梁做好了。 仲礼请卢先生择了一个就近的吉日,报给了齐木匠,在上梁当天招呼帮工众人“立屋竖柱”。祭梁完后,众人齐心协力将一排排木扇竖起,这时,鞭炮齐鸣,乡亲们也送了瓜果蔬菜、米粮油面给玉莞家以示祝贺。佟氏也不含糊,摆了十桌九大碗,让大家吃“木花酒”。“木花酒”就是云溪郡的上梁酒,新建房屋上梁时,亲朋好友要来庆贺,赠送对联、匾额、钱物等,还要放鞭炮摆桌席。 梁柱立起来后,这个屋子的大概构造也呈现在大家面前,张家村的村民们都纷纷竖起大拇指,赞叹齐木匠手艺了得,有的还向他讨问盖房价格,想预定自家盖房的房梁立柱。齐木匠暂时都推掉了,虽然玉莞家已经“立屋竖柱”,但还只是个架子,他还要带着徒弟赶在下雨前做好墙面、地面,瓦匠才好砌瓦。 玉莞给帮工的人结算了工钱,只留下张大发兄弟、秏鸡猫儿兄弟,还有张义才等相熟的几人继续帮工。等到齐木匠师徒做完主屋墙面、地面和亭子的柱子和主梁后,张大发几人便跟着瓦匠开始铺设主屋和杂物房、亭子的瓦片。他们虽不是专业的瓦匠,自家、村里捡瓦习惯了,也能搭把手,瓦匠铺瓦也是速度飞快,不出三天,就铺设完全部的屋顶。而这三天,齐木匠带着徒弟也做完全部的窗格门栏,只剩着主屋的栏杆,也就是“美人栏”没有做好了。 人多好办事,伙食上的丰盛让大伙吃饱了卯着劲干活,历时十六天,玉莞家的新宅已经初具规模了,齐木匠带着徒弟打造栏杆、家具的时候,玉莞还在村里竹匠那里订了一些日用的背篓、竹制的桌椅、箱笼。 这段日子玉莞家盖房在村里都是大事,规模比原来村长家都大,虽然盖的不是砖瓦结构,但去帮工的人对齐木匠的手艺都赞不绝口,大家都知道玉莞家在云溪郡码头开铺子的事情,都道玉莞家是发了,有的人打心底替他们高兴,有的人却眼红发酸,特别是张翠莲和张李氏,玉莞每次从他们家门口过都会遭以白眼,还隐约听到什么“白眼狼”、“黑心肝”的话语。 想到和老张家也没有什么关系了,玉莞对张李氏母女俩的酸话也没有放在心里。齐木匠做家具、栏杆的时间,玉莞已经让仲礼、叔娃回到智贤阁继续读书,家里盖新房只是她第一步的计划,好多计划要仲礼或者叔娃有功名才能实现。 卢先生的图纸让玉莞都惊叹不已,好几个晚上都去卢先生家秉烛夜谈,卢先生也对她愈发喜欢,再对比两个徒弟的文才还不如一个没有正规学习过的小女子,卢先生对仲礼和叔娃的教学更加严格广泛了,好几次叔娃都摊着被打红的掌心给玉莞求安慰,每次都逗得玉莞哈哈大笑。 十一月初的时候,全家人也到铺子上去帮忙,趁着中午的忙碌没到,玉莞拉着佟氏到场上买了足够做一家人被褥、新宅窗帘、门帘的布料,还有全家每人两套冬衣、鞋袜的布料和棉花。她在场上找了一个“棒棒儿”(搬运工),让他跟着佟氏把东西送到铺子,自己和瑞辰去了福满楼。 玉叔先是要给玉莞看了这一月的账簿,玉莞推拒了,她接的是厨娘的工作,不愿接触这些店铺的财务、管理,玉叔说是白凌云写信回来说的,玉莞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这古代的账簿,看得她脑壳痛,不过还是指出了几个不合理的地方。接着玉叔给了玉莞上个月的奖金,十两,玉莞又将十一月福满楼的新菜绣球雪莲和养生狮子头做了一遍,挂上了牌子。 绣球雪莲就是用各种蔬菜汁调制蛋液成不同的颜色,分别灌入羊肠里蒸熟,再将蒸熟的蛋肠剖成两半,与银耳、莲子同煮,煮熟后蛋肠弯曲呈绣球状,有强筋健骨的功效。 这几个月来,福满楼每月都在推陈出新,每个月的两个新菜在云溪郡乃至西荣府都是新颖的,每天中午都是客满,生意好的不得了,贵宾包厢还时时让小二去“常尝乐”买“钵钵鸡”、白玉糕。白凌云不在的两月,玉叔和玉莞商量着还模仿“常尝乐”推出vip卡的制度,营业额还比白凌云在时更上一层楼,连西荣府的福满楼还派人来学习取经。 第七十章 ?盖新房(三) 玉莞和瑞辰回到铺子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正是晚饭时候,店里的客流也不比福满楼少,经过一个月的锻炼,众人都不那么手忙脚乱了,忙到掌灯时刻,店里才冷清下来,玉莞见准备的食材都用的差不多了,招呼佟北来关上门板,让大家吃饱喝足,才开始说道这个月铺子的经营情况。 玉莞算账是不用算盘的,她早就把九九乘法表教给家里众人了,其中玉莞姐妹、仲礼、瑞辰、叔娃兄弟三人是学的最好的,其他如佟氏、佟北来、张翠兰是不愿动这个脑筋的,都被玉莞拘着硬是背了下来,偶尔算下还是能行。 玉莞和玉岚对完账,玉莞把各项收入支出汇拢,编出了简单的报表,就向大家通报道:“这个月每日基本维持在3两左右的纯收入,加上十五开张纯收入20两425文,纯收入是69两925文,预收的420两已经消耗50两,还要上交税费1两200文,所以我们本月除开菜品成本、税费实际收入118两725文。” 众人听到半月就卖出一百多两,纷纷感到惊喜不已,这半个月铺子、新宅来回忙碌的辛苦都觉得不算什么了,都对明天充满了干劲和希望。 “开张那日我便说了,要给大家记工钱和奖金,现在我说下大家的工钱和奖金,娘亲3两工钱加上福满楼的工钱2两,奖金4两,这月有一半时间回家做饭扣奖金2两,总共是7两工钱;二嬢这半月都在铺子,工钱3两,奖金4两,总共是7两工钱;姐也都在铺子,工钱2两加上福满楼工钱2两,奖金4两,总共8两工钱;小舅工钱1两,奖金2两,总共是3两;哥工钱加奖金是3两,表哥也跟着我两头跑,奖金就不扣你的了,总共是3两,而我,铺子工钱2两,福满楼工钱2两,奖金2两,总共是6两;叔娃来帮了几天忙,也给他算1两工钱。你们是记在账上还是领现钱啊?” 玉莞噼里啪啦的报出各人的工钱,等她都记完账了,大家都还没回过神。 “那守着盖新宅是我应该做的啊,铺子上都没帮上几天忙,还有3两银子,这个不合适吧。” 佟北来第一个开口,在他看来,这个家就他一个成年的青壮年,这些事情就该他来做。 “我就在后厨煮饭、串食材,一个月7两?不合适不合适……” 张翠兰扶着腰也提出反对意见。 “还有我,还有我,我就帮着收了几天钱,1两银子太多了吧,好多人家一个月有一两都不错了!” 叔娃也不同意自己的工钱。 “我就每天算账、做饭都8两银子,莞妞儿不能这样算。” 玉岚也忙摆手。 只有仲礼和瑞辰没有说话,他们了解玉莞,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而且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改变。 “在开张的时候,我就告诉过大家,我们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大家也会越来越忙碌,需要大家投入的精力和时间更多,铺子的生意好了,收入多了,给大家发奖金也是应该,我们虽然是一家人,但各人都有各人的人脉关系,有自己需要用钱的地方,自己付出了劳动换来报酬,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家里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像盖房子之类我都是从公中走账,这工钱和奖金,家里收入的完全是能够给承受的,也是铺子上该给大家的报酬,就不要再推辞了……” 玉莞认真的和大家解释着。 仲礼和瑞辰见状也纷纷加入劝说的队伍,好说歹说才让所有人接受了自己的工钱奖金,但张翠兰执意要拿出5两作为自己的药钱,又领出2两现银,玉莞只能给她记了一笔;佟氏、玉岚也支出5两说要买点东西,仲礼想到什么也支出全部工钱,玉莞不明所以,都给他们一一记好。 冬月(十一月)初七的时候,齐木匠已经带着徒弟将全屋的家具打造完成了,仲礼请卢先生算了个最近的吉日,冬月初十,便准备搬进新家了。 所以这些日子,玉莞都在新家收货,齐木匠打造的家具她是放心的,全部实木打造,涂着透明的土漆,还散发着树木原有的清香,根本不用考虑甲醛之类的,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街上竹匠做的箱笼、桌椅也雇人搬到了新宅,佟氏带着张翠兰、玉岚买的、做的新的被褥、窗帘和门帘也快完工了,玉莞核对着各项物资,哪怕钱哗哗往外走,也是翘着嘴角的,他们,努力了大半年,终于要有自己的家了。 冬月初九的时候,小石屋的葡萄酒、酸菜、土豆之类的物资已经全部搬了过来,只留下旧的箱子、被褥,做好防水措施,也锁上了。以后照顾五亩荒地时候可以暂时休整。 玉莞给张大发他们结算了工钱,本来想给他们媳妇也算工钱,但几人都不收,最后只能让他们带了些米粮肉菜回家,作为几个媳妇来帮厨的工钱。 至于齐木匠师徒,因着齐大婶最近也用了不少药材,都是玉莞付的钱,玉莞把齐大婶也治疗的很好,最近都没有发病了,怎么说都不要玉莞的工钱,最后还是卢先生开口,让他们收下20两作为报酬,以后药材自己购买。 齐木匠过意不去,后来又趁着齐大婶来针灸,送来不少自己做的木制梳妆盒、小柜子、小桌子、钱盒子之类的小玩意儿,齐木匠的做工精良,创意独特,构思巧妙,古香古色的小玩意儿,让玉莞也爱不释手。 冬月初十这天,铺子关了一天门,只有张翠兰在铺子上,因为搬新家孕妇不宜到场,免得动了“胎神”。 玉莞他们早早就打开新宅大门,在新平整的院坝里摆上了十五桌宴席,这些桌椅板凳都是自家的木材,齐木匠用边角料给做的,之前搭在角落的棚子也没有撤,顺带修整了两个土灶,做起九大碗,每桌席上都摆放了三个凉碟和一壶热茶,放满了瓜果、糕点和饴糖。 佟氏早就邀了张春梅、张徐婶几个婶子、媳妇一起来做九大碗,食材、码料都是足足的,备菜在昨晚就的摆上了两块大竹板,两个大灶上正蒸着两大桶甑子饭,外面一口小灶上也温着刚点的豆花。 佟北来、仲礼、叔娃在新宅门口迎着来往的宾客,今日是他们搬进新家的第一天,宾客都是早早的来了,不论是上次和宜安村斗法,还是这盖新房,都给小张家聚集了不少人气,也结了不少善缘,来往宾客都说着吉样如意的话语,纷纷送上对联、盆桶等钱物,祝贺仲礼家乔迁新居。 仲礼捧着火盆在屋内走了一圈暖屋后,又在主屋内放了一串鞭炮,大家才随着仲礼参观了他们的新家。 主屋的地基被卢先生设计的拔高了十寸才开始修屋子,这十寸的距离可以排湿也可以防一些蛇虫鼠蚁,因而要拾级而上才能进入堂屋。 新家的堂屋供着张义信、佟赞、苏眉的牌位,供桌上摆了三盘供品,点了三柱清香,供桌前留了一个过道的位置,向着大门摆了两张太师椅,中间置了一张方形的四仙桌,下首分别在左右各置三张太师椅和两张四仙桌。 堂屋往内走被玉莞当作饭厅,玉莞摆了张大圆桌,和十张圆木凳,里屋由于是两侧开门,玉莞在里侧摆了张长长的竹制的卧榻,旁边还有两张竹制躺椅可以让人休息。 里屋再往里是一间向着后院的卧室,是佟北来选的卧室,他想着自己是家里的唯一的成年男性,住在底层一个是看着院子,一个是守护着楼上妇孺、侄儿们的安全,有什么事情也能跑快些。 里屋右侧是茅厕和洗漱间,厨房是单独建的,还用竹子在厨房上方盖了一个阁楼,众人拥着佟氏往新砌的灶里点了火,煮上一锅米后,便往左侧去了。左侧是三间客房,只有简单的家具,等着以后添置。 众人又从左侧的楼梯往楼上走去,二层朝向大路的主屋本来是佟氏的屋子,但佟氏一个人不愿住那么大,玉莞和大家商量了留给卢先生。主屋隔成有两间,一间作为卧室,一间布置为书房,为此,仲礼、玉莞还上门和卢先生恳求了半天,才求得了卢先生的同意,把卢先生的一些日用品、书籍等搬了上来,等待着卢先生休沐或是放假时候来常住。 主屋背后,朝向后院里,还有间同样大小的屋子,佟氏住主屋,卧室摆着一张大大的架子床,外侧还有雕着花的床柱,只是用床帘遮住,主屋外间摆了箱笼柜子、梳妆台,还有张罗汉床。佟氏嫌一个人住太空,硬是拉着玉岚一起住。 二层右厢是仲礼的屋子,也是隔成了两间,分别作为书房和卧室使用,书房这边已经摆好了书桌椅、书架上虽还是只有几本书,但一旁书柜底层却放满了仲礼写的字帖、晨蕊、白凌云几次送的文房四宝等。 书房墙上还挂着一幅不似水墨画的彩画,将山中秋景描绘的非常生动,署名顽主,也不知是何方画师,让众人纷纷议论不已。跟着进来的卢先生看了前面抱着招财的玉莞一眼,有些了然。而卧室摆放了两张床,考虑到叔娃的不方便,让他跟着住在了仲礼的屋,离书房也近,可以时时去读书习字。 第七十一章 ?盖新房(四) 右厢朝向后院的房间,也是隔成两间屋,给了瑞辰住。 瑞辰的房间布置的不像仲礼那样温文尔雅,墙上挂着打猎用的弓箭、还有一把玉莞送的镶着石头的小刀,同样也有顽主的一张画作,一副夏日蔷薇图。 床上是玉莞给缝的被面和松软的枕头,是深、浅蓝色间杂底纹带了点碎白点的被面,玉莞说是星空。 床前的脚踏上铺着厚厚的毛皮,屋里作为沙发用的卧榻也铺着毛皮,都是选的雪白的毛色,冬日里就看着温暖舒服。 玉莞更是喜欢赖在卧榻上面,抱着招财,窝在一堆毛毛里面,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为了让自己趟靠的更舒服些,玉莞更是央求瑞辰打来一些皮毛,灌入之前留下的鸡毛,做了大大的趴趴熊和背靠熊,又用针线缝了碎花色的零食盒子,专门放在瑞辰房间给自己享受,丝毫不见外。瑞辰也可着劲去宠玉莞,凡是玉莞的要求都一一满足,自己房间被玉莞收拾的像女孩子房间也丝毫不介意,看得仲礼都眼红了,别扭着让玉莞给自己房间也缝了一套被面,添置了棉布缝制的大熊,才作罢。 左厢的构造如同右厢,玉莞死活不愿意和佟氏挤,乐呵呵的搬到左厢房,她的左厢房是按照自己想法装饰的,家里经济好了,玉莞也是个舍得花钱的主,让齐木匠打了张拔步床给自己,现在虽还没完工,她也愿意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躺着等。 靠着窗的位置,玉莞摆了张梳妆台,一侧的竹箱笼里放着自己做的面膜、香脂、口脂,中间摆着一把瑞辰亲手刻的木梳子,仲礼和叔娃做的竹嵌铜镜,还有当就是当初程夫人送她的首饰盒子,里面搁着玉蝴蝶、银耳环几样饰品。梳妆台上的窗台,玉莞摆了好几盆小小的凤仙花、芦荟,既能驱蛇,还能清净空气。 梳妆台一旁便放着衣柜、箱子,和齐木匠做的简易的衣架子,放置着玉莞的衣物。 左厢房的外间也布置的像仲礼的书房,只是多了两张卧榻一只大熊靠背,和一个刺绣绷子,玉莞的书房主要放的就是账本,家里的房地契、现银都被她放到了安全的地方,等着拔步床做好,就有暗格可放了。而刺绣绷子是佟氏硬要她放进去的,说是她也该好好学学女工了。 招财和进宝也被他们从小石屋带了过来,佟北来第一眼看见进宝时候,就喜欢上了,不但走哪都带着进宝,还在自己屋后面给进宝搭了个狗舍,一人一狗感情可好了,除了玉莞、瑞辰,谁都不能把进宝从佟北来身边叫走。 而招财已经长成了个成年小熊猫的样子,玉莞在家一准在玉莞旁边呆着,也不闹,就趴着睡觉,饿了才会自己爬到竹林去找吃食,毛发弄脏了,也知道玉莞爱干净,会自己跑去小溪洗个干净晾干皮毛,才会爬到玉莞身上撒娇。 玉莞喜爱它的呆萌,亲手做了个小窝在自己房间,让招财住着。瑞辰本想把招财带到外面睡,结果还没碰到招财,招财就弯腰炸毛,一副战斗状态,玉莞睡觉,它就守在旁边,陌生人稍稍靠近都能听到它嘴里“呜呜”的声音,一副要拼了的样子,逗得玉莞直笑,在家里也只让玉莞抱着。 右厢房后面的房间只有简单的床、桌椅和柜子,是玉莞安排给张翠兰的房间,以后张翠兰生了孩子总不能一直住在铺子吧,至于婴儿的用品,还有几个月时间可以添置。 客人们参观完玉莞家,纷纷为他们感到高兴,也对房屋的设计者赞叹不已,齐木匠的手艺也让他们暗自称奇。 这崭新的小院,没有过多的装饰,但让村里人都觉得是高端上档次的,之后盖新房,还有几家人来请教取经的。 搬新家的九大碗,吃的宾主尽欢,玉莞家在村里也赚足了面子,老张家只有张仁齐来吃了席,张李氏和张翠莲还是满肚子酸水。 送走了来庆贺的乡亲们,玉莞几人才有空清点财物,把石屋带过来的东西进行规整,长期储存的放进地窖,这地窖挖的很深,且是沿着山体挖的,像个山洞一样,往后挖挖,可以弄成个防空洞,没事的时候佟北来、瑞辰、仲礼就会来挖上一会,颇有点愚公移山的精髓。 冬月十一,佟氏让佟北来把张翠兰从铺子上接了过来,说是要一家人庆贺搬了新家,张翠兰本不愿意的,但佟北来带了佟氏的话说今日也是玉莞的生辰,张翠兰才匆忙跟着佟北来回了张家村。 走到老张家时候,张翠兰还是停下了脚步,进了老张家院门去给爹娘磕头,张仁齐看着她眼神里还是有点心疼的,这个大闺女当初求救时候,他不在家,听说了赵四打她的事情,和张李氏还大吵了一架。但都因要供养张义诚,家里穷,没法接她回来,这些年也差了张李氏去看她,听着张李氏说她还好,每次都带了不少钱物回来,心里又有愧疚,也逃避着不去打听张翠兰的消息。 张李氏扶着大肚子的张翠莲在旁边神情冷漠又带着躲闪,对张翠兰的磕头受的倒是心安理得。 张翠兰述说了这些年的遭遇,又说自己已经被赵五休弃了,身上这些年也带着病,要长期吃药,自己在云溪郡找了个帮厨的工,并没有提玉莞一家,她试探着问张仁齐自己可否回家住,但注定她是要失望的。 张仁齐本是想答应的,但听到她被休了的消息就沉默了,女人被休回家这多伤脸面,张李氏则是听着张翠兰说要长期吃药,当下就囔着,这嫁出去十多年又休回家的女儿是二嫁不了的,想通这点,当即就叫嚷着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说她老张家没有关系了。哪怕张翠莲也在一旁冷着脸揪她,也没有阻止她说出和张翠兰断绝关系的话。 这个结果是张翠兰早就料到了的,爹的自私,娘的偏心,早就让她对这个家失望透底,她骨子里的倔强和性格中的直爽也让她生出快刀斩乱麻之意,当即让佟北来请来村长、族长,以一纸断绝书,和老张家彻底断了父女、母女关系。张李氏本想像小张家那样,想讨要养老银子,被张翠兰一句“我是泼出去的水,早就无根无家了”顶了回去。 离开的时候,张仁齐还是走出来相送,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张翠兰在堂屋门外跪下,朝着张仁齐两人磕了三个响头,留下了身上仅有的二两银子,随着佟北来离开了老张家。 来到玉莞家的新宅时候,张翠兰受到众人的关怀,叔娃带她去了二楼给她安排的房间,玉岚搬出了新的被褥给铺上,玉莞拿着自己做的抱枕、靠枕让张翠兰在床上躺下,仲礼和瑞辰还端来了糕点和茶水让她可以先垫着肚子。 张翠兰还来不及推辞,就受到如此热情的接待,想到在老张家的人情冷暖,泪水就这么无声的下来,玉莞几人早从佟北来口中知晓了张翠兰在老张家的遭遇,言语无法安慰她,那就从行动上给她救赎的热望吧。 张翠兰本就不是个矫情的人,在众人退出房间后,自己哭了一会,发泄了,便释然了,下楼去厨房要帮佟氏做饭,众人见她虽眼睛红肿,但精神头已经很好了,均放下心来,让她也参与到玉莞生辰宴的准备中。 而今日的主角玉莞,从早上吃了早餐后就不被佟氏批准进厨房,又怕瞒过不玉莞的机灵,只得让瑞辰带着她出去转转。 瑞辰带着玉莞来到小溪前: “我和幺爹、仲礼,趁着空的时候,让帮忙盖房的人,就在这搭了这座石桥,到对岸就不用淌水了,水深时候也不用绕道去对面了,过了桥走上一刻钟就是小石屋了。” 玉莞看了这座简陋的石桥,只是用石头砌起,没有扶栏,就是两块大石板铺成,可以容下一个板车,太阳也照的到,不用担心青苔滑脚。 两人穿过石桥往山上走去,走了约两刻钟就看见了葱葱郁郁的田地。六亩荒地已经开垦成了菜地,在原有的一亩地上,由于铺子上需求巨大,好多蔬菜都收了起来,佟北来又照着玉莞说的,把上次晨蕊带回来的种子都种了下去,这会地里都是五花八门的植株,有的已经开始结果了,有的还开着好看的花儿。 而海椒、野山椒、小米辣已经挂起了一个个青色、红色的果实,玉莞扒拉了个土豆苗,看了下面土豆的长势,再过一个月也差不多都可以收获了。 玉莞掐了点嫩气的红苕尖和豌豆尖,用裙子兜着,看着快晌午了,就准备招呼瑞辰往家里走,哪知道转身并没有看见瑞辰,她把摘得菜放到地上,就往竹林方向去找。走进竹林没多远,就看着瑞辰一身脏兮兮的还有些血渍,怀里还抱着什么的走来。 第七十二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玉莞忙迎了上去,面色紧张,掀起瑞辰衣服就开始查看,瑞辰都还来不及拒绝,她就检查完了,瑞辰身上并无伤痕,血从哪来的呢。 “我刚听见有羊叫,过去看见有只山羊正在生产,已经没有声音了,生下了两只,已经站起来了,还有只在肚子里,我看母羊都断气了,只能剖开肚子把小羊抱出来。” 瑞辰忙把怀里的小羊和身后跟着的两只走得战战巍巍的小羊给玉莞看。 “剖开了肚子取的啊,那羊妈妈也救不活了。” 动物的剖腹产在现代都存活率低,玉莞叹了口气,接过瑞辰手里的小羊,让它自己在地上能直立站起,才抱起它,又让瑞辰抱起两个小家伙,回了荒地边把摘的菜兜着,回家去了。 玉莞家主屋背后还有一片空地,圈了个鸡圈,里面喂着一只公鸡和十来只母鸡,每天也有十个蛋的进项,这会玉莞他们带回了三只小羊,佟北来忙找来盖房剩下的木板又沿着鸡圈给小羊搭了羊圈,还给小羊做了性别检查,三只都是母羊,考虑到它们还小,就只能每天喝点米汤,拌点嫩菜叶。 晌午的时候,太阳完全出来了,秋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佟氏就让仲礼把饭摆到亭子里,玉莞和瑞辰梳洗了下出来,饭菜都摆满了桌子,佟氏还拿出了桂花酿。 这大半年来,家里一天天变好,离不开玉莞的一个个妙计,每每看到玉莞深夜还在涂涂写写,回想着初春时候被赶离老张家的一穷二白,想着在祠堂玉莞一次次据理力争,看着新屋的窗明几净,还有那一屋子和一地窖的存粮,佟氏就格外感激和心疼这个小闺女。 这一桌子菜都是她用心做的,中间的蜜糖包,是她用了糖包的方子,里面又裹了不少拔丝水果埋心改良;银耳百合桃胶羹也是在文火上熬了一晚上的;还有镂金龙凤蟹,她本想从福满楼买的,听着是玉莞过生辰,玉叔不仅送了福满楼最后一坛子龙凤蟹,还送了一盒西荣府莲御坊的龙须酥。 玉岚还和张翠兰做出了珠联璧合,占据了小半个桌子,其他菜还有樱桃肉、芒果班戟、桂花糖莲藕、豆花烤鱼、还有就玉莞最喜欢吃的土豆烧排骨,家里都知道玉莞喜欢吃甜食和辣菜,准备的菜肴都是她教与他们的。 “哎呀妈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新家第一餐吗?这么丰盛,哇,土豆烧排骨,我最喜欢吃了,啊~~还有糖莲藕,龙凤蟹~~娘亲,我爱你~~” 玉莞看着一桌子都是自己喜欢的菜,眼里冒着小心心,抱着佟氏就往她脸上亲去。 “你这孩子,又大了一岁了还这么跳脱。” 佟氏把小闺女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点着她的鼻头说。 “今日是冬月十一,是你和仲礼的生辰,喏,娘亲没什么给你的,和你姐、你二嬢给你们准备了一桌子菜,哦,对了这个班戟还是你小舅给打的奶油!” “我们的生辰?” 玉莞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想过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毕竟她是换了“芯”的。 “是啊,姐,哥还央老师给选了个你们生辰前的吉日搬进新家,好在新家给你过生辰。这支毛笔,是小舅上次打的兔子,我用了最好的毛,跟着书斋的师傅做的,写字可能不行,但是能挂在你屋里的笔架上啊。” 叔娃变戏法似得掏出了一只细细的毛笔,笔身是翠绿的细竹,被烤制的光亮,还涂上一层防水的清漆,笔触的毛被码的规规矩矩,莹白温润。 “莞妞儿,上次你看着文家小姐那香囊老半天,这是我照着那花样、样式做的荷包和布篼,给你装点小东西。” 张翠兰拿出了一个荷包和一个布袋子,绣着精致的花纹。 “闺女,娘亲给你做了一身袄裙,上面的花色都是现在最时兴的,你试试。” 佟氏拿出一套粉色的袄裙,外衣是粉色收袖口的琵琶袖,袖口有缘边,领子加护领,下裙配的是白色的马面褶裙,都夹了薄薄一层夹棉,入冬了穿最是适合。 “莞姐儿啊,幺舅可没含糊啊,这些天打了好多兔子,才凑齐给你做这披风的兔毛啊,我估计啊,山上的兔子见我都要跑。” 佟北来拿出了一件白色带着兜帽的披风,还带着一个护手,披风只齐了玉莞的小腿。他可让玉岚试穿过,穿起来煞是可爱,让他又技痒的去多打了些兔子,准备给玉岚也做一件,软软糯糯的小女孩最是可爱了。 “莞莞,上次姐过生辰时候,我手头没钱,雕了个木簪子,这把玉梳子虽然玉质不怎么好,但是是我第一次雕的,你看看喜不喜欢。”仲礼拿出一把碧绿的梳子,玉莞看得出那是下等的翡翠,但是在仲礼雕刻设计下,花纹和翡翠的绿相映着,梳子上头被雕成一尾金鱼状,虽然雕工粗糙,却也活泼动人。 而瑞辰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一根通透的雕成蔷薇花簪头的玉簪给玉莞亲自别上。 玉莞心里暖暖的,眼泪被她狠狠的拘在眼眶里,红着眼,把大家的礼物一一收下,或是拥抱,或是亲脸,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仲礼早已经习惯玉莞亲脸,瑞辰却被闹了个大红脸,从脸上红到脖子上。 玉莞回屋,让玉岚帮着换上大家的礼物,像个小玉女般回到亭子,瑞辰眼睛里闪着星光,看着玉簪子歪了,还动手给她扶正。 玉莞又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香囊和一块汉白玉玉佩,送给了仲礼作为生辰礼物,对于自己忘记了哥哥和自己的生辰表示歉意。 佟氏看着玉莞这像年画里走下来的碧玉娃娃,粉粉嫩嫩的,玉莞的五官更像她,但更加精致,这会还没完全张开,但巴掌大的小脸,长长的睫毛,黑葡萄般的眼睛,让她生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玉莞到了餐桌就觉得饥肠咕咕,不顾形象的胡吃海吃,动作也不像平日那么优雅,佟氏顿时觉得“吾家这女还没长成”。 吃过晌午,玉莞把礼物都放回屋里,就穿了一套暗蓝地织银纱通肩柿蒂形短衫与浅蓝地妆花纱百褶裙,就去后院看三只小羊了,知道了今日是她的生辰,这三个小家伙也是同一天出生,玉莞当下决定养着它们就以后挤点奶喝,保证不吃肉,还给小羊起了名:福、禄、寿。 从后院回来,玉莞让佟氏泡发些木耳、蘑菇、菌子,又拉着仲礼、瑞辰背着背篼去菜地挖了一些土豆、摘了还没红透的番茄,和豌豆尖、藤藤菜的时令蔬菜,回到家里,又打发仲礼两人去街上买些棒子骨、猪下水、猪血旺、五花肉、排骨回来。 玉莞先把棒子骨洗净,加上葱结、姜片丢到锅里熬一大锅骨头汤,然后另一个锅起火烧热,把菜籽油混着猪油烧热,下入芹菜、香菜来提油香,然后把玉岚、李氏剥好的大蒜全部倒了下去,搅拌均匀,等到这些提油香的配料炸的金黄散发出香气后,用竹制的大漏勺全部捞出,然后搬来豆瓣罐子,下了两勺豆瓣,接着把海椒酱也下下去一起烹煮,提好香辣味和颜色后,下花椒让佟氏不断翻炒,然后接着下了点黄酒,提升下这底料的鲜味,佟氏不断翻炒搅拌的时候,玉莞到放置香料、食材的房间配了有八角、山奈、草果、甘草、香茅草、香叶等香料的香料包,用纱布缝的布袋装着,一起放到锅里让佟氏翻炒搅拌,待香气完全出来后,放入冰糖再熬煮下,最后把这底料盛出装在罐子里,这次炒制的底料,由于菜籽油少,只能配个十几锅左右。 做完火锅底料后,玉莞开始做配菜,把土豆、藕削皮切片泡在水里,把番茄开十字刀切成四块,莴笋、黄瓜都切成条状,藤藤菜、红苕尖、豌豆尖都摘好洗干净,分成小丫。然后用鸡蛋、豆豉、豆瓣、海椒、酱油等调制了码料,把洗净的五花肉切片,鸡郡肝刮成花刀,还有排骨切成小段,都放进码料里码着,猪下水里的大肠卤好做成节子,又鸭肠洗净切段,瘦一点的肉剁成肉泥和鸡蛋、香菜一起裹成圆子,一个个放到黄瓜片上,摆放到盘子上。猪血旺用盐加水拌匀,等到凝固后切成小块,豆腐也如此切块。 做完这些,也差不多快到晚饭时间了,玉莞让瑞辰将厨房的两个小灶搬到亭子里,一个灶上放了一个砂锅,一个锅勺了红味炒制的底料加入骨头汤,另一个锅在放入骨头汤后,玉莞又加入几味菌子、番茄,煎的金黄的小鱼,调了个养生菌汤。 最后玉莞让佟氏带着张翠兰、玉岚把已经准备好的食材,用碗、盘子从厨房里一一端出摆了一桌子,然后把切好的蒜末、葱末,调料装在小碟里都拿了出来。 第七十三章 ?生日就是要涮火锅 “首先我们来调个油碟,就是按自己口味把这些小碟子里的调料,像盐、酱油、醋、香油、蒜末、葱末这些……拌匀就是油碟了,当然觉得可以吃辣的,就放点海椒面、花椒面。然后把这些菜、肉放进锅子里烫熟,捞出来,蘸着蘸料就能吃了,你们试试,这个鸭肠要不了多久,七上八下就行了……这土豆要把汤煮融,最后再下。你们先试试五花肉,还有这些香菜圆子,先倒下去煮,也放点到白味的菌汤里,沾了海椒的就不要放了啊……吃不了辣就吃白味啊……” 玉莞先给众人做了示范,怎么调油碟,又涮起鸭肠,倒入些耐煮的食材,示范了火锅的正确吃法,众人一时新鲜,自己跟着调了油碟后,纷纷撒开膀子吃了起来。 只见叔娃夹着鸭肠机械地七上八下,嘴里还数着数,还没上下两下,鸭肠就滑到锅里了,急的他忙朝仲礼求救。 “哥,帮我捞下,我这都超过八了,咋办啊,姐——” “那就吃老些的呗!” 玉莞刚把血旺下了下去。 “叔娃儿,你这根肠子,幺舅就不客气了啊。” 佟北来在锅里捞出了根煮的卷曲的鸭肠,还没等叔娃扑过来就放到自己嘴里。 “脆生生的,还有嚼劲,可以,可以。哎呀,咬到花椒了,麻纠纠的。” 叔娃看着佟北来嘚瑟样子气的哇哇大叫,引来大家一阵乐。 “莞莞,这又是什么吃法啊,和‘钵钵鸡’又不一样,辣欢辣欢的还多好吃的。” 仲礼正捞了一片五花肉,码过料的五花肉,因有蛋液的润滑,从锅里煮熟捞出,带着海椒的香辣味,又裹着几种香料的芬香,放进嘴里又滑又嫩,嚼起来辣味在舌头上翻腾,带着肉汁鲜美,吞下去后嘴里还留着香辣微麻的感觉。 “这叫‘火锅’,我也是‘钵钵鸡’来的灵感,我想着这天气凉了,老是卖‘钵钵鸡’的凉菜,过段时间可能就没什么人吃了,这‘火锅’热热乎乎,加上海椒,在冬天也能吃出一身汗,暖心暖体,味道怎么样?这锅底,我还是在上次的基础上改良过的。” 玉莞从锅里捞了一片五花肉和一块猪血旺给还在发呆的瑞辰。 “不是我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佟北来抢着说,他已经捞了两块肥肠节子在嘴里,里面的猪油汤被煮的滚烫,顿时烫的他张了嘴直呼气。这肥肠节子,玉莞还卤煮过才灌入猪油汤打成节子。 “嗯,入口麻辣鲜香,我在其他地方都没有吃过。” 瑞辰吃下五花肉和血旺,又自己捞了不少菜,一一吃了个遍,得出这个结论。 “你去了多少地方啊,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来,再尝尝这个菌汤锅的。” 玉莞又往瑞辰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藕片、豌豆尖,瑞辰得意的望向仲礼,惹得仲礼特意坐到玉莞旁边,伸着碗,硬是让玉莞夹了一筷子豌豆尖才作罢。 “莞莞,你可不能偏心啊,我今天也是寿星啊!” “你们两兄弟还争这个啊,哈哈,不过,莞妞儿,这白味锅子也不错,这些蘑菇煮的这个汤,好鲜哦,还有这个叫番茄的,酸酸甜甜的,咬下去和柿子一样,我和二嬢不怎么吃辣,这个锅最是安逸。” 玉岚从菌汤锅里已经捞了好几片藕片和番茄了,和张翠兰吃的也是连连点头。 “我还是觉得这个红味麻辣锅巴适,这个盐须扎圆子放到锅里煮一下,就像吃狮子头一样,还不用那么复杂,还不腻,安逸。” 佟氏捞了几个香菜圆子,朝着玉莞说道。 “土豆片能下了不,姐?” 叔娃夹着土豆片问道。 “下吧,别下多了,这个要煮熟才能吃哈,你夹起来能用筷子戳穿就行了,要快些捞出,别让锅里汤也融了。” 玉莞“照顾”完仲礼、瑞辰两个大小孩后,对着叔娃点头。 招财、进宝闻着香也在众人脚下来回徘徊,佟北来把吃剩的小块软骨给进宝吃,而玉莞则是把白味煮的香菜丸子用清水涮过,放冷给招财吃,招财吃完,又立起身体,冲着玉莞拜了拜讨要食物,玉莞简直被这有灵气的小东西萌坏了,忍不住又涮了些肉片、拿了些没煮的豌豆尖给招财,这家伙一直卖着萌,跟着吃了个肚儿圆。 众人一路吃着一路聊天,中途玉莞还加了几次骨汤,拿来了菊花酒和微酸的葡萄酒,点亮了亭子里备着的蜡烛和灯笼,红红的灯笼下,照耀着翻腾的锅子,锅里散发着麻辣鲜香还有蘑菇菌汤的鲜味,每个人脸上吃的红扑扑的,额头也渗出着细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直吃到食材都空了,锅子也差不多见底了才罢手。佟北来都直呼吃不了,才把煮的快干的锅子撤下,玉莞又在小灶上温了两壶山楂茶,给大家消食。 因是两人生辰,又缝着搬新家,大家兴致高昂,瑞辰就在院子点起了一堆篝火,佟北来把酒和小零食端到院子中间,众人围着嗨了起来。 而玉莞喝几杯菊花酒,已经忘乎所以了,围着篝火就唱了起来: “草原最美的花 火红的萨日朗 一梦到天涯遍地是花香 流浪的人儿啊 心上有了她 千里万里也会回头望 草原最美的花 火红的萨日朗 火一样热烈 火一样奔放 痴情的人儿啊 心上有了她 有种幸福叫地久天长 天下有多大 随它去宽广 大路有多远 幸福有多长……” 玉莞边唱着,还边抖动着肩膀,一步一踮的跳着草原上的舞蹈,红扑扑的小脸,洋溢着幸福的味道,边跳还拉着玉岚、仲礼、瑞辰一起来跳着,玉岚几人虽然觉得这曲很奇特,舞蹈也不是他们常见的,却也学的快,跟着跳了起来。 接着玉莞又唱起了《自由飞翔》和《月亮之上》, “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在你的心上,自由分飞翔,灿烂的星光,永恒的徜徉……”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在日月沧桑后,你在谁身旁……” 不过这首歌她可编不出什么漂亮的舞步,带着众人跳的都是广场大妈的步伐,配着异域曲调的歌声,在漆黑的大山里,透着欢快的意味。 一直闹到深夜,佟氏和张翠兰先去休息了,佟北来也去后院巡查了,玉岚也先去梳洗睡觉了,剩着玉莞、仲礼、叔娃和瑞辰还在喝着酒,聊着天。 “姐姐,你昨日给我讲的那小白蛇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叔娃虽有些困意,但还记着玉莞每日睡前故事。 “叔娃儿啊,昨天给你讲到了,小白也快死去的时候,后来听到有人正在破阵,急忙告诉阿宣,却见阿宣变成了冰疙瘩,正在魂飞魄散……小白拉住阿宣的手求他别走,眼看阿宣就要消失了,小白拼尽全力用玉簪留住其元神,让他得以转世投胎。村人终于破阵,小白失了五百年修为被打回原形,小白把所有的记忆封存在簪子里,重修五百年后得到记忆,来到凡间找到阿宣报恩。” 玉莞的酒醒的差不多了,只是脸上带着酒醉的坨红,靠在仲礼身上,又轻轻唱到: “莫非前世那一眼,只为今生见一面……匆匆美梦奈何天,爱到深处了无怨……宁愿相守在人间,不愿飞作天上仙……” 她拿起一杯菊花酒,喝了一口,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 “其实还有个后续版本,这一世是小白找到了阿宣,后世的阿宣很渣,那些美好的故事都不记得了,小白为了阿宣学医的心愿一直用法术帮助他,后来被法海和尚抓住,为了救他,小白被压到了雷峰塔下,他都不敢去见面,只敢躲在菩萨脚下,阿弥陀佛有什么用?反而是小青,日日寻着救她的方法……” 说到这里时候,玉莞狠狠喝下整杯酒,醉意弥漫了整个眼眶,抬起头,似乎还有些晶莹的泪珠在眼角凝起: “黎书,你个傻瓜……” 想起故人,玉莞倒没有了欢快的气息,不多时便把自己灌醉了,抱着瑞辰不肯脱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瑞辰讲着不连贯的故事。什么“闺蜜”,什么“劈腿”,什么“跑车”的字眼,不停从玉莞嘴里蹦出了,瑞辰几乎被玉莞说懵了,就这么憨憨的让玉莞抱着。 仲礼倒是想把玉莞拉开,却拉不动她,而这头叔娃已经在轮椅上打起瞌睡,只好把玉莞交给瑞辰,自己先把叔娃带去睡觉。 仲礼离开,院子里只剩两人,瑞辰脸上的憨气瞬间散去,运气散去身上的酒气,打横抱起玉莞朝着她的房间走去,为她除去外衣,放下发髻,擦干她脸上残存的泪痕,盖上被褥。 轻轻抚摸着玉莞的睡颜,瑞辰嘴唇微动:“你是谁?从哪里来?和他们有没有关系,你到底有多少秘密,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七十四章 ?麻辣烫 第二天一早,玉莞带着肿的像核桃的两个桃子眼,出现在大家面前,昨天晚上讲完故事后,发生了什么,她是完全记不得了,脑壳还疼,这宿醉的感觉太难受了。玉莞把大家都叫到到堂屋集合说是有事要宣布。 “我们家的材料只够做十几锅的‘火锅’,单用猪油是做不出这个味的,这个菜籽油,我还没看云溪郡有卖,可以替代的就是牛油,但是卖价很高,且稀少,这又要进腊月了,不适合远行,也不适合去外面买。我就想着,这两月我们先卖着可以重复使用锅底的‘麻辣烫’,这些料,我们一天支四个锅,一个锅可以重复用七天,就卖到小年……”玉莞向众人详述了自己的想法。 “‘麻辣烫’是什么啊,姐?”叔娃最是好奇。 “‘麻辣烫’就是用底料加骨汤,下面一直用炉子温着,把‘钵钵鸡’那些食材,不用煮熟就串好,放到这个麻辣烫里烫熟就能吃,还可以配上油碟或是干海椒面碟。” 玉莞简单介绍了下麻辣烫的吃法。 “我下午看了家里的豆瓣酱和干海椒的储量,还是能满足这一个多月的用量的。大家觉得可行不?” 玉莞把问题抛向众人。 “我看行,‘钵钵鸡’最近吃的人是少了,大家都说太凉了,今儿这个‘火锅’味道和‘麻辣烫’一个样的话,我看行,这辣欢辣欢的,吃了出一身汗,还挺舒服。” 佟氏第一个站出来同意,玉莞的菜谱,受欢迎程度,她是最清楚的。 “那这海椒不就瞒不住了啊。”仲礼想的更远。 “先说是南边的一种香料,不让他们看着原样应该猜不出,这蘸料只能堂食,带走得拌在菜里。”瑞辰也想着办法。 “表哥和我想的差不多,我算了下,因为海椒是个新鲜物,又有暴露的危险,这个菜还是和‘钵钵鸡’一个价格,娘亲、二嬢照着‘钵钵鸡’的分量串就行,只是油碟要事先调好,干碟就不上了,油碟就算五文钱一个行了,可以不用,让客人自己选。” 玉莞又嘱咐了佟氏和张翠兰。 众人又将细节商量了一遍,讨论了可能出现的问题,如小灶、木炭什么的,都一一想出对策,才各自散去。 玉莞决定在铺子上卖麻辣烫后,众人也忙碌起来,先是到集市买了四个土制小灶和相配的大砂锅,又和卖炭翁暂定了一月左右的木炭。 玉莞去给齐大婶针灸时,又和齐木匠定了后世吃火锅的桌子——桌板中间能揭开搁置炉子和锅子的,玉莞还加上了后世贵州冬天的桌子创意,支出一根竹子做的“烟囱”通气,盖上旧棉布还能暖脚。 做好器皿、桌椅的准备后,玉莞带着佟氏去了菜市场,“麻辣烫”是个新鲜事物,但看大家对“钵钵鸡”的热度,可以预见之后的生意也是火爆的,自己家的菜地现在连“钵钵鸡”的供给量都满足不了了,玉莞想着也帮扶下村里,就在村里和张春梅家、张徐婶几家签了供菜的协议。 本来张徐婶说家里的菜都是媳妇们闲着捣鼓的,就浇浇水什么的,都吃不完,说送他们,但听着玉莞的需求量,又分别列出各项的收购价,在家里种菜都能赶上城里做工了,和当家人稍稍商量,便同意了,每次送菜都挑着新鲜的、水灵的送去。 而猪肉和鸡鸭等家禽,都是搭着福满楼的采购渠道联系上养猪和养鸡的农户,每隔一日直接送到铺子上,也省了每日采购的时间。不过鸡、鸭都是自己杀的,毛都运回家里的坝子里晒着。 最后,玉莞想着家里人往返云溪郡不便,家里要运出运入的东西也多,之前买的两辆板车虽然解决了些问题,但云溪郡路途遥远,还是决定要买一头小牛,平日可套车,插秧时候还能犁地。 于是请了张大发和佟北来一起去买牛,张大发赶了多年的牛车,对选牛,照顾牛包括牛车的搭配都有自己的心得,两人选了一天,挑了头健壮的小水牛,还有配套的牛车、犁也一并买了回来。 听着家里要买牛,叔娃早在决定的那天就求着佟北来、仲礼、瑞辰一起,在羊圈旁边又隔出一个大大的牛圈,打扫的干干净净,放好食槽、水槽,还铺好稻草,等到小牛回家,叔娃都围着转了好几圈,还让佟北来抱他上牛去坐了下,每日都要看上好几回。 玉莞趁势把照顾小牛的活派给叔娃,张大发还给叔娃讲解了怎么样才能让小牛长得好,怎么教小牛听指令,又说着这小牛还小,一开始先让它拉着磨来锻炼力气,逐步的再加上犁去翻翻空地,再跟着翻荒地,最后下水田,等小牛再长一个月左右,套车才合适,不过可以先不套车,背负点东西去云溪郡认认路。 叔娃听着都拿笔记录了下来,玉莞于是买了个鞍子做了两个竹篓,固定在鞍子两侧,隔几日就套在小牛上,运送些物资。 冬月十五的时候,“常尝乐”开始推出“麻辣烫”。 四个小灶烧着木炭,屋里暖暖的,新鲜的吃食和以往好的口碑吸引了众多人来观望,有些熟客直接拿了串就坐到锅旁,在仲礼、佟北来等人的示范下,涮了起来。 麻辣鲜香的口感、吃下去暖心暖体的感觉,让这些客人欲罢不能,听着蘸了油碟口味更好,有点钱的客人忙点了碟子,蘸着吃了起来,吃完后,虽发着微汗,但都直呼过瘾,海椒的辣味不同于以往的辣,让大家都纷纷打听这味食材,听闻是玉莞家的秘方香料,也只能作罢。 玉莞家虽然对“麻辣烫”的火爆程度有一定的预计,但还是没有预料到如此火爆,店外的人排队都排到码头上了,四张桌子原本是坐十人的被硬生生的挤成十几人,连搁置菜品的竹板都被客人占据了,整个店铺就剩下两条小小的巷道可以通行了。 一直到中午的客船都开走了,店里才稍稍松和一点,但原准备卖一天的菜都卖的差不多了,佟氏赶紧和仲礼推着板车又去采购了些食材回来补上,一直忙到天黑,后补的食材都卖完,众人才有了吃饭的时间。 玉莞趁着佟氏他们收拾时候就开始盘点,一天下来,“麻辣烫”的食材全部卖完,“钵钵鸡”破天荒的今天还剩了一小部分,鸡汤饭还剩了大半锅,白玉糕也剩了十几块。除去成本,竟然入账36两75文,比开张的生意还好,不仅把小灶、桌子的投入拿了回来,还赚了一笔。 玉莞让佟氏炒了两个小菜就招呼大家吃饭了,众人就着剩下的鸡汤饭、“钵钵鸡”就吃了起来,开店之前玉莞就说过,所有食材不能过夜,“常尝乐”是要做长久的,新鲜干净的食材是维持长久生意之本。 “娘亲,白玉糕用点凉水泡着吧,这天气冷,放一天不碍事的,明天就不做白玉糕了,这‘麻辣烫’本就是热食,明天的鸡汤饭也少做一锅。”玉莞又对着张翠兰说道,“二嬢,我们回去后,你要把门锁好,四个小灶的木炭不能熄,文火温着锅子,睡之前你加点骨头汤进去就行,向着里间的门不要关,要通风。” 张翠兰应下后,玉莞和仲礼、佟北来等人就回去了,佟氏因为明日要去福满楼做菜,就睡在了铺子上。 次日一早,送肉的、送炭的早早的就送到了铺子,玉莞、玉岚、佟北来、瑞辰也赶着自家的小牛,跟着秏鸡猫儿送菜的牛车来了铺子,昨日就听说了最近几日,上西荣府乡试的秀才们要回乡了,也不知道这次云溪郡有没有中举的。 但玉莞关心的不在这里,她关心的是这艘从西荣府方向来的船上,行商们带回的西荣府甚至南边的特产,而晨蕊也托了莲蓉带了话,说她又找了些花种子、树苗子让芜荏带回来,也在这艘船。 还不到船到的时刻,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等着接人的,等着报喜的,还有就是各个府里来接少爷小姐的。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只见远远的江面上出现了一个绿豆大的影子,慢慢的越来越大,是艘涂着黑漆的大木船,船上很多人都从船舱里出来了,站在甲板上向亲人挥舞着双手。 玉莞被瑞辰保护着,人挤人的情况下,玉莞的脸都贴到了瑞辰胸口了,瑞辰只能环抱着玉莞,往人少的地方挪去,也许是少有和人接触,瑞辰身体僵硬的像块木头。 人们还是有序的下了船,码头上也分成几撮几撮的人群,有的人群里人们相互问候了便拿着行李离去了,这可能是探亲的,也有可能是没有考中的学子回归;有的人群则是发出了欢呼声,连连敲锣打鼓,放鞭炮,这是考中了的,郡守早就派人到码头候着了,接到中举的才子,就要游街恭贺的,郡里还有财物的奖赏;而行商们多是匆匆往客栈去,放下行李就要去集市摆摊。 玉莞终于看到了芜荏的身影,大声的招呼着,芜荏看着玉莞稍稍愣了下,才辨认出玉莞,这小丫头比她走的时候又漂亮了不少,肉也长多了,肉嘟嘟的她都差点认不出了。芜荏快步向玉莞走来,被玉莞拉着往铺子去了。 第七十五章 ?张伯礼的宴席 这时候的铺子里四桌已经坐了满人了,多是从船上下来的人,听着亲人朋友说这“麻辣烫”的新鲜,都在尝鲜。 玉莞把芜荏带到后院,给她端了碗鸡汤饭并一些“钵钵鸡”、“麻辣烫”后,才开始查看芜荏带回的背篓。 “晨蕊姐给你找了些玫瑰花苗子、什么草莓苗子、还有什么香蕉树苗,还有那个叫菠萝头啊,我也不知道,晨蕊姐说直接泡水里能生根,还有南边带过来的凉薯、莲花种子,有好几个,重死了,还有……” 芜荏边吃边给给玉莞介绍。 玉莞简直是太意外了,这些苗子或是果子都保存的很好,基本上立即就可以下地种的,玫瑰花可以栽在新宅楼上,后院开出的一块菜地可以种凉薯,沿着围墙砌的一圈花坛里可以种草莓、菠萝,而香蕉树也能种在亭子旁,莲花找个水缸也能养活。 把芜荏送回程府后,玉莞就带着瑞辰逛起集市,因着这船回来时间早,行商们好多都在集市摆起摊子来,周围的居民们闻风而来,集市里也是车水马龙。 玉莞先看了卖菜种的摊子,并没有什么可以引起她的兴趣,晨蕊给她找的已经是够稀奇的了,倒是卖绢花、荷包等小玩意的摊子让她兴趣盎然。 前世她就喜欢蜀绣,西荣府来的刺绣品就是这样的绣法,玉莞一口气挑了好几个荷包,又捡了好几朵绢花。接着便逛到了牲畜区,她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上次卖招财和进宝给她的那个大汉。 玉莞想着救张翠兰那晚的大黑耗子,平日张翠兰一人在铺子也不安全,就上前看看有没有猫狗可以买。 “姑娘,看看吧,这窝狗崽是和山上的狼配的,看家护院最是拿手。您看看他们的狗娘,都是大狗。”大汉并没有认出玉莞,毕竟都几个月了,玉莞穿着也不是当初那补丁的衣裳了。 “大叔,我想买两个狗崽,要公的,和三只猫仔,其中两只猫要一公一母。”玉莞朝着大汉说道,“端午的时候,你卖了一只猫和一只狗给我,非常的好,又聪明又护家。” 大汉这才打量起玉莞,想起当时那个硬塞了十文钱买了病猫病狗的丫头,连连点头,“是你啊,小姑娘,那猫和狗都活了啊,你真是善心啊,我给你挑最好的。” 大汉按照玉莞的要求给她把猫狗都挑选妥当,小狗有两个月了,因是和狼配种的,都有小腿肚子高了,系上绳子就能牵着走,大汉还教了瑞辰驯养的技巧,又把小猫装在篮子里给玉莞提着。 玉莞高兴的付了钱,留了一只猫和一条狗在铺子上,带着两只猫和另一条狗回了家。这猫是正宗的中华狸花猫,黑灰相间的条纹,绿宝石一般的眼睛,中间有条细纹,就算还小,也挺有精神,玉莞可是知道,这种猫连蛇都敢逮,放家里,最是可靠;这狗也是土狗的品种,掺了狼的基因,应该更加忠诚、凶猛,像狼狗更多。 叔娃回家看到猫和狗也喜爱的不得了,自告奋勇的应下喂猫喂狗的活,还给狗子和猫都起了名——铺子上的狗叫旺财,猫叫虎头,家里狗叫旺福,猫分别叫豹头和狼头。听着瑞辰介绍的驯养技巧,叔娃听得津津有味,这两狗三猫还好几次救了家里人。这都是后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玉莞把铺子的事情交给了玉岚、佟氏,让佟北来天天守在铺子,自己和瑞辰、仲礼、叔娃把晨蕊带回的花苗、果苗、树苗按她想的方位都种在了新宅的院墙、后院。 这时令都入冬了,她还是削了竹子做篾子,编上藤草,没有塑料薄膜,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搭个温棚,虽然不像塑料薄膜那样保暖,但在这个冷湿的西南边,冬天很少下雪的,还是能保护着幼嫩的苗子。 快月底的时候,仲礼见着这一茬的稻子也差不多到收的时候了,智贤阁也放了五天农忙的假期,现在家里多了佟北来、瑞辰两个劳动力,这一亩稻子,还不到一天就收完了。 在做家具的时候,玉莞还让齐木匠做了一个打谷机,家里的稻子收了回来,有太阳时候晒一下,用打谷机打下粒子,就晾在二楼阳台,不时去翻一下,下雨也不用怕,晒几天便可以收到阁楼了,要吃的时候,脱去糠壳便可,糠壳还能喂鸡。 晚上佟氏回家的时候,给众人带来了老张家的消息。 “……你大伯带着你大伯娘、伯礼和金枝回来了,你大伯还是没有考上举人,但给伯礼说了一门亲事,是永阳县的县太爷的女儿,县太爷还给你大伯找了份差事,撒子主簿啊,管好多人的。这回来就是向你老家家要钱,说是要在永阳县置宅子,还要聘礼钱。你大发叔也没说太清楚,就说可能要去福满楼包席。” 佟氏嘴里说着,手上也没停下活计,她正和玉岚做着家人冬天的棉鞋,云溪郡的媳妇们都会做这种镶着厚厚棉花的鞋子,称作鸡婆鞋。 “大堂哥要成亲了啊,那我们要不要去赶礼啊。” 叔娃第一个提出了问题。 “当个普通亲戚来往就行了,请就去,不请咱还乐得自在。” 玉莞正跟着仲礼在练字,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 “莞妞儿,可不能这么说,你大伯毕竟还是亲戚,我们也不能断了来往嘛。” 佟氏是个大度的人,而且之前赵氏那假惺惺的作态让她觉得张义诚一家还是好的。 “娘亲,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忘了当初谁出的主意要赶我们出门,谁出的主意要用你们抵债了?再说了,要不是为了他读书,能借债吗?” 玉莞在纸上滴下了一个大墨点,顿时恼怒的把纸揉成了一团,还不忘说了佟氏两句,佟氏就是太善良,觉得赵氏那惺惺作态是个好的,这分家这拉她娘和姐去抵债,不是他张义诚的主意才怪,说起来她就一肚子气。 佟氏见着玉莞生气,她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气,是心疼她和玉岚,想着过往受的苦,也叹了口气: “终归还是亲戚,面上能过去就行了,你爹也不在了,不走动也就淡了。” 接下来的两日,都是大晴天,这在云溪郡的冬天是很难得的,玉莞把银耳晒在阁楼,才放心去了福满楼。她可是听说了张义诚要在福满楼给张伯礼摆婚宴,她得去盯着,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对于喜宴,福满楼也接过许多,云溪郡里有钱的人家都是直接订了席面送到府上接待,稍微次点的也是订几个有排面的菜送到家里,自己摆九碗。这要用福满楼的场子,还是第一次。 玉莞和瑞辰到福满楼时候,玉叔正着急的在门口盼着,看见他们来才忙迎到玉莞的办公间。 “莞姐儿,你看看这咋办?要租用我们福满楼的酒楼一楼和二楼,还要我们送福满客栈的房间。这还是第一次,偏偏他又说是你的大伯,又是和永和县的县太爷做亲家。” 玉叔拿着几页纸匆匆向玉莞述说。 “他定的哪一天?定一顿还是两顿?那天我们二楼有没有订出去?你算算我们一天全包出去成本多少?他又肯给多少银子?福满客栈虽是一个东家,但不归我们福满楼管,要房间,拒了。” 玉莞看着最近的账本,不慌不忙的说道。 “诶,他定的是十二月初五晚上,定一顿,那日二楼并没有订单,他打算定十两一桌的席面,大堂十五桌,二楼五个包厢,十桌,每个包厢再加上包厢费五两,总共275两。但莞姐儿,他不愿意出定金,说是有你娘在这帮厨可以作保,这倒没什么,可他只愿意出150两包席,说是你娘在这都大半年了,有什么内部价,还说因为你娘,福满楼才……” 玉叔说着说着就小声了。 “才什么?” 玉莞从账本里抬头问道,看着玉叔欲说就止。 “说是福满楼月月推新菜,因为有你娘的功劳,福满楼生意这么好,也是因为你娘的菜,可是莞姐儿,你也知道经营不易,150两,就算不包席,光送菜也不够本啊。” 玉叔终于还是说出口了,满脸郁卒的看着玉莞。 “我们家都和老张家断绝关系了,这声大伯都是给他面了,还想到福满楼指手画脚,我们还只是帮厨呢,不用理他,也不用看我娘面子,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就说没什么内部价,爱包不包,县太爷又不是云溪郡的,我们开门做生意,不偷不抢不欠一分税银,郡里要什么捐款什么的我们都给够了……白掌柜给您留下了人吧,这点事,您应该可以处理吧,反正我的态度就是,和我们家没啥关系。” 玉莞气的爆了粗口,她不想这么粗鲁,但是这个张义诚太可恶了,居然打着她娘的幌子想占福满楼的便宜,转头又想福满楼应该有后台,半笑着望着玉叔。 “嘿嘿,有你这话就行了,不给你家造成影响就行。” 玉叔尴尬的笑了笑,这些年做二掌柜,处理这些事情还是有经验的,他只是要玉莞一个态度而已。 “就说我娘染了风寒,这段时间都在家里歇着呢,我还不乐意给他做呢。” 玉莞想了想,又嘱咐了玉叔一句。 后面玉叔如何和张义诚谈的玉莞不清楚,不过她把这事回家说给家人听时,佟氏一直对福满楼的工作很认真,很感恩,是福满楼的工作才让他们家有了富起来的可能,所以张义诚打着她的旗号占福满楼的便宜,她觉得张义诚太无耻。 在玉莞、仲礼的再三暗示下,佟氏也在家装起病,福满楼的事情都交给了玉岚,而玉莞也带着瑞辰守在“常尝乐”,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第七十六章 常尝乐闹剧(一) 玉叔如何和张义诚谈的,玉莞不知道,她只知道张义诚不在福满楼办了,客栈的房间也不强要了,只是定了十两一桌的席面二十桌,让送到他们在云溪郡的家。 至于请帖,张义诚也是在给卢先生送请帖的时候,以大伯的姿态嘱咐仲礼,让他带叔娃陪卢先生去坐席。连张请帖都没有,只是让仲礼和叔娃作为卢先生的弟子,也就是家属陪同去吃席,丝毫没有把小张家当作一户人家来请,如果不是当着卢先生的面,仲礼都要拒绝了。 卢先生也觉得这样不太妥,但后来听说也没请村里几户,只是请了族长、村长这样有身份的,连族老都没请齐,智贤阁以前的同学、师长也没有请,卢先生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私底下和仲礼提过做人不能忘本,要懂感恩。 玉莞是不关心张义诚请谁的,云溪郡前几天出现了一家“常美乐”让她的预感成真。 这家“常美乐”开在夜市上,就在连满仓老丈人开的杂货铺旁边,卖的吃食几乎和“常尝乐”一样,麻辣烫、鸡汤饭、“钵钵鸡”,没有海椒和卤水,“常美乐”的麻辣烫的汤底就是找人从“常尝乐”打包外卖那一点点汤汁凑的,然后不知找了谁分辨出了八角、山奈两味香料,再加盐和酱油熬了汤底;“钵钵鸡”也是收集了汤汁,把煮熟的食材放汤汁里,加点芝麻就当自家的卖,只不过画皮难画骨,只是形似,味道差距太大。 “我让人买了些,来尝尝。” 佟北来拿来了几串像“麻辣烫”和“钵钵鸡”的东西,还有一碗鸡汤饭。 “好酣(咸)哦,而且有点苦,这些肉没卤过,也没加鸡蛋码过,又老又柴。” 玉岚尝了一串五花肉,嚼了半天还是没有吞下去。 “这鸡汤饭清汤寡水的,还尽是些白菜梆梆,饭都没熬煮透,还是硬的,这些还坨在一起,这是冷饭煮的啊。” 玉岚又勺了一口鸡汤饭,评价道。 “这啥啊?这肠子咋还有一股屎味!” 佟北来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想把剩下的吃完,哪知道吃到大肠的时候,也受不了吐出来,吓得本来想尝尝的玉莞和瑞辰忙把手缩了回来。 “大肠要用面粉才能洗干净,我们店里洗大肠用面粉都把娘亲心痛惨了,而这些下水、内脏如果不卤煮,始终是有味的。‘麻辣烫’、‘钵钵鸡’没了海椒、豆瓣酱,就没有了灵魂,香料配比不对,就会发苦,吃了可能还会伤胃,毕竟这些香料都是中药,药可不能乱吃。鸡汤饭我们自己都要熬一个时辰才端出来卖,不仅用鸡汤,还用的都是嫩叶。味道上面他们是做不出的,但是我怕他们有别的招,这店谁开的,都有谁帮忙?” 玉莞不担心味道上,倒是怕对方卖不出然后算计他们。 “我打听过,是连满仓和他老丈人合伙开的,据说他爹也投了钱,还有他叔伯兄弟,在衙门当差的连捕快,我看你大伯张义诚也在店里和连满仓勾肩搭背的。他们卖的价钱是我们的一半,也学着我们搞了个“办卡”。一开始人还挺多,但是吃过之后好多人都囔着退卡,那连捕快带了两个捕快在店里镇着,差点打起来了才退了钱,不过下午就基本上没有生意了,多半是吃过的人都宣扬出去了。” 佟北来漱了口,又灌了一壶热茶下肚,才把嘴里那味压下去,才把打听来的消息说给大家听。 “模仿我们,上次在宜安村码头连大春就用过,这次连满仓耍了点小聪明,直接拿去用,关键是我们每次给的汤汁少,凑一锅锅底就得自己加点料,这就弄的像四不像了,就算低价,味道不行,这城里人也不买账啊。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们生意不好,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这还和衙里的捕快扯上关系了。” 玉莞皱着眉头,想着所有的可能性。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玉岚也跟着皱起眉头,宜安村码头的经历,让她对连满仓的手段心有余悸。 “他们还敢上门闹事不成,来闹事我就把他骨头打断!” 佟北来挥了挥拳头。 “掺上大伯和捕快,恐怕不会这么明着来啊。” 玉莞扶了扶额头,想想就脑壳疼啊。瑞辰看着玉莞的烦恼,帮她按了按太阳穴,以示安慰。 最后玉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还是嘱咐了众人要小心,别被抓到把柄。 接下来的几日,果然有人不时来“常尝乐”闹事,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比如吃出“偷油婆”(蟑螂),比如吃出耗子(老鼠)尾巴,比如吃出苍蝇蚊子的。 这些在开铺子前玉莞都给大家做过预案,处理起来也不棘手,而这些闹事的也是生手,破绽百出,倒没有影响“常尝乐”的声誉,不过每天都有人来闹,客人都不愿意多呆,铺子上冷冷清清的。 对方见这种栽赃嫁祸不管用,又出了新招,连满仓天天叫人来“常尝乐”,几个人就霸占了四张桌子,咋咋呼呼的,只用vip卡要赠送的鸡汤饭,然后就吃自己带来的吃食,摆满整个桌子,果皮、食物残渣扔的到处都是,有时还“不小心”扔进锅子里,就毁了一锅底料,一天的生意都做不成。散客都没法进大堂吃东西,而有钱一点的只能派人来说要什么,让玉莞他们送出门外取。 玉莞只能写了个牌子,本店不能吃外来吃食,否则不予接待,若在店里乱扔垃圾,铺子以后都不予接待,又让佟北来、瑞辰通知了前来的客人,但连满仓还是不收敛,不带吃食也不扔东西,就在铺子里找人赖着,嘴上满嘴跑火车的吐着荤段子调戏玉莞、玉岚。 玉莞倒是能当耳边风,而玉岚早羞的只能去福满楼呆着,佟北来和瑞辰气的牙痒痒,也无可奈何。后来还是仲礼出了主意,拿着卢先生的帖子去了官学,拜访了官学的院长,连满仓才没有再到铺子里撒野。 连满仓不来了,几个跟班也没来了,铺子上清净了几日,好不容易客流又回来了,这一日,又起了风波。 这一日,今年最后一班客轮停到了云溪郡码头,“常尝乐”这日的生意相当好,中午的时候大家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铺子里人来人往的。 “哎哟~我肚子痛!” 只见“常尝乐”一张桌子上一个大汉倒在地上,就开始双脚乱蹬,然后就吐出一大团黑呼呼的东西,里面像有虫子的尸体。 “这啥啊?虫子啊?哇~~~” 旁边一个人看着大汉吐出来的东西,也跟着吐了。 铺子里的人忙奔了出去,就剩着大汉还在地上挣扎,脚还不停踢着桌下的灶台。 “这‘常尝乐’不干净啊,都吃出虫子来了!” “我可看了,那黑乎乎的,恶心惨了!哎呀,晚上我都吃不下东西!” “不会吧,我在‘常尝乐’吃了那么多次,都没问题的!” “该不是有人故意的吧,前几天就总有人闹事!” “这还能有假啊,谁能把虫子吃进去又吐出来啊!” …… “常尝乐”周围围了一大圈人,议论纷纷的,有人还对着店里指指点点。 玉莞在看见大汉吐出东西的一刻就让瑞辰从后门去云溪郡的“白云医馆”请白云先生。白云先生是云溪郡最好的大夫,在云溪郡开医馆都二十年了,郡里的有钱人、大户人家都爱找他看病,人品和医术都是口口称赞的。 “你这黑心的店家,吃食里掺了虫子,要吃死人啊!想害死我们当家的!”人群中挤出一个面色黝黑的妇女,脸上像没洗干净一样看不大清楚面貌,倒是一身衣服还算光鲜整齐,像新买的,还带着一个小孩。冲到店里就和小孩扑到大汉身上,“当家的,你别死啊,你死了我咋办啊!” 妇人说着说着就哭嚎了起来,边哭还边手舞足蹈的掀摊子、摔盆子,看着旁边小孩呆愣着不哭,还偷偷掐了小孩一下,小孩腰上受痛,哇的一声也哭了起来,现场顿时一片狼藉,嘈杂不已。 在大汉倒地时候,玉莞就让玉岚把装着菜品的盆先端了进去,铺子里就剩了大汉接触过的几个盆,妇人摔了几个盆后又想去掀“麻辣烫”的锅子,看着下面木炭还烧着,却又止步了,在店里打砸着桌椅发气。佟北来看不过,上前夺过她手里的东西,妇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大声嚎起来:“打人了,打人了~黑心店家打人了!想把我们两口子一起整死!哪个好心人帮我报个官啊,我要告他们,告他们!” “让让让,我们是官府的,让开!……”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吆喝,就看着三个穿着捕快衣服的人推开人群来到铺子面前。 “我们听人报案说你们铺子吃死了人,还要打死家属!有没有这回事!负责人呢?出来!”三个捕快中一个带头的迈步进店就说道。 “连捕快,连捕快,他们要打死我们,你们救救我们啊!”妇人噌的从地上爬到这个带头的连捕快脚边。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下竟然想草菅人命!来,把他们都押到衙门!”连捕快大手一挥,便要拿佟北来。 第七十七章 常尝乐闹剧(二) “等等!”玉莞站了出来,拦在了准备拿人的捕快前。 “请问这位大人,有何证据说我们要草菅人命?又是何罪名要从我们店里拿人?” “走开走开,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其中一个捕快想推开玉莞,哪知佟北来速度更快,把玉莞拉到身后护着。 “就是就是,一来就说要拿人,什么事儿都还不清楚,我就看着这两人闹事,还要抓人家店家!” 人群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只是人多,分不清是谁。 “是啊,我们云溪郡也是有王法的,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的,人家这个铺子都开了一个多月了都没出问题的!” “就是,我在‘常尝乐’都吃了好多次了,店家人还挺好的,上次还给没钱吃饭的小乞丐施舍了饭菜!” “是哟,我吃了好多次也没见撒子虫子啊!” “抓贼还得抓脏呢,这莫须有的罪名就要拿人啊?” …… 人群中又传出支持“常尝乐”的声音,多是周围做生意或是守仓库的人,这条街是程家的铺子、仓库,他们多是程家的雇工,像是被晨蕊打过招呼,平日都挺照顾玉莞他们。 人群里的声音也给连捕快三人造成一定的影响,但连捕快还是大声说道: “这人都倒地上了,就在你们店里,都抓到衙门,自然会判清楚!” 说着就要和其他两人抓拿佟北来。 今日店里就只有佟北来、瑞辰和玉莞姐妹,张翠兰被玉莞安排在后厨不要出来,瑞辰又被派去请白云先生,佟北来要护着玉莞姐妹,一个不察,就被三人摁住,反绑了双手。混乱中玉莞把玉岚推到后厨去,正要去帮佟北来,却被连捕快提着衣领,也要一并带走。 “住手!”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呵斥!一个微胖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人群中走出一个少年,只见他头戴着金丝白玉发冠,头发半披在肩头,身着白色宝相纹绣花绸缎立领圆领袍,脚蹬一双褐色鹿皮靴,腰上别了一根双鱼忍冬纹蹀躞带,走出人群,便让随从拦在了连捕快几人面前。 “在我程家店铺拿人?有没有郡守的手令?” 玉莞这才看清少年的长相,少年还向她眨了眨眼,原来是程煜。 “程少爷!” 连捕快吃了一惊,连带着抓着玉莞的衣领的手也松开了,玉莞连忙跑到了程煜身边。 “这人就躺在这店里,程少爷,我们是按章办事。” 连捕快说着也没什么底气,该死的连满仓,不是说这铺子就是乡下的农民租的吗?没有什么后台和背景的,他才敢明目张胆的来抓人,现在和程家扯上关系,程少爷还说是程家的店铺,这就麻烦了,他们总捕头都惹不起啊。本想着把人抓到衙门,吓唬下,让他们交出“钵钵鸡”、“麻辣烫”的配方,再敲个一、两百两就“私了”的,现在有些棘手了。 “按什么章,办什么事?郡里什么时候没手令就抓人了,罪名还说不明白了?我出去了两个月,我们程家就这么被你们欺负?” 程煜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两个月陪着程功在南方铺子上“实习”,气势还是学到了的。 “这……” 连捕快一时接不上话,赶紧踢了下脚边躺着的大汉和趴着的妇人。 “杀人了!杀人了!他们吃食里放了虫子,差点吃死我们当家的,我要告他们……” 妇人被踢到后,又开始嚎啕大哭。 “程少爷您看,这是有人要告他们,我们拿人是按章办事!” 连捕快连忙说道。 “呵呵,有人告状就要拿人?我可记得到衙门告状要敲鼓还要有状纸,郡守接了状纸,核实确有此事,才会发出手令传唤,而不是直接抓人、拿人!” 程煜在店里拉了张凳子就坐在了门口,一副不让人走的样子。 “这,这只是一般的民事纠纷,不需要惊动郡守的。” 连捕快忙补充道,本想着欺负这乡下来的不懂律法,哪想到程煜了解的一清二白。 “那就是私了?私了去什么衙门,现场就可以办了啊?这位捕快大人,现场来吧!” 程煜老神在在的说道。 “这,这,不去衙门,这,很明显了啊,这个妇人的相公吃了他们店里的东西,吐出虫子,差点死了,这妇人要告他们草菅人命!” 连捕快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话里没什么底气,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场断民事纠纷,按例,他们这些一般的捕快只能断个偷钱、扯皮的小事,这种要赔大钱的私了,他也只看总捕头在衙门里断过。 “你要告他们?别嚎了,光有声儿没点泪的!” 程煜嫌恶的看了眼妇人。 “我,我要五百,我要我相公完好如初!我……” 妇人止住嚎叫,装着擦眼泪。 “别装了,直接说要什么赔偿吧,闹半天不就想要银子?” 程煜打断了她的话。 连捕快见状暗中踢了妇人一把,妇人这才坐在地上,扶起大汉说道: “我相公在这吃坏了,一要治好我相公,赔偿我们汤药费,二来,我相公遭罪了,快死了,今后还不知道要多少好东西才能补回来,得赔我们五百两银子,三来,这个店得关了,免得祸害大家伙!” “若你相公真是我们铺子吃坏的,治好他是应该的。” 玉莞从程煜身后走了出来,徐徐说道。 “是啊,本来就该你们治!”妇人忙附和道。 “汤药费也该我们给,这个是应当的。”玉莞又走了一步。 “对头对头,你自己都觉得是这个理嘛。” 妇人看着玉莞走向她,有点心虚的样子。 “这吃坏了,确实遭罪,也该吃点好东西补补,比如人参啊、比如燕窝啊,都是好东西,也得不少银子!”玉莞继续向妇人走去。 “就是就是,喊你们赔银子也应该撒!”妇人藏到了大汉身后。 “听说一根上好的人参就要几十两,五百两还真买不了多少啊。”连捕快觉得玉莞有点异样想挡住她,哪知玉莞绕了过去。 “是啊是啊,我们就是心善。”妇人已经是藏在大汉后说话了。 “我们店里的东西要是能吃死人,也是该关了,你提的也没错。”玉莞终于站到了大汉面前,“我觉得五百两还少了,一千两怎么样?” “啊?一千两?对头对头,算你还有良心!” 一千两对妇人来说都是天大的数目,连连点头,而玉莞正好遮住了妇人的目光,让她看不到连捕快使出的眼色。 “一千两银子,再加汤药费!你还真敢要!” 佟北来已经挣脱了两个捕快,听着就来气。 “你们这店里管钱的、做主的都这么说,你个跑腿的跟着闹啥!” 没看到连捕快的眼色,妇人听到有一千两可以拿,都有些飘飘然了,找她来演戏的人可是说了,得的钱她可以分一半,五百两啊,她一辈子都赚不到。 “哦,你都知道我是管钱做主的啊,可是我们今天还没收多少银子啊。”玉莞心中的猜想有些明白了。 “你们一天就能赚几十两,今天没有,往天有啊!”妇人说道。 “可是我们确实没有这么多现银啊!现在店里就五十两的样子!”玉莞继续说道,还掏出了装钱的袋子。 “没银子,没银子去取,五十两先拿来,至少要五百两银子!不够,不够的用‘麻辣烫’和‘钵钵鸡’的方子拿来抵,还有,还有那个私家的香料!” 妇人从大汉身后钻了出来,就来到玉莞面前,就要去抢钱袋。 “我们家的方子和香料?你倒是了解的清楚呢?你从何而知的?你脸生的很啊,不是本地人吧!” 玉莞已经想通了,这就是连满仓他们的又一计。 “你管的我的,快点赔钱!你自己都说了的。” 妇人心虚的不去看玉莞眼睛,只是伸着手要钱。 “要钱,等着!你这男人躺在地上,生死未明,你都不管了?” 玉莞突然对着妇人吼道。 “他没事……不,他没死,给钱才能治!” 妇人看到了玉莞身后连捕快的暗示,忙又回到大汉身旁。 “不用了,大夫来了!” 瑞辰拨开人群,带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穿着白色绸子直缀棉衣,扎着白色绸子头巾,背着药箱的人进了店。 “等等,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叫来的托!” 妇人拦在大汉面前,不让白云先生把脉。 “连白云先生都不认识,看来真不是本地人,你问问连捕快,白云先生够不够格诊治!” 程煜一直等着玉莞和妇人对话完,才嗤笑了一句,然后不说话就看着连捕快。 “白云先生当然是够的,够的!” 连捕快额头冒汗,都让人看着后门了,也支了人去各个医馆看着了,怎么还是把白云先生请来了。他突然有种想离开的感觉。 “白云先生都治不好,你就准备后事吧!” “白云大夫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夫,上次我娘看不见都白云先生治好的!” “居然怀疑白云先生是托,真是无知无耻!” …… 人群里也传出一些嘲笑的声音。 第七十八章 ?常尝乐闹剧(三) 妇人悻悻然的让开,白云先生这才把药箱放到桌上,蹲下身来就给大汉把脉,然后查看了地上的呕吐物,才朝着众人说道: “确实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但看来还没吐干净,不过不用喝药,要用一物来治疗下。” “请问先生,是要何物?”玉莞向白云先生鞠了一躬。 “蜈蚣!越大越好,让蜈蚣在身上游走,那些没吐出来的虫子就自己爬出来了!” 白云先生一本正经的说道,让周围的人都觉得颇有道理的感觉。 “那简单!银虎哥!” 程煜叫来了银虎。 不一会银虎就拿着一个小篓子过来了,然后让人拉开妇人,把篓子里的东西往大汉身上倒去。 冬日总天黑的快,这会店里人又多,光线不太好,就看着两条多足的“蜈蚣”在大汉身上爬来爬去,不多时就爬到衣服里面了。而地上躺半天不动的大汉,突然开始颤抖起来,旁边妇人正要张口说什么,却被人捂住了口。随着衣服上面隆起的地方越爬越久,大汉也抖的越来越厉害,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手往衣服里胡乱抓了起来,扯了半条“蜈蚣”的身体出来! “我好了,我好了,快,快把蜈蚣抓出来啊,有毒的啊!真的会死的!” 大汉跳起来就直跳,最后将另半条“蜈蚣”尸体抖了出来,也把另一条“蜈蚣”抓了出来,这条“蜈蚣”嘴里还叼着黑乎乎的一个小圆子,大汉忙把“蜈蚣”甩到一旁的桌上。 “看来是好了,说话也有劲,中气十足啊!” 白云先生在旁边坐下,认真研究起“蜈蚣”叼出的小圆子。 “那也是在你们店吃出虫子,吃出毛病!还用‘蜈蚣’来毒我!赔钱!” 大汉向着玉莞吼道。 “好啊,是不是该赔钱,我突然不想在这私了了,我们去衙门说吧!走吧,连捕快,我愿意去衙门!” 玉莞突然朝着连捕快说道。 连捕快正想找借口走,却听玉莞这样说道,看着这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他心头一动,倒没有押着佟北来,让人带着大汉、妇人、小孩和玉莞往衙门去。 收到玉莞眼色的程煜和白云先生也跟了上去,白云先生还用油纸把呕吐物和“蜈蚣”、小圆子包了起来。 走到半途,连捕快发现总捕头带着几个捕快走了过来,忙迎上去,正要说明事情,就被推开,总捕头走到大汉和妇人面前,说道:“你们就是刚才在‘常尝乐’吃坏的人?要告他们草菅人命?” 妇人和大汉以为总捕头是一伙的,七嘴八舌的就说起刚才的事,哪知总捕头并不买账,掏出一块令牌说了两句,就让人押着他俩就往衙门去,连捕快看得一脸茫然,问了其他捕快缘由,原来有人告妇人和大汉讹诈,毁坏财物,郡守已经在衙门里等着了。 连捕快顿时觉得不妙,想要转身离开,却被其他捕快半押半拥去了衙门。 听说郡守要公开审理“常尝乐”的案子,围观的众人都跟着到了县衙,见总捕头带了人来,在县衙围着的人群让了一条路出来,玉莞他们这才进入了公堂。 玉莞还是第一次到公堂上,这公堂和前世剧里演的也差不多,正堂的梁上挂着“正大光明”的牌匾,身着官服的郡守就坐在这块牌匾下面的案桌上,旁边矮桌上还坐了个师爷,正埋头疾书,捕快们进来了之后就分散站在了两旁。 而公堂中间,伫立着一个少年,戴着白色的方巾,穿着一身竹青色暗白纹绣竹直缀,腰上还挂着一个白色绣竹叶香包,少年见玉莞走了进来,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才放心站到了玉莞身旁。 这是仲礼,玉莞见情势不对,花了一两银子让人快马加鞭去张家村报信,顺便把仲礼带来,还递了状纸状告妇人和大汉。 忽的郡守一拍惊堂木,两侧的捕快开始在地上敲打手中的棍棒:“威武——” 待捕快们敲打完毕,总捕头把妇人、大汉、小孩带了上来,妇人哪进过公堂,脚一软就拖着小孩跪下,小孩被吓的哇的哭了出来,妇人忙捂住他的嘴。而大汉虽然胆子大些,也老实跪了下来,仲礼牵着玉莞,撩开直缀前襟,也在旁边的蒲团上跪下,但背还是挺的笔直,佟北来也跟着跪下了。 只听郡守又一拍惊堂木:“堂下所跪何人?” “回郡守,草民张仲礼,这是我妹妹张玉莞,我舅舅佟北来,我家是‘常尝乐’的老板。” 仲礼和玉莞向郡守磕了一个头,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回官老爷,草民曹大壮,曹家村人。” 那大汉弱弱的回到,这进了衙门,他还是怕的。 “回官爷,民妇花大,不曹花氏,曹家村人。” 那妇人头也不敢抬,声音小如蚊子在嗡嗡叫,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张仲礼,你所告何事?说来本官听听。” “禀大人,‘常尝乐’是我娘开的,平日我们都奉公守法,按时缴纳税银,为保证食客的安全,店铺所用器皿也是用开水反复清洗、汆烫;店里的食材均是当日由菜农、肉铺现送,且均摘新鲜和完好的食材做吃食,这些均有账本可查;而店铺里的也时常打扫,并无苍蝇、老鼠一类,到店里的客人均可证明,我家店里窗明几净。但最近几日总有人到店里以吃出苍蝇、老鼠等闹事,我们想着和气生财,并没有多于计较,哪知,这伙人变本加厉,今日以人命相威胁,到我家店铺装病讹诈不说,还打砸了店里财物。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草民状告这两人及后面指使、帮凶之人讹诈及毁坏财物之罪!” 仲礼不紧不慢的说出自己的述求,这是玉莞和他商量过的,这几天有人来不断闹事,玉莞就估计过会闹事升级,报官已经是最坏的一步了。 “冤枉啊,官老爷,我是在他们店里吃坏了,还吐了,这大家都看见了。” 大汉听仲礼说完,急了,忙插嘴说道。 “肃静!”郡守拍了下惊堂木,“我让你说了?那好,你说!” 大汉被惊堂木拍的吓了一跳,还是状着胆说道:“之前听人说‘常尝乐’有好东西吃,我就去尝了,才吃进一口,就吐出许多虫子来,然后就浑身不舒服,我就昏了。” 郡守又朝向妇人问道:“他昏了,那‘常尝乐’的财物是你打砸的?” “冤枉啊,官爷,我看着男人都昏了,只是慌了,我这人本就粗苯,不小心拂的!”妇人小声回到。 “你说你在‘常尝乐’吃坏了,可有证据?”郡守又问大汉。 “这,这大伙都看到了啊,那位差爷看到了啊!就是连大人。” 大汉眼珠子转了起来,在人群中看到连捕快,忙指着说道。 “连步仁?可有此事?”郡守传唤了连捕快上前。 “禀大人,确有此事,当时我和两个兄弟在巡街,看到‘常尝乐’门口围了大群人,进去就看到这个人躺在地上,他婆娘带着孩子在旁边哭,说是吃坏了,快死了。地上还吐了一滩黑色的污秽物,像是有虫子尸体在里面,还有两位兄弟也看到了。” 连捕快被点到名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你告他讹诈,他告你吃食有毒,你有何话说?” 郡守并未评论,只是再次望向仲礼。 “禀大人,在这位客人吐出‘虫子’后,我们店已经派人去请了白云先生来诊治、查看,恳请大人许白云先生来出堂作证!” 仲礼向郡守行了个礼。 郡守同意了仲礼的请求,让白云先生来到了堂前,白云先生到了堂前,并未下跪,只是请郡守唤出县衙的仵作一起辨认他“打包”的证据——“蜈蚣”叼出的小圆子和大汉的呕吐物,两人有了一致的判断,白云先生才开口。 “禀大人,这是我从‘常尝乐’带来的,这位客人的呕吐物和他身上的物品。经过我和仵作的辨认,这个呕吐物就是来自这个小圆子,这个小圆子是由虫子尸体晒干搓揉而成,一沾热水便会膨胀成虫子状。我也为这个人把过脉,此人除了肾虚肝火旺,肠胃并无任何病痛,且没有任何威胁生命的病症。” 白云先生不紧不慢的指着那个小圆子和呕吐物说道。 “你胡说,我哪来什么小圆子!” 大汉头上开始冒汗了。 “这‘蜈蚣’从你身上叼出来的,大家都看见了的,还有什么可否认的。” 白云先生拿出了那条“蜈蚣”。 “你随手抓的,谁知道是不是泥巴什么的!大人,我还要告他们用蜈蚣毒我灭口!”大汉还在狡辩。 “你这憨货!休要血口喷人!这是蜈蚣?张大眼睛,仔细瞧瞧!这是草鞋虫,根本就无毒,还有,那小圆子你身上肯定还有,大人一搜便是。” 白云先生轻蔑的看了大汉一眼,抱拳向郡守说道。 第七十九章 ?常尝乐闹剧(四) 对于白云先生,郡守也是很尊敬的,立即让总捕头带人搜了大汉的身,搜出几粒黑色的小圆子。 白云先生当即让人取来一杯热水,把热水倒在其中一粒上,便马上摊开成为一滩黑色的混着虫子尸体的东西。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郡守拍了一下惊堂木,大汉见大势已去,瘫坐在地上,脸色发白。 “大人,在下还有一事要禀告!”白云先生还没有退下去,继续说道,“这种虫尸丸并不是云溪郡所有的,这周围郡县,在下只在永阳县见过有家卖苗家蛊虫、虫丸的有卖。” “竟是蛊虫?好吓人啊,这要悄悄下到饭里,虽说是死了的虫也好恐怖!” “这人心肠太歹毒了,当时店里还有那么多人,会害到别人的!” “这样的人就该严惩!” “就是,我们云溪郡从来没有搞这些虫啊,蛊的,大人一定要严惩!” “是啊是啊,要投到井水里,我们不都遭殃!” …… 围观的人群听到“虫丸”、“蛊虫”的字眼,纷纷愤怒起来,大声要求郡守严惩。 “肃静、肃静!”郡守拍了几次惊堂木才把人们镇下来,“你用这个‘虫丸’诬陷‘常尝乐’,并讹诈银两,还打砸了人家的财物,你认不认罪!”郡守又转头朝向师爷,“师爷,诬陷、讹诈、毁坏他人财物,按律是如何规定?”。 “禀大人,依据本朝律令,凡诬陷他人,视情节严重与否,判罚杖刑三十至八十,若为他人造成损失,则按损失财物折银双倍赔偿;凡讹诈他人钱财,视为诈骗,不仅要归还所有诈骗所得,还要受杖刑二十至六十,并赔偿相应损失,若未诈骗到钱财,已存在诈骗事实,也不能免于杖刑;而毁坏他人财物,如果是出于主动毁坏,应当双倍赔偿受害人全部损失,并杖刑二十,不过如果受害人谅解,可免于杖刑。照这人和他媳妇所为,数罪并罚,应罚杖刑四十至八十,并赔偿‘常尝乐’双倍损失,若‘常尝乐’谅解,可免二十杖。”师爷站出来说了律法规定,便退了回去。 “使用‘虫丸’这种污秽物来害人,不可饶恕,那就判杖刑八十,赔偿‘常尝乐’双倍损失!张仲礼,你可算出损失多少?你们可要宽恕他们二十杖?”郡守拍了一下惊堂木。 “禀大人,他们共打砸坏灶台一座,桌椅两副,还有新鲜菜品两盆,并耽误了本日的生意,本店损失约五十两……” 仲礼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大汉打断。 “官老爷,官老爷,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只是诬陷诬陷,并没有,没有讹诈,没有打砸他们店啊!其他都是这个婆娘干的!小公子,我没有讹诈,没有砸你们店啊!” 大汉听到要被打八十大板,还要赔钱,听到仲礼说五十两,双倍不就是一百两了吗,一下子就叫了起来! “住口!夫妻同为一体,你媳妇做的事情,你也要负责任!” 郡守呵斥了他一句。 “没啊,没啊,官老爷,这不是我婆娘啊,不是我婆娘啊,我不认识她啊,这孩子也不是我的,我都不认识啊……” 大汉又嚷了起来,八十大板啊,打下去有命也得刮层皮。 “你这死没良心的,你不认?我是你婆娘,你不认识?你休想推给我,官爷,不能放过他!” 妇人听到大汉的话,也不顾害怕了,跳起来和他扭打起来。 “你本来就不是我婆娘,别推到我身上!”大汉还是不承认。 “咦,这不是宁安村的花大喜吗?什么时候有了男人?” “是哟,你不说我都没认出来,平时那么邋遢,穿好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人群里传来了几句议论的声音。 “肃静、肃静!”郡守让捕快把两人拉开,又找出人群中刚才认出妇人身份的人,一一核对后,又望向妇人道,“有人证明了你是没相公的,你怎么说?” “官爷,这是我才找的男人,就昨天才找的,他们不知道!”妇人答道。 “你乱说!大人,你不要听她的,是她昨天找到我,说要我去‘常尝乐’演一出戏,事成之后给我十两银子,还给我一身新衣服、这些小圆子和二两定金,这钱,都在这,我还没敢用!”大汉掏出了一块碎银,拼命和妇人撇开关系。 “大胆!”郡守又拍了一下,望向妇人,“他说的可属实?那你就是主谋,要承担大部分责罚和赔偿!公堂上撒谎刑罚双倍!你想清楚再说!” 见妇人点头,郡守宣判道:“本座宣判,判罪妇花大喜杖刑六十,赔偿‘常尝乐’白银一百两,并处罚金十两,作为扰乱治安的惩罚;罪人曹大壮,杖刑二十;若‘常尝乐’愿意谅解,花大喜可免杖刑二十!即刻执行!” 郡守刚判完,捕快就拉着曹大壮打起板子来,噼里啪啦的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让旁边的花大喜听得心惊肉颤,忙叫了起来。 “官爷!官爷!我有话说,有话说,这事,我不是主谋啊,我不是啊,是有人教我这样做的,那小圆子也是他给我的,还说到时还有衙门里人配合我!就是他,他当时配合我!” 花大喜被吓的冲过捕快的阻拦,拉住连捕快说道。 “肃静!” 郡守让人拉回花大喜,听到案件还有隐情,还涉及衙门的人,郡守让旁边正在执刑的也暂时停了下来。 “连步仁?她说的是不是事实?” 郡守让连捕快上前答话。 “大人,这个妇人看着要受罚,随便攀咬的,我和两位弟兄只是顺便巡逻到那儿的。” 连捕快忙和妇人拉开距离。 “薛毅!他们巡逻是如何安排的?可有固定街区?” 郡守又望向身旁的总捕头,有衙门的人涉案,他可是很恼火,近年底了,各项考核都在进行,万一竞争对手告他个治下不严,可是会影响他的声誉的。 “禀大人,‘常尝乐’所在的大同街,不是连步仁的街区。属下并未安排他今日到大同街巡逻。” 总捕头薛毅是个正直的人,并未有所隐瞒。 “大人,我们只是巡逻正好走到‘常尝乐’门口,只是碰巧,见起了纷争,问了几句而已。” 连步仁还在极力否认。 “大人,可否让民女问几句?” 玉莞从仲礼身后站到堂前,跪下向郡守请求道。 “准!” “请问连捕快,若你们只是碰巧经过‘常尝乐’,为何进来就要抓我幺舅,还将他反绑,还抓我们店里的妇孺?也就是我和我姐姐,我们并未反抗,且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投毒下,为何把我们当犯人处理?” “还有这位大婶,你说有人教你这样做,是谁?姓谁名谁?长相如何?他给了你多少银子你愿意这样铤而走险?要知道这八十大板下去,你估计也就没命了!若你坦白交代,那你应该不是主谋,说不定不用判这么多板子,也不用出那么多钱!你要老实说了,我们‘常尝乐’也能表示谅解,向大人求情。” 玉莞一连问了两人,连捕快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低着头想着对策,而花大喜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像倒豆子一样抢着说话。 “是连大春,还有个人,连大春带来的人,他叫他‘连少’!那‘连少’说了这次要让‘常尝乐’大出血,让我叫价五百两银子,还要‘常尝乐’交出‘麻辣烫’和‘钵钵鸡’的方子和香料!那小圆子就是‘连少’给我的!连大春是我相好,说了事成之后就娶我进门,还把得的银子分我一半。” “连大春!连步仁,本官可是记得这是和你一个村的!来人,把连大春给我拿来!” 郡守一拍惊堂木,让薛毅派人去将连大春抓来。 连大春本就在人群里看着,听着花大喜供出了他,正想逃走,却被连捕快看见,连捕快一个跨步就把他抓了回去,跪在堂下。 “大人,这就是连大春,一切都是他策划的,都是他指使我的!还请大人看在我有坦白表现,轻于判罚。” “你的事情,我等会再和你算账!” 郡守吼了一句,“连大春,你可认罪?‘连少’是谁?” “官大人,是我策划的,是我指使的,都是我一个人,没有什么‘连少’!这个婆娘平时就有些疯癫!胡乱说话!我愿意受罚!我愿意赔钱!” 连大春连连磕头认罪,咬死和连满仓没有关系。 “有个‘连少’!年纪轻轻的,二十多岁,长得白白净净的,穿着像个书生……啊~踩我干啥!”花大喜正说着被连大春踩了一脚,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改了口,“是我记错了,没有‘连少’!‘连少’只是和连大春一起喝酒的,我记混了。” 郡守虽觉得花大喜等人口供破洞百出,但苦于没有实质的物证,仅靠人证很难进行下去,于是暂时休堂,让仲礼到后堂商议赔偿方案。 仲礼到了后堂,看见程煜正坐在桌边,看着郡守进来后,向郡守行了一礼:“有劳干爹!” “免了,出去一趟就学了你爹那些圈圈套套!”郡守拍了下程煜的肩膀,“煜儿,你们这案子,基本上还是明了了,是被人栽赃讹诈,但是后面的人啊,不好揪出来啊,现在这犯人不愿意说了,必定是有什么把柄在人手里,这人证啊,最容易改口。我的意思是,有人认罪,见好就收,把罪定下来,把铺子的损失追回来。连连步仁都要保的人,虽然你们程家不怕,但是你这个小友家,可能硬碰硬不起来啊。” 这几月来,佟氏也到郡守家做了几次菜,郡守还是了解“常尝乐”的背景的。 程煜把仲礼叫到一边,商议了下,最终还是同意了郡守的意见。 终于在这日太阳西下时,郡守判连大春杖刑六十,赔偿“常尝乐”白银八十两;花大喜杖刑二十,赔偿“常尝乐”白银二十两;曹大壮杖刑二十;连步仁开除公职,杖刑十;四人均要向衙门交罚金五两。曹大壮和连步仁交了罚金便捂着屁股离去了,连大春和花大喜先关押到牢房,等家人拿赔偿银两来,交了罚金才能出去。 第八十章 ?兄妹夜谈 回到铺子时,玉岚和张翠兰已经将铺子收拾妥当了,还买了柚子叶、火盆,让玉莞、佟北来和仲礼沾了柚子叶水,跨了火盆,才把他们迎进去。 听了仲礼讲了公堂上发生的事,两人都唏嘘不已。 正说着话,程煜带着银虎走进了铺子。 “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家的‘麻辣烫’和‘钵钵鸡’好吃极了,还有没有,给我上一份!” 程煜也不客气,找张桌子就坐了下来。 玉岚见状,忙到后厨把剩下的食材端了出来,佟北来把程煜坐的桌子的灶给点起来,把锅子支了上去。玉莞和仲礼也端来了几个油碟和干碟,招呼银虎一起坐下,吃了起来。 “程少爷,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仲礼端起了柠檬水。 “这是小事,晨蕊姐和老白可是拜托过我要照顾你们的,我还正想着怎么照顾呢,哪知道回来就碰上这事儿!你别说这水配着这个串儿还挺好喝的,解辣解腻!” 程煜喝了一口柠檬水,又大口吃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程煜一直吃了一百多串才停手,玉岚又端来白玉糕给他解腻。 “爽!辣的安逸!这就是我送你的那盆‘灯笼花’?我听晨蕊姐说了,我在南边也弄了个‘灯笼’吃,辣味是一样的,眼泪都给我辣出来了,一点都不适合做菜,你们这味正,香辣可口。明日你们送一锅到我府上,给我爹娘和外婆也尝尝!对了,银虎哥,给银子!” 程煜吃完了串儿,又吃着白玉糕,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不用银子,我们还要感谢程少爷今日相助,不然今日的事情不会如此容易解决。郡守和白云先生若不是看程家脸面也不会如此帮忙。” 仲礼拒绝了银虎递来的银两,抱拳说道。 “都说这些不是事了,本来就你们受了委屈,这也是我程家租出的铺面,我为你们出头是应该的,我爹说我们生意人,在商言商,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程少爷,你要分的这么清楚,那我们之间就生疏了,我们赔偿得来的银两,我们也要送一份到府上,以示感谢!” 玉莞适时出来说了句。 “谁要你们银子啊,老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啦!我把你们当朋友,你们这么见外吗?罢了,罢了,银子不给了,你们可别给我送银子来啊!还有,别叫我程少爷,听着不安逸!” 程煜只能让银虎把银子收着。 “那叫什么?”仲礼好奇的问。 “叫……”程煜一时间也没想好。 “小胖!哈哈,白掌柜也这么叫你的!”玉莞打趣道,既然是朋友,相处起来就要放松,她知道程煜对待感情是个单纯的孩子。 “啥啊,你得叫胖哥,呸呸呸,我不胖,叫,叫小三哥!我表妹也这么叫我的,我在族里这辈排老三!” 程煜连连否认玉莞的叫法。 “小三哥——”玉莞跟着念,突然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小三,嗯,小三。 “诶!”程煜不觉有异,答应了声。还让仲礼和玉岚也跟着叫了一声,众人嬉笑成一团。 看天色不早,程煜才开始告辞,并和玉莞约定第二日去程家做菜,以“常尝乐”的名义。 玉莞和仲礼几人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瑞辰正陪着佟氏、叔娃在村口等着他们,看到玉莞和仲礼几人都完好归来,佟氏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在玉莞看来,有啥事找官府是很正常的,但在佟氏等人看来,“生不进衙门,死不入地狱。”是老一辈的人传下来的,进了衙门不掉层皮是出不来的,看着玉莞几人还好,佟氏直呼“菩萨保佑”,还和玉莞提出,要不就不开铺子了,现在家里有房有地,也能维持生活。 玉莞劝慰了佟氏几句,说了程家帮忙的事情,听到郡守也站在他们这边,佟氏才打消了不开店的想法。 临近月底,玉莞正在算家里的账务,这个月盖房、收稻子、推出“麻辣烫”,今日又遭遇这一桩事情,家里支出也蛮多的,得好好核算。 玉莞刚把账本合上,就听见仲礼敲门:“莞莞,你睡了吗?” 玉莞打开门把他迎了进来,仲礼手里还拧了壶开水:“我可知你这有好茶!” 玉莞呵呵笑了一下,转身去八宝阁取出一个小竹筒,里面就是她金秋自己摘的茶叶炒的茶,古人说“春茶苦,夏菜涩,要好喝,秋白露”。秋茶的汤色、滋味间于春茶和夏茶之间,香气平和,但口感不如春茶,春夏的时候,玉莞可没有心思去采茶,等到她有兴趣去炒茶时候,都是秋天了,虽比不上文人雅士喝的铁观音、大红袍之类,但也比乡下那些大渣子茶好多了,也能凑合着喝。 “莞莞,今日‘常尝乐’的事情……” 仲礼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是瑞辰,还端了盘糕点。 “姑妈今天本来做了莲子糕,哪知被今天的事儿岔了,我看乖乖这外间还亮着灯,想是在看账本,又闻到茶香,不介意我不请自来吧?” 瑞辰微笑着看着玉莞。 “你们俩是约好来吃我的茶吧!我这点茶,还指望着到来年春天呢。”玉莞手下没停,还是继续泡着茶。 待每人端着茶水细细品时,仲礼还是问出了刚才的问题:“今日之事,你们怎么看?赔偿能要来吗?” 和玉莞讨论家里的事情或是村里、郡里的大事,都成了仲礼的习惯了,以往只有他和玉莞两人,现在总会多个瑞辰在旁边听着,不过瑞辰只听,不怎么参言,而玉莞总觉得在瑞辰身边就有种安心的感觉,也没有避着他。 “赔偿肯定能要来,不给钱,这两人出不去,这两人可不是什么硬骨头,牢里呆着,可不舒服,这不仅要交钱赎人,还得给笔封口费吧。”玉莞抿了一口茶水,拿起块莲子糕细细咀嚼。 “也是,可惜没有抓到连满仓!” 仲礼叹息道,“这幕后的人已经很明确了嘛,能让连大春称呼‘连少’的还有谁?那花大喜可不是疯癫乱说,再结合下前面那些小打小闹,还有最近开张却生意欠佳的‘常美乐’,一个见识短浅的乡下妇人能想到要我们的方子?连满仓是童生,在官学读书,明年春天就要考秀才,如果牵扯进这个事情,估计童生资格都要取消,更不要说什么秀才了,所以连家,连捕快也要保住他,甚至连名字都不能提。” “我们知道是连满仓也没用啊,没用实质性的证据,就凭一个犯人的口供,郡守大人也不能抓人啊,我想不仅连满仓,他爹他岳父可能也有参与,而那个‘虫丸’是从永阳县来的,我希望我想的不是真的。” 玉莞吃完一块莲子糕,又想去拿,却被瑞辰打了手,刮了刮她翘起的小嘴,说她得节制,晚上不能吃太多甜食。 “永阳县?你该不会怀疑大伯父吧?” 仲礼想到张义诚可能参入其中,也有些惊讶。 “这个‘虫丸’是苗人开的,涉及到蛊虫之类的,必定在官府的严格监控下贩卖,一般人是买不到的。而大伯和知县做亲家,这些就很容易了,而且幺舅还看到他在‘常美乐’进出!” 玉莞说的很直白,丝毫没打算给张义诚留面子,他们家很多“灾”背后都有张义诚的影子,从心里,她是不喜张义诚的。 “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啊,我们虽然和老张家断了关系,但我们是他的亲侄儿、侄女啊,还和外人勾搭想搞垮我们,把我们送进衙门,这!真是可恶!” 仲礼读书甚多,平日卢先生也严抓他和叔娃的品行,骂人的话很贫瘠。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我们铺子生意红火已经眼红了很多人了,这次大伯有官做,还有县令大人做亲家,在他眼里,我们已经低了好几等了,是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而连满仓岳父家本就唯利是图,再加上连满仓家对我们的仇恨,这几人不就是一拍即合吗,狼狈为奸的家伙!” 玉莞喝着茶,见瑞辰不注意,又抓了一块莲子糕放进嘴里。 “那以后我们得更加小心了,要不,铺子还是不开了吧。” 仲礼想到连满仓的人品,怕他暗地里搞事。 “铺子还是得开,我们还欠着晨蕊姐钱呢,你和叔娃读书也要花钱,以后‘春闱’、‘秋闱’也得花钱,光靠家里地里的产出是不够的。家里也有这么多口人,之后二嬢还要生孩子,幺舅也得给他找个媳妇吧,你、表哥和叔娃也要娶媳妇啊,姐姐都快及笄了,嫁妆也得准备啊!再熬熬吧,我再想想办法,你也得好好读书,我还指望你考个秀才,这样我们家才有资本和他们叫板啊。” 趁着瑞辰和仲礼还僵在“娶媳妇”的思维中,玉莞迅速拿了两块莲子糕塞嘴里,小脸鼓鼓的,很是满足,还朝着瑞辰得意的做鬼脸,看得瑞辰直摇头。 “也是,吾辈仍需努力。” 仲礼严肃起来,匆匆离去读书去了。 “哥——也急不了这一会啊!” 玉莞想叫住仲礼,哪知追出去都不见影儿了。 “哈哈!”瑞辰在旁边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也该去读书!整天东晃西逛的!” 玉莞故意板起脸来。 “我可不是读书的料,别乱花钱!背那些之乎者也的时间,我宁愿上山多给你打两只兔子做副手套!,诶,你看看,这副好不好看!” 瑞辰掏出了一副雪白绒毛的袖笼,整个袖笼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色的毛,像一块汉白玉。 “哇,好漂亮!” 玉莞最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从瑞辰手里接了过来,就试了起来。她笑起来,眼睛弯的像一枚新升的月牙,看得瑞辰的心里也美滋滋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上次你要我给你做的荷包!我可是扎了好几次。” 玉莞从拔步床的格子里拿出一个荷包,上面乱七八糟的线似乎绣了个猫状的东西。 “我说乖乖,你这绣工真是姑妈教的吗?这是狐狸吗?不是招财那货?” 瑞辰分辨了半天才看出是他要求的狐狸。 “爱要不要!不要还我!这还是我自己设计自己绣的!” 玉莞见状忙要去抢。 “送了我就是我的了!” 瑞辰把荷包放进怀里,就跑了出去,生怕玉莞追来。 玉莞无奈的笑了笑,又看着手中的袖笼,美滋滋的关了门和招财玩去了。 第八十一章 ?厨房里的怪婆婆 如玉莞所料,第二天下午,薛毅就带着赔偿的银两到了“常尝乐”交给玉莞,而玉莞还专门请了郡里的大夫们参观了店铺、品尝了店里的吃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这下“常尝乐”的口碑更好,来就餐的人更多,而那一头的“常美乐”却开不下去了,还被人告到官府要求退卡退钱。 这些都是后话了,这个时候的玉莞正和佟氏、玉岚商量着去程府做菜的事情。不管是程煜帮忙出头,还是拜托郡守和白云先生,程家都是帮了大忙,玉莞他们才能从这场官司中全身而退,这上门做菜,也是表达他们谢意所在,一定要拿出“常尝乐”最好的东西。 但玉莞担心“常尝乐”还会遭遇连满仓等人的报复,还是自己亲自坐镇铺子,想着玉岚和佟氏也对程府熟悉,就只让玉岚跟着佟氏去了程府。 玉岚已经十四了,是个大姑娘了,这几月来,家里环境好了,生活也有质量,玉岚终于不再是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了,不仅身上有了肉,个子也长高了不少,有一米五左右了。 玉岚这日去程府做菜被玉莞给打扮的像个玉女似得,给她选的是月白色缎面绣莲花暗纹的夹棉方领比甲,里面衬着鹅黄绫子绣三蓝立领短袄,底下穿着月白色掐银丝绣灯笼纹样马面裙,腰上挂了一个小荷包,头发从刘海中分,侧边与头顶发丝在脑后盘简约发髻,稍微用银制小莲花夹点缀几个发簪,其余长发披散在身后,用月白色缎带系一下垂在身后,整个人穿梭在花丛中就像一只拍打着翅膀的小蝴蝶。 本跟在佟氏后面,正在程府花园中穿行的玉岚,突然想起玉莞提醒过海椒、香料袋子和土豆不能假人于手,和佟氏说了一声又匆匆折返到门口,亲自背起背篼往里走,结果往日都是低头走路的玉岚,硬生生在花园迷路了。 平日里仲礼和她讲解过在大户人家的规矩,玉岚不敢大声呼叫,只能自己按着心中的路程慢慢寻路,终于还是让她找到了“静姝苑”。 玉岚轻车熟路的找到厨房,佟氏并不在,她也没有在意,只是把背篼里的东西开始往外掏,忽然听到“哐当”、“哎哟”一声,忙往厨房里查找。 “谁?”玉岚紧张的拿起案板上的菜刀。 “哎哟,小姑娘,来扶我一把。” 一个年老的妇人的声音从案板另一侧传来。 玉岚听到是老妇人的声音,放下了菜刀,忙走了过去,看到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正跌坐在地上,老妇人只是将头发简单挽在头后,用一条金色绸制额帕扎在额眉之上,穿了一身金色夹棉袄衫,配藕色马面蝙蝠裙,还系着一条白色棉质围裙,老妇人旁边还掉了一个装着面团的盆,而头上、脸上都被面粉搞得白扑扑的。 “老人家,您怎么了?来,慢点起来,有没有摔到,是不是我惊到您了,对不起啊,我没发现您在里面。”玉岚忙扶起老妇人,连声道歉。 老妇人被玉岚扶坐到一旁的矮凳上,接过玉岚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才说道:“不碍事,小姑娘你很眼生啊,这打扮也不像府里的丫头啊,到这儿来干啥呢。”老妇人说着一口带着京味的川话。 “哦,婆婆,我是‘常尝乐’的,今天是程少爷让我们来府里为老夫人和夫人做吃食的,”玉岚仔细查看了老妇人的衣裳,把沾了的灰尘、面粉都给她拍了干净,还给她打了盆水,擦拭了头发和脸,“婆婆,我也没见过您,是新来府上的厨娘吗?” “我,我姓纳,跟着老夫人来的,对,新来的,你可以叫我纳婆婆。” 纳婆婆在玉岚转身一瞬间,眼珠子一转,道明自己的身份。 “纳婆婆,那您在做什么啊?您不是厨娘,可不能乱动厨房的食材啊,万一被府里人瞧见,可是要受罪的。” 玉岚来过程府几次,知道程府对下人管教很严格,在程府做事,各司其职不会受到什么刁难,但是越俎代庖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她曾经见过一个厨娘为了在程夫人面前露脸,想了法子自己把吃食端了进去,结果被罚为烧火丫头。 “我,我,我就想给我小孙子做笼蟹粉汤包,我们从南边来,他可喜欢吃了,我又不会,瞧着没人,我就……”纳婆婆小声说道。 “这,纳婆婆,府里的下人是不能随意用小厨房的食材的,被发现会挨罚的。” 玉岚看了看纳婆婆刚才揉的面团,都没有醒发,怎么做包子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平时我小孙子都没求我啥,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这天凉了,我想给他做点热的吃。” 纳婆婆可怜巴巴的望着玉岚。 “唉,这样吧,这烧麦、鲜花饼是我在家里做的,本来打算中午吃的,我给您热热,你先给小孙子吃吧。” 玉岚说着就从背篼里拿出一篮烧麦和两个鲜花饼,把烧麦沏到蒸笼上,生了火蒸起来,又把鲜花饼都给了纳婆婆。 “我看您也没吃东西吧,先吃一个饼垫着。” 纳婆婆先是拿起鲜花饼看了起来,这鲜花饼是之前玉莞教的,是用水油酥面包酥面制皮,包上菊花、玫瑰、腊梅等鲜花加芝麻、白糖制成的馅料,然后油炸两次而成。这会虽冷了,却也色泽洁白,层层分明,还散发着鲜花的清香和白糖的甜香。 纳婆婆轻轻咬了一口,脸上顿时露出一股满足的意味,又大大咬下一口,脆香可口,三两下便把一个鲜花饼吃完了,本想对另一个鲜花饼下口,忽的想到什么,又包了起来,放到衣服内的小包包里,和玉岚攀谈起来。 “小丫头,你叫啥名啊?家住哪啊?这么小你就出来做事了啊?” “纳婆婆,我叫张玉岚,家住张家村,我都虚岁十四了,不小了,家里事多,我能帮着做些是些。” “你会做菜啊?” “是呢,您可别小瞧我,我可是我娘手把手教的,我娘,您知道吗?经常到府上做菜的‘玉师傅’,是福满楼的厨娘。” “‘玉师傅’啊,我知道啊,我听小孙,额,少爷身边的小孙说这个‘玉师傅’的菜很好吃。不过,你刚才不是说‘常尝乐’吗,怎么又是福满楼了?” “是啊,纳婆婆,‘常尝乐’是我们家的铺子,我娘只是到福满楼帮厨,今儿啊,是给老夫人和夫人做‘麻辣烫’和‘钵钵鸡’,这是我们铺子独有的。” …… 玉岚和纳婆婆聊着,手里也没停下,把带来的土豆削皮、切片再泡到水里,又把鸡收拾干净,把肉切成大块放进卤水里卤煮。 “诶,怎么差了这么多食材,娘亲不是先拿来了吗?”玉岚在厨房里找着。 “玉岚啊,你在找撒子啊?这黄色的是芋儿吗?‘麻辣烫’和‘钵钵鸡’又是啥?这一大锅是撒子?好香啊。” 纳婆婆站在卤水旁边,一直吞口水。 “哦,纳婆婆,那可不能吃,是卤水,是我们‘常尝乐’的独有配方,这些肉啊、鸡啊,等会卤出来就带有味道了,放到锅子里烫了,蘸酱料就更好吃了。” 玉岚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其他食材,转念一想,今日玉莞和佟氏说过,“麻辣烫”不用签子串,直接像那天家里吃火锅那样配菜,想着是佟氏都切好端出去了,自己便准备起“钵钵鸡”来。 “卤啊,北方也有,但是不是你这味啊?” 纳婆婆还是趁玉岚不注意,伸了手指蘸了点汤汁尝了尝,烫的她呲牙裂齿的。 “呵呵,婆婆,我们这卤水里加了我们家独有的香料,有辣味,更加开胃哟。” 玉岚虽然单纯,但还是牢记了玉莞说的海椒不能透露。 “至于这个黄色的,叫洋芋,应该也是芋头的一种吧,我们自家种的,觉得挺好吃,想着也给贵人们尝尝。” 玉岚记起玉莞说过土豆又叫洋芋。 “呵,烧麦好了,婆婆,我用碟子给您装起来,你端给小孙子吃了把碟子送回来就行。” 纳婆婆正想问多些,玉岚却不愿意再深入聊下去,毕竟还是第一次遇到,虽然这个婆婆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但这几次家里遇到的事儿,玉岚也不得不小心些,正好看见蒸笼热气滚滚,就借着看烧麦带了过去。 “婆婆,您先把烧麦给小孙子吃,明天早上,我把蟹粉汤包给您做好,您到挨着厨房的后门来取。”玉岚把烧麦递给了纳婆婆。 “真的?那我明天可等着你啊!” 纳婆婆脱下围裙,端着烧麦,喜滋滋的出了厨房,还给玉岚挥了挥手告别。 玉岚笑了笑,又回到厨房准备起来,直到芜荏、莲蓉来帮着端食材,才告诉她,因为福满楼有事,佟氏先回去了,程煜和老夫人、夫人已经吃了起来,觉得味道甚好,因为玉莞事先说不收酬劳,就赠送了一点小礼品给他们,让她带回去给大家。 第八十二章 ?程府的纳婆婆 玉岚只能收下礼品,匆匆离去。回到铺子上,铺子上才忙完,玉岚就着剩的鸡汤饭草草解决了自己的午饭,才把小礼品给了玉莞查看。 “这是小礼品?” 玉莞看着袋子里倒出的两个金丁香耳环说道。 “金子啊,这么贵重,得退回去,退回去!” 玉岚忙把耳环装进袋子里,就准备去程府。 “什么退回去?” 忽的一个声音从铺子外传来,是程煜带着银虎来了。 “你要说小礼品的话就不必了,这是我作为小三哥送两个妹子的礼物,我娘和姥姥都说从未尝过这样的美味,她们都很满意。” “但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玉岚看着是程煜,忙把袋子往他手里放,却被程煜抓住手又塞了回来。 “我送出去的东西可还没有收回来的,要不你就扔了,要不你就收下,我是不会收回的。你要是不认我这小三哥,你就扔!” 程煜故意马起脸吓唬玉岚,果然玉岚只能转身朝玉莞求救,玉莞也没有推让,让她收下了耳环。 “小三哥,你刚吃过,不会这么快就饿了吧?” 玉莞给程煜倒了一杯柠檬水。 “没有,我是有事想问问你。” 程煜把玉莞拉到一边:“今日吃了‘麻辣烫’和‘钵钵鸡’,我娘和外婆都直呼过瘾,你姐说你们卤水和锅底都放了独家的香料,就是海椒吧?” 见玉莞点头,程煜继续说道:“我外婆说好吃,要接着这几日都让你姐去做菜,就今天这个,当然都是给酬劳的,不许不收。这是其一,其二,那个土豆,味道不错,吃多了还胀肚子,这几日也要带着。” 玉莞征询了玉岚意见,答应了下来,于是接连几日,玉岚都在程府做菜。 玉岚第二日便带着做好的蟹粉汤包去了程府,果然又在厨房遇到了纳婆婆,纳婆婆拿过还冒着热气的汤包就尝了一个,咬一口,汤汁就流淌出来,她用嘴吸食着汤汁,又吃着里面蟹粉和肉茸调制的馅,回味无穷啊。 “嗯,就是这个味,丫头你怎么做的。”纳婆婆吃了一个蟹粉汤包问道。 “这还是我妹妹教我做的呢,把蟹粉、肉茸加到猪皮冻里调制成馅,然后包成包子上锅蒸,我妹妹说着汤汁滚烫,吃的时候要小心,这都做好一段时间了,应该是不烫了,热了之后给您孙子吃,要让他小心烫嘴啊。” 玉岚冲着纳婆婆浅浅一笑,露出一侧的小酒窝。 “好咧,谢谢你啊,玉岚丫头。” 纳婆婆欢欢喜喜的把蟹粉汤包放到一旁,又看着玉岚做起菜来。 “玉岚丫头,你今天要做什么菜啊?” 纳婆婆看玉岚又在削土豆。 “我妹妹说这洋芋是个新鲜事物,小三哥特地点了的,让我用洋芋做几道菜给他们尝尝。” 玉岚笑着回答,手上正把土豆切成条状,然后把切好的土豆条放到盐水里煮熟,最后都放到冰里捂着,玉莞说的要用冰把土豆冻硬,才能炸出香脆的什么“薯条”。 接着玉岚又拿出家里带来的已经红透了的番茄,这还是今早佟北来带过来的,然后把番茄清洗干净,在头部划十字刀,再在开水里烫一下去皮,再把中间的心切掉,最后在案板上细细剁碎,把碎块和汁液都放进蒜捣子里捣成细细的酱状,再倒进干净的锅里开中火熬制,玉岚还在不搅拌,一直熬到有点浓稠,再转小火,最后放入冰糖和柠檬汁,小火慢慢搅拌均匀,这就是玉莞告诉她的番茄酱的做法。 玉岚熬好番茄酱后就找了个小罐子装了起来,接着玉岚开始做土豆烧牛肉,等到盖上锅盖煮着等收汁的时间,玉岚试了试洋芋条的硬度,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往锅里倒油,把冻硬的洋芋条放进去,就听见“刺啦刺啦”的声音,洋芋条开始在油锅里翻腾,待炸的金黄便捞起来,放入新的一批洋芋条,等这批捞起来后,再放入前一批,如此三次,这些洋芋条便被炸成金黄香脆的薯条了。 玉岚找了个筲箕把炸好的薯条装着滤油,而一旁的纳婆婆早已等不及抓了两根尝试: “香香脆脆的,还挺好吃,玉岚丫头这就是薯条啊?” 玉岚见炸的多,也不阻止纳婆婆尝试,昨日她和玉莞说起这个婆婆的时候。玉莞说了,也许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毕竟不是谁都能进“静姝苑”的小厨房的。 玉岚从罐子里勺了一勺番茄酱到碟子里:“婆婆,薯条沾这个酱更好吃哦。” 纳婆婆见这番茄酱像红宝石一样晶莹红润,酸酸甜甜的味道在空气里也能闻到,早已按捺不住,把薯条沾着番茄酱吃了起来,手不停向筲箕抓去。 玉岚见状端开了筲箕:“婆婆,这吃多了可不行,胃会难受的,我还要用这洋芋做其他菜,您也尝尝吧,留点肚子啊。” 玉岚又拿出家里带来的已经制好的土豆粉,加水调成糊状,在一大铁锅内烧开水,将土豆粉糊用平底盘子上,然后用手上下左右摆平盘,使里面的少量的粉糊均匀地分布于盘底,然后将盘放在水面上不断摆动,待粉糊初成糊皮时,遂将盘子沉入开水中,待其转色至透明,即捞出放入冷水中冷却后再将粉皮揭下。如此做了好几张,再叠起来切成条状备用。 最后玉岚炒了个酸辣土豆丝,再炸了一份大大的土豆花,拌土豆花的时候也顺带把土豆粉皮拌成麻辣味,最后把土豆烧牛肉盛出来,就准备去寻莲蓉、芜荏来上菜了。 纳婆婆忙拦住她,自告奋勇的去叫莲蓉和芜荏了。 接下来的几天,纳婆婆每天都一大早就等在门口,跟着玉岚一起准备当天的添菜,还自己备了面粉、蟹黄、皮冻等让玉岚教她做蟹粉汤包。 一开始纳婆婆笨手笨脚的总是和不好面,纳婆婆的脾气也急,常常做不好就要摔盆子,但玉岚还是耐心的和她讲解,玉岚又就想起玉莞和她讲过的《石头记》的故事,一边讲着故事,一边教着纳婆婆和面、包包子,几天下来,纳婆婆的包子终于能把褶子捏好、封住了。 纳婆婆自己做的第一笼蟹粉汤包出笼的时候,她高兴的跳了起来,捧着还热乎乎的包子就说去给小孙子尝了。不出一会纳婆婆就高兴的回来了,说起她小孙子吃包子的神情都是眉飞色舞的。 “我给你讲啊,玉岚丫头,我这小孙子一直都和他姥爷一样,觉得我做东西不好吃,这蟹粉汤包可是让他对我刮目相看了呢,虽然没有卖相,味道还是正宗的呢。对了,你刚才讲到那个老太太见着外孙女黛玉,然后怎么样了?” “见着外孙女儿,当然是‘心肝宝贝’的叫着,哭着,说她命苦,黛玉的母亲是她最喜爱的女儿,然后又让黛玉和几位舅母见礼,让丫鬟带着去见了王夫人,之后黛玉在吃饭时候就见了宝玉……” 玉岚仔细回想着玉莞所讲,声情并茂的和纳婆婆描述起来。 纳婆婆听着《石头记》,还跟着玉岚学了鲜花饼、土豆泥等小吃的做法,待到玉岚讲到史太君两宴大观园,刘姥姥也被带着参观大观园的时候,已经是近小年了,玉岚都被请到程府做菜做了二十日了。终于还是玉莞向程煜开口了,说要过年了,家里事多,也想玉岚歇歇了,玉岚这才没有再去程家。 程煜也让人送来了玉岚这些日子的报酬,五十两银子和一件镶了狐狸毛领宝石红的带帽披风,说是纳婆婆求了老夫人送给她的,还说了‘长者送,不可辞’的话语,玉岚推攘不过,只能受着,让程煜带了自己做的一双绣鞋和一条额帕给纳婆婆作为谢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玉岚在程家做菜的时候,玉莞也没闲着,自从在官府打过官司后,又请了几位大夫来铺子里品尝、查看,几乎云溪郡的人都知道“常尝乐”的味道正宗,食材新鲜,生意更加红火,少了玉岚算账,玉莞几乎日日都得守在铺子上,幸好连满仓等人知道收敛,程煜也不时到铺子上吃喝,那些暗中蠢蠢欲动的人才打消了继续给“常尝乐”捣乱的念头。 十一月底的时候,玉莞整理了本月的账簿,“常尝乐”比上月还经营的好,赚了217.5两,因为很多是卡里扣,现银只有17.5两,玉莞还是高高兴兴的给大家发了工钱和奖金,这次大家都没有再推辞,都接受了玉莞的多劳多得的方案,也没有领出来,都想存着过个肥年。 天气逐渐冷了,佟氏、张翠兰已经给家里的各人都张罗了新的棉袄,云溪郡的冬天又冷又湿,虽然赶不上北方的天寒地冻,但在码头边,冷风一起,夹着江里的湿气,也让人忍不住裹紧衣服。 玉莞就怕这样的冷湿天,冷就算了,关键是衣服就像是润的,瑞辰看她冷的直搓手,用竹篾编了两个烘笼(南方人爱把铜制的或铁制作的叫火熜),一个给她放在房里,一个放在铺子上,只要把红红的炭火放到烘笼里,烘笼里有个倒扣的土巴碗,炭火放到里面慢慢释放热量,可以持续保温一到两个时辰。 玉莞把小脚放在上面,身体一会儿就热乎起来了。而手里还捧了一个铜做的汤婆子,这还是瑞辰上山打了张红狐皮子卖钱订做的,灌上一壶热水,还能管着一个时辰呢,为了怕烫手,瑞辰还求了佟氏给做了一个兔皮嵌棉布里子的套子,软软暖暖的,玉莞是走哪都要带着。 第八十三章 白凌云归来和张伯礼成亲 第八十三章白凌云归来和张伯礼成亲 腊月初二的时候,佟氏捎来玉叔的话,让玉莞去了一趟福满楼,玉莞带着新菜虫草双套鸭和羊肉甲鱼汤就去了福满楼。 这次玉叔把玉莞迎到了三楼白凌云的房间,玉莞带着两道菜,推门就见着那个已经两个多月没见的骚包的身影。白凌云穿着一件宝蓝色嵌银白竹叶绣纹的长棉直缀,头上带着四方平定巾,还斜插着一枝红梅。玉莞把菜肴放到桌子上,心里想着,怎么那么容易让人想起“一枝红梅出墙来”呢。 “啊~~小玉莞,哎呀,我在外面就想念你做的菜啊,你都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那儿的吃食和猪食差不多,简直就是虐待啊!” 白凌云等玉莞放下盘子就开始大吃起来,丝毫不顾君子风范。 白凌云“风卷残云”后,打着嗝,剃着牙,才有空和玉莞说事,先是说了福满楼的情况,他很满意玉莞的表现,把玉莞剩下欠的五十两全部抵了作为给玉莞的奖励。 另外他想改变和玉莞的合作方式,让玉莞参与福满楼的日常管理,而他就可以做翘脚老板,腾出更多时间去办事,玉叔可说了,若不是玉莞时刻记着自己的本分不越矩,处理事情比他还靠谱。 “白掌柜,您应该知道,我家也有家铺子,我自己的账都还算不赢呢。” 玉莞才不想把时间都耗在管理上,这可是个累活,她自己的铺子都想找人代替她算账收钱的,要不是玉岚天天被叫去程府,她宁可在家里抱着汤婆子也不出门。 “我给你加钱啊,而且你现在每个月想两个菜,菜谱总会有尽头,福满楼也要不了那么多菜啊。”白凌云劝说道。 “我和您签的协议也只有一年,时间是有尽头的。”玉莞丝毫不为所动。 “那你要怎么才能帮我?我现在好忙的,要两头跑,看着我帮过你的份上?帮帮?”白凌云懒得想说辞了,干脆耍赖起来。 提到往日的恩情,玉莞也不好再端着架子,只能说回家考虑,拿着上月的工钱和奖金逃似的跑出了福满楼,白凌云难得看到玉莞的窘状,在楼上窗旁哈哈大笑起来,忽然觉得旁边有冷气传来,忙关上了窗户。 腊月初五是张义诚给张伯礼选的成亲的日子,卢先生虽不喜张义诚的品行,但还是不忍拂了这个秀才徒弟的面子,又想着他是仲礼和叔娃的大伯,一大早就带着仲礼和叔娃去了云溪郡,在“常尝乐”吃过午饭,才到水磨街张义诚的院子。 水磨街因为街上有几家水磨坊而得名,这条街多铁匠铺、木匠铺等加工食材、家具、农具的铺子,住户也多是周围铺子的人,除开云溪郡北沿江街那渔民、船工住的贫民区,这算是云溪郡比较贫一点的街区了。 饶是如此,张义诚住的院子也是他当年花了九十两买下的,仲礼还记得当初张义诚本是租住这个房子,后来正好房东要搬去临县,才便宜处理给他。 恰巧那时叔娃腿出了毛病,大夫说贴几剂外敷药就行,要五两银子。后来仲礼才知道,佟氏当时把家里能当的东西都当了,已经凑足了五两,而张李氏不让她“抛头露面”,让她把银子给了张义诚去买药,张义诚却都拿去买房了,张仁齐也不肯拿钱出来,这才拖成现在这副模样。 本来张义诚这个秀才伯父是仲礼敬仰的对象,自从知道这个事后,仲礼对这个伯父是不齿的,有几次张义诚想装作慈祥给他讲解课文,都被他婉拒了,若不是要陪着师傅,仲礼宁愿在自家铺子帮忙。 卢先生他们到达时,张义诚家的院门大开,院门边支了张桌子,收着礼金和贺礼,张义诚则和张仁齐在一旁迎接着客人。见了卢先生一行人到来,张义诚和卢先生寒暄了几句,就把他们带到了收礼处。 仲礼面无表情的递过去一个礼金袋子:“就写张家村智贤阁卢先生携弟子张仲礼、张叔礼礼金五两。” 卢先生的礼金本是要自己准备的,但玉莞说了他们家来出,也顺带添入他们家的礼金。 “这不妥吧,仲娃子,这好歹是你们堂哥成亲,你们家不恭贺吗?” 张仁齐本就注意着仲礼的行为,怕他们来捣乱,听到仲礼这样说,忙走了过来。 “爷爷,礼尚往来而已,我们家并没有收到请帖,这次只是陪师傅来,而且这五两银子,也是‘厚礼’了吧。” 仲礼丝毫不为所动。 “不是说你们家铺子赚了好多钱,就这么点礼金,拿的出手吗?” 旁边走来一个青年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仲礼仔细一看,居然是张四。 “我们家赚多少和礼金有什么关系?你今日是知客?还是婆家亲戚啊?站在这,拿的出手吗?把我们堵门口言语讥讽,就是秀才家的待客之道吗?” 仲礼先是怼了张四几句,又朝向张义诚的方向大声叫道,“秀才”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果然张义诚听到后,忙走了过来,把张仁齐劝到席上,又说了张四两句,和卢先生赔了不是后,让知客把卢先生三人安排到下席,这时的下席上坐着几个云溪郡的商户和几个陌生人,仲礼有时跟着玉莞去采购,这些商户还是识得的。 仲礼见上席和横方席都还有位子,特别是连满仓的老丈人、连意贵和连满仓都还和张家村村长、族长一起坐在横方席上,仲礼就为卢先生感到不平,而卢先生却按住了他,“子凌,不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既是无心接待,坐哪里都得不到尊重,也不必愤慨,这毕竟是你堂兄的喜宴。” 子凌是卢先生给仲礼起的字,叔娃的字是子云,卢先生希望他们有“凌云之志”。 过不了多久,院内的十张桌子也坐满了,有些客人还在堂屋等着,张义诚是广发请帖,基本上把云溪郡城里他认识的人都请了,但院子不够大,只能勉强摆下十桌,所以没有位子的,只能等已经坐下的吃完再吃二轮。 福满楼的席面早在人坐满之前就由玉叔带着人送了过来,他们这一桌是玉叔亲自带着布的菜,玉叔还偷偷给了仲礼一个纸袋子,悄悄在他耳边说道:“这桌是莞姐儿亲自做的,还有这袋子吃食是莞姐儿怕你们吃受气饭让我给带来的。”捂着还有热气的袋子,仲礼心里的郁卒顿时消散干净。 而这时外面也传来了一阵鞭炮响,看来是张伯礼接新娘子回来了。张义诚看不上乡下那套迎亲习俗,不愿做什么“烧火老者”,这次婚礼是按照城里的规矩,骑马抬轿来的。 众人皆起身看着张伯礼踢轿门、用扎着大花的红绸拉着新娘子进门,只见张伯礼在前头用红绸牵着,新娘子步履有点小,许是被红盖头遮着,有些看不见路,都是两个喜娘搀扶着走进堂屋的。而在堂屋正中,张义诚、赵氏和新娘的爹娘正端坐着,一脸喜气洋洋的看着两个新人。 在赞礼人的号令中“一拜天地!”,张伯礼已经跪在了蒲团上,而新娘子在喜娘的提醒下也磨磨蹭蹭的跪下,两人向大门口叩首跪拜。 “二拜高堂!” 两人又朝向张义诚等人方向跪拜。 前面人太多,仲礼他们也不想挤进去观礼,看着叔娃有些饿了,仲礼打开了袋子,里面装着一些薯条和一小碟番茄酱,仲礼趁这个时候和叔娃吃起薯条来,卢先生见两个徒弟吃的高兴,也只能无奈的接过他们递过来的薯条,谁让玉莞的手艺那么好的,这薯条也是他平时爱吃的。 “夫妻交拜!” 赞礼人喊出第三声号令,不知怎的,堂前的人群里传来一阵议论。 仲礼本不想看热闹,听到旁边人说道。 “那新娘子好像有些不愿意啊!” “新娘子咋自己掀了盖头?” “新娘子咋坐在地上撒泼了?” 类似的话语,仲礼也忍不住站了起来,移步到人群边,往堂屋里看去。 只见现在的堂屋已经乱成一团了,新娘子的盖头已经被揭了下来,远远看去,还是能看清些轮廓,新娘的脸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就像戴了一层面具似得,再配上那张涂的鲜红的嘴唇、红艳艳的喜服,不由的让仲礼想起玉莞给他讲过的鬼故事里面的鬼新娘,本来今日就阴沉,看着这样的新娘,无端端有点渗的慌。 不过仲礼还是注意到了新娘眼神有点游离,正不顾形象的坐在蒲团上手舞足蹈的闹着,新娘的母亲好像拿着个鸡腿在哄劝。而张伯礼被拉扯坐在地上,带的帽子和红花都歪了,脸上还有指甲抓过的痕迹,赵氏也正给他整理衣着。 终于两人收拾妥当,赞礼人又喊了声“夫妻对拜!”,张伯礼和啃着鸡腿的新娘子终于相互对拜了下,被——“送入洞房!” 第八十四章 ?认亲 围观的众人都回到了位子上,仲礼也回去和卢先生、叔娃说起了刚才的见闻。 “莫不是个傻子吧?” 叔娃听完就惊呼了一声,看着周围还坐着人,忙捂住了嘴。 “呵呵,可不是吗?你们肯定不是这街上的。这张秀才啊,平日高傲的很,给儿子找媳妇却找了个傻子,听说啊,还是他去求的,光聘礼银子就有一百两,还有其他礼品一起,不下三百两。” 旁边坐着的一位留了八字胡的中年人摸着胡子说道。 “大叔,您给说说呗,我们都是乡下来的,不太清楚。” 叔娃忙给中年人倒了一杯茶。 看着一桌子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自己身上,中年人接过叔娃倒的茶,徐徐道来: “花这么多银子啊,都是为了奉承新娘子的爹。这新娘子是永阳县县令的女儿,这县令的正房太太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哪知道小时候发了场高烧,脑壳烧坏了,多方求医也只能治成现在这个样,像个小孩子。偏偏正房太太又不能生了,对她是千般疼爱万般呵护,并且啊,正房太太也是个有手段的,把县令吃的死死的,在外面找了个女人给县令生了个儿子后就把女人送回老家了,这个儿子就放在自己身边养着。永阳县街上的人都知道县令家有个傻小姐,都二十五了还找不着婆家,以往也有人去求娶,这县令太太都嫌人穷、嫌人不诚心,不知咋地就答应了这张秀才……” 中年人本欲再说,见主人家已经出来宴客了,也就不再多言,众人也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客套的和主人家祝贺,一顿饭表面上还是宾主尽欢的。 仲礼和叔娃把卢先生送回家后,便赶着牛车回家了,刚进堂屋就听到佟氏在和玉莞姐妹俩说话。 “玉叔说啊,今天找你大伯收钱时候,你大伯还想推到我们头上,说是我们家送的贺礼,玉叔才不信他的话,带去的几个伙计也是上次你说要聘用的镖局的小陈他们几个,都是孔武有力的,张四那几个二流子一下就不敢横了,你大伯娘才拿钱出来打了圆场,今儿这席恐怕也少不了一百两吧,你说他可还真敢说!” “还有这样的事啊?我听程府的丫鬟说,今天大堂哥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大红花,带着四架抬盒还有几个人挑着箩筐的礼品去福满客栈迎亲过礼,那排场和阵仗,几十两是少不了的。” 玉岚手里正在往一双棉绣鞋里塞棉花。 “呵呵,可不是吗,在我们铺子面前都来回走了三趟,有两趟还专门停在我们门前,帮忙迎亲的幺爹都劝着他们继续走,不知想做啥,幺舅就抱着虎头,带着搬条凳子在门口金刀大马的坐着,就那么望着他们,旺财还朝他们叫了好几声,笑死我了。” 玉岚抱着家里这两只小猫豹头、狼头,招财正卧在她的汤婆子旁,而瑞辰正训练着进宝,逗着小狗旺福。 “也不知道新娘子漂亮不。”玉岚把鞋子给了玉莞,让她试试。 “可别提新娘子了,是个瓜的。”佟北来刚把叔娃抱进来,叔娃就插嘴了。 “咋回事?” 佟氏帮着仲礼把叔娃的轮椅抬进了屋子,又放到烘笼旁,才把叔娃抱了过去。 “今儿,他们正拜堂时候……” 叔娃把在张义诚家里那一出闹剧摆了出来,仲礼看叔娃也讲的清楚,上楼拿了本书下来,也在一旁坐着,边看书边听叔娃说,偶尔还补充下。 “咋娶了个傻子呢?你家家他们知道吗?今天你们春梅姨到我们家串门,说是你家家在院里骂你大伯娘黑心肝,你大伯这差事和伯礼这婚事,你大伯找你老家家前后要了五百两银子,你奶和你小嬢还没被邀请去吃席。对了,见着你幺爹吃席没?” 佟氏把叔娃安顿好,又打来热水给叔娃热敷腿脚,叔娃这腿脚,往年到了冬天就要长冻疮,玉莞说立冬开始每天晚上热敷可以防止,佟氏就每天都坚持给叔娃热敷,今年还没长冻疮。 “没呢,都没怎么看见幺爹,就十桌席面,可能是吃二轮吧。”仲礼回了一句。 “太不讲究了,村里乡亲一个没请,自家兄弟都不坐一轮席。你大伯这办的不合礼数。”佟氏皱着眉去倒水了。 “周瑜打黄盖!”瑞辰正训练着进宝,他可觉得进宝是好猎犬,每次进山都带着。 “呵呵,表哥都知道典故了!”玉莞哈哈一笑。 “啥意思?”佟氏不解的问。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第二日,是新娘子认亲的时候,张义诚倒是带着一家人回到张家村,并让人来叫了佟氏、仲礼等人去老张家。玉莞怕佟氏受委屈,就自己揣了两双鞋面和一床被面,和仲礼去了老张家。 走到老张家院门口的时候,院里已经围了好多人,看见玉莞他们来的时候,人群让出了条路,玉莞他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堂屋。只见堂屋中已经坐了不少人,族长和张仁齐端坐在中间,张义诚、赵氏、村长、族老分坐在一侧,然后端了不少条凳,上面坐着一些媳妇婆子,都是老张家的亲戚,还有张李氏的弟弟、表姊妹,连程有宝和他老娘也扶着张翠莲坐在一旁,张义富也牵着连鱼儿在一旁站着。 看着玉莞他们进来后,张义富连忙招呼了他们过去,找了条独凳给仲礼坐着,赵氏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就进了里屋招呼张伯礼带着媳妇出来认亲。 新娘子是被张伯礼牵着,由一个丫鬟扶着出来的,手被抓住有些挣扎,被张伯礼望了一眼,又老实了下来。 玉莞这可把新娘子看清楚了,新娘子今天挽了个由金银丝编成的高髻,罩住由真发结成的发髻,插着镶翡翠鎏金挑心、左右还插着同款镶翡翠的鎏金鬓边花,髻上还系镶了宝石的花钿,整个头上金光闪闪,富贵逼人。 玉莞只觉得脖子疼,这不重吗?新娘子体型应该有些胖,穿着正红色福字暗花的交领长袄,下面配搭的是水红色蝙蝠纹马面裙。 新娘子的脸圆圆的,眉毛学着现下流行的柳叶眉削的细细的,脸上还是涂着厚厚的粉,让脸和脖子的肤色成了鲜明的对比,还涂着鲜红的唇色,眼睛却是不安的到处看着。 “伯礼携内人罗明月,拜见各位长辈、兄弟姊妹。” 张伯礼带着新娘子——罗明月给周围的亲友行了一礼,然后开始给罗明月介绍各位长辈,在介绍长辈时候,罗明月的丫鬟便会递上一样礼品作为罗明月的“见面礼”,而长辈也会回以珠宝首饰、荷包鞋面等作为“见面礼”。 玉莞见了大家的给的“见面礼”多是自己做的鞋面啊、布匹之类,还有木盆、木桶之类,只有族长夫人给的是一支银簪子,村长夫人给了一个银镯,连张李氏也只是给了一个装着碎银子的荷包。 “这是三叔家的堂弟仲礼、堂妹玉莞。” 张伯礼带着罗明月来到玉莞他们面前,罗明月“憨憨”的点了点头后,丫鬟送上了一双男人的鞋作为“见面礼”,玉莞接过来后,一看便知是成衣铺子批量买的。 “堂哥、堂嫂好,我娘前几天害了风寒,怕带了病气把喜气也污了,让我们来给堂嫂见礼,二嬢在城里不便回来,也托了人送来了‘见面礼’,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玉莞拿出了一床“鸳鸯戏水”的被面和男女各一双的绣着蝙蝠和石榴的鞋面,“这被面是娘亲亲手绣的,祝你们白头偕老,这鞋面是二嬢绣的,祝你们多子多福。” “哼,就一床被面和鞋面就打发了。” 张翠莲在旁边小声说道。 “这被面绣的好啊,我在城里看了绣坊挂的那副,还赶不上这副,都要卖五两呢。” 程黄氏在旁边接过话来,瞪了张翠莲一眼,打了个圆场。 “是啊,是啊,东西不在多,是个心意。” 赵氏也赶紧出来圆场,使了个眼色给张伯礼,让他接下被面和鞋面,又亲手拿了一双鞋给玉莞: “不知道二妹来不了,莞妞儿替我们代给她吧。” 玉莞接过鞋和仲礼对视了下,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张翠兰就一人,还给男人鞋。他俩诧异的时候,赵氏已经让张伯礼带着罗明月见过张义富两人了,张翠莲同样对连鱼儿送出的一块额帕嗤之以鼻。 “这是小嬢,还有小姑父、亲婆。” 张伯礼带着罗明月向张翠莲三人行了一礼。丫鬟送上的依旧是鞋子,不过换成了女鞋。 “来来,明月、伯礼,小嬢可不像有的人那么小气,这是小嬢家给你们的‘见面礼’。” 张翠莲拿出了一套玛瑙镶银的头面,虽然大部分是银子,但怎么说也得二十两,已经是很贵重的东西了。 “还是他小嬢疼伯礼,谢谢小嬢了啊。” 赵氏笑的像朵花似得接过了头面。 “这是表姨婆……” …… 第八十五章 ?再提分家 一场认亲礼,磨蹭了半天,张义诚说明日新娘要三朝回门,得早点出发,就要带着赵氏等人架着马车回城里了,连午饭都没安排,张仁齐脸都气红了,当着族长、村长又不好发作,硬是把张义诚给留了下来,在青云街卖豆花饭的那包了中午饭。 玉莞和仲礼没有留下吃饭,趁着人多没人注意,和卢先生打了个招呼,回家去了。家里,张春梅正在点了火盆的亭子里和佟氏说着话。 “我可在外面看着呢,逢人都送的鞋子,大小没分,就男鞋女鞋的分别。” 张春梅和佟氏说着见礼的情况。 “啥啊,臊皮啊,”佟氏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能做这么多鞋?” “哪能啊,我男人说的看着你大嫂带着丫鬟在成衣店买的,我男人还和老板打听了,说那是压了许久的陈货,男女样式一起大概三十双的样子,总共才花了五两银子不到。” “这么便宜啊?” “说是遭了水淹的,有些都有霉点了。” “啊!” 玉莞刚进门就听见张春梅的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双鞋,果然有些可疑的绿点在上面。 “莞妞儿回来了啊,哟,这就是你们嫂子给的见面礼?” 张春梅拿过玉莞手里的鞋子,“咋两双男式的?这么大,仲礼和叔娃都不合适啊,啊!你看,我说的不错吧,真还有霉点。” 张春梅把鞋子递给佟氏看。 “唉,这下老张家的皮都臊完了。” 佟氏接过鞋,看了眼,忙扔到旁边的洗刷池子泡着,准备洗干净再说。 佟氏见仲礼和玉莞回来了,就进了里屋摆饭,又留了张春梅吃饭,四人在饭桌上又摆起龙门阵。 “你小嬢也真下血本了,不过她也是想跟着你大伯去永阳县。之前就听她炫耀说,她那小丈夫程有宝要跟着你大伯做官去了,你大伯说带程有宝可以,但让她一个大肚子别跟去了,你小嬢可不是个省油的,回头就怂恿你爷爷奶奶也一起去,说有你奶奶照顾,她没关系。说你大伯现在都是官身了,你爷爷再当个‘泥腿子’,给你大伯丢人什么的,又辛苦了这么多年,家里银子都花在了你大伯身上什么的,还有说你爷爷不去永阳县,别人都不知道张家出了个官什么的,硬是把你爷爷说的心动了,坚决要跟着去永阳县。而你奶奶呢,你小嬢和她说的,现在你大伯是官了,不去的话岂不是赵氏一人说的算了,以后肯定不管你奶奶,这样你奶奶也被说动了,嚷着要去永阳县。你大伯担不起不孝的名声,只能同意。” “这么多人去,大伯是去做主簿吧,住县衙,能住这么多人吗?”玉莞提出个疑问。 “你们还不知道啊?你大伯把云溪郡房子卖了一百多两,又找你爷爷要了一百两,在永阳县置了个两进的院子。除了你小嬢一家,还有你们二嬢那个赵五、村里的张四都要跟着去,说你大伯人生地不熟,他们去有个帮衬。” “赵五还有脸找老张家?张四又是什么情况啊。” 玉莞觉得自己脑壳不够用了。 “我听你小嬢说的,这些年,这赵五接济了你大伯不少,张四就不知道情况了。”张春梅回忆了下说道。 “我们少去掺和,能不来往别来往了,他就是升官发财,我们家也不稀罕。”仲礼这时才说了一句。 佟氏、玉莞均觉得在理,又和张春梅聊了别的话题。 三人正聊得起劲,忽然听到有人在拍打院门,“仲礼,仲礼,在家不?” 仲礼忙放下碗筷去开了门,来人是他智贤阁的同学,被村长支来叫他去老张家,仲礼回来和佟氏说了声,就带着玉莞匆匆去了老张家。 仲礼和玉莞到达老张家时候,堂屋里坐满了人,这次换族长、村长坐在正中,张仁齐、张义诚坐在了一侧,张翠莲和张李氏坐在张仁齐身后的竹椅上,张义富坐了一侧,旁边还有个位子空着。 “仲礼来了,坐吧。” 村长指着张义富旁边的位置,玉莞也跟着搬了张凳子坐在仲礼后面。 “你一个未出嫁的丫头来干啥?” 张翠莲冲着玉莞嚷了句。 “你出了嫁的都坐着,我为啥不能?我二嬢来不了,我替她坐着。” 玉莞呛了张翠莲一句。 “牙尖十八怪。”张李氏啐了一痰。 “都别闹了,今天找你们来是因为张义富提出要分家,你们爹(家家)也同意了,你们不管是嫁出去的还是分出去的,都来做个证。” “还是和仲礼他们分出去一样吧,分三亩地……” 张义诚刚发话,就被张义富打断。 “地,我不要,房子我也不要,每月我给爹、娘二十斤米,二十斤面做赡养,每年四季衣服各一套,还管逢年过节的礼。爹、娘要跟你去永阳县,我就折成银子,一月一两银子给他们。只求爹、娘成全我和鱼儿,鱼儿跟了我这么久,连个名分我都给不起,我对不起她。” “混账!” “有女人不要爹娘了吗?” 张仁齐和张李氏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老汉、娘,鱼儿都二十了,等不起了,连伯礼都成亲了,我这当叔叔的还拖着人家姑娘像什么话啊?你们就成全我们吧。” 张义富跪在地上给张仁齐和张李氏磕着头,连鱼儿也忙过来跪在跟着磕头。不一会,两人的额头就磕红了,玉莞似乎想起了在祠堂那个血淋淋的晚上。 “这不是在给你们分家吗?别磕了,脑壳要磕坏了!” 村长都看不下去了,把张义富两人扶了起来。 “仁齐!你说句话!”族长脸色微霁,似有怒意。 “幺儿啊~唉~熬了这么多年,本想叫你一起去帮着你大哥,你又不及。这样吧,家里还有十九亩地,以往都是你跟着我打理,交给你我也放心,分家分六亩给你,六亩给你大哥,七亩我们两个养老,我们不在村里,地也不能荒着,这十三亩地我要租出去,还请村长帮我留意,按往年时景,我这十三亩还是上好的水田,一亩地还是五百斤的产量,若有人租则收三成作为租金,也就是一百五十斤一亩,如果幺儿愿意,优先租给他;然后是祖屋,这都快过年了,幺儿你总不能去倒插门啊,东厢房就分给你,屋里的家具也给你用,农具也给你用。”张仁齐似乎用尽了全力做出这个决定。 “不行,爹。” “不行!” “这不行!” “我不同意!” 四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分别是张义诚、张义富、张翠莲和张李氏。 “你们说说原因,一个一个来,张翠莲就算了,嫁出去的女儿,咋还管家里事啊,没这个道理。今儿让你来就是让你做个见证。” 村长让众人坐下,示意张义诚等人说话,但不让张翠莲说,都嫁去别村了,就是别村的人了,他是最见不了不守规矩的。 “我咋个不能说呢,我,我,我为我娘说。”张翠莲不满的嚷嚷。 “你娘?你爹还在呢!家里大事,你爹和你哥决定就行了,你娘不得跟着你爹啊?你以为是平日摆龙门阵啊,说三道四的!” 村长马起了脸,“张义诚,你先说。” 张义诚起身向族长、村长行了一礼:“这不合适啊,当初老三家分的时候给了三亩地,因为仲娃儿和叔娃儿上族谱,才只要了一亩,现在分六亩给老四,那不是对老三家不公平啊。而且爹娘以后是跟着我的,我那还有伯礼、金枝那一大家子呢。” “那你想怎么分?”村长又问了一句。 “还是照当时给老三家那种分法。三亩地,农具一套。房子的话,找村里要地自己盖,老四自己可以要宅基地了。”张义诚慢慢说道。 “张义富,你咋个想的?” 村长没有接张义诚的话,只是朝向张义富问道。 “我,我不要地,房子也不要,宅地我会向村里要,没盖之前我住鱼儿那里,我还是照刚才说的供养爹娘,只求能成全我和鱼儿。” 张义富急切的说道。 “村长、族长,您看,老四自己都这么说了……” 张义诚连忙插上一句。 “还有我幺女的呢?”张李氏也插了一句。 “够了!”张仁齐沉默了许久,拿起卷的烟叶子抽了起来,屋里顿时弥漫了一股浓郁的烟味。 “第一,幺女,嫁出去了,别个屋头的了,就不参与分家了。第二,幺儿,你不要六亩,那还是和你三哥屋头一样,三亩!但是剩下的十六亩,老大,我给你六亩,剩到都是我和老太婆的。房子撒子的,还是照我刚才说的!第三,我这还有二十两,幺儿你拿去办婚事吧,明天我和你娘就要去永阳县了,可能看不到了,我就先恭喜你了,这门亲,我同意了!” 张义诚和张李氏还要说什么,都被张仁齐止住了: “这个家都是老子的,你们闹个球!老子说咋个分就咋个分!” 说出这些后张仁齐掏出了银子给张义富,现场就让族长和村长立了字据,签下名字的那一刻,玉莞第一次觉得张仁齐背佝偻了,似乎老了许多。 三个儿子,张义富是最老实最听话的,跟在张仁齐身边也最久,现在大儿子已经“出人头地”了,张仁齐难免关注起小儿子来,分家也分的相对公平些。这样分下来,老张家就彻底分开了,张仁齐心里还是很难受,别人分家因为儿孙众多,住在一起不便,而他的三个儿子,都离他而去,很是凄凉。 “仲娃子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啊,有啥事,你们往永阳县捎个信儿,你大伯一定会帮的,还有你幺爹,你们要相互照顾啊,我们走了,老张家就……”张仁齐又向着仲礼说教道。 “爷爷,家分完了吧,我们该走了。” 仲礼打断了张仁齐的话,向各位长辈行了个礼就带着玉莞走出了老张家。连张义富叫他们的声,都没有理。 第八十六章 ?羊肉汤锅和羊肉串 玉莞见仲礼从老张家出来就很沉默,一脸严肃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想分散下仲礼的注意力,拽了拽仲礼的衣袖: “哥,我想去青云街。” “啊?”仲礼回过神来,“去青云街干啥?” “买羊肉,春梅姨说昨天屠夫那宰了一头山羊。” “羊肉味太膻了,不好吃吧。” 仲礼果然没有再想刚才的事情,思路被玉莞带了过来。 “不会,走嘛,你带了钱了哈。” 玉莞想起昨天仲礼还支了工钱。 “你原来打我钱主意啊?你这小妮子,要不就打劫你表哥,要不就打劫你姐,连叔娃都没放过,现在轮到我了?你就不肯用自己的?” 仲礼假装板起脸来教训玉莞。 自从众人都有了工钱的收入,玉莞就常常卖萌装乖,一会从佟氏那要套衣服,一会从玉岚那要双绣鞋,最惨的就是瑞辰,无条件满足她的要求,工钱都被玉莞以各种理由要去买这买那,连个子都没剩下。连佟北来也跟着“遭殃”,常常瑞辰钱不够时候,都是找佟北来补上,两人就成了负资产了,不得不打猎“补贴家用”。仲礼还能坚持原则保住一点钱,但玉莞一撒娇,他的钱也一分分往外流。而玉莞自己的钱捂的死死的,瑞辰还打趣过她是不是要自己存嫁妆了。 最终仲礼还是在玉莞撒娇卖萌下缴械投降,跟着她来到青云街屠夫那里,买了两条羊腿肉和羊杂。羊肉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买,他们这一下解决了屠夫的难题,一高兴,把羊血和羊头、羊肠都送给他们了。 仲礼把羊腿扛回家时候,玉莞就给他交代了任务,把肉给割下来,泡在清水中,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水,羊杂把表面的血水冲洗干净即可。羊头上的肉也剃下来,把羊脑掏出来放着,然后取新鲜羊腿肉的两斤左右切成半寸见方的小块,用腌制“钵钵鸡”的方法腌制一下,然后用粗竹签串起来,一串四、五块的样子。串完了就让仲礼去找石头,在亭子的灶旁临时搭了个“烧烤炉子”。 玉莞见佟氏在旁看着,也给她派了任务,煮羊杂。 “娘亲,煮羊杂时要先放颜色浅的部位,再放颜色深的部位。羊肺必须煮得过火入口才会软嫩且易于咀嚼,而羊肝则须最后放入,”玉莞把洗净的羊杂放到筲箕里,端到厨房,“煮羊肝时你得看着啊,下锅一炷香后就要不断用筷子插到羊肝里,拔出筷子后,血水不再外冒了,这筷子洞口还有血水时候,就断生,此时火候刚好,捞出羊肝切开后,截面有‘粉心’就行,如果见风后切开后的截面有‘青心’就不能吃了,是苦的。” 玉莞自己则先跑到库房配了两大包香辛料“料包”,如花椒、白芷、草果、良姜、肉桂、小茴香等,熬羊肉汤时候加入这些料包,会慢慢剥离羊肉深层驻留的异味,去除一部分膻气,之后再适当添加特定香料,如孜然、肉豆蔻等,就能让羊肉散发出“顶风香”的诱人味道。 玉莞配好料出来,就到厨房找了一个大锅,先把羊肉焯水,把两条小鲫鱼炸的金黄的,再加入清水、倒下羊肉、羊杂、羊腿骨一起熬煮,再把羊脑和羊腿骨的骨髓合炒成“油料”,最后把“油料”倒进羊肉汤里,保持大火一直熬煮,大概煮开后一会,就用细漏打掉血污,此时,汤面上只余一层羊油。这时,玉莞先把一个“料包”放进汤里,嘱咐佟氏在半个时辰后放入另一个“料包”,熬煮一个时辰后,再把煮至八分熟的羊肉捞出来切成片。 玉莞又到地窖找了些青头萝卜,这是云溪郡独有的一种圆萝卜,个头没有北方的白萝卜大,但是能生吃,不仅可以清火、治咳嗽,这种萝卜煮汤微甜,口感很好,玉莞拿出来后就放到院里的水槽处洗了,削了皮,从泡菜坛子里勺出一点泡菜水把萝卜皮泡着,自己背着背篼去了菜地。 菜地里的土豆、海椒、番茄、红苕还没有收,玉莞刨了一颗土豆,已经结的相当大的,这种土豆应该是大的品种,玉莞还是怀念那种就丸子那么大的“洋芋儿儿”。 刨了几个大土豆后,玉莞又刨了根红苕苗看,红苕也结的差不多了,不过想着做种,还是没有下手刨。 “看来只能作种了,今年是没什么口福了。” 玉莞放下红苕,又摘了些红透的番茄、嫩气的豌豆尖,扒了一颗大白菜和两颗莴笋就回去了。 玉莞回来时候,玉岚几人已经从云溪郡回来了,看着家里又在做新鲜的吃食,都洗了手加入准备的大军,人一多,准备起来就快的多了,切菜的切菜,搭灶的搭灶,穿串的穿串,冷冽的冬日竟有种热火朝天的感觉。 玉莞到厨房勺出一些豆瓣剁成小碎,再大火下油,爆香葱蒜,加入酸菜和豆瓣碎,然后加入清水和羊血,最后勾点芡,做了道酸菜羊血端到亭里。 玉莞让佟北来把羊肉汤锅抬到外面的亭子里,亭子周围早已围上蒲草编的席子,倒不见多冷,把萝卜和羊肉、羊杂倒进汤里煮后,又把切制好的备菜、白灰馍儿、盐须碎、小米辣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等到大家都围聚过来,拿了个碗,放入灰馍儿和盐须碎,再盛一勺羊肉原汤,做了个蘸碟示范。 “不必放盐了,这灰馍儿的盐度就行,再放点盐须,这里面的羊肉和羊杂可以先吃了。要吃辣的,就放那个小米辣,红的那个小海椒!” 说着玉莞就带头夹了一块羊肉,嗯,鲜!她又去摘了点小米辣,切碎伴着,巴适。 “可以啊!竟然没有什么膻味,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 佟北来连着夹了几块羊肉,也不顾烫不烫。 “和这个灰馍儿、盐须搭配,这羊肝真的是入口软糯粘牙,还有羊肉,香嫩爽口。”佟氏也赞叹道。 “你又要干啥?烤羊肉串?” 瑞辰刚吃了一片羊肉就看见玉莞在往旁边砌的“烧烤架”上放羊肉串、土豆串。 “是啊,叔娃递给我一把扇子。” 玉莞让叔娃递给她一把蒲扇。 “我来。”瑞辰从叔娃手里接过蒲扇,坐到玉莞身边,扇起火来。 “你会吗?”玉莞看着瑞辰。 “山里打猎,烤肉还是会的。” 瑞辰答道,烤肉的烟子很大,烤完身上还有股味,他不想这个香喷喷的小表妹来忍受烟熏。 “那你烤到一面金黄,就翻面,然后两面金黄就刷油,烤的八成熟加上海椒面、孜然面啊,这些都是腌过的,不用放盐。” 玉莞把海椒面、孜然粉放到了瑞辰身边。 “好咧!”瑞辰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干净而清澈,玉莞有一瞬间都差点沉浸进去了,这笑容太具有暖意了,玉莞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状,手指沾水在木炭上一抹,就往瑞辰鼻子下画了两撇八字胡,像个新疆人。 “哈哈!”玉莞涂完就往仲礼身边跑,瑞辰反应过来后,想追,手里又拿着串,不能离开炉子,只能嘴上恶狠狠的吓唬玉莞。玉莞不吃他那套,还不住的扮着鬼脸。 佟氏和佟北来看着这表兄妹的嬉戏,脸上也带着笑容,他们知道瑞辰爱跟着玉莞,只是在他们眼里玉莞还是个小姑娘,觉得她不懂这些,不过两个孩子还小,还有时间培养感情。 被看成青梅竹马的两人,还在言语上互相挑衅,等到羊肉串烤好,才消停下来,玉莞把烤好的串儿放在盘子里给大家品尝,众人吃着羊肉汤、撸着串,再喝点菊花酒、柠檬汁,聊了起来,一开始就聊到了老张家的事。 “分家了啊,还这么急就要去永阳县啊。” 听了仲礼说的分家的事情,佟北来吃了串烤土豆说了句。 “春梅说,你们大伯初十就要上任,就跟着这新娘子回门一起回去。”佟氏插了一句。 “不是三朝回门吗?大伯他们跟着一起,不就是搬家了啊,一天能走到啊?”玉岚提出了疑问。 “张伯礼和新娘子今天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来铺子买了鸡汤饭和‘钵钵鸡’说是路上吃,新娘子本来想吃‘麻辣烫’的,不知道为什么被张伯礼拉走了。” 瑞辰又开始烤新的一轮羊肉串,刚才那一批大受欢迎,已经抢没了。 “大伯他们也明天走,老家家他们还说参加不了幺爹的婚宴。这心偏的,分家就分的够偏心了,父母健在,却不主持婚礼,幺爹得多失落啊。” 仲礼言语间还有点愤怒,不知是因为张义富还是因为自家。 “其实幺爹也蛮高兴的,和鱼儿嬢嬢终于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到时我们多帮帮忙,把婚礼搞热闹些。”玉莞安慰仲礼道。 “是啊,是啊,你们幺爹一个人肯定不晓得要准备些撒子,明天我去问问他要不要帮忙,我在村里还是认识几个勤快媳妇的,骑马接亲做不到,但吃食保准不比伯礼那婚礼差。” 一听到要办婚礼,也就是摆九碗,佟氏就来了兴趣。 “是啊,哥,你明天也去问问幺爹,看看挑在哪个时候,让卢先生帮忙择个好日子。”玉莞对着仲礼说道。 “嗯,还有我们家牛车,到时候也可以去接亲啊,小牛都长高了,套上大红花,可好看了。”叔娃也加入了讨论。 明明是张义富的婚事,到了玉莞家就像自家要办喜事一样,大家都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冬日虽冷,大家的欢声笑语中却荡漾着丝丝暖意。 第八十七章 ?土豆是个值钱货(一) 第二日,便是腊月初八,是传统的“腊八节”,村里的小孩都开始唱着“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红萝卜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 腊月已经是一年中最后一个月了,《祀记》上面解释:“蜡者,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腊”与“蜡”相似,祭祀祖先称为“腊”,祭祀百神称为“蜡”。“腊”与“蜡”都是一种祭祀活动,而多在十二月进行,人们便把十二月称为腊月了。 这个时候地里的庄稼都收的差不多了,农民们也基本上闲了下来,有的富裕人家已经开始装香肠、熏腊肉了,穷一点的也进山设点陷阱,打点野鸡兔子,置点年货,准备着年关。 而“腊八节”,在宫廷,皇帝、皇后、皇子等都要向文武大臣、侍从宫女赐腊八粥,并向各个寺院发放米、果等供僧侣食用。在民间,家家户户也要做腊八粥,祭祀祖先;同时,合家团聚在一起食用,馈赠亲朋好友。 玉莞家是熬腊八粥的,佟氏在前一晚就和玉岚开始准备,在玉莞的提议下,准备了甜咸两种口味。 咸味的腊八粥是云溪郡的传统做法,用红小豆、糯米、青笋、香菇、红萝卜和腊肉煮成,然后下大锅用大火烧开,再用小火慢熬,一直熬到次日早晨,因为煮熟的羊肉还有剩余,佟氏也加到腊八粥里一起煮。 而甜味的腊八粥是玉莞馋的,而她的粉头瑞辰也坚决支持,佟氏又用糯米、白米、江米、栗子、红小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再加入桃仁、杏仁、瓜子、花生及白糖一起小火慢熬。 所以“腊八节”当天一早,玉莞家就弥漫着一股粥香,各人按照自己口味吃过腊八粥后,佟氏便和仲礼、叔娃带着一背篼两种不同口味的腊八粥去村里串门、上学了,玉岚、瑞辰则乘着佟北来赶的牛车去了云溪郡,自从发现瑞辰的记忆力惊人,加减乘除法也是一教就会,玉莞就把铺子里收银的工作交给瑞辰了。 众人走后,就剩了玉莞一人在收拾厨房,忙过了,才发现只剩她一人对着招财、进宝等两猫三狗大眼瞪小眼。 玉莞倒不觉得孤单,把昨天剩下的羊腿肉拿出来全部切成小块,加入盐、花椒、高粱酒、白糖和香料腌制,然后拿出羊小肠,洗干净泡着,准备做羊肉香肠。 快中午的时候,佟氏背着背篼回来了,和玉莞说了在村里发生的事。 “我先切了春梅那儿,看,这就是她们家做的腊八粥,我和她说了种海椒和洋芋的事,就他们家山上那五亩地,之前种麦子都收成不好,我给她说到时按稻子的价格收,种子我们提供,她说要的,他们义才一直都是听她的,她那没问题了。大发那我也去了,他说平日牛车还有些收入,听着按稻子价格收,也愿意种。张徐婶那说要同她公公商量。最后我才切你爷爷那,他们都走了,就你幺爹在屋头收拾,说是今儿天没亮就走了,我也和你幺爹说了,但你幺爹这才分家,还得给你们家家供养,三亩地怕才刚刚够自家和供养,他说他要想下。然后就是婚事,你幺爹说也想着请我们帮忙,但就是开不了那口,我们分家那会他也没能护着我们……” “幺爹那会也帮了我们不少啊,幺爹要我们帮些啥?” 玉莞感慨道。 “也就是九大碗的事情,其他的我看他是不好开口。” 佟氏把拿回的腊八粥热了热,和玉莞当晌午吃。 “日子定了哪天?” “腊月十七,你幺爹说要年前把媳妇娶进门,仲礼专门请卢先生给选的几个日子,你幺爹挑的十七,还有点时间准备,说不大办,但是纳采、问名、纳吉这些过程不能少,今天下午就要去找媒婆去宜安村说亲了。” “家里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我看了,东厢房原来是你大伯回来住的,家具都搬走了,就剩了一张床和一个柜子,看来还得新打,我让他去找齐木匠,不过你幺爹说暂时不慌。” “齐木匠这段时间又送了几个柜子来,我都和他说不用了,他硬说是救了齐大婶的命,分两个柜子去幺爹家吧,这样也能搁置点东西。喜服这些订了吗?幺爹一年到头也没件新衣服。” “唉,你幺爹想着要过年了,想留点钱过年,又要办九碗,开了年还得买秧苗,这分家,你小嬢将米粮油面都搬走了,你幺爹撒子都得买,所以撒子都省着来。” “那让哥明天带点粮食给他们,我们家反正也有多,和幺爹说,明年的秧苗我们也给他一起发。爷爷不是说嘛,打断骨头连着筋吗,幺爹还是亲的。” “可是我怕你幺爹不要啊。” “扔到院子里就走,没看见不就得了。” “就你主意多,淘气!” 母女俩聊着聊着也不觉快黄昏,天边飘着晚霞,余下的太阳的光晖撒在后院,菜地里青青郁郁,母鸡正带着一群小鸡咯咯哒的散着步,三只小羊蜷缩在干草上睡着,小牛越发强壮的身子也靠着墙角躺着,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傍晚的时候,玉岚被程煜、银虎送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白凌云和久未露面的晨蕊,银虎还赶着一辆运货的马车,走的是村口那条新开的小路上的山,村里还没几个人看见他们。 “莞妞儿,你看谁来了?”玉岚跨进家门就叫起玉莞。 “谁啊,能让你这么高兴?哟,都来了,我家今天没请客啊,啊~晨蕊姐,好久没见你了!”玉莞看着白凌云和程煜有点诧异,看见晨蕊就扑了上去,抱个满怀。 “这还有差别待遇啊?”程煜见玉莞对晨蕊那么热情,有点嫉妒。 “我们难得来一趟,你们盖房子,我们才第一次来,不带我们参观参观?”白凌云已经开始打量起这栋假三层的房子了,远远的就能看见,嵌在山里,非常气派漂亮。 玉莞给佟氏交代了晚饭吃什么之后,就挽着晨蕊,带着白凌云几人在家里参观起来。 “这是我们家的鸡圈、羊圈、牛棚,脏水、粪便都顺着这条沟就流到后门的粪坑,打开粪坑盖子就能浇菜园子,这菜园里都是上月种的海椒、红苕之类,我们给搭了草棚子,所以这里温度要高些,这些庄稼要容易过冬点。” 玉莞介绍着自家的菜园,现在都还是些小苗子,在红褐色的土里间插着,很是可爱。 “这边来,我们上楼看吧,我们家这楼……” 玉莞又把众人往楼上带,让他们看了“美人栏”,看了二楼还晒着衣服的阳台坝子……最后几人到院里的亭子里坐着喝茶。 “这房子不错,院子也打理的挺好。”晨蕊喝了一口茶,评价道。 “晨蕊姐,这还得多谢你带回来的那些稀有的种子,我后来又种了一些花草和果树,瞧这个是芙蓉、那是芍药,还有番茄,这根是山里的葡萄藤……” 玉莞笑嘻嘻的和晨蕊聊着,她看到晨蕊就觉得安心,不仅是因为晨蕊曾经救过她,还帮过她,还因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我能找回来,要你会种才行。”晨蕊对她笑了下。白凌云和程煜都有些吃惊,难得看晨蕊笑啊。 “对了晨蕊姐,我现在有300两银子,可以先还你,但你一直不在家。” 玉莞说着就要去拿银子,却被白凌云拦住,白凌云一直在给晨蕊使眼色。 “那个不急,我想去看看你的土豆,好像差不多可以收了吧。”晨蕊把玉莞叫了回来。 “啊?那有撒子嘛,走嘛,我们到地里看哈,正好晚上也要给你们做几个土豆菜。” 玉莞拿着背篼就开始往山上去。 玉莞带着晨蕊等人到了土豆地,看着几朵零星的和那盆婆特头花相似的花朵和满地的翠绿叶子,程煜终于相信是他送的那盆花了。 “这就是我那两盆花种的?” 程煜看着这三亩的土豆地,有些不可置信,那两盆花才多少啊。 “这是第二季的,第一季才大半亩,基本上都用来做种子了才堪堪这三亩,不过我昨天来看过,还不错,都挺大个的。” 玉莞说着就拔着一颗土豆苗,刨了一串土豆出来。 “我的天,一个都有我拳头大,这一串怎么也有五六个啊。”程煜也不嫌脏,拿着土豆就看起来,“这花在上面,果子结在下面,还真奇怪。” 玉莞本想擦擦再给他的,看他抓了一手泥也阻止不及:“这个不是它的果子,是块茎,就是根,果子不是这样的。” “你估计这三亩能收多少?”晨蕊问了问身边的白凌云。 “按照一亩上好的水田,现在亩产基本在600斤左右,次一点的差不多400斤,像张家村这里的地,上好的水田可能也就500斤,山上的这种梯田,能到400斤都不错了。这个土豆,按南方的芋头估计,一亩看能600斤,还得看水土肥力、照顾情况和日照,他们这个山地,才开荒出来,估计不超过400斤。”白凌云心里算了下,说道。 “你这一亩估计有多少斤?”程煜适时问出了大家想问的。 “800斤左右吧,这土没多少肥力,我们也没怎么管,主要是秋天才下的种,冷起来它就不长了。”玉莞又继续刨土豆,“这些土豆还没达到最大的个头,还能长的。” “800斤?”白凌云不可思议的叫了出来,看向晨蕊的眼里有惊喜的光芒。 “有800斤?比芋头产量还高?”晨蕊有心理准备也没忍住叫了出来。 “你们还没怎么照顾?这秋天以来的天气怎么样?”银虎也叫了起来。 “我们没时间啊,铺子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而且这东西也不需要费多少精力啊,贱得很。这秋天来都是阴的,如果换到春夏,长得还要好些。” 玉莞边说边刨土豆,这都腊月了,虽然用稻草盖着地面,但是天气还是冷啊,这土豆都不怎么长了,可以挖起来储存了。 第八十八章 ?土豆是个值钱货(二) “真有这么高产量?”白凌云还是不信的问道。 “真的,你看看这一颗下面都五六颗,怎么都有两斤吧,你看看多少颗?”玉莞指了指这一大片绿色田地,“好了,基本上够吃了,我们回去吧,对了,还有这番茄,也是熟了的,我给你们摘些回去尝尝。”玉莞又摘了十几个番茄。 “这叫番茄吗?”玉莞回去就先给他们洗了几个直接生吃,程煜拿到后皮也没剥就直接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像柿子,又不像。有点像樱桃。” “我当时见几个外邦的人在码头兜售,都不敢买,全便宜我了,就给你带回来了,原来是这个味道啊,是水果吗?”晨蕊也尝了一口,问道。 “可以当水果也可以当蔬菜的,等会给你做一个番茄蛋花汤。”玉莞把剩下的番茄洗干净,送到厨房给佟氏和玉岚烹饪。 等到仲礼兄弟俩回来,佟氏和玉岚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今天瑞辰一早就说要和佟北来呆在店里过夜,仲礼送了一份去卢先生家回来后,众人就在亭子里围坐着吃了起来。 今晚烧了一大锅土豆烧排骨,做了一大筲箕薯条,配上在地窖储存的番茄酱,又在锅边贴了土豆馍馍,蒸上一格子土豆,再拌了一份糖醋的土豆花,最后端上玉莞说的番茄蛋花汤和土豆腊肉焖饭,玉莞又去做了个糖熬番茄作为饭后甜点。 “这些都是土豆做的?这薯条我吃过,银虎哥,要蘸这个番茄酱,安逸的很,土豆花和上次味道不一样呢,糖醋味啊,这个土豆还能直接蒸了吃啊,和芋头一样。” 程煜就是个吃货,见到吃的可以不顾形象,要不是白凌云提醒他,直接手抓了。 “不仅能蒸着吃,还能烤着吃,把表面的皮撕掉就好。” 玉莞给晨蕊剥了个土豆。 “还挺管饱的,我才吃了两个,感觉都半饱了。” 银虎对味道要求不高,能吃饱才是正事。 “你不能吃的太饱,这个洋芋是后面才觉得饱胀感,等会会觉得撑了。”仲礼也给他们介绍道。 “这汤还挺好喝,就这番茄和鸡蛋啊?小玉莞,下月新菜上这个?”白凌云喝了一口汤,觉得还挺鲜,红黄的搭配,女孩们应该喜欢,看着也喜庆。 “暂时不行哦,我们家这点产量,还要留种子的,估计供应不了。”玉莞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在吃糖熬番茄了。 这糖熬番茄,是夏日里,老怪物必定会给她做的一道凉品,简单又好吃,番茄划十字刀用沸水烫了把皮撕掉,然后切成片或者块状,上面撒上白糖,熬一会,白糖化了把番茄的水分也带了出来,放进冰箱里冰着,酸甜清凉,熬出的番茄糖汁也甜香可口。有时候加入桂花蜜、玫瑰花蜜,果肉酸甜,带着花的清香在舌尖翻滚,甜蜜斐然。 “这个也安逸,比水果糖水还好吃,我娘应该喜欢,你还有没有啊。”程煜看着玉莞吃的一脸享受,也勺了一些糖熬番茄。 “我等会摘点你带回去给你娘做呗,很简单啊,就番茄加糖。”玉莞大方的说道。 “咳!”白凌云看大家都吃饱喝足,假咳了一声,“玉莞、仲礼,我们今天来,是有事找你们商量。” 闻琴知雅意,佟氏、玉岚和叔娃收拾着碗筷,玉莞和仲礼把四人带到了二楼仲礼的书房,泡上了一壶酸梅汤。 “茶我不泡了,泡的是酸梅汤,等会你们觉得太撑,可以喝些,有助消化。”玉莞给每人都倒上了一杯,就坐到仲礼身边,等着白凌云开口。 “还是我来说吧,”看着白凌云踌躇了半天也没崩出句话,晨蕊开口了,“你的土豆,我们想买下来,以程家的名义。” “这?”玉莞有些不解,“你们要吃,我送你们啊,不用买的,管够!” “你不知道这个土豆意味着什么吗?你们种土豆的事情,除了你们家的人,还有谁知道?”白凌云插了一句。 “除了我们家的人,还有大发叔、春梅姨家,还有就是我幺爹。”仲礼想了一下回答道。 “唉,好在知道的人不多,你大伯不知道吧?”白凌云拍了下胸口,又问道。 “你们知道我朝除了科举还有别的途径做官发财吗?”这是银虎开口了。 “知道啊,参军啊。”玉莞回了一句。 “这是一条道路,但不打仗基本很难升迁。还有就是对朝廷对我国有特殊贡献的,可以通过皇上的赏官,虽然不能算是朝廷的正式官员,管理事务,但就算是居于士农工商阶层的士了。” 银虎继续解释道,“程老爷就是因为开发了西荣府到云溪郡这条商路,拉动了这几个郡县的发展,被皇上封为九品员外郎,虽不参与政事,但也和同级官员一起领朝廷俸禄,享有同样地位,属于士层,不属于商层。” “现在玉家军正焦灼着战事,粮草从水上运来,还要翻越十几座大山,中间要承担太多风险,如果你这个土豆产量有那么大,种植起来还不需要费太多精力,对天气、土壤要求也不高,煮食还方便,我们可以在边关自己种,也可以解决现在玉家军的燃眉之急。” 银虎一口气说完后,灌了一大口酸梅汤。 “既是玉家军需要,我们直接送去便可啊,我爹当年就是敬仰玉家军的仁义,才投奔了去,如果没有玉家军,我们哪有这样太平。” 仲礼向居岩关方向抱了一拳。 “留点种就行……” 玉莞弱弱的说了一句,虽是有些舍不得,在家国大事面前,她还是有原则的,留点种,以后还能种出来,不过现在想享有这些土豆类美食就还得等半年了。 “你们不明白现在的局势,有些事情,现在你们知道多了更加危险,这个土豆上报给朝廷,皇上肯定会有封赏,你爹不在了,你哥哥和弟弟又未满十五岁,他们以后要走科举的路子,如果接了这个封赏的官职,就不能入仕了。这个封赏就又只能推恩到你们张家亲属,妇孺是不行的,就只能推恩到你大伯或是你堂哥、你幺爹头上。我想你们是不愿意的,倒不如给程家。程家愿意用一千两白银,在云溪郡边的两个田庄,其中含上等水田二十亩,山地二十亩,还有现在你们租的那个铺子及旁边连着的三个铺面,换这土豆的推恩。” 晨蕊缓缓的说出了他们这次来的主要事项。 晨蕊说的时候,玉莞也陷入沉思,以她前世的阅历,参照史实,土豆这种刚刚发现的吃食,虽然在现代很平常甚至低贱,但对主食还是稻米、小麦的东宸国来说,无疑是发现了一种新的主食,还种植方便,上报到朝廷后,推广到各省各郡县去栽种,这不仅是解决军队的粮食问题,也可以解决很多山区、偏远地区的粮食问题,百姓的生活会更好,这对于整个东宸国的影响都是深远的。 百姓能够吃饱,才有更多的精力、钱财去发展经济,经济上来了,国力就加强了,国富民强,才能威慑周围的几个国家。 曾经和仲礼聊过土豆的事情,玉莞并没有想到国家、军队的层面,只想着让周围的乡亲也种着,能多一种粮食,万一遇到旱涝这种天灾,还能有裹腹的东西,所以她让佟氏去问过张大发、张春梅等人。 “程家对我们帮助良多,这推恩让给程家,我们也没有意见。” 玉莞思考的时候,仲礼已经回答了,从祠堂借钱给他们摆脱老张家,在福满楼给他们机会上门做菜赚钱,再到租给他们铺子发家致富,再到前段时间铺子里事情的完美解决,晨蕊和程家都给了他们太多的帮助。 “仲礼啊,你还需要增加阅历,需要出去看看,这小村子限制了你的眼界啊。现在你只要明白,这个推恩远远重于程家给你们的这些东西,我看你妹妹似乎有些懂了。” 白凌云正参观着仲礼的书房,看着仲礼书架上稀稀拉拉的书籍,摇了摇头。 “玉莞你怎么看?”白凌云望着玉莞问道。 “让我留点种,其他你们拉走吧,种植的方法和注意事项,我会让我哥写下来。” 玉莞已经想过了无数的可能和结果,没有推辞,接受了晨蕊的条件。 “莞莞!”仲礼还要想推辞,却被玉莞阻止了。 “银子只用给我四百两就行,那六百两请帮我还给晨蕊姐。”玉莞继续说道。 “果然好决断!” 晨蕊赞了一声,和银虎密语了几句,就见银虎转身离去。 于是连夜就有一群黑衣人趁着天色黑,翻过了张家村的大门还没被发现,上了山挖起土豆来,若不是亲眼在田间看见他们挖土豆并悄悄运出张家村,玉莞也不会相信原来程家还藏着一群高手,没有惊动任何人情况下进了村,这小偷也没这么好功夫吧。 “不要担心,那是玉家军的人,没有命令不会扰民,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晨蕊接过仲礼写好的种植方法的纸张,对着窗边的玉莞说道,她们家靠着山的窗户可以看到土豆地。 第八十九章 ?土豆是个值钱货(三) “让他们把海椒也收了吧!” 晨蕊以为玉莞在担心安全问题,都被她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惊呆了。这小妮子真能想。 “反正都到地里了,顺手嘛,这么多人,也就一会的事儿,嘿嘿……”玉莞嘿嘿笑了起来。 晨蕊有些想扶额,但还是叫来了银虎,吩咐下去把海椒给她收了,想了想,又加上了把地里所有的都收完这句,她想着玉莞的想法真得不能以常人思考。 “诶,银虎哥,那豌豆尖不用收啊。”玉莞还跟上去说了一句。 到后半夜的时候,地里的东西已经收的差不多了,白凌云这才有空进屋来喝上一口热茶。 “我现场让他们称的,三亩地,三千斤!我给你们留了两百斤做种,够不?” “够了,够了。”玉莞喜笑颜开,何止够了,还能吃一些。 “老白你叫我来干啥,我好困啊。” 程煜也走了进来,倒在仲礼书房的榻上就昏昏欲睡。 “当然是好事。” 白凌云背对着玉莞向晨蕊挤了挤眼睛,晨蕊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玉莞啊,我之前和你商量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白凌云转过头来朝向玉莞。 “啊?撒子事?”都到下半夜了,玉莞脑壳也有点昏。 “福满楼的事。” “啊?我没想好。” “这样吧,换个方式,你们铺子的吃食新颖,但是你想过生意一直好下去以后的事情没有?” “那就继续做下去啊。” 玉莞不假思索的说道。 “可能还会有人闹事。” 一提到铺子,仲礼的瞌睡也没了。 “还有个脑壳没昏的!”白凌云笑道,“我今天还有个事,就是我、你们、小胖,我们三家合作,一起开店,你有点子,我有人,小胖有钱,起码在云溪郡,是一帆风顺的。” “干嘛拉上我啊?”程煜半睡半醒的搭了句。 “是啊,程家生意这么大,你的福满楼和福满客栈也赚的不少了。” 玉莞狐疑的看着白凌云。 “我说的是我,你们,小胖,不是福满楼、程家和你们。小胖你忘了家族给你的考验了?我也想赚点私房钱。”白凌云说道。 “是啊,考验!”程煜一下子没了瞌睡。 “你在说撒子?”玉莞有些懵。 “就是我们俩都是私人身份和你合作,但是可以借用福满楼和程家的资源。”白凌云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词语,“小胖已经快十五了,得接受家族的考验,才能成为家主的候选人之一。他爹就他一个崽,总不能把家业拱手让人吧。我呢,单纯想赚钱,你不想赚钱吗?以一种安全的方式,完全不用担心资金和其他人捣乱,只用好好经营一家店?” “让我想想。” 一时间这么大的信息量,玉莞也消化不了,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和仲礼眼神交流后,答应五天后给白凌云答复。 村里鸡叫的时候,黑衣人们已经拉着土豆走了,玉莞家的院子里堆满了番茄、红苕、大白菜等等,佟氏起来都吓了跳,跪在地上就叩拜起来,以为神仙显灵了,好在一夜没睡着的仲礼和她解释了,才缓过劲来。 等到大家把能长久储存的菜放到地窖,玉莞才睡眼惺忪的起来,她可不像仲礼失眠,看着一院子的菜,想着今日要办的事,心情好的很,睡的也香。 玉莞陪着仲礼去智贤阁请了两天假,就一起进城去了,今日是程煜和他们约定过户拿钱的日子。不同于以往走程序换红契,这次程煜直接带他们找的他郡守干爹,几人在花厅喝着茶,下面人就什么都处理好了,土豆的奏折还是郡守亲自写的。 从郡守府出来,程煜就给了玉莞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说是晨蕊不要利息,已经和银虎押着土豆一早就往边关去了,若要感谢她就亲手做样东西给她。玉莞无奈只能到钱庄把银票存了起来,然后跟着程煜去了那两个田院。 “这两个院子是我娘没事买来耍的,”程煜有些汗颜,程夫人有钱就喜欢买地和庄子,也不管是不是实用,买了就放在那,也不去瞧瞧,程功也惯着他的夫人,两人打赌有时就拿地契来作赌注,这两个院子还是前两天程功从夫人手上赢的,顺手就拿来送给玉莞他们。 “离我们家的地都近,旁边还有几户也是我们家长工,不用担心有人找麻烦,田地还行,而且还连着的。” 从云溪郡城门到田院,用马车只走了一刻钟,这属于云溪郡的近郊,是直属云溪郡管辖的。两个院子是连着的,一个在山脚,一个在山上。玉莞他们先去了山脚的院子,庄头正等在大门前。玉莞就站在大门口打量起这已经属于他们家的资产。 院子面前就是二十亩水田,今年最后一季稻子已经收完了,田里还有烧过的草木灰的痕迹,旁边就是山上流下的小溪,引了条水渠过来,形成了一大片水塘,根本不愁灌溉。跟着程煜来的是程府的二管家,他简单的介绍了下情况,就把庄头引见给仲礼和玉莞。 “这是院子新的主人,仲礼少爷和玉莞小姐,这是余大福,以往这两院子都是他们一家人打理,院里站着的是他的媳妇余谢氏和姑娘余若男、二姑娘余胜男,还有个儿子余小山和儿媳妇小余谢氏在上面的院子。” “仲礼少爷好,玉莞小姐好。” 余大福战战兢兢的给仲礼和玉莞行礼,院里的三人也赶忙靠了过来,就要下跪行礼。 “不必行此大礼。”仲礼连忙拦住要下跪的三人。 “哥,小三哥,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玉莞也扶起余大福,让他带着进院里看看。 余大福受宠若惊的在前面带着路,玉莞也有了时间打量这一家人,衣服上还是打着补丁,但是浆洗的很干净,余大福大概40多岁,但由于长时间的劳作,手上全是厚厚的老茧,脸上沟壑不少,头发已经夹杂了些白发了,可能和人打交道的时间少,余大福的话极少,词语也不丰富,介绍起院子来也是干巴巴的几句,然后就小心谨慎的看着玉莞,怕出了什么差错,老实巴交的。 余谢氏在给仲礼他们行礼后又和大姑娘余若男默默坐到院里收拾刚杀的鸡和刚摘的菜,准备着今日的午饭。只有小姑娘余胜男眼里闪着好奇,偷偷打量着玉莞和仲礼。 玉莞看着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有点感兴趣,对她招了招手,小姑娘犹豫的看了眼父亲,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最后还是二管家喊了过来。 “你多大了?”玉莞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一块饴糖递给她。 “十二了。”余胜男舔了舔嘴唇,但还是没有接,只用眼神偷偷瞟了眼父亲。 “没事,我送你吃的,你爹也不会有意见的,对吧,余叔?”玉莞把糖塞到余胜男手里,又对着余大福问道。 见余大福没有反对,余胜男还是接过糖,放到衣服兜里,还拍了拍,回头对玉莞笑了笑:“谢谢小姐。” “你能和我说说院子的情况吗?”玉莞鼓励的对余胜男笑笑。 “嗯,小姐,先看院里吧,这院有两层,我们家只住了西厢的两个屋,哥哥和嫂子都住山上,主屋、东厢还有楼上的三间房爹说都是主人家的,我们不能随便住,还要时时打扫干净。院里还有一个屋是放柴火的,我娘做了几坛酸菜,还泡了几坛酒,说主人家来也有吃喝的。院子后边的地原来都是荒的,我娘说荒着可惜,就带着我姐和我开了出来,种了些菜,喂了些鸡,猪也喂了三头。院子外面的田都是种稻子的,这周围的院稼户都没有我爹种的好,每年我们都是收的最多的。那水田边的水塘也是我爹带着哥挖的,担水也方便……” 余胜男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看到年龄相仿的玉莞,又被“主人家”委以重任,带着玉莞几人四处转起来,相处一久,觉得玉莞也良善,话也就多了起来。 玉莞跟着余胜男看着这院子,每个屋子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木桌虽旧,桌面却也擦的透亮。后院的鸡圈、猪圈都打扫的干净,大概有十几只鸡散养在菜地间,三头大肥猪正哼哼唧唧的抢食,前院用竹子简单搭了个棚子,里面的柴火也劈好、码的整整齐齐的,杂物间里堆着几个酸菜坛子,旁边的酒坛也飘出浓郁的酒香,看得出余谢氏是个会持家的人,两个女孩也是勤快之人。再看着仓房里和地窖堆的谷子和菜,从储存量和防水防火的保护,以及现在地里的养护,看得出余大福是很珍惜庄稼的人。 沿着将小溪和水田间隔开的山路往上,就是另一个院子,这个院子周围主要以竹林和桃树、梨树等果树。余大福的儿子、儿媳早在路边等着,余胜男上前亲热的叫了声哥、嫂,两人又向众人行了礼,余小庆要比余大福健谈些,带着玉莞他们在林边走着,就把山上的情况也介绍完了。 山上多以林地为主,也有几亩旱地,不适合种稻子,余大福想过种植小麦,但是这几亩旱地位置比较陡,牛也上不去,靠人力的话家里人手又不足,只能种点菜,年节也给主人家送去。玉莞看着山上院子里满满的果干,后院里还有几排蜂箱,眼睛都亮了。 快晌午时候,也看得差不多了,二管家也招呼着余小庆两口子一起下山吃饭,小余谢氏还装了一大袋果脯和果干,还有一大罐蜂蜜、一大罐蜂王浆。 吃过晌午,二管家把余大福和余小庆叫到一起,和玉莞进行了院子的交接。 “仲礼少爷、玉莞小姐,田庄和地都已经办好了过户,房契和地契都在这里,也都是走的红契,院子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现在院子上的谷子、果子、家禽、牲畜这些是主人家的,还没到上交的时候,少爷说都留给你们。剩下的就是老余他们这家人的事,老余他们是当年逃难来的,有快十年了,夫人为了给少爷积福,收留了他们,但说了不属于卖身给程家,如果你们愿意接受他们,他们就继续住在院子,收成他们留下自己用的,其余都是你们的,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们就让他们搬到其他院子。” 玉莞看了看在旁边搓着手不安的余大福,和脸上有着焦灼神色的余小庆,看着他们眼下的深色,这个事情恐怕让他们好久都睡不好了。 “这个事情我们说了不算,要问余叔和大余哥,你们还愿不愿意呆着这,帮我们打理院子,当然,待遇照旧,什么都不用改变。”玉莞朝着余大福问道。 “我们可以留下?”余大福小心翼翼的问道。 “求之不得,看得出余叔把这院子打理的很好,我还在想要怎么留下你们呢。”玉莞笑着回答。 “愿意,愿意,我们愿意!” 余大福连连点头,要不是余小庆扶着他,差点跪了下来,这几天他吃不好睡不好,就是在想这个事情,毕竟住了十年,一花一木都是他们辛苦栽种,都是有感情的,他在这里和妻子育孕了几个孩子,在这里看着儿子娶妻,看着女儿长大,就像他的根一样,怎么舍得离开。 “这样极好,这是他们的户籍档案,只需要找你们村的村长到衙门备案即可入到你们的户里。”二管家拿出一叠函件。 “可我们家不是士家啊,这不合规矩吧。”仲礼提出了疑问。 “地主家也有长工啊,入到你们户,不等于是下人,又没签卖身契,就当个亲戚、下属之类的。”程煜在一旁补充道,“都有两个院子,几十亩地了,怎么也算个小地主吧。” 仲礼这才收下几人的户籍资料,又安抚了余大福一家后,带着余谢氏和小余谢氏准备的一大框土产、果脯、蜂蜜等坐着马车回城了。 回城后,程煜和二管家又带着两人去看了他们铺子旁边的三个铺面,连在一起正好就是码头的入口。其中两个铺子是在夜市上,按照夜市的统一规划,都是修的两层建筑,以前是程家卖米面、杂货的铺面,应该是接到主家的通知,货物都搬空了,剩下空的铺面和货架留待玉莞他们接收。 “我想着这些货架还有后面仓库里搁置东西的架子、柜子都还能用,搬走我也没地方放,就给你留下了,如果觉得不合适,就当柴火烧了吧。”程煜对玉莞说道。 “放着挺好啊,我这‘一夜暴富’还没考虑怎么用呢!不错,不错,这个土豆还是个值钱货啊。”玉莞笑眯眯的感慨道。 “那你不请你小三哥吃饭?” “这有什么问题,后天我们家要杀猪,你来吃‘刨猪汤’不?” “‘刨猪汤’?是什么?” “到时候来我们家就知道了呗!” “我可以带老白吗?” “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好了?” “万一有个搬抬的,还能使唤使唤……” “哈哈哈……” 听着程煜和玉莞的对话,仲礼不禁为后天的白凌云感到一丝丝忧伤。 第九十章 ?刨猪汤 过年杀年猪,基本上是东宸国各地乡下的习俗,杀猪时候宴请亲朋好友一起庆祝,在这宴席中,把刚杀的猪的新鲜肉、内脏等炮制一桌猪肉宴,便是吃“刨猪汤”。有些热情的主人还会在送客时候送来的客人一刀肉。“刨猪汤”很有讲究,要求七大碗八大碟,主菜一般都有粉蒸肉、回锅肉、炒猪肝和一道地地道道的“刨猪汤”。 玉莞家是没有喂猪的,本来是打算在屠夫那里直接买生猪的,在看了余大福那养的三头大肥猪就没有买了,和余大福沟通后,一大早,余大福就和余小庆、余若男、余胜男一起用牛车把两头公猪送到了张家村,只留下了一头已经怀了崽的母猪。 余若男和余胜男还背着两背篼山货、果子等,本来放下东西就要走的,却被玉莞留下一起吃“刨猪汤”。余大福很少去人家家里做客,又是在主人家,显得很局促,玉莞就安排他去看看土豆、海椒和红苕,上次余胜男说过一嘴余大福和余小庆对种庄稼很痴迷,果然余大福带着余小庆见到这三样新鲜植物立即就陷入研究中,连吃饭都叫不动他们。 余若男和余胜男都是平日做活习惯的,见玉莞、玉岚都在帮忙摘菜、做菜,在玉莞把他们介绍给佟氏后,就跟着佟氏准备起杀猪、备菜的工作了。 这次家里杀猪,仲礼还是和卢先生商量了邀请的人,智贤阁在初十的时候已经放假了,天气逐渐冷起来,卢先生也被请到家里长住,指导两个徒弟的课业,也不会一个人那么孤寂,更吸引卢先生的是玉莞知道他喜欢吃小零嘴后,每天还会变着花样给他准备琥珀核桃、薯条等小吃食,卢先生也安心住了下来。最后商量的是,除了张春梅、张大发几家相熟的,还请了村长、族长一家,还有张义富和连氏兄妹。 腊月间是杀年猪的最佳时候,每到这个时候,乡下最抢手的就要属杀猪匠了。玉莞家请的是平日给铺子上供肉的张屠夫,张屠夫就是张家村的人,这小半年因为玉莞他们照顾生意,都赚了不少,一听玉莞家要杀猪,其他事都推了,早早就背着擦得噌亮的铁链钩子,带着明晃晃的杀猪刀来了玉莞家准备。 佟氏早就烧一锅滚烫的热水,等到猪拉来的时候,张义富、连大力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就把猪从车上抬下来按在杀猪凳上,猪拼命嚎叫着,“嗷嗷”的声音让整个院子都沸腾起来。 老张家是没有养猪的,张李氏嫌弃养猪埋汰,且味道难闻,所以玉莞家几个孩子都是第一次见杀猪,听着猪的一声声嚎叫,玉岚紧紧抓住玉莞的棉衣,而仲礼则捂上了叔娃的眼睛,自己也微微闭眼,有些于心不忍,只有玉莞和叔娃是睁着大眼睛,看得起劲。 只见张屠夫左手一把捏住嗷嗷大叫的猪嘴,右手上的长刀“唰”地一声就刺进了它的脖子......玉岚、佟氏吓得赶紧闭上眼。 板凳前已经放了一个木盆,是用来接猪血的,盆里已经放了少许盐,张屠夫把屠刀抽出后,让血稍流一会儿再让佟氏接。这样接下的猪血干净,凝固得快,再加凉水不断的搅拌均匀,出来的猪血才会嫩滑。 紧接着就是褪毛,褪毛主要是用开水烫,张屠夫接过开水就把猪浇个遍,然后用一铁皮制的刨子在猪身上刮,这样猪毛就刮得干干净净了。肥猪收拾干净了,张屠夫手法熟练的找准猪身上的弱点,轻轻一划就破开猪肚,完整地取出内脏,把骨头从肉里剔出来。其他的猪肉也切成一块块,白花花的摆成一排,晃花了大家的眼,佟氏几人至始至终都带着笑,这意味着这个年肥着呢。 张屠夫也没有停手,又招呼着几个汉子把第二头猪也给抬上了杀猪凳,玉莞家本来只需要一头猪就可以过年了,但玉莞想着张义富要成亲了,家里人口多也想多制些香肠腊肉,那头猪反正也得卖,倒不如自己吃了。 程煜和白凌云带着银虎、玉叔来的时候正好在抬第二头猪,程煜也是第一次看杀猪,看着几个汉子还按不住猪,一把把白凌云和银虎推了上去,银虎本就是练家子倒还稳住了身形,而白凌云则直接扑到猪身上,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又踩着地上的猪屎摔了,正好贴到猪脸上,要不是猪被众人按着,差点就被猪咬了一口,狼狈至极,乐得程煜抱着肚子笑了半天。看着一个翩翩公子哥成了一个落魄小子,玉莞也跟着笑了半天才招呼瑞辰把他带到房间里去洗刷了半天才出来,换身衣服、鞋袜,程煜说还能闻见鞋子上的臭味,把白凌云气的要死。 接下来就是佟氏带着几个媳妇、姑娘忙碌的时候了,虽然没有请多少人,但是坐个四五桌还是可以的,这新鲜的农家土猪的肉最是鲜嫩。 扎肉,也就是粉蒸肉,用的是最好的胛子肉,四指宽的肥膘,加上软糯黏稠的扎粉,扎粉是玉莞调的,加入了八角之类磨制的五香粉和海椒面、花椒面,做出的扎肉红彤彤的,喜庆又好看,经过一个时辰的蒸制,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回锅肉,在西荣府被称为“灯盏窝”,选的是坐墩肉的三线二刀肉,红白相见,膘肥肉嫩,主要是肉新鲜,清水煮肉,断生就要捞出,太久会让肉质变老,失去嫩香。 然后经过专门的木板压制,水干后肉质紧密,切出的肉片才均匀。炒的时候受热程度不同,就卷了起来,就成了“灯盏窝”。 锅烧红,取一片肉在边缘,冒油后,肉就会下滑,出现一条油线,就能炒出卷起的“灯盏窝”,接着倒剩下的肉,下剁碎的豆瓣揽香(炸香),接着是豆豉和甜面酱,揽香后把老咸菜丝倒入伙起炒,最后撒上蒜苗,撒下去裹两三下,就可以出锅了。 “灯盏窝”金黄油亮,蒜苗脆嫩清香,吃起来又香又糯,青白分明,蒜香浓郁,回味悠长,在后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川人梦牵魂绕的家乡的味道,这便是回锅肉独特的魅力。 溜猪肝也就是爆炒猪肝,是佟氏按照玉莞的说法,切的时候,只比草纸厚一点点,裹上薄薄一层芡粉,下锅的时候油温不要过高,倒入切碎的豆瓣、干海椒,再下入裹了粉的猪肝,翻炒要快,火要旺,其他配菜都不用加,只用加点青蒜苗头,变色即刻起锅,这样炒出来的猪肝又滑又嫩,包裹着豆瓣的醇厚香甜,夹一片入口鲜滑咸香,嫩爽无比。 然后便是酸菜血旺,这一次玉莞让佟氏放了不少海椒,还加了些洋芋在里面。 最后就是今天的重头戏——“刨猪汤”了,用酸菜加入排骨汤煮汤,再倒入裹了豆粉的瘦肉,最后加入手擀的面块,酸菜开胃,面块筋道,就连面汤也是融汇了鲜肉、酸菜和面块的香味,热气腾腾,滑嫩至极,汤白葱绿,香味扑鼻,单是那满盆招人惹眼的色香肉香,就能叫人活活挤出口水来。 连程煜、白凌云这两个吃过各种美食的“专家”对这新鲜的猪肉宴,都是赞不绝口,连着喝了三大碗“刨猪汤”,直到肚子都撑得圆滚滚的才作罢。 酒足饭饱后,媳妇们帮着佟氏收拾了碗筷,有的人家就开始起身告辞,佟北来、仲礼、瑞辰和叔娃拿着割好的猪肉分给了来的客人,这几天村里也在陆续杀猪,约定了各自“刨猪汤”时间,就纷纷告辞了。 程煜和白凌云看天色不早了,也拎着猪肉回了城里,而余大福和余小庆终于被余胜男在地窖发现,草草吃了点剩饭,佟氏还给他们装了好几块猪肉和一对猪蹄,以慰劳他们的辛苦,在玉莞的首肯下,余大福激动的带着土豆、红苕和海椒、番茄的苗子赶车走了。 刚刚还热闹非凡的玉莞家院子,现在就剩了一家人还在忙碌,卢先生已经在午休了,仲礼带着瑞辰、佟北来背了两背篼的猪肉去了张义富家里,隔不了两天就是张义富娶亲的日子,现在天冷,猪肉也能放两天。而佟氏和张翠兰则带着玉岚、玉莞在做腊肉和香肠。 张翠兰肚子已经显怀了,玉莞把过脉,孩子很健康,大概有五个月大了,经过玉莞的调理治疗,张翠兰的“千日疮”已经治好了,这两个月来也是按照玉莞说的孕妇吃食来进补,张翠兰圆润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 已经是腊月十五了,家里又多了田院、铺子,外面的账也还清了,玉莞想着辛苦了大半年的家人也该休息休息,快过年了,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玉莞就让佟北来贴出铺面休假的通知,让张翠兰也回家住着,只是让佟北来每日送玉岚去程府做菜时候看看铺子情况。 第九十一章 ?灌香肠、煍腊肉,背瓢兜 过年灌香肠、煍(熏制)腊肉,是西荣府人家必备的一项活动,只要有点条件的人家,多多少少都会制作一些,家家户户都晒起了腊肉香肠,那烟熏火燎的记忆,才是活色生香的年的味道。 就如玉莞前世所看过的一部纪录片里说的:“这是盐的味道,山的味道,风的味道,阳光的味道,也是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味道。这些味道,才下舌尖,又上心间,让我们几乎分不清哪一个是滋味,哪一种是情怀。” 这也是玉莞对于前世年的记忆之一,送走宾客后,佟氏就拿出了几个大木盆,要做腊肉的猪肉,已经被张屠夫分割成八、九,上十斤不等重量的长条,还有四条膀(猪后腿),佟氏把皮上的毛用火漂干净后,把肉放在一个大盆里,一块一块分别涂上一层高粱酒和姜汁,再撒上盐、花椒、海椒、八角等香料,再将沫了盐和香料的肉,一层一层放在大缸里码好,最后用大石块压在上面进行腌制。 为了使肉入味均匀,在腌制过程中五天左右要把肉翻一遍,一般腌制时间为十天。而膀则是抹上厚厚的盐,以盐反复用劲搓揉,使之渗入肉中,然后放到谷子里腌制让其自然发酵,历半年方成熟。待其表面呈绿色时以篾针刺入三个不同部位,针带清香即可。 另一头张翠兰也挺着肚子在切肉,这是为做香肠做准备,将肉洗净,抹干表面水分,把瘦肉和肥肉都切成两寸大小的块。再将糖、盐、酒、姜汁、八角等做的五香粉等调味料加入肉中拌和均匀。今年家里的香肠玉莞调成了三种味道,一种就是这种五香味,另一种多加糖做成广味,最后一种加入辣椒面、花椒做成川味。因为后两种味是新调制的,还是尝试了几遍才达到玉莞的要求。 旁边的仲礼和叔娃也没有闲着,他们把猪小肠洗干净,边洗还要边搓掉里面的脂肪,用竹片刮,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肠衣,因为家里已经装过麻辣味的羊肉香肠了,两人做起来还是非常熟练的,不一会就把两头猪的小肠都洗了出来,泡到水里。 等到三大盆肉都腌制的差不多了,佟氏把人手分成了三组,开始灌香肠,只见她拿起肠衣的一端用棉线扎住,再把另一端套在洗干净的漏斗嘴上,然后将调好味的肉块装入漏斗中,慢慢往肠衣中灌。边灌还边用手将肉块轻轻往肠衣的下端挤,挤得紧实些,然后用开水煮过的绣花针在灌好的香肠上扎几针,用以排出水泡和空气,灌到手臂长的时候,再用棉线扎住,直至将肉块灌完,一条长长的香肠就出厂了,仲礼接过灌好的香肠,挂到屋檐下的架子上风干。 张翠兰和玉岚也是干活麻利的,灌起香肠来也不比佟氏慢,而玉莞、仲礼、叔娃三人就乐呵呵的把香肠往架子上挂,不多时就挂了满满一架子。 “是个肥年啊。”佟氏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新修的院子,满满一架子的香肠,院墙边码的整整齐齐的柴火,挂在墙上风干的萝卜条、海椒,还有后院传来的鸡、羊的低吟,进宝和两只小狗正在啃着骨头,两只半大的小猫在相互嬉戏,这些场景,在她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玉莞算了算家里的钱,腊月间铺子生意不算好,又停业的早,只有十两的进账,不过有程家给的五百两,她暂时不用为过年发愁,拿出五十两给佟氏采购年货后,又拿出了两百两给仲礼去找村长办余大福一家的落户,再买了自家山上地延伸出去雪线下的几十亩林地,这其中就包括了瀑布温泉周围的地。 因为都是村里的地,直接去办了红契就行,买下地后,玉莞又花了五十两让村长找人修了一条宽大的石子路从村口通往山上,方便牛车上下。这样造福村里,又造福自己的举动,村里人也没有任何意见。 修路的同时,佟北来、仲礼、瑞辰三人也没有闲着,玉莞让他们往温泉方向开始挖防空洞,因为涉及到自家的机密,所以只能自家人挖着,由于都是坚硬的岩石,三人挖到小年,也不过挖了十几米的进度。 转眼间便是张义富成亲的日子,前一晚佟氏就和张翠兰、玉岚、玉莞准备好九大碗的备菜,没有额外请厨子来帮忙,佟氏的手艺早就超过周围的厨子了。肉是玉莞家杀得猪,鱼是连大力打了几天的鱼,菜是张李氏之前种的,张义富就添置了些米面,这个九碗也办得实心实意。 没有张李氏那尖酸刻薄的声音,没有张翠莲的阴阳怪气,村里人还是很给面的来给张义富祝贺,满满当当的坐了十来桌,还有些等着吃二排。 一大早叔娃就求着佟北来给家里的牛洗了个澡,并把牛车也擦得干干净净的,再套上喜庆的大红花,跟着仲礼一起下山,再带着张义富和接亲的队伍去宜安村接亲了。 云溪郡乡下办喜事,是要“背瓢兜”的。“背瓢兜”就是接亲前,新郎邀请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叔伯兄弟去接新娘,而男方的父母、长辈也在迎亲的队伍,他们都要打花脸。打花脸就是扮丑角,用锅底灰加水,在额头画一个火字,寓意红红火火,然后两眼部分画眼镜,画八字胡,下巴也不能空着,脸上还得画上些圈圈叉叉,反正就是画满为准。 画好之后,男方的父亲戴上一块木牌,上面用墨汁写着“烧火老者,正在烧火”的字样,背上瓢兜(一种竹子编的背篼,空隙较大,背沿较浅),在里面放上锅碗盆瓢,手里拿着火钳、木棍等开路,接亲的人用绳子拴着,都背着一个空瓢兜,拿着铜盆、铁勺,边走边敲,后面的叔伯兄弟则抬着空轿子一起去迎亲。 去到新娘家,迎新媳妇,还要唱着四言八句吉祥话:“迎新娘啊迎新娘,新娘漂亮又吉祥,新娘贤惠不贤惠,先给公公烧杆烟。”,新娘这时便要拿出火柴点烟杆,但迎亲的亲戚们是不会让烟轻易点燃,或是吹火,或是摇烟杆,不拿到红包绝不手软。 红包散后,烟点燃了,才让新娘上轿子,由公公用小车拉着轿子游行,公公俗称烧火老者,戴着尖尖帽,后面是男方七大姑,八大爷相互打花脸,头上栓着红花、彩球,用一拫绳子栓着每人的手跟着新娘后面,扶着花轿,敲锣打鼓游行,迎来的是一片一片的欢笑声。 当然途中还有“戏烧火”的人,沿途打趣着公公,还是为了要红包,或是后面拉着车,扯着轿子,而迎亲的亲戚们还得帮着扶好轿子和车子,散红包,一直到男方家里。 由于张仁齐和张李氏都不在家,张义富就省了父母的环节,只邀请了同村的堂叔、表叔、几个叔伯兄弟去迎亲,仲礼、叔娃也跟在迎亲的队伍里,敲着铜盆,背着瓢兜,一片欢欢喜喜的景象,到了宜安村,好一阵折腾,才把新娘接到。 因是喜事,连满仓纵然是看着仲礼和叔娃眼里冒火,但碍于连大力的战斗力,只是躲在人群中阴沉沉的看着。连大力把连鱼儿背出了家门,小心的放在车上的轿子里,又套了另一辆借来的牛车把连鱼儿的嫁妆也一并赶到了张家村。 玉莞听着沿路来的敲锣打鼓的声响,也赶忙让瑞辰把火炮放起来,不一会张义富就骑在牛上,赶着牛车过来了,而连鱼儿被红盖头遮着,微微低着头。 张仁齐两口子不在,连鱼儿的父母早就去世了,高堂便只能空着,众人簇拥着两人,高高兴兴的拜了堂,把新娘迎进了新房。 一般结婚都是吃的晚上一顿,中午草草吃一点就行,而对于年轻人和小孩而已,更喜欢的是闹洞房,云溪郡闹洞房也属于“背瓢兜”的范畴,首先要进行的就是“秋椒面”。“秋椒面”的“秋”就是云溪郡土话的“烟熏”的意思。 闹洞房这夜,与张义富、连鱼儿同辈的表哥表弟、兄弟姊妹、亲朋好友们都聚集起来。他们先是将两人关在新房里,然后找只罐子,在罐子的底部敲个洞,往罐子里塞些杂草,再放入花椒面,点燃杂草后,用扇子将罐子的底部对准新房猛往里扇,名为“秋椒面”。 而佟氏早在送连鱼儿进洞房时候,就准备好一张湿毛巾,塞到她手里,可以捂住口鼻以防被呛住。传说纣王的妃子苏旦妃是狐狸精变的,最后是用烟熏才使狐狸精现出了原型,自那时起这个习俗就延续下来了。 秋完椒面,接下来继续背瓢兜了。秏鸡猫儿几人将瓢兜取下,里面放入乱七八糟的东西,强行让张义富的长辈们背到背上,还在他们的脸上抹上锅灰,再弄只烂盆子在他们头顶上敲打着,然后簇拥着到,新房里当着新郞、新娘的面说“四言八句”吉祥话。 一般先从公公开始,这四言八句必须要吉利而且顺口,还要与自己的身份相符,比如,公公就说:天上下雨地下流,夫妻恩爱到白头。而其他长辈则可以随便一些,比如:一个瓢兜四个角(音guo),我瓢兜起来找吃喝。总之,说出的四言八句以能让闹洞房的年轻人们满意为标准。公公过关了,便让他去找下家,公公一般都交给新郞的姑爷,姑爷再交给舅舅,一个个往下交,找不到下家的自己就得一直背着。等把新郞的长辈们都折腾了个遍,最后才让婆婆背,婆婆一般不说什么,而是背着瓢兜直奔鸡笼子,从鸡笼子里抓出一只早就准备好了的大公鸡递给他们,一帮子年轻人便欢天喜地地去宰鸡吃去了,闹洞房也至此结束。 张家没有公公婆婆在,村长也算长辈,秏鸡猫儿他们不敢闹族长,硬是让村长也背着瓢兜折腾了半天,才拿着张徐婶最后背着瓢兜抓的鸡,拔毛烧鸡去。 第九十二章 ?川味雏形 张义富成亲的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连鱼儿到玉莞家去见礼了。 佟氏作为嫂子给了连鱼儿一对银镯,而连鱼儿也送了一套自己绣花做的鞋袜给佟氏,给几个小辈的是装了艾草粉的辟邪香囊。正赶着玉莞要进城去和白凌云、程煜商量事情,两人也跟着玉莞家的牛车一起去置办些年货。 佟北来先把玉莞和仲礼、瑞辰送到了福满楼,又带着佟氏、张义富两口子去了西街集市采办年货。 因是之前就约好的,白凌云和程煜已经在房里等候了,玉莞到了之后,拿出自己写的策划书,让白凌云和程煜先看着,待两人看后才开始说明。 按照玉莞的想法,她想先打造一个餐饮品牌,这个品牌集合火锅、串串、小吃、快餐、甜品饮料等种类。类似于前世蜀地的“小龙坎”、“玉林串串香”、“龙抄手”、“钟水饺”那样的火锅、串串、小吃店,只不过她都归拢到一个品牌。每一样专攻一样味道,逐步添加其他种类,选择多样,价格实惠,基本上平民也能消费的起。 而这个时代,她的手里还有一种没有开发出来的味道的主料——海椒。她想做的吃食就是以辣味为主,在这个同样气候湿闷的西荣府,辣味只要尝过,便是欲罢不能,光看佟氏几人,顿顿都要有辣椒菜,就知道以后的销路。 “我想开两家店试试,一家专营小吃、快餐,一家专营火锅、麻辣烫。”玉莞翻到策划书里的菜谱说道,“云溪郡是个月江的周转的码头,来往多客商,小吃、快餐可以迅速解决吃饭问题,不必逗留太久,而小吃、快餐我们可以事先做好,保持温热,自助挑选一份或几份;而火锅、麻辣烫之类的就可以配上果子酒、烧酒之类,可以长时间的吃,菜品要丰富些,吃的同时还可以设计些娱乐环节……” 白凌云听着玉莞的述说,不禁陷入思绪中,他是因为某人的授意,或者说是命令才与玉莞合伙做生意,他要投入的钱财也是那人的,拉上程煜也是那人的意思,在这云溪郡做生意,甚至说在西荣府做生意,有他们两人的保驾护航,不论明着还是暗着,都不会有人敢轻举妄动。 一开始他并没有对玉莞抱有太多想法,但听到她对于未来店铺的设计规划,白凌云也收敛了玩一玩的心思,开始正视这份策划书。而旁边程煜也是坐正了身子,玉莞认真的样子像极父亲的述说,也仔细的品味起来玉莞所说。 “我这只是大概的想法,肯定还需要完善,现在是我们三家如何合作的问题。” 玉莞朝向两人说道,“一是钱财、门面,二是吃食内容和味道,最后就是经营管理,一家挑一个?然后就是如何分成。” “钱财交给我吧,需要投入多少资金,我让玉叔过来帮忙?”白凌云抢先说道。 “你咋这样呢?老白,你能有我家有钱啊?”程煜立即反对道。 “你傻啊,你这次做生意是为了赚继承资格的,你家不会给你钱,但是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岂能不帮?”白凌云拍了拍程煜的脑袋。 “也是啊。”程煜这才点点头。 “这主意大部分是你想的,吃食内容,这个辣味也是你调制的,想必菜谱你也心里有数了,听你所说的,好像管理也和现在的酒楼有所不同,所以这经营管理也是你来,三家各一份,现在我们能帮忙的就是钱财和铺面。”白凌云说道,旁边程煜也是点头,银子他不缺,主要是能赚到资格。 “听着像你们想做翘脚老板啊?” 玉莞狐疑的看着两人,那她不累死。 “我开了年不时要出去,福满楼都要交给玉叔和你看着,程煜可能在云溪郡时间也不多,我们只能在开业阶段镇镇场子啊。” 白凌云有些心虚的看着玉莞。 “如果上了正轨,你们甩手不管也可以,但是筹备的阶段,你们都得参与,休想都丢给我。” 玉莞狠狠的说道,然后把策划书分成三份,扔给两人。 “你负责钱财和铺面装修,正月一过我们就要开业。” 玉莞指着写着装修要求的策划书那页对着白凌云说道。 “你负责铺面的选择,看看你们家铺面有没有适合的,除了铺面,仓库也要,还有住宿的地方。然后我不管你们是买也好,调用也好,我会训练三十人,作为日后的核心经营团队来打造,包括掌柜、账房、伙计和厨子,这上面有选人要求,如果现在不信我,之后出了效果也可以补送来,一家名额十人。” 玉莞把管理里人员、铺面选择那页给了程煜、白凌云。 “还有食材,最好是我们自己供应,特别是海椒这样主料,如果我们要把市场打开,这个东西就会暴露在大家面前,吃的人多了,原料要供应上,就得扩大种植面积,但是最开始种植的,肯定是赚的,给谁种,种在哪,我们得选好。另外就是增加肉类的品种,比如牛肉,云溪郡有没有养牛、羊的村子?” 玉莞看向程煜,她可记得他们家仓库多的是牛肉。 “没有,我们家的肉是北边的牧场的。”程煜很肯定的摇头。 “那能不能先从你们家牧场购买?”玉莞问了句。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牧场是我二表叔的产业,我爹觉得赚不了多少,没有管。”程煜回想了下。 “我知道了。”玉莞用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分工都分的差不多了,我给这品牌起了个名,叫做‘川味’,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名字倒无所谓,品牌是什么意思?”白凌云迷惑的问道。 “因为我想把川味打造成一个品牌,它不仅有吃食,还可以有杂货店什么的。品牌的意思和福满楼有些像,像京城有福满楼,云溪郡有福满楼……”玉莞又给他们解释了一遍品牌的意义。 白凌云两人听着解释这才点点头领悟着,后面仲礼和瑞辰也加入了一些细节的讨论,一直到晌午才将三家分工定下,约定十五之后,验收初步成果。 “好累啊,哥,你背我,我累得都走不动了。” 玉莞走出福满楼就扭了扭胳膊,天知道她为了这份企划案,熬了几个晚上,死了多少脑细胞,还好这身体还是小孩子,精力旺盛。 “我来背你。” 仲礼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在旁边扮演小透明的瑞辰反而蹲下了。 “表哥最好了。”玉莞也不客气,扑到瑞辰的背上,小手圈住他的脖子,她就是不想自己走路而已,“我们去找娘亲她们,我都快饿死了。” “走了~”瑞辰轻松的背着玉莞,往和佟氏约定的地方走去,仲礼看着两人的背影,失去背香香软软的小妹的机会,有些懊恼的跟了上去。 佟氏和三人约定的地方就是他们夜市上的店铺,三人到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吃食,还有几个大包袱放在旁边的桌上。 “哇,糖油果子,麻圆……”玉莞才从瑞辰背上下来就扑到桌边,准备捞一个尝。 “先把手擦干净!” 瑞辰立即拉住她的“魔爪”,在一旁脸盆里绞干一张帕子给她擦手。 “嘿嘿,现在可以吃了吧。” 玉莞拿着一串糖油果子就吃了起来。糖油果子,是西荣府的一种特色小吃,是以糯米、红糖做糯米团,再将粉团在油中炸成空心汤圆状,裹上白芝麻并用竹签穿起来。一串有四五颗左右,每一颗都是浑圆光亮的,有焦糖香味,表面有喷香的白芝麻,咬下去皮脆内软,外酥内糯,香甜可口。 “你这小馋猫,少吃一点,这东西吃多了不克化。这店里没米没面的,我让你幺舅到外面面铺端了几碗面,我们中午将就吃点。”佟氏慈爱的看着玉莞,把面碗推给三人。 佟氏看着玉莞大口吃面的样子,心里母爱泛滥,知道玉莞几日来都在忙着策划和白凌云、程煜的合作的事情,每日都在熬夜的小身影,可把她心疼坏了。这个小闺女自清醒以来,就特别的懂事,不仅一步步带着家里走向富裕,还为每个人的现今和未来都设想周到,所以家里每个人都打心里去宠着她。 佟氏在三人吃完,稍作休息,便商量着继续去采办年货。 家里的床单被褥、家人的衣服鞋袜,包括背的包包、挂的香囊,在这一个月里,在佟氏、张翠兰的操持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从里到外都换了个遍,都是用喜庆的色彩做的崭新。 在吃食方面,余大福和余小庆在前两天,就带了两大车东西过来,说是今年的收成,要交给主人家。有捆好翅膀的几对野鸡、家养的鸡公;几只程家从京城带来的填肥养大的肉鸭、肥鹅,两大坛子蜂蜜,几大篮子鸽子蛋、鸡蛋、鸭蛋;一大桶河里圈养的黄辣丁、水篦子;一大篮子冒尖的结满白霜的柿饼,烘好的松子、瓜子、干桂圆、红枣等干货,还几大罐子的蜜饯、酸梅、桃干,两背篼当季的水果、蔬菜、酸菜等等,若不是玉莞阻止,余大福怕是要连米粮等收成都拉过来。 玉莞说那两个庄子,也有库房,也放得下,再说指不定铺子上还需要,就先放在庄子了,需要的时候再去取用,亲自和瑞辰去了庄子上和余大福清点了,入了册,余大福才作罢。 家里的农具、工具,佟北来也仔细和铁匠、齐木匠沟通了,该添置的添置,该修补的修补。 说起来,也就需要购置些年俗用品、祭祀用品、装饰品和走亲访友的礼品了,以及各人有没有需要添置的。 第九十三章 ?购置年货(一) 作为四里八乡最大的城镇,云溪郡在进入腊月十五后都是热闹的,郡守让人在主要的街道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明月桥上也系满了红绸、灯笼,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云溪郡的集市这段时日也很繁忙,已近年底了,乡下的农户们会把攒了一年的东西都拉到集市上来贩卖,换取一些钱财给家人添置新衣、米粮。由于人流很大,郡守索性在西街划了一大片地方,临时作为摆摊的所在。 进入这个临时集市,首先看到的就是平日熟悉的肉铺老板,摆了一平板车的香肠腊肉、板鸭、腊兔子、风吹排骨等腊味,虽然各家各户都做的有,但是总有些外地来的或是懒得做的,就在他这里买。这个时代做这些风味还是很实在的,都是乡下养的土猪,用料十足,全用柏树枝丫熏制,虽然熏的烟黄泛黑,但都是油泡泡的,还散发着一股子烟熏味,走近摊子这股香味更加浓郁,带着肉香,引人垂涎。 玉莞看着板鸭还不错,就买了几只,自家做了不少腊肉、腊兔子,自从有了佟北来和瑞辰,家里的兔子没断过,还养了几只野兔准备过年杀。 挨着肉铺摊子,还有卖晒干的菌子、笋子的,玉莞看了下,有牛肝菌、猴头菇、玉兰片、嫩竹笋干、楠竹笋干等,只是和现代的叫法不一样。玉莞挑挑拣拣,选了些自家没有或是量少的,买了一大包给佟北来拎着。 郡里卖酱油、醋的也在这凑热闹,摊子上摆了好几缸不同味道的酱油,有口蘑酱油、精酿酱油、白窝油等,玉莞看着还有口蘑酱油,就打了两罐子,这种酱油在云溪郡还是很少见的,是从西荣府来的,用来凉拌菜品,配上油辣子都是不错的,特别是蒜泥白肉,还非得这种口蘑酱油,才能拌出那种咸鲜醇厚的味道。 又打了两罐精酿酱油,玉莞想起以前老怪物做过一种叫甜红酱油的酱油,回口是咸中有甜,香中带鲜,浓稠又极易附味。既然想做甜红酱油,就要买好的水糖(红糖)。这卖的水糖都是土法熬制的,酱色的糖浆都凝在了褐色的糖体上,在阳光照射下烨烨发光。这杂货铺的摊子上还有腌制好的酸菜、芽菜、良姜,晒好的萝卜干,玉莞都尝试了下,没有佟氏腌制的好,只称了称了一斤大块的水糖,又去别的摊子看了。 在逛集市的途中,玉莞又发现有自己背着背篓来卖水糖的,看打扮不像本地人,这种水糖是小碗状的,比较干,这叫碗糖,装碗时候撒点干花瓣在上面就是现代的黑糖。摊子上还有一大背篼晒干的雪菜,雪菜在云溪郡也不是常见的,之所以叫雪菜,是因为可以长在高山上临近雪线的地方,在雪地也能生长,基本是四季都可种。雪菜晒干后按照酸菜的方式腌制,腌制好后切丝,拌饭、炒肉丝、炒肉末都是美味。 雪菜不仅可以食用,药用价值也高,消肿止痒、清热利湿,是民间常用的草药。可以外敷,也可以内食。玉莞逛了大半个集市就看到这一家在卖,直接给他打瓜(包圆、全买)了,连着大竹筐的碗糖也一起买了,付了三两银子。摊主对她感激涕零,不仅送了装碗糖的竹筐,看她对雪菜感兴趣,还送了一些雪菜种子,告知了种植的注意事项。 玉莞揣着种子,心情大好,又在集市搜罗起来,后面跟着的佟氏摇头直笑,佟北来、瑞辰、仲礼拿着大包小包苦不堪言。 还有卖写好的春联、福字、各种吉祥结子、络子、绣屏的小摊子,红彤彤的挂满了摊子面前的竹竿,不少人还在挑选着。 过年,首要的就是张灯结彩,除旧迎新,吉祥如意。小张家新盖了房子,又是在新家过的第一个年,当然要把家里打扮的吉利喜庆。春联、福字、年画、对联,还有红灯笼都是必不可少的。 玉莞选了一刀(大约50张)红色的青竹纸,有点类似后世的双胶纸,也就是常用的a4纸,不过是没有加入滑石粉和漂白粉的纯竹浆纸。这种纸就是福满楼用来做菜谱的,比较厚实,耐磨、不渗墨。用来写春联、福字都是极好的。 张家村会在小年那天,在智贤阁门口摆上一排竹板子,智贤阁的夫子、学子们会免费给大家写春联和福字,不过仲礼和叔娃的字练的还可以,家里都支持他们写。 这头佟氏也选了两大捆草纸,准备送到专门刻钱纸的铺子刻些来祭祀祖先,而仲礼选了一刀上等的宣纸,这是给卢先生用的,而自己则选了一刀中等的宣纸和几捆最便宜的宣纸,作为他和叔娃日常书写和练习用。 玉莞把挑选的重点放到了年画上,这些年画都是最后一船从外面进来的年画,是套色木板年画。不过种类有限,只有门神类、娃娃美人类,可以选择的不多,只是稀稀拉拉放在铺子的竹板上供人挑选。 玉莞心里默默估算了下家里需要的用量,挑了几张神荼郁垒门神图,还有几张福娃戏鱼图。 买完年画,几人又拐进了书斋。上次半夜收土豆时候,白凌云可是嘲笑过仲礼书房的空旷的,虽然这时代的书籍很贵,但玉莞还是让仲礼在书斋挑起了笔墨纸砚和书来。 云溪郡不比西荣府,书籍的种类还是相当有限,做学问、仕途这类主流读书人用的书,卢先生这些年来存下了许多,仲礼主要还是挑选了一些有学士大家注释的手抄本,倒是玉莞拿了店里仅有的几本游记、诸子百家书、地志野史。 就这么不到十本书,就花了二十两银子,玉莞觉得自己把什么二十四史、四大名着默写下来,会不会发财。 不过在提升自己上花钱,玉莞只是心疼了一小会,就转身又带着佟氏几人进了铁匠铺子。 玉莞到铁匠铺,主要是想给瑞辰选一把防身的小刀。瑞辰有时会到山里打猎,一把锋利的小刀是很必要的,瑞辰的刀是以前佟北来用剩下的,用旧布条捆绑了好几次了,都有些卷刃了,她就一直记着要给他买一把新的。 不过铺子里面的刀,设计的又丑又钝,让玉莞郁闷了好久,水果刀都比你们有逼格好不好。一轮转悠下来,别说刀了,刀鞘都没个中意的。 玉莞嘟着嘴拿着刚买的纸墨就一通乱画:“这里设计成扣在一起的,一扳就能伸直出来,是个匕首;这里卷下去,打成锥子装,做成可以压下去平着的……”竟然画了个简装版的瑞士军刀给铁匠,只不过这个军刀比较简单,只有主刀、小刀、锥子和剪子,比起用铁丝穿起这些东西,多了用特殊手法压在一起的工艺。 “要打磨的很平、很薄,但不能失去锋利,对,这两样平行压……”玉莞和铁匠沟通了很久,最后连铁匠铺的老师傅都惊动了,参与进来讨论研究,直到天快黑才勉强沟通下来。玉莞准备多做几套,约定两日后来看样品。 逛了大半个集市,大多是卖食材、药材的,玉莞又蹲在了一个半大孩子的摊边。这个摊子就是一张大大的树叶,上面摆着一堆细细小小的黑褐色颗粒,玉莞用手捏了捏,又放到鼻子边闻了闻,问起了价格。 “您真的要买?”摊主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 玉莞这才抬头,这个摊主看上去和瑞辰的年龄差不多,但是却比她要矮一个头,穿着有点破旧的袄子,袄子上的棉花都露出来了,那个露出的位置还有个歪歪扭扭的补丁。 “小姑娘,还是让你家大人看看吧,这东西就是那春天发的野菜的种子,随处都是一大把,又不能吃。” “就是,别浪费钱啊,这小孩也是,忒没良心,这东西还拿来卖。” 旁边摊子上的客人都在劝着玉莞,玉莞倒是回头以微笑回应了他们的好意,农户们的心思大多单纯,没有恶意的。 “您要买吗?”小孩摊主又弱弱的问道。 “是的,你有多少我全要了,这个价钱怎么卖?” 玉莞站起了身子,佟氏几人也来到了她的身边,佟氏和仲礼是亲自收过油菜籽的,抓起几颗闻了闻,也辨认了出来,佟氏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仲礼拉住衣袖,仲礼示意她先不要开口。 “我还有两个大麻袋,您要的话一两银子就够了,我还缺一两银子就够……”小孩摊主赶紧说道,但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听不到他说什么了。 “这种野草种子还要卖一两银子?” “讹人啊,小姑娘你可别上当啊!” 旁边的大婶又忍不住插了几句。 “我,我,我没有讹人,我妹妹,我妹妹的药,还要一两银子,她已经发了几天烧了,今天早上都在说胡话,我没办法,没办法才来碰碰运气的。”小孩摊主的脸涨得通红,终于还是大声和大婶辩了几句。 大婶听着这话也一时开不了口了,悻悻的低头继续挑选自己要的东西。 “这位客人,我看您穿的好,就可怜可怜这孩子吧,这大冷天的都来卖了好几天。”旁边的摊主也在帮着小孩摊主劝着玉莞。 “求求您,这东西虽然贱,开春,开春我再给您送点东西,能不能帮我买了,我真的很需要一两银子……” 小孩摊主无措的搓着手,眼见着就要下跪了。 “你说有两大麻袋,在家里吗?” 玉莞阻止了他下跪,继续问道。 “是啊,您要买吗?” 小孩摊主很紧张。 “带我们去吧。”玉莞冲他笑了笑。 第九十四章 ?购置年货(二) 玉莞让佟氏和佟北来带着买的东西先去铺子,再赶车来载他们自己跟小孩摊主去他家。 在去小孩摊主家的路上,玉莞了解到,这个小孩摊主叫钟毓,还有个妹妹叫钟灵,两人住在程家村,他们的父母在半年前感染了瘟疫,不治身亡。留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操办父母的丧事,又要继续生活,钟毓把家里仅有的几亩地都卖了,平日靠着村里人的接济和采一些菌子卖钱勉强维持生计,但妹妹身体不是很好,之前就一直吃药保着,还欠着药铺的药钱,这入冬来都感染了几场风寒了,家里不仅揭不开锅了,药铺也不能一直赊药给他了。那些油菜籽他也不认识,只是想着漫山遍野都是,也许能换钱,才小心翼翼收了起来,拿到集市来碰碰运气。 来到钟毓家,这屋子基本是竹子、泥巴和稻草的结构,就是一个破落的小茅屋。小茅屋外面用石头堆了一个灶,上面支着一个烧的漆黑的锅子,屋檐下堆着一堆柴火,玉莞一瞬间想起他们刚刚被赶出老张家的样子。 “妹妹!”钟毓一到家就到屋里看望躺在床上的小女孩钟灵。 玉莞几人才打量起这个家来,这屋子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落,就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子,简单的用竹子搭起来的框架,墙虽是用泥巴和稻草和起来仔细糊的,但终究还是不及砖瓦的平整,有的地方还开裂了,接近屋顶的地方也有些坍塌剥落,墙角落满了灰土。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还有两个大麻袋,玉莞几人进了屋,让屋子显得更挤了。 “爹爹、娘亲,这条裙子真好看……” “爹爹,娘亲,这鸭子真好吃……” 床上的呓语声让玉莞把注意力放到了钟灵身上,只见钟灵紧闭着双眼,眉头不舒服的皱起,面色潮红,还有些紧密的汗冒出。钟毓正用帕子给她擦着汗,紧张的咬住嘴唇,竭力的忍住哭。 “妹妹,你快醒醒了啊,你不要丢下哥哥啊,哥哥只有你了。”钟毓还是忍不住泪,听着钟灵的呓语,听到妹妹叫爹娘,以为是爹娘要来接妹妹走了,哭了起来。 钟毓抹了一把脸,又到屋子的一角拖出两个大麻袋,来到玉莞面前,“扑通”就跪了下来。 “客人,您验验货吧,求求您!” 玉莞扶起钟毓,让仲礼给了钱,又走近床边,坐到钟灵身边,让仲礼和瑞辰架开钟毓,给钟灵把起脉来。钟毓本在挣扎,看着玉莞和大夫同样的动作和神色,也安静了下来,整个屋子静悄悄的。 玉莞给钟灵双手都把过脉后,到屋外灶里掏了根木炭,问道: “有纸吗?” 钟毓摇了摇头,家里连米都没有,纸这种奢侈物怎么可能有。 “那表哥你跑一趟药铺?我记得你记性很好的!”玉莞看向了瑞辰。 “您告诉我,我记得住,我去买药!”钟毓忙说道。 “你能记住?”玉莞不信任的看了眼钟毓,不过还是将药方念了出来。 钟毓复述了一遍药方,忙跑到村里的药铺去买药了,看得玉莞一愣一愣的,古人的记性都这么好吗? 钟毓拿着药回来的时候,仲礼几人已经升好火,把他拦在屋外,让他在屋外把药熬好,而玉莞正在用帕子蘸着烈酒给钟灵搓揉腋下、足底、手心,等到钟毓端着药进来时候,空气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酒味,而钟灵面上的潮热已经散去,正安详的睡着,也不再呓语了。 “你妹妹这是痨病,这天冷,又感染了风寒,引起发烧了。不过发现的还算早,还能治愈,不过你家这条件……” 玉莞在钟毓喂药的空隙和他说了钟灵的病症,痨病,也就是肺结核,是种古老的传染病,在古代的死亡率很高,几乎是不治之症,不过玉莞是现代穿过去的,她所在的年代已经可以治愈这种传染病了,不过需要清洁的环境,还要药草辅助治疗。这两点,对于目前的钟毓来说都是办不到的。 “姑娘!只要您能治好妹妹,我,我,我愿意卖身为奴,为您做牛做马!只求您能救救妹妹!救救我妹妹!” 钟毓手中的碗滚落在地,他顾不得地上脏乱,跪下就给玉莞磕头,父母就是死于痨病,他现在都忘不了他们死前那不舍的眼神,感受着钟灵已经逐步降下的体温,玉莞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他终于还是做下了这个难堪的决定。父亲说做人要有骨气,宁愿饿死也不能为奴为婢,但是,他舍不得,舍不得这唯一的妹妹,唯一的骨肉至亲。 玉莞让仲礼连忙拉起钟毓,哪知这时候钟毓却犯了浑,力气大的惊人,就这么死磕头,直到佟北来来才拉起他,而他已经磕的头破血流了。 看着钟毓渴望的眼神,想到他刚才的举动,玉莞的脑袋开始痛了起来,脑子里浮现出一幕幕她未曾知晓的画面。 那天佟氏被张李氏支去表叔公家帮厨,而张翠莲又拿她出气,掐的她浑身青紫,原身就反抗了,结果张翠莲死掐着她的脖子不放,仲礼都拉不开,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就这么一命呜呼了,换成了她这个异空间的孤魂。张翠莲看出了人命被吓走了,她是在仲礼背上被颠醒的,她看着仲礼也是跪在药铺门口,拼命磕头,求大夫救她,那天的仲礼心痛的无法自已,像有件很重要的宝贝就这么离他而去,头上血流不止,血水夹杂着泥巴糊在脸上,还在不停磕头。那种窒息的感觉让玉莞浑身冰冷,仿若陷入噩梦。 “莞莞!” “乖乖!” 仲礼和瑞辰看着玉莞浑身发抖,忙扶住她,而玉莞也一下子惊醒,看着两张关切的脸,闭了闭眼,平复了下呼吸,才睁开缓缓说道: “你真的愿意为了你妹妹卖身为奴?” 这个时代,等级观念很重,一旦卖身为奴,主家不放,是不能私自改籍的,而且为奴之后,自己的子孙后代都会是奴籍,不仅不能参加科举,更没有人权。 “是的!”钟毓坚定的看着玉莞。 “这一坛烈酒,你隔一个时辰给她擦拭在足底、手心,直到不再发烧。我家住在张家村,如果你妹妹能熬过今晚,就带着你妹妹和你的卖身契来我家。” 玉莞揉了揉痛楚的太阳穴,在瑞辰搀扶下出了屋子,带着两麻袋油菜籽回了城。 在车上休息了一阵后,玉莞让佟北来把东西带到福满楼,她去找了白凌云,不知道她白凌云说了什么之后,白凌云和程煜开始在整个云溪郡收罗起这种油菜籽来。 天都黑了,年货还没添置好,佟北来便建议在城里住一晚,明日再继续采买,几人才去了原来“钵钵鸡”铺子上,将就住了一晚上。 第二日一大早,玉莞很早就醒来,按例打了一套拳后就把自己收拾妥当,准备出门,逛街这个事情,不论现代、古代都是女人们所热衷的。云溪郡的物资还是比较丰富的,对于这个穿越人士来说,这些古香古色的物件,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这段日子,仲礼不仅一直练着晨蕊教给他的基础功夫,还跟着佟北来学了些拳脚功夫,他可不想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瑞辰本就一直跟着佟北来习武,一套训练下来,三人早已大汗淋漓。 而佟氏早就将早饭做好,招呼了几人吃了早饭后,几人又开始在集市上逛了起来。 因为要过年了,集市上几乎天天都像赶场一样,人来人往的,物资还是比较丰富的,不仅有附近的农户、商贩,还有从西荣府方向、南边来的商贩,有时还能遇到番邦的商贩。 佟氏是直奔着杂货、干货摊子去的,虽然家里吃的东西基本都有,但是像白糖、冰糖、红糖、盐这些调味的东西还是需要购买的,特别是今年是第一次在新家过年,她几乎想把脑子里记得的小吃、糖果都给孩子们做出来,过一个甜甜蜜蜜,富富足足的新年,同时,白糖也是过年走人户拿的出的礼品。 玉莞把几位男士都推给佟氏作为苦力,想自己独自逛下集市,但仲礼、瑞辰像两大保镖一样跟着她,只能无奈的带着两根尾巴逛起来。 很快玉莞便挤进了人群中,这是一对外国夫妇来摆的摊子,看他的装束和深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像是西边来的。 东宸国和周边各国的商贸往来也很频繁,这是立国的太祖就定下的规矩,不能一味的闭关锁国,经过了几代皇帝的励精图治,这些商路不仅保存的很好,各国商人和居民还相处的很和谐,连云溪郡这种西南边的小城也有外国人出现,所以人们最多感到稀奇,并不会排斥。 摊子上有大粒的青色葡萄干、充满异域风情的纱幔、玉质洁白的鼻烟壶、晒干了的药材、飘散着浓郁香味的香料,镶着宝石的手柄镜子……最让她感兴趣的是一个人偶。 第九十五章 ?购置年货(三) 这是个用白色的兽骨雕制的人偶,大约有大半尺高,细胳膊细腿的,做成了一个外国娃娃的样子,娃娃有大大的脑袋,头上被嵌进了金黄的丝线作为头发,脸壳儿是大块的兽骨打磨的,不仅雕刻出高挺的小鼻子,还挖了两个眼眶,装上了像宝石一样的珠子作为眼睛,又用颜料描出了眉毛、嘴巴,还穿着她们国家的衫裙。 只是妆容画的很糟糕,除开妆容,在玉莞眼里是类似那种小布的娃娃,但对于云溪郡的人来说,却感觉很诡异,因为这娃娃和真人一样逼真,都在小声讨论是不是用来施展巫术的。 摆摊的夫妇正用着不太流利的东宸国语和周围的人介绍着这些商品,从他们磕磕碰碰的介绍中得知,他们是西且弥国的,这些商品是他们穿过荒漠带过来的,历时很久,而且路途艰辛,所以要价很贵。 玉莞仔细打量了所有商品,确实都是云溪郡未曾有人卖过的,她先是看了那一袋子药材,竟然有制好的肉苁蓉、红花、红景天等等,然后她拿起那面镶有宝石的手柄镜,这面镜子比一般的铜镜要照的清晰些,是一面贴有有银色锡箔纸的琉璃镜。 玉莞比划着和两夫妇讨价还价,终于用了一百两买下所有的肉苁蓉、红花和红景天还有鼻烟壶,让仲礼去钱庄取钱的时候,她又问了琉璃镜和骨头娃娃的价格。 琉璃镜要价五百两,娃娃竟然要价两千两。琉璃镜的贵重,玉莞还是看得出的,毕竟琉璃和锡箔本身就贵,就算这上面镶嵌的宝石很普通,也是件难得的物件,闪亮的东西总是很得女人们的欢心。 夫妇中的女子阿尼娜说,镜子的工艺是东宸国都少有的。而娃娃是用整个荒漠狐猴的骨头雕制的,荒漠狐猴本就难寻,要得的完整的骨头也不容易,而且在荒漠中迷路了,如果遇到这种狐猴就能跟着它走出荒漠。所以在他们的国度,基本上贵族才能拥有这样的娃娃,具有富贵吉祥的意义。他们两夫妻如果不是身上的钱财不够用了,这些商品是要拿到京城去卖的,毕竟,那里可以卖更高的价钱,在这里摆摊也只是想先卖点盘缠,并不打算卖多久。 见玉莞豪爽的买下几样药材,也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阿尼娜把娃娃拿到玉莞面前,让她尝试触摸。 “摸一摸她,也是会带来幸运的啊。”阿尼娜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玉莞摸了摸娃娃柔顺的头发,又拿着把玩了一会,最终等仲礼拿来银两,才恋恋不舍的递还给了阿尼娜,离开了摊位。 玉莞很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和各式可爱的洋娃娃,在前世她就收藏了不少bjd娃娃、sd娃娃,还有小布、沙龙娃娃,自己还尝试做过,不过雕工有限,没有成功,倒是黎书看她喜欢,每次从国外回来,总要给她带个娃娃。 前世玉莞的工作台上就有一只小布,被她取名小乖,体型和这个狐猴娃娃很像,是妈妈走之前,从国外带回来给她的生日礼物。基本上陪伴了她整个孤寂的童年和少女时代。这勾起玉莞不少的回忆,让她整个人神色怏怏。 仲礼看着玉莞无精打采的样子,不明所以,只能在旁边提起别的话题,但玉莞只是淡淡的几句“嗯”、“啊”回答,和两人解释了买药材的用途后,就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而全程看在眼里的瑞辰,回头看了看那个狐猴娃娃,若有所思。 玉莞这种失神状态,一直到和佟氏碰面才结束,一看到佟氏,玉莞就扑进了她的怀里,抱了好一会,佟氏身上淡淡的香脂味,让她贪恋,让她回忆起母亲的味道。 佟氏则被玉莞的动作搞蒙了,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轻轻拍着她的背,细语安慰。用眼神询问了仲礼两人,得到无事的回答,才放下心来。 过了好一会,玉莞才鼻头红红的从佟氏怀里起来,用手帕在眼睛上擦了擦,这委屈的样子可把几人都看心疼了,偏偏她自己又称没事,最后还是瑞辰提议去如意阁看看,她才喜笑颜开。 临着要过年了,如意阁也上了一批新货,大堂里展示的都是平民一点的饰品,大多是金饰和银饰,还有些鎏金、镶玉的首饰样式都比较老气且玉质不太好,而质量、工艺俱佳的贵重首饰则在二楼,有专人的接待包厢。玉莞他们到的时候,大堂里也有几人在看首饰,一个看着机灵的伙计,见他们进门来,忙上前招呼。 “尊贵的客人,我们如意阁今儿新上了一批金银玉饰,都是京城最流行的样式,传统些的样式也有保留,您看看不?”伙计眼神干净,对每一位进门的客人都很尊重,让人感觉很舒适。 “你给我们推荐下吧。”玉莞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让伙计把首饰拿来给她和佟氏选。 伙计也是个来事的,把他们带到一张无人的桌子旁,倒上茶水就抱了几个匣子来,把匣子打开一样一样仔细给他们介绍。 伙计拿来了一匣子银饰,一匣子金饰,一匣子玉饰和琉璃饰品,还有一箱子各种饰品夹杂的,就是他说的传统样式的饰品,这些饰品通常都比较便宜的。 佟氏看着匣子里做工精细,质量上乘的饰品,只选了一支银簪子和一对珍珠耳环,就去看箱子里的饰品了。 倒是玉莞挑的颇有兴致,一样一样仔细观察把玩,这些饰品的质地虽然普通,但是工艺却是后世机器比不上的,全是手艺人人工雕刻的,她是完全当艺术品来看的。仲礼和瑞辰本来对这些饰品不太感兴趣的,但想着玉莞刚才的样子,还是低头挑起来,想买点东西来哄哄玉莞。只有佟北来对挑选这些没有耐心,和一旁掌柜扯起龙门阵来。 玉莞挑了一套鎏金镶玉的头面,这套头面有一个顶簪、一个挑心、一圈花钿,一对鬓边花、一对耳环和两对头簪组成。顶簪是做成了水波纹状,水里镶着几颗雕成水珠状的碧玺,挑心是锦鲤游曳,其他的都是鎏金的桃花形,都缀着雕成叶子的翠玉,比起匣子里其他的头面,这套头面虽然素净却也不失大气。玉莞依次在佟氏头上比了比,衬的佟氏端庄娴雅,她觉得很满意,问了伙计价格,要价五十两。 佟氏一听价格就忙把试戴的首饰全取下来,忙和玉莞说她不要,五十两都能在青云街买套宅子了,她觉得自己没这个福气,戴上还不得时时提心吊胆啊。 玉莞倒是笑嘻嘻的和伙计讲起价来,虽然这套头面的的组成件并不多,雕刻的也比较简单,但整体效果不错,最后伙计请示了掌柜,三十两。 玉莞又挑了一对银锁,这对银锁一面均镂空刻着一只展翅的蝙蝠,蝙蝠脚下是两个铜钱,蝙蝠翅膀上方雕刻着祥云图案,银锁的另一面一只写着“长命百岁”,一只写着“富贵平安”。 接着又选了两条璎珞,这一条璎珞的底端,套着镂空的蝴蝶花纹,下面还有一朵绽放的莲花银坠,莲花的花蕊镶着一颗晶莹的珍珠,和这条璎珞配套的还有一个以珍珠链子作为扣子的莲花镯子;另一条璎珞则是鎏金的项圈,底端做成祥云的花纹链子,下面吊了一块雕成蔷薇花状的玉坠。 玉莞最后又挑了一支鎏金的簪子,一支纯银的簪子和三对银耳钉,才停下手来,把所有的东西让掌柜配上了盒子,才和掌柜又砍了次价格,取了个吉祥的数字,统共六十六两。 这头仲礼和瑞辰则把掌柜拉到了一旁,淅淅索索半天,偷偷付了钱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佟氏显然很心疼钱财,这几件首饰就花了一座房子的钱,玉莞正劝慰着她,最终佟氏还是被玉莞说服,几乎是颤抖着咬着嘴唇看玉莞付钱,出了如意阁后就抱紧盒子,其他年货也不买了,紧张兮兮的带着众人直奔铺子,锁上大门才喘了口气。 开玩笑,这几个盒子就值了一所宅子,可能有的农家十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刚放下盒子,佟氏又踌躇起来,她是从小穷惯了,节省惯了,买田买地给儿女花银子她还能接受,在自己打扮上花银子就接受不了了,再说张义信都死了,她一个寡妇打扮给谁看啊,又想反悔去退货要回银子,又怕路上遇上小偷不安全,在屋里走来走去,没个主意。 还是仲礼和玉莞劝了老半天,佟氏才勉强接受了买这些东西,若不是玉莞还要去铁匠铺看样品,她都要让佟北来赶车回家了。 留着佟氏和佟北来在铺子守着东西,玉莞三人去看了样品,这样品是铁匠老师傅做的,不得不说老师傅的手艺还是很好,各个部件都打磨的锋利细薄,却又有韧性,但结合的不好,只能勉强试用,老师傅说要再多几天去参详,看着这简陋的军刀,玉莞让瑞辰试用了一下,满意的付了钱定下来五套,约定年前取一套,年后再取剩下的。 第九十六章 ?回家 从铁匠铺出来,玉莞又去了卖牲畜的区域,今儿看来运气不错,还有北边来的牧民,有新鲜的牛肉,这简直把玉莞高兴坏了,没有官府的许可,一般人家是不能养肉牛、杀牛的。要在市场上看到牛肉的几率是很小的,但在皇帝的安抚政策下,北边的牧民倒是有这个特权。 牛肉较猪肉的烹饪方式有所不同,且肉质较紧密,稍不注意,烹饪出的肉就老了、柴了,而且卖价也比猪肉贵。除了一些大户人家,一般的平民百姓还是没有吃食牛肉的习惯。 这摊主大概杀了五头牛的样子,除了送去大户人家,还剩了半头牛的样子,玉莞把这摊子上的牛肉全都打瓜了,还询问着摊主有没有牛油和下水。摊主忙不迭的推出几个背篼,这些牛是他们到了城附近才杀的,本想把牛板油带回去当油用的。而牛的下水也没舍得扔,五副都是完整的。玉莞把牛板油也打瓜了,摊主乐呵的把下水全送给她了。 看着摊子旁边还拴着一头黑白相间的小奶牛,玉莞也顺带问了下价格。 摊主介绍说是有户大户人家订了这样一头奶牛,结果又不要了,他还得牵着回去。玉莞听了一乐,用了十两银子把小奶牛买下,看得仲礼迷惑的看着她,难道家里还要置个牛车? “这牛可不能犁地和拉货,用来挤奶喝。”玉莞笑呵呵的和几人解释道,就牵着小牛往铺子去了。 年货已经置的差不多了,还差什么的话,最后几天来采买下也是够了。 大采买的结果就是自家的牛车装不下了,玉莞让仲礼去了城郊的田庄让余大福把牛车赶过来,最终两个牛车连带着铺子上运货的两架板车才勉强将东西装下,车上还不能坐人。 一行人回到张家村口的时候,村口的人看着他们买了如此多的东西,纷纷上前问候,纷纷感叹这小张家啊,大半年真的是富起来了,很多人心里暗暗想着,要和仲礼处好关系,讨教下致富经。 回到小张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是炊烟冉冉了,张翠兰和叔娃听闻他们要回来吃饭,已经正在院里的亭子里张罗了饭菜,亭子里已经拉下了门帘,用铺子上那种小灶温着,回来就能吃上暖和的饭菜。 佟氏一到家就把装着头面的首饰盒放到房里,才出来和几人用了热水洗手擦拭,正准备吃饭的时候,张翠兰突然到玉莞耳边说了几句话,玉莞诧异,让仲礼去寻了人来。 原来在今日一早,钟毓就背着钟灵来了小张家,问清原委后,张翠兰看钟灵还昏迷着,先将他们安置在一楼的客房,钟毓本想去城里寻玉莞,但张翠兰告诉他玉莞他们会在晚间回来,才惴惴不安的呆在院里,一会去劈柴,一会去扫地的,这会应该在后院加固温棚。 “先吃饭,其他的等吃了饭再说。”玉莞看着一身脏兮兮的钟毓,招呼他洗漱后吃饭。 饭后,佟氏、张翠兰收拾着碗筷,佟北来和叔娃则安置买回来的年货,玉莞在亭子先和余大福交代了一些事情,看着余大福赶车离去后,才让仲礼找了一身旧衣服,带钟毓去洗刷干净再带来见她。 钟毓收拾妥当的时候,玉莞正在自己的绣房(兼带玉莞的书房)伏案写着什么,瑞辰则在边上吃着小零食,逗着昏昏欲睡的招财,看着钟毓和仲礼进来,玉莞才停下手中的活计,拿着一张纸过来。 “二嬢说这是你的卖身契?” 在钟毓和张翠兰道明原委的时候,就把卖身契一并递给她了。 “是,我不识字,是让村里的夫子帮忙写的。” “本人钟毓,程家村人,现自愿卖身于张家村张仲礼家,从此为奴为婢,决不反悔……” 玉莞轻轻念出纸上的文字,盯了钟毓半天,才收下纸张,放到盒子里,说道: “你妹妹我会治好,我们家不是什么富户人家,我只需要你听我的话,做一些事情就成,你现在先跟着我哥念书识字,平日帮着照料下叔娃,帮家里做点家务就行,袄子我已经和娘亲、二嬢说了,给你们制两身,我这里有几套我和我姐的旧衣服,先给你妹妹作为换洗吧。” 玉莞说着拿出几套旧衣裳、披风和两双鞋袜,虽说是旧,也是他们刚离开老张家时候新制的,不过几个月而已,她和玉岚都不是浪费的人,衣服还是很爱惜的,对于好多人家来说,这衣服都算新的。 在钟毓洗刷时候,玉莞已经去看过钟灵了,人已经清醒了,只是有点虚,还在咳嗽。 “谢谢小姐。”既然已经卖身,钟毓便称呼玉莞为小姐,妹妹能醒来,有治愈的希望,他从心底感激玉莞,叫得也甚是恭敬。 “叫我莞姐儿便好,对我哥他们也不必这样卑微,你也不用改姓氏。” 玉莞想着玉叔称呼她的方式,她本身对买卖人口是不赞同的,但是这个时代固有的这些道德条款,她也不能撼动,改姓氏是每个奴仆都要经历的,像余大福一家,本应改成程姓,但程夫人说了不以卖身论,所以他们还能保留自己的姓氏,变相的也就留下了自己的血脉香火,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钟毓本想辩解几句,但仲礼示意他先去照顾妹妹,留下了三人在房里。玉莞又坐回了案前,继续写着“川味”的策划书。虽然有大概的规划,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完善,白天家里事多,她只有晚上能有时间思考。 “莞莞,我以为你不会收下他的卖身契,为何……”仲礼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按照玉莞的性格,是不会趁人之危的。 “你可知治愈钟灵要花多少银两?我可不想做赔本买卖。”玉莞头也没有抬。 “你对人一向宽和,连齐大婶、余大福一家都能……”仲礼还是不解,他的莞莞不会像那些扒皮的财主的。 “我逗你的。”玉莞把手中的笔放到笔架上,她为什么要培养仲礼不耻下问,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品格,感觉砸了自己脚。 “首先,他们家那个环境,就不适合钟灵休养,这个痨病虽然我能治,但是很大一部分是要养,别说用药了,缺米少粮的,你让这两个半大孩子靠什么来钱?这都入了三九了,他们挨得过这个冬吗?” “然后,我们家确实是比其他人家要好些,但我们不是善堂,如果我不收他的卖身契,他能相信一个陌生人能真心治疗他妹妹?再说了,我不这样做,以后人人有什么难处都来投奔我们,我们家能经得起多少折腾?哥,考虑事情不仅要考虑眼前,还要考虑长远,走一步,我们得看三步。” 玉莞语重心长的和仲礼说道,没有父亲,母亲也是普通的家庭妇女,这教育子女的事情,只能她这个换了“芯”的成年人来教了。 仲礼这才点了点头,细细思量玉莞的话。 “至于卖身契,不去官府办不就得了。” 玉莞走到靠窗的工作台,她有时要在这里配药、制香脂、口脂,工作台下面放着小铜称、药捣子、碾槽,旁边就依照药铺置了一个柜子,被分成了很多小格,逐渐添置了药材、药粉。 玉莞写了一张方子,按照方子抓好了药,就看向了瑞辰。 “表哥——” 瑞辰正倚靠在绣房的美人榻上,吃着茶点,被玉莞这软软一叫,差点噎住,呛出一嘴的糕点沫子,灌了一大杯茶,才缓过劲来,迷惑的看着玉莞。 “帮我磨一下啦——” 玉莞不由分说把碾槽推到瑞辰边上,抓住正准备溜走的仲礼,把药捣子放到他怀里,说明了要用的成品样子后,自己下楼去厨房拿猪油分离油脂去了,剩下两个烂兄烂弟只能老实的研磨药粉、药液。 玉莞一开始做这种香脂状的东西,就停不下来,仲礼和瑞辰都劝不住她,一个被她赶回去读书,一个只能送点吃食、茶水,快到天亮了,瑞辰才悄悄来到玉莞的房间,把已经趴在工作台上的小丫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瑞辰也看了眼小丫头刚制好的东西,一种带着药材清香的油脂,闻上去浑身舒爽,他入冬以来因为鼻炎就时常堵塞的鼻子就通了。不过他只是吹熄了蜡烛,将一张纸条和一个粉晶玉镯放到桌上,就退出了房间。 第九十七章 ?秋腊肉 玉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了,仲礼敲门叫她下楼吃饭。迷迷糊糊的梳洗完吃完饭,玉莞才想起昨天熬夜做的东西。 “表哥呢?”玉莞这才发现佟北来和瑞辰不在家。 “不知道啊,进城去了?没和我说啊。”佟氏正在洗碗,从厨房探了个头出来。 “也没和我说。”张翠兰也回道,仲礼和叔娃也是一脸懵逼。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两个人影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表少爷和舅老爷。” 钟毓回想了一下,说道。 玉莞转身上楼去了瑞辰的房间,发现被子依旧是刚起来的样子,都没有叠好,瑞辰的弓箭和随身的小刀却不见了,又到佟北来房间看了下,打猎的东西果然不在了,连带进宝也不见了。 玉莞正要找佟氏几人说话,忽的有一丝冷意,转身先上楼披了件斗篷才发现瑞辰留在她书桌上的东西和纸条。 “佟瑞辰!你个瓜娃子!”玉莞几乎是吼出来的,抓着纸条就下楼去了,佟氏几人见她怒气冲冲的下楼,都担心的看着她。 “佟瑞辰这个瓜娃子和幺舅进山了!”玉莞平复了下怒气,看着佟氏几人缓缓说道,说完便把纸条递给仲礼。 瑞辰歪歪扭扭的字在纸条上拼凑了一些句子,大意便是,他和幺爹进山去碰运气了,让玉莞他们不要担心,他们会尽量在年前回来,那个镯子,他觉得和玉莞挺配,是送给玉莞的新年礼物。 “家里啥都有,还去山里碰什么运气,三九四九,冻死猪狗,进山去不冻死人啊?”玉莞想起来就气呼呼的大叫。 “小毓啊,你啥时候看他们出去的。”佟氏忧心忡忡的问道。 “大约是卯时,没过多久鸡就在打鸣了。”钟毓回道。 “这两个大笨蛋,瓜娃子,胎神娃娃!”玉莞还不解气,手里还拽着那个粉晶镯子,差点就扔地上了,想着是瑞辰的一片心意,又咬牙切齿的放下。 “都走了这么久了,追不上了,这两爷子,咋想的呢。”佟氏还是担心不已,虽然知道他们打猎的技术还不错,但这么冷的天入山,实在难以想象。 众人又讨论了一会,最终还是在玉莞的骂骂咧咧中无奈放弃追回两人。 睡眠不足加上为两人入山烦心,玉莞心情十分不好,在佟氏劝慰下,才回房去休息会。 玉莞把镯子放到了首饰盒里,看着一旁放的鼻烟壶,把昨晚制的香脂融了放进鼻烟壶,拿着鼻烟壶确认了药味,呆呆的坐了半天,才到榻上抱着招财躺了一会。不过心里装着事情,玉莞也没有睡安稳,睡了半个时辰,就披着斗篷下楼了。 院里的佟氏和张翠兰正收拾着带回来的牛肉、牛下水,仲礼和钟毓正从外面回来,各自背了一大背篓的柏树枝、干竹叶,地上已经放了一堆了,看来两人是背了几个来回,而钟灵也从房间出来了,正和叔娃,在亭子里用竹子制作着什么。 玉莞和佟氏几人打过招呼,把斗篷放到亭子里,带上围腰布和手套,就去了地窖,扒拉了小背篓红苕出来,又去储物房,拿了好几个红袍柑、柚子之类的果子,还有桂圆干、干花生,拿到亭子里,招呼叔娃和钟灵一起剥起来,剥剩下的壳和果皮,都被她拿了个竹筐收集起来。 等到仲礼两人把柏树枝、竹叶背的差不多了,佟氏几人也跟着去了靠山的墙角,这里原有两棵连着的粗壮树干子,树已经枯死了,不过玉莞说还能晾晒点东西,于是盖房的时候没有挖掉,搭上两根竹竿,把已经晾晒的半干的香肠、腊肉挂到上面,用几张草席遮住,便可以秋(熏)腊肉了。 在秋之前先用柏树枝和果木柴火打底,用刨花引火,等火燃起来后用果皮扑熄明火,慢慢熏制,中途再加入竹叶、花生壳、桂圆壳等增香,玉莞还在底下埋了几个红苕,等到熏好时候,基本上红苕也熟了。 玉莞家今年做的腊肉香肠很多,这一处熏制起码要熏制好几轮,天黑之前肯定秋不完,玉莞便取了部分挂到厨房灶上方、亭子灶上的竹竿上,随着做饭的烟子,这样熏制的腊肉、香肠不会粘上灰,色泽也很好。看着还剩下了一小半,玉莞又拿了两个小灶,拿到后院阴凉干燥处,用条凳和竹竿支了个架子,把剩下的香肠、腊肉挂了上去,在小灶里点燃竹叶、柏树枝、果皮、干果壳,再扑灭明火,围上席子,让其慢慢冷熏。 留下仲礼一人看着熏腊肉的火后,玉莞又和钟毓、叔娃去后院把新买的小奶牛安置好,昨日回来只是随意的把它和原来的小牛放在一个圈,现在又给它单独隔出一个圈来,铺上干净的稻草作窝后,玉莞把小奶牛又丢给了叔娃照顾,自己带着钟毓用硝石制冰。 地窖在开挖之初,便按玉莞的要求,利用原有的石壁,沿墙脚凿了几个并排大格子,玉莞先用些碎瓦片铺了一层,再铺上一层粗砂,再用竹筒装上草木灰继续铺层、围边,然后用棉被包裹着一个木箱,木箱里用蜂蜡裹了厚厚一层,最后才把硝石做的冰放了进去,这就是玉莞设想的“冰箱”。 等到玉莞和钟毓把几个“冰箱”都做好的时候,佟氏和张翠兰也把牛肉按照玉莞所说的方式处理好了,牛肉按腱子肉、牛排等分开,牛千叶、牛肚等也撕好放盆里端了进来。 做完这一些,天已经快黑了,仲礼那边已经传来了一阵烟熏味和肉香,佟氏和张翠兰去了厨房准备晚饭,玉莞和钟毓则去帮仲礼把熏好的腊肉、香肠背到厨房上方的阁楼挂起来,豹头和狮头的窝就在这,不怕耗子来闹。 这刚熏好的腊肉、香肠泛着一层焦黄的烟火的色彩,散发着柏树的清香,夹带着一丝丝果香,混合着烤肉的焦香,引人垂涎。仲礼当即就切了两节三种口味的香肠和一块腊肉就送去了厨房蒸制。刚熏制好的香肠、腊肉一定要洗刷干净,然后滚水蒸制,肉质才鲜美紧致,熏制腊肉、制作酱肉一定要等到冬至后,天气完全冷下来,不然肉质会变坏,变得哈口(闷油、难吃)。 仲礼把玉莞先前埋下去红苕刨了出来,把热熏腊肉的地方的火完全扑灭,就去找玉莞。 这时的玉莞没有停下忙碌的身影,又在厨房泡起雪菜,腌起萝卜干来。 泡雪菜也和泡青菜是一样的,泡好的雪菜,捞起和泡姜一起切成碎末、丝状,放到罐子里,每次吃饭的时候拿出来,拌到饭里,能多吃好几碗。 而萝卜干则更简单,把晒干的萝卜干用清水泡个一炷香时间,再用纱布裹着挤干水分,加入盐揉匀了腌制一天,再和辣油、海椒面、花椒面一起拌匀,放到罐子里,也可以储存很久。 仲礼找到玉莞的时候,她正在往坛子里泡雪菜,佟氏本想帮她,都被拒绝了,仲礼硬是拉住玉莞,把红苕往她围裙上一放,这种久违的烤红苕味道,才把玉莞拉出自己的世界。 “烤红苕啊。” 玉莞拿起一个红苕,剥去表面上焦黑的皮,便露出黄澄澄的肉,皮虽然烘的焦黑,但里面却烤的软烂耙和,散发着一股甜糯的气息,玉莞顾不上烫就咬了一口,入口嫩滑香甜,烫到心里。 玉莞也把剩下的红苕递给几人,教他们按照自己的方法吃烤红苕,几人吃的也是心满意足,佟氏还剥了皮留了一个温在饭上,留给玉岚。 今天的晚饭,佟氏清炒了个红萝卜,红红的萝卜切成片,用一点油加上大葱清炒,再加上点清水收干,凝出黄澄澄的油,咬在嘴里耙耙的,又香甜。云溪郡的孩子们都喜欢吃红萝卜,因为“红萝卜抿抿甜,看到看到要过年。” 香肠和腊肉蒸熟后,一刀下去,那噌亮的油色便在切面泛出,红白相间的肉还浸着油,切开便是一股焦香和肉香的结合,玉岚在切的时候,叔娃都忍不住捞了一块尝试。 “姐,这麻辣香肠味道好安逸,还有红彤彤的油色,麻辣鲜香!” 叔娃几下吃了片川味香肠,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对玉莞说道。 “味道合适不,会不会太咸或者太辣,放生肉的调料可尝不到味道,不过我让娘亲都记录了下配料。” 玉莞还在弄着萝卜干,问了叔娃一句。 “合适!这个甜香肠也可以,五香的比奶奶她们做的都好吃。” 叔娃又尝了几片其他口味的,在老张家,过年的时候,张大发媳妇、张春梅等人也塞给他吃一些,而老张家过年也允许他吃过一片香肠,对于当时肉味都难尝的几人,这香肠的味道是留在他的记忆里的,叔娃一度认为是最好吃的肉。 “那就好,这是现秋的,后院我还冷秋了些,应该也不差。” 玉莞终于把最后一点萝卜干泡了起来,才洗了手到了案前,也捞了片香肠尝尝,点了点头。 第九十八章 ?红苕粉 “好吃就多吃点,这可是我们家第一次自己秋香肠腊肉,往常家忙了半天都得不手吃。” 仲礼正把佟氏煮的“娃娃菜”汤的锅子提出去,这种“娃娃菜”又叫儿菜、包包菜,来名于它的形状,大的根部上,环绕相抱着一个个翠绿的芽包,如同无数孩子把当娘的围在中间。这种菜色彩漂亮,外叶碧绿,内心洁白,切成薄片,绿白相间。嚼在嘴里,甘甜而不带苦味,肉脆少筋,不带残渣。 煮“娃娃菜”汤,只需放一点点淡盐,原汁原味,味道清甜。再把辣椒面先在铁锅里炒煳,装碗里倒些酱油、醋,然后撒点葱花、放点盐。这样吃,最去油腻。 清炒“娃娃菜”,也是一种吃法,清炒只需要食用油、味精盐即可,根据个人喜好可以加入蒜片一起炒香,香味自然扑鼻。儿菜也可以腌泡菜,直接切丝或者拌上熟油海椒,酸酸的、脆脆的,吃炒饭时,来上几片,那真是开胃,也可以作为酸菜鱼的配料。 今天几乎秋了大半天的香肠、腊肉,众人都感觉到油腻,这儿菜简直是解腻的好东西。 吃完晚饭,玉莞也不打算闲下来,心里烦闷,做事可以分散精神,又到书桌前涂涂写写到了大半夜才忍不住倦意去休息。仲礼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不知如何去劝慰她,只能在晚间给她端了点糕点、点心,至少不让妹妹在这冬夜饿肚子。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玉岚照样去了程府做菜,最近有个纳婆婆在跟着她做点心,程府几乎是预定了她小年前的时间,而福满楼今日也有贵宾包厢的订单,佟氏也要去福满楼,佟北来不在,赶车的人则成了钟毓,这小子学东西快,半日便学会如何驾驶牛车。 而仲礼和卢先生则被叫去了祠堂,过两天就是小年了,族里年末会召开全族的家主会议,公布下这一年的族中事务,商量下族中下一年的打算,还有春节祭祀的事情。 玉莞起来就看着张翠兰、钟灵正陪着叔娃在做小竹牌,叔娃已经做了好几天了,这是玉莞告诉他的一种玩具,竹制麻将。玉莞记得最开始接触的麻将就是用竹制成的。 玉莞让叔娃做的这种小竹牌大约有三厘米长,两厘米宽,由两片竹片贴合成,经过抛光、打磨光滑然后雕上万、条、筒子等图案,再涂上颜色和土清漆就成。说起来简单,但叔娃还是试验了十几次才将两片竹片贴合在一起,然后打磨抛光后请卢先生写上字,让玉莞画出图案,送去给齐木匠师徒三人雕刻,自己才慢慢上色、上漆。这几日叔娃昼夜不停的描色,这两日钟灵加入涂漆才堪堪做了一半。 玉莞看着这大好的日头,去了地窖,选出一部分红苕做种,又挑出一部分大的留着吃,把害了虫的切碎掺在草料里给小羊、小牛们吃了,烂掉的丢到地里去添肥,剩下的则全部背到了院子里,准备做红苕粉。 玉莞先把红苕挨个洗干净,由于数量多,快晌午了才洗完,玉莞便先把红苕晾着,去做了晌午饭。 玉莞清炒了个娃娃菜,又把昨天剩下的香肠、腊肉切成碎粒给四人炒了个饭,就草草用过晌午饭。 钟灵在吃过饭后很自觉的去洗碗、收拾,在小姑娘醒来的那天晚上,她去了玉莞的绣房,玉莞告知了她的病情和她哥哥为她所做的一切。钟灵跪着求玉莞,恳求她让自己换他哥哥,把自己卖掉换取哥哥的自由。而这时钟毓也冲了进来,阻止了钟灵,玉莞也没有多说什么,让钟灵跟着叔娃做做事,一来她的身体不适合做重活,二来每个人都在为这个家努力,她家也不养废人。 玉莞和张翠兰倒是去了院里,把已经晾干的红苕削皮后切成小块,放到一个大木盆里,然后放到石臼里捣成碎浆状,再放到磨豆子的石磨盘里再次碾磨,由于张翠兰挺个大肚子,玉莞力气又不够还套了小奶牛来帮忙,最终得了几大桶碎红苕浆。 这时候,钟毓和佟氏、玉岚也回家了,佟氏和张翠兰去张罗晚饭了,玉莞又和钟毓、玉岚开始把碎红苕浆加水拌匀,放到细纱布里滤浆。加了水的红苕浆放到纱布的时候很重,玉莞做了一个十字的木撑子,把纱布的四个角系在木撑子上,自己和玉岚掌控着木撑子和纱布,让钟毓往纱布中倒浆。 滤浆可是个技术活,既要把更多的淀粉滤到桶子里去,又不能把红苕渣掺和到桶里,三人也是费了好大力气,反复滤了几次,才配合默契,才得到几大桶滤过的红苕浆。 玉莞三人又把几桶红苕浆抬到屋檐下,用块板子盖起来,才收拾了剩下的红苕渣准备吃饭。 “这渣给小羊、小鸡吃行吗?姐姐?”叔娃看着这么一大堆红苕渣,问了下玉莞。 “当然可以,喂猪最好,你把这些渣和刚才削下来的皮子一起晒干,可以喂这些牲畜。” 等到仲礼和卢先生回来的时候,几人已经做好了饭菜,佟氏用干海椒炝炒了个莲花白,又蒸了嫩嫩的竹荪鸡蛋羹,烧了一道麻婆豆腐,最后按照玉莞的菜谱,做了道萝卜烧牛肉。 佟氏做的这种萝卜烧牛肉是川味版的,现将牛肉切成小块焯水后捞起,然后锅里下油、姜片、蒜块将牛肉爆香,接着加入剁碎的豆瓣酱,翻炒上色后,再加入清水、香料、酱油一起炖煮,炖个一个时辰再加入青头萝卜块,一起再炖半时辰起锅。牛肉香辣软烂,咬开肉质丝丝分明,萝卜也是耙软入味,汁水浓郁回甜。 吃过饭洗漱完毕,仲礼看着玉莞还是浮躁烦闷,便提议大家一起在堂屋坐坐。玉莞便放下堂屋的门帘,支起一侧透气的小窗子,玉岚在屋里点了一个火盆,佟氏、张翠兰、玉岚则围着做着针线。 玉莞想到日前在集市买的羊毛,又去拿进来洗干净。这羊毛也是北边来的客商卖的,她想尝试能不能编毛线衣。 钟毓和钟灵都未曾启蒙,玉莞便让叔娃教他们千字文、写大字。一方面巩固自己的知识,一方面加深记忆。而仲礼把卢先生请上上座,递了一个暖水袋给卢先生,才开始说起今日族里开会的事情。钟毓和钟灵本想回避,却被玉莞制止了,钟毓过目不忘的能力,她是打算培养成自家掌柜,而钟灵对于数字也很敏感,她想培养成账房,族里左右也不过是钱财事情,家里的情况他们了解一些也好。 仲礼一共说了三件事,一是族里想让卢先生作为族老,卢先生虽然不姓张,但户籍早已入到张家村,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的人。不过卢先生说自己想多教教这两个关门弟子,没有答应。 第二件事便是正月祭祀的事情。每户要出五十钱银子购买祭祀用品和准备九碗,村里的鳏寡孤独则免了,另外各家各户也得准备祭祀的菜品,族长当场让各家认了做哪道菜,到时候祭祀完了就拿来大家分吃。 第三件事就是玉莞让他和村长说的事情。 玉莞此时正往盆里卷卷的生羊毛里添加热水,还放了不少皂角液进去轻轻搓揉。因为洗羊毛的水温不能有太大的波动,她一直用手感知着,头也没抬就回到: “先生不去是好事,这来不来就叫去开会商量,太浪费时间,且先生喜静,族老们开会一向闹腾。” 玉莞把洗了一遍的羊毛捞到另一个加有热水的盆里,又继续加皂角液搓揉清洗,继续说道:“该交的钱就交呗,至于九碗,你认了哪道菜?” 仲礼面有难色,不太好开口。还是卢先生代他说道: “族里有些人见你们家富了起来,见仲礼又是第一次参加族会,让他认了香碗。” 玉莞这时才抬头看了仲礼一眼,仲礼顿时觉得压力巨大,这个比他小一天的妹妹,比娘亲还恐怖好吗。 “头碗就头碗呗,我们家也能做。今年也赚了点钱,做得了。”佟氏见仲礼没有说话,忙说了一句。 “娘亲,我不是心疼钱,族里当初的恩惠我也记得,不过,这恐怕没完吧?不然哥哥不会这样为难。” 玉莞又换了盆洗羊毛,冲着仲礼说道。 “是,临走我找村长说事时候,村长说还有两个菜没人认,他说师傅也算一户,我就又认了一个菜……” 仲礼还是说了出来,不过好像话还没说完就被卢先生打断了。 “这叫什么事,鳏寡孤独,我这都占了两样了,他们还不当着我说。” “先生如今和我们家生活在一起,出一个菜,我们也认,没什么大不了的,另外一个菜谁认啊?” 玉莞倒没纠结为卢先生出钱出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家都是当作家规的。 “村长说本该是老张家的,四叔和四婶认了一道清蒸鱼,让他们再做一道时间上和财力上也不合适,而且他们也分家了,就问我能不能一起做了,说是我们家人口也多,今年也杀了两头猪,是道扎肉……” 仲礼越说越小声,他本想私下告诉佟氏,佟氏应该会答应,但玉莞却猜到了,他瞒不下去,忐忑的看着玉莞。 第九十九章 ?榨油 “子凌,你不会答应了吧?”卢先生本就气愤,看到仲礼的表情,已经猜到了结果,脸上愤怒的表情更甚,君子讲究以德服人,这明摆着欺负人啊。 “可我们家比四叔家还早分出来啊,而且我们当初可没房子没地的……”叔娃正说着,却被钟灵推了推手臂,他才注意到玉莞已经洗完羊毛,神色不明的看着仲礼,忙闭上了嘴。 分家后,因为年龄最小,又有残疾,家里人都心疼他,叔娃的性子也逐渐活泼起来,不过再跳赞,他都不敢惹玉莞。 “莞妞儿,我们家人多,多做一道菜也没什么,今年年头好,食材也够。”玉岚见周围的氛围有点冷,忙打了个圆场。 玉莞平日对家人都是笑嘻嘻,哪怕是再不好的事情,她都会安慰大家、鼓励大家,现在正遇到瑞辰两爷子跑进山,她本就烦闷,自是马着一张脸,看这样子,明显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认便认吧,另一件事,你问的怎么样?” 玉莞并没有发火,把洗好的羊毛放到干净的旧床单上,放在一旁等着第二日拿出去自然风干,才擦净手,在火盆旁烤起手来。 另一件事便是让村里种海椒和油菜的事,这两样东西以后必定会大火,她想把村里人一起带上致富的路。不过这两样东西,在村里人眼里,一个是观赏物,一个是野草,自是要村长出面劝导。 “呃,村长看我认了两个菜,心情不错,答应去说服村里人。还答应了让我和叔娃在祭祀时候站在族老后面。” 仲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玉莞没有发脾气。 佟氏几人见玉莞没有说什么,就开始讨论起做祭祀菜的事儿来,虽然之前老张家也做,但这一次完全是代表自己家的,还要做三个菜,虽说辛苦,但还是很荣幸的,特别是仲礼和叔娃还要站前排,要知道除了辈分高,就是有贡献才能站前面祭祀,这是族里对他们家的认可。 屋里烧的暖烘烘的,卢先生也上了年纪,已经昏昏欲睡了,仲礼和钟毓就服侍了他洗漱睡觉,而张翠兰如今已经快六个月大的肚子了,也不能熬太久,佟氏和玉岚也拉着她洗漱上楼了。 玉莞则把羊毛晾了到了院里屋檐下,上楼进了绣房继续在书桌上写着字。写字可以让人快速静心,玉莞这正在默写的就是心经。 玉莞正写着,就听到了有人敲门,应了一声后,仲礼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放了碟莲子糕和一碗桃胶银耳羹。 玉莞最近经常熬夜,佟氏见劝不了,就每日都给她熬了一小锅银耳羹温着,还变着样做小点心和糕点给她垫肚子,仲礼武力值不够,争不过瑞辰,所以往常都是瑞辰端来给她,。 “莞莞,我——” 仲礼回了屋躺床上就辗转睡不着,看着玉莞屋里的灯还亮着,就想过来和玉莞说说话,怕玉莞说他,就去厨房端了她最喜欢的点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怪你。”玉莞知道仲礼为族会的事情焦心,先说了一句。 “是我没处理好。”仲礼低着头说道,像个犯错的孩子。 你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再早熟能玩得过那些成年人?玉莞心里轻轻叹道。 “明儿你请卢先生一起去和村长说,卢先生的那份我们认,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卢先生收你们为关门弟子,为了你们的学业尽心尽力,以后就算为他养老送终都是应当的。而老张家的那份,我们早已经分家了,该出的赡养我们也一个子儿没欠,我们不能认,否则有一便有二,下次是不是属于老张家的分摊都摊到我们头上。至于族中还有菜没人认,我们可以认,作为我们家帮族里的。” 玉莞已经写了一篇心经了,心情已经平复了,从盘里拿起银耳羹慢慢品起来。 “哥,你要记住,族里的事务我们可以承担、分摊,但是都要以我们家的名义,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不论你年龄多大,辈分多低,在家主出席的族会,你和他们是一样的,这个时候你都是家主,不要怕抹不下脸面说话,你自己不把自己放到那个位子去尊重自己,又怎么指望别人尊重你呢?” 玉莞又回到了书桌前,拿出策划案,继续修改。 “可是,都是乡亲邻里的,而且对我们家也照顾,我,我又还未到弱冠……” “哥,以后这样的事情,你还要经历很多,不仅仅是村里、族里,还有咱家的生意,甚至于官场,不进则退,真正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你拿什么妥协和退让?不忘初心,固守原则,方得始终。” 玉莞说完就继续埋头思考策划,仲礼则在旁边端着一杯茶,若有所思,两人这种状态一直到深夜。玉莞都困得全身酸痛了,才发现仲礼还端着那杯早已经冷掉的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哥!回去睡!”玉莞揉了揉有点痛的眼睛,推了推仲礼才把他赶回去。 仲礼和卢先生第二日一早就去了族里,如何谈妥这件事玉莞不知,因为白凌云派人来请她去了城郊的一个庄子。 玉莞到的时候,白凌云正和程煜、晨蕊在一间屋里看着一个木制的家伙。 “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这周围的城镇、村子,都搜罗了个遍,看看这野草种子都装满了一仓库了。还有这个是按照你说的试做的一个木制榨油机,南边倒是有相似的,我特意找的懂的工匠做的。” 玉莞仔细打量了这个榨油机。这个仿制的榨油机还是很接近她看过的榨油机,这个榨油机大体有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一整块坚硬的坚木,这种树木一般都是采自深山老林,有百年以上的树龄的铁油树,高且直,中间凿出了宽约20厘米,长约一米的沟槽,这是用来盛放油饼的,沟槽下面凿了小孔可以渗油下去。第二部分是一些一头细一头粗的楔子,细的一头插到机子里,用撞杆撞击粗的一头,便能利用挤压力充分榨油。最后一部分就是撞杆,像撞钟的那种撞杆一样,从梁上系下两条绳拴着,利用惯性和冲击力,三到四人便可操控这榨油机。 玉莞立即让白凌云找来庄子上的下人,让他挑出几个可信的壮汉。 “放心,你都说了是商业机密,这庄子的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程煜补充了句。这个庄子是他娘的,下人和采购菜籽几乎掏光了他的私房钱,零花钱大多被他用了,现在才发现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先把菜籽,就是那些野草籽给淘一下,筛选些饱满的大锅炒干,切记不可炒焦,然后用碾磨碾碎,现取十斤左右来看看。” 玉莞没有多余的废话,调试着榨油机,这东西她也没亲自操作过,只能摸索着来。 “这是仿照什么榨油机做的?” 玉莞让白凌云叫来了做机子的木匠,这东西造出来了,还需要维护、维修的,不知这木匠又是不是可靠的,收到晨蕊放心的眼神才继续问道。 “是仿榨桐油的机子,小姐。”木匠有四十来岁,人称老陈,据介绍做木匠已经有二十年了。 玉莞点了点头,下面人动作很快,已经将十斤的菜籽碾磨好了,玉莞让他们把碾磨好的菜籽先上锅蒸熟,再放入压有麦秆稻草编拢后用铁圈作底的油饼框子,包裹好让人用脚踩平实,放入榨油机的沟槽里,用楔子垫好,让四个人扶着撞杆,就用力往槽内撞去。 稍过一会,油槽下面的小孔就流出了金黄清亮的清油,随着清油的流出,空气中也流淌着一股夹带菜籽清香的油味。玉莞用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味道又闻了下,是菜油的味道。只是这些菜籽应该是收的迟了,榨出来有点土腥味,但能接受。 白凌云几人则是愣了下,没想到这野草籽也能榨出像猪油那样的油,听玉莞说他们家的“麻辣烫”里就添加了这一味东西,纷纷咋舌。 由于量少,用力也得猛点才能撞击到底,四个人胳膊都酸了,才榨出一斤油的样子,玉莞回忆了下家里榨出油的样子,这榨油机还算是成功的,比起自家榨出的要纯粹、清澈的多。不过这个机子还需要一些调整,来提高榨油率,按照后世的木制榨油机,出油率应该在30%左右。 玉莞先是让人按照壮汉的身高调整了下撞杆的位置,这样能更加省力,这撞杆有点低,用久了容易造成腰部损伤。然后调整为一人前一人后,一人掌锤,再和老陈说了把撞杆改为前细后粗的样子,便于前人握杆,后人抬杆,撞杆的弧度也要根据人的手臂调整,省力同时提高效率。 老陈改造榨油机的时候,玉莞带着新榨出来的菜油去了厨房,在厨房用现有的调料、食材简单炒了一道炒青菜。白凌云几人尝过之后均表示,虽没有猪油香的那么醇厚,但独特的清香,也让这菜不那么油腻。 几人又回到榨油的屋子,老陈已经调整好了榨油机,已经蒸熟的菜籽油胚饼也制好了五个,刚才的几个壮汉又榨了一个时辰,榨到不再出油了才停手,这次的出油率要高了一些。 玉莞让人用缸子把油装了起来,又和老陈继续沟通了下改进机子的细节,和壮汉们说明了压榨的技巧,让人把榨完的废料也用专门的缸子装起来后,和白凌云几人回了城。 第一百章 粉和春联 “小玉莞,你说这菜油真的能替代猪油?我倒是听过花生油的,不过成本太高,这要是能替代,那这个成本太低了,都是野草。” 白凌云抱着罐子,用手指蘸了点油尝了尝,有点菜腥味,忙吐了吐舌头。 “菜油要经过高温,或者加入蒜、花椒、黄豆先去味,不然有一股子菜腥味。” 玉莞瞟了他一眼说道,马车外有一股风吹了进来,冻的她缩了缩脖子,搓了搓手,冰欠。今日出门急,忘了带汤婆子,往常出门都是瑞辰带着,这家伙又跑进了山,玉莞一想到不辞而别的瑞辰和佟北来,担心的同时又气愤,一边想着要不要请人进山去找找他们,一边又暗搓搓的想着回来怎么收拾他们。 正走着神的玉莞忽然觉得小手暖和起来,是晨蕊,看她冻的缩着,把她的手捂着,捂热了才递了个汤婆子给她。 抱着汤婆子的玉莞,温暖的顿时笑眯着眼睛,享受起来。 “今儿天色不早了,还是先送你回去吧。”晨蕊开口说道。 “可还没——”白凌云正想说什么,被晨蕊一个眼神闭了嘴,晨蕊掀开帘子,和马夫嘱咐了几句。 一路无言。 “过两天就是小年,你们要有空,就到我们家来试试这菜油做的的菜,没空就嘱人来取点。” 玉莞抱着汤婆子站在自家门口,向即将离去的马车挥了挥手,又向家里招呼钟毓来搬菜油。 “这是啥啊,莞妞儿。” 张翠兰挺着肚子在厨房里看着搬进来的菜油,她虽然也卖麻辣烫,但都是接触的炒好的锅底,并没有见过生菜油。 “这是菜油,也可以叫清油。做菜的效果不比猪油差,我们家麻辣烫的锅底就用这炒的。” 玉莞正找地方搁置这一罐子。 “咋看着比我们自己榨出的清亮呢?”佟氏听着是菜油,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过来。 “我们当时不是没设备吗,这是榨油机榨的。” 玉莞安置好菜油罐子,取了一点放在案台上,让仲礼和钟毓去推点豆浆出来,准备让佟氏点豆花。 “真正好吃的豆花蘸水啊,生菜油加上熟油海椒,放盐就行,豆油都不要放,最后加点木姜菜,来,叔娃,尝尝。” 玉莞嘴里念着调配了个豆花蘸水,顺手就蘸了点给叔娃,叔娃现在已经是玉莞新菜的“小白鼠”了,还是无限忠诚的那种。 “怎么样?” “清香清香的,辣欢辣欢的,比加豆油拌花椒木姜菜的安逸的多。” 叔娃就知道玉莞每次做的都是好吃的,当“小白鼠”也当的安心舒服。 大家见状也照着玉莞的方法调制了蘸水,一大锅豆花竟被吃的连告水都没有放过。 接着的两天,玉莞都在搞红苕粉,红苕的粉浆已经沉淀的差不多了,又加了次清水彻底去除杂质,滤去表面的水,如此几次,剩下的白色浆晒干就是红苕粉了。 玉莞找了袋子把晒干的粉装好,勺了出来重新兑上适量的水,让钟毓帮忙烧了一锅水。玉莞又拿出一个大小适合的竹编撮箕,洗干净后放在一旁接着将调好的红苕粉舀到撮箕里,等撮箕里的粉烫干后迅速放到锅里的热水中,让钟毓看着锅里的水,不能太烫也不能太温,过了一会再将撮箕连带粉捞出,用筷子擀在筛子里,最后将烫好的红苕粉晾到外面的竹竿上。粉晾的半干时候切手指宽的条状,又用专门做的漏斗做了些细丝状的红苕粉。 晾干的红苕粉丝,会很硬,防水保存,能吃很久。不过玉莞还是给家里的众人,做了几大碗不同味道的红苕粉。 一碗熟油海椒加上炒香的黄豆、芝麻,再加上点老陈醋和酱油,不需要再多的调料,刚煮好的粉条放进碗里,刺啦一声响,那个酸酸的味道,夹带着海椒的香辣,和一根根油亮顺滑的红苕粉在碗里碰撞,最后撒上芹菜干干,一下嘴,呲溜就滑到心里。 “有嚼头,这粉可以,比面好吃。”佟氏尝了一根,赞道。 “姐姐,滑滑溜溜的,还有啥吃法?”叔娃吃了好几根后又砸吧着嘴巴望着玉莞。 此刻的玉莞尝过一根酸辣粉后又做起了肥肠粉,把肥肠做成节子,熬制成汤,加入熟油海椒、炒黄豆调配面汤,最后倒入汆熟的粉条和绿豆芽,白花花的豆芽和滑溜溜半透明状的粉条,在红汤焦黄的节子中相互交缠,让叔娃憨口水长流。 “凡是汤面的汤底都可以用来烫粉条,做成苕皮可以炒回锅肉,烫火锅也是一绝。” 玉莞又做了几样红苕粉的吃食,一人端了一碗,相互尝试,这才停手,等待红苕粉晒干,再仔细收藏。 玉莞白天晒红苕粉,晚上就捣鼓前面晒的羊毛,羊毛已经清洗干净,也用铁毡子戳的松软了,然后去了村里借来棒槌纺毛线,纺成线后要按照记忆并股,最后是染色。花花草草树皮蘑菇之类的,染色。玉莞是取了甜菜根染成红色。 借棒槌时候,人家还把拨浪锤也一起借给她了,拨浪锤就是纺线锤,是动物骨头做的,两头粗,中间细,当中有眼,插有一个竹钩,用来捻线。利用旋转原理,松散的线麻会缠转成麻绳,做好的麻绳大都用来纳鞋底,或穿盖帘,再就是捆扎什么,结实得很,也可以它来加工棉线和羊毛线。 玉莞薅的羊毛差不多纺出了好几大团羊毛线,她算过,做三件毛线衣背心加几条围巾还可以,但她顶多就会织个围巾,背心她还是指望佟氏和玉岚几人吧。不过此时的玉莞还是每晚和羊毛奋斗,等到全部弄完都腊月二十九了。 玉莞捣鼓红苕粉和羊毛的时候,家里也不停有人送年货来。先是张春梅两口子,带着一背篼老母柑来。张春梅的公公婆婆是跟着老大住在隔壁陈家村,自家在坡上种了好几棵老母柑树,来看小儿子时候就带了几背篼的老母柑,往年在张李氏的淫威下,张春梅也只敢剥几个给孩子们吃。现在没了张李氏的管束,大摇大摆的给佟氏送东西简直不要太爽。 “玉姐,这是咱家的老母柑,有水晶的,有沙田的。都还饱满着,能放好两三个月。” 张春梅边往外掏老母柑,边让丈夫给剥一个来尝。 老母柑是当地柚子的一种叫法,一般来说有两种口味,一种被称为水晶,因为里面的果肉晶莹剔透,水分十足,且吃过有一种“麻纠纠”的味道;一种就是沙田柚,水分稍微少点,但没有麻味,甜味更重,玉莞他们都喜欢吃水晶。 “咋这么客气呢,这么重。” 佟氏帮着张春梅腾老母柑出来,又让钟灵去地窖里拿了些余大福送来的椪柑、红袍柑、梨儿装了两背篼,让张春梅等会带回去,又和张春梅摆起龙门阵来。 两个女人摆起龙门阵就没男人什么事,张春梅的丈夫张义才看着玉莞在外面搞羊毛,也走过去帮忙弄了半天。 而这头仲礼正带着叔娃跟着卢先生去了祠堂,今日是为村里写春联、福字的日子。 祠堂门口及两侧已经摆上了长桌,红纸被裁成了一条条的长条状,正用石头压着放在桌子上,已经有先来的学生在磨墨了,卢先生在智贤阁的地位崇高,基本就是站在族长旁边的位置,他留下叔娃磨墨,让仲礼去了一侧的桌子。仲礼这大半年来每日都会练字一个时辰,正楷已经写的端正有力了,只不过缺少些人生历练,少了一份沧桑大气,不过这对于张家村这种乡下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不多时,人们渐渐来到祠堂门口,大门的对联、福字大多都央着卢先生、族长、村长、族老写了,其他地方贴的就让仲礼他们写。趁着人还不是很多,大家也没闲着,都是先写了几幅晾着,方便人多时候取用。 卢先生几人面前基本上是水泄不通,几个往年一直写春联的老生桌子前也是人头攒动,只有仲礼几个新生的面前门可罗雀。 “仲娃子,来给你徐婶写俩福字和一副贴内门的对联。” 张徐婶看着仲礼便带着女儿张月华走了过来。 “好咧,徐婶您要啥对联。” 仲礼高兴的磨墨提笔,唰唰几下写了一张福字。 “你看着办,我听月华她爷爷说了你是有学问的,你给徐婶写个。”张徐婶拿着还未干的福字左看右看,还和张月华讨论着,她们都识字不多,觉得写的挺好。 “那就我想了啊。”仲礼也不客气,提笔写了一副对联,“和顺门第增百福,阖家欢乐纳千祥。” “这字写的端端正正的,比秏鸡猫儿写的好多了呢。”张月华拿着一张春联乐呵呵的向张徐婶说道。 “你那弟弟啊,在智贤阁混了好几年了,可没听见你爷爷夸过。拿回去我就贴他那屋门上,侄儿辈的仲礼字儿都比他写的好,我看他臊不臊皮。” 张徐婶又乐呵呵的让仲礼多写了两副,才带着张月华去找自家公公写大门的春联和福字,到了公公那里还不忘拿仲礼写的给公公看,旁边的族长也评论了一番,纷纷向卢先生道贺收了个好徒弟。 这也让仲礼桌前聚集了不少人,半天下来,仲礼竟觉得手臂酸痛,不过能被人认可也是让他高兴。 第一百零一章 ?小年(上) 仲礼和卢先生、叔娃回家的时候,玉莞他们正好送第三拨来送年货的人走,走到堂屋屋檐下就看着放满东西,仲礼便问了哪些人来过。 “老母柑(柚子)是春梅姨拿来的,柿饼、苦笋干是大发叔拿来的,幺爹和幺娘拿来的葱香鱼干,还有两桶活的黄辣丁、鲫鱼,螃蟹虾虾之类的,还有秏鸡猫儿叔叔拿来的……” 玉莞正搓揉着羊毛一样一样给仲礼介绍道。 “幺爹他们拿这么多鱼来啊。” 仲礼看了看那一桶鱼,挤得满满的,钟毓正用桶把鱼给分类。 “幺娘说是她哥哥打的,说我们家在婚宴帮了大忙,还有分菜给老张家,他们也没帮上忙,就想送点东西尽点心意,还说过年有啥帮得上的一定要叫他们,我已经叫了幺爹、幺娘还有大力叔明天来吃小年饭。” “是这个理,不过我们吃的完吗?”仲礼看着钟毓分装出来的鱼,就鲮鱼就有一桶,还有花鲢、白鲢,水篦子也有好几条,更不要说那一桶挤来挤去的黄辣丁和虾蟹了。 “好好养着,花鲢、白鲢做族里祭祀用的菜可以,水篦子过年吃吧。明天就吃火锅吧,这些黄辣丁正派的上用场。” 玉莞看了看分出来的鱼,是挺多的,黄辣丁一人分三条还是够。 仲礼点了点头,送卢先生回房休息了,再下楼来时,玉岚回来了。 这段时日,玉岚一直都在程府做菜,这是最后一日,回来时候还带着程府的二管家,拉了一车东西来。 “这些是少爷让我带来给张家太太、仲礼、叔礼少爷、玉莞、玉岚小姐的年货,这些是玉岚小姐在程府这段时日的报酬,这是单子,请玉莞小姐点收下。” 二管家是程夫人的陪房,这一趟是程煜让他专门走一趟的,他是认识玉莞的,从平日程煜和白凌云对玉莞的态度,他对玉莞一家人也是毕恭毕敬的。 “我们只是到程府做菜,收这么多礼不合适吧。” 佟氏从那句“张家太太”的称呼中惊醒,看着满满一车的东西,有些茫然。 “二管家,这确实不合规矩啊。我们去了程府做菜,得了我们应得的报酬,哪还能收年货啊。” 玉岚也连连摆手,程煜送她出府时候她就拒绝过了,但是程煜还是强制性让二管家跟上,说是玉莞说不要再退回来,她可听见了她的报酬里还有件红狐皮的披风。 “小三哥怎么说的?” 玉莞倒没有直接拒绝,接过了单子,瞟了眼后递给让仲礼看了看。 “少爷说,既然认了妹妹,就是一家人,这是送几个弟弟妹妹的,这些年货都是自己庄子上产的一些土产,说是先送来的烫火锅的菜,也有纳婆婆送玉岚小姐的东西,长者送不可辞,喏,就是那件红狐皮披风。” 玉莞刚看了单子,这车上有现挖的几桶莲藕和鸡头米,几捆晒干的方竹笋,几只绑了翅膀的乌骨鸡;一坛子糟蛋、一坛子糟黄瓜、一坛子坛坛肉、一背篼石斛,一大袋干的青花椒;一盒子牛皮茶、一盒子凤羽茶、一盒子苦丁茶,一盒子南齐豆腐干、几大封麻糕;一大块牛里脊肉,还有南边的几盒特产藕粉、三篮子用冰镇着的扇贝、沙螺,晒干的不知什么薯的粉丝,还有两把油纸伞,车后面还拖着头黑山猪和几只大白鹅。 吃火锅!玉莞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些东西吃火锅能吃上一个月了好吗,找个好点的借口不行吗?还有一头活猪和几只活的大白鹅、乌骨鸡是想做哪样? 玉莞还是镇静的收下了送来的东西,摸着那件披风让佟氏去准备回礼。 “娘亲,咱家自己秋的火腿、羊肉香肠准备些,然后幺爹拿来的葱香鱼干、水篦子分一半出来,去地窖去装上几坛菊花酒、果酒什么的,您看着来,还有番茄、红苕粉包上一袋,和二管家说好怎么做啊,要不会做就等年后我们去做。还有姐,你不是做了条额帕吗,去拿来,给纳婆婆捎回去。” 玉莞把披风递给玉岚,玉岚这才回过神来,忙上楼去拿自己的绣品,回来时候,佟氏和仲礼已经将玉莞说的东西装上了车,玉岚也把额帕和一双绣鞋让二管家带了回去。 “这些东西太贵重了,莞妞儿啊,我们收了不合适吧。” 佟氏看着卸下来的一地的东西,特别是茶叶、藕粉、油纸伞,平日在店铺每一样里都要卖上十几两的东西,在她眼里可都是奢侈品啊,还有那头猪和几只鸡、鹅,再怎么都能卖上百两了,一户人家过年绰绰有余了,还有那披风,红宝石一般的狐狸毛,她曾听张翠莲说赵氏曾经穿过一件灰鼠皮的斗篷,说是要二十多两,还比玉岚这件短一半。 “不碍事的,是小三哥的心意,接着便是。” 玉莞心里另有打算,她以后为程煜带来的,比这车东西要贵重的多,倒是受的心安理得。 “哥,这猪先在后院那件柴房隔个圈养着,等开了春赶上山去配种,然后大白鹅和乌骨鸡也找地方养着。” 玉莞让仲礼带着钟毓去处置猪和鸡、鹅,自己和佟氏几人把其他的东西放好。 隔天便是腊月二十三了,小年,正式进入了过年的范畴。 腊月二十三,打扬尘。仲礼和钟毓一早就去了竹林里选了根称展的小竹。小竹尖尖上还留着竹叶,长度刚好能够在屋子里顺得转。 家里就佟氏最高,佟氏便用帕子包着头发,用这根竹子,把家里屋顶、房梁上仰望得到,手不能够摸着的扬尘扫掉。佟氏打了扬尘,剩下的几人再各自打扫屋子。 仲礼带着钟毓打扫房子周围明渠暗沟、敞坝,叔娃和钟灵清洗着各种器具,玉岚、玉莞拆洗被褥窗帘,连卢先生都在帮着张翠兰擦着桌椅板凳、在院里洒扫、掸蜘蛛网,家里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佟氏看着忙碌的众人,突然想到佟北来两人,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看着窗外茫茫的大山,止不住的叹气,干脆提了桶去洗漱间和茅厕打扫。 玉莞家的茅厕在建房之初便用竹筒引水,不用专门在外面提,佟氏把茅厕冲干净,把污水、杂草、所有垃圾清除。佟氏还叫仲礼和钟毓把大门外的路也培补好远一段。 打扫下来的扬尘以厨房的最黑,佟氏把最黑的扬尘弄一点去倒在进门的路口,要沿着路倒三小堆至六小堆,其用意是要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 打扫完屋内院落后,佟氏在院里临时搭的大灶上支了个大锅子,就开始在玉莞指导下,用菜油来炒火锅底料,而玉岚、张翠兰则在不停的切着、腌制各种肉菜,仲礼、钟毓则洗着刚摘的蔬菜、瓜果,叔娃和钟灵就帮着摘菜。卢先生本想帮忙,但仲礼还是请他在亭子里喝茶,这些活可不适合卢先生干。 巳时,余大福赶着车带着余小庆和两个女儿过来了,上次玉莞去榨油的庄子就在他那庄子隔壁,顺带就通知了他带着家人来吃小年饭。 余大福几人到来,给佟氏几人搭上了手,众人备菜的速度又快了几分。过了不久张义富也带着连鱼儿、连大力一起过来了。 快中午的时候,两辆马车停到了玉莞家门口,前面马车下来的是白凌云和玉叔、银虎,后面一辆大马车下来了程煜、晨蕊,芜荏、莲蓉还扶着纳婆婆。 “大老远就闻见这麻辣鲜香的味道,口水都快给我馋出来了。”白凌云拿着一把折扇虚晃着,让玉叔把车上的东西拿了下来。 “我可没带啥东西,带了两坛虎骨酒,还有一坛女儿红,都是店里最好的。” “你可真小气,到这儿还怕没酒喝啊,我可知道玉莞妹子这里有菊花酒、梅花酒,还有柚子酒,是吧。” 程煜一脸嫌弃的看着白凌云。 “你还空着手呢!”白凌云呛了程煜一句。 “呸!昨天我就让二管家送了东西来,看看那牛肉,我送的,还有乌鸡,还有大白鹅……” 程煜立马反击,白凌云正想反驳几句,却看到晨蕊投来的眼神,看着纳婆婆闭上了嘴。 “猪和鹅都还在后院养着呢,今儿准备的包你吃的肚儿肥圆,还用不上那些。这是纳婆婆吧,我经常听姐姐提起您,程府承蒙您照顾了,来,请到亭子吃点茶。” 玉莞今日穿的是瑞辰送她的兔毛斗篷,斗篷的帽子上还有一对兔耳朵,配上这个小小的人儿,煞是可爱。她看着纳婆婆头上的额帕便猜出了来人身份。 “纳婆婆,您也来了,我还要好好谢您呢,您请这边坐,那披风实在当不起啊……”玉岚闻声也连忙从亭子里出来迎接。 “送你就是你的了,那色儿,我老太婆还穿不成,来啊,丫头,那《石头记》我还没听完,继续给我讲着……” 纳婆婆看见玉岚倒是熟稔,抓着说个不停,把莲蓉几人都支去帮忙了。 玉莞见着晨蕊,立马亲热的扑到晨蕊怀里,几次相助,在她心里,见着晨蕊就心里安定,看得白凌云和程煜都惊呆了,又在晨蕊的眼神警告下,迅速整理好神色。 玉莞拉着晨蕊上楼,到自己的闺房,拿出了几样东西给晨蕊,晨蕊疑惑的看着她。 第一百零二章 ?小年(下) “这个鼻烟壶我做了两个,一个给我表哥,一个给你,我看你们好像都对花粉过敏,这里面我照着书上调了些药,闻着要好些。若有用我把药膏制好,以后只用填充进去就行了。” 玉莞先把鼻烟壶给晨蕊闻了闻,晨蕊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这是贴身的小衣和小裤,我自己想的,这样兜着,防止乳腺癌,还有这小裤,穿在裘裤里面,定时更换,比裘裤干净。凭眼力看的,这小裤我娘亲也穿一样大小的,我想你能穿。要不你现在试试,反正都是女人,不合适我马上改。” 玉莞把自制的两套胸衣和内裤递给晨蕊,胸衣和内裤的一角上她还绣了两朵蔷薇花。 晨蕊还在消化玉莞说的什么“乳腺癌”,迷糊的接过东西,明白过来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了,脸一下子红了,忙不迭的把东西退给玉莞。 “哎呀,不要害羞啊,你看,我也穿的有。” 玉莞挑了挑屋里的烘笼,就脱下外衣、里衣还有裘裤,把自己穿的小内内和少女款胸衣给晨蕊看。 晨蕊几乎整个人都僵直了,鼻子里似乎有什么流出来了...但小胸脯还是发育了,而小内内也绣着蔷薇花,露出如莲藕般洁白细嫩的大腿。 “啊?你咋流鼻血了?这屋太燥了吗?” 玉莞拿来斗篷穿上,忙拿出手帕给晨蕊擦着,又帮她掐住鼻梁止血。 “没事,没事,最近有些上火。那东西,我还是不要了。谢谢了。” 晨蕊拿过手帕擦着鼻血,捏着鼻烟壶就往外冲,留着玉莞一个人凌乱在风里。 还是怕羞啊,玉莞想着晨蕊从脖子根红到头顶,一股恶趣味浮上心头,找来了一个布包,把胸衣和内裤放了进去,穿好衣服乐颠颠的下了楼。 果然晨蕊几乎是看着她就转过头去,玉莞歪着头想了想,找到莲蓉,把布包交给了她放到他们的马车上,又交代了几句就叫来众人开饭了。 余大福、钟毓几人本着下人的本分,不想上桌,说不能和主人坐在一张桌,但玉莞说自家第一次过小年,家里也没这么多讲究的,让大家坐到了一起,十几人围着一口大锅,程煜等人也没有反对。 今日小年饭是火锅,玉莞还特地让叔娃削了几根很长的筷子,方便在大锅里夹菜。刚上桌,白凌云就开了坛女儿红,开坛便香气扑鼻,传出浓郁的酒香,纳婆婆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这酒醇厚甘鲜,最适合大老爷们喝,说起来,你舅呢?上次还说要和我不醉不归。” 白凌云给在场的男士都倒上了一杯,连叔娃面前都倒上了,叔娃好奇的用筷子沾了点,辣的他缩了缩舌头,忙把杯子端给了玉叔。 “那两爷子!”玉莞想起瑞辰两爷子就是气,佟氏也面露忧色,白凌云突然看到晨蕊警告的眼色,忙换了其他话题。 玉莞想到葡萄酒也有些日子了,叫上仲礼和钟毓到地窖,搬了几坛上来,紫色通透的液体,倒在白瓷的碗里,散发着葡萄的果香,夹带着醇厚的酒香,白凌云几人正在从锅里夹着菜都被吸引过来了,放下筷子尝了一口,白凌云、程煜、晨蕊还有纳婆婆相互看了看,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肯定。 “你这是买的还是自己酿的?” 白凌云问出了大家的疑问,这种酒,他们在京城喝过,是西且弥国的特产,卖价很贵,大部分都是贡酒,市面上的卖价都很贵。 “自己酿的啊,用葡萄啊。” 玉莞奇怪的看着几人,他们好像喝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虽然云溪郡她还没发现卖葡萄酒的,大城市应该有吧。 “你有多少?我全要了!”程煜看着纳婆婆已经喝了好几杯,立马说道。 “我也要!”白凌云马上说道。 “一会吃完送你们些,先吃饭,吃饭,酒不够,我让人再去拿。” 玉莞虽然心存疑虑,还是招呼大家吃饭,又让钟毓去抱了两坛来。 听到玉莞的承诺,白凌云和程煜这才又对火锅食材争抢起来,纳婆婆则挨着玉岚坐着,一边享受着玉岚夹的菜,一边酌着酒,一副享受的样子。而一向到这都挨着玉莞的晨蕊,却反常的隔着莲蓉、芜荏坐着,吃了几口就说饱了,先去了亭子吃茶了。 白凌云和程煜相互看了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疑惑,这人什么时候不黏玉莞了,还躲着了,玉莞知她是因为闺房的事情害羞,也不敢过去惹她,好在亭里备了不少点心,只能由着她去,招呼着众人吃喝。 余大福、钟毓等人还是浑身不自在,几下吃饱了便下了桌,去院里找活计干,剩下玉莞、玉岚姐妹,仲礼、叔娃兄弟和白凌云、纳婆婆、程煜还在吃着,到后面甚至玩起“棒打老虎鸡”了,最终众人都喝得微醺,才撤了桌子到里屋休息。 稍事休息后,程煜看着纳婆婆醉的没多少精神了,才提议告辞,玉莞让余大福和钟毓套了牛车,各家给他们装了二十坛葡萄酒,让他们跟着马车回城。 晚上收拾完,要送灶神菩萨。大约戌时时,佟氏把灶头再次打扫一遍,就叫玉岚、玉莞在小碟子里倒上点香油,放上灯草,点上灶灯,又拿来香蜡、放了一碟瓜果点心送灶神,把贴的旧的灶王像取下烧掉,佟氏嘴里念叨着希望灶王菩萨回到天宫给玉皇大帝带好,降吉祥。佟氏还给几个孩子说道,灶神是一家之主,要待他好,灶王奶奶爱干净,要经常保持炉灶干净。 玉莞本是不信这些的,佛教什么时候和道教扯到一起了,不过穿越这事,让她也心存敬畏,规规矩矩的照着佟氏的做。 送灶神没多久,钟毓赶着车回来了,车上还坐着莲蓉和芜荏,两人各自背着一个包袱,钟毓解释道是晨蕊和程煜让她们来的。 “主子说葡萄酒贵。” “主子说不能白拿。” “主子说京都葡萄酒都卖的老贵了。” “主子说算二十两一坛都占便宜了。” “主子说让我们以后就跟着莞小姐。” “主子说打骂任由着您心情好不好。” …… 莲蓉和芜荏一人一句就解释来意,并拿出一包银子递给玉莞。钟毓在赶车时候就对两人一人一句,每句字数都不差的说话方式震撼到了,倒是玉莞已经习惯了,拿过银子,竟有八百五十两。 “主子说让我们来培训的。” “主子说五十两是食宿费。” “不够让您说。” “不够让卖身。” “不是!” “不是!” 莲蓉和芜荏又解释道,两人发现芜荏一句话说溜了,赶紧捂嘴否认。 “知道了,跟我来。” 玉莞抱着银子不置可否,带着两人到了底楼佟北来房间旁边的客房。 这个客房进屋放了一个衣架,可以挂衣服,屋子一侧放着一张上下铺,是玉莞让齐木匠打造的,床是靠墙放置的,贴近墙壁的一侧顺势打了一排柜子和一排架子,能放置衣物和贵重物品,屋子靠窗的一边则放了一张长桌子,放了两张条凳,桌子上放了一个插着腊梅的罐子,洗漱用品。 “你们自己归整吧,以后就住这里了。这几日先帮着做些家事,跟着我娘学炒料吧,其他的事,过了年再说。” 这要让他们找个培训基地了,自家的客房都住不下。 玉莞又问了她们一些事情后才抱着银子回到了闺房,仲礼正换着烘笼的炭火,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一壶热茶。 “那酒那么贵?五坛在城里都能买座房子了。” 仲礼倒了杯热茶给玉莞取暖。 “我也没想到这么贵,听莲蓉她们说京都最低等的都炒到五十两一坛了,我们酿的那种据说和最好的品质差不多,保守估计都要卖一百两一坛。不过京都达官贵人多,这物价我们这里肯定不能相提并论。程府还直接写了份字据,要我们每年提供一百坛,若我们能保证这个品质,说还能继续谈,价格也好商量,喏,字据在这。” 玉莞把袖子里的字据递给了仲礼。 仲礼看了字据也陷入沉思,这对于他来说,是件复杂的事情,就算按今天二十两一坛,一百坛都是两千两了,对于这个家来说是极大的数目。他只有十二岁,思维、见识不如玉莞,需要好好想想。 玉莞想得倒不是银子多少,她考虑更多的是能不能达到这个产能以及酿葡萄酒带来的影响,兄妹俩都陷入沉思,整个房里只有炭火的啪啪声。 第一百零三章 ?过年的小吃食 “莞莞,我觉得这个生意还是可以做,只是有些风险。” 终于仲礼先回过神来,开口说道。 “你先说说。” 玉莞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想听听仲礼的想法。 “首先是我们能不能酿出来,我回想了下那片葡萄林的面积,还是可以的,我们家现在人口也多,人手上也忙得过来,至于定价的事情,还需要你算下花多少钱。” 仲礼在说的时候还在思考,仲礼现在就是个小学生的年龄,条理还算清晰,虽然早熟,却还是想不到更多的。玉莞走到书桌边,对仲礼说道: “哥,一旦我们接了这个生意,就要当做一个作坊经营了,今天只是程家,以后可能还有白家、李家甚至商人,要考虑的长远些。首先是原料,也就是那些野葡萄,都叫野葡萄了,它的生长就不在我们可控制的范围,还要面临天灾或是虫害。我们要解决的就是让野生的变成家养的,这样葡萄的产量和质量我们能够掌握。” 玉莞在纸上写上了原料一栏,又列出了些可能发生的问题。 “既然是作为作坊,原料保证了,就是场地问题。我们家的院子和地窖现在可以作为生产和储存的地方,葡萄酒要作为卖的物品,要保证品质,清洁各方面都要注意,长远发展的话也需要专门的场地。” 玉莞又在纸上填上场地一事。 “然后是酿制的方法,这是最重要的。云溪郡都没有葡萄酒贩卖,甚至整个东宸国都还没大量出现,那么它的酿制方法肯定还是个秘密,你想想我们经历的‘钵钵鸡’的事情,这涉及到我们要保密酿制。” 玉莞在纸上写上酿制方法几个字,划了个圈。 “接着便是酿制和经营了。我们家现在是人口多,一百坛还能忙过来,都是咱家的人,也能保得住秘密。不过如果能找到更多的原料,我们就能批量酿制,人手肯定不够,还要专人去采购、运输、守卫之类的,根本忙不过来。” 玉莞又写着经营方面的问题。 “最后就是影响了,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一段话,‘对于人来说,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就敢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律法;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斩首的危险。’,这个葡萄酒一坛的成本一两左右,批量酿制会更低,你回去想想。” 玉莞把写好的纸张递给了仲礼就把他赶回房了。 仲礼走后,玉莞才拿出袖子里的另一封信,莲蓉说是晨蕊单独给她的。 玉莞打开信件,里面只写了两句话: 小丫头,我知道你识字。 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女子之德性也。 《内训》?看来晨蕊是恼羞成怒了吗,开始写条子教训她了,玉莞揉了揉太阳穴,失笑的抱起招财,自己见着晨蕊,感到亲切,忘了她们这个时代,最是看重礼义廉耻了,哪怕同为女子,也不能随意的袒胸露乳啊。 躺在床上,玉莞回想了下自己穿越来后的一些事情,除了过于早慧,没有做出格的事才安下心来沉沉睡去。 过年了,家里自然要做一些零嘴和小食给孩子们开心。以往在老张家,佟氏也做,但都被张翠莲拿去送人或者吃了,连几个孩子从别家讨来的也得偷偷摸摸的,不然被张李氏发现,没收不说还得挨顿骂。有次看着玉岚带着弟弟妹妹躲在冷风习习的草垛子后,边放哨边胡乱往嘴里塞,掉地上了还捡起来吃,佟氏就伤心不已。所以佟氏一直都心疼几个孩子,暗自许诺,有钱了一定要把会做的都给孩子们做来吃个痛快。 现在这天气,进了三九,寒风刺骨,他们住在山上呼个气都起白雾,这些糖食做好,也可以储存到夏天。 黄粑,每逢过年,云溪郡乡下各家各户有条件的都会做一些,但是用米量大,且工作量也大,很多人家都是搭伙做,然后各自分一点,不过,玉莞家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佟氏和张翠兰、玉岚都是做家务的好手,再加上芜荏这个会白案的,四个人就能搞定。 黄粑就是良姜叶和羌活叶包裹的糯米团,这两种叶子包裹的黄粑才是正宗的味道,有一种独特的香味。蒸制好的黄粑色泽红亮且味甜,所以一直让人误以为黄粑中加入了大量的红糖以着色调味,其实不然,黄粑的黄润与香甜,完全就赖这漫长蒸煮。 这头仲礼正套着小牛先将洗净的江米与糯米磨制成米浆,玉岚、芜荏已经将糯米洗净,放入甑子里蒸煮。到七八分熟的时候,佟氏和张翠兰将磨制好的米浆与蒸好的糯米饭倒入大木盆中再行混合,为了让甜度更高和颜色更红亮,佟氏加入少量的红糖。几经搅拌后,待米浆中的水分被糯米饭完全吸收,佟氏和张翠兰便将糯米饭搓打成一个个雪白的大团子了。 紧接着,四人用良姜叶把所有的团子都包好,捆好后,一个挨一个的排在甑子里小火隔水蒸。包裹好的糯米饭,在甑子中经过长时间的蒸煮和发酵,分解出大量的糖分,而糯米饭的色泽也由白变黄,同时也越发的香糯,黄粑也由此而得名,而这也是黄粑的最大特点——本色本味,包味皆由己出。 蒸煮黄粑的同时,佟氏也没闲着,又在制作其他的甜食。 米花糖,也是佟氏会做的一种甜食,也是云溪郡过年必备的一种小吃,西荣府种植水稻的还是很多,大米、糯米都很常见,米花糖主要是用糯米和白糖制作而成,香甜可口,米花清香浓烈,是老少皆宜特色小吃。 米花糖主要的便是制作米粒,要把那一颗颗像珍珠一样,莹白泛着亮光的小米粒,被糖浆包裹在一起。佟氏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蒸熟的糯米倒在竹席上,冷却后弄散,再阴干即成阴米。这会她便在油酥米,只见她将阴米倒入锅内,用微火炒,等米微熟膨胀后将适量的溶化后的白糖开水倒入米中,搅拌均匀后起锅,放在簸盖内捂一炷香左右,再用炒干,然后用猪油酥米。酥泡后将油滴干,筛去未泡的饭干,即成油酥米。 佟氏做油酥米的时候,芜荏、玉岚也习惯性的打起下手熬糖,将白糖和饴糖放入锅内,加适量清水混合熬,待温度差不多了起锅。然后佟氏把油酥过的花生仁、桃仁和油酥米放在锅内搅拌均匀,起锅装入盆内,撒上冰糖,熟芝麻,再抹平,摊紧,用菜刀开块切封,要储存的用买来的油纸包裹好,现吃的就装了一盘。 玉莞看着佟氏几人支起的做米花糖的摊子,也想起来一种小吃,不过这种小吃要使用大量的红苕,玉莞算了算家里的储量,只拿了一小半来做。 这种小吃叫做苕丝糖,在现代的蜀地也是一道很有名的小吃。佟氏他们做米花糖时候,玉莞便招呼莲蓉和钟毓、钟灵一起,在外面的亭子里做苕丝糖。 玉莞让钟毓和莲蓉把红苕刨去皮泡在水里,然后刨成丝,刨好洗几遍,准备煮时倒掉水。然后钟灵烧好了一锅开水,玉莞便把红苕丝倒了进去煮一会,再捞干放在漏盆中备用。 然后玉莞起油锅,先丢入了二根红苕丝测试了油温,再倒入沥干的红苕丝,红苕丝很吸油,基本上刨的这两大盆大概二十斤的生红苕才炸出六斤左右,炸至夹起不会垂下,金黄酥脆了就好了。不过玉莞还是炸到更加硬脆,颜色也都接近琥珀色,这样没有水份,苕丝糖可以放得久一些,成品也比较酥脆。 玉莞把全部红苕丝炸好用竹漏勺捞起来,滴干净油。再从玉岚那里要来做米花糖的糖浆和炒花生、熟芝麻,熬至糖浆能拉出长长的丝时关火。再把花生和芝麻倒进糖浆中拌匀,最后拌好倒进垫了油纸的模具中。压平整,表面再撒一些炒过的芝麻苕丝糖。趁热,糖还软先切小块。晾凉后糖就变硬,脆脆的了。 玉莞做好苕丝糖的同时,佟氏那边的米花糖也差不多了,玉岚各自切了一碟端出来给大家品尝。米花糖带着糯米的甜香,苕丝糖带着红苕的糯香,酥脆爽口,香甜不腻,叔娃的腮帮子就没消下去过,两眼吃的亮晶晶的。 趁着还有剩余的糖浆和花生、芝麻,佟氏又做了点花生糖、风雪糕和五香糕,玉莞也让钟灵洗净了鲜山楂,做出些小的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在云溪郡是很少见的,大家盯着这裹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衣裳的红色小果子,都是一副好奇的神色,叔娃最终还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在这酸酸甜甜的气味诱惑下,咬下第一口。山楂的酸让他皱了下眉头,随即又被冰糖的甜填充,口水一下就刺激出来了,直呼安逸。 风雪糕是以糯米、新鲜猪板油和白糖为原料制成,糯米发泡后制成米饼,切片之后将其晾干,然后放在油锅里面炸,最后在上面裹上白糖和饴糖。风雪糕形同冰雪凝聚,洁白晶莹,风味独特,入口香甜而化渣,油而不腻。 而五香糕和糍粑很像,是用干桂花、芝麻、白糖、糯米、猪油五种原料做成,先是按照糍粑的做法,做好糕坯,然后油锅下糕坯炸至两面呈金黄色。再调好加有桂花的糖汁。最后将炸好的糕块均匀地粘上糖汁,捞起,撒上芝麻。色泽金黄,外脆内嫩,香甜爽口。 做好几样甜食天已经黑透了,厨房里还蒸着黄粑,屋内已经飘着香甜的味道了,几人做糕点,吃糕点,都当成了饭吃,洗漱完后,留下钟毓看着点零星的火点继续蒸着黄粑,其他人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一百零四章 年前祭祖(上) 第二天起来,黄粑渐渐蒸煮发酵,香气透过湿热的良姜叶蒸腾而起,从厨房传了出来,惹得叔娃都去窗口张望了好几次。终于挨到出锅时候,叔娃也不顾烫,趁热就剥去黄粑外皮,黄润晶莹的糯米团子就呈现在眼前,糯香、甜香、良姜叶的清香扑入口鼻又沁入心田,咬下一口,软糯香甜,还不粘牙,叔娃脸上吃的是米粒分明,惹得玉莞哈哈大笑。 佟氏又切了两个大黄粑,切成片,下油锅炸的两面起了金黄的酥皮,调了黄豆白糖蘸面给大家做早饭吃。 “你幺舅也喜欢吃黄粑,上次在集市他还吃了好多,不过我觉得我们家这次的味道比集市上卖的好得多。” 佟氏蘸了片黄粑说道。 “哼!这两爷子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晓得过年回来的到不。” 玉莞想起瑞辰和佟北来就气的牙痒痒,拿起筷子戳向黄粑,戳了好几个小洞洞,看得佟氏直摇头,莲蓉和芜荏看得捂紧了衣领子,好凶残的。 吃过早饭,佟氏也没有停下做甜食的脚步,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这些甜食做完就得准备年饭的事情了,这是自家第一次做年饭,可不能马虎,玉莞就安排莲蓉和芜荏帮手,自己则带着仲礼和叔娃去了城里选购最后一批年货,今日是集市的最后一天了,今天过后都回家过年了。 佟氏今日做的是桃片,用糯米、核桃仁、蜜桂花、猪板油精制而成,有绵甜和椒盐两种味道。绵甜的桃片是软的,吃起来细腻绵软、卷裹不断、点之即燃,而椒盐味的,则是干脆的,片薄松脆、清香爽口、甜中带咸、香酥味浓。 而玉莞这头到了集市则直接奔向了卖烟花爆竹的地方,过年是少不了要放火炮儿的。 关于过年放火炮儿这事,玉莞从仲礼嘴里知道,和现代的起源都是差不多的,最早是为了吓退猛兽恶鬼、瘟疫病神。梁宗懔《荆楚岁时记》记载,古人为了祈望一年的吉利,新年那天,要“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以避山臊恶鬼”。这也就是年年春节放爆竹的由来。 在东宸国,爆竹烟花极为流行。“糖瓜祭灶,新年来到。闺女要花,小子要炮。”新年春节,婚丧嫁娶,无论贫富,都要燃放爆竹烟花,也就是西荣府人说的放火炮儿。 玉莞看了看烟花摊子上的火炮儿,花色品种还是不少,虽然包装没有现代的精致花哨,但老板说的绝对有“响头”。有大型的“放盒子”,是做成盒子状的各色烟花,有烟火杆子、大梨花、千丈菊等,放的时候都搁置在木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烟火爆竹,可以燃放、变幻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和图案。小型的有盒子、竹节花、地老鼠、小黄烟等。 仲礼和叔娃都没有放过烟花,也只是在自家建房、搬家时候放过鞭炮,所以对摊子上的烟花都十分感兴趣,拿着这个,又看上那个,哪个都舍不得。玉莞见状干脆小手一挥,不仅买了十几卷千响的鞭炮,还把摊子上所有的烟花品种都买了个遍,还买了好几盒小黄烟和地老鼠,放了满满一车。 腊月二十九,是张家村族里年末祭祀的日子,近日来风和日丽,并没有像往年绵绵细雨,于是族里决定桌席就摆在街上。 天还没亮的时候,仲礼就把叔娃叫醒了,换上了佟氏新做的棉衫,戴上加了兔毛的瓜皮帽,就去请卢先生起床梳洗,三人这才往祠堂去。 青云街的张氏祠堂,已经在前一天就打扫干净了,从祠堂外就开始摆了宴席,都是四方的八仙桌,一张挨着一张一直延伸了大半条街。沿街住户基本都搭起了临时的灶台,方便做菜和热菜,承担了做菜任务的人家还把准备好的半成品用碗装好,准备上锅蒸制。 妇人们系着围裙,用帕子包着头发,就着树桩做的墩子,哒哒哒的切着菜;有经验的婆子们则在摘菜、摆盘;爷们儿帮着搬抬桌椅、砌灶烧火;最欢畅的怕是孩子们了,东家走,西家串的,说上一句吉祥话,逗乐了做饭的主妇们,还能讨些炸好的肉圆子、猪油渣或是做八宝饭的蜜饯子。 仲礼推着叔娃,跟着卢先生向祠堂走去,祠堂内的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相互道贺着,也在吹着壳子(聊天)。不多会,族长派人来请卢先生去写祭祀词,仲礼便推着叔娃逛起了祠堂。 虽说从小在张家村长大,仲礼和叔娃还是对祠堂很陌生,一个是没上族谱,没有资格进入,二个就是张李氏不让他们出门,就算这样的年末祭祀,也给他们下了任务,必须带多少炸圆子或是蜜饯子回去,根本没有时间像这样在祠堂闲逛。 祠堂堂屋正中供奉着张氏一族先祖和历代的族长,两侧则是根据顺序从内到外供奉着各家各户逝去先人的牌位。像张义信的牌位就挨着老张家的牌位,不过换成他在顶上,表示是另立门户了。 堂屋外摆放着四张方桌,村长正带着人布置着祭品。这次祭祀的规模明显比清明那一次大,光桌上的祭品种类就多了很多。祭祀的桌子都用着大红色的棉布铺陈,上面摆满了祭祀用品,除了瓜果蔬菜、糕点糖果,最打眼的就是放在正中的烧猪。供祖宗的猪肉不但要煮熟,有时还加以调味,这都明白表示祖宗与其他神灵有异,属于“自家人”的范畴,所以完全以家常之礼待之,敬意中带有亲昵之情。 张家村的祭猪,是本村饲养的,据说是张氏一族先祖带到此地的,不同于隆贡郡的“瓦沟”和越阳郡的“黑眼瞠”,体型中等偏小,头方正,额长皱纹少而浅,耳小、下垂,有金钱耳之称。 村长张昌福做烧猪是一把好手,前一天就杀好猪,从臀部内侧顺脊骨劈开,除去板油,剔去前胸肋骨和肩胛骨。再用清水冲洗干净,沥去水分后腌制,腌制也是有着严格的配方,按比例混合涂抹到腹腔内。 然后把涂好的猪,用特制的长叉从后腿至嘴角穿好,再用热水烫皮,沥去水分。然后,涂抹上麦芽糖液,挂在通风处,吹干表皮。最后就是烤制了,不仅要用针刺出水分,还要进行刷油,将体内外烤渗出来的油脂擦去或抹平,以免流在皮或肉上,影响外观。放多少料,在哪里针刺出水,抹多少油,要多久火候,这些程序村长烂熟于心,没有十年的经验,基本是做不到的,而这也是张家村每一任村长必备的技能。 烤好的猪,也就是烧猪了,被木盒盛着放置在祭祀桌的中间,等到主祭完了,就分割给各家祭祀各家先祖,最后带回家供奉在自家的供桌,到了三十晚上就给后辈分食。 烧猪后面摆放着各家认做的宴席的菜,每家一样。 “哥,那是我们家的吧,香碗和扎肉。” 叔娃指着放在正前方的香碗和扎肉,扎肉里放了些豆瓣酱,又是南瓜铺底,看上去红彤彤的,很喜庆。 “嗯,娘亲他们应该把菜也运过来了,我们去看看。” 仲礼说着就把叔娃推出祠堂,去了青云街张徐婶家,张徐婶家在青云街是连着的两所房子,屋檐比较宽敞,所以佟氏便和她商量在她家门口搭了临时灶台,方便蒸菜。 仲礼和叔娃到的时候,钟毓背着一背篼的盆碗过来,青云街内是不能进牛车的,张徐婶家的位置进板车也被桌椅挡了去路,只能靠背篼背进备菜。而佟氏带着莲蓉、芜荏则在灶边忙碌着,玉岚则带着钟灵将备菜摆放到条凳上,方便拿取。 “莞莞呢?” 仲礼没有看见玉莞,问了佟氏一句。 “还在家里,说要把家里的牲畜和几只猫狗给喂了再来。” 佟氏头也没抬,越到年底,玉莞的怒气越深,都是佟北来两爷子引起的,真是个暴躁的小家伙。 正说着,村长派人在街上和村里敲起锣来,通知男丁们都去祠堂,要准备开始祭祀了。 仲礼忙带着叔娃去了祠堂,这次他们被安排在族老们后面,和一些叔公、伯爷站在一起,还是挺有脸面的,可不能出错。 族长看着祠堂的院子里站着的乌泱泱的人群,点了点头,便示意司仪可以开始族祭了。 “请各位整理衣冠,庄严肃立,张氏一族祭祖仪式正式开始。” 接着司仪唱了一遍张氏祖先的颂辞,鸣炮后,又请族长念了祭词。族长念完祭词后便是上香,由族长小孙子端上来准备好的净巾,族长和村长擦手后,分别点燃正中和两侧的供烛,然后点燃供香,背对着香案朝向外间,恭迎列祖列宗后把香插进香案。 紧接着便是祭酒,族长和村长接过倒好的祭酒,拜过后洒到供桌前,司仪开始宣布上祭品,这些祭品便是各家承接做的菜,让各家的家主端进来放到供桌前的方桌上。 第一百零五章 ?年前祭祖(下) 族长捧着一樽祭酒走在最前面,村长和三位族老抬着烧猪走在后面,卢先生和剩下的族老则端着做好的祭菜,规矩的走着每一步,将祭菜放到了桌上便从一侧出门,方便让后面的人接着把菜端进去。 等到所有的祭菜都端上桌后,司仪便宣布让村长念祖训,奏乐,奏乐之后便是各分族支,也就是各家各户参拜自己的祖宗先辈的时候,各家的家主便带着自家的瓜果、糕点等祭品前往自家先辈的牌位前进行祭祀,族长、村长则在一旁烧着金箔、钱纸,等待各家祭祀完后便可宣布礼成,族长跪接先祖牌位送灵。 卢先生带着祭品去祭拜妻子去了,仲礼便和叔娃带着佟氏做的泡粑、花生糖、桃片等去祭拜张义信。而张义富才分家,他这一脉相当于没有祖辈,他便准备去祭拜老张家的祖辈,正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了喧闹声。 只见门外,张伯礼带着张四还有两个下人抬着一个竹板进来了,竹板上装的是一头烧猪,比村长做的还大。 “族长、村长,我爷爷和爹派我来祭拜我们老张家的祖辈。”张伯礼还是向族长和村长鞠了一躬。 今天的张伯礼,用一支玉簪把头发束的规规矩矩,还用了发油仔细固定,没有一丝散落,穿着银白色绸缎棉袄直缀,系着一根镶金线的银色暗纹腰带,腰带上还挂着一块小孩巴掌大的玉佩。晃眼看去,还是有点贵族公子样子,但近看却难掩暴发户的气质,脸上带着嫌弃,丝毫没有公子的风度。 而指挥着下人抬猪的张四土更像个土财主,戴了个金色的瓜皮帽,穿着也是金丝银线的。张四指挥着人把烧猪抬到老张家先祖的牌位下,夺过张义富手中的祭香递给张伯礼奉上,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个蒲棉垫让张伯礼可以跪拜。 张伯礼拿起张四点燃的祭香,掀起衣角,跪在了蒲垫上,叩拜了祖先后,忙不迭的起身,让张四把祭香插到面前的香案,自己则在身上拍打着灰尘,和族长说道: “族长,我爹说,这烧猪就算是我们家为族里祭祀做的祭菜,我们老张家发达了也不会忘记族里的,这里还有五十两银子,算是我们家为族里祭祀出的钱。” 族长让人接过钱,面色阴晴不定,而村长脸上则有些怒意,族里每次年末祭祀都是村长操持烧猪,这是历来的规矩,谁家都不能越过,张伯礼这样带着烧猪来,便是伤了村长的颜面。五十两银子也让不少族老心有不平,族里年末祭祀确实要花钱,但族里还有族田、族林和家族生意的进项,每户收取五十钱只是象征性的,张伯礼带着张义诚吩咐的五十两和烧猪来,让族里也没了面子也没了里子。 族长按捺住几个想要训斥的族老,示意司仪开始最后的送灵,祭祀的日子不能为这点小插曲坏了流程。 于是以族长为首,村长、几位族老、卢先生站在了第二排,仲礼和叔娃本被安排在第三排和几个长辈站着,哪知张四跳了进来,硬把两兄弟挤到了后排,点头哈腰的请张伯礼站到第三排,自己也舔着脸立在一旁,学着张伯礼那样抬首挺胸的站着。 这个举动惊动了前面站着的族长、村长几人,族长转身看着这个情况,微微皱眉,村长则上前火大的拍了张四的头: “没大没小的,这是你们站的地儿?” “咋不是,哑巴和瘸子都能站这,我们伯礼少爷咋不能?” 张四挥开村长的手,反驳道。 “你说谁哑巴、瘸子?” 叔娃不服气的看着张四吼道。 “就你俩,你这还在这椅子上坐着,不然你给爷站一个?” 张四斜眼看了眼叔娃的轮椅,冲着叔娃吹了一个口哨。 “你——,就算我不能行,我哥不是哑巴!” 叔娃心里满是气愤。 “那又怎么样,你俩凭啥子站这里嘛?” 张四还是轻蔑的看着仲礼两人。 “凭我们对族里有贡献!”叔娃气愤的大声说道。 “呵呵,就多做了一个祭菜?自己修路顺便给村里修下门口?我们伯礼少爷还抬了一头烧猪呢,还有五十两银子呢?你们拿的出吗?你们有这贡献大?” 张四眼里写满轻视和不屑,他来时打听过小张家为何站前排。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卢先生呵斥了张伯礼一句,不过得到的是张伯礼满不在乎的表情,任凭着张四胡闹。 “够了!祭祀时候闹撒子闹!”族长拍了拍桌子,“昌福,你安排下!”说完让村长去安排。 村长本要把两人安排到张义富旁,结果张四死活不愿意,张伯礼也不愿意挪步,看着吉时要过去了,最后张伯礼还是在张四耍泼耍浑下和仲礼、叔娃站在一起,只不过趁族长、村长转身,张四把两人往边上挤了许多。 送灵结束后,村长让人燃放了外面的千响鞭炮,就可以分烧猪了,猪头是留给族长的,其他的各家各户都可以得到一块烧猪肉带回去供奉至三十晚。 分完烧猪,各家便可以到青云街的宴席上就坐,这个座次是没有分辈分、男女和长幼的,意为大家同乐,不过各家还是以各家为单位坐到了一起。 祠堂外的青云街上,桌上已经摆满了和祭菜相同的菜式,仲礼推着叔娃出来便看到了正在朝他们招手的玉莞。这种方桌一桌能够坐十人,除去钟毓、钟灵不能上桌,便和莲蓉、芜荏一起回家吃饭,他们家这桌还能挤着坐两人。 “怎么咯?看你们一脸气愤的?”玉莞有些不解的看着仲礼两人,把卢先生安排好便开口问道,她是刚刚才来,只是听说张伯礼带着张四回来了。 “一言难尽,回去再谈。”一直沉默的仲礼发了话。 “哦,那把四叔他们叫来把,这桌挤挤能坐下。” 玉莞心里有些数,看着张义富从祠堂中走出,正想叫,却看见张义富被张伯礼拉到了一旁,只能把连鱼儿先叫了过来。 不一会,张义富来到了玉莞他们的桌子,把仲礼叫到了一边窃窃私语了一阵,仲礼便叫上玉莞回家取银子。 回去的路上,玉莞问了仲礼情况,仲礼说道,张义富是来借银子的,张伯礼代表着张仁齐两口子来讨要明年的供给,而且全要银子。张义富这刚成亲,又是年底,没有什么收入不说,身上的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只能向仲礼开口。 “真是心急,年后送去不行吗?而且一开口就是一年的用度。” 玉莞听着也是气愤,不过这是张义富和老张家的事情,他们又是后辈,气愤也不好插手。 玉莞和仲礼取来银子,还未走到青云街的小门,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张义富和张伯礼、张四几人,仲礼将银子交给张义富,张义富还没接手就被张四就抢了过去,点了数,冲张伯礼点了点头,张伯礼微微抱拳,就说要回去了。 “等等,大堂哥,你收了钱该给幺爹一个收条吧?”玉莞拦住了张伯礼。 “这是小叔给爷爷的,我只是帮忙拿过去,还写撒子条子哟。”张伯礼拂开玉莞就要往马车走去。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再说这钱又不是爷爷亲自收的。”玉莞笑嘻嘻的又拦住了张伯礼。 “张玉莞,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四跳了出来。 “我们家的事,你掺和干啥?”玉莞也不甘示弱。 “你们家早就分出去了,和你们家什么关系?”张四也扯着嗓子吼起来。 “这里站着的,一个是我堂哥,一个是我幺爹,还有个是我亲哥,除非你能让族长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存在了,就和我没有关系,倒是你,算哪门子亲戚,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玉莞早就对张四这种狐假虎威的样子不满,怼了回去。 “牙尖十八怪的,我是伯礼少爷家管家,你说我管的着不?”张四还有些与有荣焉。 “那就是下人了,一边去,大堂哥,写个条子不为难你吧。”玉莞不想再理会张四,直接把纸笔递给了张伯礼。 “小丫头片子,哪有你说话的份!”张四明显被玉莞激怒了,想要推着玉莞硬闯过去。 “堂哥,莞莞说的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写个条子,大家都放心。”仲礼不留痕迹的拂开张四的手,把玉莞护在身后,又朝着张义富说道,“幺爹,你觉得呢?” “这——”张义富一时间被点到名,还不知如何是好。 “写就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们,”张伯礼看着有几个妇人已经往小门外探出头来,抓过纸笔便写了张收条,“现在可以走了吧?” 仲礼接过纸条,看了几眼,便递给了张义富。 “堂哥慢走,一路顺风。” 半路失踪!玉莞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跟在仲礼身后让出了道路,目送着扬长而去的张伯礼吐槽着。 “那个,仲礼啊,钱我会尽快还你们的,幺爹给你们打张条子。”张义富见张伯礼的马车没影了,才回过神来。 “不用了,幺爹,我们信你。” 玉莞收起纸笔,拉着仲礼便向小门走去,张义富拿着收条愣了半天,才小心的把收条放到怀里跟了进去。 第一百零六章 ?烤鸭 吃过宴席,族里还安排了听戏、说书的节目,一年到头来,乡下也没什么好的娱乐节目,亏得张家村也算是书香世家传承,族里就组了个戏团,戏团里大多是身家清白的族人或是孤寡老人,戏谱子也是自己琢磨编写,比起外面的戏团又多了几分了解,慢慢的也在周围唱出些名气,四里八乡只要有大的红白喜事,都会请去唱戏,张家村自己的年末大祭,更是一次不落。 卢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听张家村的戏团唱戏了,带着几分醉意,倒是起了兴致,还跟着哼了几句,玉莞留下钟毓照顾卢先生后,便和佟氏几人一起收拾盆碗回去了。 回到家后已经未时过了,仲礼把分到的烧猪肉供到了张义信的牌位前,又点了几炷香,招呼佟氏、玉岚姐妹、叔礼烧了一些钱纸金箔给佟赞等人。 祭拜完自家的祖宗后,佟氏便开始和大家商量年夜饭的事宜。仲礼则取来笔墨和砚台,让玉岚记录佟氏要准备的菜品,让玉莞、张翠兰、钟灵、莲蓉、芜荏剪裁红纸,自己和叔娃则要开始写自家的春联和福字。 “我想着便是香碗、扎肉、喜沙肉、盐菜亢子、香肠腊肉,这几样都是往年的规矩,汤圆粉子、芯子和臊子明天晚上准备都不得迟,你们看还要些啥子?” 佟氏扳着手指,心里盘算着家里的食材说道。 “娘亲,臊子里头要有肉啊,还要有笋子。” 叔娃提笔端正的写了个福字,抬头对佟氏说道。 “那是当然。” 佟氏脸上的笑容少了点,叔娃提起臊子就让她想起前几年的春节,张义信走后,他们母子几人的境地便每况越下,开始的一两年,张李氏还能让他们跟着吃臊子面,后来便只给白水面了,佟氏没法,只得去张春梅家要了点油渣,和着点野菜炒个臊子给孩子们下面吃,但也不好意思找人家连续要,近来的两年,孩子们都是跟着吃的白水面。 “猪儿粑和泡粑都要做的吧,娘亲?” 玉岚写完见佟氏陷入沉思,便推了推她,她年龄最长,还记得张义信在的时候,家里过年的吃食,便根据回忆提了出来。 “对对,加上。”佟氏回过神来,背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 “凉拌鸡、海带蒸个鸭子,我们不是买的有牛肉吗?笋子烧牛肉嘛,再做个红烧肉,浇个松鼠鱼,这个我好像教你做过啊,娘亲?” 玉莞头也没抬的回了佟氏,她裁完手中的红纸,又开始裁纸做起灯笼,红红火火好过年嘛。莲蓉和芜荏也学着玉莞的剪法,两人没有做过灯笼,非常好奇,也异常安静。 “凉拌鸡,嗯,要放海椒吗?用莴笋拌还是黄瓜拌?海带蒸鸭子啊?海带有点贵的哦,松鼠鱼,我会啊,行啊。” 佟氏听着玉莞点的菜,心里核对着做法和食材,点头答应道。 “我看上次那鸭子挺肥的,哥,上次让你搭的烤窑搭好没有?”玉莞拿着裁好的红纸,指导着钟灵、莲蓉、芜荏粘灯笼。 “搭好了,我还找幺爹一起的,我也烧了火进去试了试,还有你要的什么面包窑,我们也一并给你搭了,别说,幺爹做这活可细致了,你没想到的,他都给你考虑到了,保证你这烤窑用着说好!” 仲礼写下一副对联,便放到一旁去吹晾。 “说起你幺爹,今儿是啥事啊?你们急匆匆回来干啥?”佟氏想起今日席间的事情。 “没啥,大堂哥说代爷爷来找幺爹讨要明年的供给,还全折成银子,要了一年的,幺爹没钱,就找咱家借。” 仲礼正写着一幅“绿竹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回道。 “咋一要就要一年啊,一年下来可不少呢,你幺爹肯定拿不出来。”张翠兰扶着肚子站了起来,把做好的一个小灯笼放在桌子上。 “二嬢,你这灯笼做的真漂亮!可不是吗?二十两银子呢,说是还有衣裳年礼、时节礼都在里头。” 玉莞也做完一个小灯笼,到桌上和张翠兰做的比较起来。 “二十两银子,唉,你幺爹这日子难过啊,一年到头,若要遇到好年生,除开供给自己还能剩点,要遇到难过的年生,恐怕自己都过不下去啊。” 佟氏和张翠兰相看了一眼,都纷纷叹道。 “可不是吗?我让大堂哥写个收条,还老大不愿意的。” 玉莞又拿起了红纸,向张翠兰讨教起来。 “这供给应该的嘛,虽然是多了些,你堂哥那人不至于不给你爷爷啊,写收条不大好吧。”佟氏有些不赞同的说道。 “娘,堂哥的人品我们是相信的,但这钱毕竟不是亲自交到家家手里,又要走那么远路,还有个张四跟着,还是写个条子好些。” 仲礼回了佟氏一句,他想起卢先生对张伯礼的评价——虽然平庸,但耳根子软,这次看来就有些浮躁,还有个张四在旁边撺掇,怕是以后要走歪路。 佟氏见仲礼都发话了,就不再纠结于写条子的事情,和众人确定完菜品后,又补了一句:“明天还是请你们幺爹两口子一起来吃年夜饭吧。” “今儿回来时候已经请过了,还让幺娘叫上大力叔一起。”仲礼回了句。 “大力就鱼儿一个亲人,这应该的应该的。”佟氏说完便去厨房开始忙起晚饭了。 仲礼和叔娃估算着家里的门墙,写了好几幅春联和福字,留下了堂屋和大门的春联、福字给卢先生写后,便停笔了。 叔娃和钟灵继续帮着张翠兰做灯笼,而玉莞则安排莲蓉、芜荏去杀两只鸭子,自己和仲礼去了后院,看烤窑和面包窑。 烤窑是之前余大福送鸭子来的时候,说是京都的品种,玉莞就想着,那就是可以做成北京烤鸭了,在城里跑了好几家石匠、砖窑,又咨询了齐木匠,玉莞才和仲礼商量着画出了简图,又让曾在砖窑帮工过的张义富看过,才动手造的。 这个烤窑用砖隔出了三个门,因想着是用来作为挂炉烤鸭的,设计的大约有两米五高,上半部分是拱形的,顶上还有一个烟囱,里面有一根竹竿,可以用于挂鸭子。下半部分是耐火砖彻的炉膛,中间是蛭石和耐火砖铺设的灶台。这个烤窑花费还是比较大的,光是耐火砖和蛭石就花了二十两银子,还是通过程煜的关系才在他们家的砖窑买到。 玉莞看着这个烤窑,对比着记忆里的烤鸭店的炉子,感觉差不多才去看她的面包窑,这个面包窑和她前世在网上看到的网红面包窑差不多,也是按照烤窑的构造,造成了一个猫头的样子,猫耳朵就是烟囱,用竹子做的一个挡板挡住窑口。 “喏,这个是按照你画的图做的一个叉子和铲子,这个竹竿我也缠上棉布,能把这个炉膛擦干净。” 仲礼递来了烤叉和铲子。 “嗯,还不错。”玉莞试了试叉子的高度和铲子的长度,还算满意。 “还有这些都是你让余叔送来的果木,你也是,不和余叔说要多少,余叔整整拉了两车来。都劈好晒干了,随时都能用。”仲礼又指了指旁边堆成山的木材。 “啊?我忘了。”玉莞吐了吐舌头。 正在这时,莲蓉到后院来叫玉莞和仲礼,说已经把鸭子杀好褪毛了。 玉莞蹦跳着去了厨房,佟氏正在煮着一锅汤,张翠兰这胎的怀象不太好,佟氏每天都会炖点汤汁补品给她。 而一旁的玉岚正仔细去掉鸭子外面残存的杂物。 “姐,去完了再用清水洗了再吹皮啊。” 玉莞看了看玉岚手中的鸭子,已经把鸭掌全部剔除完了。 “吹皮?怎么吹啊?从哪里吹啊?”玉岚洗干净处理好的鸭子,茫然的问道。 玉莞从玉岚手中接过鸭子,放在木案上,从小腿关节下切去双掌,割断喉部的食管和气管,从嘴进而拽出鸭舌。左手拿着鸭头,右手从喉部开刀处拉出食管,左手拇指沿食管向嗉囊推进,使鸭子食管与周围的组织分离。剥离食管后,也没有抽断,仍留在颈腔中。接着玉莞又拿过一根细竹筒,插入颈腔,左手将颈部和气嘴一起握紧,让仲礼握紧竹筒往里面吹气。 仲礼吹气的时候,玉莞让他用左手食指紧紧卡住鸭颈根部防止跑气,拇指和中指握住鸭颈和右膀,自己拿住鸭的右腿,鸭脯向外倒卧,两手向中间一挤,使气体充满鸭身各部。 鸭子打气后,玉莞又提着翅膀,左手继续握紧鸭颈和右膀,食指卡紧根部堵住气,右手食指插入肛门略向下一弯,拉断直肠勾出体外,拇指在鸭右腋下向后推两下,以排出该处皮下的气体,再用小刀开一个约长5厘米弯向背部的月牙形刀口。 接着玉莞用右手拇指伸入刀口,将鸭脊椎骨上附着的锯齿骨推倒,伸入食指紧贴鸭胸脯掏出心脏,小心掏出其余内脏,最后伸进食指沿着脊骨把两肺与胸壁剥离取出。 内脏全部掏净后,玉莞用高梁杆一节,一头削成三角形,一头削成叉形,做成“鸭撑”,使鸭脯隆起,剁去两翅。 玉莞拿着吹好气掏尽内脏的鸭子,开始清洗鸭子内外,接着挂钩准备烫皮。 “你这样用左手拇指在后握住鸭头,将鸭提起,再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把鸭颈皮肤捏舒展,再用右手食指伸进体侧刀口,其余手握住鸭右膀,使鸭体垂直,这时,左手放松鸭头,顺势向下移……使鸭钩科穿于颈上。” 玉岚在芜荏帮助下,也把另一只鸭子按照玉莞的方法也吹气、洗净、挂钩后,玉莞又指导起玉岚三人烫皮、打糖和晾皮,因为是第一次试验,玉莞讲的很仔细,三人也学的很认真,佟氏也觉得很好奇,见手里没什么活计,也跟着学了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打鬼麻将和提大贰 把两只烤鸭都挂到外面晾皮之后,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卢先生在钟毓的搀扶下也回来了,众人简单的吃了晚饭。 佟氏和玉岚在厨房洗完碗筷后就带着莲蓉、芜荏忙碌起来,她们要准备好备菜,以便减少明天年夜饭的工序。而玉莞则央着佟氏发了个面团,准备等会烤个面包试试。 卢先生早已把大门的春联、福字写好了,几十年间的经历让他的字里带着大气和沧桑,贴在门上颇有大家风范。仲礼带着钟毓、叔娃把写好的春联和福字挨个贴在各道门上,又把做好的灯笼挂在了家中门外、屋檐下。 玉莞家的大门口,在建房之初,便用石头砌成灯柱,如今便用竹条编成个撑子,套上红色的棉布盖在上面即可,中间放的是固定好的油灯,这样风吹也不会引起火灾。 石灯柱的烛光中,大门上的门神年画、大门上方自家糊的红纸灯笼,映照着卢先生写的春联“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门楣上的“吉星高照”几个大字,显得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从大门进入院子,一排排小灯笼就被牵着长线挂在院里,树上也串了不少,遮挡柴火的屋檐更是没有放过,都是挂着一串串的小灯笼,四处都是红彤彤的。 叔娃回到堂屋,就把他这段时间仔细打磨的竹制麻将牌拿了出来,献宝一样的给玉莞检查。 “一共一百一十二张,嗯,这个骰子也做的不错,红中是四张吧。小弟,你拿纸笔来,我给你说规矩,你记下来。” 玉莞拿起叔娃做的麻将牌爱不释手,虽然雕工不如晨蕊,但经过打磨,和现代的麻将也相差不远,很难看出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孩子做的。 “姐姐我好了,你说吧。”叔娃已经拿来了纸笔。 “你记着啊,我们打的叫做‘鬼麻将’,‘鬼’就是这个中。”玉莞举了举手中的红中牌。 “为啥要叫‘鬼’啊?”仲礼扶着卢先生进了屋子,他们对叔娃的这个麻将牌已经好奇了好久了。 “这个‘麻将’,和马吊有点像。”卢先生也拿起一个麻将牌看了起来。 “是和马吊差不多,但是牌面和规矩都不同。叫‘鬼麻将’,是因为有这个‘鬼’,‘鬼’可以代替任何牌。你想想鬼是不是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啊?”玉莞还是握着红中牌。 “就是听用啊,‘於乎小子,告尔旧止,听用我谋,庶无大悔’。”卢先生叹了一句。 “一开始呢,我们选四对相同的牌,其中选一对红中,每个座位用一对牌代表。打乱后抓阄,摸到代表哪个座位的牌,则坐哪个座位。然后你记下一些规则。首先是庄家,一开始摸到红中座位的人可以是庄家,也可由四人依次投掷筛子,谁的点数最大则是庄家。从第二局开始,由上一局最开始胡的人当庄。如果是‘一炮双响’或‘一炮三响’,则由这个放炮的人当庄。然后是缺门……” 玉莞滔滔不绝的给叔娃几人解释了“缺门”、“坎子”、“闺”、“胡牌”、“对对胡”等术语,叔娃记得时候,还有些字不会写,最后是仲礼接过纸笔,记了下来,当玉莞说完时候,卢先生几人已经跃跃欲试了。 玉莞让钟灵找来张麻布,让仲礼搬来张方桌,就教起几人打起麻将来。听着规矩也简单易懂,上手打几盘,卢先生几人已经得心应手了,最后是卢先生、仲礼、钟毓、叔娃坐着打的火热,钟灵在一旁端茶倒水,也有时候替换下人。 玉莞看他们玩的高兴,把外面晾干的羊毛线拿了进来,拿起叔娃给她削的“棒针”,边烤火,边织起围巾。这次的羊毛线,她染成了大红色,准备给家里人都织条围巾,剩点线看能不能织两个帽子,而且她也只会织围巾和帽子。 佟氏和玉岚终于做完备菜从厨房出来了,卢先生几人也打完好几盘,卢先生因为年纪大了,平时也睡的早,虽说麻将瘾勾了起来,还是挡不住睡意,叔娃也不适合熬夜,仲礼便带着叔娃伺候卢先生先去休息,由佟氏、莲蓉、芜荏替代卢先生、仲礼、叔娃接着打起了麻将。 而玉岚则对玉莞手中的毛线起了兴趣,本就有织布的基础,又有缝衣做鞋的经验,在玉莞的讲解下,玉岚很快便得了要领,拿起另外的棒针,竟比玉莞编织的速度还快,半个时辰便打出了一条围巾,玉莞见玉岚兴致还很高昂,又尝试着回忆起帽子的编法,玉岚跟着讨论了下,居然还能举一反三,兴致勃勃的编织起帽子来。 打麻将,玉莞是让几人用干的白芸豆当作“赌资”的,一晚上下来,佟氏输的精光,还意犹未尽,芜荏捂着装满豆子的袋子哈哈直笑,而一旁编织围巾的玉莞和玉岚则打完了所有的毛线,不仅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条,还有富余的毛线织了两个帽子,头顶有个毛球的给了叔娃,玉莞自己留了个有两个猫耳朵的,少女心一下子爆棚,回想下自己本来就是少女,又心安理得的装嫩。 大年三十这天,一早起来,就要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吃过早饭之后,大家都开始忙了起来。 张义富和连鱼儿、连大力一大早就来到了小张家帮忙,连大力还提了一大桶鱼来,连鱼儿和张义富则背了一些菜和自家做的腊肉、香肠。 “阿富,说了不要带东西来,你们日子也过的紧啊。”佟氏不愿意接他们带来的礼品。 “三嫂,礼不能废啊,哪有空起手来吃年饭的,香肠腊肉煮没煮,切点我们家的,尝下我的手艺。” 连鱼儿忙把背篼递了过去,搀着佟氏进了厨房帮忙,还不忘回头嘱咐连大力杀几条鱼。 “大力叔,幺爹,你们先过来休息下,来喝喝茶,吃点点心,别一来就干活。”玉莞和叔娃从亭子里出来,招呼两人去喝茶。 “哟,我的莞妞儿和叔娃今天打扮的好喜庆啊,像两个福娃娃。”张义富拉着正要去宰鱼的连大力一起走了过去。 玉莞今天穿了一身浅红色的棉袄外套,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的薄棉裙,一双浅红色绣着蔷薇花的绣花棉鞋,头上梳着包包头,用红棉布包扎起来,系了一根红头绳,而叔娃完全是红通通的一身。 亭子里,早已经煮好了一壶热茶,桌子上放着几碟点心,都是之前佟氏做好的甜点,芝麻糕、炸的黄粑片,码的整整齐齐的放着,卢先生、仲礼、钟毓正在整理桌上的纸牌。 “幺爹、大力叔,今天你们是客人,就别忙了,今早姐姐都把鱼杀好了,杀多了吃不了又可惜了,来玩牌嘛,好好享受下。” 仲礼把张义富、连大力迎了过去,把整理好的纸牌给张义富和连大力看。这种纸牌是用好几张青竹纸粘连的,上面是玉莞仿照现代的“大贰”绘制的,最后裹了一层薄蜡,只要不折叠还是能长时间使用。还有一副扑克牌,还在最后的晾晒中,所以仲礼他们只是在提“大贰”。 仲礼把不同的牌拆出来,一张张告诉张义富和连大力,然后又仔细和他们说了规则,卢先生、仲礼、张义富和连大力就开始提起“大贰”来。 “大贰”的规则和麻将很像,玉莞的前世,在六岁的时候,就分得清“胡子”,能和奶奶一起“抢百胡”。“大贰”在玉莞的时代,是家乡的一种纸牌,不同于成都的“洘洘儿”(音译)上面绘画类似牌九的圆点和人物,和麻将的三方牌面,这种纸牌是长条形的,“大贰”只有两种牌面,就是大写和小写的一到十各四张。其中,大小写的二、七、十是描为红色。 “大贰”一般为四人同玩,一人要坐底,一般是庄家的对家坐底。由庄家的上家下牌,庄家砌21张,其他方位砌20张,留19张在墩上,翻开两张黑色牌压底示众,如遇红字则更换到数完底牌后剩余牌的最前面,可示众,也可不示众。 “大贰”中三张一样为一坎,两张一样为一对,堂子里(打出来的牌里),缝坎必招,缝对必碰,无论是否已经组成搭子或是顺子;遇到上家打出的牌能组成顺子,或者大小一样的数字,便称为吃;如若手中有四张一样,在庄家打过一张牌后,则必须垅起,就像麻将的暗杆,只不过得翻过来示众,并扑过去一张以示“垅”;此外还有比牌、过张、八块、报牌等等规则,比麻将要繁琐许多,也要考脑壳些。 规则说过之后,仲礼又向两人介绍了“胡子”的算法,每碰一对牌,垅一列牌,或是招牌,或是组合“二七十”都是有相对应的胡子,凑过了十胡才能胡。 “大贰”胡了之后依据胡子便兴了不少“名堂”,也就是麻将里面的番数,依据“名堂”给钱。比如天、地、黑(青)、红、昆、棒、乱、报、漂、海底、回笼等等。“大贰”由于是长条形纸牌,要像扇子一样叠在手中,拿牌出来就要一提,所以又称为提“大贰”。 在提了几盘后,张义富和连大力也兴致高昂的和仲礼师徒二人打起牌来,叔娃在一旁则用了一张纸给几人记起胡子和名堂,最后依据这个定输赢,玉莞觉得打牌还是要有点彩头的,于是提议他们输家晚上年夜饭后要表演节目。 第一百零八章 ?过年(上) 玉莞看着叔侄几人玩的高兴,乐呵呵去了厨房,把刚发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擀成长条状,然后卷成小卷,放在木板上,抹上蛋液,撒上芝麻,准备拿到后院去烤。昨天晚上的面没有发起来,烤出来的面包又小又硬,不过佟氏几人还是很给面子,一个不落的吃完了。 早起的时候,仲礼已经用果木烧了点火,这面包窑和烤窑一样都让仲礼和张义富给开了窑的,把炉膛的柴火扑灭掏出“褪炭”后,玉莞快速把炉膛擦干净,把面包团放了进去,盖上盖子,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土窑烤面包,妙处在于,燃烧果木几个小时,让窑舱吸饱热量,再用剩余的热辐射源来烤熟面包,当窑舱内温度降至200度,就不能再烤面包了。 这样烤出来的面包,外表焦脆,内里柔软q弹,口感塬始纯朴,越嚼越香,回味无穷。 玉莞在现代就已经自己造了个面包窑,但是没有这个面包窑做的好,亲自尝试过煺炭、入窑、烤制、出窑的全过程对于吃货来说就是件无比美妙的事。 估算着差不多时间了,面包窑里已经传出一阵阵麦香、果酱味,连叔娃和钟灵都被吸引来了,玉莞便开了窑。这一次她制作的面包是葡萄干、核桃及果酱,四盘两炉共20个。 “姐,这个面包比甜蜜包皮子脆些,好吃。”叔娃已经顾不上烫,捞了一个就撕开往嘴里去。 “那个是蒸的,这个是烤的,不仅面包,以后还能烤鸡哦。来,小灵儿你也尝哈哈儿。”玉莞看着旁边吞口水的钟灵,还在执着于讲礼,玉莞便拿了一个面包放到她手里。 “谢谢小姐。”钟灵捧着面包,也尝试着咬了一口,一脸满足,“好好吃啊,小姐,我从没吃到过弄个好吃勒东西。” “都说喊我莞姐姐,喊撒子小姐嘛。” 玉莞拍了拍钟灵的肩膀,就要端着面包往外走。 “哥哥说了,主人家就是小姐、少爷,你们是哥哥的小姐、少爷,也是灵儿的小姐、少爷。” 钟灵向玉莞、叔娃鞠躬敬礼,然后从玉莞手中接过盛着面包的竹筐,端着就往外走去。 “唉,这丫头。” 玉莞看着空荡荡的手里,不由的脑门生疼,钟灵很懂事,虽然钟毓不让她卖身给玉莞家,但她知道是玉莞救了她后,在某个钟毓不知道的晚上,又找了玉莞,好说歹说硬是把自己卖给了她,还征求了玉莞同意以男女有别,要陪着玉莞的理由搬出钟毓房间,硬是在玉莞闺房外隔了个小间,夜夜给玉莞守夜,每每外出还以玉莞贴身丫鬟自居。 玉莞多次想把卖身契还给钟灵,但这丫头就是认死理,最后都要以死相逼了,玉莞只能作罢,往后的日子玉莞对待钟灵更像妹妹,不仅手把手教她读书习字,还灌输了不少现代教育的知识和想法给她。 话说这头钟灵端着面包先是到厨房给佟氏、玉岚等人留下几个后,就端到亭子里给卢先生几人品尝。 “嗯,这屋头啊,莞妞儿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做出来的吃食也是新奇美味。” 卢先生把手中的“大贰”放下,用湿帕子净手后,拿过一个面包,掰开便细细品尝起来。其余几人也照样吃起面包来。 “这东西像馒头,比起馒头,表面要酥脆些,里面又是蓬松的,挺好吃。”仲礼吃着面包,对推着叔娃的玉莞点评道。 “我也不晓得咋个说,反正就是好吃,热乎乎的。”连大力几乎是一口一个,停不下来。 “哥,你还是留点肚皮吃晌午撒,仲娃儿他们屋头饭也好吃哦,我拿个及厨房给你们小婶尝尝。” 张义富在玉莞家吃到不少好吃的,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会拿起一个面包,想给连鱼儿送去。 “四老爷,已经给厨房那边留了几个了。”钟灵忙把他拉住。 “哎哟,小灵儿你这么叫我,简直要折我寿了,撒子老爷哦,当不起当不起啊,你就跟到他们喊我幺爹或者富叔就要得了。” 张义富听见钟灵叫他“老爷”,吓了一跳,忙摆手拒绝。 “这个,玉莞小姐他们是小姐、少爷,你和老爷是一辈,当然是四老爷了。”钟灵也不惧怕,大大方方的说道。 “当不起当不起。”张义富还是拒绝的往后退。 “呵呵,小灵儿你不要逗幺爹了,他要遭你臊安逸了,你就跟着叫四叔吧。”玉莞走过来拿起一个面包吃起来,给张义富解了围。 “小姐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钟灵也不再坚持,在她心里,玉莞的话就是圣旨,除了不让她称呼她为“小姐”以外。 晌午的饭比较简单,云溪郡的人一般大年三十都是简单吃过就要为年夜饭准备,所以佟氏就简单的煮了块二刀肉,切成薄片,让大家蘸着熟油海椒吃,再配上甑子饭和白水儿菜——煮肉的水又加了儿菜煮成汤,儿菜的清甜解了白肉的油腻,儿菜汤还清热解燥。 吃过晌午,卢先生、叔娃先去午睡了,张义富和连大力去了后院,帮着杀鱼顺便整理下后院,玉莞和仲礼带着钟毓、钟灵去了烤窑旁,把晾好的鸭子,叉进烤窑里,留着钟毓看着火,就去了厨房帮忙。 厨房里,香碗要用的炸丸子、蛋皮酥肉都已经码好在盆里了,扎肉也码好料配好海椒面粉子了,玉岚还留了些雪菜准备等会清炒。佟氏和张翠兰正在做喜沙肉,往肉里塞着红豆沙,莲蓉和芜荏则在准备酒米饭,正往酒米饭里塞些果脯,做好就能垫在喜沙肉下面了,而连鱼儿和玉岚拿着连大力杀好的鱼正在码料。 “娘亲,春卷皮子做了没安?”玉莞是闻着各种饭香、肉香进的厨房,进来就冲着佟氏问道。 “还没呢,你不是说蒸这些九碗时候摊吗?”佟氏投了来了一个询问的眼光。 “也是哈,上次在集市上买的甜面酱呢,等会用小碟子装啊。”玉莞又说了一句,然后自己去发了一个面团子,准备等会洗面做凉皮。 “你这个丫头,又想做撒子吃的啊?”玉岚码好鱼,就看见在揉面的玉莞。 “等会洗个凉皮吃。”玉莞头也没抬专心和面。 “凉皮又是撒子哟?”连鱼儿也走了过来。 “她幺娘啊,你就别问了,等着吃就要得了,莞妞儿聪明的很,做的东西好多都没见过。” 张翠兰这会不宜久站,正坐在一个独凳上休息,但手上的活计却没有停。 “其实和米粉儿也是差不多的,只不过这个是面洗出来的。” 玉莞和好面,用了张湿的纱布遮着,等着醒好面再洗。 “面还能洗啊,最后不就没得了?”仲礼这时候走了过来,疑惑的问道。 “仲娃儿啊,洗了面就是面筋了,洗面的水沉淀下来就可以蒸成面皮子了,切来拌起就可以吃了。”佟氏乐呵呵的和仲礼解释道,这种面皮是北方的做法,佟氏也很少做,因为以前面粉也是紧巴巴的,张李氏才不会让她去试验。 “哥,你去里堂屋把桌椅收拾好,就差不多可以洗面了。”玉莞把仲礼打发了出去。 等到玉莞帮着准备了些备菜,面也醒的差不多了,便叫来仲礼,往面团里倒入些清水,让仲礼亲手搓揉起面团来。从小张家分家第一天起,玉莞就说了,自家可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她可是准备把仲礼和叔娃培养成小暖男的。所以,仲礼、叔娃,还有后来的钟毓都是会做一些菜的,虽说赶不上佟氏母女三人的手艺,但比起厨房终结者瑞辰来说,真真是好上太多。 仲礼搓揉着面团,感受着手里的面团变得软不拉几,都快成斤斤吊吊的烂布巾巾了,有点着急:“会不会最后搓没了啊?” “不得,不得,你搓就是了,等哈儿,把这水倒到这个盆盆头,然后再加点水搓。”玉莞又拿来一个盆接住面水,又加了些水让仲礼继续。 “咦,真的不得散诶。” 仲礼搓到最后,水已经比较清澈了,玉莞才让他停下。 玉莞把面水端到旁边不碍事的地方等它沉淀,然后把仲礼搓剩下的面筋团揉进酵母放到一旁等它再发一会,和玉岚说道:“姐,等会你蒸酒米饭时候带着这个面筋一起蒸啊,蒸不到好久,也就两炷香就够了。” “这就行了?”仲礼看着盆里剩下的那坨面筋,黄黄的,还有些孔洞。 “当然不得行哦,等两个时辰,等这水澄清下来,再来蒸凉皮。” 玉莞看了看厨房里的备菜,看着鸭子已经蒸的耙软,就喊着佟氏要准备蒸菜了。 说完玉莞就去了后院烤窑,准备看看烤鸭的进度。这烤鸭是明火烤的,烤的火候要把握好,鸭子出来皮才酥脆,色才油亮,里面的肉也软烂。 第一百零九章 ?过年(中) “莞小姐,你看看。”钟毓看着玉莞来了,忙起身问候。 “嗯,差不多过一个时辰便可以出炉了。”玉莞凑近看了下炉里的烤鸭,点了点头。 “哥,给你吃个面包,是小姐才烤的,这个我包了果酱。”钟灵等玉莞看完,把手里的面包递给钟毓。 “小姐还在这里,别这么没规矩。”钟毓没有接面包,搞得钟灵尴尬的拿着面包不知所措,扁起嘴都快哭了。 “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吃,就要得了。”玉莞摆了摆手,拍了拍钟灵的肩膀,示意钟毓接着面包,钟灵这才笑着跟着玉莞又去了里堂屋。 里堂屋内,吃饭的大圆桌已经摆好了碗筷,不同于往常吃饭,今天是年夜饭,除了他们的碗筷,还多摆了四付碗筷,是张义信、佟赞、苏眉和卢先生的亡妻卢张氏的。桌子上已经放了两碟凉菜了,是拍黄瓜和凉拌鸡。 圆桌旁的卧榻上也铺着厚厚的棉褥,旁边点着烘笼,屋子里暖烘烘的。 玉莞看着碗筷沉思了下转身上楼,钟灵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小姐,这是你给仲礼少爷做的吗?”钟灵看着玉莞拿出的鼻烟壶和靴子问道。 “不是,是给表哥的,这个瓜娃子,说了年前回来的,这个时候都没回来,不晓得是不是遇到撒子事情了,家里又不是缺那点皮子过年,这么冷的不晓得进山去干啥子。” 玉莞摩挲着手里鼻烟壶,这是她为瑞辰做的,瑞辰和晨蕊都有鼻炎,还有双牛皮靴,是上次买牛肉时一起买的牛皮做的,为了做这双靴子,手都扎的快起茧子了,仲礼还为此吃醋,玉莞只得给他也做了一双。 对于佟北来和瑞辰的担忧,玉莞几乎都没有忘记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也是她最亲的人,只不过怕佟氏想起来担心的落泪,她和仲礼几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过。 玉莞走到梳妆台前,拿出那个粉晶镯子,默然出神,招财这时候爬到她的膝盖上,默默的卷起身子,两个爪子抱住她才把她从沉思中惊醒。 “招财,你冷啊,来,过年也给你做了件新衣服。” 玉莞感受到招财瑟瑟发抖的身体,让钟灵从绣房取来昨天晚上她求着玉岚打的一件毛线小背心,比划着就给招财套上。 招财刚开始穿上背心时候有些不适应,玉莞把它放到地上时候,夹起尾巴,两条短腿就像瘫了一样,拖在地上走,还缩头缩爪子,想把衣服脱下来。 玉莞和钟灵看着招财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玉莞把招财抱了起来,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安慰着,好一会招财才适应下来,没有再挣脱背心的束缚。 “小姐,你给猫猫穿衣服,别人看见会笑话的。” “有啥子不得行嘛,我们招财身份可高贵了。对吧,招财。” 玉莞逗着招财,招财还吐了吐舌头舔她的手指。 “妹儿,这面粉水差不多了哦!” 听见玉岚在楼下大喊,玉莞把簪子插到了头上,抱着招财就下楼去了。 玉莞到了厨房,看着面粉水已经从浑浊变得有些泛黄的澄清,就把招财放到了一旁,洗了手就开始倒水,直到表面剩下薄薄一层水才停下来,把剩下的淀粉和水搅拌均匀,喊来仲礼蒸面皮。 玉莞先找了个平底的盘子,另起锅烧热水,放上小蒸笼,等水开后,在盘子里刷了点菜油,然后勺了一勺面粉水,在盘子里铺了薄薄一层,就放到小蒸格,仲礼也照着她的动作也做了一张放进蒸笼。 玉莞心里默默估算了两三分钟的样子,打开蒸笼盖子,看见面皮已经鼓泡了,就让仲礼拿出盘子,放到冷水中快速降低盘子底部温度,然后把面皮脱模。撕下来的面皮,玉莞都刷了一层油防止粘连,叠放在案板上。 这个小蒸笼有三层,可以同时蒸三张,两人蒸了两张后就动作熟练起来,不一会就把所有的面皮蒸了出来。 玉莞把面皮全部切成了长条状,又削了根黄瓜切丝,胡萝卜也切成丝,加入早已蒸好的面筋、熟油海椒、葱蒜末、一勺甜红酱油和一勺老陈醋,便拌了起来,拌好后,就挑了一根给仲礼尝尝。 “有嚼劲,还有弹性,可以。”仲礼连连点头,伸手又捞了一块到嘴里,自己动手做的凉皮,吃起来比啥都香,玉莞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才看到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 “差不多该上菜了,莞莞你那个烤鸭差不多了吧,钟毓都守了一下午了。” 仲礼舔了舔手指,向玉莞说道。 “糟了,我都忘了。” 玉莞忙找了两个盘子带着钟灵就向后院跑去。 烤窑旁的钟毓已经把火灭了,正在清理垃圾,看着玉莞来了,走上前说道:“小姐,我看烤的差不多了,都闻到有点糊味,所以把火灭了。” “幸好幸好。”玉莞对着钟毓竖了个大指姆,用烤叉把鸭子叉了下来,虽然有些焦黄,有的靠近下面的鸭翘翘有点糊黑,整体上还是过得去的。 玉莞把两个鸭子装到带来的木盒里,吩咐钟毓把防火工作做好,就和钟灵把鸭子带去了厨房。 “娘亲,姐姐,你们俩刀工好,谁来片这个鸭子啊?” 玉莞还没走到厨房就大声叫起佟氏和玉岚。 “片鸭子?”玉岚走了出来,接过玉莞手里的盒子,“娘亲去布置祭拜的菜了,给我吧,你说咋个弄我就咋个弄。” “就是先割下鸭头,然后用这个手握住鸭脖子,把这儿的肉切下来,是片,就是斜起切成薄片;随后片胸口的……片出的肉片不要太厚,大小均匀,薄而不碎.还要注意每片肉都要带点皮,吃起来才能感到又脆又嫩。” 玉岚在砧板上片起鸭子,玉莞就在旁边指挥,忙了好一会才把一只鸭子片下来,骨架子上还挂了不少肉。 玉莞让莲蓉和芜荏继续片另外一只,自己把鸭架子干煸,放海椒面蘸起吃还是多香的。 玉莞把片好的鸭子和春卷饼装好,又把甜面酱、蜂蜜、大葱丝、黄瓜丝一起装盘,还装了一小盘端去堂屋作为供品。 堂屋里面,佟氏已经布置好祭品,叫来家里人,让卢先生和仲礼站在前排,众人烧起香烛钱纸,开始祭拜先人,祭拜完后,佟氏把族里的烧猪肉拿去切片,就让仲礼招呼众人去内堂屋吃年夜饭了。 玉莞家这次的年夜饭很丰盛,凉菜有腊肉香肠、凉拌鸡、拍黄瓜还有青椒皮蛋,主菜有烤鸭、香碗、扎肉、盐菜亢子、喜沙肉、蒸鸭子、松鼠鱼、土豆烧牛肉、红烧肉,炒菜有炒豌豆尖,回锅肉,小食还有烙黄粑、苕丝糖、油酥花生、鱼皮花生。形形色色摆满了一个大圆桌,泛着热气,散着油气,带着喜气。 因是圆桌,倒也没有分什么上座,众人都体贴的把里面的座位让给卢先生,这样不太冷,钟毓和钟灵、莲蓉、芜荏本不想上桌,但玉莞说吃年夜饭就要一家人齐齐整整,硬把他们按到座位上,给众人倒满花酒、果酒后,仲礼站了起来敬酒。 “这一年,没想到家里能慢慢好起来,谢谢老师、谢谢娘亲……” 仲礼敬完酒,到放着张义信等人空碗的位置,把杯中酒洒到了地上,嘴里还念叨着:“爹,外公、外婆、师娘,也敬你们。” 等敬完酒,仲礼便宣布了年夜饭开始,大家便不再客气的自己动筷子,相比于城里的大户人家,乡下人没有这么多的规矩,也没有让谁来布菜,自己喜欢吃什么便夹什么。 “叔娃,你看,先夹一张春卷皮子,夹一片鸭肉蘸点这个酱,在底上抹一抹,再蘸点酱,然后夹一片这个鸭子皮儿,加上葱丝、黄瓜丝,这么一卷,来,卢先生给您,对,就这么一口吃下去,怎么样?” 玉莞夹了张春卷饼,就给叔娃做起示范,然后递给了卢先生。 众人看着玉莞的动作,也跟着夹饼卷肉,一口吃了下去,脸上都是满足的滋味。 “这个饼有嚼劲,鸭子皮酥脆肉滑嫩,配上这个甜酱,油而不腻,再加上葱丝的辛辣和黄瓜的清爽,恰恰中和了那一点油闷的感觉。” 卢先生边吃边点头,吃完一个仲礼立即递来了自己包好的烤鸭卷。 “要得了,要得了,你们也吃也吃。” 卢先生看着叔娃也递来一个,笑着接过,然后示意大家同乐,不必特别照顾他。 “姐,这个凉拌鸡还可以哦,下面垫的莴笋干干和黄瓜都脆生生的,这个野菜是撒子,我还没吃过。”叔娃夹起了一根折耳根问道。 “折耳根,又叫鱼腥草。味辛、性寒凉。能清热解毒、排痛消肿疗疮、利尿除湿、健胃消食。”玉莞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折耳根的药用价值。 “听着咋个像药呢?”家里的众人都对玉莞了解这些中草药见怪不怪了,张义富三人倒是有些诧异,叔娃还是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 “尝尝看。”玉莞还是没有继续解释。 “味道怪怪的,但是配着海椒吃,又有点好吃。”叔娃把筷子上的放进嘴里,咀嚼了半天说道。 “这确实是草药,但是药食同源啊,药补不如食补。”玉莞简单的将折耳根介绍了一遍,“与乌鸡炖煮最为适合伤口恢复。” “娘,今天这个凉拌鸡拌的可以哦,味道适中,加了海椒和花椒的啊,和我们的‘麻辣烫’有的拼。” 仲礼夹了一块凉拌鸡块吃了赞道。 “嗯,以往在席上都是煮熟直接吃,放点盐水煮了,味道可没这么丰富。莞妞儿喊我加海椒和花椒,鸡肉都是卤过的,我觉得这个味道还是巴适。”佟氏在拌的时候已经尝试过了。 “别评价了,快吃快吃,冷了可不好。”叔娃倒是使起筷子飞快在各个菜之间来往。 仲礼倒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凉皮上,这毕竟是他自己洗、蒸出来的:“有嚼劲,加上熟油海椒,是为绝配啊!” “比米皮子要干些,有嚼劲些,是不?”玉莞乐呵呵的挖了勺酒米饭,向着钟灵、莲蓉几人说道:“你们也不要拘束,我们家可没什么等级之分,过年就是要大家一起乐呵。” “是啊,是啊,大哥,来,划拳,我们三嫂子这里的东西好吃得很。”张义富拉着连大力准备划酒拳。 “鱼儿妹子,你也别拘谨,喜欢吃撒子就自己捻啊。这个桌子啊,可以转的。”张翠兰碰了碰连鱼儿,看着她只吃自己面前的菜,转动着圆桌上层的转盘。 “要得,要得,谢谢二姐。”连鱼儿连连道谢。 “哥俩好啊,四季财啊……” 这头的张义富两人已经开始划起酒拳,玉莞前世在乡下见过划酒拳,也非常感兴趣。 这乡下的酒拳,一般是喝白酒时候的一种行酒令。两人同时伸出一只手,用攥起的拳头和伸出一到五个手指,表示从零到五这几个数字,与此同时,嘴里喊出口令。如果两人伸出的手指表示的数字相加与其中一个人嘴里喊出的数字相同,那么这个人就算赢了这一拳。 口令也是有讲究的,一开始必定是“哥俩好啊”,然后接着“三星照”、“四季财”、“五魁首”、“六六顺”、“八匹马”、“九常有”、“十全到”,口令都是跟着数字相关的吉祥话,喊得时候还得有气势,常常一桌子划拳,还有人跟着喊的,人声鼎沸来形容也不为之过。 第一百一十章 ?过年(下) 这头张义富和连大力划的起劲,玉莞看着一桌的人,也来了兴趣,就提议玩一种更简单的酒拳“十五二十”,这种酒拳是传统酒拳的简化版,适合初学者,不用记那么多。 于是乎,玉莞开始打庄,轮着找人划拳,一时间,内堂屋哄闹声不绝于耳。在堂屋红烛映照下,满桌的美食,裹着金色蛋皮的香碗,码成宝塔形状的喜沙肉,金黄油亮的烤鸭,泛着热气的海带鸭子,还有各色的蔬菜、食材,冒着热腾腾的雾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雾气之间,人来客往,张义富和连大力划拳划的面红耳赤,兴奋之意从每个口令中传出,玉莞、仲礼带着众人划着简易的酒拳,整个内堂屋充斥着酒令声,道贺声。 真真是红灯照出了全家福,红烛摇出了富贵吉祥。 酒足饭饱后,众人把“战场”移到堂屋。佟氏让玉岚带着几个小辈先去洗漱换新衣,自己和张翠兰、莲蓉、芜荏开始收拾碗筷。 玉莞和钟灵先洗好了上楼,先把自己的新衣换上,这是佟氏年前亲手给她做的,用的浅红色的棉布,做成方领对襟短襦衣,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玉兔抱灯笼的图案,下身是大红色百褶如意裙,配上瑞辰送她的兔毛围脖和袖笼,再拿上生辰时候佟北来给的兔毛披风,在烧了烘笼和炭盆的屋子里也够了。 玉莞又从衣笼里拿出一套新衣给钟灵:“小灵儿,娘亲来不及做你的新衣,这套衣服我也没穿过,你先凑合穿吧。” 钟灵连连拒绝,玉莞还是塞到她手里:“哪有过年不穿新衣的,这可是小姐的命令啊。” 玉莞都搬出小姐的身份了,钟灵无奈之下只好去了自己的隔间换衣服,而玉莞又跑了出去把莲蓉和芜荏也叫了上来,把在成衣店买的两套桃红和柳绿的新袄衫递给两人,她才不会让双胞胎穿的一模一样呢。 “虽然你们是在这里学习的,但是过年还是要穿新衣,衣服我先记在账上,会找小三哥要的。” 玉莞也不管两人什么反应,径直走到梳妆台稍作打扮,涂上些香脂口脂,这半年来,玉莞的头发已经长的比较黑亮了,但还不会梳发髻。 “莞姐儿要梳什么样子的?” “莞姐儿要戴什么首饰?” 玉莞正发着愁,莲蓉、芜荏已经走到她身后,莲蓉直接拿起梳子给她梳起头发,而芜荏则在首饰盒子里找起首饰。 “你们会梳啊?”玉莞转头想看两人,不想被扯住头发,只能由着两人收拾。 “梳个双宝髻?招财进宝!喜庆!” “梳个双环髻?富贵吉祥!讨喜!” “双宝髻!” “双环髻!” “我是姐姐,主子说你得听我的!” “我是妹妹,主子说你得让着我!” …… 两人因为梳什么头式争论不停,而玉莞又不能转头,只能郁闷的拖着腮,从盒子里拿着瑞辰送的那支蔷薇簪子发呆。 莲蓉、芜荏虽然一直争论,最后还是综和两人想法给玉莞梳了双平鬟,将发平分于两侧,再束结成环,使其对称而自平垂。再梳点垂发挂于两侧,而玉莞还没发完呆,手里的簪子就被拿了过去插在发间。 “这簪子雕工真好。” “比如意阁雕工好。” 莲蓉和芜荏给玉莞梳完头发,便抱着自己的新衣去洗漱更换了,正月初一到初三是“火神爷”的生辰,可不能洗澡,犯了忌讳。而年前把自己都洗刷干净,洗净旧衣,也有辞旧迎新的意思。 等到钟灵换好衣服出来,玉莞也简单给她梳了双丫髻,反正形似神不似的,然后在钟灵帮助下戴上粉晶玉镯和蔷薇玉坠的璎珞,又找了个木盒子来,把年前给众人准备的东西装好,让钟灵抱着,先去了玉岚那里。 玉莞跨进房间时候,玉岚已经换好了新衣,她的衣裳和玉莞的样式是一样,只是上衣做成了桃红色,这半年下来,玉岚身高已经到了一米五六的样子,比玉莞高出一个头,一水桃红的衣衫让她更加水灵。 “姐——”玉莞跨进来就从钟灵抱着的木盒里拿出那副莲花玉坠璎珞和镯子,朝着玉岚走去。 “咋了?”玉岚回过头来,就感受到自家穿着喜庆的妹子朝她扑来。 “要把这个戴上,这是我给你挑的,漂亮不。”玉莞把璎珞和镯子给玉岚戴上。 “娘亲送了我个银镯子了,这个镯子和链子带着不好做事,而且这么贵的东西……” 玉岚是知道璎珞和镯子的价值的,当下想要拒绝。 “一年到头辛苦那么久,而且这还是我们家第一次过个好年,要好好犒劳自己啦,你瞧,我都戴上了。” 玉莞才不管玉岚拒绝的手,让钟灵帮忙抓住玉岚就给她戴上了,然后就要带着钟灵出去了,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说句:“纳婆婆送你的那件披风和小三哥送的金丁香耳环别忘了带啊。” 玉莞带着钟灵又去了仲礼和叔娃的房间,把那两只银锁给了他们,把鎏金簪子给张翠兰送去,最后才去找了佟氏。 等到玉莞带着收拾好的佟氏出现在堂屋时候,大家都已经各自找着乐子了。卢先生、仲礼、叔娃和钟毓在打麻将,连大力、张义富、莲蓉和芜荏在提“大贰”,而连鱼儿、玉岚和张翠兰则再用红线编着东西。 “姐姐——哇!娘亲好好看!”叔娃见着玉莞来了,忙打招呼,看见玉莞后面的佟氏,惊叫了出来。 此时的佟氏被玉莞打扮的,让屋里的众人都有股惊艳的感觉。玉莞不懂古代的发髻,但欧式的盘头,还是会一点,给佟氏盘了个花冠髻,年前买的那套头面并没有全部用上,但镶嵌在发间的饰品反射着烛光,还是闪耀亮眼。佟氏的新衣是一套暗绿如意云纹棉衫对襟长披风,身穿本色夹袄,葱绿马面裙,配着头上的鎏金镶玉的挑心、顶簪和耳环,略施粉黛,显得整个人大气中又不失俏然,和平日里村妇的打扮大相径庭,更像大家闺秀。 玉莞还是很满意大家看向佟氏的眼光,一直以来她就知道佟氏的好颜色,她总觉得她娘和村妇的气质格格不入,这才是她娘应有的风韵。 “我都说不要穿的这么隆重,等会娘还要做猪儿粑,点白糕,搓汤圆的啊。”佟氏想取点首饰下来,又被玉莞制止。 “娘,这样挺好看,过年过节的,您就休息休息吧,等会我们帮你做猪儿粑那些。”仲礼收到玉莞的暗示,也劝着佟氏。 “是啊,娘亲,你来打麻将,我让你!”叔娃让钟灵把自己推到一旁,让佟氏坐下打麻将,还把自己赢的白芸豆给她。 “这——”佟氏在几兄妹的“通力合作”下,只能小心翼翼的打着牌,不时还扶了扶头上的顶簪,生怕头上的饰品落下。 “先生,这是我和叔娃给您雕的扇坠,雕工不好,您不要介意啊。上面的络子是莞莞打的。” 仲礼接过玉莞手中的翠玉扇坠,毕恭毕敬的递给卢先生。卢先生大为感动的接过,细细放入了怀中。 “来来来,这是我和姐姐织的围脖,是用羊毛纺得线,你们觉得冷就带上。”玉莞带着钟灵又把之前织的羊毛围巾分给各人,但之前没有计划张义富一家的量,只能用别的代替了。 玉莞分完围巾,就抱着招财坐到玉岚身旁:“姐,你们在干啥?” “二嬢说给你、仲娃儿还有钟灵都编条红色小金鱼和小耗子,你们今年是本命年了,要穿戴些红的。对了,这条红绳,你系上,是娘亲亲手编的,仲娃儿的都带起了,本命年要消灾祈福。” 玉岚说着就把红绳系到玉莞的手上,云溪郡的乡下,缝本命年,要亲娘亲自编条红绳,系在手上,这一年才能平安度过。钟灵比玉岚小月份,亲娘不在了,佟氏便代劳了。 “谢谢娘亲(夫人)!”玉莞和钟灵向着佟氏谢道。 “诶!哎呀我的牌!”佟氏扭过头来,刚点了下头,又怕首饰掉下来,扶了下,就错过了杠牌,看得玉莞哈哈大笑。 不过佟氏没让玉莞笑多久,打了几把后就让给了叔娃来打,回房取了些首饰,系上围裙又去厨房准备吃食了,张翠兰和连鱼儿做完两条小金鱼后让玉岚接着做小耗子,也跟去了厨房帮佟氏打下手。 正月初一,云溪郡的习俗是要用猪儿粑先敬祖先,灶神。早上要吃猪儿粑、臊子面还有汤圆,就去会去拜望祖先(坟墓)。中午,要吃青菜,表示一年都清爽、健康。而这猪儿粑、臊子面的臊子和汤圆粉子,要在三十晚上就准备好,一般都是家里的女性长辈准备,所以玉岚等人是没有跟去帮忙的。 佟氏在厨房先和好了猪儿粑和汤圆要用的米粉子,现在就在把竹笋、大头菜、雪菜切丁,准备等会调制咸味的馅,而连鱼儿在张翠兰的指导下,正在炒着花生和芝麻,等会捣碎和桔红、桂花、白砂糖一起做成甜味馅,既可包汤圆又可包甜味的猪儿粑。 佟氏和完汤圆粉子后,就开始点泡粑,泡粑,就是白糕,是张义信最爱吃的米食,有的地方称为“发饽饽”、“发糕”、“年糕”,以色泽雪白,松泡滋润,质地细嫩,香甜可口着称。还有讲究的人家还会加入桂花糖、猪油,用提糖方法精制桂花猪油糖白糕。 不过佟氏点的泡粑,是最原始的做法,米浆先要经过一天的发酵,再将菊花盏模抹点油,将面糊倒入约二分之一位置,发酵涨至与模差不多高时,放入上气的蒸锅里蒸熟。刚出笼的白糕,洁白滋润,香气袭人,诱人食欲,几个孩子也喜欢这种酸酸甜甜,泡酥酥的糕点。 佟氏把泡粑上锅蒸制时候,就开始炒臊子,先是炒了干臊子,就是杂酱臊子,猪油炸姜蒜炒出香味后加入炒肥瘦相间的肉末,然后加入点甜红酱油、豆瓣酱、花椒粉,这是玉莞教的做法,这样炒出的干臊子,油亮麻香。 佟氏在炒肉末后加入竹笋丁、大头菜碎和雪菜碎一起炒熟,盛了些起来给张翠兰她们包猪儿粑,剩着的加入清水继续熬煮,最后加入少量豆粉勾芡,再打入鸡蛋液搅成蛋花,这便是湿臊子了,北方称为打卤。都是为早上吃臊子面准备的。 佟氏炒完臊子后,就和张翠兰两人一起包起了猪儿粑,在包猪儿粑时候,旁边还放着洗干净的铜钱,等会随机包到猪儿粑里面,过了十二点就可以“抢元宝”了,初一天看哪个吃到的猪儿粑里铜钱多,说明那人一年财气旺,养蚕的人家还会认为吃到铜钱最多的人,养的蚕子就不会得病,蚕茧也大。 外面的张义富和连大力也停下提“大贰”,让莲蓉、芜荏替代仲礼、叔娃打麻将后,就带着两个侄儿去“接灶神”。尔后,就开始坐等天亮“守田坎”,把田坎守好,不要让它跨了,来年庄稼才更丰收。这途中还捡了点肉、裁点红纸条去给院子周围比较大的果树,如梨子树、柑橘树、桃子树、柿子树喂肉,缠红纸条。用刀砍个小口,将肉喂在那口里,希望这些果树来年结更多果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爆竹声声迎新年 等到佟氏等人把猪儿粑、泡粑蒸好,端到堂屋温着,张义富也带着仲礼等人守完“田坎”、喂完“肉”了,正在院子里、大门外摆放着火炮、烟花,等到过了十二点就要燃放。 张义富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村里也传来一阵鞭炮声,就让仲礼拿着香去点大门的火炮。新年第一天就要放火炮,以除旧迎新,等到仲礼把院里那饼两千响的火炮放完,玉莞几个孩子也跟着到院子里开始放起火炮、烟花。 前世生活在已经禁烟花爆竹几年了的玉莞,放鞭炮和烟花是她记忆里最美好的片段之一,这个时代的烟花虽然造型不一样,但她还是找到大体相似的地老鼠、小黄烟等。 现在的玉莞就拿了一个地老鼠,从耗子尾巴点燃,这烟花就像耗子一样吱吱向前冲去,把玉莞家的猫都惊着了,狼头看着这燃了尾巴的耗子,忙爬到屋檐上,竖起毛,弓起身冲着烟花叫唤,逗得叔娃哈哈大笑。 而叔娃行动不便,玉莞就给了他一个温和一点的线香烟火竹子花,竹子花和竹子一样一节一节的,上面涂抹着线香和烟火,点燃拿在手里,在黑暗的夜里,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天上的星辰。 仲礼的胆子要大得多,在张义富和连大力的帮助下,点燃了一盒大梨花,只听见“呲”的一声,一团彩色的光芒向着上空快速奔去,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啪”的一声,一朵带着白光的“花儿”在空中盛开了,绽放了。然后分裂成无数小小的光点,照亮了夜空,定格在了风里。接着仲礼又继续点着烟火杆子,钟毓也点燃了一盒“千丈菊”,几声尖锐的声响后,一个个烟花星子带着红红的拖尾不断窜上了天空,几声脆响,一颗颗小火种在半空中崩裂,随即变幻成一把绿色的星光在夜空中飞旋。当这星光还未完全消失殆尽,又有一朵灿烂的“金菊”在夜空中盛开,全身被华丽璀璨的金色包围,绚丽的烟花在黑暗的夜空中竟相绽放,那流光溢彩四散开来的点点金光,把夜空装点得灿烂夺目。 远远的村里传来了一声声欢呼,这样大型的烟花,村里已经很久没有燃放了,很多年都是放放火炮儿就了事的,看到这样绚烂的烟花,让村里的大人和孩子们都高兴起来,大人们的欢笑声,孩子们的尖叫声,汇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放完烟花,佟氏让孩子们都洗净双手,把猪儿粑、干、湿臊子都端了上来,让大家先吃着猪儿粑、泡粑“抢元宝”,又在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准备下面。 三十这天晚上是不睡觉的,是要熬夜守岁的,为了补充体力,也带着对来年的美好祝愿,过了十二点,大家便开始“抢元宝”。 首先就是玉莞被铜钱磕到牙了,前世已经没有这种“抢元宝”的习俗了,把玉莞惊了下:“娘亲,咋粑粑里头有钱?” “招财进宝啊!吃到钱越多你这年啊越好!”佟氏笑着接过玉莞手里的铜钱,放到她的面前的小碗里。 “今儿啊,统共包了二十个铜钱,谁吃到的多谁呀来年最好!”张翠兰也笑着对大家说道。 “这不行啊,你看幺爹和大力叔,一口一个,幺爹你不怕把铜钱吞下去啊。”叔娃听到了张翠兰的话,出声抗议,由于过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只能隐晦提醒张义富要吃的小心些。 “那你要加快速度了!”张义富从嘴里掏出一枚铜钱,向叔娃挥了挥。 “这样啊……” 玉莞听见张翠兰的话,转身让钟灵打了一盆清水来,把随身小钱袋里的铜钱数了出来,然后拿起一个猪儿粑,咬了一口,塞进一枚铜钱,再把铜钱咬出来,得意的“叮咚”放进面前的小碗。 “莞莞,你这犯规了啊!”仲礼想制止她的作弊行为。 “吃到铜钱就算嘛,我吃到了啊!”玉莞把“吃”字咬的特别重。 “就你机灵!”佟氏拍了下玉莞拿猪儿粑的手。 “你再机灵也吃不到几个啊!”玉岚也打趣她。 “我吃一半,哥吃一半,反正我们都是一起长的。”玉莞把咬了一口的猪儿粑转手就夹到仲礼的碗里。 仲礼直接被玉莞的动作吓到了,不过出于对妹妹的纵容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看着碗里不断堆积的猪儿粑,苦不堪言,好在他近两个月习武胃口增大,而且也开始抽条发育了,猪儿粑也包的不大,不然也得撑着。 “我这里有十个铜钱了!哥你再帮娘亲、姐姐吃十个呗!”玉莞看着正和猪儿粑大眼瞪小眼的仲礼,调侃道。 “饶了我吧,莞莞……”仲礼都快哭了。 “好了,这就是讨个吉利,你这丫头,还是要给别人留点吃的啊,还得留点肚子吃臊子面。” 佟氏已经开始下面条了。张家村不知谁规定的习俗,大年初一要吃臊子面,面还不能下断,寓意长寿平安。 众人吃完面条,就开始各自找乐子守岁了。除夕守岁是东宸国一直以来最重要的年俗传统,最早记载于西晋周处的《风土志》:“除夕之夜,各相与赠送,称为‘馈岁’;酒食相邀,称为‘别岁’;长幼聚饮,称为‘分岁’;以待天明,称为‘守岁’。”后来民间逐渐演变为吃过团圆饭后,点上灯烛,围坐炉旁,通宵守夜,象征着把一切斜瘟病疫都驱除,期待来年吉祥如意,唐太宗李世民还为此赋诗:“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在西荣府,守岁的传统也是由来已久,年长者守岁为“辞旧岁”,有珍惜光阴的意义,而小辈们守岁多为祈祷父母长命安康。 张义富吃过臊子面,就带着连鱼儿和连大力回去了,本来已经分家,一起守岁不太合适,再则老屋也要有人守着。 卢先生又和仲礼、钟毓、叔娃在堂屋打起麻将来,佟氏和张翠兰收拾完碗筷就让人把院里的躺椅搬了进来,铺上垫絮,两人就靠在躺椅上聊起育儿经,针线什么的都收起来了,已经是正月初一了,不适合动剪子、刀子和针线,这是有讲究的,动了剪子、刀子,难免口舌是非,而动了针线,以后生下的小孩,心眼小。 而玉莞拿着线香又怂恿了玉岚去院里放了几盘火炮,玩的差不多了回到屋里就让玉岚教着钟灵继续识字,自己从房里拿来纸笔,边讲解边作画给莲蓉、芜荏说起如何榨菜籽、如何制作豆瓣酱以及海椒要如何用在菜肴里,一家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屋里不时传来碰牌、出牌的叫喊声,也有钟灵小声询问玉岚的声音,还有玉莞不时提点莲蓉、芜荏的声音,还有佟氏讲着孩子们小时候趣事的嬉笑声,整个屋子其乐融融,暖意荡漾。 大年初一的早晨,玉莞是在一串火炮声中醒来的,他们基本都是今晨鸡鸣才睡,醒来已经接近中午了,初一天并不会有人来叫起床,因为催人起床,会导致来年都被人催促做事。 等到大家都梳洗完毕,仲礼把卢先生和佟氏、张翠兰请到堂屋正坐,玉岚拿来了四个蒲垫,四个孩子就跪下依次给三人拜年。 “徒儿祝师傅身体安康,福寿两全,新春愉快!” “玉岚(玉莞)祝先生福如东海,平安吉祥!” 卢先生没有儿女,已经很多年没有相亲的小辈给他拜年了,在四人跪下的瞬间,眼里已经开始泛红,从怀里掏出四封红纸,里面放着给四人的压岁钱。 压岁钱,取自谐音“压祟钱”,意喻着压住邪祟,祝愿着得到压岁钱的孩子们能在来年平平安安的度过一年。东宸国北方的压岁钱是放到编成龙形或是其他吉祥的动物形态的彩绳香囊里,放到床脚;而南方则更加简便的用红纸包裹。 四人又转身依次向佟氏、张翠兰磕头,也各自讨到两封厚实的压岁钱,佟氏、张翠兰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却是湿润的,这样的场景她们不知在心里勾画了多久,老张家是没有机会让她们实现的,现在能看到孩子们这么跪成一排拜年,着实是高兴啊。 等到四人拜完,玉莞也拿出四封红包分给莲蓉、钟毓等四人,四人本想拒绝,却被玉莞命令着收下,大家心里都暖暖的,特别是钟毓两兄妹,本来就是无处安身的人,玉莞他们不仅让他们吃饱穿暖,还让他们同吃同住,没有把他们当作下人,让他们也能喜气洋洋的过年,两兄妹心里对这个家更加认同,对玉莞等人也更加尊敬。 拜完年,趁着还没到晌午,留下张翠兰、莲蓉、芜荏看家,卢先生、佟氏带着仲礼几人去了张义信墓前挂纸,云溪郡的习俗,家中有逝者,前三年,缝生辰、死忌、清明、七月半,还有就是前三年的正月初一、初二、初三要去挂纸上坟。张义信这是头一年,所以是正月初一挂纸。 “阿信哥,你看到了吗,河对岸往村里走,就是我们的新家,不要忘了怎么走啊,咱家现在也吃得饱,穿得暖了,孩子们都识字、懂事了……” 佟氏跪在地上给张义信烧着纸钱,也叨念着,给张义信“汇报”这一年来家里的各人和近况。 卢先生是长辈,所以不便给张义信下跪烧纸,就着上坟的贡酒,默默的不知在心里述说着什么,沉默了一会将酒洒到墓前,就静默着看着坟茔。 仲礼、玉莞等人也并排给张义信跪着烧纸,默默祷念。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年 吃过晌午,佟氏便带着四个子女去向村里的长辈和亲戚朋友拜年,也就是云溪郡人称的走人户。 “娘,我们走人户准备的是一家一块腊肉、一挂香肠,一包白糖,两尾鱼再加了些牛皮茶,你看要的不?” 仲礼把背篼拿来装年礼,也让佟氏和卢先生看下合不合规矩,他们毕竟头次去给人家拜年,万万不能坏了规矩。 “嗯,都是个心意,不用讲究太多,不要犯忌讳就行。”卢先生看了下他们的礼,点了点头,又说道:“子凌,智贤阁的先生们不要忘了,你也得替我跑一趟,送点糕点去就行。” “师傅,我都准备好了的。”仲礼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几盒糕点还有几块包好的腊肉、香肠,卢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装好就走了,来背篼给我。”佟氏让莲蓉给她把背篼抬起来,并没有让钟毓等人跟去,去拜年,自己亲力亲为最为诚心,再说自家也不是什么地主豪绅,带着钟毓他们不像样子。 于是佟氏背着大背篼,玉岚和仲礼也背着个不小的背篼,只有玉莞,把东西放到叔娃的轮椅下面的框子里,轮椅后面又套了个布兜子,一路推着就往青云街去了。 “这丫头,偷懒倒是有一套!你们俩慢点——”佟氏笑骂着。 青云街上,家家户户都挂着红色的灯笼,还贴着喜庆的春联、福字,满地的火炮渣滓还没扫去,乡间习俗,大年初一不能动扫帚,不然会扫走一年的运气,也会招来“扫把星”。初一还不能打破东西,就算小孩们不小心打破了,也要用红纸包起来,嘴里还得念叨“碎碎平安”之类的吉祥话。 这会在街上行走的人不多,好多人都往着相熟的人家走人户。佟氏先带着仲礼四人去了族长、村长家拜了年,就去了张徐婶家开始走人户。张徐婶家的大门开着,秏鸡猫儿正带着侄儿、侄女在外面放火炮,看见佟氏几人来了,忙迎了进去。 “表叔公!徐嬢!我们来给你拜年了!新年好!新年好!” 佟氏跨进张徐婶家就叫了起来,张徐婶闻声走了出来。 “哎呀,客气了客气了,新年好,新年好。” 玉莞四兄妹走到堂屋,看到族老之一的表祖叔公坐在八仙桌旁正和儿子——张徐婶的相公张昌力说着什么。 “给表祖叔公拜年,祝表祖叔公健康长寿!新年吉祥!” “给表叔公拜年,表叔公新年好!祝表叔公大吉大利,财源广进!” 看来来拜年的人也不少,堂屋的蒲团还没有收去,仲礼带着玉岚、玉莞跪下拜年,而叔娃则在轮椅上行了个礼。孩子们拜完年,两人含笑点头,张昌力把孩子们扶了起来,给了几个红包之后,佟氏就递上了准备好的年礼,张徐婶笑着接了过去,又把佟氏拉到厨房那边。 “晌午就在这吃了?我可准备了不少菜。” “还是谢谢了,我们这才走了三家呢,还有好几家要走,下次吧。” 佟氏婉拒了张徐婶的邀请,待张徐婶把回礼装到背篼,又带着孩子们去了张大发、张小发家等几户熟识的人家走人户,然后去了张春梅家。 张春梅是和村里的张义才结的亲,张春梅的娘就是老张家隔壁的张五嬢,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厨娘,佟氏的厨艺就是张五嬢传授的,张春梅是张五嬢的小女儿,从小和张义才、佟氏、张义信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张春梅有两个孩子,因为家里地多管不过来,就把孩子都送去让婆婆带,这会过年,孩子都回来了,大的和玉莞一般大,叫张佐礼,小名左娃儿,小的比叔娃小一岁,叫张佑宁,小名右娃儿。 “玉嬢嬢,新年好!” 左娃儿和右娃儿是认识佟氏的,看着就开始招呼。 “新年好!新年好!”佟氏看着张春梅也掀了帘子出来,忙走了上去,给了俩孩子红包也把装着年礼的背篼给放下,年前就说好了,初一要来张春梅家吃饭。 “我看到时间差不多了,算到你们也快到了,快进来,快进来,饭菜都好了的,仲娃儿啊,等会要陪你张二爹喝两杯啊。” 张春梅看佟氏给孩子红包还推攘了下,嘴里说着你们也不富裕的话语。 “春梅嬢嬢,张二爹新年好!给你拜年了!祝你们万事如意,富贵吉祥,财源滚滚!” 玉岚带着弟妹进了屋子,就给张义才和张春梅拜年,张义才和张春梅是他们的干爹干妈,行的拜年礼也比别家隆重。 “诶,诶,新年好!新年好!你看人家仲娃儿他们读了书就是好,说出来的吉祥话都那么好听!我就说啊,要把左娃儿也送到智贤阁读书啊!” 张义才忙把几人扶起来,一人给了一封红包。 “送,送,送,你那个左娃儿啊,也要坐得住啊,一听到读书,就打哈欠,你也不怕送去臊皮。” 张春梅在堂屋就摆了桌子,早已经备好了饭菜,边摆桌子边数落张义才。张义才是习惯了这种耙耳朵的生活,又乐呵呵的拉着仲礼,倒上杯高粱酒就要和仲礼喝酒。 “你啊,巴到酒就没得点哈数,仲娃儿和左娃儿一样大,你就喊他喝酒,咋个当干爹的哦。” 张春梅招呼众人坐到桌子上开始吃饭,也不忘数落张义才。 “哎呀,仲娃儿这都长得比左娃儿高一个脑壳了,都是家主了,我都搞忘了他才和左娃儿一样大!我罚酒啊罚酒啊!” 张义才说着就自己喝光了杯里的酒。 “你啊,一有理由就按到酒喝。” 张春梅没好气的看了张义才一眼,又亲亲热热的招呼起大家吃菜。 张春梅家在村里算是富裕的,张义才的哥哥早年入赘到程家村,娶的媳妇是当地一个养蚕富户的独生女儿,后来富户死了就成了那家的家主,媳妇贤惠,把老爹老娘也接了过去赡养,也在张家村置了不少田地留给张义才,再加上张春梅的嫁妆,在村里也有十几亩地,其中有一半就是原来石屋子那匹山的山地。张义信不在家的时候,多亏了张春梅一家的接济,佟氏才能拉扯大几个孩子,还能有点钱给叔娃抓药保腿。 这一顿张春梅也做了很多菜,香碗、扎肉、喜沙肉这些九大碗的菜都摆了一桌子,还有几样俏荤(肉和菜一起炒),当然也少不了菜脑壳了,菜脑壳又称青菜、棒菜,白色的杆子和芯子,清水煮了蘸着蘸水吃,清热散火,还能解腻,和儿菜是一个效果。 吃过饭,玉岚带着弟妹和左娃儿、右娃儿去玩了,佟氏帮着张春梅收拾碗筷,两人就摆起了龙门阵。 这头玉岚带着几个孩子玩,左娃儿就提议玩骑竹马,他们的院子里面就停着两个竹马,竹马的头式竹筒简单雕刻的,又用一根细细的竹竿作为身子,后面用有竹叶的竹尖作为尾巴。骑竹马,就是左手扶着“马头”然后右手拿着带着竹叶的竹稍作为“马鞭”,跨坐在竹竿上,赶着马儿走。 左娃儿骑了一个马带着妹妹右娃儿,就把另一个马递给仲礼,仲礼心智早已不似个孩童,不过还是接过马儿,看着玉莞:“莞莞要不要坐?” 玉莞骑过真正的马,却没有骑过这竹马,顿时起了兴趣,掀开裙子坐到仲礼后面,叫着:“哥,骑快点,让他们来追我们!” 仲礼微微一笑,一挥手里的竹鞭,就开始骑起来,他和玉莞虽然是异卵双胞胎,但是一直都是心有灵犀,比起左娃儿两兄妹要灵活的多,不多时就把两人抛到后面,急的右娃儿直拍哥哥的后背。 玉岚推着叔娃,在旁边也被逗得直笑,看着叔娃跃跃欲试的样子,看着院子里还有做竹马剩下的竹筒和竹叶稍,就拿了过来,给叔娃的轮椅装饰了起来,叔娃看出玉岚的企图,也帮忙弄了起来,不一会,就给叔娃装饰出了一个竹马车。 “我们来追你们了!”叔娃在玉岚的推动下,也朝着仲礼他们追去,大声叫了起来,几个人在院子里玩的大汗淋漓,笑声不时传出。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尚不开。 初一天的晚饭,佟氏和张义富说好了,会去老张家吃,所以和张春梅亲亲热热说了半天话后,就带着孩子们又去了老张家隔壁张五嬢家拜年后,就进了老张家院子。 老张家的院门也挂着一个大灯笼,院门上贴着仲礼写的春联、福字,连鱼儿还摘了红梅来装饰院里的篱笆,堂屋、东、西厢都贴着春联,窗户上还贴着还没撕去的喜字。 再次站在老张家的院子,佟氏停下了脚步,看着曾经住了几十年的院落,想着和张义信的过往,心里有些感慨。而张义富听着声音就出来了,把几人引到西厢,虽然堂屋、东厢都没有住人,张义富也只是打扫卫生,并没有使用。 “三嫂来了,快坐快坐,饭就快好了。”连鱼儿刚从厨房端来一盘蒸鱼,看着佟氏几人进来就招呼他们坐下。 虽然西厢也有二十来个平方,但是加上床和柜子,摆上张方桌,加上几人坐下,就很挤了。 “幺爹,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仲礼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就和张义富说起话来,佟氏见状,带着玉岚去了厨房帮忙。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耍龙灯 “你说的是春耕的事情吗?”张义富也反应过来。 “是的。”仲礼颔首,玉莞听着春耕也和叔娃竖起了耳朵。 “之前本想着给你们爷爷送点自家种的粮食,米也好,面也好,咋个说都比买的好嘛,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想到留一亩地种稻子,一亩种麦子,我再租几亩你爷爷的地全部种那个海椒和土豆,我把大哥(连大力)也喊到了,打渔始终赶不到种地啊,家中有粮,心头不慌嘛。” 张义富摸了摸头,憨憨的回道。 “大力叔也来帮你,也好,你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那么多地,不过幺爹,爷爷的地不是不分开租吗?上午我们去村长屋头时候,听说张四他屋头把家家的地租完了。” 仲礼点了点头,把今早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张义富。 “这样啊?那我就照顾我这三亩地就要得了,闲的时候去外面帮工。”张义富叹了口气,本想着租几亩地能多点收入,现在只能作罢了。 “幺爹,你看这样要的不,我们家在村里也有几亩水田,还有些山地、林地,开春了,哥哥、叔娃儿要读书,姐姐和娘亲要管铺子还要去福满楼帮忙,我也有事要忙,我们家的地我幺舅和表哥肯定忙不过来,要不你和大力叔也来帮我们照顾,不论收成如何,我按每亩地一年二两银子给你们算,能照顾多少算多少。” 玉莞已经在心里盘算了下,本来就打算请人打理田间地里,把银子给别人赚,倒不如照顾下自家的亲戚,而且张义富是个老实人,交给他,他们也放心。 “是啊,幺爹,你帮我们照顾吧,这样你也能离家近,不用外出找工,交给你,我们也放心。” 仲礼听了玉莞的话,也想了起来,自家还有十几亩地要照顾。 “帮你们看到地没得问题的,还说撒子钱嘛,之前你们爷爷不安逸我去帮忙,现在倒不存在了。”张义富拒绝了拿钱办事。 “幺爹,你就答应嘛,照顾地里很辛苦的,二两银子我们都觉得有点少了。”叔娃见状也上前撒娇劝说张义富。 “撒子二两银子?”佟氏这个时候和连鱼儿端了菜进来。 “我们在和幺爹说,让他和大力叔年后帮我们照顾地头啊,我们反正也要请人,还不如请幺爹撒。”玉莞上前帮着佟氏布菜。 “这是好事情啊,请外人,还不如你幺爹妥当。小弟,你有没得空嘛?” 佟氏也加入了劝说大军,还向连鱼儿使了个眼色,让她也劝着张义富。 “帮忙照顾可以,但是一亩二两银子太高了。一家人还谈撒子钱嘛。”张义富经不住众人劝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幺爹,你一年光供养家家他们就要二十两银子。你们这三亩地的出息也就刚刚够你们自家嚼用,你还要交税银,以后还要养娃娃,就算你出去帮工,离家远不说,也挣不了几个钱啊。” 玉莞还是劝说着张义富。 “阿富哥,你就答应他们吧,反正你也打算出去帮人做工,帮人不如帮亲戚嘛。”连鱼儿看着菜都快凉了,也开始劝起张义富来。 “那我就试试吧,这过了大年,你们给我指指你们的地,我先去看看有撒子要准备的。” 张义富推诿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语气里也透着感激。 “来来,都来吃饭了,今天我做的全鱼宴,来尝尝我的手艺。”连鱼儿招呼着大家吃饭。 玉莞这才坐到仲礼身边,看着满桌子的菜,打心里佩服连鱼儿,在缺少海椒这味调料的情况下,还能把鱼做出这样多的花样,不愧是江边长大的。清蒸鲈鱼、红烧鲤鱼、油炸猫猫鱼、糖醋鲤鱼,葱香鲫鱼……食材虽有限,却做得色香味俱全,再看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张义富身上的衣服也比原来更加齐整,看得出连鱼儿还是个会理家的人。 几人吃过晚饭便告辞回家了,张义富、连鱼儿送着出门的时候,给了几个孩子一人一封红包,还不忘说着吉祥话。 回到家后,钟毓忙过来帮忙把背着回礼的背篼放下,钟灵打来热水给几人洗漱,趁着烫脚的时候,众人便向张翠兰等人说起今天的经历。 “你们春梅嬢嬢给我说,年后他们家地都能种海椒,差不多有十亩地吧。”佟氏烫着脚,对着玉莞说着今天交代给她的任务。 “靠近江边那块地还是村里的,村长说可以卖,只是那块地不适合耕种,周围也差不多是沙地,不晓得我们买来干啥子。” 仲礼拿着本书边看边和玉莞说着。 “江边那块地先买吧,周围能一起买下吗?”玉莞正拿着张翠兰刚做好的一个婴儿的小肚兜看着。 “那块地这头是小溪,外面包着月江,挨着村里这头一直到村口的防护墙,大概有二十亩。村长说了,全买下来,相当于村民去江边的路都封死了,他一个人可做不了主,得召开家族大会才行。然后我也问了村长,村里最近没有人卖地。” 仲礼继续补充道。 “莞妞儿,买江边那地干啥?”佟氏和张翠兰都有些不解。 “哥,那得催着村长那边,我看了村里的地,大多都是有主的,如果要开垦荒地,不如买江边的地,比山上的要好的多,就算是沙地,也可以种其他。” 玉莞简短了回了句,也回答了佟氏和张翠兰的疑惑。 过年的感觉,就是吃吃睡睡耍耍,无论前世今生,玉莞都是这个感觉,晃眼间就到了初五了。初五就是破五,过了初五,这过年里的禁忌都可以打破,初五也是接财神、灶神的日子,玉莞家因为在城里做生意,初五凌晨也依着旧礼,打开大门和窗户,燃香放火炮,点烟花,迎财神。 初五这天也是立春,一大早,玉莞就跑到了自家的山上,年前撒下的油菜籽都长高了,开始打起花骨朵了,远远望去,都是连绵不断的浅黄。 “油菜花要开了,哥!”玉莞高兴的跑到地里,看了看油菜的长势,人为的播种,比起野花要好得多。 “别乱跑,小心着凉,虽然立春了,还有倒春寒呢!”仲礼在后面拿着玉莞脱下的披风,边追边喊着。 “这天都暖了,还倒春寒啊?”玉莞接过披风穿了起来,天气确实还有点凉。 “去年冬天没撒子雨水,还有这个都过到六九了,还是这么冷,幺爹说来年南方多雨水,北方多干旱啊。”仲礼摸着玉莞的包包头说道。 “是啊,都六九了,还是这么冷。”玉莞躲过仲礼的“摸头杀”,明明是双胞胎,为啥要比哥哥矮一头,她很郁闷的好不好。 “也不知道幺舅和佟瑞辰那个瓜娃子咋个样了?都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得。”玉莞拢了拢帽子,让仲礼不能摸到她的头发。 “现在山里肯定都下雪了,他们可能不好找下山的路,不过他们都是打猎的好手,应该可以应付的。”仲礼虽然时常和瑞辰斗嘴,但也关心着他们。 “唉,还是不要在娘亲面前提,我好几次看到娘亲都在外公、外婆灵位前念叨保佑他们平安了。”玉莞嘟起小嘴,一脸郁卒。 正月十五,烧火龙闹元宵。每年的正月十三至十五,云溪郡都会举办“龙灯节”,接龙、送龙、烧龙会在每条大街翻滚。蚕花会的“蚕龙”的形象就是来自于正月十五烧的“龙灯”,“龙灯”用竹篾编织骨架,竹架上糊上宣纸、油纸,再加上彩绘而成。在元宵之夜,耍“龙灯”的队伍就会全副武装,敲着锣鼓,提着“马灯”在云溪郡各条大街游耍。街边候着的居民,胆大的就会拦住“龙灯”,这时候耍“龙灯”的就会停下来耍弄,或是穿梭,或是舞弄,接受烧灯。 每年龙灯队开耍之前都会说“四言八句”,就是类似背瓢兜时候的吉祥话。一拨“龙灯”耍的好不好,都是次要的,经不经得住烧,才至关紧要。要是经得烧,耍“龙灯”的队伍就光彩,面上有光,所以耍“龙灯”的人要会保护自己,特别是一头一尾的,因为龙头龙尾都忌换人。 龙灯队分工明确,工种也挺多的,灯头、油捻子、敲锣、打鼓、专门收喜钱的、说吉利话的、有维持治安的、有疏通交通的、有提马灯的等等,云溪郡这支龙灯队,队员就足足有120余人。 老人们说“烧龙烧龙,焰火熊熊,今天烧过,一年都红”从小娃娃到老人,只要走得动的人,都会手持烟花上去烧一烧,去去霉气。 锣鼓声中,“龙灯”在烟花中翻腾滚旋,看热闹的人群,烧灯与看热闹的挤来挤去。在舞动最高潮时,郡守还会让人燃放烟花,一颗颗火星窜上夜空绽放,犹如万丈光芒、漫天星光,甚是好看。 耍“龙灯”的还会沿街挨家挨户询问是否接龙灯,凡是主人答应街灯,都会在其门旁张贴红榜,以示主人家愿意接灯。接灯的主人家将早已准备好的鞭炮、烟花等对准龙头、龙身、龙尾喷射,耍龙尾巴的即使被烧,也不改逗乐之趣。 玉莞几人看耍“龙灯”回来,天已经黑透了,煮了点早上剩下的汤圆吃了后,就各自去休息了,正月十五一过,年就过完了,各自都要投入到新的一年的工作生活中。 玉莞刚走到房门口,还没来得及点燃蜡烛,手里提着的灯笼就被一阵风吹灭了,自己被一个黑影抱住,一阵血腥味窜入她的鼻腔,差点让她呕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归人 “谁?”玉莞正想大喊,一下就被捂住了嘴,一个声音从头上传来。 “乖乖,是我,我回来了。” 黑影说完话,捂住玉莞嘴的手也松开了,玉莞得了自由转身就冲着黑影的脸上招呼一巴掌。 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空气里“啪”的一声,皮肉相交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还伴随着玉莞气呼呼的声音:“佟瑞辰,你个瓜娃子!” 瑞辰生生挨了一巴掌,却没有声响,玉莞察觉不对,顿时大喊:“佟瑞辰!你咋个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仲礼提着个灯笼,飞快的跑了过来,身上衣衫不整,鞋子也没穿好,看上去是从床上刚刚跳起来。 “啥子事?莞莞!咋个了!”仲礼感到一阵心慌,看着门边靠着一个人影,把玉莞拉到身后,把灯笼往前伸了伸。 “表哥!佟瑞辰!你咋个了!”玉莞又扑了上来,在灯笼的照耀下,终于看清佟瑞辰的样子。 佟瑞辰面色苍白,脸上糊着血渍,身上还穿着玉莞给他做的冬衣,不过衣衫很多处都有撕烂,撕烂的口子泛着血迹,手上还拎着一个鼓鼓的包袱。 “唉哟,是瑞辰,这是咋个了!”佟氏等人也闻声赶了来,看到瑞辰的样子,差点晕了过去。 “先把他抬到屋头,外面地上弄个冷的,快点,那个,那个,小灵儿,快点烧点热水来。”张翠兰扶着肚子,看见瑞辰的样子也被吓了跳,忙让仲礼和钟毓把瑞辰抬进了玉莞的房里,还安排了钟灵去烧水。 仲礼和钟毓把瑞辰扶上了床,才腾出手帮他把外衣脱去,玉莞拿着药粉快步过来,等到钟灵端来热水,玉莞已经把完脉,接过钟灵递来的帕子,给瑞辰擦干净了脸和上身,才看了瑞辰的伤势。脸上有条伤疤,肋骨断了两根,身上还有多处擦伤,肚子上还有条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但还渗着血迹。玉莞让仲礼帮忙把瑞辰的下半身也擦拭干净,又检查了下腿脚,这家伙的腿也断了根。 “没有内伤,肋骨断了两根,小腿骨断了根,肚子上应该是被野兽划了条口子,其他都没啥,都是皮外伤,也没有内伤。”玉莞检查完后,对着旁边围着的众人说道,心里还加了一句,这样还能坚持醒着回来,命真大。 “那,那,那咋个办?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佟氏在屋里转来转去,手握的紧紧的,突然像想到什么,尖叫了起来:“你幺舅呢?瑞辰都这样了,你们幺舅呢?” 说着佟氏就往外奔,仲礼见着忙带着钟毓抓了灯笼就追出去,玉莞也开始处理瑞辰的伤口。瑞辰胸部的两根肋骨断了,幸运的是并没有造成向内或是向外气胸,没有明显的位移,也没有血管或是神经的损伤,所以玉莞让钟灵拿来一块纱布,涂上些消淤活血的药物后,包扎固定好就行。小腿的腿骨虽然也是骨折,就要麻烦些,玉莞咬着牙把腿骨给瑞辰扶正,用竹条和纱布固定,没有石膏的情况下,也只能如此办,可就算她动作再轻柔,这正骨还是很痛的,瑞辰还是没有醒来,只是眉头皱了一下。 最麻烦的是肚子的伤口,玉莞打开原有包扎的纱布的时候,都吸了一口冷气,这个伤口不是这两天造成的,虽然经过了包扎,可能因为剧烈运动,伤口还是裂开了,伤口周围渗着血还有些黄白的脓液,也幸得是在冬天,不然感染和破伤风的几率极大。 玉莞接过莲蓉递来的热帕子,把伤口周围仔细清洗干净,又让芜荏把地窖里的高粱酒取来一坛,用酒又给瑞辰洗了一遍伤口周围,仔细清除了血痂、灰尘和脓液,倒上金创药粉,才用纱布细细包上,感受了下瑞辰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热,才准备去洗手。 正转身的瞬间,手腕却被人抓住。 “乖乖!”瑞辰虚弱的张开眼,紧紧抓住玉莞,就要起身,胸口和肚子传来的痛,却让他直不起身。 “你个瓜娃子,躺到!乱拱撒子!”玉莞赶忙把他按了下去。 “我回来了,我答应……你……你年前回来的,今天是……十五,还没……过完年。”瑞辰吃力的说着,还挥动着手,扭动头想找什么东西。 “你个瓜娃子是觉得命长了迈?给老娘趟好,你看你这个样子,简直是球莫名堂的,不晓得这个时候进山去干啥子!”玉莞看着瑞辰这个样子就来气,瓜娃子,搞得一身伤回来,难道还觉得是英雄迈? 看着玉莞气呼呼的翘起小嘴,瑞辰不由的笑了笑,扯得肋骨轻痛,皱了下眉头,用眼神示意了下玉莞身后的莲蓉,把丢在一旁的包袱拿了过来。 玉莞还是气呼呼的用热帕子擦着手,狠狠的盯着莲蓉把包袱打开,她倒要看下,这个人命都不要去搞了些什么回来。 包袱一打开,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正蜷缩在一块毛皮里面,玉莞看着毛茸茸的东西就咬紧了牙关,太可爱了有木有,莫名想去搓揉好不好,心里的气稍稍消了点,她把小家伙拎了起来,仔细打量。 这个小家伙好像是只雪貂儿,四肢、尾巴上有灰色的毛发,耳朵和眼睛周围也是浅浅的灰色花纹,脖子和身上却是纯白的绒毛,头也圆圆的,像个熊猫,不过看起来还是只幼崽,被玉莞拎起来的时候,好像感受到周围的寒冷,吱吱叫了起来,而在玉莞身旁蹲着的招财听见了,也往玉莞身上爬去,想要安抚。 这么小的幼崽是不敢给它洗澡的,玉莞只能找来招财小时候的被子把它包起来,放到绣房那边招财的窝里,放了一个烘笼在旁边。招财一路也跟了过来,用身子把小家伙团住,还用舌头给它舔毛安抚。有了招财的安抚,小家伙又安静了下来,不多时就睡着了。 “小姐,这包袱里还有些骨头!”钟灵在玉莞收拾小家伙时候,就在整理那个包袱,除了包裹小家伙的衣服以外,还有许多骨头,让她喊了出来。 “骨头……留着。”瑞辰刚躺下,又要挣扎起来。 “好了,你给我躺起,再动就拿绳子把你捆起。”玉莞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才看向包袱里的骨头。 这些骨头有大有小,都清洗了干净,只能看出是动物的骨头,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玉莞看瑞辰这么在乎,让钟灵拿去清洗干净,找个木盒装着晾在窗口。 “莞莞,拿点药来,幺舅也受伤了!”仲礼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玉莞让莲蓉帮忙守着瑞辰,匆匆拿上药物,嘱咐钟灵到厨房端些热水,给了瑞辰一个“回头找你算账”的眼神,就急急往楼下奔去。 跑到佟北来房间的时候,仲礼和钟毓已经给他擦拭干净了,佟北来还是清醒的,看着玉莞进来,憨憨的朝着她咧嘴笑道:“幺舅没事,就是把腿摔断了。” 玉莞瞪了他一样,让仲礼和钟毓把他按到床上,就把脉检查起他的伤势来。 佟北来比瑞辰的伤要轻些,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背上有条口子已经结痂了,只需要清理周围注意不要感染就好,脸上、额头有些擦伤,不过没到破相的地步,胸部倒是没有受伤,也没有内伤,只是右边小腿也断了,左边手臂有点脱臼,玉莞给他正了骨,把对这爷俩的怒气都发泄到力气上,疼的佟北来呲牙裂齿,一想叫就被玉莞塞了块布进嘴巴,疼的他眼泪长流,委屈吧啦的看着玉莞,玉莞也不为所动,把药粉狠狠按在伤口上,包扎好才把佟北来塞在嘴里的布取了出来。 佟氏本在旁边抽泣,玉岚正拍着她的背默默安抚,张翠兰在一旁的桌子边坐着休息,看着玉莞这一系列动作,佟氏都忘了哭,玉岚拍背的动作停下了,张翠兰看着佟北来疼的样子,不由的扶了扶肚子,轻轻拍着安慰。 “莞姐儿,你这下手也太重了。”佟北来手忙脚乱的想吹吹伤口痛处。 “不好意思啊,幺舅,冬天手冷,滑了。”玉莞冷冷的看着佟北来,这两个瓜娃子,非冷吧冷的跑出去打撒子猎,一身是伤的跑回来,屋头是缺衣还是少食? “莞姐儿~”佟北来靠坐在床上,想装虚弱让玉莞心软,无奈体格太大,怎么看怎么像金刚芭比。 “汪!~”一声狗叫,把玉莞数落的话塞了回去,玉莞转头才看到进宝正趴在床边,舔了舔她的鞋子,向主人打了招呼。 “进宝!”玉莞把进宝抱到张翠兰旁边的桌子上,这狗可是一路跟着他们出去的,两人都受了伤,狗可能也难以幸免。 果然,进宝的两条后腿也是拖着的,是骨折了,狗的脖颈还被不知名的野兽咬掉了皮毛,留下一个撕裂的伤口,伤口倒是经过了处理,不过可能经过奔跑,血也把白色的毛染红了。 玉莞把进宝的毛剃掉,也用竹篾把两条腿骨给它固定,处理好伤口,点着进宝的鼻子说道:“你!也给我老实呆着。” 门外的旺福悄悄来到进宝身边,也给它舔着伤口,两狗交头结尾的,让众人心里稍稍安稳。 钟灵帮玉莞收拾着药箱子,又让人收拾了两人脱下的血衣、血裤,佟氏执意要照顾佟北来,玉莞只好留下钟毓帮她的忙,劝着张翠兰和楼上还未就寝的卢先生先去睡了,这都快天亮了,一个老年人,一个孕妇,不适宜熬夜。玉岚则去了厨房,准备熬点粥和汤水给两人先垫垫。 玉莞走向院子,仲礼推着睡不着的叔娃也跟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赖皮 “你们在哪发现幺舅的?”玉莞边走边问仲礼。 “后院的菜园口子边上。”仲礼指了指屋后。 玉莞顺着仲礼指的方向走去,他们家的后院是和山体连着的,后院的菜园上面是一片高十几米的峭壁。当时为了修围墙、石桥,采条石时候敲了了一片,形成了进深一米左右的堡坎,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玉莞发现堡坎上有一块的土没有覆盖青苔,而那一片下面的菜地也有重物压过、踩踏过的痕迹。 玉莞看着不远处似乎有个黑影,她拿起一根竹竿,仲礼拿起靠在墙边的锄头,叔娃拿着灯笼等在屋檐下,两兄妹就慢慢靠近那个黑影。 借着蒙蒙亮的天,玉莞用竹竿戳了戳那东西,一动不动,仲礼又刨了它两下,还是没有动静,两人才上前,定眼一看,居然是一只野猪,七窍流血,已经死透了。 “是一头死了的猪!”玉莞回头和叔娃说了句,她才回到佟北来那屋,叫了钟毓去和仲礼把野猪尸体先从菜园拖出来。 “幺舅,你们是咋个回事?遇到野猪迈?”玉莞倒了杯热茶暖身,注视着正在床上喝稀饭的佟北来。 “是被野猪追,没看清楚从堡坎那上头摔了下来。”佟北来的眼神有点闪躲。 “是吗?一个野猪能追你们大半个月?”玉莞喝了一口茶。 “不是,那天我们是想到要过年了,回去给你们外公外婆上坟,顺便也可以打点野味、皮子回来……”佟北来躲着玉莞犀利的眼光,还是低着头把事情的前后交代了清楚。 据佟北来说,他和瑞辰打算年前去给佟赞、苏眉还有瑞辰的爹娘上坟,过去的路还是很顺利,两人很快就办完了,想着顺路打点皮子或是野味,就沿着山路回来的,才打了几只野兔,山里又下起了雪,那晚就准备在一个山洞升点篝火凑合着等雪停。 刚进山洞就听到吱吱的声音,进去就看到几匹狼正在和一对雪貂撕斗,雪貂两口子身上已经满是伤痕了,还在颤抖着挣扎,听见他们进来,几匹狼顿时望向他们,这个时候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们就和狼群也搏斗起来,瑞辰一个不察就被一头狼用爪子划破肚子,而进宝为了保护瑞辰,脖子上也被咬了一口,还好两人带着不少工具,最终还是把几匹狼打死了。 为了防止其他野兽寻着血腥味来,两人用土把沿途血污掩埋了,回到山洞才发现,两只雪貂已经死了,母的那只身子下面还护着一只出生几天的小雪貂。 不过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怕出去满身血腥气引来更多的野兽,两人就准备过一夜再走,哪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发现大雪封山了,瑞辰又发起热来,佟北来只能在这山洞照顾他,一呆就呆了好几天,好在还有几匹狼的尸体可以吃,终于雪停了,瑞辰也醒了,看着他在剥狼皮,硬要他把狼牙和小一些的骨头剥下来,两人才带着狼骨头、狼皮和小雪貂往回赶。 他们怕一身是血的样子吓到村民和家人,就打算从山路赶回来,也就是从小张家山上回来,刚回到小张家上面的山地,就碰到一头野猪,这野猪可能闻到血腥味,受了刺激,看着他们就往上撞,两人身上有伤,野猪冲过来时候也被它的冲劲带着一路从堡坎上掉了下来,所以摔断了腿和肋骨。 “喏,狼皮、兔毛都在那个包袱里,还有一些特产,摔下来时候不晓得掉到哪了。骨头和狼牙还有小雪貂都是瑞辰揣着的。” 佟北来冲着床边的包袱呶了呶嘴。 “哥啊,你们回去咋个不和我们说呢,我也该去拜祭下爹娘啊。整的弄个凶险,万一瑞辰有个撒子,我咋个向大哥大嫂交代哦!”佟氏听着就开始抹泪。 “不是看着大家都忙吗?而且路途也遥远,我就想着快去快回嘛,好和大家一起过年……”佟北来心虚的安慰着佟氏。 “好了,幺舅你先休息吧,我上去看下表哥,哥,你们也去休息吧。”玉莞看着大家都面有疲色,开始劝众人去休息。 “我也去看看瑞辰。”佟氏听着玉莞要上去看瑞辰,也想跟着去看看。 几人来到玉莞房里时候,芜荏迎了出来,告诉玉莞瑞辰已经睡着了。玉莞把佟氏、仲礼几人劝去休息,自己进屋看了看瑞辰的伤势。 床上的瑞辰已经沉沉睡去,脸上还带着伤痕,虽然已经擦洗干净,脸色还是苍白,眉头皱起,两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玉莞快步走了过去,手放到瑞辰额头,果然很烫,已经发起烧了啊。 “莲蓉,你去拿点冰块来,芜荏,搬个小灶到我外间烧水,小灵儿刚才的酒还有没有?把窗户都打开!” 玉莞迅速吩咐起来。 “酒还有,小姐!” “给我!”玉莞在手上倒了些手,将纱布用酒精蘸湿,拧至半干依次擦拭、搓揉瑞辰的颈部、腋下、手脚心。胸部因为打了绷带,不能擦拭,边搓揉,她就边用自己额头感受瑞辰的额温。 等到莲蓉取来冰块,玉莞才把热帕子放到瑞辰头上,用罐子装着冰块放到瑞辰的腋下,手腕、膝盖处帮助降温。冬天的热帕子很容易凉,玉莞索性又找来张帕子温在小灶的小锅里,凉了就换一张,又在药柜里翻找了半天,配了副小柴胡汤,给瑞辰灌下,瑞辰的体温才逐步下降。 两个时辰后瑞辰终是不烧了,而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紧绷了一晚上的玉莞,还是抵不住困意,靠在床边睡着了。钟灵也跟着忙了一个晚上,虽然强迫自己坚持,但终究是个孩子,也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莲蓉和芜荏把钟灵抱到外间床上去了,回来就看见瑞辰睁开了眼睛,虽然只能躺着,眼里的警告意味却是很严重,两人顿时感到像外面窜进来了一阵冷风。 “你们就让乖乖睡这?”瑞辰嘴唇在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不过莲蓉和芜荏还是接收到了准确的信息。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 “动了莞姐儿会醒来的!” 两人小声解释道。 “把她搬上床来!”瑞辰瞪了两人一眼。 “你现在霸占了床!” “你现在没穿衣服!” 两人小声说着,还用眼神揶揄着瑞辰。 “我tm现在能动吗?她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你们在想什么?” 瑞辰感觉自己脑壳上要冒烟了。 “狼子野心!” “昭然若揭!” 莲蓉和芜荏好不容易找到洗涮瑞辰的机会,和他斗起嘴来,欺负他现在不能动弹。 “我觉得可以让晨蕊另外送两人来!”瑞辰眼露威胁。 “无耻!” “卑鄙!” 最终莲蓉和芜荏还是屈服于瑞辰的“淫威”之下,恶狠狠地把他往床里面推了推,轻轻把玉莞移上了床,又找了个靠枕给她垫着,拖了床被子给她盖着,虽然是“同床”,却不能让瑞辰得逞“共枕”、“合被”。 瑞辰再是眼神威胁警告也不管用,被两人直接无视了,瑞辰咬着牙忍着痛从被子下面牵着玉莞的手,才安心的又睡了过去。 玉莞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靠在床上睡着了,屋子里静悄悄的,莲蓉正坐在绣房的卧榻边上用胳膊支撑着头打瞌睡,感受着身上的一股重量,低头一看,原来是招财卷着小雪貂睡在自己的腿上。 察觉到玉莞的动静,招财睁开了眼睛,看着玉莞直起身,又叼着小雪貂往里面靠了靠,却被玉莞用手抱住:“可别往里面去了,里面可是有个病人啊。” 玉莞拦招财时候,才察觉自己的手被人牵住,条件反射的看往被牵住的方向,瑞辰已经醒了,正对着她微笑。 “乖乖!”瑞辰讨好的看着玉莞。 “你还晓得回来?回来就是这个样子?你晓得不晓得娘亲昨天晚上好难过,一直流眼泪水,一晚上都睡不着!你晓得不晓得大家好担心!” 玉莞狠狠抽出自己的手,拉扯着让瑞辰倒吸一口冷气,还没痛过,就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小姐,夫人让我端碗鸡汤来,看瑞辰少爷能不能喝——”钟灵端着碗汤进屋来就看见玉莞抱着小雪貂,站在屋里骂着瑞辰的样子。 “喝铲花儿!”玉莞看着钟灵端着的汤,顺口就接了一句。不过还是让钟灵把汤端了过去。 “乖乖!我错了嘛,我这个样子咋个喝嘛?”瑞辰知道玉莞其实是口硬心软,吃软不吃硬。 玉莞看着瑞辰被包的无法动弹的样子,又看钟灵喂他不愿意张嘴的傲娇样,只好接过鸡汤,没好气的往瑞辰嘴里塞,也不管烫不烫。 好在从厨房一路端上来,汤已经不烫了,只是玉莞的简单粗暴的硬塞让把瑞辰呛了几次,连续的咳嗽让他皱起眉直嚷胸口疼,还得挤出笑脸向玉莞赔罪,脸都快扭曲了,玉莞有些绷不住了,差点笑了出来。 “小灵儿,你等会去和哥哥、你哥说,把这个赖皮搬到他自己的房间!”玉莞看着瑞辰那模样就想一巴掌呼上去,最终还是忍住了,咬牙切齿的向钟灵吩咐道。 “不要啊,乖乖,我真的错的了!”瑞辰可不想离开小表妹的房间。 所以当仲礼和钟毓准备搬他时候,他就叫疼,还叫的特别大声,搞得佟氏心痛的和玉莞商量,就把他留在玉莞房里,让玉莞去睡瑞辰的屋。 玉莞最终还是没有去瑞辰的屋睡,就拿了被子在绣房的卧榻上休息,这人的肚子上还有一道口子呢,让他搬出去终归是气话,她还得看着他呢,不过要能让瑞辰起身搬动,怎么也得两个月,玉莞想想“鸠占鹊巢”,就气的牙痒痒,上药手法一次比一次重,开出的药方一次比一次苦,最后还掺了黄连,把瑞辰苦的胆水都要吐出来了。不过饶是如此,喝过药瑞辰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乐呵呵的赖在玉莞屋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养伤进行时 玉莞又开了剂药方让钟毓去城里抓药回来,家里本就没有存多少草药,而跌打损伤必备的三七这一类还是得从药铺里抓,钟毓赶着车,顺便也把佟氏、玉岚送到城里。 福满楼正式开工的时间是正月十六,佟氏虽然担心佟北来和瑞辰,还是不能忘记自己的职责,带着玉岚就去了福满楼报道。正月里福满楼的生意并不是太好,只有郡守府和程府要求上门做菜的单子,佟氏把玉岚安排去了程府,自己去了郡守府做菜。 卢先生起来后,去看望了佟北来和瑞辰的伤势,听玉莞说只需好好调养,就把仲礼和叔娃拘着去读书了,开春了三月就有一场童生试,卢先生想让仲礼去试试,考不考得上不重要,想让他去开开眼界,适应下环境。 钟毓则被玉莞安排去请了张义富来帮忙处理野猪,张义富听说了佟北来和瑞辰的经历,好一阵长吁短叹,看过二人后才跟着钟毓去了后院,两人忙活了两天才把野猪也收拾妥当,顺便还找回了佟北来说的带回来的特产。 这头野猪大概有两百来斤,难怪能带着佟北来两人摔下来,也幸得是他们压在了野猪身上,不然就不是断骨那么简单了,钟毓带着钟灵按照玉莞的吩咐,分了一条膀和二十斤野猪肉给张义富,又割了几块二刀肉送去村长、族长、族老那里,剩下的鬃毛洗干净晾着,而肉切了些冻在地窖的“冰箱”,其他都摸了盐挂到厨房上面的阁楼去熏着。 而玉莞也没有闲着,佟北来的伤主要是腿断了和一些小擦伤,双手还是能动,给他做了根拐杖还跑上来看了下瑞辰,不需要人多照顾。但是自己房里躺着的大爷却得她亲自照顾。瑞辰现在肋骨还没长好,只能吃点清淡的,如蔬菜、蛋类、水果等,还不能进食肥腻的,否则瘀血积滞,会拖延病程,使骨痂生长迟缓,影响日后关节功能的恢复。所以玉莞这几日都是让张翠兰帮忙熬些鱼汤先给他吃着。 这不,莲蓉端来了刚熬好的鲫鱼汤,瑞辰又噘着嘴不愿意喝。 “乖乖,这个没得味道,还有股腥味,刺又多。” 瑞辰可怜巴巴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你现在要少盐、少油腻,鸡汤都不能喝,鱼汤还能补充点营养。”玉莞正在绣房写着川味的策划书,头也没抬的回道。 “光喝汤会饿啊,而且光想着上茅房……”瑞辰还是小声抗议道,他怎么就把肋骨摔断了,虽然可以躺在表妹的床上,每天闻着香香的味道,但是还要人帮忙上茅房,这事让他很不自在,宁愿渴的嘴唇干裂,也不想多喝一口水。 玉莞听着他的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瞬间明白了他扭捏不喝汤的原因,前世在医院实习时候,病人在她眼里是没有性别之分的,回想这段日子这家伙让大家担心了好久,玉莞从书桌后走了过来,接过莲蓉手里的汤,坐到床前拿起汤勺就喂到瑞辰嘴边,瑞辰本想闭着嘴的。 “张嘴,啊~”玉莞对着瑞辰甜甜一笑,另一只手从被子底下拧了下瑞辰腰上的肉。 “哎哟!”瑞辰想躲,却挣扎不得,一动就扯着胸口疼,刚张嘴叫喊,就被玉莞找准机会喂了一口鱼汤。 “好好喝汤,我就不整你。再不好好喝,我就掀被子了啊,免得你把我床铺打湿!”玉莞作势要去掀被子,瑞辰忙用手想捂住被子,又扯住了伤口痛,只能咬牙求饶:“我喝,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不止今天啊,以后也得老实喝汤,伺候你的人都没说撒子,你怕撒子嘛。” 玉莞喂完鱼汤后,又吩咐了莲蓉一句:“告诉二嬢,他的饮食按照月母子的标准来。” “那不就是坐月子?” “那不就是催奶奶?” “看他肚子上包的还像收肚子的!” “看他胸口上包的还像收奶奶的!” …… 玉莞刚说完一句,莲蓉和芜荏就自顾自开始讨论了,说的瑞辰面色铁青,玉莞在一旁笑的肚子疼,才打断她们: “只是饮食清淡而已,哪有你们弄个夸张!如果口上淡,可以加点水果。” “你们俩弄完就过来,顺便把钟灵也叫来,我还有事找你们。” 玉莞说完又回到绣房,逗了逗招财和来喜,来喜就是那只小雪貂,白天玉莞让钟灵看看小奶牛能不能挤奶了,卖家说这小奶牛还是第一胎,才产崽不到两个月,应该奶量还是够的。不过他们都不会挤奶,还是芜荏摸索着挤了些出来,来喜喝的不多,就温了些给瑞辰喝。 “莞姐儿,我们来了。” “莞姐儿,有啥吩咐?” 莲蓉和芜荏、钟灵来到了玉莞身边。 “识字吧?桌子上有一叠资料,你们先看看,不懂再问我。” 玉莞没有停下撸招财的手。 莲蓉和芜荏拿起桌上的资料,越看下去,越觉得惊讶,然后就是迷茫,读完所有文字,还是理解不了,只能求救的望着玉莞,钟灵更是字都认不完,也是呆呆的。 “莞姐儿,你这写的服务员就是店小二吧,店长就是掌柜吧,这个什么领班……”最后还是莲蓉问出了三人的疑惑。 玉莞让他们看得就是川味的员工培训手册,莲蓉和芜荏是晨蕊送来接受培训的,以后想必也是辅助程煜的左膀右臂,而钟灵,玉莞也打算培养成自己的帮手,所以人事这一块,她们必须要先学习。 “这只是运营的一部分,人事,我给你们先定位为hr,也就是人事经理,你们主要……” 玉莞把“人事”这个观念先给三人解释了下,又结合即将要开始运营的川味,给三人实际讲解了餐饮行业的员工培训内容。接下来的日子,一有空,玉莞就让她们自己相互扮演客人、服务员、领班来熟悉资料的内容,然后玉莞临时制造一些“麻烦”让她们锻炼应急、公关的内容。 “莞莞,明天幺爹说要开始发秧子了,问我家里秧苗地在哪里,还有些撒子要种的,也要开始准备发秧子了。还有村长说族里已经开了会了。” 这日玉莞正在指点莲蓉三人上菜的礼仪时候,仲礼走了进来,和玉莞说着张义富找他说的事情。 玉莞让她们先出去忙别的,和仲礼商量起春耕的事情,到床上的暗格里拿账薄时候看见瑞辰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这几日瑞辰躺在玉莞这屋也听着她训练莲蓉三人,好多内容都会背了,有时候莲蓉她们记不住的时候,还能出声提醒。 “你能翻身了,自己试着翻身了,老是一个姿势躺着,你背上要长疮。”玉莞警告的瞄了瑞辰一眼,拿了账簿走开去,瑞辰只能瘪着嘴,忍住痛,在床上缓慢翻侧,惹了乖乖不高兴,被移出屋子就得不偿失了。 玉莞回头看着龟速移动的瑞辰,摇了摇头,十五岁,还是个初中生嘛,小屁孩。 玉莞走到绣房,沏了壶茶,就和仲礼商量起来。 “哥,村长咋个说?” “说了族里开了会了,那块地最多只能卖十亩给我们,要留出十亩作为村里公用的地方。” “价钱多少?” “按照次水田的价格,十两一亩。” “嗯,你明天是上课还是休息?” “智贤阁才开学,师傅还交了些事情给我做,可能没有时间,不过我可以和师傅商量下。” “不用了,你明天带着钟毓去把地买下来,剩下的我让钟毓跟着幺舅去办。” “你打算买来做撒子?” “盖房子。” “我们家要搬到河边上吗?发大水要遭淹啊!” 仲礼听了玉莞的回答,有些不解,那片地地势有点低,就比月江高十几米,但他们要买的部分是挨着小溪的,是听村里的老人说,有次发大水,水排不出去,还是被淹了。 “我想建个作坊。” “啊?” “啊?” 两声惊呼在房里响起。玉莞快步到床边看了看瑞辰,只是翻过身了痛的,正转过头来看着她,眼里透着好奇,玉莞用手帮他拍打了下背部,就又回到绣房和仲礼继续说话。 “海椒这个东西,你们都尝过,加到菜里面,是不是一种独特的味道嘛,再是保密,就算有程家和老白帮忙,也保不了多久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公开,做成半成品的佐料,我建作坊就是为了这个。” “那租个房子就要得了啊,那块地十亩你都拿来做作坊?” “两亩地建作坊,剩下的挖鱼塘、种油菜。” “乖乖,油菜是撒子哦?”躺床上的好奇宝宝插了一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玉莞把银子给了仲礼,又走到床前看瑞辰。 “可以榨菜油的那个,就是钟毓卖给我的那些。你这会就不要想这些,你给我好好子子养伤!好了还要你帮忙的。” 玉莞看着瑞辰还是翻侧身的样子,从衣柜取了一张干净的褥子把床上的给换了,还把旁边放着的夜壶也递给了瑞辰,羞的瑞辰连连催她出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青梅戏竹马 躺在床上的瑞辰,从早晨起来就觉得今天是悲催和郁闷的一天,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后悔把自己摔成这样了。 而这时候的玉莞,正在在楼下享用着佟氏给她留的早餐,烙黄粑和牛奶。经过几天的磨合,除了几位男士,家里的女人、女孩们都会给奶牛挤奶了,每天都有一大桶,玉莞让众人每天都喝一杯之外居然还有剩。 “小姐,瑞辰少爷又不肯吃。” 一大早,钟灵就端去一大碗稀饭去楼上,里面是加了山药碎末一起熬的,休养了有十天了,瑞辰现在能靠在床头,自己尝试着吃饭了。 “怎么了?”玉莞喝了最后一口牛奶。 “他说莫盐莫味,还有粉疙瘩,就像吃土一样,嗝得很。” 钟灵把稀饭放到了桌子上,玉莞尝了一口,确实有点难以下咽。玉莞擦了擦嘴,踱步到厨房,看了看现有的食材,算算日子也可以给瑞辰点油盐吃了,只是肋骨的伤势,让他暂时还只能以流食、软食为主。 “我记得上次程家给的沙螺还有些剩,你帮我拿来一下。”玉莞回头对钟灵说道。 沙螺学名为尖紫蛤,又名西施舌,无论煮汤、熬粥都很鲜美,还有有滋阴降火,泌心润肺的功效。上次吃剩下些,玉莞让钟灵直接冰到冰里。 “小姐,你要烤沙螺吗?”钟灵上次吃过炙烤沙螺就忘不了。 “不,做别的,你先把这些稍微冲一下,解冻。然后帮我煮下,煮过的汤汁不要倒啊。” 玉莞叮嘱过钟灵后就打起蛋来,她准备做个海鲜蒸蛋,再熬个海鲜粥,只用放点毛毛盐,利用海鲜自身的味道,鲜嫩咸香。 蒸好蛋,玉莞让钟灵看着熬粥,自己把蒸蛋端到房里,刚走到床边,就看着瑞辰正在床上长叹短嘘的,看着她进来,马上变得可怜巴巴:“乖乖,那个山药粥不好吃,嘴巴淡的很啊,真的不好吃。” “哪个喊你乱跑乱窜啊。”玉莞扶起瑞辰,垫了个靠枕在他腰部,拿来一个竹编的小茶几,放到瑞辰腿上,再把蒸蛋放了上去,“尝尝吧,我亲手做的。” 瑞辰听到是玉莞亲手做的,还是很高兴的拿起勺子尝试起来: “又嫩又鲜,好好吃啊,还有没有啊?”很快瑞辰就吃完了一碗。 “这是早饭而已,我还煨了一锅粥,给你晌午吃,现在让我看看你伤口。” 还没等瑞辰有啥反应,玉莞就走到床边,搬开了茶几,先看了瑞辰肋骨,按了几下问他的感觉,又准备掀起被子看瑞辰的肚子,却被瑞辰死死的捂住被子。 “咋了?疼?”玉莞不解的看着涨红脸的瑞辰。 “不,不是。伤口不咋个痛了,还是不看了吧。”瑞辰涨红脸,就是不让玉莞掀被子。 “我看看呢!”玉莞还是死拽着被子,又在瑞辰咯吱窝哈了一下,把被子掀了起来。瑞辰脸彻底红了,咬紧牙,闭上眼,一副英勇赴死的样子。 玉莞看着被子下的瑞辰的身体,脸也有些泛红,她算是知道瑞辰为啥不愿意给她看了,瑞辰下半身由于腿摔断了,为了方便照顾和上药,是没有穿里裤的,只用了一块布遮住小腹下面,而这时那布下面有个诡异的凸起,虽然玉莞自恃是医生,也是个成熟的女人的灵魂,但是孤男寡女,看着青春期的小男孩这样子,也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玉莞还是镇定的揭开了纱布检查瑞辰肚子的伤,肚子上幸好没被开肠破肚,没有划破,不然还得缝针才行,这会伤痕已经开始愈合了,结了血痂了。 “已经长拢了,可能会痒,你不要去抠啊。”玉莞又给瑞辰换了一贴药敷了上去,换上干净的纱布包上,包的时候,瑞辰的身体更加僵硬了,嘴上含糊不清的答应着,玉莞看着那地方就没塌下去的意思,心中大笑,又朝着瑞辰的腿上检查。 换药的时候,玉莞玩心又起,不断捏着瑞辰大腿上的肉问着他感觉,把瑞辰羞的都不敢和她直视,头都快扭到枕头上去了,就像被架到刑架上一样。 “好了,不逗你了,这小腿恢复的要快些,应该会比前几天痛、痒,开始愈合了就好,果然年轻人身体好,就是恢复的快啊。不过因为肋骨长得慢些,要下床还是得半月,你脸红个铲铲啊。” 玉莞把被子给瑞辰搭上,丢了本“书”给瑞辰看。 说是“书”,其实就是玉莞练字的稿子,她想着反正要练字,就把自己还记得的一些故事、知识,默写下来,当作书法来练,还能给仲礼他们看看,涨点见识。这随手丢给瑞辰的是她最近在默写的《史记》,这家伙平日就不爱看书,这会躺床上,就被玉莞强制看书。 “那你得对我负责!”瑞辰磨磨蹭蹭的坐了起来,小声嘀咕着。 “你不是吧,表哥,我才十二岁,你叫我对你负责?!而且哪有男的找女的负责?我才十二岁!我还未成年!”玉莞耳朵尖,还是听到了。 “虚岁都十三了,人家有些屋头都开始相看人家了。你未及笄,可是我已弱冠,我可以对你负责。”瑞辰涨红了脸和玉莞争道。 “我是妹妹好不好!哪有哥哥对妹妹说这些啊!”玉莞真想把这小屁孩的脑壳割开,看看构造,怎么这么小就在想这些啊。 “表妹而已,人家春梅嬢嬢还是张二叔表姐呢,人家村长还娶的表妹呢!我听程煜说皇族为了保证血统纯正,好多还和堂妹、堂侄女成亲呢。”瑞辰反驳了一句。 “你一天到黑在想些撒子哟!你给我好好躺着看书休养,过两天我让他们把你搬过去,天到黑想东想西的,二回我喊钟毓或者小哥来给你包扎算了,免得成天想着成亲不成亲的!” 玉莞很无语,虽然她喜欢看俊俏小少年,但真的没有恋童癖好不好,不是怪阿姨好不好,这些旧时代的人就是麻烦,成熟的早不说,孩子们长到十二三岁就要开始考虑定亲啥的了。 “哪个和哪个要成亲啊?”佟氏扶着佟北来正好走了进来,就听见玉莞最后一句。 “姑,我要和乖乖成亲,我要对她负责。”瑞辰看了来人,认真的和佟氏说道。 “你和莞妞儿?你对她做了撒子了?”佟氏听到瑞辰要负责的话,有点慌,以为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段时间都是乖乖照顾我,我,我没穿衣服的样子都被她看到了,对她名声不好,我要对她负责。”瑞辰继续说道。 “我的天啊,表哥,我对你真的就是当亲哥哥的,而且我才十二岁啊,我还是个娃儿好不好,还有,夏天我哥还有左娃儿他们都在河边浮水,也是只穿了个短裤嘛,我还不是都看到了的。” 玉莞连忙解释清楚,免得佟氏两个误会。 “哎哟,嘿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们咋子了,辰娃儿啊,莞妞儿虽然平时看到是懂事些,其实也才刚刚十二岁,之前经由她哥哥和弟弟都是弄个子的,你不要怕羞,不关事的。” 佟氏笑着和瑞辰说道。 “其实姐啊,我觉得还是可以想哈子,从小看到长大的,青梅竹马的,还是可以想哈子的。”佟北来收到瑞辰的眼神,忙开口说道。 “打住,打住,幺舅,我看表哥就是你带坏的,都灌输些撒子思想哦,这个事情不要紧到说了。对了,你们来干啥?” 玉莞简直无语到了极致,连忙叫停了这个话题,连忙把两人引到绣房,转移话题。 “对了,我是来看辰娃儿的伤势的,你幺舅找你拿图纸。”佟氏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走向床边,去看瑞辰的伤势好得怎么样了。 “就是,仲娃儿那边已经把地买了,我和钟毓都去了衙门把红契办了,都找人把地基平整了,有图纸就可以开工了。” 佟北来杵着拐杖,来到玉莞的书桌边上。 “哦,图纸在这,这次买砖,要……”玉莞拿起图纸和佟北来讲起了盖房子的细节。 而另一边的佟氏看了瑞辰的伤势,满意的点了点头,瑞辰在一旁小声的说道:“大姑,我真的会负责的。” “我可做不了莞妞儿的主,她自己要是答应,我是没意见的。不过呢,这过了年,你就是吃十六的饭了,也该相看姑娘了,咱这可不像城里那么讲究,你要是有欢喜的姑娘,给大姑说,大姑可以给你相看相看,若没有啊,有啥要求,大姑也给你留意着,别惦记莞妞儿了,莞妞儿啊,还小。” 佟氏把被角给他掖好,小声和他说着,瑞辰都十五了,是该相看姑娘了,就算不是马上成亲,也可以先定着,相处相处,培养感情嘛。 瑞辰抿着嘴,不再说话了。他的乖乖啊,确实太小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不过,他会一直等的。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年之计在于春 一年之计在于春,当天下午,仲礼就带着张义富去看了他们家的地。玉莞说让张义富和连大力自己商量,评估能照顾多少地,剩下的再请人照看。 目前玉莞家在张家村有六十多亩地,其中水田四亩,山地二十几亩,剩下的全是林地,也有二十几亩的样子,如果再加上河边那十亩,全部由两个人照顾的话还是有些吃力。 张义富后来同仲礼商量,还是决定全部接下来,水田全部种稻子,插秧、收稻子时候请短工,平时他和连大力负责浇灌、施肥之类的还是能忙的过来。 而山地,玉莞拿出所有海椒种子、土豆还有红苕育苗,除了分给张春梅家和张大发、张小发家,都种到自家的山地,剩下的山地全撒上油菜种,这些都是好侍弄的庄稼,播种时候,玉莞打算让余大福带着儿女也过来一起帮忙,平日里就张义富和连大力看着也不算太忙。 至于林地,仲礼交给了余小庆两口子,都是照顾果树的好手,平日里过来照看着便行,而竹林日常也不需要过多的照看,张义富也能顺带看着。 由于连大力要在张家村和张义富一起照看庄稼,张义富就让他在老张家住下。 地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玉莞家的人还是很忙,福满楼的工作要做到六月才到期,刚过了年,云溪郡的客船、货船也开始运行了,福满楼的事情多了起来,这一块事情全部让佟氏承担了;“常尝乐”也在正月二十的时候开门了,玉岚和张翠兰揽下了所有活计,佟氏闲时也在铺子上帮忙,三人基本都住在店里;佟北来则在钟毓陪伴下,一起监工起河边那块地的建房进程,钟毓还要负责铺子上来回的运输;而钟灵则被玉莞安排和莲蓉、芜荏、余胜男、余若男一起,在城郊的庄子上一起学习川味的运营管理知识,回家还要负责给钟毓讲解;仲礼和叔娃也被卢先生拘着读书,智贤阁开学后,三人就搬到青云街卢先生家住了;这样一来,本来还热热闹闹的家里,就只剩下玉莞和瑞辰这个伤残人士了。 玉莞在家还是很忙,除了要熬药、做饭,还要核算盖房、店铺的收支,完善川味的其他项目规划,不时还有程煜和白凌云派来的人,接她去现场看看,或是拿着写满问题的纸张来问她。 家里最轻松的就算瑞辰了,玉莞几乎忙的没有时间和他说话,他就看玉莞练字默写的“书”,不过实在没什么耐性,到他可以下床走动时候,才看了一半《史记》。 这日,玉莞的房里就挤满了人。 “莞姐儿,少爷让我来问您,何时有空去城里,川味已经开始装修了,有些地方可能不能按着图纸来。”这是程府二管家,这些天都在管着川味门店的装修,几乎每隔一天就要到玉莞这里汇报情况,询问问题。 “二小姐,年前您说城郊的庄子都要种上海椒、土豆和红苕,还有些蔬菜瓜果,您何时过去看看,还有您说要弄个荷塘,我找了相熟的卖藕的人家。”这是余大福,余小庆两口子今日来和玉莞汇报张家村林地情况,他也呆不住,跟着来问问城郊春耕的安排。 “小姐,莲蓉姐让我来问问您,要不要去看看新招来的一批人,程家少爷说是厨子和您说的那个撒子保安。还有新的培训基地已经找好了,也收拾妥当了,您要不要去看看?”这是钟灵,正捧着一本花名册。 “莞姐儿啊,我们东家说让我来把这几日的账目给你对一对。”这是白凌云派来专门管理川味钱财支出的,他的庶弟白凌羽。 …… 在旁边的还有张徐婶叫来对账的秏鸡猫儿,张春梅也拿着几页纸坐在卧榻上,还有张义富、余小庆正在帮着瑞辰换药。 “各位叔婶,一样一样来。” 入了春,天气一天天转暖,今日的玉莞就穿了件鹅黄色的交领长衫裙,外面套了个浅红的马甲,头发只用了红绳编了两个辫子披在胸前。 “小灵儿今天就不要过去了,你那边的事我晚上和你说,先和秏鸡猫儿叔叔、春梅嬢嬢对账,账本在书柜二层,蓝皮子那本。” “余叔,你等会跟着我幺爹去土豆、红苕地里挑些种苗,那十亩水田还是种稻子,先把秧苗发起嘛,这里有十两,插秧子时候请人、吃饭都从这里走,不够再来找我。种藕那里先不慌,我后天到庄子上来再去看,那个荷塘我准备挖在河边那块地,你等会从村口过的时候,顺便看看合适不合适。” “二管家,把要问的问题都先写一下,我明日进城去看看店子,顺便转告小三哥,明天我要和他及白掌柜见一面,凌羽大哥,你回去也通知下白掌柜,然后现在,我们先对下账目。” “幺爹是来说请人的事情吧,村里的人你熟,你做主就是,这里是十两银子,多退少补。” 玉莞很快将事情分化,各人去忙各人的事,她和白凌羽对账。 第二日,玉莞让佟北来不时来看看瑞辰,便带着钟灵,坐着钟毓赶的牛车,去了城里。 首先到的就是川味的店子,川味的店子选在明月桥的桥头,不远就是宁安河汇入月江的地方,夜市的出口,码头到城里的必经之路的路口。 这里是靠着山的一处院落,周围也没有人家,旁边是上山的道路,山上就是官学。玉莞和程煜、白凌云商量,全部推了重建。先是往山里挖了挖,像玉莞家那样,在山体挖出可以作为仓库的地盘,就在外面开始建房子,挖出的仓库更像前世的防空洞,天然的空调。 这个房子已经盖起来了,现在正在铺瓦。整个川味占地大概有四亩的样子,仿照张家祠堂的构造,设计成两栋圆形的砖木结构的房子。用门楼倒置的方式在大门修建了个两层结构的戏楼,檐前吊柱、雀替、饰惠灯笼和各种纹饰,戏楼下就是大门,以戏楼为中心,两侧再修成弧形的四合院。 戏楼左侧底楼天井都是厨房,一半作为做熟食、快餐的范围,另一半天井和另一边完全隔开,做成了露天的台子,以后可以加入些表演节目。沿着底楼的窗户,一半是搭在墙上的桌子,是留给吃快餐和打包熟食的人坐的,另一半则隔成一个一个的小间,玉莞打算做成咖啡屋的构造。也就是说左侧就是咖啡屋、甜品店和快餐店的综合体。 戏楼的右侧,天井则是个露天的台子,是规划为表演助兴节目的地方,底楼沿着窗户都是桌子,相当于大堂,而二楼都是包厢。右侧是规划为全部卖火锅的。 这时候的玉莞就站在大门口,店子的外面还修了个院子,院里种了一排桂花树,让外面的人不容易窥视院内的情况,桂花树里面又搭葡萄架子,葡萄架子下放置桌椅,可以乘凉,夏天也可以摆成烧烤大排档,这会工匠们正在搭作为椅子的大秋千。 “莞妹儿,你可是来了,我这头都大了,你让我监工修院子,我完全搞不懂!”程煜看着玉莞下了车,忙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沓图纸。 “我的哥也,你就算亲力亲为,也没让你去盖房子啊,而且你身边不是还有二管家、银虎哥、晨蕊姐啊,你只是监督下进度,审核下合理性就行了,还跑去看啥图纸啊。” 玉莞看着他拿着图纸准备问问题的样子就好笑。 “这可是我自己做主搞得第一件事啊,晨蕊姐送外婆回去了,娘亲还借了好多人给我,都觉得人手不够用,那些培训的人哪个时候能用啊?” “人员的事情等会再说,昨天二管家说有些地方不能按照图纸装修,我来看一看,白掌柜到了没有?” “老白打发了人来说福满楼还有点事,要迟点过来,对哦,那些雅间也太小了,还有桌椅都放不下,还有厨房、灶台摆在外面,烟火不会太大吗?……” “相信我就好了,这里要用的桌椅都是特制的,我已经让钟毓去找齐木匠订做了。还有要用的碗筷、盘碟都要定制的……” 两人说着说着就往屋内走去,钟灵默默的抱着一叠资料跟在后面,而钟毓则去了“常尝乐”,有一批食材要送过去。 玉莞进了大厅,这店的地块是年前就买下了,从正月十六开始推了房子重盖,这都一个多月了,主体的结构已经盖完了,这会正在给柱子、楼梯和墙壁上色,五个瓦匠也在抓紧铺设房顶。 玉莞四处看了看,还是挺满意的,事关程煜继承资格,他还是很上心的,大体上还是和她想象的没有多少出入。两人边走边讨论了一些装修的细节,看着白凌云还没有到,就商量着往福满楼去议事,这里的灰尘太大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到了福满楼,玉叔告诉他们白凌云在楼上接待客人,暂不见客,不过这两人都是自己人,应该不算客吧,玉叔便没有阻拦,由着两人往三楼走去,两人刚走到门口,正要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声惊呼。 “君幽幽!你才多大!还要不要脸!孤男寡女过一夜像撒子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幽幽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那,现在你被我看完了,我们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还过了一个晚上了!我会对你负责的!你就从了小爷吧!” 三楼的包厢里传来一个女声,声音软软糯糯的,说出的话却像山匪悍贼一样霸道。 玉莞和程煜相互看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浓浓的八卦意味,都默契的没有发出声响,就这么站在门口偷听着。 “什么江湖儿女啊!你戏折子看多了吧?谁睡觉不脱衣服?你堂堂君家大小姐,半夜翻窗子到我房里,盯我半宿,从什么从啊!还小爷!”白凌云的声音跟着响起来,里面还有不少怨念。 “对啊,我对你好吧,我都没叫醒你,不过你这身材不错啊,和我哥差不多,胸口还有肌肉,我今天早上摸了下,还是硬的!撕啦~” 被叫做君幽幽的女子显然没有放过白凌云的意思,不过这流口水的声音,让玉莞和程煜从彼此眼里看出了“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吧?”的默契。 “你还好意思说?半夜翻窗进来,一大早一双手在男人胸上乱摸?君幽幽,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你信不信我传话给你大哥,让他把你抓回去!”白凌云的声音越发愤怒。 “我娘说了,喜欢就要大胆上,不然好白菜都会被人家的猪拱了!我喜欢你,我娘说了我大哥都不可以阻拦!再说了,我为了你,那么大老远追来,你居然要叫我大哥抓我回去?你一点都不体谅‘千里寻夫’的真情,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个‘孟姜女’心中有多苦闷,咦~~啊~~啊~~”君幽幽说着说着,语气里还带着些戏曲中的颤音,最后连唱腔都出来了。 “君幽幽!你才十三岁!我要告诉你大哥,把你家的戏园子拆了,免得学些有的没的!还有!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哪来什么‘千里寻夫’、‘孟姜女’!” 白凌云的声音已经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白凌云,你别想赖账!我没穿衣服的样子,你早看过了,现在想不认账吗?你亲口答应的要娶我做娘子的!我娘亲和大哥都在场的,还有,想拆我家戏园子,你问问我爹和大哥,他俩被我娘打折了几次了,打得过我娘吗?” 屋里传来了一阵椅子移动的声音,君幽幽好像找了一张凳子坐下。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那时才满月,尿在我身上,我帮你换了尿布,那陪你办家家酒说的话能当真吗?你给我出去,我要换衣服!” 屋里又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衣袍相撞的声音。 “怕啥,我都不介意,你介意啥子?”君幽幽好像没有一点想动的意思。 “你!”白凌云差不多到崩溃的边缘了。 “你们怎么不进去?在这干嘛呢?” 玉莞和程煜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是白凌羽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账本,正疑惑的看着两人。 “额,没事,没事,我们正准备敲门。”程煜和玉莞马上恢复了神色,程煜对着门就是一顿猛敲,“老白,老白,我和莞妹儿来看你了!你搞么子呢?啷个久不来!” “你给我等会!”里面传来了白凌云的声音,还有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好一会,白凌云才来开了门。 “遭贼了嗦?”程煜率先走了进去,看着屋内乱七八糟的样子,眼里闪着暧昧不明的意味看着白凌云。 “昨天晚上喝醉闹得,诶,你别进去,乱着呢。”白凌云拦住了程煜走向内室的步伐。 “莫非你还金屋藏娇?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脂粉味道。”程煜瞧着内室床上,被子下尚未遮住的裙角,得到了心中的答案,没有再向里走,回到桌子旁坐下。 “白掌柜,我觉得你还是让人来收拾一下吧,这可怎么落脚啊。”玉莞也走进了屋里,这是经历了大战吗?东西物件到处散落不说,白凌云的衣服也胡乱搭在客厅的椅子上、地上。 “莞妹儿,过来坐,过来坐。”程煜拍了拍旁边的凳子。 “表哥,我记得你昨晚没喝多少啊——”白凌羽也进屋了,有点懵的看着屋内场景。 “别说了,找我议事啊?走吧,去二楼包厢,这,太乱了。”白凌云把散落的衣服都堆到椅子上,招呼着三人下楼。 “别了,今儿二楼都是包满了的,这会客人都陆续来了,我们还是就在这吧,乱是乱了点,还是能将就。”程煜说着就给自己和玉莞倒了杯茶,“你这儿的小二还挺会来事的啊,茶都还是热的。” “行了,来找我说啥。”白凌云也坐了下来,这茶是君幽幽早上泡的,泡完就来占他便宜,他好想砸了怎么办。 “好了,小三哥,你别逗他了,先谈正事吧,我等会还要去铺子上,我姐说的这两天又有人来闹事。” “谁又找你们家麻烦?”程煜果然被这个话题转移了过来。 “还不知道,应该事情不大,我能处理。”玉莞没有深入谈下去的意思,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就要开始谈事。 “这是新招的人的花名册,昨天小灵儿给我带回来的,说是厨子和保安的,加上之前的服务员的,你们已经每人送来了二十人了,哪些是要重点培养的,给我圈出来,我可只答应了每家十个名额啊,明日我要去培训基地看看。” “另外,账上的钱已经快没了啊,新的资金啥时候到账?” 玉莞指着花名册和账册说道。 “人你看着挑就行,我相信你的眼光,我送来那些人都是有点基础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白凌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回到那个翩翩贵公子的状态。 “我的人都是娘和外婆给我选的,莲蓉和芜荏不能算啊,那是晨蕊姐选的,你不能给我算在这个名额里。”感受过二管家的变化后的程煜,对于玉莞培训的人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娘说了这以后都得跟着他干的,可得上心。 “看我干啥,得了得了,晨蕊说过,莲蓉和芜荏算在我的名额里,我再看下其他人,银子已经存进钱庄了,阿羽等会拿印鉴去取就成。” 白凌云拿过花名册,仔细着斟酌名单。 玉莞转头和白凌羽讨论着着急付款的供应商名单,门口响起了一声敲门声。 “掌柜的,玉师傅把这月新上的菜端来了,你要不要尝尝?” “进来吧。”白凌云听着有吃的,也觉得有点肚子饿了,转头问玉莞,“这月又是上的什么新菜?” “是好逑汤和状元饺。”玉莞说完就看见佟氏端着餐盒进来了。 “莞妞儿也在这啊,你们几人吃了没,我做的有多,我再去端点来吧。”佟氏看着玉莞,温柔一笑。 “那就麻烦玉师傅了。”白凌云看着吃的,好像更饿了,但这旁边的三人都还看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动筷子。 “小莞莞,这两菜有什么讲究?”白凌云用勺子勺了一碗汤,这汤有荷花、樱桃,他没认错的话,还有青笋吧。 “这一味是好逑汤,把斑鸠的肉镶嵌在樱桃中,与荷叶、莲花瓣、笋尖,共同煮成的清汤,以荷叶象征君子,莲花、樱桃、笋尖象征淑女,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意。” 玉莞在汤里搅了搅,清香扑鼻,娘亲这手艺还是没的说。 “另一碟是用沙螺肉、虾肉配了韭菜做馅,包的状元饺,包成元宝状,再用菜籽油炸至两面金黄,然后加入鱼汤焖熟。童生试好像在下月,但有好多旁边郡县的考生都来云溪书院补习,我想这个时候推出这个,是个好彩头。” 玉莞夹起一个状元饺,饺子皮是加了土豆粉的,所以才晶亮透彻,沙螺肉、虾肉熟了之后,从里面泛出红色、淡粉色,加上韭菜的绿,再炸至金黄,颇有点五彩斑斓的感觉,富贵吉祥。而鱼汤的鲜味带出菜籽油香,色、香、味俱全,一不注意,就被白凌云调转了筷子的方向,塞进嘴里,浸出的热汁,烫的他哇哇大叫。 “这么大一碟,你抢撒子哦。”程煜都看不下去了。 “好吃啊,表皮还是酥脆的,鱼汤焖煮的,好鲜!玉师傅好手艺!” 佟氏已经拿来了多的碗筷,白凌羽夹了一个状元饺,对她赞赏的点了点头。 “你们喜欢就好,我还端来了些莲子糕,还有蜜糖包、甜蜜双飞,你们先吃,二楼的包厢还在忙,我先下去了。”佟氏把端来的菜放到桌子上,冲着玉莞温柔的笑了笑,就关上门出去了。 “这就是蜜糖包啊,我在西荣府的福满楼吃过,不过这个闻起来更香,表皮还是酥脆的,不像西荣府那么绵软。”白凌羽扯了一块蜜糖包说道。 “咕噜~咕噜……” 玉莞还没来得及说明蜜糖包的不同,就听见内室传来一阵声音,条件反射的看了看程煜,后者对她点了点头,看了眼专注于和美食奋斗的白凌云,玉莞八卦的小心思又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赵五闹事 “要说这蜜糖包啊,的确和西荣府的不同,我们今年做了改进,这表皮是烤出来的,要涂一层香甜的黄油,掺入一层花蜜,这花蜜啊,还是今春的油菜花酿的,自带清香味,你尝尝是不,还有啊,你看看这里边,樱桃肉、黄桃干丁、葡萄干、蜜汁的百合,还有这个绿色的,猕猴桃烘干切的丁,加上炸制的牛奶冰淇淋,不仅养眼啊,是不是有一股奶香,你闻闻,你品,你细品……” 玉莞说的很大声,像是要说给谁听,连埋头吃东西的白凌云都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小妞,平日介绍菜品哪有这样详细,忽的听见内室一阵脚步声,心中暗咐不好。 果然,玉莞刚说完,内室就冲出一个人影,桌子上那个刚撕开的蜜糖包就被一双白嫩的小手拿走了。 “果真比西荣府的好吃。”君幽幽连着吞了两个,灌了一口汤,拍了拍胸口。 玉莞这才看清刚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女声的主人。 君幽幽大概有一米六的样子,按照白凌云说的十三岁而言,还是算发育的好的了,身材是相当傲人啊,而抬头看去,脸庞倒是十分可爱,还是个娃娃脸。 君幽幽今日穿的是件大红色的立领罩衫,下着浅黄色的绸制百褶裙,裙边还绣着银色牡丹花的暗纹,头上梳着一对元宝髻,发髻上各插着一支粉晶步摇,胸前戴着一个同质的璎珞项圈,项圈上悬着一块雕蝙蝠玉锁,正随着她的胸脯的起伏而跳动。 “老白,我说刚才为何玉叔不让闲人上楼,原来如此啊——”程煜揶揄的看了白凌云一眼。 “给我停止你脑海里那些龌龊的想法!君幽幽,你跑出来干什么……你吃饭能不能有点仪态!”白凌云瞪了程煜一眼,看着君幽幽又要把魔爪伸向莲子糕,又忙着去抓她的手臂。 “你还好意思说,我守了你一个晚上,啥都没吃,我好饿啊——”君幽幽干脆将白凌云挤到一旁,自己大快朵颐。 在旁边三人的眼神注视下,君幽幽居然心无旁骛的把桌上的食物都扫荡完了,看着空空的盘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的说道:“还有吗?我还没吃饱——” “阿羽,你先带幽幽下去吃点东西,再叫人来把这收拾了,我们先谈正事。”白凌云有些无奈的对着白凌羽说道,这小姑奶奶不吃饱,别的事别想进行下去。 “我不要,等会我下去了,你又跑了,你让人把吃的东西送到这里来。”君幽幽却不愿意跟着下去。 “我们谈正事,你先去吃东西。”白凌云语气里有着无奈的意味,又带着点哄劝。 君幽幽还是不为所动,就那么坐在那里,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算了,算了,把这收拾了。叫人端点糕点来,再让厨房拌盆凉拌双皮来吧,顺便拿那个小点的甑子抬甑子饭来。”白凌云揉了揉有点发疼的太阳穴,叫来了伙计吩咐下去,刚吩咐完,就发现两双闪着八卦火焰的眼睛正晶亮的看着他。 “她,这是西荣府镇西将军君大将军的女儿君幽幽,昨天跟着送货的人偷跑到这的。”白凌云没好气的介绍道。 “我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君幽幽在一旁举着小手补充道。 “君幽幽,别胡说!”白凌云起身准备去教育她。 “原来真的是金屋藏娇啊。” “他还藏着掖着。” “大了君幽幽十岁诶。” “不会吧,白掌柜还是挺年轻的啊!” “老牛吃嫩草!” …… 玉莞和程煜两个脑袋靠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俩,够了哈,不是说事吗?”白凌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俩。 “是,额,说啥,哦,对了,金屋,哦,不是川味,定制的盆碗说是烧的样品昨天送过来了,你不是叫我们来验货吗?还有那啥,诶,莞妹儿,还有啥来着?”程煜假装一本正经的说道。 “美娇娃!不,姑娘们都到了培训基地了,我让了裁缝去给她们量身定做的制服也做好了,还有明天我准备过去看看,你去不去。”玉莞也好不容易忍住笑,假装目不斜视的看着白凌云。 白凌云被他俩看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让人把盆碗样品搬来,而伙计也端来了他吩咐的食物,又和两人商量了其他事情,玉莞和程煜还不时用眼睛余光瞟着在一旁风卷残云的君幽幽,最后看向白凌云的眼光都是充满疑虑的。 这姑娘昨天晚上究竟经历了什么?饿成这样? 好不容易把事情说的七七八八,白凌云忙不迭的要送两人下楼,送到大门口,还不忘补充一句:“幽幽天生食量大。”看着两人同情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我和她没有关系!” 玉莞和程煜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两人又叽叽咕咕的上了程家的马车,在马车里讨论八卦的声音让白凌云愤怒的上了楼。 中午的那顿饭被君幽幽搅合了,程煜便说去“常尝乐”吃点东西。银虎驾着马车到“常尝乐”的时候,“常尝乐”门口围了一群人。 “难道真有人找麻烦?”程煜赶忙拉着玉莞下了车,让银虎开路,挤进了店铺。 玉莞挤进人群,就看到一个40来岁,戴着瓜皮帽,穿着一身土黄色绸缎衣服的男人正和张翠兰拉扯着,而玉岚正搀扶着张翠兰,让她不至于跌倒,而铺子里一个用餐的人都没有。 “你生是我赵家的人,死是我赵家的鬼,这肚子里的娃也是我赵家的香火,你凭啥子不跟我回去!”玉莞闻声猜测这个男人应该是赵五。 “赵五!我和你早就没得关系了,你都把我休了,这娃儿跟你也没得关系!”张翠兰扶着肚子大声嚷着,她已经怀了快八个月了,这样的拉扯,让她稳不住身形。 “我呸!我何时写了?官府有记录吗?娃儿跟我没关系,难道你一个人生得出来娃儿?”赵五还是拉着张翠兰不放。 “放妾书都在我这!”张翠兰觉得有些气紧,还是靠着门槛坐下。 “撒子放妾书,我没写过!跟我回去再收拾你!”赵五还是想强拉张翠兰起来。 “住手!你干什么?”玉莞终于拨开人群,扯开赵五的手,走到张翠兰面前,暗自把了个脉,还好,没有动胎气。 “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哎哟!你干撒子?”赵五想拉开玉莞,去拉张翠兰,却被银虎出手拦住。 “当初写了放妾书把我二嬢赶了出来,现在又想来抢人,你信不信我报官!说你欺负良家妇女?”玉莞站起身,让玉岚把张翠兰扶到店里坐着。 “滚滚滚,你个小姑娘儿,懂个铲铲!爬开!张翠兰我给你说,老子当初花了五十两买的你,在官府都有记录的,你以为一张纸就有自由了,没门!”赵五虽被银虎钳制住,嘴上还是咄咄逼人。 “你住嘴!你滚!我被你折磨了十几年了,撒子都还给你了!孩子,孩子不可能是你的,你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张翠兰拿着扫帚从屋里奔了出来,就要向赵五打去。 “瓜皮婆娘,你说撒子!”银虎看张翠兰拿了扫帚来打人,就把赵五放开了,而赵五听着张翠兰说的,就要扑上前和她打起来。张翠兰说他没有生育能力,让赵五恼羞成怒,就要上前拉扯她的头发。 “让开,让开,你们干啥呢?” 正在这时,钟毓带着巡逻的捕快也走了过来,抓住赵五和张翠兰,把他们分开来。 “怎么回事啊?程少爷您也在啊。”领头的捕快看到了程煜,忙上去打招呼。 “不必管我,这家伙到人家铺子闹事,你们看着办。”程煜指了指赵五。 “臭婊子!你给我等着!”赵五见捕快来了,和程煜还很熟的样子,加之周遭的人也对他指指点点,挣脱了捕快的束缚,丢下句狠话,掩面而去。 看见赵五走远后,玉莞和程煜道了个歉:“小三哥,对不起啊,今天可能不能招待你了,我想先把我二嬢送回去,我怕赵五又来找麻烦,她可受不起这个惊吓。” 程煜表示理解,让捕快驱散了周围的人群,和玉莞约着明日到培训基地再处理未完的事宜。 这时候钟毓赶来了牛车,玉岚帮张翠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就一起坐车回家了。 在路上,玉莞才有空问了今天这事缘由。 这赵五是二月初回来的,不知在永阳县发了多少财,整个人也有了底气,把原来那个凶婆娘赶回老家不说,又在窑子里给一个窑姐儿赎身纳为小妾,前几日带着小妾来“常尝乐”吃东西,无意中看见了张翠兰,看着张翠兰大着肚子,硬说肚中孩子是自己的,要张翠兰回家给他生孩子,连着都来闹了几日了。 开始几日都还是好言好语的劝说,张翠兰不理他后,就开始来硬的了,一直在搅乱“常尝乐”的生意,所以玉岚给玉莞传了话,要她来拿个主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培训基地 考虑到张翠兰的安危,玉莞让她呆着家里养胎,不必到铺子上忙碌了,而铺子上的事情,玉岚一人是肯定忙不过来的,就安排了小余谢氏暂时帮着铺子上。 玉莞第二日就带着钟毓、钟灵去了培训基地,这处基地就在她城郊的院子旁边,也是程夫人闲暇时候买的,有两亩地的样子,玉莞之所以选中这里,就是因为足够的宽敞,在原有的房屋格局上,搭建了一排五间屋子,都是上下两层,每间都仿照他们家的客房安置,能够住八人,这是要作为川味以后的培训基地的。 玉莞到的时候,程煜和白凌云都还没有到,莲蓉和芜荏正领着十几个姑娘、妇人锻炼身体,而另一个劲瘦的男子正带着十几个男人绕着院子跑步训练。 “莞姐儿过来了。” “莞姐儿我想你了。” 莲蓉和芜荏看着玉莞走进院子就迎了过去,把玉莞拉到她们正在训练的姑娘们前面。 “给大家介绍下,” “有些人可能认识。” “玉莞姑娘,是以后你们的东家之一。” “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必须听莞姐儿的。” “莞姐儿,这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莞姐儿,这都是两家选过来的。” “莞姐儿,这是服务员的八人,小红、小黄、小橙……” “莞姐儿,这是厨娘的六人,阿一、阿二、阿三……” “莞姐儿,这是账房的三人,大红,大黄,大橙……” “莞姐儿,这是保安的三人……” 玉莞刚来到院里,两人就叽叽喳喳的向她汇报,听得玉莞青筋直突,这谁起的名字啊,忙打断了两人:“停,把三家人给我分出来,还有名字谁起的?” 很快十几个女人就列成了三队,莲蓉和芜荏也走进了人群里,边走还边回答玉莞的问题:“名字是林总管起的,说是代号,方便记忆。” “这样,你们一个一个介绍下自己,你们俩和若男她们就不必了,小灵儿,把花名册拿来,我要对一对人。虽然是签了卖身契的,名字这个东西是跟随你们一辈子的事情,哪能就一个代号取代了?又不是什么秘密组织,而且,也太没有水平了。” 玉莞按了按太阳穴,让钟灵拿来花名册,搬了张凳子就开始核对起人来。 “奴婢王小花,代号小绿,云溪郡水安村人士,年十六,与程家签的卖身契。现在已经学习到服务员二级,识字两百,不会算术。” 一个穿着蓝染布裙的姑娘被莲蓉推出来,低着头介绍自己。 “服务员二级?什么鬼?”玉莞在花名册上找到王小花的名字,抬头诧异的问了钟灵一句。 “小姐,林总管给每个工种分了等级。一级就是初入门的,五级就是最高等级,就可以出师了。喏,这是林总管给每个工种划分的标准。”钟灵又递来一本册子。 “老白是送来了个什么奇葩人类啊,我这只是培养些服务员、厨子,要搞得像什么秘密组织吗?”玉莞看了看那本册子,喃喃自语。 林总管名为林东,是白凌云找来的,说的此人会些拳脚,而且也在某个武馆教习武艺,当时就让他管着整个基地,也带着培训保安和管教男人们。 “嗯,我知道了,你先入列吧,剩下的都来报个名。”玉莞淡淡回道。 等到姑娘们都介绍完自己,玉莞让她们先回房换上制好的制服再进行日常的训练,自己把花名册递还给钟灵。钟灵拿着花名册,好奇的翻了下,刚才她是看到玉莞在花名册上写了些什么的。 “春兰、春芸、春沐、春雪……”钟灵念着花名册上的名字,这些是玉莞注明在自家的人名字下面的。玉莞家不是士族,不能随意买卖人口,所以这批人签卖身契都是秘密签的,明面上是挂在白凌云那家名下的。 “小姐,这是?” “我给他们起的名字,既然是春天来到这的,就以春字命名吧,以后能正大光明进入我们小张家了,再冠张姓。”玉莞伸着懒腰和钟灵解释道,“名字是跟着一个人一生的符号,不是一个代号能够代替的,一年之始也在于春,他们生命的新的起点也在这里。” “你等会给他们都说说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我刚听见有两个还不会识字,然后可以开始今天的训练了。让林总管也把男子那边也叫回来,把制服都穿上,我想看看培训效果。” 玉莞刚说完,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程煜和白凌云、白凌羽到了,白凌云还带了一个小尾巴——君幽幽,而喧闹声的来源就是君幽幽。 “哇,这里风景不错啊!” “这天还凉着,就光着膀子跑步啊——” “他们穿的衣服样式好奇怪啊,不过还是挺好看的!” …… 君幽幽拉着白凌云的手,一路拽着他往前走,对这些穿着不同制服的人很是好奇,玉莞此时已经让人搬来了桌椅,正在考核服务员。 而场地里的服务员,穿着红白相间的制服,这制服是玉莞按着唐装设计的,女装是立领斜扣大红色棉布上衣,上衣胸前用一块白色布块绣着“川味”两个字,后面是自己绣上去的名字,下着藏青色裤子,再配上藏青色绣花围腰,围腰上也在一个小角绣着“川味”两个字。男装上身则是对襟唐装的样子,其他与女装差别不大。 川味是玉莞计划以后要推向全国的餐饮品牌,所以在一开始她就要求的很严格,不仅仅服务员、厨子、账房都要统一着装,连使用的锅碗瓢盆、瓶瓶罐罐都得统一设计,而且“川味”两个字加上logo都是印到、绣到、刻到每一样相关的东西上面,连账本的封面也是如此。 “看上去不错啊,这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看着人都要精神许多。”程煜走了过来,端起一杯茶就喝起来。 “嗯,你们把烫火锅的歌唱一遍,然后两人一组,相互扮演客人和服务员,烫火锅。” 玉莞向程煜、白凌云几人点头问好后,朝着院里的众人说道。 “是,莞小姐。” …… “羊肉卷、排骨坨,一米鸭肠一摸多, 川味火锅,名堂更多。 黄辣丁,甜味香肠来几根儿, 水晶粉,夹坨柳叶腰花, 海带芽,鲜脑花,红糖糍粑。 …… 荤菜坨坨先下锅,鲜毛肚,一片片,筷子夹起放中间 鹌鹑蛋,笋子片,茨菇丸子打璇璇, 喝瓶老酒,走路打偏偏! ……” 玉莞看着他们把这改编自前世匕阳秀中《火锅阵线联盟》的烫火锅的歌唱了一遍,又各自找着搭档练习点菜、上菜、烫菜讲解,点了点头,经过十几天训练,除却才进来的几人,都差不多到了林总管标出的二级服务员标准。 “莞妹儿,这是撒子歌,调子有点怪呢,土话唱的,又不像山歌呢?”程煜听完忙问道。 “是啊,还是我们西荣府的土话,不是你们说的官话呢,白白。”君幽幽也凑了过来,还看了白凌云一眼。 白凌云听到“白白”两个字,差点没炸毛:“在外面不要叫我白白!” “白白!” “在外面!” 玉莞和程煜闻声转头,君幽幽正拍着白凌云的背,安抚的给白凌云顺毛,而白凌云脸上还是一副有人欠了钱的表情。两人眼光从君幽幽、白凌云身上来回了几遍,都抿着一抹会心一笑的微笑,相互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又在想什么?给我打住,我们没什么!”白凌云看着两人神色更加郁卒,奈何君幽幽还是缠住他不放,两人看他的眼神更加暧昧。 “算了,我去找林东!”白凌云准备拖着君幽幽往林东那边走去,这两个瘟神,鬼知道会冒出些撒子儿童不宜的想法。 “等等!你们来把你们的人的名字改了,林总管给他们起的是代号,什么大红大黄的,又不是什么秘密组织,还如此没有可识别性,我家的我已经改过了。”玉莞敲了敲面前的花名册。 “这种小事情,你就一起改了吧,我去厨房看看,幽幽你不是没用早膳吗?” 白凌云拖着君幽幽就往厨房去了,呆着这里不知道她又要干出什么惊骇世俗的事情。 “我咋感觉他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确实如此,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反正我也要去验收厨子的手艺。” 玉莞和程煜两个人,眼里闪着浓浓的八卦趣味,也跟着去了厨房。 由于是做培训用,厨房直接由一间大屋子改造的,这一批的培训的厨子有十名,他们都要学会炒家常菜、炒火锅底料、切配菜,做点心、糕点、调配果汁、饮品等等,这是川味最核心的东西,这里面的人选都是精挑细选的,毕竟这是商业机密。 “哇,这个像馒头又比馒头香!像个牛角,皮子还是脆的!” “哇,这个汤闻起就香,这个味道闻起有点麻,好像还有种另外的味道!” “哇,这些菜,切的弄个薄,咋个吃?炒吗?” “这是撒子?有点茶香,有点奶香,我可以喝口吗?” …… 君幽幽进了厨房,像到了新大陆一样,每一样东西都让她感到新奇,一会去拿个面包,一会去尝下火锅底料,最后端着一杯奶茶喝了起来。 “好喝耶,不行,白白,我要把这些厨子带回去,不然我回到西荣府不就吃不到了!” “这……!” “不干!” “要不得!” 白凌云还没回答,后面跟着进来的玉莞和程煜就大声拒绝了,天知道要找这些年轻的,有点基础的,悟性高些的,还颜值过的去的厨子有多难,还别说每个人都基本达到厨子二级的水平,中间花费了多少财力物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张翠兰被抓走了 “你叫张玉莞吧,我叫君幽幽,我是白白未来的媳妇儿,我听白白提过你,我娘说‘江湖儿女认黄认教,从不拉稀摆带’,你说,我要咋个才能把他们带起走?” 君幽幽是认识程煜的,知道他向来都是听白凌云的,所以劝说目标瞄准了玉莞。 玉莞听着那句“江湖儿女认黄认教,从不拉稀摆带”,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汤圆脑袋,说着“我们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的场景,但这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咋那么违和呢。 不过玉莞还是忍住笑,回绝了她:“君小姐应该听白掌柜说了,这里培训的人都是为川味这个店子,对于我们都很重要。如果想吃这里的东西,或是喝饮品,以后可以到川味,而我们也会到西荣府去开店的。江湖人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是白掌柜未来的媳妇儿,也是我们的朋友,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可我……可我,你过来,我只给你一个人说。” 君幽幽把玉莞拉到了一旁,两个女孩子就在那边叽叽咕咕的说起话来,不时还发出些笑声,看得白凌云和程煜都惊了,什么时候君幽幽有这么乖巧了,还能和人平心静气的谈那么久。 君幽幽和玉莞差不多谈了一个多时辰,快晌午了,白凌云和程煜实在等不下去,催促着回城,君幽幽才恋恋不舍的和玉莞告别。而玉莞验收完所有工种后,也差不多快未时了,想着那天承诺余大福的事,也朝着隔壁庄子去了。 玉莞到庄子的时候,余大福不在家,余谢氏说他在秧苗地和种苗地里忙活,忙出去叫了他回来,跟着来的还有一个黝黑的中年汉子。 “二小姐,您不是说明天才过来吗?不知道您今天要来,也没撒子准备,哦,这是老陈,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卖藕那个,正好在鱼塘和我说事情,我就喊他一起来了。” 余大福一边给玉莞行礼一边介绍着中年汉子老陈。 “小姐好。”老陈憨厚的给玉莞行了个礼。 “余叔,我都说了不必这么见外,你好,陈叔。”玉莞忙回了个礼,“余叔,上次我让你看的那块地如何?能不能挖成荷塘?” “回二小姐,那块地做荷塘可以,只是……只是会不会太浪费了,虽然算不上上好的水田,但侍弄侍弄也赶得上次品水田啊。”余大福犹豫了下还是和玉莞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是个庄稼人,这好好的水田不要,挖成荷塘,想着有点膈应。 “无妨,陈叔,我打算挖五亩地的大小,你看着给我们配藕种,九孔和七孔的都要,你是种藕的,肯定连带着也有虾苗和蟹苗,也给我们配点,你可以回去想想,想好了我们就挑个日子签个文书。” “这,五亩还是有点大,我需要点时间去准备,准备好了我通知余哥给您传话。”老陈听着玉莞要挖那么大的荷塘,兴奋的脸都红了,和玉莞说了声后,就忙着回去准备了,这可是个大单子,要弄好了,小半年都可以不那么累了。 “二小姐,我还是觉得有点浪费……”余大福虽然觉得多说不好,还是老实的又劝了玉莞。 “余叔,没事儿,这不是还有你这边的地吗?说说你的安排吧。”玉莞知道余大福是个老实人,不带坏心思,但是荷塘的价值要比水田高多了,但现在没有成效,说服不了余大福,只能转移话题了。 余大福的安排如同玉莞和仲礼的预料,这边的十亩水田都是种稻子,山上的山地则可以种海椒、土豆之类,不过余大福虽然对这两样庄稼感到新奇,没种过,他还是不敢放手去种,加上种子也不多,又把多余的地种了蔬菜、麦子。 玉莞对于余大福的安排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毕竟是老庄稼人,在这又照顾这些田地都十几年了,自然会安排的极好,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叫来钟毓、钟灵,赶着车回张家村。 还没回到张家村,就在半路上遇到坐着张大发的车出来的仲礼几人,连瑞辰都靠着佟北来坐在车上,车被赶的飞快,要不是钟灵眼尖,都错过了。 “这是咋子了,咋个都出来了?佟瑞辰,你伤还没好,你坐个牛车不把你抖到啊?”玉莞看着车上的瑞辰,脸色不好的问道,好不容易能下床了,这家伙就按奈不住想出来耍了吗? “乖乖,来不及了,你过来,我们和你在路上慢慢说,大发叔快赶车,我受得住。”瑞辰把玉莞拉上车,让佟北来去赶钟毓赶着的车,张大发和佟北来知道事情紧急,忙挥了一鞭子,让牛跑起来。 “发生撒子事了?”玉莞看他们这么着急的样子忙问道。 “二嬢,二嬢遭抓起走了!”瑞辰被飞快行驶的车子颠的倒吸了口冷气,咬着牙说道。 “撒子安?二嬢被哪个抓起走了?抓走了好久了?”玉莞听着也是一惊,看着瑞辰咬牙忍痛的样子,忙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自己转头向旁边的仲礼问道。 “说是赵五叫人来抓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表哥来通知我的,你想他自己到青云街要多久?”仲礼此时有点慌乱无措,脸上也是忧心忡忡的,既担心张翠兰的安危,又担心瑞辰。 瑞辰缓了一会,才断断续续说道:“今天你们都出去了,咳……就剩二嬢和我在家里,下午点时候,二嬢刚给我换完药下了楼,我就听到院子里来了几个人,说是赵家村的,说二嬢不守妇道,要抓回赵家村浸猪笼。我在楼上还来不及下去,二嬢就被他们抓起走了,我就赶忙去找仲礼,走到村里才有人把我扶到智贤阁,中间我已经尽可能走快点了,可能耽误了半个时辰的样子。” “赵家村?北边那个赵家村?二嬢被抓起走,村里人没有反应吗?”玉莞心中一阵慌乱,又想起瑞辰自己跑出来的,忙给他把了把脉,好在除了气血紊乱没多大事情,调整了个位置,让瑞辰可以靠在她身上舒缓胸口淤塞的气。 “知道,当时好多人都在地里忙着,那些人是捂着你们二嬢嘴走的,等到村长和族长他们知道,人都押走了,村长让我先送你们过去,他们在后面找车找人,要花费了点时间。”张大发回头解释了一句。 “赵家村咋个可以抓我们张家村的人?而且二嬢都被赵五休了,他们管不着吧?”玉莞心里极度烦闷,这赵五怎么阴魂不散啊,还不知道张翠兰现在如何了,而且还是个孕妇啊。 “昨晚你送二嬢回来时候我就问过师傅,师傅说,虽然二嬢有赵五的放妾书,但是没有到官府去销户,而且当时二嬢嫁过去的时候是进了他们赵家族谱的,赵五也没有去把名字划掉,所以在名义上还是他赵家的人。”仲礼略想了下昨晚卢先生和他讲的这些宗族规矩。 “那二嬢被抓去会怎样?”玉莞听着仲礼的解释,心下一沉,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如果是被判定不守妇道,与人通奸的话,就是浸猪笼了。”仲礼沉沉的说道。 “他们有这种权力?”玉莞握着瑞辰的手不觉有点握紧。 “一个家族,确实有。”仲礼的语气里也充满着绝望。 “你们先不要弄个担心,村长和族长都答应了要过去,应该不会那么绝。”张大发赶着车,安慰了下两兄妹。 赵家村在云溪郡的北边,张家村要去赵家村就要穿过云溪郡或是从旁边的环山路绕过去,到达云溪郡的时候,玉莞让张大发先去接佟氏、玉岚和仲礼先走,自己带着钟毓几人把瑞辰先送到铺子上,又准备去药铺和医馆。 “我受的了的,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啊……”瑞辰看着玉莞要将他留在铺子上休息,忙要跟着出去。 “不行,你现在气血紊乱,再坐车容易抖到你的伤口和骨头,等会要是动起手来,我还得顾着你,不行,你留在这里。” 玉莞把瑞辰按在床上,嘱咐了钟灵留下和小余谢氏一起照看瑞辰,匆忙带着钟毓、佟北来去药铺抓了两付止血的药,又去医馆请了白云先生,匆匆往赵家村赶去。 抓药、请大夫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玉莞他们出城的时候,正好遇到村长他们赶着车子来,五、六个车子拉了十多二十人。 “莞妞儿,咋个回事?仲娃儿也没说好清楚,你二嬢不是有放妾书吗?”村长和张义富坐在一辆车上,隔空问起玉莞来。 玉莞忙给村长道了声谢,简短的把仲礼和她说的叙述了一遍,考虑到现在情势紧张,需要村长的支持,她顾不上为张翠兰保密了,又把当时张翠兰前后的遭遇给村长说了。 “咋个弄个不要脸啊,这个赵五太不是个东西。”村长听到也是愤怒不已,虽然张翠兰已经嫁出去了,但始终是自己村出去的,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心下甚是愤懑焦急。 “当初二姐都要死不活了,他没有管,现在又来抢娃儿,又想把二姐绑回去,这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张义富狠戾地在车上拍打着,旁边连鱼儿连连安抚他。 “真勒太不是个东西了,莞妞儿,不要怕,我们都给你们扎起!” “就是,真当我们张家村没人啊,弄个明目张胆的抓人!” “就是,仲娃儿,富哥!我们给你们扎起!” …… 后面车上的青壮年听着张翠兰的遭遇,都相当愤怒,大声吼着。 一行人赶到赵家村门口,还没进村就被赵家村的人拦住了,玉莞眼尖的发现村口一处水塘聚集了不少人,还传来喧闹声,心中暗叫不好,拉着白云先生就往那处奔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浸猪笼 玉莞他们还没走拢,就听到激烈的争论的声音,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挤进去后看到的场景,让她也心惊胆战。 只见张翠兰被丢到了不远处的水里,只露了一个头在水面上,她努力的用嘴呼吸,头发早已经湿透了,这会虽已入春,在水里但还是冰凉的,张翠兰脸色发白,嘴唇也被水冻的发青。她的手脚似乎被绑住了,根本无法挣扎。 一旁的岸上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富贵,一脸严肃的老人,正指挥着人按住准备过去救人的仲礼,又吩咐了些婆子、妇人把佟氏、玉岚也牢牢抓住。而赵五,就在他身边站着,舔着一脸的恭维和假笑。 “你们不能弄个做啊,她还怀了个孩子啊!放开我啊——”佟氏一直在挣扎,看着张翠兰在水里,自己却动弹不得,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么溅到脚下的泥巴地里。 “放开我,我又是不是你们村的人,凭啥子抓到我——”仲礼也在一边挣扎。 “小鬼,这是我们村的事,可不是你该管的!”赵五在赵家村村长赵伟强身边冷冷说道,眼里还透着挑衅。 “住手!你们这是乱用私刑!会出人命的!”玉莞终于挤进了人群,大叫了一句。 而旁边的赵家村人看着又来了个小丫头,在赵伟强的眼色下,正准备抓住她,却被后面赶来的张家村众人拦住。 “搞撒子!真当我张家村没得人啊?”张家村村长张昌福大步走了过来。 “张昌福!这个事你们村管不到吧?你带弄个多人来干啥子?”赵伟强看着张昌福带了一群人来,脸色有些不好。 “翠兰是我们张家村出来的姑娘儿,我咋个管不到?” 张昌福正要使人去救张翠兰,却看见玉莞已经跳下水,想游过去,无奈不会水,想着水不太深,只到她的胸口,就想走过去,但水底淤泥太滑,人就朝水里栽去,跌在水里,被灌了几口泥水,就往下沉,幸得张义富和连大力跟在后面,把她捞了起来,赵家村的人发觉了,连忙也下水了几人,把他们拦住,连大力拖住了几人,让张义富先把玉莞送上岸。 不过连大力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赵家村的人扭着双手,押上了岸。而张家村的汉子们看着这场景,也上前和赵家村的人扭打到一起,佟氏、玉岚和仲礼一下子没有人看管,忙冲到了玉莞身边。仲礼把玉莞抱在怀里,把外衣脱下来给她披着,佟氏哭着叫玉莞的名字,玉岚也颤抖着一直掐着玉莞的人中,连鱼儿也跑了过来,把玉莞身子翻了过来,狠狠拍了下后背,玉莞咳了几口水出来,才悠悠醒来。 “莞妞儿啊,你吓死娘了——”佟氏看着玉莞醒来,抱着她就哭了起来。 玉莞看了看周围,佟氏、仲礼几人正围着她,透过人群的缝隙,可以看到张家村的人正和赵家村的人扭到一起,远处的张翠兰嘴唇都冻紫了,眼神有些迷离了,但眼睛看向的方向却是岸边。 “赵伟强,我给你说,这样下去要闹出人命!那个时候不是私了得到的!”张昌福正在和赵伟强理论。 “张昌福,喊你的人停手,这个事情是我们村里、族里头的事情,家有家规,族有族法,你们外村的管不到!” 赵伟强看了眼水里的张翠兰,脸色阴沉的说道。 “赵五已经写了放妾书,她就是张翠兰了,不是你们赵家村的人了!是我们张家村的人,凭啥子我管不到?先不要打了,先把人救上来再扯!”张昌福大手一挥,让村里人先停手,怒视着赵伟强和赵五。 “放妾书?我当时可是花了五十两聘礼,正儿八经用花轿抬走的,可不是撒子妾室,叫撒子来着,哦,对,平妻!”赵五在旁边叫道,旁边还有个人教了他平妻这个词。 “就算我二姐算你的平妻,你们凭啥子把她浸猪笼?你有撒子证据说她不守妇道?”张义富挤了过来,刚从水里出来,全身还是湿哒哒的,不过握紧的拳头,暴露了他现在愤怒的内心。 “呵,没有不守妇道?十几年没有下个蛋,突然成了个抱蛋母鸡,还不算红杏出墙吗?”赵五讥笑着看了眼张翠兰。 “不管事情如何,你们不该草菅人命,这还是一尸两命!”玉莞不顾自身也冷得发抖,挤了过来。 “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屁!我就问问张家村大村长,自己村里的妇人背着丈夫与人苟且,还珠胎暗结,你们村咋个处置啊?”赵伟强瞟了一眼玉莞,冲着张昌福说道。 张昌福还没有回话,赵伟强又找人拿来族谱,指着赵五那一脉的那一页,张翠兰的名字真的在上面,只不过写的是赵张氏:“啊?看看,还是我赵家氏族的事情,本是家丑不可外扬,不过也顾不上了,你们张家村咋个处置我管不到,我们赵家村可没有这种丢人现眼的贱货!” “不管咋个,你们不该动用私刑,至少要到官府评判。”玉莞焦急的看着水里的张翠兰,还是和赵伟强争辩着。 “小丫头,我看你年纪小,不和你计较,你自己问哈子你们村长,这种事情需要到官府断吗?”赵伟强蔑视的看了眼玉莞。 “莞妞儿——”张昌福拉住了又要去救人的玉莞,丧气的冲她摇了摇头,“确实不需要通过官府。” “可是,二嬢快死了啊……”玉莞觉得浑身冰凉,看着垂头丧气的张家村众人,连张义富和佟氏都停下了动作,绝望的看着水里。她头一次觉得人命在这个时代是多么不值钱的东西,头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脆弱,而世俗礼教是如此可怕。 “你们不去,我去,那是两条命啊——”玉莞看着张翠兰已经闭上了眼,推开人群,就要继续朝着水里走去。 仲礼看着玉莞不顾一切的往水里去,忙跟了上去,而两人还没走到水边就被赵家村的人抓住,挣脱不得。 “你们在干啥子?”人群外传来了一声呵斥,众人把眼光朝向声音的方向,白凌云和衙门的总捕头薛毅带着一队捕快快步走来。 “有人报官称你们在此斗殴,还草菅人命?”薛毅走了过来,让捕快分开两个村的人,对着赵伟强说道。 “官爷,我们可没有斗殴,都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跑到我们赵家村来闹事!我们是正当防卫啊!”赵伟强对着薛毅没有那么强硬。 “老白!老白快救救我二嬢!她快不行了!”玉莞看着白凌云也在薛毅旁边,从一旁冲了过来,抓住白凌云的衣襟,指着张翠兰的方向焦急的说道。 “快把人捞上来啊!”白凌云顺着玉莞指的方向看去,张翠兰好像没有什么气息了,忙向旁边的捕快说道。 “官爷!这是我们村的事!”赵伟强看着捕快就要下水救人,忙向薛毅抱手说道。 “不管她犯了撒子事情,都不是该你们私下行刑的!”薛毅没有理会赵伟强,还是让捕快快速过去,先把张翠兰救上来再说。 赵伟强看薛毅的态度如此强硬,挥了个手,赵家村的人让出了条路,让捕快可以下水救人。 这个时候,白凌云才和玉莞解释了东宸国的律法,虽然各个家族、世家有自己的规矩法制,但是涉及人命都是要经过官府的,像这种私下浸猪笼的事情,各村都存在,但都是绕过官府的,一是怕家丑外扬,污了村里姑娘们的声誉;二来官府就算知道了,没有苦主,也无法来主持公道,就算有苦主,很多时候赶到的时候人都死了,这些村里的人都藏着掖着的,法不责众,不了了之。 白凌云和玉莞解说律法的时候,捕快已经把张翠兰捞了上来。张翠兰手脚都被束缚着,不着寸缕,由于肚子很大,是被硬塞在一个猪笼里的,现在整个人都被泡的发白,肚子上更是布满青色的血管,手臂、脚踝因为挣扎,留下了深深的红色痕迹,而嘴里也被绑着一根麻绳,嘴角都磨破了。由于皮肤已经被泡软,白云先生还是让捕快用刀把猪笼砍出一个口子,把她抬了出来。 张义富看着张翠兰被抬了出来,忙脱下衣服垫在地上,让张翠兰不至于就那么躺在地上,玉莞也走了过去,把仲礼给她披着的外衣盖到了张翠兰身上,接触到张翠兰的身体时候,玉莞感到入手一片冰凉,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在泡的发白的肌肤上越发明显。 “还有点气息。”白云先生在药箱里翻出一节老参,切了参片就塞了片进张翠兰嘴里,然后给她把脉,把完后,冲着玉莞他们说道:“你们还是要做好准备啊。” “怎么会?”玉莞蹲了下去,抓起张翠兰的手,暗暗把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沉默了下来,就这么抓着张翠兰发呆。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姐啊,她还怀着孩子啊,求求你……”张义富跪到了地方,朝着白云先生不断磕头。 “撒子安?”佟氏听着张翠兰没救了,人就朝后仰去,幸好玉岚和连鱼儿就在她身后,一把把她扶住。“娘——”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张翠兰之死(上) “人还有没得救?”薛毅看着乱成一团的场面,问了白云先生一句。 “我尽量吧,先把人抬到车上,这个地方连药都不好煎,现在都只是用参片吊着。”白云先生看了看周围,还是决定把人先弄到个干净地方。 “你找个地方啊!”薛毅对着赵伟强说道。 “抱歉啊,薛捕头,这将死之人,而且还有罪在身,没人家想沾晦气,死在谁家里都不太好吧。”赵伟强抱了抱拳,一脸不配合。 “她不是你们村的人吗?不是赵五家的人吗?”玉莞咬牙切齿的指着赵五说道。 “现在不是了。”赵伟强看着张翠兰气若浮丝的样子,叫人拿着族谱,把张翠兰的名字划了去,又叫着赵五去官府销户。 “便宜你们了,我还花了五十两银子呢!”赵五正准备坐车去城里,没防着玉莞扑了过来,冲着他脸上就是一巴掌,玉莞正准备打第二下,却被仲礼从身后抱住,只能张牙舞爪的对着赵五吼道:“你蹉跎了她十几年的青春!你糟蹋了她十几年啊——” 赵五正准备还手,却被旁边的白凌云和捕快按住,薛毅走过来,拿了一张纸,冲着他和赵伟强说:“我想,你们都得去衙门,有人状告你们绑架妇女,草菅人命!大人让我们来传你们过堂。” 说着就让捕快把相关人等都看住,赵家村的人看着捕快开始抓人了,都一哄而散,只剩下赵伟强和赵五,还有到张家村抓人的几人被张家村的人拖着留在原地,只好跟着捕快去城里。 钟毓把车子赶了过来,张义富用衣服包着张翠兰,小心翼翼的放在车上,白云先生和玉莞、仲礼就在一旁仔细看着,一块参片是坚持不了多久的,白云先生也不吝啬,只要算着快没效果了,就又切了一片让她含住,前面赶车的佟北来也不敢赶快了,牛车比起马车更加颠簸,这乡间的道路都是泥泞和石头,稍不注意就很大震动,不知道张翠兰是否能受得了。 “二嬢挺住啊,为了孩子你也要挺住,孩子没了父亲,不能没有母亲啊……”玉莞眼里含着泪,一遍一遍的呼喊着张翠兰,不让她的意识涣散。 张义富和仲礼在旁边也是一脸悲愤,张义富这个汉子,让张翠兰靠着动都不敢动,轻轻的拂去她头上沾着的水草、泥泞,看着张翠兰毫无生气的脸,终于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擦泪水,仲礼也握紧拳头,把玉莞抱在怀里取暖,玉莞全身都在水里泡过,现在是一身冰凉,对着张翠兰说话都有些机械了。 终于云溪郡的城门遥遥在望了,门口站着几个人,正焦急的看着这个方向,是程煜、瑞辰、君幽幽和钟灵几人,程煜扶着瑞辰,旁边还有的钟灵拿着几件衣裳和一床被褥,看着他们到了,钟灵忙把被子盖到张翠兰身上,又递了件干净衣服给仲礼,让他给玉莞披上。 “大人说让你们先去衙门,至于张翠兰先让白云先生带去医馆医治。”程煜对着一起到达的薛毅几人说道。 白云先生也不多话,让玉莞几人带着张翠兰到医馆,而仲礼、瑞辰、张义富等人,先去衙门。 到达医馆的时候,医馆的药童已经安排好铺位,白云先生马上开了张方子让药童先去煎药,然后又细细给张翠兰把起脉来,玉莞顾不得换衣服,让钟灵打来热水,给张翠兰擦拭着身体。 “不好!羊水破了!”玉莞擦拭着张翠兰的身体,原以为她身下是水塘带上来的污水,哪知道那水还在增多,扳开张翠兰的大腿才发现是羊水破了,还掺杂了一些血色。 “快去请稳婆来,丫头你退后点,我先用银针给她稳住下气血,这个时候生孩子,凶多吉少啊。”白云先生也注意到张翠兰的情况,忙让玉莞退后,准备用银针给张翠兰先止血。 哪知玉莞抢过白云先生的银针就在张翠兰几个大穴上扎了几针,动作娴熟,把白云先生都看愣了:“丫头,你——” 玉莞顾不上解释,又匆匆扎了几针后,拿着一根银针正要扎最后一个穴位,被白云先生抓住了手腕:“你可是要扎那个穴?虽然能一时激起人的潜力,可她现在的身子受不住啊。” 白云先生看着玉莞刚才的手法和扎针的穴位,知道她是懂的,可是玉莞最后要扎的穴位,虽然可以暂时将人唤醒,但对身体伤害极大,相当于透支生命力。 “可是人昏迷着,怎么生孩子?二嬢不醒,孩子会憋死的。”玉莞第一次拿着针会手抖,这句话几乎是带着哭声吼出来。 “如果扎了你二嬢会如何?”佟氏和玉岚也凑了过来。 “不知道!”玉莞把头别了过去。 “这种针法我只见我师傅使过,他说这个穴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扎下去,因为一旦扎下去,人虽然和正常人差不多,但一个时辰后,就,就,就回天乏术了。我不知道丫头哪里学的这种针法,但和我师傅使的确实很像,要准确找到这个穴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白云先生还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所知,看向玉莞的目光充满着疑惑。 “那可咋个办?这会二姐是个撒子情况?”佟氏也急的开始在屋里踱步,她从没面临过这样的场面,心中一片大乱。 “扎,孩子还能活,不扎,一尸两命!如果二嬢要怪,就怪我吧。”玉莞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用手按住那个穴位周围的肌肤,在佟氏几人的惊呼声中,把针扎了进去。 “莞妞儿!不能扎啊!” “大妹儿!二嬢会死的!” “莞妞儿——” 当银针扎了进去的一瞬间,大家都捂住了嘴,不知道该发出什么声音,佟氏咬紧了手中的帕子,还是止不住的落泪。 “咳,我在哪?我是死了吗——”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张翠兰的方向传来,只见张翠兰已经醒来了,不过意识还不是太清醒。 “二嬢,你还好吧——” “二姐——” 佟氏和玉岚忙上前安慰着张翠兰,轻声告诉她发生的一切。 “我是不是活不了了?扎了这针,我的孩子还能出生,是吗?”张翠兰在得知扎针的事情后,眼带着哀伤问着玉莞。 “是,不过,只有一个时辰。”玉莞无法面对张翠兰的眼光,里面有对生的渴望,有对孩子的期望,也有即将赴死的绝望。 “那一定要帮我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张翠兰抓住玉莞的手,“求求你——再救我的孩子一次!”玉莞从她悲哀的眼里读出,张翠兰不是向她的侄女张玉莞求助,而是透过她,向那晚救了她的玉莞求助。 玉莞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穿着湿透的衣服带来的冰凉,还是从心里溢出的那股悲意,浑身都在发抖。 而这时,连鱼儿带着一个婆子冲了进来:“稳婆来了——”。 “来吧!”张翠兰张开了双腿,依着稳婆的指挥躺好姿势,在稳婆的指挥下,开始呼气、吸气。 “玉莞!求求你!”张翠兰痛的无法自已,大声叫着玉莞。 玉莞指甲在手心掐了一个红印,从冰凉的世界惊醒,跪到张翠兰用银针调整着穴位,让张翠兰可以坚持久一些。 “来,再含片参片!”白云先生也顾不上男女大防,把那截人参递了过来。 佟氏把玉岚支到了厨房去烧水,本想把玉莞也拉出来,终究看着张翠兰努力生产的样子,还是没有动手,转身去了厨房,煮了几个糖水蛋进来。 “二姐,你吃点东西,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生啊。”佟氏把红糖水蛋喂到张翠兰嘴边。 张翠兰这个时候脸已经涨得通红了,额头上不断渗出大颗的汗珠,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断落下,把周围的被褥都浸湿了一大片,她已经痛的无法呼吸了,但还是感到一股无力感,力气像一点一点的流失而去,让她不能使上力气,她咬着牙,狠狠的把佟氏喂来的食物吞下,她想多点体力,她想生下这个孩子! “用力啊!——”稳婆看着张翠兰的大腿内侧,又用手按了按她的肚子,“不妙啊,这胎位太不好了,是倒着的。” 稳婆说着就用手在张翠兰肚子上不断揉按,想把孩子的位置纠正,却听见张翠兰发出了一声闷哼的痛呼。 “不得行,这个娃娃是倒起的,而且脐带把颈子缠到了,不好矫正啊,而且这个血,流的太快了,止不住啊。”稳婆又用手尝试揉按,张翠兰也跟着发出痛呼,身体下的血越流越多,佟氏和连鱼儿几乎是接力端着水盆出入。 “二姐,你要坚持啊!” “丫头,还愣着干啥,快扎针止血!”白云先生看玉莞没动,忙提醒她,这种针法,他师傅曾说过,一旦扎下,不可换人,不然会有穴位相冲,这丫头怕是被吓到了,呆住了。 玉莞愣了几秒就回过神来,把银针又扎到一个个止血的穴位,张翠兰身下的血倒是没再崩流了,不过稳婆还是迟迟不能把胎儿的位置调整好,在张翠兰一声声沉闷的痛呼声中,医馆里气氛一阵沉寂。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张翠兰之死(下) “玉莞!”张翠兰大叫了一声,玉莞连忙来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跪坐在旁边。 “玉莞!我知道我时间不多了,我感受到自己力气在一点一点流失,听着,二嬢求你,求你,一定要让我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一定要!我能感受到他还活着,他还在动!哪怕剖开我的肚子,也要让他来到这个世上!我求求你——”张翠兰抓紧玉莞的手,眼神坚定咬住牙齿说道。 “二姐——”佟氏和连鱼儿听着这话都被吓了一跳,剖开活人的肚子取婴儿,只有那些戏文里的妖怪才会这么做。 “弟妹!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了,不过,我求求你们——孩子他是无辜啊,他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我不想剥夺他生的权力啊——” 张翠兰明白佟氏所想,这确实是骇人听闻的事情,特别是要让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来做,但她没有办法,她相信玉莞能够做到,一如初识她那晚所展现出来的与她年龄格格不入的成熟一般。 “玉莞,我求求你,帮帮我的孩子,求求你——大夫,婆婆,求求你们给我做个证,是我让玉莞剖开我的肚子的,我不怪任何人,不怪!我已经活不了啊,我想让我的孩子活下去啊——” 张翠兰忍着痛,起了身,冲着白云先生和稳婆,还有玉莞的方向,死命的磕起头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张翠兰的剧烈运动,让她身上的针不少脱落下来,下身的血渍肉眼可见的增多,可她就那么机械的磕着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突然张翠兰不磕了,她扯下还算干净的被子内衬,就着自己的血,就写起血书来:“我,张翠兰,云溪郡张家村人士,自愿让张玉莞剖腹取子,生死勿论,不怪罪,不追责任何人。任何人也不能代我追究责任!张翠兰绝笔。” 张翠兰写完血书,好似用尽了力气,将血书扔到玉莞面前,从新躺到被褥上,张开双腿,对着玉莞吼道:“玉莞!我求求你!来吧,让我亲眼看着孩子降世!求求你!” 玉莞拾起血书,递给了佟氏,转身去了厨房,拿来了把菜刀,还有磨刀石,就在旁边磨了起来。 “莞妞儿,你要干撒子?你不能弄个干?”佟氏想上前抢她手里的刀。 “钟灵!白云先生!拦住我娘!”玉莞头也没有抬,继续磨着刀。 钟灵和虽然不明白玉莞的做法,还是和白云先生一起拦住要去阻止的佟氏、连鱼儿和玉岚三人。 “小姑娘,你不能弄个做啊,这是造孽啊!”稳婆也想劝阻玉莞,被玉莞推到一边。 “我若剖开你的肚子,你会痛到死,你知道吗?”玉莞来到张翠兰旁边,站着俯视她。 “知道!”张翠兰坚定的说道。 “你不可乱动,否则极有可能伤到孩子。” “知道!” “剖开了,你就不完整了!” “以我命换我儿!值了!” 玉莞不再说话,把菜刀在旁边点着的烛火上烤炙了一会,找到张翠兰子宫上方的位置,划下了第一刀。 “唔——”张翠兰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要躲避,但想到玉莞刚才所说,双手紧握,牙关紧咬,硬生生的受住了这样的疼痛,没有让身体有所挪动。 “莞妞儿!”佟氏看着玉莞在张翠兰肚子上划了一刀,两眼一闭,整个人都瘫了下去,白云先生和玉岚忙把她扶到一边,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 稳婆看着这情况,吓得连忙向连鱼儿告辞,钱都没收,就仓皇而逃。 而此时的玉莞,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前世她虽然学的中医,但老怪物说了,西医也是有可取性的,所以从她十五岁起就带着她一起做手术,她第一次拿起手术刀的时候,老怪物就很严肃的和她说过,“拿起手术刀,就不能手抖,不能受外界影响,你应该眼里只有病灶,只有你的病人,不然,你就不要拿起,害人害己。” 菜刀和手术刀是有区别的,玉莞划第一刀时候,并没有完全掌握用这种刀的力度,这一刀只是划到了子宫上方的腹腔膜,还需要继续下刀。 玉莞并没有过多犹豫,调整了力度,评估了子宫的厚度,又划了一刀,这一刀虽划破了子宫,已经可以看到胞衣包着的孩子了,但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要取出孩子,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撕裂子宫的表皮,直接用手取。 “忍着点!”玉莞看了眼快要痛晕过去的张翠兰,还是不忍心的提醒了一句。 “我……忍……得……住……”张翠兰声音已经非常小了,人也极为虚弱。 玉莞转过头来,双手抓住子宫皮沿着刀划破的地方,用力一扯。 “啊——”张翠兰发出了一声尖叫,抓紧的手掌也渗出大片鲜血来。 而玉莞的这一扯,也让血溅到自己脸上、身上,一个包着蜷缩的孩子的胎盘也跟着滑落出来。玉莞赶紧把孩子脐带剪去,又把胞衣一一剥去,把孩子倒过来拍打了几下,让孩子能吐出污秽,有了微弱的一声啼哭,才用钟灵打来的热水给孩子擦拭了一遍,放到干净的被子里,放到张翠兰头边。 “我的孩子啊……玉莞,以后孩子要拜托你了……我的床头那个箱子……孩子的……啊——” 张翠兰摸着孩子还皱巴巴的脸,断断续续的说道。只是还没等她说完,就突然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叫声,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一样的凄厉,充满着不甘和绝望,摸着孩子的手终于垂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孩子的方向,没了声息。 “二姐——”佟氏听到张翠兰的惨叫,惊醒过来,就看到了张翠兰睁大的眼睛,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白云先生请你先带我娘出去吧,我要给二嬢收拾下,钟灵给我打些水来,再找一副针线和一身干净衣服。” 玉莞没有转身,平静的向钟灵吩咐道,然后用张翠兰身下的被子开始擦拭起她的身体。白云先生见状,摇了摇头,和连鱼儿扶起腿脚耙软的佟氏,朝着外面走去。 钟灵得了玉莞的命令,忙打了盆热水进来,还换了张干净的帕子,又找药童借来针线和衣服,然后就立在一旁,等着玉莞的吩咐。 玉莞看了一眼在旁边的钟灵,拿起针线,开始缝合起张翠兰的子宫和肚子,她的速度必须要快,只有半个时辰,尸体就要开始僵硬了。玉莞手上快速穿针引线,白色的棉线被血液染红,也逐渐的黄竭凝固,已经入夜了,屋子里只有玉莞淡淡的呼吸声和孩子的呓语声,空气里飘着血腥味。 钟灵看着张翠兰死不瞑目的样子,心中是害怕的不行,还是强迫着自己去抱起在旁边的孩子,小心的哄着,这样可以让她心里不那么害怕。 “小灵儿,你害怕就出去吧。”玉莞没有抬头,空气中如此的静默,她都能感觉到钟灵的颤抖。 “小姐,我不怕,我要陪着你。”钟灵没有离去,虽然感觉到冷,还是坚持站在玉莞身边。 “小灵儿,知道吗?二嬢是多么期待孩子的到来,她做了好多小肚兜……” “小灵儿,知道吗?二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是把她害成这样的人。” “小灵儿,二嬢是个很伟大的母亲,她拿命换来了孩子的命啊。” …… 玉莞像对着空气说话一般,手上飞快的缝合好张翠兰的伤口,给她擦干净身体,穿好衣服,才从钟灵手里抱过孩子,跪坐在张翠兰身边,拂下她的眼皮:“二嬢,你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孩子。” 像是道谢一般,空气里吹过一阵冷风,张翠兰终于是合上了双眼。 仲礼他们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个场面,医馆的内堂一片血淋淋的,地上坐着个少女,少女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已经染上了大片的红色,头发上、脸上也沾了不少血渍,目光涣散,没有焦距的看着前面,少女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她轻轻的拍着孩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莞莞!” “乖乖!” 仲礼见状忙向玉莞快步走去,身后一人更加快速的跌撞着冲了过去,在绊倒的瞬间,抱住了玉莞,是瑞辰。 “乖乖,你咋子了?不要吓我!”瑞辰抱玉莞摇晃,可玉莞就是没有理会,还在自顾自的反复唱着小调:“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诶,娘的宝宝,睡着梦中……” “乖乖,你咋子了,你回我句啊——”瑞辰把玉莞抱着,声音里充满了焦虑,仔细检查了玉莞身上,没有伤口才稍稍安心,不过玉莞还是沉浸在自己世界,让他心头大乱,他把玉莞狠狠抱在怀里,肋骨传来了一阵阵的疼痛,他几乎抱不住玉莞了,不过这也让他觉得玉莞还真实存在。 “咋回事?”仲礼本想去看看玉莞,不过看着瑞辰给玉莞检查了,并无大碍,眼下看来更需要处理的是这旁边的事。 “仲礼少爷,二嬢去了。”钟灵哭着给仲礼说道。 “什么?”仲礼看着躺在旁边床上的张翠兰,初进来的时候以为她睡着了,现在细看,确实脸上泛着苍白的死气。 “二姐——”张义富听着钟灵的话,快步走到张翠兰身边,不确信的摇晃着她的身体。 “那莞莞咋了,还有孩子?难道是二嬢的?”仲礼忧心的看着玉莞,这个样子的玉莞他不曾看过,他怕莞莞又变成以前那个疯癫样子。 “孩子是二嬢的,二嬢难产了,小姐……”钟灵刚要说的时候,却被跟着进来的佟氏打断:“二姐难产了,血崩了,保住了孩子,没保住她!” “夫人——”钟灵想辩解,却见佟氏心疼的看着玉莞,收了声。 第一百二十六章 梦魇中醒来 佟氏没有再多说,走到玉莞和瑞辰旁边,想把孩子从玉莞怀里拿走,只是玉莞抱得很紧。 “莞妞儿,孩子还很虚弱,你把她给我啊,她……” 佟氏心疼的瞧着小女儿这个样子,也担心着她抱在怀里的孩子,这个孩子没有足月就出生,老人们一直说七活八不活,这个孩子才八个多月,不知道还能不能带活啊。 佟氏想要去抱孩子,玉莞却不松手,这一来一往,像是惊动到孩子了,那孩子顿时发出一阵哭声,虽然有些气弱,倒还是响亮。这时的玉莞像是被惊醒了,叫了一声“熙儿!”,但表情还是僵硬的,感受到玉莞动静的瑞辰,准备从玉莞手里接过孩子,低声的对她说着:“乖乖,把孩子给我,孩子哭了了,乖乖,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我带你回家……” 瑞辰的声音像是有魔性,玉莞闻声松了手,呆滞的转头,看见瑞辰靠近的俊脸,也跟着呓语:“回家,回家……”然后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大姑,孩子交给你了。”瑞辰把孩子交给了佟氏,忙叫白云先生来给玉莞把脉。 仲礼见状,加快了语速吩咐钟毓和张义富、佟北来等人去处理剩下的事,也担心的走了过去,查看玉莞的情况。 “黎书!” “玉莞!我求求你,等会不管什么情况,一定要保小,我信你!” “不行!黎书!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孩子没有了还能再生,你得保住你自己!” “可是这是我和dewey的宝宝啊……” “黎书!你还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吗?dewey,dewey,他害你染上hiv,还和别的女人走了,他抛弃了你和孩子,你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孩子,值吗?该死的臭女人,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知道!” “你看你,我就知道你知道了会这样暴跳如雷,答应我,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一定要!它是我生命的延续啊!玉莞!” “你知不知道你先天性心脏病,生孩子存活率不足10%?加上hiv会攻陷你的免疫系统!就算生了还有后遗症!还有并发症?” “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我求求你,一定要让我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啊!我已经和爸爸说过了,我也立了遗嘱了,我不怪任何人!帮我保住孩子!” “玉医生,陈医生让你做好准备,半个小时候开始生产手术。” …… “陈医生,怎么办?产妇大出血,孩子又被脐带缠住,胎位也是倒的!产妇已经失去自我意识了!” “马上剖腹!玉医生,麻烦你帮我止血!如果能让产妇清醒是最好的。” “陈医生,产妇心脏左瓣血管本就没有闭合,心脏起搏器都刺激不了了,跳动很弱,供血严重不足,剖腹产可能支持不了!” “可现在这情况也没法引产啊!孩子都8个月了,没有自我意识,只能剖腹!路医生,你们心脏科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快点醒来?” “我有法子!” …… “莞儿!把孩子给我看看吧!” “孩子很好,在温箱里,还要等待做hiv测试,是个女孩,只是你……” “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玉莞。‘熙熙春日至’,她就叫熙儿吧,玉莞,我知道我时间不多了,求你,帮我照顾我的孩子!” “黎书,你别说了,你这血氧饱和太低了,我马上叫路医生!” “玉莞!你自己就是医生!你不懂吗?对不起啊,莞儿!我答应的你事做不到了,对不起啊,莞儿——对不起啊,熙儿……” …… “你个小疯子,你居然敢偷窥我们,我掐死你!” “宝贝儿,别气着了,掐的话容易留下痕迹,把她按到水里,就说是自己贪玩跌下水的!” “你按就按,你脱她衣服干啥?” “嘿嘿,这样的便宜不占是傻子!” “除了我,你不能看别的女人!小孩也不行,给我,我来按!” “逗你玩儿的,我就喜欢你这吃醋的劲儿!来亲一个!~” “死相~” “有人来了,快走——” “是那个小哑巴,哼,应该差不多了吧……” …… “不要——”玉莞从一个一个梦魇的片段中惊醒,惊动了靠在旁边休息的人。 “乖乖!” 玉莞木然的转头,朝向声音的方向,烛光有点刺眼,她条件反射的遮住眼睛。 “乖乖!你没事吧?”瑞辰挪向还在发愣的玉莞。 “我怎么了?”玉莞略微休息了下,适应了房里的光线,开始查看起周围来。 这是她的房间,也是夜里,点着三指粗的蜡烛,房里格外明亮,空气里还有中药的味道,而瑞辰就在她的床上,让她靠着。 “你昏迷了两天了,我要照顾你啊!”瑞辰准备下床给她热中药。 “你照顾我?为啥到我床上了?”玉莞低头看了看自己,只穿了个中衣,又发现自己浑身都汗唧唧的,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有点烫,应该是发热导致的。 “你是我未来的媳妇儿啊!我照顾你应该的啊!我不是一直都在你的床上养病吗?我这不是就近照顾吗?”瑞辰趁着玉莞还在懵逼状态,赶紧挪远了点,去端那碗在桌子上的药。 “撒子就近照顾啊?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还有!谁给我换的衣服!还有,你端那碗药给谁吃?”玉莞有点气愤,看着瑞辰端药过来,忙往里面挪了点。 “我不知道啊,撒子男女授受亲不亲的,没听过啊,衣服是小灵儿给你换的,你一直在发热出汗,套上外衣很难打理啊,药嘛,当然给你喝的啊,我尝过的,没有我的苦。”瑞辰拖着伤腿,已经挪到床前了。 “你不要过来啊!我不要喝药!”玉莞无论前世今生,从小到大,最怕喝中药,老怪物怎么训练她都不行,一喝就要吐,是身体的自然排斥。 “你昏着的时候都喝了的啊。”瑞辰坐到了床上,准备喂她。 “你别过来!我不会喝的!”玉莞已经挪到床的最里面了,胡乱着挥动自己的双手大叫着。 “你……” “莞莞!你没事吧!”仲礼从外面快步冲了进来,看着这场面,一把把瑞辰推开,爬进床里,抱着玉莞。 “喂,仲娃儿,那是我媳妇儿诶!”瑞辰好不容易稳住手里的碗,让药汁不向外荡出,看着两兄妹无奈的说道。 “我都和娘说了,我来照顾莞莞,哪个晓得你使阴招!还有,莞莞好久是你媳妇儿了!下去!”仲礼把瑞辰赶下了床。 “你都守了一天了,该我了撒,你也应该休息休息了吧。”瑞辰无奈又宠溺的看了看玉莞:“乖乖,把药喝了!” “我还不至于那么弱,要不是你下药,我哪能睡过去?” “那第一天白天不是你先给我下药的?” “娘说你本身就有病,让白云先生开的!” “你就是想霸占乖乖!” “是你想占莞莞便宜,我看见你喂她药了!” “那样她才能喝下去,你之前喂的不是都吐了吗?” …… 玉莞趁着两人吵架的时候,悄悄挪下床,正想往外走,就被人抱住:“乖乖,我可一直注意着你的啊,把药喝了,才能出去,而且,得把衣服穿好,你这额头还有些烫呢!” “放开我啊!我不喝药!”玉莞一挣扎,又碰到了瑞辰的伤口,痛的他闷哼了一声,引起了玉莞的注意。 “你说你是不是自讨苦吃,自己都还是个伤残人士,还硬要来照顾莞莞!”仲礼从床上爬下来,帮忙把瑞辰扶到一旁椅子上。 “药放着,我先看看你的伤势。”玉莞趁瑞辰不备夺过药,走到窗边,就把药倒了出去。这操作把仲礼和瑞辰看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是有多怕吃药啊。 倒完药,玉莞才蹲到瑞辰旁边,仔细检查起他的伤势来,好在肚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肋骨和小腿也只需要休养了。 “你看,我说我没事吧!”瑞辰脸上扯着个大大的笑容,讨好的看着玉莞。 “你是死鸭子嘴硬,谁回来痛的嗷嗷叫的,比旺福还叫的大声。给你换个药,扯起那个嗓子比后院那公鸡还叫的尖。”仲礼在一旁凉凉的讥讽了他几句。 “好了,才两天,你俩这战事升级了啊?”玉莞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两小子咋的了,以前只是暗搓搓的私下吵嘴,当着她还是一副兄弟好的样子,怎么过了两天就升级成明嘲暗讽了。 “没有!” “不是!” 两人相互瞪了一样,又扭过头去了。 “那孩子呢?”玉莞喝了一口水,瑞辰到衣架上找了件披风给她披着,看着悄悄爬过来抓着她裙角的两个萌物,玉莞抱起小小的貂儿来喜,亲昵的用额头抵了抵它的额头,逗得小家伙一直甩着尾巴求爱抚。 “你说熙儿啊?这几日都是娘带着她,能吃,就是睡不好,都没撒子精神。”仲礼给她拧了个帕子,让玉莞可以擦擦头上汗。 “熙儿?”玉莞用湿帕子擦着额头、脖颈,自己还是在发热啊。 “你昏迷时候一直念着什么李叔,什么熙儿的,这位大爷就说给那孩子起个小名叫熙儿。” “熙儿?‘熙熙春日至’”,也好。那大名呢?睡不好?我去看看她。”玉莞说着把来喜放到窝里,就往佟氏房里去。 “我陪你去。”仲礼忙跟了上去。 “诶,扶扶我啊。”瑞辰也扶着墙跟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事落 “熙儿乖啊,不哭了啊,你是不是饿了啊……”佟氏的房里,玉岚正抱着婴孩哄着,佟氏则在旁边热着牛奶。 “怎么一到晚上就哭个不停啊,白天都没哭的那么厉害。”钟灵也在一旁烤着尿布。 “是不是饿了啊,这村里也没有还在喂孩子的啊,看看这个牛奶要好点不。”佟氏热好牛奶,准备用勺子喂熙儿,可是孩子只顾着哭,奶都撒了,一口也没喂进去。 “让我看看。”玉莞这时候走进了房里,佟氏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吓了一跳。 “大妹儿,你醒了啊。” “小姐你醒了!” 玉岚和钟灵看着玉莞走了进来,都很高兴,毕竟玉莞都昏睡了两天了,刚刚看她喝了药,她们才有空来带孩子。 “嗯,没事了。”玉莞从玉岚手里接过熙儿,她的西医擅长的是外科手术,只能用中医看症。 “有点黄疸,还有点呼吸不畅,诶,终究不是足月啊。”玉莞看了一会才把孩子放进摇篮,然后轻轻摇着摇篮,又哼起了那首乡间的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 奇怪的是,熙儿听着玉莞的声音,渐渐止住了哭声,就那么睁着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她的方向,张着小嘴,好像在笑着,慢慢打起了呵欠,乖乖睡去。 “这还真是奇了,你可不知道,这两日熙儿一到晚上就哭闹不已,娘亲都要去立筷子了。”玉岚走过来,看着摇篮里已经睡着的熙儿,也跟着摇着摇篮。 “这不是你二嬢还没过头七吗,这思念孩子是正常的啊,唉……”佟氏把牛奶又放回炉子上温着。 “等到白天有太阳时候,隔着细纱给她晒晒背,每次只能晒一刻钟啊,然后牛奶可以喂,米汤暂时不要,这孩子是早产儿,呼吸不是太好,表哥,把你那鼻烟壶先放她摇篮上面挂着,姐,把鼻烟壶一直打开,我明日再做点温和的。”玉莞看熙儿睡熟了,轻轻起身,找瑞辰要鼻烟壶。 “不要,这是你送我的诶。”瑞辰捂住腰上挂着的荷包,里面放着那个鼻烟壶。 “我明天做好了,再换回来啊,又不是不给你了。”玉莞对着他这幼稚的动作气也不好,笑也不好。 最终瑞辰还是在玉莞严厉的眼光里,极不情愿的掏出鼻烟壶递给了玉岚。 “你们两个、小灵儿跟我出来,别都在这杵着,给熙儿腾点空间呼吸,娘亲,等会把窗户打开,姐,把尿布拿到外面烤,这屋不能烧炭,她闻着不舒服,当然晚晚都闹。这两日你们也累了,快点休息吧,尿布明天让他们俩烤。” 玉莞向佟氏和玉岚说完注意事项后,就抬步往外走,本打算去仲礼的书房,想着叔娃应该在睡觉,还是转向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玉莞让钟灵先去帮自己烧点热水,准备泡个热水澡,出点汗让自己退烧,找衣服的时候,问起仲礼两人,她昏迷后的事情。 在仲礼和瑞辰的解说下,玉莞了解到了她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先是赵五那边,赵五到了衙门就闹着要把张翠兰从户籍里销户,郡衙里的师爷立马给他办了,然后郡守大人就升堂审理起瑞辰状告他们绑架民女的事情。 赵五拿着刚刚销户的证明作为证据,说张翠兰那时是他平妻,哪知哪天不见了,他找了好久才发现在张家村,还被人搞大了肚子,还反咬了一口,说张翠兰是被人强带到张家村,还珠胎暗结,张翠兰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据,他禀明了他们赵家村的族长、村长,族里决定立即抓回来浸猪笼。 仲礼他们为了证明张翠兰不是与人无媒苟合、珠胎暗结,就说出了自家如何发现张翠兰,如何带回救活张翠兰,张大发还出来作证了,无奈去请赵五那条街的那个婆婆,却不愿意到衙门作证,就只能来找张翠兰自己去陈述遭遇了什么,回来就发现张翠兰都死了,只好禀明郡守,第二天再审。 第二天,赵五直接找来了大夫证明了他没有生育能力,再次指证张翠兰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们家族执行浸猪笼也是按照族规。后来听说张翠兰回来就死了,闹出人命了,由于浸猪笼是被张家村人看着的,郡守大人要判他们杀人的罪名,赵伟强也有点慌了,不知道和赵五说了什么,赵五也不再辩解,决定私了,赔了二十两银子作为安葬费,也签下了不再找小张家麻烦,不过问孩子的事情的文书。 回来之后,仲礼拿了些银子谢过张昌福他们的帮忙,让张翠兰入到了他们家的户籍,至少不是个无根的孤魂野鬼,现在张翠兰就停在院子里临时搭的棚子里,由于是今天白天才把张翠兰接回来,匆忙搭好棚子,道士、阴阳都要明日才来唱。 至于在医馆发生的事情,佟氏求了白云先生不要说出去,也让钟灵藏在心里,至于那个稳婆,白凌云第二天找到了她,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远走他乡。 “二嬢也是个可怜人啊。”玉莞拢了拢披风领子,往楼下走去。 院子里,张翠兰停的那个棚子,灯火通明,钟毓和张义富正守在棚子里,烧着纸钱,外面的连鱼儿和连大力正收拾着桌椅。 玉莞走到棚里,取了一炷香,默默的跪下给张翠兰行了个礼,烧了点纸钱,又在张翠兰尸身旁坐了一会,才被钟灵唤去泡澡。 张翠兰的丧事并没有摆够七天,因是横死,道士说很凶,念了两天经就匆匆下葬了,葬在了张义信的衣冠冢的旁边,张义富说至少两姐弟在黄泉下能相互照顾。 佟氏说熙儿是玉莞带到这个世界的,让玉莞给孩子起名,玉莞在收拾张翠兰的遗物时候,打开了那晚她和她说过的床头的箱子,发现了一块玉佩,中间的玉心虽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是一块罕见的鸡血玉,在玉的中心,依稀看得见一个曛字,想到可能和孩子的生世有关,玉莞便给熙儿取名张玉曛,把鸡血玉收好,等着熙儿长大,看有没有孩子父亲的线索。 晒了几日太阳,熙儿的黄疸要好多了,不过夜里仍然哭闹,只有玉莞和瑞辰能让她安静下来,似乎是出生就一直听着玉莞的声音,只要玉莞一哼摇篮曲,熙儿就能乖乖入睡;而瑞辰,更不需要做什么,站在摇篮旁,就那么对着熙儿笑一个,就能逗笑她,然后伸个指头给她,小家伙就能吮着睡着。 于是佟氏只能把摇篮放到了玉莞房里,让她能把熙儿哄睡,而瑞辰,因为玉莞需要好好休息,也被赶回自己房里养病,不过每日都打着哄熙儿的旗子,在玉莞房里呆到深夜,才会被仲礼轰回自己房里。 张翠兰的死让家里的人都悲伤不已,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川味的装修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了,人员培训也到了最后验收的阶段,因为一直是玉莞监管着,白凌云和程煜听到张翠兰的后事都办完了,佟氏也能到福满楼继续上工了,忙不迭的把相关的资料亲自送来,代为监管的几日,才知道自己才疏学浅了,还想把玉莞拖到现场看看,都被瑞辰这尊门神给拦了。 瑞辰一直盯着玉莞休养,因为她不喝中药,只能靠洗澡捂汗、喝姜汤排寒,最多就喝点婆婆丁泡水,所以好的很慢,亏得是人还年轻,这一年来身体也养的不错,也差不多过了十日才完全好起来,瑞辰才放她出门去办事。 而瑞辰自己则继续呆着家里养伤,不知道大白天关在房里干啥,还上着锁不让人随便进去。 仲礼在张翠兰下葬后就被卢先生拘着念书,童生试的资格申报在三月初就要进行,云溪郡的童生试是郡守亲自组织的,每年四月一次,取得了童生的身份才能才加院试,通过院试才有生员资格,才能进官学学习,才能继续参加乡试。童生试要有一名秀才、所在村的村长、里长或是族长共同举荐。卢先生本身就有秀才功名,加上张昌福、张氏族长的共同举荐,仲礼还是很容易通过了资格审查。 而叔娃,在得知张翠兰的事情后,被佟氏安排着给张翠兰守灵、捧灵,得知姐姐玉莞没有大碍后,就继续回到青云街读书习字。 玉岚还是和小余谢氏管理着“常尝乐”的生意,由于四里八乡的童生有些到官学来补习,加上陪读的人,云溪郡客栈也住满了,这些参加补习的,大多家境还可以,免不了也要结交些云溪郡的秀才啊、官学的先生,连带着福满楼和“常尝乐”的生意都很红火,佟氏也不得不在玉莞好起来后,把熙儿交给玉莞带着,回福满楼上工。 而城郊庄子的老陈,也在玉莞休养的时间来拜访了她,带来了一些藕种、成虾、成蟹给玉莞看看,顺便把荷塘供货、提供技术的协议也签了,玉莞便立即安排河边荷塘的挖掘工作,连着还要监管盖房、春耕,一时间,佟北来和钟毓成了小张家最忙的人,忙得来腿伤好了都还没发现。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川味开张(一) 在经过了两个月的铺面修建、装修,员工培训,川味终于在三月初十,挂上了遮着红布的牌匾,宣告着它即将开张。 其实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但玉莞并没有马上开张,每天把熙儿丢给钟灵和瑞辰照顾后,还是奔波于云溪郡和张家村之间,她让所有员工开始进场训练,也让福满楼、福满客栈、常尝乐开始发传单,还有程煜,也不断的带着平日里那些巴结他的酒肉朋友在川味门口转来转去。而白凌云更狠,不知道许了君幽幽什么好处,竟让她邀请了在西荣府各处的亲朋好友过来,就等着川味开张;玉莞还找人印了横幅和迎着川味标志的小袋子,从川味路过就赠送一些。一时间,整个云溪郡,都为这个即将营业的川味好奇着。 三月二十八的时候,玉莞觉得这种饥饿营销已经差不多了,便通知了白凌云和程煜,四月初一,趁着云溪郡赶场,趁着参加童生试的最后一班船到来,让川味开张。 四月初一开张当天,玉莞提前一天便住到铺子上,瑞辰听着玉莞要在外面过夜,硬是带着熙儿和钟灵一起住到了铺子。所以瑞辰醒来的时候,习惯性转到隔壁看熙儿醒了没有,就看到钟灵正在帮玉莞挽髻。 这个时候的玉莞,在四更就已经起来梳洗了,她穿的是川味管理一级的制服,上衣是水蓝色交领绣花短袄,外套着方领浅蓝对襟马甲,马甲胸前位置同样绣着川味两字,下身着乳白色环印樱花齐腰百褶襦裙,因她和钟灵都不大会挽髻,玉莞只是让钟灵给她梳成双环髻,多余的头发束在身后,头上的发饰也就仅仅是当时程夫人赏的,那两个玉质蝴蝶发夹而已。 “乖乖,你这太素了!”瑞辰绕到了玉莞身旁,从旁边的首饰盒子里,挑出了他送给她的蔷薇簪子插在头上才作罢,看着玉莞手上没有取下的粉晶镯子,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别来捣乱!”玉莞拍掉他还要继续作妖的手。 “诶,乖乖,我听说你这套衣服还有套男人穿的,给我也弄一套呗。”瑞辰看着床上摊开的包袱,果然里面还有套同色的男装。 “哎哟,你又不到川味上工,你穿来干嘛?那套是给老白的,你穿着大了!”玉莞正在给自己画个淡妆,没注意着瑞辰已经抱着衣服出去了。 “哪里大了,我觉得挺合适的。”过了一会,瑞辰穿戴好又踱了过来。 “我都说……”玉莞转过身,正要数落他,却收了声。 瑞辰今年就要十六了,这人就和熙儿一样,见风长。养病这段日子,都已经长到快一米七五的样子了,高了仲礼都一个头了,还别说高玉莞两个头了。 瑞辰穿的这套衣装是给川味管理一级的成员的男装,目前只做了白凌云、程煜和林东的,程煜和林东的已经差人送了过去,白凌云的却被君幽幽说小了点给退回来,玉莞本想拿回来改改的,不过瑞辰穿着倒还合适。这套衣装是浅蓝交领的长衫,胸前也是有川味的标志,中间系的是银色腰带,自正中位置打结垂下。 瑞辰这时正把装着鼻烟壶的荷包挂在腰带上,他身材修长壮实,低着头,头发就散落了下来,遮住了眉目。在烛光的照耀下,茶色的发顶还反射着一圈好看光芒,仿若有着魔力一般,吸引着玉莞走了过去。 玉莞让他坐到旁边的床上,慢慢挽起他的头发,挽成在一个精致的发髻,再让钟灵从首饰盒里拿出早就该送他的那支白玉发簪,束紧扎牢。瑞辰嘴边抿着笑意,就这么痴痴的看着她,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韵味,下巴微微抬起,小麦色皮肤的俊脸有棱有角。玉莞这才发现,他竟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眼瞳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闪着俊秀少年的英锐之气。 “好帅啊——”玉莞脑海里一个小人说道。 “妈蛋,醒醒!居然被个十五岁的初中生勾引了!”脑海里另一个小人猛扇着前一个小人! “人家也是喜欢小鲜肉的好不好!”前一个小人还在流口水。 “你个怪阿姨,居然对着小奶狗流口水!!”后一个小人已经崩溃的对着前一个小人拳打脚踢了! 玉莞稳了稳心神,打断了两个小人的互动,心里暗骂了一句,差点又迷失在这双狭长的桃花眼里了,真tm背时,居然被美色勾引了!于是假装一脸平静的转身,佯装收拾东西,在那双桃花眼里只留了个背影,竟没有瞧见,瑞辰那嘴角坏坏的笑意。 五更过后,天已经蒙蒙亮了,饶是他们的动作很轻,真正的小奶娃熙儿还是醒来了。因为心疼她从小没了爹娘,小张家的人都是很疼她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想着她,自从搬到玉莞房里,小丫头也不哭闹了,每晚也睡的极好,自然就是见风长了,几乎一天一个样,小胳膊小腿都是肉嘟嘟的,和足月出生的孩子也没多大区别,今日也恰巧满月(这时代满月以妇女出月子为准,大概40天左右)了。 瑞辰照顾熙儿惯了,和这孩子也相处出感情了,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玉莞房里(这人打死不会承认是为了看玉莞),给熙儿把屎把尿,然后穿好小肚兜、叉叉裤,再垫上尿片喂奶一气呵成,玉莞起床看见的就是抱着穿戴妥当的小萌娃坐在她床头守着她起床的某人了。 这会瑞辰当然又开始每天的习惯性工作,等到玉莞说可以走了,熙儿已经在他的手下打扮成一个红彤彤的小福娃了,刚喂完奶,正吐着泡泡,睁着乌漆漆的大眼睛,冲着玉莞咯咯的笑。玉莞一下就被她萌到了,从瑞辰手里抱过熙儿,给她披了个小斗篷,就往铺子外走去了。 瑞辰笑着收拾起旁边的小竹筐,这是叔娃给熙儿编的,里面垫着玉岚给做的小棉被子,放着装着牛奶的小水壶,还有佟氏做的小布包,里面放的是足够一天换洗的尿布,最后就是用蜡纸包起来的小肚兜了。瑞辰吩咐了钟灵锁门,拿起竹筐和床上的斗篷,追着玉莞出门了。 春日的清晨,走出铺子,就迎面而来一阵河风,四月了,还是有一阵凉意,瑞辰的腿伤基本上好了,可以小跑了,他追上了抱着孩子的玉莞,给她披上了斗篷,两人就沿着夜市这条街向着川味店子走去。 走到川味的时候,玉莞在门口站了一会,这里就像是一户山中桃花源的人家一般,围着院墙的篱笆种了一圈桂花树,这树都是选的长成的老树,树顶还发着浅绿的嫩芽,树下搭着一排葡萄架子,由于葡萄还没怎么抽藤,这会是用蔷薇的藤蔓绕着,有些冒起的花梗上已经结出了小小的花苞,透着淡淡的粉色,走进院落,在主屋外面种了两棵银杏树,屋外靠墙的花坛里种了些矮株的月季,正开着红白相间的花朵,未进屋,已经有一种“花径未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的雅意了。 主屋的大门就在戏楼下面,是实打实的木门,被涂成了大红色,还有两个兽首门钹,抬步进屋,屋内点着数十支蜡烛,将整个大堂照的透亮,作为快餐、饮品的侧楼,进屋就能瞧见中间挂着的雕有川味两个大字的木刻牌匾。牌匾下面就是天井的戏台,戏台一侧已经摆好了餐具、厨具,大堂的炉子是按照蜂窝煤炉子改良的,里面已经烧着木炭,温着水了,用来装盛食物的烧制着川味标志的餐盘、碗筷也摆放妥当了,第一批培训出来作为快餐掌勺的厨子,正在切菜、备菜;而作为店小二的服务员正在擦拭着一旁的桌椅。 作为咖啡屋的一侧,桌、椅是专门定做的,一个小间可以容纳六人,设计的是北欧简约风,一张桌子配两个类似沙发的座椅,座椅下面还可以搁置一些物品,沙发上还铺着厚厚的做成碎花小垫的垫絮,还有同色的靠枕、方枕放在上面,服务员正把一个个插着鲜花的小罐子放到桌子上。 快餐和咖啡屋这侧的楼上,都是用来给员工住宿、培训用的房间,玉莞这段时间经常过来,就没有往上走了,看着这边布置的差不多了,就转身走向旁边的火锅店。 穿过进门的木制屏风,就可以到专营火锅的川味店铺。这边的人要少一些,因为火锅没有那么多的花样,相对而言准备工作没有那么多。烫火锅的桌子,是后世那种火锅桌子,在桌面挖了一个洞,下面放置炉子,炉子上架设锅子,每一桌的旁边放着一个三层的小桌子,用于放置点的菜品。 而包间里面,一个包间是用屏风分成两个部分的,一边安置了两张火锅桌子,桌子旁边同样安置着小桌子,仅用于吃火锅,临门的地方还放着存放餐具、配餐的柜子。另一边是装饰成茶楼、棋牌室的样子,沿着墙摆放着四仙桌和太师椅,墙上挂着一些字画、竹画一类的工艺品,旁边的柜子上也摆放着一些花瓶之类的装饰品,可以坐着喝茶,也可以在中间放置的两张桌子上玩棋牌、麻将一类的游戏。 玉莞抱着熙儿走了一圈,刚觉得手有些酸软,怀里的熙儿就被瑞辰接了过去,那因为俯下身抱孩子而靠近的俊脸,让玉莞脑里的那个流口水的小人又冒了出来,玉莞暗骂了一声“无耻”,走出主屋,想到院落里透透气,而瑞辰则是乐呵呵的一手抱着熙儿,一手提着竹筐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了院子里,天已经亮了起来,天边的云朵还镶着一层太阳的金光,远处的河水在清风吹动下,拂起粼粼波光,闪亮的如同黑夜里的星子。 玉莞在一副大秋千上坐下,瑞辰也抱着熙儿坐到对面,玉莞逗着熙儿,瑞辰也跟着呵呵大笑,不时还拂去玉莞被风吹乱的发梢,让刚从外面走进来的莲蓉和芜荏,就在门口窃窃私语起来。 “这场面真的像新婚小两口带着孩子游玩啊!” “这场面真的郎才女貌,相配的毫无违和啊!” “你说主子看到这场面会不会吃醋?” “你说主子看到这场面会不会发飙?” “你说主子知道了会不会把那小子撤走?” “你说主子知道了会不会把我们俩剁了?” “会!” “会!”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两人讨论出这一点后,暗叫不妙,忙跑向玉莞的方向,想要挽救下自己的小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川味开张(二) “莞姐儿!这是今日要出席的宾客名单!” “莞姐儿!这是今日上岗的各工种名单!” “小熙儿好乖啊!” “小熙儿笑了诶!” 莲蓉和芜荏知道玉莞不是那种为了“儿女私情”而耽误工作的人,一来就将两张纸放到玉莞面前,然后笑嘻嘻的去逗弄着熙儿,两个人就挡住了瑞辰和玉莞的视线交流。 玉莞不疑有他,拿起名单就看了起来,不时问问莲蓉和芜荏,来人的背景什么的,一下子就投入工作状态,瑞辰怒视了一下夹在中间的两人,背对着玉莞的芜荏还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当他不知道她们起的什么心思吗,打扰他和乖乖培养感情,简直罪不可恕!不过他有秘密武器在手,呵呵。 玉莞刚理清楚宾客名单,就听到对面的熙儿传来一阵哭声。 “不关我的事!” “我也没动她!” 莲蓉和芜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连连跳的远远的撇清关系。 “是熙儿饿了,哟,还尿了。”收到玉莞询问的目光,瑞辰晃了晃手里的小丫头,“来,帮我抱着,我来给她换尿布。” 玉莞没有犹豫的接过熙儿,瑞辰拿出小被子和干净的尿布,抱过熙儿就开始给她换新的尿布,动作娴熟流畅,边换还对玉莞说道:“你给她拿一下牛奶,温在那个小绵袋子里的,这会她该喂了。” 看着两人配合无间的莲蓉和芜荏,相互看了一眼,在两人换尿片,喂奶的一会,已经探讨了一番了: “这换尿布手法和我们过招一样,行云流水一般!” “这换尿布配合和两口子一样,突然有点顺眼咋办!” “这怕不是组织派来的那个暗卫吧?” “这怕不是组织里整天装酷的小子吧!” “你掐我干啥?” “原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 “真是真的!” “果然高级暗卫什么都可以学习!” “果然高级暗卫的世界我们不懂!” “他该不是喜欢上莞姐儿了吧!” “主人也喜欢莞姐儿啊,咋办!” …… 两人突然感受到瑞辰无意的往她们这个方向的一瞟,眼神里的警告意味让两人打了个寒颤,猛地从玉莞旁边拿过宾客名单和人员名单,连带着还有熙儿尿湿的尿布,落荒而逃,像是有鬼追来一样。 “莞姐儿,我先去洗尿布了!” “莞姐儿,我先去里面忙了!” 玉莞喂完小熙儿,就看着院里又只剩他们两人了,瑞辰正往竹筐里收拾着东西,从玉莞的角度看去,他抿着薄薄嘴唇的侧立,清晨的阳光投射过来,勾勒出带着光芒的侧脸轮廓,细长的手指在竹筐里翻动,把东西码的整整齐齐的,再小心盖上盖子,这日常的行为被他演绎的像弹琴一般优雅,玉莞都觉得自己有点心动了。 “妈蛋!不要思春!那是你表哥!你虽然是老阿姨的灵魂,你身体还是十二岁的女童!伦理不容啊!”脑海里的小人又在崩溃的捶胸顿足了。 “莞妹儿!你们这么早啊!”程煜的出现让玉莞从失神状态醒了过来。 “莞莞君!哇,你们的衣服是一样啊!不过我和白白也一样。”君幽幽也从后面蹦了出来,正要奔向玉莞,就被人从后面拉住。 “君幽幽,注意你的形象!”君幽幽身后走来一个穿着褐色锦服劲装的男子,皮肤黝黑,头上只简单扎了个方巾,一身的肌肉在衣衫下鼓起,看得出是个长期习武之人。 “大哥——”君幽幽咬了咬嘴唇,在男子——她大哥君明玕警告的目光中只好收敛了自己的动作,学着大家闺秀的步子,慢慢走向玉莞,应该是平日都练习的不多,步履还不是太稳,而压裙的玉佩也被带动的摇来晃去。 “莞莞君,我跟你说,那天你和我说过的那啥情侣装,我今天和老白穿的一个色,一个款的衣裳,我觉得我们配了一脸。”君幽幽凑近玉莞就逮着她咬耳朵,玉莞顺着她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和君幽幽一样穿着嫩黄色锦缎长袍的白凌云,这色是不是太少女了点啊。 “哎哟,谁扯我头发,啊~这是小熙儿吗?好乖啊~哟,你们俩也是情侣装啊,配二脸啊。”君幽幽头上吃痛转身,发现被瑞辰抱着的熙儿正拽着她的头发咯咯直笑。 “你不要乱用词啦!什么莞莞君,什么叫配二脸啊?!”玉莞对君幽幽学习和造词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抱歉啊,熙儿平日习惯了玩乖乖的头发,没扯痛你吧。”瑞辰歉意的笑了笑,“情侣装”、“配二脸”这样的词语他不太懂,不过应该说的是两个人很相配的意思,对着君幽幽说话的语气里也带着春风的温柔。 “啊莞莞君~这人好帅啊,我突然觉得老白不香了,我突然觉得有点心跳加速。”君幽幽这段时日和玉莞聊天时候,学了不少现代的词语。 “这是我表哥佟瑞辰,等会我们忙起来了,要麻烦你跟着他照顾小熙儿。”这丫头前面还非老白不嫁的,现在有了移情别恋的对象吗,不过玉莞觉得老白还是对君幽幽有感情的,不然不会那么宠着,闯了祸也在后面收拾摊子,趁此机会让老白明白心意也算不错,于是让君幽幽跟着瑞辰。 “好啊,好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君幽幽两眼里闪着小心心,直接忽视了后面的白凌云,跟着瑞辰转悠,一如曾经跟着白凌云的样子。 “幽幽,你还没有吃早饭呢——”白凌云见状,瞅着瑞辰一脸哀怨,心中一阵烦闷,从一旁的丫鬟手里拿过食盒,准备食诱。 “还不饿~小熙儿看我,看我——”一向视食物为生命的君幽幽并没有为之所动,一直跟着瑞辰逗着小熙儿,“对了——” 白凌云看着君幽幽想他快步走来,立马装出一副傲娇样子,“你不是——”而话才刚起,就发现君幽幽拿过他手里的食盒又走向抱着熙儿的瑞辰。 “小熙儿,我是你幽幽姐姐,我这里有糊糊哦——” 虽然逗弄的是熙儿,君幽幽大部分时候眼神是放在瑞辰身上的,白凌云顿时傲娇全无,这醋缸打翻的酸臭味,让想要呵斥妹妹的君明玕都止住了声,自家妹子从十岁起就黏着白凌云,现在能移情别恋到更年轻的少年,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在下君明玕,见过张家小姐,敢问贵表哥贵庚,可有婚配?家中还有何许人……”君明玕想清楚这一点,连忙向玉莞见礼,就打听起瑞辰的事情。 “君公子你好,我表哥吗?今年十六,还没有定亲,家里就他一个人了……”玉莞听着君明玕一板正经的询问,旁边白凌云的脸色已经发青,觉得自己是不是玩大了。 “幽幽,我也穿得和莞妹儿很配啊,就没有人注意到我吗?不是要把今天的流程走一遍吗?”程煜本想继续看看白凌云的窘样,不过在旁边林东的提醒下,还是出口打断这奇怪的混乱场面。 “对了,是要对一对,还有我看宾客名单上还有郡守大人,我决定把他安排在牡丹阁那个包厢,你们来看看……”玉莞看着君明玕还有继续问下去的倾向,她一个十二岁的表妹给十五岁的表哥做媒,是不是不太妥,忙接了程煜的话题,带着他往包间去。 瑞辰看着玉莞第一次这么不稳重的“逃走”,笑着拿着熙儿的竹筐,跟了上去,君幽幽也紧贴着没有掉队,君明玕拍了拍白凌云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兄弟你自重”的眼神,进了主屋,只留下白凌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尽管心里烦闷,白凌云还是心不在焉的跟着玉莞和程煜看了整体的装修,了解了今日开业的流程,然后三人就带着林东、莲蓉、芜荏、二管家站在大门口,等着宾客到来。 巳时的时候,宾客就逐渐的来了,先是程功和程夫人相携而来,程煜自己独力搞得项目,做爹娘的当然要支持,接着就是郡守大人和郡守夫人来看看干儿子搞的餐馆,是不是比福满楼还要高档。 而守在云溪郡各处的各府的小厮,早就将郡守大人和程功也要出席的消息传回府内,一时间云溪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接踵而来,没有请帖的甚至舔着脸跟着纨绔儿子来到,因为平时程煜和这些纨绔子弟还是有来往的,这个时候觉得子女纨绔还是有点用处。 玉莞家在云溪郡没有什么根基,只是邀请了族长、村长、几位族老和智贤阁休沐的先生,还有就是张大发、张春梅等几户来往密切的人家。张氏族长和张昌福来的时候正好遇到郡守大人在门口问程煜事情,玉莞忙把族长、村长介绍给郡守大人,两人受宠若惊和郡守交谈了一番,又结识了程功等郡里有名望的人家,看向玉莞的眼光都带着敬佩。 白凌云这边的客人主要是西荣府和京城方面的人,大多数是君幽幽邀请的亲朋好友,君幽幽是镇西将军的女儿,且君家大公子君明玕都来了,还是有不少相熟的人家派了人来恭贺。其中最为显眼的怕是睿亲王府派来祝贺的三官家林昊,睿亲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皇帝也对他极为信任和纵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玉莞最初得知林昊的身份,也是有些紧张的,她说白了还是个乡野村姑,能和一个王爷家的管家有一面之缘,是不是相当于见了国家领导人的卫队长的感觉。 程煜是知道白凌云和睿亲王的关系的,不过那个家伙不是一向喜怒无常吗,怎么可能关注这么个小地方的餐馆开业。 第一百三十章 川味开张(三) 由于郡守、程功的名人效应,几乎半个云溪郡的人都来了,包厢是严重满员,大堂也是满当当的,连快餐和咖啡馆那边也是人满为患,玉莞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云溪郡人的热情度,连忙到后厨核对食材等准备情况。 常尝乐今日也是关门谢客,佟氏带着玉岚、小余谢氏都在后厨帮忙,毕竟她们都是熟手,仲礼则和卢先生、叔娃在玉莞留的包厢里接待着张氏族长等人,倒是瑞辰抱着熙儿,在君幽幽的带领下拜访了不少西荣府来的人,小家伙身上也挂满了不少礼物,最后仲礼那个包厢已经坐不下了,被仲礼阴到林昊的那个包厢,玉莞发现的时候,都有些佩服君幽幽的社交能力,居然能让林昊一起逗孩子。 午时刚到,程煜就让人在院里放了一万响的鞭炮,足足响了一分多钟,然后让郡守、程功一起揭开川味牌匾上的红布,宣告着川味的正式开业,郡守还趁热讲了几句,赢得满堂喝彩。 郡守致辞的时候,玉莞就安排了服务员开始上菜、开锅,因是第一天开张,都是持请帖而来的宾客,所以都是免费供应。云溪郡的人虽然见过“钵钵鸡”但却没有见过将生菜直接端上桌的吃法,这个时候服务员的功能就展现了出来,他们唱着烫火锅的歌,一个包厢一个包厢的介绍着如何调配蘸料,如何烫菜,哪种菜烫多久最为鲜嫩…… 不过今天人太多了,几乎是全满的状态,只能在重要的包厢完整讲解,其他都是匆匆介绍吃法,连玉莞、程煜、白凌云三个老板都亲自上场了,玉莞看着瑞辰把林昊接待的还是不错,那包间也就他们三个人,程煜是在程功、郡守那个包厢,白凌云和君幽幽接待着君明玕那帮从西荣府来的人。 而仲礼在张家村的包厢,还是和大家相谈甚欢,经过今天的这个场面,张氏族长和张家村长才意识到小张家已经成长的足够强大了,虽然没有仲礼还没有功名,但是在云溪郡,还是认识不少具有影响力的人家,连郡守都搭得上关系,对于仲礼,他们更是高看了许多,觉得有这样的家境,此子取得的成就应该比他大伯还高许多。 最后程煜招呼着玉莞到郡守的包厢,说郡守和程功要见他们。 “给郡守大人、郡守夫人、程老爷、程夫人,诸位老爷、夫人请安。”玉莞进了包厢先给众人行了个礼。 “这就是玉莞姑娘啊,长得还真是标致。小小年纪都有这样的头脑,还有这般的模样,不错啊。”郡守夫人向着程夫人眨了眨眼睛。 “玉莞是煜儿在外认的妹妹,厨艺不错的,我去年生辰时候就是她做的那个福寿双全、百鸟贺寿,还有后来上门做的菜也甚合我心意,确实是个好姑娘,”程夫人向玉莞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可就是年龄小了点。” “娘,你可别看她年纪小,这川味店子好多想法都是她提出来的,还有二管家,你看跟着莞妹儿学了一段时间,我爹说比大管家还管用。”程煜连连推荐玉莞的优点,他现在可佩服了这个小妹妹了,巴不得人人都夸她好。 “看来煜儿也喜欢啊。”郡守夫人也附和了一句。 “今儿还是第一次正式见你,以往都是听着煜儿说着他的莞妹儿如何如何好,这个镯子我戴了许多年,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是我娘家姐姐送我之物,我现在当作见面礼送给你吧。”程夫人本就喜欢小姑娘,看着玉莞长得又乖巧,人又聪明,就把手上的一个翠玉镯子戴到了她的手上。 “你娘家姐姐,那不是太——”郡守夫人还没说完就被程夫人示意收声了,而低着头的玉莞并没有发觉。 “程夫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程家和小三哥也帮了我们家太多了,还有晨蕊姐,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受不起。”玉莞想把镯子取下来,却被程夫人按住。 “我送出去的东西还万万没有退回来一说,我知道煜儿和晨蕊帮了你一些小忙,但你也回馈了他更好的东西,这是我的心意,你可不能推辞。我看了今日的生意也是极好的,有你帮着煜儿,可是解决了我和老爷心里一件大事,你当然受得起。”程夫人笑盈盈的看着玉莞,若不是年龄小,还真真可以考虑让程煜娶进门。 “那就却之不恭了,玉莞谢过夫人。”玉莞起身向程夫人行了一个礼。 “有礼有节,是个好的,青姐都送了,我不送也不好吧,我这块玉佩是新得的,当作我送你的见面礼吧。”郡守夫人也大方的拿出一块白玉玉佩送给玉莞。 程夫人和郡守夫人都送在前面了,这屋里的各家夫人也是人精,一会玉莞手上就多了好几样饰品,每个人都是一副“长者赐,不可辞”的样子,玉莞只好一次又一次答谢,非常尴尬。 好不容易过了收礼环节,玉莞才有空问问这包厢里的人中午火锅和小吃、饮品的感受。 “我啊,就好吃这一口,吃过山珍海味,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味的汤锅,红锅麻辣鲜香,白锅爽滑鲜美,还有这食材也切制、码料的恰到好处,特别是这个鸭肠,就那么七上八下,脆脆的很有嚼劲,还有这个是脑花吗,经过这红锅一煮啊,不仅没有腥味,嫩嫩的滑滑的,比豆腐脑还好吃……”程夫人一提到吃就滔滔不绝,而程功则在一旁宠溺的看着她,不时的给她添茶水,怕她口干。 “我倒是更喜欢这些小吃和饮品,说起小吃,在福满楼我也吃了不少,这个糍粑水晶冻,在吃了火锅后来一碗,太解腻了,滑嫩滑嫩的,一下子就凉到心里,还有这杯叫香芋奶茶是不,奶香和茶香混合,甜甜的香香的,喝到喉咙里还丝滑丝滑的,像绸缎一样,简直不摆了……”郡守夫人接着程夫人的话头,也神色飞扬的说道。 “我倒是觉得这道烤鸭味道不错,比我在京都吃的还好……” “我和郡守倒是觉得这个火锅,配上这叫清酒吗?绝配啊……” “这店子生意肯定红火,程少爷可要给我们留点包厢啊,我怕后面来不好订啊……” “今日尝着这味道也不错,老爷,那日不是说要给女儿摆及笄酒嘛,这也合适啊……” …… 玉莞听着几位老爷夫人的评价,和程煜相视一笑,开张总算开了个好头啊。 用过晌午,玉莞让人来收拾了桌子,把郡守等人引到旁边的茶室,亲自泡了一壶茶,又拿来麻将和大贰,教起几位老爷、夫人玩起来。在开业之前,玉莞就在青云街竹匠、齐木匠那里定了用竹子和木头做了二十副麻将和二十副大贰,专门用在川味的火锅店茶室娱乐。而咖啡厅那边则做了几副桌游,有大富翁、三国杀、天黑请闭眼。 本想着吃了饭就回去,稍稍习惯,几位老爷和夫人就玩上瘾了,听着还能用银子来娱乐,忙叫人回去拿银子来玩,玉莞见他们玩的高兴,留下莲蓉和芜荏给他们端茶递水,就出去查看店铺的情况了。 本打算去拜会下林昊,等到玉莞拉着白凌云过去那边包厢时候,被瑞辰告知,林昊吃了饭就走了,只留下了睿亲王府的贺礼——白银一千两。 “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了事啊,重要的人就多送点银子,不重要的就少送一点,还都是用现银,难道想用银子砸死人家吗?这银子直接入公账吧,作为运营的资金。”白凌云暗自吐槽道。 君幽幽吃饭时候就回到君明玕的包厢,还是依旧缠着白凌云,白凌云现在精神得多。 “嗯。”玉莞唤来了钟灵和白凌羽、二管家,让他们核算今天中午收到的贺礼和支出,川味开业了,白凌羽就是出纳,二管家就是店长,而钟灵则是会计,玉莞是完全采用现代的管理模式和财务模式的,直接抛弃了这时代一人做账、收钱的习惯,她不可能天天到川味守着,平日里要他们三人连同莲蓉、芜荏、林东商量着来经营,而莲蓉、芜荏都是大堂经理,一个管服务员,一个管后勤人员,林东就负责整个川味的安全。 “小姐,白掌柜,程少爷,今天中午主营业务成本376两,经营费用123两,营业外收入1500两,营业外支出28两,前期开办费两,目前亏损9327两。”钟灵很快和白凌羽核对了现银和账务,得出了数据。 “一顿饭成本就376两,我的天。”程煜有些懵。 “是有些高,福满楼一顿也才100两左右。”白凌云看着账本,皱着眉,这样下去,亏得起吗? “今日我们还没有开始收费,按照这样满座的情况,营业额应该有700-800两的样子,而我们很多食材都是从家里或是庄子上直接调用的,折成市价还很高,另外还有营业外支出和经营费用含在里面,也就是今日有破损的东西或是不能用的食材之类,而鞭炮、装饰物还有请戏班子的费用都在这经营费用里面,当然把总体的成本冲的很高,你们以后要注意在这一块压缩费用,降低成本。 而老白和小三哥,我们不仅要依靠自己的庄子提供食材,还要寻找更多更便宜的食材,火锅就是要保证食材新鲜,这其中最贵的应该是牛羊那一类,因为云溪郡的牛羊难买,我问过服务员,今日这一类食材还是受欢迎的,所以我们最好自己能有个牧场,不仅能提供肉类,还能提供牛奶、羊奶、牛油等附属品,火锅的话,目前还只是清油来炒料的,菜籽油也有点不够,牛油才是火锅的灵魂。” 玉莞一口气向几人叙述了自己的想法。 “牧场的事情,我去解决,反正最近我要跑一趟北边,你先把要求给我写一下,另外最好把协议文书也拟一拟,找个人和我一起办完,我可能要两个月才回来。” 白凌云转头之间眼睛余光瞟着一个逗孩子的家伙,恶向胆边生,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你表哥不错,本来就打猎,了解这些牛羊,可以和我去一趟,抓紧点,可能就一个月来回。” 玉莞这才发现在旁边用收到的小礼物逗熙儿的瑞辰,后者看着她投过来的眼神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表哥这腿伤刚好,但肋骨的伤还要好生养着啊。”当她不知道白凌云是报复吗,这小心眼的男人。 “不要紧,年轻人,恢复的快,我也要等大半个月才出发,他应该好的差不多了。”白凌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瑞辰说道。 “老白,我让二管家和你去吧。”程煜来解围了。 “你还嫌你二管家不够忙啊,得盯着店子。”白凌云好像咬死了要瑞辰一起去。 “乖乖,没事,我跟他去就行了。” 最后还是瑞辰自己拍了板。 川味的开张,在云溪郡都是个大话题,中午虽然走了些宾客,但也来了些散客,郡守那包厢的人到了打烊的时间都还不愿意走,最后还是程煜做主,送了郡守和自家老爹一人一副麻将和大贰才把他们打发走。 玉莞他们是和族长、村长一起回去的,在路上,族长等人对于见到了郡守大人,且郡守还对张家村智贤阁很是赞誉,让几人非常兴奋,在川味的一顿饭,让村长对仲礼之前提出的在张家村遍种海椒、土豆之类的建议完全赞成,承诺在下一批种子出来前会动员全村多余的土地都种上,族长还现场拍板了,让族田也全部准备种这些新鲜物种。 回到家后,小张家众人还是在堂屋碰了一个头,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兴奋。 “今天真的好多人啊,就算还有厨子们、服务员们帮忙,我都觉得我自己手快断了,真要我们一家做,还真做不下来。”佟氏揉着发酸的手臂说道。 “是啊,我听那些贵人们说,那装潢、那档次那规模都能赶上京城的店子了,还有人和我打听,京城有没有分店。”钟毓今日一直在跟着玉岚上下菜,服务包厢的客人,他可还从来没见识过这样大的场面。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仲礼的童生试 第一百三十一章仲礼的童生试 “村长和族长也对这个火锅的味道,快餐啊,饮品啊非常感兴趣,私下有问我,我们会不会开个店到青云街,毕竟智贤阁还是有不少学生,这种快餐、饮品好像很吸引他们。”仲礼也点点头。 “大家对口味有没有什么不适?或者不满?”玉莞的关注点不在于人多,有郡守、程功等人的影响力,今天满座是很正常的,她关注的是大家能不能接受“辣”这一味,前世川人好“辣”味,且爱吃会吃能吃,如果这个时代的人也能接受并推广,这才是真正的财路。 “村长他们说这味道巴适,辣欢辣欢的,汗水都辣出来了,浑身舒透!说着下回还要去吃,我给了他们vip打折卡。”仲礼连忙说道。 “我听西荣府来的几位说,西荣府也好辣味,不过这种辣与以往的辣不同,以往的辣是芥末、葱蒜,花椒,胡椒将等等,酸,甘甜,辛辣,咸,苦。这个海椒辣的更加纯粹,而且红色还喜庆。”钟毓当时在白凌云那个包厢服务,想了想也回答道。 “京城来的那位,也觉得不错,还和我打听哪里可以买这种调料,你那小包当时在我那里,我就给了他一包,他说他们府上有位爱吃辣的,回去让那位尝试了再定。”瑞辰把熙儿交给佟氏去洗澡,正收拾着熙儿得来的礼物,京城那位,就是林昊了。 “这是最好不过的,你们做的都很好。今天是川味开张第一天,有郡守大人和程老爷的影响力,生意当然不错,等这段时间热度下来,才能看到店子真正的销售能力,小灵儿,你记录下,今日凡是到川味帮忙的家人都记一两银子的工钱,然后除了我、你和你哥在接下来的时间要去川味帮忙,表哥要跟着老白去找牧场,另外还有两位厨子、三位服务员,还有一个保安吧,都是和我们家签了卖身契的,这些人都是要从店里面支付工资的,做好工资的记录。大家都累了,先休息吧,你和我到房里谈。”玉莞看着叔娃都开始打瞌睡了,还是让大家先去休息了,让钟灵到自己房间继续谈。 “你怎么也跟着来了?”玉莞刚脱了斗篷,就发现瑞辰也跟着进来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熙儿一直跟着你睡的啊。”瑞辰把手里的熙儿举了举,熙儿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你看看,这小玉锁,这个荷包,这个戒指……都是熙儿今天得的礼物。”瑞辰把熙儿放到摇篮里,从竹筐里面拿出一些金银玉器。 “你今天是去打劫了吗?这些东西看上去都不便宜哦。”玉莞看看了这些东西,有点佩服。 “君幽幽带着我去的,好多是她的朋友。”瑞辰把东西放到熙儿摇篮旁的一个箱子里,那是张翠兰留下的,放着熙儿的贵重物品,血玉就在里面。 “你倒是不客气啊。小灵儿,你来,我和你说下这几人的工资,之后你好记账。”玉莞没有再理会他,带着钟灵去了绣房。 “厨子定为三两银子,服务员二两,保安二两,所有人在前一个月都是试用期,为一两银子,然后每月若是盈利,提出盈利部分的百分之一作为员工提成,股东的年末再说。我上次让你做的签到表和工资表做了吗?” “做好了,小姐。”钟灵说着,把两个本子递给玉莞,“不过,小姐,他们好多都不识字,也不会写字,怎么签到?” “刻章,转正之后,全部刻章,自己人也不怕花这个钱,另外,平日里让莲蓉他们也教教认字,至少会写自己的名字。” …… 钟灵把玉莞说的一项一项都记下了,两人才洗漱准备睡觉,而瑞辰已经把熙儿哄睡回房了。 川味的生意还是很火爆的,大家对这种新的味道和经营模式很感兴趣。整个西荣府的地形和气候与玉莞前世的蜀地是极其相似的,西荣府的人平日就喜欢吃,而川味推出的海椒这一味,更加吸引他们去尝试,那种酣畅淋漓的出汗的感觉是非常舒爽的,一顿麻辣鲜香,滚烫油腻的火锅之余,再来一碗冰晶透明的水晶冰粉,冰粉的滑爽,带着软糯q弹的糍粑,夹杂着新鲜娇嫩的水果粒、甘甜棉糍的果脯,这种冰与火的在舌尖的撞击,留下的刺激触感最是令人难忘。由于口味的独特,四里八乡甚至远西荣府、江汉府、临江府等处的人也听闻专门来尝试了一番。 这新推出的口味和餐饮模式让很多商人也看到了商机,在云溪郡碍于郡守和程功的面子,还没有人敢去模仿开店,而在云溪郡以外的郡县已经有些人已经在不断派人到川味打探了。 不过玉莞三人得知消息后,也没有干涉什么,川味这一全面开张,虽已降了点热度,但每天的生意还是很好,现有的厨子、服务员等几乎是超负荷运作的,连福满楼和常尝乐的生意都受到冲击。 一边培训自己人的同时,玉莞也让人张贴出告示,招聘了些服务员,简单的培训后就可以上岗。川味给工钱和福利和福满楼是一样的水平,关键是所有员工有一张九折卡,家属也通用,很快就招满了人,张家村有些熟人还不断托人来应工,佟氏都被搞的头大,索性呆在福满楼不见人。 玉莞对于这些杂事倒没有多放在心上,这段时日除了到川味去坐镇,就是到培训基地检查培训进度,已经有了第一批人的培训经验,各家只需要把人送来,就可以直接开始,所以现在培训基地各家几乎都有十几人在培训。 川味开业的第二日便是清明了。 今年的清明节前五天,佟氏带着仲礼、叔娃早早就给张义信挂了纸,不同于去年还要从族里领“刀头”、钱纸,佟氏准备的很丰盛,刀头是一只煮的半熟的全鸡,加上自家的腊肉、香肠,还有新鲜的米果,满满当当的在坟前摆了一排。 “阿信哥啊,去年我们过得苦,也过得好,几个孩子都很争气,岚妞儿是越长越漂亮了,人也能干,春梅都和我说了,好多嬢嬢都看得上……” “莞妞儿是越来越厉害了,你看着没,这,这,我这一头的首饰,这衣服,都是莞妞儿带着我们挣的,我就想带给你看看,你可别怪我打扮的妖艳儿了……” “仲娃儿这马上就要参加童生试了,比你那个时候还小一岁呢,你可得好好保佑他……” 仲礼放完鞭炮后,佟氏让他们先后上香后,自己跪坐在张义信坟边,就开始絮絮叨叨的向他叨念起来。 “娘,我爹当时也参加了童生试吗?”仲礼听到了佟氏的念叨,对于张义信也考过秀才,很是惊讶,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 “是啊,那会你大伯也要参加童生试,你老家家想着两个的几率比一个的大,就让他们俩都去了,你爹和你大伯都很争气,两个都考过了,卢先生就把他们都收到门下了,先生没和你们说吗?” 佟氏抹了一把泪,眼里有着欣慰和自豪。 “有时在做一些文时候,师傅有提过爹,有时还为爹可惜,不过没提过大伯……”仲礼低低的说道,卢先生自年末祭祀那日张伯礼来闹过后,就不愿意提起张义诚了,仲礼从平日的言论里还是察觉出他对张义诚的不满。 “智贤阁的老师对大伯也不太感冒……”叔娃也顺势接了一句。 “你们爹,哎,当时考秀才之前,他和我说他很有信心,可不知道为何还考的不如你们大伯,考前那几天,他有时就盯着我发呆半天,我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哎呀,我咋和你们说这些干啥……总之,我虽然不懂做文章这个事,但是你们大发叔、春梅嬢嬢他们是觉得你爹比你大伯厉害的。” 佟氏回忆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了,她一向乐观,也就不想了,继续烧着钱纸和张义信唠叨。 仲礼和叔娃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也看出疑惑,连卢先生都说过,自己爹比大伯厉害,为什么没有考到秀才呢。 东宸国的童生试一般是由当地郡县自行组织,自主命题,由郡守或是县令主持,也有些郡县由当地出名的书院院长主持,比如京都,童生试就是好几个书院各自主持。 云溪郡的童生试只有一天,主要考的就是四书里的内容,题目是官学的院长出的,一共是有五题,在童生试那天当场由郡守亲自抽选两题。 玉莞一家对于仲礼这人生中第一场考试,是非常重视的,不仅佟氏日日到卢先生家为仲礼三人准备三餐,各种零食、小吃也没断过花样,还不时熬煮小粥、汤羹作为宵夜,就连玉莞,在忙碌之余,也会做上些核桃露、烤脑花,给三人补补脑。 日子很快就来到童生试的当天,仲礼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午饭都没有吃就让钟毓赶着车回家了,回到家也把自己关在房里,谁叫都没有搭理,佟氏没法只能差人去叫了玉莞回来。 玉莞这几日都在跟着河边那几亩地的建房进程,虽然有图纸,但是细节上还是要她亲自去决定,听到佟氏代话,也没有耽搁,就往家里赶了。 回到家中,玉莞端着一碟糕点来到仲礼的房前:“哥,是我,开门。” 里面的人犹豫了很久,还是磨蹭着来开了门。 “我听娘说你午饭都没有吃就回来了?饿了吧,先吃点东西。”玉莞把糕点放到了仲礼面前。 “没有胃口。”仲礼怏怏的,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 “是我亲手做的。”玉莞又递了一杯水过去。 仲礼沉默了半天,这才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送去:“莞莞,对不起,我没有考上。” “成绩这么快就出来了?”虽然心里早有答案,玉莞还是问了一句。 “官学的督学看了我的文……”仲礼不知道如何同玉莞讲述当时的场景。 “他说我的文,观点太激进,文字又太稚嫩,当下就判到了不合格那一列了。”仲礼踌躇了半天,还是讲了出来。 “你可还记得你的题目和文章内容?”玉莞不置可否,她想听听仲礼到底写了什么。 “当然记得,我马上给你写。”仲礼当即走到书桌前,把自己的题目和文章都写了下来,在他写的这段时间,玉莞让钟灵去请卢先生。 玉莞看了仲礼的文章,他抽到的题目是“论孝义”,按玉莞的看法,仲礼的字写的端端正正,内容也论述的规规矩矩,而观点是有些独特,但对于一个还在初中年龄的孩子来说,除了没标点符号,算不错了。不过八股文不就是没标点嘛,反正她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所以还是得卢先生来参详。 卢先生还是很快就到了,看过仲礼的文章后,皱了皱眉头:“这卷面还算整洁,内容阐述的也算完整,和你的观点也能衔接上。不过你的观点,确实有点问题。” “师傅请赐教。”仲礼向卢先生抱手行礼。 “把子云一起叫来,我想你们可能有同样的问题。”卢先生没有马上讲下去,只是让人把叔娃一起叫来。 “你们两个,应该是和玉莞呆久了,受了她的影响,有一些观点啊,虽然我也赞同,但这不能写到面上来。” 卢先生端起玉莞倒的茶,抿了一口,把文章递给了仲礼。 “比如说你这题目‘孝义’,你有一个观点,引用了孔子的话语‘老而不死是为贼’,用以证明为老不尊,后辈也可以不予尊重。可是子凌啊,你可知,孔孟之道,最是尊老敬长……” 卢先生细细评论了仲礼的整篇文章的观点、逻辑以及内容,然后又指出了仲礼遣词造句、引经据典的不足,一直到佟氏来叫吃饭,才告一段落。 入夜之后,卢先生早已歇下了,玉莞看完账目准备休息的时候,看见仲礼书房的灯还亮着,于是踱步过去,果然看见仲礼正躺在卧榻上发呆。 “哥,你在想什么?”玉莞走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荷塘小筑 “莞莞,我睡不着。”仲礼叹了一句。 “因为这次考试吗?哥,你可知道有的人都半百了还在考童生,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没能考上。”玉莞走到仲礼旁边坐下。 “我知,可是我想快点考上,平日里师傅也说我文章做的还可以……”仲礼恼怒的抓了抓头发,“我和叔娃读书花费也多,你平日都那么辛苦了,我想帮帮家里……” “哥,凡事不可急于求成,寒窗十年不是没有道理的,你本来根基就薄弱,在智贤阁的经堂,你都是年纪最小的那个,若不是有卢先生指导,我都不建议你去考童生。” “可是我……” “觉得费钱?觉得没用?以前的小张家可能迫切需要你去考取功名,但是现在,只要程家不跨,在云溪郡,暂时没有什么人能威胁我们。而读书,不论过去还是将来,都是件费钱的事情,不过这方面,你不需要担心。我更想说的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做学问,是需要时间的沉淀的。” 玉莞说完站起了身,迈出了房间,留下仲礼一人在书房坐到了天亮。 玉莞并没有过多的担忧仲礼,她相信他能想通,正如卢先生所说,他和叔娃受她影响很大,学会放下,继续前行,这种观念,她早就教给了他们。 这段时日,川味的生意已经趋于平稳,玉莞只用每日看看日报,和程煜处理下一些突发事件,而白凌云也终于带着瑞辰和佟北来启程,去了北边。 瑞辰走了,最不习惯的就是小熙儿,一开始的时候,醒来见不着自己的“奶爸”,就开始扁嘴哭,玉莞无奈,只得把她抱到床上挨着自己,才能好好睡个回笼觉。 佟氏本想把小熙儿接过去照顾,可是这小家伙很认人,就粘着玉莞了,玉莞只能让钟灵时刻带着小熙儿的东西,自己抱着她去处理事情,搞得玉岚都在取笑她提前适应带娃生活。 仲礼在静静思量了几日后,也提起精神来更加主动的去学习,不仅购进了大量的书籍,还时常去田间地里向农夫请教农事,去青云街慈善堂向老人们了解民风习俗,整个人更加内敛、成熟。 “这都好多日子没下雨了,天一天天闷起来了,稍微活动下就是一身汗。”玉莞把小熙儿放到竹小车里,揉了揉手臂,打了个呵欠。 “亏得是小姐,想着让竹匠造了个这么个手推车,不然小熙儿这一天天长大,我们都要抱不动了。”钟灵推着竹小车跟在后面。 竹小车,是玉莞照着前世那种婴儿车画的图,让竹匠照着做的,铺上厚厚的垫絮,走慢一点,倒不是太颠,熙儿在这车里要不了多久就能睡着。 “你这小家伙,我可不是你娘啊,见不着我就要哭,到底是什么坏习惯啊!”玉莞点了点熙儿的小鼻子,后者以为她在逗她,张着没牙的嘴笑了起来。 “许是小姐身上有她娘亲的味道吧……”钟灵正笑回了一句,说到一半看到玉莞敛住了笑,忙停了下来。 “二嬢已经走了两个月了……”玉莞给熙儿拢了拢被子,把车顶上挂着的帐子放了下来。 “啊,对不起,小姐,我不该提起二嬢。”钟灵低低的说道。 “无妨。”玉莞推着熙儿就往河边的十亩地走了过去。 经过三个月的打造,花费了几百两银子,这十亩地已经大变样,靠近河边的那一面围起了三米高的围墙,全是条石砌成,既可以作为堤坝,又可以防贼。围墙里面修了一个宽大的作坊,加上仓库和地窖,就只剩了一个空荡荡的坝子了。而背靠着作坊,是一栋两层高的房子,青砖瓦房,房后修了一条抄手走廊,走廊过去就是挖的荷塘了。 现在的荷塘刚刚埋下藕种不到两个月,已经有一些稀稀拉拉的荷叶探出了水面,还能依稀看着些花托,老陈和玉莞解释过,虽然塘底也挖来不少原池的淤泥,但还是需要些适应过程,荷花喜光喜水,好生照顾,来年必定荷叶其田田。 但这近来几乎没有下雨,就算做了引水的沟渠,但这旁边的小溪也干的厉害,靠着钟毓和仲礼天天担水照顾着,这荷叶边缘还是泛黄了,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 “莞妞儿,你看看,这是来帮忙的人的名单,我核对了,做工天数和人数都没有问题。” 张大发远远看着玉莞过来,就拿着几页纸走了过去。 “大发叔做事我一直是信得过的,我让小灵儿算一下就把工钱给大家结了。”玉莞笑盈盈的接过张大发手里的东西。 “这敢情好,莞妞儿啊,你可是不知道,一提到是上你家干活,这村里的青壮年都积极的很,你家工钱给的高,吃食也好,结钱也利索,连着隔壁村的都想来上工,都被兄弟们给拒了,大家都知道你们在帮扶村里人,哪能让别村的占了便宜……”张大发乐呵呵的从腰上摸出一把叶子烟,放到烟杆里吧唧吧唧起来。 “幸得叔伯们照顾,这房和院子都修的稳妥。”玉莞粗略看了下用工记录,就让小灵儿推着熙儿去旁边核算了。 “嘿嘿!看我这记性,忘了小熙儿在这了,该打该打!”张大发忙把烟给熄了,他可是听家里婆娘说过,有次张义富在熙儿面前抽烟,被玉莞说的满脸通红的,被小侄女教训,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没事,我让小灵儿带她进屋去,这外面虫子多。”玉莞拿起走廊边上放的鱼食就往池子里撒去,这个荷塘,还放了不少鱼虾、蟹苗进去。 “莞妞儿啊,你听说了你小嬢家的事了吗?”张大发犹豫了会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了,他媳妇可是给他交代了任务,要把这事告诉玉莞。 “小嬢?她怎么了?”玉莞很奇怪的望着张大发,按理说,大发叔不至于如此八卦啊。 “我媳妇说,你最近事忙,肯定没有关心村里的事,让我来和你提个醒,说是你小嬢回来待产了,就住在你爷爷奶奶家,你娘没有和你说?”张大发吞吞吐吐的把话说完,要不是他媳妇耳提面命,他是不会和玉莞摆这些龙门阵的。 “这嫁出去的媳妇还能在自己娘家生产的?”玉莞觉得很奇怪,据她了解的民风民俗好像没有这条。 “这我也不太了解,我媳妇也没和我多说。”张大发有些不太自然的搓了搓手。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大发叔。”玉莞看出他的尴尬,又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 随着玉莞家家业逐渐扩大,玉莞和家人商量,每隔七天,家里要开一次家庭例会,来商量家中事务,当然平时若有重大事情,也可临时召开,正巧今日便是例会的日子。 “月底川味工资,小姐20两,瑞辰少爷10两……常尝乐本月收入现银20两,充卡220两,支玉岚小姐工资10两……支税银30两书房添置书籍、纸笔支50两,熙儿竹小车支5两……” 钟灵先是把这月的收支情况给报了出来,玉莞把家里的账交给她记录了。 “这个税银怎么这么高?”仲礼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是因为……因为这个月交的多。”钟灵翻了翻账本,事项太多了,一时没有想起来。 “税银是按铺子收的,几个铺子虽然空着,也是要交税的,加上办荷塘小筑的房契也是一笔。”玉莞见钟灵没有回答清楚,补充了一句,“小灵儿,以后这些后面要标注原因,不然你解释不了。” “知道了,小姐。”钟灵抱着账本坐到了一边。 “今天还有个事儿要商量,荷塘小筑是建起来了,我的计划是……”玉莞拿出了一张图纸向大家讲解道。 按照玉莞的规划,荷塘小筑离青云街很近,仲礼和叔娃有时也可以住在这里,炎热时候,全家人也可到那里避暑,而塘中的鱼、虾、蟹以及荷花、莲蓬、藕都是一项进项。最重要的还是小筑后面的作坊。 这个作坊,玉莞打算用来酿豆瓣、做腐乳等和辣椒相关的产品,进了六月,第一波的辣椒基本上就能采摘了,加上五月底收获的胡豆,豆瓣便可以酿了。 玉莞估算了下,加上程家地里的辣椒,这一季共种了差不多二十亩的样子,按他们家去年的产量,一亩地500斤左右,除去供给川味日常使用和作种的,自己家应该留下5000斤的样子,这5000斤的产出品,应该可以熬到下一批辣椒的成熟。 “幺舅和表哥不在家,我们要把事情匀一匀,这个作坊我就只打算用张家村的人,因是吃食,做的都是细致活,还是招女工吧,娘亲和村里的婶子媳妇们都熟,你来决定人吧。挑一些干净利落的,爱嚼舌根的不要,第一批先要10人吧,每人按50钱银子1月的工钱。” 玉莞对着佟氏说道。 “这个我醒得,我去问问你张徐婶,她最是了解村里的婶子、媳妇们,不过什么时候开始上工啊?”佟氏倒没有拒绝,经过一年的历练,她也更加从容了。 “这倒不急,等你找齐人就可以,现在辣椒还没成熟,但可以先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带着她们把防护的袖套、头巾、围裙等先做一下,我们提供布料,也可以拿回去做,唯一的要求就是统一样式,这个我下来和你说。” “然后就是物件、工具的采购,这个钟毓和我一起去,我带你选了第一批后,你就了解标准了,以后也交给你。” “最后,这里面最难的事是找蜡纸,按照我的想法,最后的包装要用蜡纸包好,放在陶罐里,也可以用蜡纸简装,我们周围这产蜡纸的很少啊,大批量使用还供应不上,得去西荣府那边订购,可是现在家里谁能去呢?” 玉莞有些犯难,家里人手有限,出远门没有人选。 “我去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出去见识下。”仲礼对玉莞说道,“师傅和智贤阁那边,我会请假。” “可是仲娃儿,你一个人去,我觉得不太妥当啊。”佟氏更担心的是仲礼的安全,毕竟他才十二。 “小三哥近来要去西荣府,你可以随他一路,程府家丁、护卫也多,也能有个照应。”玉莞略一想,提出了个可行方案。 “那就这样说定了。”仲礼第一次出远门,心里一阵激动。 “可是……”佟氏想反对,但又不忍拂了仲礼的兴致。 “娘亲,我知你担心哥哥安全,但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你的庇护下啊……”玉莞和玉岚忙劝慰着佟氏,最终还是同意了仲礼的远行。 “对了,娘亲,我听说小嬢回来了?”玉莞想着家中事情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又想起张大发提醒的事情,能够特别来提醒她,那这事应该不简单。 “小嬢回来了?”玉岚三姐弟都一脸迷茫,大家各自忙着,倒没怎么注意村里的事。 “是,是今儿下午回来的,还有你奶奶,就住在老宅。”佟氏低着头,仿佛又回到在张李氏手下讨生活的时候。 “嫁出去的女,夫家人都在,没道理回娘家待产啊?”玉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是你小嬢嚷着要回来的,说是在程家还有两个贱,不,两个通房丫头,整天看着烦,影响她的心情,又说怕生产时候,有人使绊子,怕一尸两命什么的,你奶奶就听不了这个,死活要把你小嬢带回老张家待产,伺候月子。”佟氏磕磕绊绊还是把缘由说了清楚。 “她们为难你了?娘?”仲礼看着佟氏的表情,愤怒中带着担忧。 “没,没有,只是刁难你幺娘……”佟氏叹了口气。 “娘亲,你不善于撒谎,到底怎么了?”玉莞也叹了口气,这个娘亲啊,什么事都是报喜不报忧,总想着自己一个人解决。 “唉……你小嬢说在永阳郡,你们大伯娘对她可好了,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还给她配了两个丫鬟使唤……又说我这嫂子当的不厚道……又说川味的饮品和小食很适合孕妇吃,永阳郡富贵人家还专门来吃……又说之前在老张家对你们也多有照顾,这会她要生了,这侄女都不去照顾照顾……”佟氏叹着气,把今日从老张家听来的全数说给儿女听。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母女作妖 “没脸没皮的!这是变着样挤兑你啊,和大伯娘比,哼!她如何对大伯一家,如何对我们一家的?要吃要喝就算了,还想我和大姐去伺候她?莫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被门夹了。”玉莞一听就火大。 “树要皮,人要脸,小嬢这太不要脸了。”连叔娃也觉得愤怒。 “我想着我们该给的都给了,也不差她们什么了,更不想你们去当下人使唤,礼节上去问候了下你奶奶,其他事并没有搭理。你奶奶见我没答应,就在院里骂的难听,就是可怜你们幺娘,你奶奶就把气撒到了她身上,新媳妇抹不开脸面,被当佣人使唤不说,还挨骂。”佟氏见孩子们护着她,心里还是暖暖的,忙解释道。 “那便好,幺娘那里,你也要多劝慰着点,实在不行就搬出来吧,荷塘小筑可以让他们先住着。”玉莞想到张李氏的战斗力,连鱼儿是斗不过她的,还有个张义富夹在中间,她幺爹家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啊。 “诶,明日我找时间去问问她。”佟氏回想起以前在张李氏淫威下的生活,不寒而栗。 几人又说了会话才各自去梳洗回房。 第二日,佟氏便和仲礼、叔娃一起去了青云街,先是去了卢先生那里,听到卢先生都赞赏仲礼的决定,才放下心来去寻了张徐婶。 “你家要办作坊啊?”饶是见识如张徐婶,对玉莞家这发展速度也是有点咂舌。 “是的啊,我们家莞妞儿说,只请张家村的媳妇婆子们,我想着这平常您最是了解,所以求嬢你给拿个注意,推荐推荐,工钱是50钱一月,莞妞儿说后面做的好了还有涨头。”佟氏拉着张徐婶的手说道。 “这是好事啊,这男人们做活,女人们倒是闲下来了,在家门口做工就有50钱一月,只招张家村的,不错,不错,你们家玉莞啊,可不得了,还知道照顾邻里乡亲,若不是年纪还小,我都想给我们秏鸡猫儿定下来,不过,你们家玉岚也还没定亲吧?”张徐婶和佟氏说着,就说到子女婚姻上去了。 “瞧您说的,玉莞是个有主意的,别说我,她哥都做不了她的主,倒是玉岚,是该相婆家了……哎呀,这后面再说了,今儿还是要你推荐人选来的。”佟氏说起两个女儿,脸上满是笑意。 “那我们家秏鸡猫儿可要考虑上啊,呵呵,不逗你了,你这肯定春梅、大发媳妇、小发媳妇是少不了的吧,就缺七个人吧,我觉得啊,你做个顺水人情,族长那儿媳妇梁大妞,村长的儿媳妇淑兰都给安排上,这俩都是勤快人,也不会给你掉链子,剩着的我觉得……” 张徐婶不愧是人精,很快就点出了好几个人让佟氏参详。最终佟氏记下了十几个人名,揣着回家让玉莞再看看。临走时候,张徐婶还拿着玉岚的婚事打趣她,不过玩笑归玩笑,玉岚的婚事也让佟氏上了心。 既是决定要随程煜远行,玉莞还是和仲礼带上了礼物亲自去拜访了程煜,听闻仲礼要出去长见识,程煜拍胸口承诺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并定下五月初三出发。 仲礼临行前夜,玉莞哄睡了熙儿后,拿出了一个竹编的大箱子,有个锁扣,然后开始一样一样的往里放东西。 “小姐,你也要出门吗?”钟灵见过玉莞上次给瑞辰收拾的箱子,奇怪的问道。 “不,是给哥哥准备的,他第一次出门,什么都得备着点。”玉莞头也没抬的回了钟灵一句,有着给瑞辰收拾东西的经验,很快便收拾好,拎着箱子就去了仲礼房里。 “莞莞?”仲礼是见过玉莞给瑞辰收拾的箱子的,里面什么药品、洗漱用品都是玉莞亲手包好的,还有一把简版的瑞士军刀,他当时还有些羡慕,现在轮到他了,心里感觉暖暖的,不过嘴上还是说着,“我这行礼够多了。” “你的行李无非也就些书本衣服什么的了。我来是还有件事和你说。”玉莞把箱子放到了桌子上。 “我这里有一张单子,上面有一些药材,我注明了年份和分量,你这次去西荣府,能够买就买,这里是五百两银票,若是不够,就暂且向小三哥借些,再不济也要订下来,钱再想办法。还有这些工具,你看看能不能在西荣府打造。”玉莞把一张写着药材的单子和画着工具样式的纸样给了仲礼。 “这是?”仲礼看了看单子,都是些珍贵的药材和工具,他曾和玉莞去云溪郡各个药房都打听过,并没有货。 “这是治疗叔娃腿要用的。”玉莞幽幽说了一句。 “叔娃的腿可以开始治疗了吗?”仲礼面露喜色。 “只要东西齐全,是可以的,我担心的是找不齐,我已经拜托了表哥他们到北边也找找看。”玉莞说道。 “那我一定竭尽全力。”仲礼紧紧握住手中的单子。 “嗯,你这一路,要多多保重,晨蕊姐教你的功夫可有勤加训练?”玉莞看了他一样,嗯,又长高了。 “当然,你看!”仲礼把手臂的肌肉给玉莞看了看。 “行了,别嘚瑟。”玉莞拍了他一下,“哥,这一路上,你要谨言慎行,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凡事多看多学。” “你啊~到底我是哥哥还是你是姐姐?”仲礼微笑着摸了摸玉莞的头。 “别老摸人家头啦!”玉莞佯装生气的躲过仲礼的魔爪,到一旁整理起被抓乱的头发,嘴上还嗔怒道:“头发都乱了啦,你出去可要记得给我们带礼物啊,还有,每隔十日要寄信回来,让我们知道你安好。” “知道了,我的小姐姐。”仲礼笑了笑,转身到屋里拿了样东西出来,系到了玉莞胸前。 “我答应过你,每年要给你做香猴狲和粽子,今年赶不了端午了,先给你戴上吧,祝我莞莞妹妹身体安康,病痛勿扰,还有粽子,我已经包好放厨房了,家里就剩你们几个女眷和叔娃了,要你多烦心了,我已求了师傅,若是有什么你不好出面的,师傅会帮忙的。” 仲礼给玉莞正了正衣装,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知道了。” 放心,我不会红杏出墙!玉莞听着仲礼的嘱咐,心中默默吐槽,这话中意味太像丈夫离家,嘱咐媳妇了。 “你要真知道才好,你呀,一上头就不顾后果了,没有我和表哥在,谁给你善后啊。”仲礼继续念叨。 喂喂喂,打住,少年人,你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别装的像怪蜀黍好吗。少年老成说的就是你。 “得了得了~太晚了,我先回去睡了!” 玉莞头也不回的跑回房里,看得后面的仲礼直笑,这妹妹,最不耐烦应付一板一眼的老学究,只要给她端着这种架子总能让她仓皇而逃。 第二日,家里人天刚亮就送仲礼去了云溪郡码头,佟氏和玉岚更是哭成个泪人,送走了仲礼,两人都还是忧心忡忡,焉儿吧唧的。 索性今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玉莞就提议全家休息一日,去山野田间走走,当作春游。刚回到村口,就瞧着秏鸡猫儿焦急的张望着大道,看到他们走近,忙迎了过来。 “你们可回来了,我娘让我等在这里,就想在这拦着你们,让你们别去村里,直接绕小道回家。”秏鸡猫儿说道。 “怎么了?”玉岚下了牛车,皱了皱眉。 明媚的阳光照耀下,少女蹙眉,窈窕的身材,映在他身上,别有一番风情,想到娘前一晚和他提的事,秏鸡猫儿不禁有些脸红。 “秏鸡猫儿叔叔!”玉莞也扶着佟氏下车了。 “哦,我娘说你小嬢又在作妖了!”秏鸡猫儿正了正神色,忙答道,又觉得这样背后说人不好,臊红了脸。 “那我们先回去吧。”佟氏听着张翠莲和张李氏的名字都膈应。 “大姐,你先带着娘亲和叔娃先回去,今儿齐木匠要送家具来,我得去小筑收货。”玉莞说完就往村里走去。 “莞妞儿,我和你一起去。”玉岚不放心玉莞,还是让钟毓送佟氏回去,自己和钟灵和玉莞并肩而行。 此时的荷塘小筑门口,余小庆两口子正拦着向往里闯的张李氏母女和张李氏的丫鬟李花。 “你们回去吧,我们是不会放你进去的。”余小庆不敢动手推攘,只是拿着根条凳守在门口。 “你算什么?这是我三儿的地方,我咋个就不能进了?让开,我们要进去乘凉。”张李氏的声音远远就传到玉莞的耳朵里。 “就是,我三哥家我为啥不能进去,你个狗奴才!”张翠莲拔高的声音让玉莞觉得耳膜震痛。 “老人家,您的三儿是谁我不认识,这位大姐,你的三哥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莞姐儿说的,除了张家人一个都不让进。”余小庆是个老实人,认死理。 张翠莲看余小庆那样子,给张李氏使了个眼色,就要从一旁硬闯,小余谢氏忙跟了过去拦住,张李氏顺势坐到地上,嗷嗷大叫:“没王法了,打人了,欺负我老人家!一个外村人欺负我们张家村人了!” 张李氏还在坐着,拉着村长裤腿就开始嚎。 玉岚本想上前,被玉莞拉住,玉莞让钟灵去请村长,自己和玉岚伫立在原地远远看着。这会正是午睡后到地里巡查的时间,村里人很快就聚集了过来,围着他们窃窃私语。 “这不是老张家那婆子吗?回来了啊?” “一回来就闹麻了。” “可不是吗?这小哥我认识,是仲娃儿家的,人家都在村里活动了好久了,多半他们不认识。” “才不是不认识,你看她还知道这是仲娃儿家的房和地。” “那荷塘小筑,我进去看过,修的比城里的院子还漂亮,这张翠莲惯会享受,定是她唆使她老娘来的。” “呸!好意思,我以前看过她偷偷带着莞妞儿到草垛子里去又掐又挠的。” “说起来,一个怀儿婆,不在婆家待产,被赶回娘家了?” …… 张翠莲听着旁边人议论,心里来气,脸上也是气的通红,拿起旁边的树枝就朝着小余谢氏打去,张李氏怕她吃亏,还让李花上前去抱住小余谢氏,张翠莲是用了力气打的,不多时,小余谢氏脸上就多了两条红痕,而余小庆想拉开她们,但张李氏硬拖着他的腿,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住手!”玉莞看小余谢氏头发凌乱,衣服也差点被扯破,等不到村长来了,忙走了过去,和玉岚一起把她们分开。 “谁敢管老娘的事?”张翠莲被拉开了,一时还没把玉莞认出。 玉莞经过了这一年的调养,早已不是那个面黄肌瘦,头发枯黄,衣不合体的小女孩了,这一年的经历,不仅改变了她身体的羸弱,在气质上更加贴近前世,内敛而锋利,加上这一身新做的鹅黄拢薄纱春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绚烂的迎春花。 “在我的地方打我的人,程二夫人,真是好本事啊?”玉莞查看了小余谢氏的伤势,并无大碍,才转过来同张翠莲对视。 “是你?疯丫头!”张翠莲这才辨认出是玉莞,看着玉莞更加娇艳的面容,再看着玉岚,在一旁轻言安慰着小余谢氏,隐隐透出的小家碧玉的气质,心中更加烦躁,手里的树枝就向玉莞扔去。 玉莞看着扔过来的树枝,轻轻伸手,就抓在了手里,她这日日和仲礼他们锻炼体质,一些基本的招式还是懂的。 “闹够了就回你家去,别在我这撒野,我可没我娘那么好说话,我和你还有许多账要好好算算呢……”玉莞眼睛里透着冷色,上次她梦魇时候,想起了许多事情,其中张翠莲打骂她,差点弄死她就不止一次,最后一次还弄死了,让她穿到这原身上。 “这是在闹撒子?”村长被钟灵带着一路小跑了过来,他已经通过儿媳妇知道了玉莞家要办作坊的事情,再加上上次川味开张见识过的场面,对玉莞家不仅客气,更隐隐透露出依靠的意思。 第一百三十四章 ?要生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要生了 “村长啊,你来的正好,这外村人都欺负我们本村人了,还有,这是我家三儿的房子和地吧,我和他妹妹进去乘凉哪有什么不成?” “得了,你们家那点事,村里谁不知道,在祠堂可是你家张仁齐签的同他们小张家断绝关系的,赡养银子也一并付清了,还在这做什么妖?” 村长本就不耐烦张李氏,一个村妇,总想着以前那些地主小姐生活,偏又一派泼妇作风,教出的女儿也是蛮横无礼的,于是张李氏刚开口就斥责了她一句。 “这是我三儿的地方,我咋个就不能进了?”张李氏梗着脖子大声嚷道。 “这片地儿,屋契和地契都是我们小姐的名字,和你家三儿有什么关系?” 钟灵站了出来,挡在了玉莞和张翠莲中间,怕张翠莲作妖。她可得小心着点,听村里妇人们闲谈时候说过,小姐的小嬢可没少欺负小姐。 “你们小姐?哟,这里还有谁是地主家小姐了?” 张翠莲一下子就抓住了钟灵话里的字眼,讥讽的看着玉岚和玉莞。 “我们小灵儿就爱称呼我为小姐,怎么了?羡慕还是嫉妒啊?” 玉莞自想起张翠莲对她做的那些事,就没了好语气。 “你这小浪蹄子,有几个臭钱就在这装腔作势的,断绝了关系,也改不了你爹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事实!今天就是让你跪着请我进去都是合情合理的!……” 张李氏听着玉莞怼张翠莲,腾就跳了起来,中气十足的对着玉莞破口大骂。 “莞妞儿都说了不让你们进去了,就不要再闹了,恁大个人了,在街上耍泼!” “就是,惯会狐假虎威,仗着自己儿子是个秀才,敢情比我们高了几等的样子!” “可别说了,人家儿子现在在永阳县当官呢,还是县令大人的亲家……” “那又怎么样?咱村没咱村规矩啊?” …… 旁边的人都看不过张李氏的蛮横,议论纷纷,搞得她老脸一白,闹得更是来劲。 “好了!别闹了!人家不让你进去,你就回家去!这么大个肚子了,怕是快生了吧,等会出点撒子事又要闹个天翻地覆的!回去了!” 村长看着场面快要失控,忙训斥张李氏和张翠莲。 张翠莲听着村长的话,眼睛一转,就扶着肚子,大声叫唤了起来:“哎哟~~我的肚子~~好痛哦~” “幺女,咋子了!” 张李氏听着张翠莲大叫,也顾不上和玉莞扯了,马上来到她身边,把她扶住,嘘寒问暖。 “没事。”张翠莲轻声在张李氏耳边说了一句,又捏了捏她的手,后者秒懂她的主意,也跟着大叫起来:“肯定是刚才那个女人,她打了我幺女,动了胎气!把她抓起来,我幺女要有个撒子,我要找她赔命!” “这?”村长和村民们大多把注意力放在了张李氏身上,没有看见张翠莲刚才的异常,本着人命关天的习惯,都收了声,大家都看着玉莞。 “扶她进去,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玉莞冷笑了一声,让钟灵去请大夫。 “慢着,这杀人凶手不抓起来?” 张李氏指着小余谢氏,不让人来扶张翠莲。 “杀人?这位大娘,你女儿还好生站在这里,你非要咒她死,我也是没有意见的,我看这周围最近的屋舍就是我们荷塘小筑,起个好心才让她进去休息,刚才还想硬闯,怎么?现在让你进不敢进了?” 玉莞讥讽的看着张李氏母女俩,玉岚也来到她的身边,挽着妹妹的胳膊,无声的给与支持。 “又不是撒子龙潭虎穴,老娘会怕?走,幺女!进去!” 张李氏明显收到了张翠莲的暗示,和李花扶着她往荷塘小筑走。 “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请了大夫来,要是这位大婶没什么问题,我们可好好来掰扯下今天的事情,毕竟诬告也是可以按律来问罚的,她肚子里的人命金贵,我这位姐姐的命也不算贱!” 玉莞哼了一句,在一旁淡淡的说道,然后又冲着村长行了个礼,说道:“还请村长伯伯选些在这的叔伯阿姨一起进去,有个见证。” 村长点了点头:“这个好说。”顺手就点了几个青壮年和几个和小张家相熟的婆子媳妇。 “谢姐,去置办些茶水瓜果,当我请大家吃个茶。”玉莞又嘱咐了小余谢氏一句。 说完,就和玉岚一起也走进了荷塘小筑。 走进荷塘小筑,张翠莲一点也没有肚子疼的困扰,健步如风的和张李氏四处逛了起来,还在屋里四处打探触摸,比起游园来说,更像个细作在打探环境,不过房里家具都还没进场,空荡荡的,只能在走廊瞎逛。 “怎么一点都看不出肚子疼,动了胎气的样子?”跟着进来的人群里冒出一句话,大家都看向了张翠莲,不止一个人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哎哟,这一阵疼一下的,还真受不了,你,给我倒点茶水、端点点心来,你们主人就这么教你们的吗?” 张翠莲听到了人群中的话语,扶着肚子,顺势就坐到走廊的栏杆上,指着正给众人倒茶的小余谢氏吩咐道。 “这……”小余谢氏扭头看着玉莞,玉莞朝她摇了摇头,开口道:“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只是可怜你怀儿婆,不想你挺着肚子走老远,才让你进来歇息,并不是邀你来做客的。” “小妹……”玉岚拉了拉她的袖子,她觉得这样不太好。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这时,钟灵气喘吁吁的拉着村里的赤脚大夫来了。 “呼~病人在哪?”大夫也喘着粗气,拿过小余谢氏递过来的茶水,猛地灌了口问道。 “那位——”玉莞指了指张翠莲。 张李氏看着大夫来了,有点慌,想上前阻止大夫给张翠莲看病,但旁边还有好几个人看着她,村长也虎视眈眈的,没敢动,只是抓着李花的手,把李花抓的眉头紧皱。 张翠莲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挨不住众人怀疑的眼光,不甘心的伸出手。 大夫正要把脉,突然旁边传来个声音:“慢着!” 大家回头一看,是张李氏,她飞快拦在张翠莲前面:“男女授受不亲,你要把脉,怎么也得隔着张帕子。” “你这个婆娘才搞笑的很,我在这周边几个村子看病十几年,没哪个说要隔着帕子看病,那给达官贵人,富家小姐太太们看病才有这个说法,你一个乡下的村妇还讲究什么?” 大夫一听都气笑了,明明是个乡间妇人,偏偏要学些地主小姐作风。 “不隔帕子不行,我幺女是程家二太太,怎么就不是富家太太了,而且她清清白白的,被你玷污了怎么办?”张李氏还是不依不饶。 “你这泼妇,空口白牙,休要泼污水与我!” 大夫现在是真气了,他虽是个乡野大夫,却也读过书,甚是爱惜自己的名誉,“你这病我还就不看了!” “哎哟,哎哟,我肚子疼,村里不公啊,还不把这打人的下贱玩意儿抓起来!哎哟,我哥知道了,肯定要报给郡守大人,告你们纵凶打人……”张翠莲这时候也闹了起来。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闹来闹去都是一个样子,玉莞心里轻叹,这两母女是想讹他们吗? “就算富贵人家,也没看个病还有男女之分的说法,你要看就看,不看就当你诬告人家,也不要说村里面公平不公平,你自己心里有鬼才不敢给人家大夫看!” 玉莞上前说道,又给大夫赔了个礼,大夫才没有一气而去。 “小兔崽子,你皮痒了,这有你说话的份?”张李氏又跳了出来,指着玉莞就骂。 “有没有我说话的份,不是你说了算,是村长和在场的各位见证人说了算。看不看大夫?不看,我只能当诬告,把你撵出去!”玉莞根本就不怕张李氏这纸糊的老虎,平时闹扎麻了,遇到事比谁都溜得快。 “好了,又囔着肚子疼,又不让人看,咋个看都不像个要当娘的人,莞妞儿说的对,不看就当你们诬告人家,我都要帮到她撵你们!”村长也有些不耐烦了,这母女俩在村里就惹东家惹西家的,不是看着他们家出的那个秀才,好多人家怕都要和他们撕破脸了。 最终张翠莲还是在众人注目下让大夫给她把了脉。 “脉象有力而回旋,快速而不停滞,胎儿很好啊,哪里动了胎气了?” 大夫把完脉和村长说道,边说还边抱怨,医者仁心,刚听钟灵说动了胎气,会一尸两命,他都吓死了,现在闹个乌龙,简直是浪费时间。 “那就是什么事都没了?”玉莞问了一句。 “好得很!这脉象看来都快生了,还不好好呆着家,在这来闹撒子!我还以为好严重,要出人命了”大夫没好气的回道。 “那就谢谢大夫了。”玉莞让钟灵取了银子送大夫回去。 “怎么?现在有力气走回去了吧?”玉莞这才转头朝向张李氏母女。 “哼,这本就是一阵痛一阵不痛的,你个没经人事的丫头懂个屁,我们走,娘。”张翠莲见找不着理由呆下去,干脆拉着张李氏往外走。 “慢着!”玉莞叫住了她。 “你今天打我余姐的事,我给你记下了,我告诉你,这里是私人宅地,记在我名下,这里不欢迎你,也不欢迎我的什么爷爷奶奶,大伯伯娘,如果下次再闯,我不介意把你们丢官府去!” “你……”张李氏听着正要破口大骂,看着村长等人的神色,也只能作罢,搀扶着张翠莲走出了荷塘小筑。 “余哥,明日我会让白芨和白求过来,守着这门,谁要敢乱闯都给我报官!” 玉莞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来,让张翠莲听得咬碎一口银牙。 张翠莲和张李氏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玉莞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招数,她接着便是。 第二日,玉莞便让钟毓把第二批培训出来的保安,白芨和白求带了过来守着门口和院子,同时还带了春香、春棉两个新培训出来的厨娘,让他们和余小庆两口子一起守着荷塘小筑。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张翠莲还没来得及进一步作妖,就暂停了举动,因为从荷塘小筑回来的那晚,她就发作了。 张翠莲生产,在张李氏看来是个大事,不仅套了车去云溪郡请了城里最好的稳婆,还不放心的请了大夫,本来想请白云先生的,白云先生却外出了,才勉为其难的请了别的医馆坐诊大夫。 因恰巧是从荷塘小筑回来的当晚发作的,张李氏也顺理成章的把这个锅甩给玉莞家,说是小余谢氏打了张翠莲才导致她早产,非要玉莞家支付稳婆、大夫的费用,还狮子大张口的要一百两赔偿。 玉莞当然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下午在荷塘小筑,她就趁张翠莲不备,偷偷把了下脉,张翠莲这胎稳得一比,可能是胎儿过大,羊水太少,都超出预产期大半月了,拖到今天才生产。 但为了避免张李氏闹出更多的事,玉莞让钟毓把周围出名的稳婆都请到了老张家候着,每个都支去看了张翠莲的症状,得出的结论都是超过产期半月,不属于外力造成的难产。 而下午的事,在村长和村里人的作证下,小余谢氏确实没有碰到张翠莲,到此,张李氏也只好作罢,听着张翠莲叫的凄惨,也顾不上争论了,循声进了屋,看着张翠莲满头大汗的样子,张李氏的心就化为一滩水,眼泪也跟着直流,对于张翠莲,张李氏是疼进了心里的。 不多时,程黄氏也来了,还带了几个丫鬟,捧着几个盒子,提着几个兜子,里面装着老参、杀好的老母鸡等等,还有孩子的包被什么的,一应俱全,对比起老张家,是相当周全了。 程黄氏也没废话,利落的给丫鬟交代事情,烧水、熬汤……安排的妥妥当当,因为张翠莲临时生产混乱的老张家,也变得井井有条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张翠莲生产和洗三 第一百三十五章张翠莲生产和洗三 程黄氏安排好一切后,就到张翠莲那屋外面的桌子旁坐下了,让人沏了一壶茶来,给每个稳婆都塞了个小红包,也让人给一旁等候的大夫奉上好茶和吃食,自己才不紧不慢的和大夫攀谈,颇有一番大户人家大娘子的风度。 佟氏念着姑嫂一场,稚子无辜,也来探望,在程黄氏带来的丫鬟接管了厨房后,就和连鱼儿在西厢房等着,她们和程黄氏都不熟悉,也没有去院里,就两妯娌说了会悄悄话。 张翠莲这一胎熬了好几个时辰,都还没有开到五指,里屋一直传来她的叫声,到后来是直接咬住了张李氏的手,平日最是怕疼的张李氏,也只能咬住帕子默默流泪。最后是稳婆看不下去了,用湿帕子代替了张李氏的手,为了不让张李氏影响工作,把她生生推出了产房。 张李氏出来见着程黄氏,忙上前招呼也坐到了桌子旁。 “有宝呢?”张李氏对于程有宝是有怨言的,去了永阳县后张翠莲没少找她老娘告状。 “他大伯才安排了他去西荣府办事,这里有我足够了。” 程黄氏喝了一口茶,缓缓回道。 张翠莲一直和程有宝闹,她都看在眼里,这张翠莲啊,本性还是乡下丫头,再是穿金戴银,富养娇养,始终改不了这粗鄙的习性,一点小事就争风吃醋,难当他们程家少奶奶,如果不是有张家大伯的承诺,她是不愿忍耐的。 “我幺女可是为你们程家生孩子啊,还是第一胎,这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迈进鬼门关,做丈夫的还不闻不问的……” 张李氏才不管那么多,心里本就憋着一口气,脸上一跨,就数落起程有宝来。 “亲家太太,我都亲自来了,还不能代表我们程家的态度吗,再说了,那些小孩衣服、这金锁都是阿宝叮嘱我特意带来的,对翠莲还不算好吗?” 程黄氏皱了皱眉,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一副金锁,放到了桌上。 张李氏把金锁拿了起来,掂量了下重量,心中大为满意,也不再嘀咕,两人坐在桌边,却无半点亲密之意,更没有言语,对比起产房里的喧嚣,倒是冷场的很。 “看啥看?都不知道出来帮忙?翠莲不是你亲妹子了?” 张李氏正焦急的看着产房,眼睛余光正巧扫到连鱼儿在窗口张望,顿时嚷了起来。 “好,好,娘,我去厨房帮忙。”连鱼儿忙答道,也起身出了房门去了厨房。 “真是没眼色的,当初我就不该答应让她进门,真是丢人现眼。”张李氏啐了一口,也端起了地主小姐的架子,装着端庄的对程黄氏说道。 程黄氏并没有搭言,老张家她是瞧不上的,若不是张义诚做了主簿,又和永阳县县令结了亲家,她都有把张翠莲休了的打算了。 张李氏看程黄氏没有搭言,正准备找别的话题,忽然听到产房里传来稳婆的惊呼声: “开十指了,但是这胎位是倒着的啊,怕是不好了……” “唉,这胎儿还太大,不好出来啊,要不剪一刀?” 张李氏听着心慌,噌的就往产房里去,边跑还边嚷道:“不管怎么样,都要把我幺女保到啊。” 程黄氏也起了身,跟着进了产房,这是程有宝的第一个孩子,她还是比较紧张的。 “两位太太,现在产妇的胎位不正,胎儿又太大,羊水也少,这,这可能不好生啊,你们得现在拿个主意,要真到那一步,保大还是保小啊?” “保大!当然要把大人保住啊。” “保小!” 张李氏和程黄氏几乎是同时说出的答案,程黄氏语句一落,张李氏就嚎起来了: “程黄氏!你有没有良心,我幺女在这受折磨,就为了生你家的孩子,孩子以后还可以再生,大人没了就啥都没了。保小,你是想逼死她?” “我话还没说完,保小,也要保大,亲家太太,你太激动了,还是别在这添乱了。小桃,去请大夫进来,看看怎么办。” 程黄氏挡开张李氏抓过来的手,吩咐了旁边的丫鬟去请大夫。 “这怎么行,叫大夫来,不是都看光了?” 张李氏听着就不愿意了,大声的抗议,就要去拉丫鬟小桃。 “你姑娘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都这个时候,还要闹什么,我都不介意!小喜,小福,把亲家太太请下去休息。” 程黄氏觉得脑壳里呱呱作响,吵的生疼,给丫鬟使了眼色,强把张李氏架出了屋。 大夫很快就进来了,并没有真正上前把脉,只是隔着几人,让稳婆传达所见,目不斜视地在一旁指导着稳婆纠正胎位。 张翠莲历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怀孕期间吃了太多补品,胎儿现在太大,只能用剪子剪开点,才能让孩子顺利出来,这一剪也导致血流了许多,张翠莲也一瞬间疼晕了过去。 母体没有了推力,眼见着胎儿在母体都呆了好几个时辰了,稳婆没法,只能请示程黄氏,硬用手把孩子给掏了出来。饶是这样,孩子的脸也被憋的青紫,只有微弱的呼吸,稳婆在屁股上拍了好久,都没有声出来。 “太太,你看这?”稳婆抱着孩子询问着程黄氏。 “男孩,女孩?”程黄氏瞟了眼毛发都已经齐全的孩子。 “是个少爷,不过,这……”稳婆看了看孩子,有些踌躇,她接生孩子也是几百个了,这模样还是头一次见。 “姑娘还是儿子?怎么?”程黄氏听着稳婆的话,也奇怪的朝孩子看去,看了一眼,就用帕子捂住了嘴,差点叫出声来。她把内心的慌乱硬是按了下去,强装镇静的让丫鬟小桃用包被把孩子包好,自己把稳婆拉到旁边的屋说了半天。 “怎么样,怎么样,儿子还是姑娘?我刚听到孩子有点声了……”张李氏脚下生风的扑了进来,看着小桃怀里的孩子就接了过去,就要揭开包被就要看孩子的性别。 “亲家母,大夫刚看了孩子,是个儿子,因母体没劲生下来体弱,你可别见风了。” 程黄氏看着张李氏的动作忙大声呵斥。 张李氏手下一抖,倒是没有掀开包被,悻悻的把孩子递给了小桃,就去看女儿张翠莲。 “亲家母,翠莲经这一遭,身体也是亏了,我把平日伺候她的两个丫鬟留下,帮着你照顾她,药材、食材也留下;至于孩子,我们程家断没有让少奶奶亲自喂养的习惯,奶娘我已经找好了,已经在程家庄候着了,我就带孩子回去了。有什么要添置的,你尽管派人来招呼一声。” 程黄氏看了一眼小桃怀里的孩子,心下叹了一口气,冲着张李氏说了这一大篇话,也不等张李氏反应过来,就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出了张家院子。 “诶,我翠莲还没见过孩子——”张李氏刚消化完程黄氏的话语,才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程黄氏已经不见影了。 “哦?才生下来,就急冲冲带走了?这孩子要见了风咋办?” 这边小张家,佟氏已经回到家里,接过玉莞泡的热茶,就把在老张家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小闺女。 虽然玉莞是未嫁女,佟氏觉得谈论这些不太妥当,但玉莞一年来的稳重,让她乐意把心中疑惑告知。 “可不是吗?我和你幺娘都觉得奇怪,按说,把药材、食材、婆子丫鬟都准备妥当了,也不至于走这么快啊,还有啊,我看着有个妇人胸前鼓鼓,怕就是找的奶娘,不知为何要回程家庄去喂养。” 佟氏回想了一会,又补充了些。 “生孩子是喜事啊,这洗三办不办?也没请你们去程家庄?” 玉莞回忆了下印象中的程黄氏,平日遇见都是循规守矩的人,怎么会留下让人话语的把柄,她看得出程黄氏是瞧不上张翠莲的,但也数次给她做脸,怎么这生孩子反而落了她面子呢。 “咕咕~” 玉莞感到手指一湿,低头看去,就看着摇篮里的小熙儿正抱着她的手指头舔。 “你个小淘气~” 玉莞抽出指头,在她脸上轻轻一刮,熙儿的打断,让玉莞没有想下去的心思,总不会因此做伐子找他们家麻烦,也不再想了,安慰了佟氏几句,就去哄熙儿了。 后来听着连鱼儿说,张翠莲醒了之后就要找孩子,得知程黄氏把孩子带走,把她留在了老张家,砸烂了屋里的不少物件,咬碎了一口银牙。不过当晚来了个程家的婆子,给了她一个檀木盒子后,又带了程黄氏的话语转述与她,也就不再闹腾,安心坐起月子。 张翠莲产子的事情也在村里传开了,因着在村里坐月子,张李氏又是让张义富去请,乡亲们念着人情往来,也纷纷带着礼物来看望。这生娃送礼在北方被称为下奶礼,一般是两家姻亲的亲戚人情来往,在云溪郡没有什么特殊的称呼,村里也只是亲戚送上些米面、碗盆等实用的东西。 孩子洗三这天,张义富还是来小张家报了个信,虽是分家了,佟氏也没真正把自己家分离出老张家,哪怕经历了要卖她抵账的事情,还是念着几个孩子和老张家的血脉关系,蹙摸了一篮子鸡蛋,一只老母鸡,又把过年时候买的小碗红糖装了许多,想了想,又从库房里拿了几尺深红色碎花棉布,放背篼里就往老张家去了。 “娘亲,你这是要干啥去啊?” 玉莞抱着熙儿正在凉亭里和钟灵交代事情,就看着佟氏背了个背篼往外走。 “昨儿你幺爹来说,你奶今儿要给你小嬢的孩子办洗三,我这不是送礼去吗。” 佟氏逗了逗熙儿,就要接着走。 “孩子接回来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玉莞略一思忖,拔了几根葱别在自己和佟氏身上,嘱咐钟灵守家,抱着熙儿就跟了上去。 来到老张家的时候,堂屋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都是沾亲带故人家的婶子、婆子,还有些和玉莞差不多的姑娘们,在堂屋或坐着或站着,按着亲疏远近,相互交谈。 堂屋外面支了张桌子,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坐在了后面,到了的媳妇、婆子把礼都在那给登记了,而张李氏在内屋陪着娘家姐妹说着话,见佟氏带着玉莞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更不论招呼了。 “唉,玉啊,这,这……” 张徐婶倒是比主家热情,招呼了佟氏和玉莞过去,这一片还有张春梅几人,看着佟氏来了都相互问候了。 “哟,这是玉曛啊?都能抱直坐起来啊,这水色,养的好呢,还冲我笑,嘿嘿,小心着口水。” 张徐婶看着玉莞怀里的熙儿,忙伸手来抱,熙儿被她抱在怀里,一双大眼睛看着玉莞在一旁,倒没有哭出来,只是扁着小嘴。 “看到孩子没有?” 佟氏给熙儿理了理衣服,问道。 “没呢,进来就都杵在这,也没人招呼,我看啊,连凳子都没一根,明明几个丫鬟、婆子,还支着鱼儿端茶递水。” 张徐婶瞄了眼张李氏,用嘴示意佟氏,只见着连鱼儿满头大汗的穿梭在众人间。 “哎,我去帮帮鱼儿。”佟氏说着就要去帮忙。 “玉啊,你今天可是客啊,还有啊,你们都分出去了。”张春梅忙把她拉住。 “这也没个章程,大家就这么傻站着,啥时候办洗三也没人通知,晌午摆不摆饭,也不知道,这家里没个当家的可真不行。”张徐婶趁着和旁人说话,故意大声说道。 “可不是吗?”旁边不知是谁也附和道。 张李氏是听着这话了的,脸立即就垮了下去,在老张家,一直是她主内,张仁齐主外,被人说没章程还是第一次,但看着是张徐婶,又不敢呛声,直接把气撒到了连鱼儿身上。 “看你干的什么事儿?搬条凳子要费多少时间?客人来半天了,茶水都没上齐,前一晚上拍胸口那样,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当众下我面子还是怨我?” “娘,我已经在弄了,各位婶娘、姐妹们先各自找地方坐啊,我,我,马上就搬凳子来。”连鱼儿看人多也就忍了下来,好声好气的对着众人安慰道。 “有的人啊,出了这个门,做了几天富家太太了,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我啊,读书少,也常听我家老爷说什么滴水之恩的,现在啊,白眼狼太多。” 张李氏看着和张徐婶几人侃侃而谈的佟氏,这老三媳妇原本就是任由她磋磨的,现在看气势看气质,竟隐隐有些地主家太太的模样,心里老大不高兴,心里一不高兴,嘴上就泛起酸来,虽没有直呼其名,却也听得出指桑骂槐之意。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奇怪的洗三礼 张徐婶几人正要开口怼她,被玉莞按住了,在几人面前悄悄说了几句,几人又谈笑风生起来。 现在和张李氏骂架,倒让她痛快了,倒不如不理她,就像一记硬拳打到棉花上,堵得心慌。 果然,张李氏瞧着佟氏几人就像没听见一样,脸色又垮了一点,正要继续发作,就看着一个丫鬟进来告知,洗三礼已经准备妥当了,收生姥姥让大家去张翠莲那屋。 张翠莲那屋现在挤得满满当当的,佟氏带着玉莞,抱着熙儿也只是站在外围,她们来就是全了仲礼、叔娃礼数,自己还带着个娃,不适宜到人挤的地方。 云溪郡的洗三礼比起京城、西荣府都要简略,乡下的更是能省则省,丫鬟将盛有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床前的八仙桌上,这时,收生姥姥把孩子抱起,各个亲戚就轮流着上前“添盆”了,添盆的东西,有清水、财物,乡亲们多是添一勺清水或是两三个铜板,金银裸子却是没有。 这“添盆”的东西都是要给收生姥姥的,所以每个人添盆,她也不吝好话,“聪明伶俐”、“早儿立子”……频频出口。 等到大家都添盆后,按照习俗,收生姥姥就要洗孩子,这时候用水稍凉,孩子若受凉会叫出来,这便是吉祥的意味,不过今日却没有洗孩子,张翠莲解释着孩子太弱不易受凉,就忽略了这个步骤,收生姥姥用葱在孩子身上打了三下,说着“一打聪明,二打伶俐。”就把孩子又给回张翠莲了,把供奉的东西烧一烧,收一收,就宣布洗三礼成了。 这还是玉莞第一次看洗三礼,以往也只有听佟氏口述过,还有就是书上描述过,熙儿洗三那会正在处理张翠兰的后事,后来又要守孝,满月酒也不了了之了,就自家做了顿好吃的。看着今日的阵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就像少了很多步骤一样。 完事了,主家没有要摆饭的意思,正是晌午用饭的时候,各家的媳妇婆子没法,也只好匆匆告别回家做饭,离开的时候,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玉莞是带着佟氏、小熙儿去的荷塘小筑吃饭的,张李氏抠门的名声她是从小看到大,张翠莲更是将这本事学的青出于蓝,来之前就绕去荷塘小筑,让春棉他们准备好饭。 吃过晌午,佟氏推着熙儿的小竹车和玉莞散步在田间,慢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在这时,玉莞才有空问出心中的疑惑。 “确实省了不少步骤,最后也没留饭,失了礼数。不过主家都这样,做客人的也不好多说,以后啊,这人情来往,可能老张家都要断不少了。” 佟氏叹了口气,和玉莞讲解了下张家村洗三的基本步骤。 “娘亲,你今儿有没有看清孩子啊?” 玉莞听完洗三,又想起了这件事,她回忆了下,今日老张家的人好像都在刻意隐藏孩子。 “没呢,捂得也挺严实,可能也就离的近的几个婶娘能看着,这天也不算凉了,这么捂着也不怕生痱子啊。” 佟氏想了想,也觉得奇怪。 “我觉得啊,按照小嬢和奶奶的脾性,生了个大胖小子,不拿出来炫耀,还有啊,那孩子从头至尾都没叫唤一声,真是太奇怪了。”玉莞马上接了一句。 “背后勿论人是非了,不是你说的吗,把他们当作乡里乡亲,不是咱家的事,不去操那个心,就是可怜你幺娘,今天比下人都还不如。” 佟氏看了看周围没人,才对着玉莞皱眉说道,虽是已经分了出来,还是不想女儿担上是非妇人的名声。 佟氏和玉莞到家时候,玉岚已经回来了,正倚在凉亭的扶栏上张望,看着两人归来,忙迎了出来,手上还挥舞着一个信封:“大妹儿,表哥捎信来了。” “让我看看。”玉莞从玉岚手里接过信封,快步走到凉亭就裁开给大家念了起来。 佟瑞辰在信上说,他们跟着白凌云用了十几天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大部落,有卖牛羊肉的资格,按着玉莞给的标准,给出的样品品相也不错,就签了一年合同,一个月送一批货,听着要的量多,部落长老还拍板了,直接送货上门。他还拿着玉莞给画的相册,在北边找了不少画册上的植株,另外现在北边的毛皮现在便宜,他也买了不少,还有些玉莞私底下交代的事情,能办的也在办中,具体还是要回来详谈。 “玉叔说,皮子是跟着第一批货先捎回来的,都是硝好了的,满满一车,表哥让都拉去城郊的庄子。” 玉岚见着玉莞把信收好,才说了玉叔交代的事情。 “当然是财不外露了,要拉回村里,多少眼睛看着啊,现在没个男人在家里,我们要低调处事啊。” 玉莞心里一片欢快,这些皮子价格低廉,比平日少花了至少三分之二的钱,竟有些想要马上去看看的心绪。 “是这个理。”佟氏和玉岚想了想,也同意了玉莞的观点。 不过现在天色也快暗下来了,玉莞还是第二日同佟氏、玉岚去看的皮子,有灰鼠皮、鹿皮、狐狸皮,羊羔皮,软牛皮等等,大大小小竟有十几张。 “这下可好了,家里人都给添上,冬日也不会太冷了。”玉莞笑眯眯的看着这一批皮子。 “要不给你幺爹他们也送点?”佟氏看着厚实的皮毛也是高兴,下意识就想给亲戚朋友送点。 “娘亲,这条线打通了,以后皮子肯定不止一批,所以啊,等下半年再送也不迟,再说,奶和小嬢都还在那呢。” 玉莞心下叹了口气,她也想给张义富他们送点,奈何老张家还有两尊大神搁那呢,就算送了过去,怕也到不了连鱼儿手里,倒不如等上点时日,看看局势有没有什么改变。 “那可得给你幺爹、幺娘留两张好的。” 佟氏虽然老实,却也不笨,想着昨日张李氏对连鱼儿的态度,也淡了现在送去的心思。 “那是肯定的了。” 玉莞让余谢氏把皮子收到库房,安排了钟毓套车送佟氏和玉岚进城,就去找余大福说事去了。 找到余大福的时候,他正在坡上给油菜、海椒浇着水。 玉莞看了看满山遍野的已经发黄的油菜荚子,还有已经满满青色小疙瘩的海椒田,心里一片欣喜。 “莞姐儿,您让老太婆来通知我一声就成,咋亲自跑到田里来了啊。您可小心点,那些毛刺儿扎人呢……” 余大福抬头就瞧见玉莞往海椒田里走,忙招呼着。 “没事的,余叔,我哪有这样娇贵,都是做着农活过来的,我就看看长势,你忙你的。” 玉莞朝他挥挥手,熟练的捞起旁边的海椒看了看,这开了年来,雨水少,气温比往年要高些,海椒和油菜都结的早,估摸着还有半个月就要收获了,应是和胡豆是一个时间,抓紧时间还能种第二季。 “莞姐儿啊,你不来我都要去找你说划说划,虽说山地产出不高,你让这两种新鲜作物占了这十几亩山地,白白浪费粮食产出,我心里是没底啊。” 余大福用脖子上的棉巾擦了擦汗水,走过来就和玉莞抱怨道。 “我瞧着山底下那十亩稻田也长得不错啊,余叔,今年收成应该不错的。” 玉莞没有反驳他,乐呵呵的指了指山下已经郁郁葱葱的稻田。 “今年干着呢,幸得啊,去年挖了个鱼塘,灌溉上不成问题,不过如果这样继续干着,怕是第二季的稻子收成不大好。” 余大福看了看天,接着玉莞的话题说道。 “是这个理。”玉莞也看了看山下,从山上看下去更加直接,他们家的田地有着鱼塘的灌溉还算青葱,旁边或是更远些倒是有些青黄不接。 “这都干了五个月了,莞姐儿啊,要早做打算啊。” 余大福看向玉莞看得方向,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 玉莞转头看向余大福:“望余叔详说。” 余大福看着玉莞并无半点不快,就大着胆子说道:“那我就托个大,给莞姐儿说道说道,这老天爷啊,有定数的,小老儿这么多年侍弄庄稼,只有逃难那年的天和今年相似啊,也是旱了老久啊,那年年中时候就发大水了。” 久旱必涝!南涝北旱!玉莞听完余大福的话,心下一惊,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两个词。历史上旱、涝可是造成不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更有卖儿卖女,妻离子散的,吃人肉也有听闻。 “那你看这天和当时有多大差距?”想到这里玉莞也不掩饰心中震惊,匆忙问道。 “确有相像啊,甚至还要过,那年是从三月开始干的,七月就发洪水了,淹了好多地方啊,我老家现在都还是一片滩涂……” 余大福说着说着,眼睛里已经湿润了,当年的事情在他心里就是过不去的一道坎,每每想起都是老泪纵横,那场洪水,不仅冲垮了他的家,还冲垮了他的根啊。 玉莞瞧着余大福的样子,也不忍再问,两人沉默的下山,吃过晌午后,玉莞让钟毓去找余大福问了些旱季灌溉的事情,满怀心事的回了家。 接下来的十几日,玉莞都想着余大福说的事,家中的藏书不多,她就去了卢先生那里查询,但都只查到寥寥数语,并没有如何解救之策,卢先生听她说明缘由后,也去了官学藏书阁查阅相关资料。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两人加上叔娃,还没整理出一份满意的方案,而地里的庄稼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 先收的是海椒和油菜,因为下种早,收的也早,玉莞从川味抽调了十几人,城郊的庄子由余大福、余小福带着,张家村由张义富、连大力带着,力求在两三天内把所有的油菜、海椒都给收下来。 海椒比较嫩气,基本在结果红了几天内就要采摘完毕,发黄、发紫了,制成辣酱之类口感就容易苦了。所以玉莞是让人先收了,这摘菜的功夫就能摘海椒,于是佟氏、玉岚等女性也跟着一起下了地,自家和城郊庄子十几亩山地的海椒在一天之内就收完了。加上张家村几个相熟人家种的,这一季光玉莞家就收了6000斤左右,加上程家地里种的,接近有一万斤。 一部分晒干为干海椒,一部分制作成泡海椒,剩下的全部洗净切碎,丢到荷塘小筑后面作坊的窖池里盐渍,等到胡豆瓣发酵好一起做成豆瓣酱。 油菜籽的脱荚、晾晒,玉莞都交给了钟毓去负责,毕竟他还是晒过两大袋子的,等到全部收完,玉莞统计了下,自家城郊庄子和张家村本家地总共收了3000斤左右,村里张春梅、张徐婶这些跟着种的收了800斤左右。 程煜和白凌云走的时候是留了话的,所以到了油菜收获的季节,程家二管家和白凌羽也在四里八乡四处收购,乡亲们把油菜都当个野菜,听着能卖钱,荒地、山地里的野油菜也收的干干净净。加上程家田里产出,差不多一万斤的样子。 玉莞让余大福选出适合做种子的一千斤,余下的都送到了榨油作坊,全部榨成菜油,连着榨了好几日,整个庄子都飘着一股菜油香,惹得周围的住户都不断张望。 人力的榨油机毕竟比不得现代机械,这一万三千斤的菜籽,才得了2500斤左右的菜油,玉莞估算了下,也只够川味的开销,想要推广到家常使用,还得扩大种植规模。 处理好油菜和海椒,玉莞和二管家商量着就要开始收购胡豆了。因为山地都种了海椒和油菜,玉莞家只栽种了少量胡豆,不过在云溪郡乡下,几乎各家各户都在种植胡豆,玉莞派人挨村上门收,几日下来,也收了几万斤。 因为这会农忙,各家的媳妇、婆子们都要为地里的男人们准备饭食,玉莞让各家暂时把收来的胡豆做成干豆瓣子,等着收完稻子,就可以招人来做事了。 玉莞家的稻子有十几亩,相比于一年前,这次在村里请了短工,两三天就收完了,屋顶的坝子,二楼的坝子,再加上前院的坝子都被晒的满满当当,亏得是太阳大,没有雨水,等到最后一斗车谷子进仓的时候,佟氏的笑容是收都收不住。 第一百三十七章 瑞辰归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瑞辰归来 值得一提的是红苕的产量非常高,去年收获后,玉莞家几乎都舍不得吃,除了送给程家,所有的存货全部作为种子,为了产出更多,玉莞让种的都是好肥田,让余大福和张义富都心疼了老久,等到收获的时候,两人还是愤愤不平的。 玉莞才顾不上他们心疼,听着钟灵报上的数字,心里因久旱必涝带来的烦闷才稍稍缓解。亩产5000多斤,虽然才种了不到十亩,还是有接近五万斤的收获,遇到荒年,也不至于闹饥荒了。 六月底的时候,玉叔和佟氏结算了工钱,双方也正式结束了帮厨合同,想着自家即将要开始的作坊,便劝着佟氏先在家熟悉下豆瓣酱的制作,不用一直往城里奔波。 二管家也把川味的账目给玉莞过目,三个月是为一个季度,是玉莞规定的,要有一个季报,三月下来,川味共赚了四千多两,玉莞让二管家留下一千两作为流动资金,剩下的都记到各自的账户。 生意、农活忙完,玉莞更关注的是这个气候,山地栽种的红苕、海椒都还在育苗,而现下农人们最看重的第二季的稻子,余大福和张义富都来催过她几次了,不过她心里一直记着余大福的话,一时拿不下主意,在纸上勾勾画画许久,都没个章程。 深夜的官道上奔驰了一队人马,带头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今夜是十七了,月还是仍旧那么圆,月光下,男子脸上的狐狸面具都泛着莹白的光芒。如果玉莞在的话,会一眼认出,就是那个在明月桥上顺走她香囊的小贼。 “我的爷,您就差这么一两天吗?天天这么不要命的赶路,您不累,我们累啊。” 这一队人里策马跑出一个身着红衣的身影,头上还不忘带着几朵小雏菊。 “谁累?” 面具下传来了清冷的声音。 “我!” 红衣男子大声回道,回头看去,整队人马里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其他人都十分缄默。这群臭小子,私底下说的挺好,怎么关键时候都装哑巴了。 “那你留下休整吧。” 面具男并没有多说,下令赶起路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居然对归去有了向往。 “喂,等等我啊,我擦!以往让你来,推三阻四的,这还归心似箭了!” 这日玉莞又在绣房呆到了深夜,钟灵怎么劝都不愿去休息,一直熬到四更了,钟灵准备再去劝说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正要扶玉莞去床上时候,一个人影先于她把玉莞抱起就往床边走去。 “嘘。”那人回头朝向钟灵,这才阻止了钟灵叫出声,是瑞辰少爷回来了啊。 放好玉莞,瑞辰才来到书桌旁看着玉莞所写,一张白纸上写着“久旱必涝”、“南涝北旱”、“栽种”等字样,白纸下面压着一叠抄录的抗旱治涝的资料,还有几页写了些方案的纸张,都被划上了几个大叉。看了眼床上睡着的人儿,瑞辰又和钟灵交代了几句,就悄悄的退出了房间了。 第二日,玉莞下楼吃早饭,就看到了多出来的两人。 “幺舅,表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玉莞在餐桌边坐下,端起钟灵递来的小米粥浅浅的喝了口。 “昨……呃,今天早上刚回来。” 佟北来本来脱口而出昨晚,被瑞辰在桌子下踢了脚,改口了。 “一路辛苦了。先吃饭吧,这一路怕是收获颇多吧?” 玉莞笑盈盈的看着瑞辰,个子又蹿高了不少,都快一米八了,对于一个快十六的少年来说,正是发育的时候,人也黑了不少,胳膊上隐隐有壮实的肌肉。 瑞辰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忙回道:“可不是吗?乖乖你不知道,往北边去,这一路上的人和物都和我们不大相同。” “说说看。” 一听着有故事,连叔娃都凑了过来,两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瑞辰。 “白掌柜说我们这次去的地方叫宁西府,去的时候走得是山路,比官路要短,过了庆阳县,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戈壁滩,再往北就是草地了。那里人……” 看着大家都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瑞辰组织了下语言,就和众人谈起一路上的见闻,玉莞心里和前世比较了下,大概就是和内蒙古差不多的地方,分成了一个个部落,人们还是以放牧为主,主要的产业还是畜牧业,住的同历史上的游牧民族一样,都是蒙古包,吃食也主要以牛羊肉、奶酪为主。 吃完早饭,玉莞就把佟北来两爷子都叫到她的绣房,家里男人回来了,她心里也要安生些,有些事情也有商量的人了。 “莞妞儿啊,捎回来那些皮子看着没,我们爷俩瞧着比这山里打的可好了许多,品种也丰富。” 佟北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榻上,逗着招财。 “舅老爷,捎回来第二日,小姐和太太就去看过了,大家都很满意。”钟灵拿着茶壶给瑞辰、叔娃和玉莞也倒上杯茶。 “店里的事我还来不及去过问,二管家也还没报过来,这次合同谈的如何?” 玉莞问着这个问题,瞧着两人眉间都是喜色,可见合同谈的不错。 “全谈妥了,一个月定了十五头肉牛,十五头肉羊,半月送一批,这头一批是跟着我们一起回来的。然后你说的奶制品,他们有干奶酪,奶片还有奶粉。” 瑞辰想了想走之前玉莞交代的任务,一条一条的描述着。 “奶粉?”玉莞被这个现代的词语惊了一下,难道还有别的穿越者? “你不知道奶粉吗?前朝有位名为元慧的将军,把牛奶做成了便于携带的粉末状,作为军需物资。” 瑞辰奇怪的望了玉莞一眼。 “没,我只是想着要有奶粉,以后小熙儿也能出远门。” 玉莞低下头装作逗熙儿,掩住了神色,前朝发明,是啊,前世就是元朝发明的奶粉。 “这些奶制品都还容易保存和携带,我和他们也订了一些,因为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求的样子,这次只带了小部分回来,如果觉得可以,我也谈妥可以合作的人家了。” 瑞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是这个理。”玉莞已经敛住了神色,抬头示意瑞辰继续说。 “然后是皮草、羊毛、药材他们都愿意出售,也愿意交换,我这次带了些样品回来,这个部落也派了人来,要是满意,立即可以签合同。”瑞辰指了指旁边的大包袱。 “最后就是你画册上的这些植株,我只找到一种,也带了苗和种回来,能不能种活就不知道了,毕竟气候环境不一样。”瑞辰说完就把当初玉莞给他的画册递了回去,“找到的我画了个勾。” 玉莞接过画册,并没有打开,那边气候干燥,不太适合蔬菜生长,玉莞也没抱多大希望,把画册搁到一旁,打开了瑞辰脚旁的包袱。 果然包着些羊毛、貂皮,还有枸杞、苁蓉等等,处理的都比较粗糙,但品相都还不错,玉莞点了点头说道:“小灵儿,等会把我们家能动用的银两给我个数,我再算算能定多少。” 玉莞说完就走到书桌旁,把这几日涂涂改改的方案递给瑞辰和佟北来观看。 “久旱必涝?” 佟北来看着这几个字,下意识的往瑞辰看去,后者的脸上没有震惊却有着一闪而过的凝重,很快便掩了过去。 “我们住山里倒没有经历过洪涝,不过泥流和滑坡倒是经历过。如果余叔判断准确的话,这第二季稻子确实不宜耕种,张家村的水田就临近河边,如果发大水,肯定会被淹。” 佟北来看着瑞辰沉默不语,只能硬着头皮说了自己看法。 “这段日子,我和卢先生都在查找各方的资料,不过就算官学的存书也只有杂记上记录的片言只语,我后来又请教了余叔和村里老人,都只记得尸横遍野、官府开仓赈灾之类,没有具体的防范措施。” 玉莞说着眉头就拧起来。 “白掌柜说如果有事可以去程府找晨蕊。” 瑞辰瞧着玉莞烦恼的样子,还是出了一个主意,刚说出口,佟北来就诧异的望了他一眼。 “晨蕊姐回来了?对啊,我们现在就走。” 每次想到晨蕊,玉莞就觉得很安心,每次晨蕊帮着办的事都是完美解决。 “你们去吧,我这赶了几日的路,瞌睡都还没睡醒,我再去补补眠,对了,告诉大姑,不用叫我吃饭啊。” 瑞辰见着事情谈完,就打起呵欠往自己房里走去。 “这人,平日出门比谁都积极,看来真是累了。小灵儿,你等会和娘亲说给他留点饭,睡醒了多半会找吃的。” 玉莞嘱咐了钟灵几句就开始收拾东西,去找晨蕊,总不能空着手去。 玉莞是在川味找到晨蕊的,她正在指挥人搬着东西,许是天也热了,晨蕊满头大汗,头发也是微湿的。 告知来意后,晨蕊带着玉莞去了郡守府,求见郡守。 “杂记什么的,都不如县志记录的清楚,不过一般人是查阅不了的,我们去求郡守,看能不能借阅县志。” 晨蕊和玉莞在花厅等郡守的时候,才和玉莞说了找郡守的原因。 玉莞如醍醐灌顶,是啊,这时代的信息如同前世的古代,肯定不会公开啊,这县志记录的可不就是一般老百姓看不了的吗。 一盏茶功夫后,郡守急匆匆从外面回来,得知两人来意后,让典史搬来了近五十年的县志。 “我到云溪郡上任也不过十年,涨水都是小打小闹,最多淹一下沿月江的村子,郡内基本没有什么水患。这天啊,确实旱了许久了。” 郡守擦着汗,喝了几口茶,才和两人说道,鉴于是两个女子,倒没有说政务,上面已经下了抗旱的命令了,幸得云溪郡靠着月江,沿江的村落倒不至于太旱,山里的已经派了人去帮忙了。 玉莞想着余大福是二十多年前逃难来的,便朝着二十年前的县志翻去,翻了好几本,才翻到嘉瑞二十三年(先皇年号:嘉瑞)有这么一篇记录。 嘉瑞二十三年春,郡中连旱五月有余,草木枯焦,教民粪种,负水舀稼,早稻欠收。八月中,始降雨,郡中连日澍雨,近中秋时,月江溢,漂坏沿江张辰村、王楚村、宁河村,溺七百余户,死五百余人。郡内山水暴出,泥流、滑坡十数起,毁宁安村、居良村、陈氏村、祁门村、连家村、程家村、勇村、酿村,时报数百人失踪,死二百有余。郡守令开仓赈粮,责李家村、程家村、徐家村、城郊庄腾空地以救灾民。九月初,郡中疫起,封徐家村,死六百余人。十月初,皇后诞七皇子,皇上大赦天下,疫末。 “疫?”玉莞看着记录中的“疫”字更加烦闷。 是啊,在卫生条件欠佳的古代,洪涝后总会引起疫情。 从郡守府出来,玉莞都紧锁着眉头,到了川味,晨蕊把她带进包间都还没走出自己的思绪。 “喝点水吧。”晨蕊让人给玉莞调了杯果汁,这是这月新出的荔枝味,她尝着还不错。 “晨蕊姐,你怎么看?”玉莞这才回过神来。 “就算发生洪涝,时疫,这都是官府需要做的事情,你考虑这么多干什么?而且,你也做不了什么啊。” 晨蕊端着一杯薄荷水品了一口。 “覆巢之下无完卵啊,真要有那么一天,我们家这点家产也经不起折腾啊。晨蕊姐,我想做的不过是护住家人,让他们过得更好一点罢了。” 玉莞喝了一口果汁,淡淡的说道。 晨蕊听着玉莞的话,感受到一丝焦虑,沉默了半刻,开口道:“据我所知,治涝,堵或是疏,而疫,从古至今,只能封城,弃命。” “这段时日,方才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尽量避免。” 玉莞声音里有着疲惫,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多么渺小,特别在现在所处的时代,不具备机械,防疫的药品也很贵。 “可能现下并未到那地步,不如找人去问问老农们的意见,集思广益,总有些办法的。”晨蕊将玉莞落下的刘海拂到耳后,建议道。 “是啊,我立即叫人去办。” 玉莞听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修堤坝 晨蕊本打算送玉莞回去的,刚准备动身,就遇到二管家过来,告知她程府有事需要处理,还带来了仲礼的信和一个包袱。 收到仲礼的信,这算是这些天玉莞觉得最开心的事情了,她在路上就打开了信件,信封鼓鼓的,仲礼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几页,把这一路上他的见闻、想法都记了下来。 仲礼写的比瑞辰要仔细,而且还记得玉莞之前教给他的写法,虽然没有加上标点符号,却还是在字里行间用空格隔出每句话,不然按着八股文的写法,玉莞非看得脑壳疼不可。 仲礼在信上说的事情不少,除了玉莞让他注意的,还描述了程煜处理家族中事,对待下人等事情,每件事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有一些事情还提出了疑问,想要玉莞解答。 玉莞归集起来,这二十几页就说了六件事: 第一,他们已经到了西荣府了,西荣府比云溪郡要繁华很多,仲礼想家人一起感受,还花费了不少笔墨描述了一番。按照玉莞的叮嘱,他并未住在程府,而是住在了西荣府的福满客栈。 第二,西荣府的福满客栈也是同云溪郡一样的,旁边也有家福满楼,程煜带他去吃过,玉莞推出的新菜这边也有,但味道不如云溪郡的地道,价钱更贵。 第三,玉莞要打听的药材几乎都有,也都按照分量买下了两份,已经托人随信带回来了,为此花完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她让打造的工具也定制了,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完成,他让玉莞不用担心,他已经解决了花费的问题,不用额外给他寄银子。 第四,西荣府各处公告栏都贴出了其他地区有干旱的信息,回想起云溪郡的情况,也给玉莞提个醒,要做好抗旱的准备。 第五,西荣府也有两家像川味一样的火锅店、小吃店,但都不伦不类的,味道也相差甚远,而川味具有的麻将、扑克之类的玩法却没有一起照搬。 第六,程家就有生产蜡纸的作坊,是程夫人名下的作坊,他已经和程煜提过了,回来的时候再去拜访。 玉莞看完信,小心的折好放进随身的小包,然后就打开了那个随信的包袱,里面的药材都是分类用盒子包好的,玉莞清点了下,默默回想下家中的存药,心中大感安慰,叔娃的腿,终于可以开始治疗了。 治疗叔娃一直都是玉莞心里的一个大石头,如今这块大石头终于可以稍稍放下,想到这,她整个人都开怀了许多,多日来紧锁的眉头也消散了许多。 由玉莞督促着办的事的效率是很快的,三两天时间,她的桌子上就堆满了写着建议的纸张,玉莞又花了一天时间整理,估算了下家中可动用的银两,就叫来了佟瑞辰等人,把一项项措施安排下去。 玉莞首先想到的就是修堤坝。当然这只是针对他们家在江边的十亩地,不过还连着张家村的十亩地,玉莞还是让张义富请来了村长和族长,告知她准备做的事情。 村长和族长都是老庄稼人,今年气候的不寻常,他们也看在眼里,听着玉莞修堤坝的建议,还不是很在意。 “富娃儿,莞妞儿,这个修堤坝可是要用大量钱财的啊,村里那片地以往也被淹过,又是荒地,没有必要大兴土木啊。” 村长摸着他短短的胡子说道。 “表叔,如果村里那十亩不修,相当于没修啊,万一发大水,村里沿江的地少不了被祸害啊。” “不如这样,所有的钱财由我们家出,人手也优先从村里选,工钱就比对我们家修房子的工钱,只是有一点,我希望能从族里那片山里挖点土。” 对张家村来说,修一个堤坝确实耗费巨大,为十亩荒地修堤坝,村里确实不可能拿出这笔钱财,不过玉莞早有准备,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西边那座荒山?” 村长疑惑的问道,那座山在村尾,有一半还是隔壁村的。 “是的。” 既然决定要修堤坝,玉莞已经去那座山上考察过了,村里的这半就有她需要的东西。 “从村头这山挖不是更近?”村长还是很疑惑。 “那边土质更加坚硬啊。村长,虽然我们在月江边并没有太明显的感觉,但是山里那条小溪都干了不少了,我估计着再不下雨,过一个月就真干了。” “修堤坝,也是预防的一个手段吧,就算今年不发大水,明年、后年呢?说不准吧,修好堤坝,对于村里、族里也是大好事一件啊,在族志上也是大功劳一件啊。” 玉莞循循善诱,对于古人来说,最重视的就是名声,皇帝那种高逼格的人都喜欢修黄河大坝、挖运河什么的来名垂千古,村长、族长也应该不会幸免吧。 果然,族长眼里闪烁着一丝丝渴望,把村长拉到一旁悄言了几句,两人就同意了玉莞的提议,不过有一个要求就是,村里的那十亩,要以村里的名义修,钱财还是玉莞家出。张义富听着想说点什么,被玉莞制止了,她拿出纸笔,就拟了个字据,让村长和族长签了。 等到送走村长和族长,张义富就问出了自己的疑虑:“莞妞儿,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修堤坝,可不是小数目啊!” “幺爹,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村里那十亩不修,发大水,我们荷塘小筑也保不住,我们修了堤坝等于没修。到时候损失的可就不是这修堤坝的钱了。” 玉莞还是和张义富解释了几句,张义富想了想,嘴唇蠕动了下,倒没有提出更多的反对意见。 既然打定了主意,趁着农闲,玉莞就把修堤坝的事情交给了佟北来,毕竟家里就这么一个成年男丁,又有过修房建塘的经验。为了提高效率,玉莞还把白芨和白求也拨给佟北来帮忙。 川味分红的一千两被玉莞全部投入修建堤坝中,张家村沿江这二十亩地大概有一里左右长,参照过去发水的记录,东宸国修堤坝主要都是在月江中下游,因为这一段月江的弯道多,上游一来大水,必定泛滥。这里是月江的上游,只用把堤坝修在岸上,倒是不用考虑水压的问题,只要能防住涨水的几天就行。 修建大坝的材料是玉莞考虑的重点,她虽然也是个理科生,但毕竟不是专修工业方面,建筑材料也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最好的就是钢筋混凝土,不过目前的年代,水泥都没有,又来什么混凝土呢?更不要说钢筋了。 水泥的原理她懂,也写得出化学公式,不过这些存在于实验室已经提炼出的东西现在去找,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还有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物质一旦问世带来的影响,也让玉莞不敢去尝试,只能寻找替代物。 西边荒山上的东西就是玉莞所找的替换物,石灰岩。 石灰岩开采出来后煅烧成熟石灰,混合黏土,风干后硬度虽比水泥软些,但比现下很多材料硬的多,再加入砂石、河沙,混入竹条,修建个岸上的大坝也足够了。 水坝的设计玉莞还是想到了卢先生,历朝历代的工部对于堤坝的修建应该都是有详细的记录,卢先生就算不擅长,也看过相关文档,这种小规模的水坝应该是难不到他的,果然,不出五日,卢先生就拿出了设计图。 第二季稻子栽完都是七月初了,就进入了农闲时候,玉莞让张义富在张家村和附近村里招了些人手,也开始了水坝的修建。 张家村要盖水坝,这可是近百年的大事,连郡守都惊动了,水坝开建的当日,还亲自来培土奠基祭河神,说着一定要将此种利民之举记入县志,临走时还悄悄把玉莞叫到了一边塞了个盒子给她。 郡守的举动让张家村众人都联想纷纷,脑袋灵光的几户还找到了佟北来,捐钱捐物,只求修建好了之后县志上能提上自家的名字。 这些财物玉莞让钟灵找来村长,点清后都交给村里统一管理,也承诺了捐钱物的人家,到时会按照捐款、捐物的多少报给郡守记录县志,并在水坝的起点还会立一块碑来记录大家的功德。 这一消息一传出,村里人纷纷跟风起来,进县志立碑啊,比考上秀才还出名的事情,村里有点富余的人家都拿出不少银子捐到族里,指明了要参与修水坝,没有钱的人家,也得到了玉莞的应允,同意以劳代钱,也给他们记上一笔。 “乖乖,这个法子好啊,你之前还担心钱不够,现在这些人捐款捐物的,咱家可以少出一点了吧?” 佟瑞辰抱着熙儿在玉莞的绣房里走来走去,正哄着她睡觉。 和村长、族长谈定建水坝的事宜后,玉莞就有些后悔,因为要赶工期,又要新开采石灰岩,就不免要多请人,虽然划了一千两进来建水坝,她总觉得不够用,和卢先生预计了下总的支出,把自家剩余的银子都划进来,还是差了一截,搞得玉莞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最终还是决定进城找晨蕊借银子。 晨蕊得知后,不仅借了一千两银子给她,还带她又见了郡守,得知张家村要修堤坝,还不用郡里出钱,郡守和主簿、典史等人略一商量,就决定要来捧场,也应下记入县志的事情,不得不说,长时间在官场上混迹的人,政治觉悟就是高,流芳百世的事情一下就想到了。 张家村修堤坝奠基得到郡守的亲自出席,在十里八村也是有面儿的事情,其他村的人也蠢蠢欲动,凡是沿江的村子都动起了心思,像程家村、少河村等富裕点的村落都开始建水坝,而穷一点的村子则多置办了些沙袋加固河岸,不管成效如何,在郡守的政绩上可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银子是够了,也不用把作坊的备用资金挪出来了,不过,会是哪位贵人?” 玉莞用手敲着郡守当初给她的盒子,里面放着几张银票,有两千两,郡守说是有位贵人也想积德纳福,捐赠给张家村修水坝的。 瑞辰把小熙儿哄睡了,也走过来看了看装着银票的盒子,说道:“既然不愿提及姓名,要不就在碑上留贵人二字,要不就以咱家的名义捐,以后知晓是谁了再还吧。” “这种利民的好事,还是给人留个名吧,我这就把银子给村长送去。” 玉莞也不再多想,两千两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大数目,对于富贵人家来说可能是几样首饰的钱,趁着天色还早,她带着瑞辰就把钱给村子送去了。 自从水坝有了郡守的亲自奠基,张氏一族也非常看重,族里还委派了一个族老专门掌管这捐赠的财物,一个族老和村长、佟北来一起主持修建水坝。 张翠莲还没出月子就听说了村里要修水坝,一开始是嘲笑玉莞他们人傻钱多的,后来看着村里人家都在积极的出钱出力,心思也活伐了,不仅派了人去永阳县张义诚那里送了信,还支了丫鬟回程家村找程黄氏要钱。 从程黄氏那里要了五十两,张翠莲是打着要捐给村里的旗号,但钱到了她手里,却没有捐出去,私自昧了下来。等到张义诚派张四送了一百两回来后,她倒是硬要张四把她的名字也跟着张义诚记在族志上。 张四带着银子回来就找了族长,一百两银子,不仅要记上张义诚、张仁齐、张伯礼、张翠莲的名字,还把他自己、他自家老头子都记了上去,同时还传了张义诚的话,他要代表张义诚一起主持修建水坝,而且还是总指挥。 捐钱捐物族里最近收了不少,建一座水坝已经绰绰有余了,但如果张氏子孙有这样的好意,族里也愿意接受,不过张四嚣张跋扈的样子和话语,让张氏族长当场就怒了,连人带银子把他赶了出来。张四看着局势不对,慌忙找了张翠莲商量对策,最后在张李氏发泼耍混下,族长才不胜其烦的收下银子,言明他们不许插手修建水坝的任何事宜。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玉岚初显威 水坝的事情有了着落,玉莞就把重心放到了别的方面,他们家的地没有栽种第二季的稻子,全部种下海椒、土豆之类。现在农闲了,男人们都去了水坝帮工,而女人们则闲了下来,荷塘小筑的作坊就正式开工了。 现在的作坊的主要是生产豆瓣酱。主料肯定就是豆瓣和海椒了,制作豆瓣的步骤,玉莞在农忙时候就已经和佟氏、玉岚、小余谢氏详细述说并且培训过,但是要大批量制作,还是需要经验和技术,现在就是佟氏母女两人带着女工们在裹胡豆瓣,小余谢氏监管曲房。 已经晾晒干的胡豆,掰开干豆瓣子,加入清水让其充分膨胀,然后将每一个瓣子都均匀裹上面粉和曲粉,才能进入相对恒温的曲房进行发酵,均匀的长霉,但要成为豆瓣酱,还要进大窖池经历几个月的深度发酵,以盐隔绝杂菌的干扰,在厌氧环境下会继续深度发酵才能呈现鲜味的物质来。 等到前段时间已经剁碎入盐的海椒酱,也发酵的差不多时候,混入豆瓣酱,入缸混合发酵,才能造就那份咸辛荟萃的滋味。 为了保持这份商业机密,裹豆瓣的活计是玉岚她们带着女工做的,但什么时候下瓣子,什么时候出窖池,都是玉莞家里自己人掌握的,所以哪怕在作坊做再长久,也酿不出这醇厚柔和的咸香滋味。 佟氏通过张徐婶找的女工都是村里熟悉的婆子、媳妇,一个村子的,大家都了解哪家媳妇手脚勤快,哪家婆子踏实肯干,一起干起活来也都利索爽快,不出一个月就把院子里那一百来个大坛子都装的满满的。 不过总有人看不得他们家好,比如张翠莲和张李氏。 看着佟北来因修水坝,在工地上被族里壮汉们尊崇的样子,想着自己家还得求着族里收下银子,张翠莲就气不打一处出。又听着去辣味作坊帮工的媳妇们,不必出远门,银子还多,就起了心思,不仅让张四给张义诚带了一堆小张家的坏话,还怂恿着张李氏去辣味作坊作威作福。 这一次张翠莲学乖了,没有让张李氏去耍混,而是打着为佟氏好去的,刚出月子没多久,找了个玉莞不在的日子,就拾掇着张李氏到荷塘小筑的作坊,想要拿捏佟氏。 白芨和白求被玉莞调去和佟北来监工水坝的建设了,两人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就进入了后面的作坊,这个时候,佟氏和玉岚正带着人踩曲。 “那谁,李家玉!”张李氏进来就嚎了一嗓子,也不知从哪扒拉了张竹椅,在李花搀扶下就坐下了。 正在踩曲的佟氏对张李氏的声音很是熟悉,也是畏惧的,心下一颤,差点摔倒,看着端坐在门口的张李氏,忙洗干净双脚,穿好鞋子,交代了春棉继续监工,带着玉岚就走了过去。 “娘,不,张大娘,您有什么事吗?” 数十年来被张李氏欺压,佟氏对上张李氏心里还是杵的,幸好玉岚在旁边扶着她,才给她点点力量。 “你那撒子眼神,搞得我要吃了你一样!我问你,这作坊你做得到主不?” 张李氏看着佟氏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就一阵舒畅,这么多年的磋磨,她还是有点成效的。 “能……能吧。”佟氏的声音犹如蚊呐。 “能就行,你妹子起了个好心,来帮帮你们,那,就像那女的一样,在一边看着她们踩,她刚出月子,不能老站着,就在那屋檐下给支个躺椅,茶水和糕点都要准备着,还有啊,既然是监工,都比她们些官大吧,这个工钱,怎么说也要翻个倍儿啊。” 张李氏自顾自的说着,一脸施舍的表情,也没管佟氏和玉岚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这,这恐怕是不行吧。”佟氏听她说完,还是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什么?” 张李氏的音调顿时高了八度,让正在踩曲的媳妇婆子们纷纷侧目。 “娘——三嫂,我娘说话直,你可别放在心上,我们真是为了替你分忧来的,你看这天气,热得很,你们顶着个大太阳踩曲也是辛苦啊,再说了,你都是富家太太了,亲自脱了袜子和这些村妇们一起干活也是有失身份嘛,还有玉岚,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成天在外晃悠,不,露脸,还露脚,被男人看到传出去可不太好嘛。” 张翠莲难得用了客气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十分不爽。 佟氏先是被她一句“三嫂”给惊着了,自从她嫁给张义信后,张翠莲还从未叫过她三嫂,平日叫赵氏大嫂倒是叫的亲热。刚从“三嫂”的震惊中醒来,又被张翠莲说的“村妇”、“有失身份”、“说亲”、“露脚”之类的词给唬住了。 村妇的身份她并不排斥,毕竟自己本身就是乡下妇人,这是再多财富也改变不了的,她有这个自知之明,但涉及到子女,还是要多多考虑,毕竟张李氏从小给她灌输的三从四德、女则、女训是深入她骨髓的。 所以,佟氏看向玉岚稍稍挽起的裤腿,也皱了下眉,下意识就要开口,却被旁边玉岚出声打断。 “小嬢,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我家虽略有薄产,但我娘还是时常教导我和大妹,作为女子,要清闲贞静,不论在家或是外出都要注重礼法、忌讳,言语要多于思索方能出口,不道人之弊端,不引人之伤痛,我们虽在作坊帮工,却也只有村里的婶娘姐妹,做工时候也严禁外男进入,下工后皆洗涤干净,相互整理好衣着,何来抛头露脸之意?” 此时的玉岚面有愠色,阳光下透着细小绒毛的脸上绯红,她虽是在佟氏言传身教下长大,平日看似柔顺,但在玉莞的有意的引导下,又和纳婆婆的交谈中开阔了眼界,还是偏离了佟氏预想的方向,带上了些泼辣。 “再则,小嬢,‘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我们家无论贫富,但始终出身于张家村,我娘为村妇,我和大妹儿亦为村姑,与在场的各位婶娘姐妹并无不同,手中银两,皆为辛勤所得,哪来高低贫贱之分?何来瞧不上谁,瞧得上谁之说?” 玉岚不等张翠莲有所回应,又继续说道,这一次还加大了音量,让在场的各位帮工都能听到。 果然,正在辛勤工作的妇人们都微微点了点头,挺直了胸膛,与有荣焉,心中对于玉岚的评价也高上了一筹。 佟氏在玉岚的话语中也逐渐清醒,看向玉岚的眼神也越发赞同,是她魔怔了,还不如大闺女想的明白。如此一想,佟氏暗中品味玉岚所言,看向张李氏和张翠莲的眼神也不再带着闪躲和懦弱。 张李氏感受到佟氏投过来的眼光,虽然玉岚后面所说的那些文绉绉的话她听不懂,但看着自己心爱的幺女被一个小辈用女诫来反驳也是恼怒的,张口便道: “老娘教你娘女诫的时候,你还没影儿呢?若夫蠢愚之人,于嫂则托名以自高,于妹则因宠以骄盈。骄盈既施,何和之有!恩义既乖,何誉之臻!你和你娘,姑嫂不和,长幼不分,装什么清闲贞静、柔顺淑仪!” “张大娘慎言,原来我在家里,侍奉公婆、友爱小姑,并无出格之言行,我原来待您和张家小妹如何,众人皆知;对于岚妞儿和莞妞儿,也是时时提点她们,要孝敬父母,友睦邻里,善待他人,这在村里也是打听得到的。这些毫无根据乱扣的帽子,我们可受不起。” 玉岚还未反驳就被佟氏抢在前头,对于佟氏来说,如何诋毁她不重要,女儿们的声誉是容不得人泼污水的,特别是玉岚三人还未出嫁。 张翠莲感受着佟氏浑身散发的硬气,心中也是一阵恼怒,正要发作,又想起大哥交给她的任务,按下心中的火气,安抚了张李氏几句,端着自以为柔软的姿态说道: “三嫂和大侄女是误会了,爹前几日托人带了信儿来,说是你们也不容易,几个妇孺打理作坊,怕你们吃亏上当,才千叮万嘱让我和娘来帮帮手,其实,我们都是一家人,三哥不在了,我们是该来帮扶帮扶侄儿侄女们,不过,我这才出月子,身子骨还是弱的,不能太见风,也不能碰凉水,娘不免心疼了些,才提出那些个要求。” 张翠莲说着还掏出了帕子装作咳嗽了两声,如果不是这发福的身材,真还有点地主小姐柔弱的调调。 玉岚看着这矫揉造作的小嬢就是一阵恶寒,不知怎么就联想到玉莞曾经和小弟叔娃讲的《水浒传》中母大虫的形象,手臂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看着旁边的佟氏懵逼的眼神,接过张翠莲的话头说道: “那可多谢爷爷操心了,这作坊是记下大妹儿名下的,当初在村里招工,大妹儿就言明了规矩,不论辈分高低,都一视同仁,不会没关系,我们培训三日,再根据擅长分到各个岗位。小嬢想来上工也可,今日可参与踩曲工培训,合格之后再参与拌料工、培曲工等等培训,方能考核是否能胜任监工,毕竟作坊里的监工要熟知全部流程和内容,哪一个步骤出错了,可是要负上责任的。” 张翠莲听着玉岚说可以上工,自动忽略了后面的话,脱口而出:“不是还有你在旁边吗?” “小嬢既然能胜任监工了,又何须我在一旁?大妹儿说了每个岗位有限定的人数和工钱,也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如果和小嬢一起监工,是不是小嬢的工钱也要分我一半?” 玉岚嘴边轻抿着一抹笑淡淡说道,玉莞戏弄人时,嘴边就有一抹笑,倒是被玉岚学了去。 “还有,我们这的规矩,培训期间是没有工钱的,只提供一餐,小嬢要考虑清楚了,今天就可以试试。” 张翠莲来之前可是打听清楚了,这作坊最低的工钱都是50钱一个月,监工更是达到2两银子一月,听着今日就可以上工,眼珠子骨碌转了下,就答应了下来,培训合格与否她才没放心上,在她心里,之前连佟氏都能拿捏的死死的,更不要说玉岚几个小的,佟北来和佟瑞辰还不姓张呢,能管张家事? 佟氏本欲说上几句,却被玉岚劝去了荷塘小筑休息,张李氏不放心张翠莲,还是搬了凳子,和李花一起在屋檐下看着。 玉莞家作坊踩的是酒曲,是古代踩曲改良的。在前世,玉莞曾经跟着老怪物去茅台酒厂参观,听引导他们的工作人员介绍过酒的古法酿制工艺,踩曲就是制曲的工艺之一。古代踩曲是很讲究的,多为未婚少女,茅台一般在农历五月的夏季踩曲,这时茅台镇气温很高,少女踩曲时一般只穿内衣,男人不得偷看,少女在密敝的房间里,香汗淋漓,赤脚踩曲,香汗不断的滴到曲粮里面,与曲粮一起发酵,融入了少女的体液和阴柔之美,成为酱香酒独特的酿酒大曲! 在玉莞看来这都是为了给这酒添加点红袖添香的噱头,毕竟喝酒的大部分是男性,少女踩曲总是能勾起不少旖旎的想象。她所看到的踩曲,就是一群大妈大婶光着脚,把木模里的曲粮踩成中间高四周低的曲块。踩曲才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要把曲粮踩结实、均匀,是很耗费体力的,特别是在现下天热的环境,就算踩曲的地方在棚下,每天都要熬上一大锅解暑、清热的消暑汤,才不至于有人中暑。 现在作坊里踩曲的工艺被玉莞改成分组流水线了,一人踩几脚、踩多久都是有规定的,张翠莲一加入,她们这一组的流水线就断了,因为她精神不集中,老是东张西望,从曲模上踩下来不说,还踩的歪歪扭扭的,她后面的人还得重新踩过。不多时,她面前就堆了好几块人家踩好的曲模,而张翠莲不仅丢下了活计,还光着脚就跑到了张李氏旁边撒起娇来: “娘,我脚好疼啊,你看看,我感觉都肿了。” 第一百四十章 ?清茗阁 张李氏本就被张翠莲劝着压着火气,看着幺女有些红的脚丫,火气就上来了,冲着刚从曲房出来的玉岚就叫道:“你们是故意折磨我幺女的!你看看这腿上被蚊子咬的,还有,脚都红了!” 玉岚并没有立即回复她,安排了人返工张翠莲的活计,才转过身来对着张翠莲说道:“小嬢要不想踩曲,那可以试试装仓或是拌料,别人来上工我们少不得要考核,小嬢如果想上工,考核不必了,你要觉得自己能干下来,和旁边的婶娘做的差不多,我们就能收下。” 张李氏正要出声呵斥,张翠莲又按了按她的肩膀,看了看旁边正在包稻草的“装仓”和房间里尘土、碎草飞扬的拌料,看着汗流浃背的众人,摇了摇头:“我就只做监工。” “监工也成,春香,你记一下,今日因为我同意了小嬢来踩曲,踩坏了曲块两块,是我监督不当,在我工钱里扣10文。之后如果小嬢监工,也按照这个规矩来,踩坏曲块一个扣5文,装仓失误一块扣1文,拌料不均扣2文……” 玉岚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转头像身后抱着本子记录的春香说道。 “等等,监工还要扣工钱?”张翠莲之所以愿意来上工,就是为了钱,想着当监工还美滋滋的,这会听着监工都要扣钱,连忙叫出了声。 “监工监工,就是要起监督一责,下面工人犯了错,当然要连带了。小嬢要不信,去城里问问那些掌柜、工头,下面人犯错,出了纰漏是不是要负上责任?大妹儿说我们这帮工都是银货两讫的买卖,不讲人情,只谈银钱。” 玉岚一脸正经的看着张翠莲说道,后面帮工的众人也纷纷出言赞同。 张翠莲看着众人隐隐以玉岚为首,心中一阵光火,脾气也就上来了:“给了你点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什么玩意儿?我还是程家二少奶奶,我哥还是永阳县主簿,我能来给你们家帮工,你就该好水好点心伺候着,让我去干这些粗活,和这群娘们儿一起汗水长流,你也配?” 玉岚心里轻笑了声,脸上还是端着一本正经: “小嬢要不愿意,玉岚也不勉强,小嬢屈尊降贵来帮了忙,我也不能没有表示,我们现在踩曲工一月50钱,一天22文,你这半天我给你算10文吧。春香,结10文给小嬢。另外小嬢,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春香听着玉岚所言,立即从钱袋里掏出10个铜板放到张翠莲手里,又默默退到了玉岚身后。 张翠莲被玉岚所言镇了一下,直到铜板放到手里才醒了下,正要开口骂架,却见周围众人都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硬咽下了嘴中的话语,丢下一句“我们走着瞧!”,拉上张李氏就夺门而出。 佟氏听着张翠莲又起幺蛾子,本想来给玉岚撑腰,从荷塘小筑过来,就看到张翠莲一脸愤然,手里还死死捏着什么离去的样子,不禁上前担忧的问了玉岚几句。 “娘,不碍事,这是大妹儿早就教给我了的。”玉岚冲她莞尔一笑,转身又进了曲房。 玉岚口中的大妹儿玉莞,现在还尚不知作坊发生的事情,这会正和叔娃、瑞辰在自家铺子守着。 虽然增加了川味的分红收入,玉莞还是没有放弃自家的铺子,毕竟这才完完全全是自己家的,而且家里摊子铺大了,需要钱的地方越来越多。 所以玉莞和家人略一商量,就把原来的“常尝乐”拓宽了,左右都是自家的产业,原本只占一个铺面的铺子就打通成了三个大小,楼上还设有雅间。 装修过后的“常尝乐”改名为清茗阁,茗,茶之嫩芽,顾名思义,定位在茶楼,不过这个茶楼更像小吃店,不仅有钵钵鸡、麻辣烫售卖,还卖茶水、饮品、糖水、糖点、小吃。 为了不和川味冲突,清茗阁的茶水、饮品都是川味没有的,而且选择的都是成本低廉的,价格更加亲民便宜。茶有绿茶、红茶、苦丁茶、牛皮茶,饮品只有奶茶,玉莞已经和瑞辰带来的部落人谈妥了奶粉供货,双皮奶、姜撞奶也在清茗阁出现了。不过卖的最多的还是冰粉,在川味开张的当天,也打出了名声,在川味和清茗阁都有出售。 自打开始收购油菜籽后,玉莞也让收购的人带着冰籽的样品在周边收购冰籽,等到清茗阁装修完毕了,冰籽也在铺子后院仓库堆了一仓库,不过在乡里人看来,都是野树籽,收油菜籽时候顺手就收了,也没花多少钱。 前世的冰粉在蜀地可是很流行的,特别是配着火锅,清凉爽口,在玉莞小时候,冰粉就是一种流行的糖水,除了最基本的红糖冰粉,还有往里面加各种颜色糖精的花式,等到她长大了,冰粉也被玩出各种花样,加糍粑的糍粑冰粉,加桂花蜜的桂花冰粉,还有加各种水果粒的水果冰粉,还有搓冰粉时候,添入黄瓜汁、火龙果汁、橙汁之类搓成的五颜六色的彩色冰粉。这些花式冰粉还加入花生碎、葡萄干、熟红小豆、山楂片碎,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些花式冰粉名,都被玉莞写在了木牌上,挂在清茗阁的柜台,不过既然追求薄利多销,玉莞还是主推基本的红糖冰粉,如果想尝试这些花式冰粉,加钱便是。 当然在夏日,能和冰粉一较高下的,就是凉糕,也就是之前铺子里卖的白玉糕,做白玉糕时候,玉莞让人用漏斗做成了凉虾,也就是白玉虾。 这两种在前世就风靡夏天的滋味,在云溪郡一经推出,就很受欢迎,不论是打个尖的商人、纤夫,还是富家的小姐、少爷,都挺喜欢清茗阁的这些糖水小食,一个月下来倒也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赚了小钱的玉莞,此刻正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趴在柜台。 佟氏、玉岚自卸任了福满楼的厨娘,熟悉了豆瓣酱的制作,就被玉莞委以重任派去管理作坊了;而佟北来带着白芨、白求几人也日日在水坝上奔波;钟毓、钟灵两人俨然成了川味、村里、城郊、铺子的传话人,赶着家中那架牛车不断在几处奔波,或是送料,或是送文件。 培训基地的人要不就在川味帮忙,要不就还不能出师,特别是掌柜的人选,更是后备人才都没有,自家铺子这些吃食的制作过程都是商业机密,玉莞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这一守就是一个月,每天都忙的连回家的时间都没。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辛辛苦苦一个月,这账上又没钱了——” 玉莞叹了一句,心中还是暗暗吐槽自己,过了几天好日子,为啥那么作。 “小熙儿来给莞莞姐姐笑一个。” 瑞辰知道玉莞心中郁闷,逗着熙儿让玉莞开心点,这段时日,离不得两人的熙儿也跟着哥哥姐姐住在了铺子,已经快四个月的熙儿已经能在小婴儿床上靠着坐了,不过多数时间都是躺着睡觉,特别乖巧。就是黏着瑞辰和玉莞的习惯改不了,两人都离开她视线了,绝对会哭的打嗝。一些老主顾还打趣瑞辰这么早就生了个孩子,闹了他一个大红脸。 “都说让你把旁边的铺子租出去,你非要用来做什么杂货铺子,要买什么到菜市场去买不好吗?” 瑞辰看了她一眼,把昏昏欲睡的熙儿放到了旁边的婴儿床。 “表哥,那店里除了收一些农产品,还要卖我们自己做的香皂、口脂、驱蚊香之类的,以后豆瓣酱做好也要在这卖呢。姐姐说物以稀为贵,这些东西不比南面买的差,以后肯定赚钱的。” 叔娃在一旁接了一嘴,遇着农忙,智贤阁放了一个月的大假给他们,这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这一个月他都一直跟着玉莞在铺子忙前忙后,很是开了眼界。 “唉,清茗阁才开张一个月,旁边铺子过两天也得开张了,还得我亲自看着才能放心,不过这掌柜人选也得好好物色,我已经托了莲蓉带话给晨蕊姐了,程家的人脉比我宽,在这云溪郡认识人也多。” 玉莞用一只手拖着腮,还是怏怏的趴在柜台上,丝毫没有淑女的样子。 “小哥这个月的信也该到了啊,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啊?”玉莞又想起了个事,坐直了身子。 “姐姐,你不是昨天才问了晨蕊姐姐吗?这趟货多,程家商队这两天就到了。” 叔娃对于自家二姐的念叨都习以为常了,时不时就要发点她说的那什么神经。 “是啊,对了,你不是应该在练字吗?怎么到这来晃悠了?” 玉莞看着已经挪到婴儿床旁边的叔娃,皱眉说道。 “姐啊,你是没睡午觉的精神不好吗?你都没念故事,我怎么练字啊?” 叔娃“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二姐。 “对哦,你去把纸笔拿来,就在柜台这写。” 玉莞才不承认自己就是没睡午觉脑壳卡壳了。 叔娃脸上露出了小大人般叹气的表情,还是推动着轮椅去拿纸笔了,在一旁刚把熙儿哄睡的瑞辰一听玉莞要讲故事,眼神发亮,连连问道: “乖乖,今天继续讲《杨家府演义》?” “是啊,今天要讲金沙滩一役了。” 玉莞正在回忆脑中记忆,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既能让叔娃练字,又能留下故事的记录,你这想法真的不错。”瑞辰看着拿着纸笔来的叔娃,轻轻感叹了一句。 “不然他怎么会好好练字?写不好还得重写?书稿我以后也有用处。你不也是看了我默写的《史记》吗?”玉莞等到叔娃拿着纸笔来就让出了位置,让他能好好书写。 “哦?有何用途?”瑞辰好奇的问道。 “咱这不是茶铺吗?等生意稳定了,我想请个说书先生,多招揽些客源,这些故事就能派上用场。再则,这些话本也可留在我们小张家的书架上,一代代传下去啊。” 玉莞回答了瑞辰的问题,检查叔娃之前所写。叔娃练习正楷已经一年了,每天都是两个时辰,不曾懈怠,现在的字虽不似仲礼的有风格,但还是和印书局印制的字差不多了。 叔娃听着玉莞说他写的这些书稿以后要给小张家代代相传,整个人都坐的端端正正,神色更加庄重,心中还有小小的激动。 “嗯,上次讲到了辽王假意设宴,邀请宋王前往谈和,被老令公杨继业识破……” 玉莞没有多说,就开始讲起了故事,而叔娃也紧紧握着手中毛笔,快速书写,瑞辰倒是让小二倒了一壶茶水来,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这一讲便讲了一下午,下午茶铺没多少人,忙里偷闲的小二也不时过来听了几耳朵,东家二小姐的故事总是引人入胜,让人欲罢不能,听说以后要让说书的来说,想着以后每天都能听着这些有趣的故事,小二脸上笑容更多几分,迎来送往间嘴上吉祥话也添了许多。 等到西落的夕阳已经染红大片月江,晚霞给天边的云朵镀上一层金边,玉莞才把“血战金沙滩”、“杨五郎出家五台山”这一段讲完,正欲招呼众人吃晚饭,清茗阁匆匆走进了一人。 “莞姐儿,仲礼少爷的信到了,还捎了些东西,我都给你带过来了。” 听着这大嗓门,玉莞就知道是莲蓉那个大嗓门,果然转头就看着莲蓉拎着一个大草兜子兴冲冲的往柜台来。 听着有仲礼的信,玉莞把人迎到角落的桌子,让瑞辰把草兜子接了过来,自己接过信撕开就读了起来。 若无急事,仲礼寄回家的信一般都是存了一月的信件,玉莞、瑞辰、叔娃三人分看着,倒是把莲蓉晾到了一边。 莲蓉对清茗阁已经很熟悉了,也不见外,抓起柜台上的茶水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汩汩喝起来。 “竟有此事?” “岂有此理!” 玉莞和叔娃的声音先后响起,把瑞辰和莲蓉都惊了一下。 “发生何事了?”瑞辰先看向的不是玉莞,而是叔娃,他听出他语气里的气愤,玉莞的语气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玉莞听着叔娃的语气也很诧异,接过叔娃手中那几页纸快速浏览起来。 “呵,真是本事了。” 玉莞看完,嘴角扯起一抹轻笑,讥讽的意味甚是明显。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玉莞出事 玉莞接着便给瑞辰、莲蓉解了惑。 程家在西荣府的生意做得很大,也经常到各个郡县去收购些原料、农产品之类,其中就有去永阳县的队伍,前段时间,这个队伍去永阳县就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一个身份足够重的人去解决,程功腾不出手去处理,又就把程煜派了去,而仲礼想着去见识一下,顺便看看老张家现状,也跟着去了。 去了永阳县,在县里最繁华的地段,就看到了一栋和川味造型相似,招牌完全一样的酒楼,只不过用料不及川味考究,里面的配置也不及川味精致,只有快餐和火锅,且多以白味锅子为主,换作现代的话语就是,低配版山寨货。 程煜和仲礼最初看到也是很气愤,当然要进去打探一番,也点了两个锅子尝试,白味鲜味不足,红味根本不辣,而食材不仅种类少,牛羊肉限量不说,也不大新鲜;至于快餐、小吃,以当地的小吃和家常菜为主,好多饮品和小吃也没有,总而言之,就是形似而神不似。更不要提麻将和大贰之类的娱乐工具。 这种模仿的意味,让仲礼一下就想到了当初的常美乐,一联想又是永阳县,当初张义诚帮着连满仓的事,他可还记得清楚,便把心中的猜测告知了程煜。 有了这样的猜测,两人就在对面的客栈入住了,还特别找了个靠街的房间,没多久就发现了张伯礼、赵五、程有宝等人频繁出入此地。又和客栈的小二打听了不少消息,确认这家是以赵五名义开的川味山寨店,县太爷和张主簿都有分子。虽然永阳郡地理位置不如云溪郡,没有一个大型中转码头,人流量没有那么多,但经过县衙、县太爷的宣传,生意也还算可以。 川味可以说是程煜事业的起点,得知了这一结果,就像是自家孩子被人抢了,心里非常愤怒,当即就想去找赵五等人理论,还是被仲礼劝下了。 川味开张之初,玉莞就和仲礼说过会有这样的情况,这时代没有什么商标权,没有什么知识产权之类,出现模仿、山寨的可能性相当高,而他们又是在小县城开的第一家店,对方如果觉得背景大过他们就会肆无忌惮的模仿,或者取代,如果不能在权势上压过一大头让对方畏惧,那就只能守住自己的品牌、口味,在民众中形成口碑,让他们自己去分辨,交给市场去评判。 仲礼只是劝说程煜,云溪郡他们有郡守的照顾,还有程家的声望,所以可以轻松的开店,没有人可以模仿,西荣府又有君家和程家的势力,暂时也没有出现这类情况,但是永阳县,显然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了,县太爷都插了一脚,他们只能作罢,心中也暗自决定,以后川味的分店不会开到永阳县。 不过这在玉莞看来只是个小插曲,他们大伯的德行,在他们惹上官司时候就看的清楚明白。真正让她震怒的是,张义诚在城郊靠江地方也弄了个山寨荷塘小筑,里面构造虽不及他们的精致,但结构却是一样的,屋后也有一个作坊,屋前也挖了个大鱼塘,只不过没有养荷花,也在做着酒曲。在作坊管理的人是个年轻的少妇,约莫二十来岁,说是和县衙的张主簿有着关系,人称安娘,很得张主簿喜爱,几乎日日都要来小筑陪伴。 这些信息就是程家这一小队收购的人得知的,因为他们要收购的就是这些酒曲,但是这酒曲不到时候,但安娘却要强卖,闹到官府,还抓了他们两个人。程煜要来处理就是这件事。 在信上仲礼并没有多说程煜如何处理事情的经过,只是告知了结果,人是从县衙接出来了,但还是花了不少钱,那些不到时候的酒曲程煜也收下了,但回到西荣府也同程功商量,撤回了所有在永阳县的生意,还让他爹给知府大人上了封折子,提了下永阳县的情况。 “呵,张家大伯这才上任半年,都有钱置办宅子、田地了,还能投资酒楼,外面还养了个安娘。” 玉莞讲述完,又嘲讽似的轻笑了下。 “这钱怕过不了明路吧,毕竟一个主簿的俸禄能有多少,哪怕是县太爷罩着,一月最多也就十两。” 瑞辰也跟着嗤笑了下。 “那大伯不是……” 叔娃刚才只是为了张义诚这一而再的山寨行为恼怒,现在经过瑞辰的提醒,想到的就只有贪赃枉法几个字,心中更加惊讶。 “左右我们都和老张家断绝了关系,不过他们仿造川味和荷塘小筑的事情,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然后就是张家大伯的事情,小哥在信上想法和我一样,叔娃,明日回村,把这封信件给卢先生看看,商量个对策,我们小张家最好能和老张家、张家大伯划清界限。才上任半年就能贪成这样,以后不知会不会犯什么株连九族的事情。” 玉莞心中略一思索,就同叔娃嘱咐道,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叔娃耳朵说的。 “知道了,姐姐。” 叔娃答应的很痛快,他本来就不喜欢大伯一家,若不是师傅一直耳提面命,他也想像姐姐这样只称呼个张家大伯,当作普通的乡亲。 “好了,也别丧着个脸,小哥还说了些欢喜的事情,他说去年那批葡萄酒在程家很受欢迎,程老爷还送了不少给相熟人家作为年礼,现在又定下了今年的,只是数量上他没法估算,暂时定了五十坛,已经给了一半的定金了。” 玉莞摸了摸叔娃的头,把最开始她看的信件又递给叔娃看。 “按照去年的价格,这定金岂不是都有五百……” 叔娃还没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往周围看了看,他可记着玉莞提醒过的,葡萄酒是自家商业机密。 玉莞冲他点了点头,心中已经盘算起酿酒的事宜。仲礼在信上还重点提了西荣府附近也闹干旱的事情,许多村子已经在求雨了。算起来,这都七月中了,葡萄已经可以酿酒了。 第二日,玉莞让莲蓉、芜荏过来先帮忙看着铺子,自己带着瑞辰、叔娃、熙儿回了张家村。 回到家,玉莞就让钟毓把佟北来、佟氏、玉岚都叫了回来,把仲礼信上所提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大家都唏嘘不已,也都同意了和张义诚一家划分界限的想法。 想着酿葡萄酒的事情,玉莞又把家中的人手分了分,让叔娃去找卢先生商量对策,然后去街上的陶器铺子按着去年的坛子样子定了一批,玉岚和钟灵守着清茗阁和旁边铺子的装修,佟氏继续管着作坊的事情,剩下的人都去山上摘葡萄,争取两三天把自家山上的野葡萄摘完。 玉莞还打算在外收购一些,然后订一些好一点的瓷坛,卖高一些的价格。 安排完所有事情,留下钟灵在家照顾熙儿,玉莞和佟北来等人赶着牛车就往山上去了。首先要采摘的地点就是温泉周围。 “小姐,那个温泉我可以带妹妹来吗?” 钟毓见识过了山中宛如仙境的温泉,就想带着钟灵一起来,特别是玉莞还提到过,多泡温泉对身体好。 “当然可以了,这么热的天,你一上一下,吹了风,容易热伤风。我还想着你们什么时候能把那防空洞挖好,导些温泉水下来,这样就不用跑这么远了。” 玉莞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回道,由于这里温度高,葡萄要比外围的先熟,而且结的也多,忙到下午,装了七八个大篓子。 “莞妞儿,舅可没偷懒啊,我们日日都有挖,只不过人手太少,进展太慢嘛。” 佟北来听着玉莞说防空洞,也就是他们房子下面地窖接的密道,忙插嘴道。 “是啊,乖乖,现在那洞里都遇到岩石层了,得靠人力敲了,快不了。”瑞辰也趁机解释了几句。 “我知道,我也没怪幺舅和表哥你们啊,幺舅,你和钟毓先送一批下去吧,我和表哥在这继续摘着,争取今天能把温泉这片儿给摘完。” 玉莞冲着佟北来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煞是可爱。 “好咧,那你们就在这周围呆着,别跑远了,这潮湿地方小心草丛里的蛇,瑞辰,你护着点你表妹啊。” 佟北来答应的很干脆,让钟毓扶着车,把已经装好车的葡萄往山下送去,要不是腾不出人手,他真想多带几个人上来,可惜家里的下人加主人都忙不过来。 看着佟北来和钟毓走远,玉莞又和瑞辰在周围采摘起葡萄来,他们摘了一个上午,温泉周围已经摘得比较干净了,玉莞就走得离温泉远了些的竹林边,还有一大丛葡萄藤在那。 这丛葡萄长得特别茂盛,不过要跨过齐腿的草丛过去,玉莞没有多想,把裙摆扎起,就向草丛踏了过去。 “啊——” 玉莞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和灼烧感,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瑞辰听着声音忙大步追了过来,旁边一个白色的影子更快的窜了过去。 瑞辰跑到玉莞身边时候,她已经跌坐在草丛上,右腿小腿的裤脚已经挽起,有两个小洞正流着血,小洞周围红肿发亮,还起了不少小水泡。玉莞忍住一阵阵晕眩和恶心感觉,已经用布条子扎紧了伤口上方,正从小洞挤血出来。而先一步窜过来的白影子——那只名为来喜的雪貂,正在和一条青绿色的蛇缠斗。 瑞辰看着玉莞的样子,心中一阵疼痛,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捧起玉莞的小腿,对着伤口吮吸起来,边吸还边吐着脏血。 “表哥,你别吸啊,要是你口里有伤口,你也得中毒,你看看附近有没有草药,摘些来看能不能用,这伤口,我自己挤血就好。” 瑞辰没有言语,还是吮吸了一阵,看着玉莞伤口附近不那么红肿了,才在附近草丛边的石头边薅了一把,把玉莞抱到了温泉边,洗净伤口,从薅的这把草里挑了几根细梗引蔓,节节而生细叶的草嚼碎,敷到了伤口上。 玉莞好一阵头晕目眩才缓过神来,心中恶心的感觉已经不太明显了,看了眼腿上的草药,是半边莲,没想到表哥这随手一薅还能薅个正准。 《本草纲目》曰:“半边莲,蛇虺伤,捣汁饮,以滓围涂之。” 那条青绿色的蛇就是竹叶青,它咬伤是火毒蛇伤,半边莲临时敷制最是妥当。 “我要砍死那条畜生!” 瑞辰看着玉莞因为中毒绯红的小脸,拿着砍刀就要去寻那条毒蛇,他的乖乖,他都呵护的好好的,这该死的长虫却让她遭了罪。 不过玉莞一个人在温泉边,他又不放心,只能干瞪着竹林那边。还好来喜不多时就跳了过来,嘴里还叼了一条青绿色的蛇。看蛇一动不动的样子,想来已经死透了。 来喜把蛇尸放到了一旁,找了个小一些的池子洗了嘴角、爪子才走到玉莞身边,靠着她蹭了蹭。 “啧啧啧,我们来喜好厉害,这竹叶青七寸都被抓得稀烂了。” 玉莞声音里带着虚弱,还是在来喜毛茸茸的颈部按捏着,以示表扬。 瑞辰看着那条七寸都被抓烂的竹叶青,心里就来气,抡起砍刀就把蛇头剁了,挖了坑埋了,本来想把蛇身也剁碎,但在玉莞坚持下,还是把剩下的蛇身丢到小草篼里,准备带回去泡酒。 这时候佟北来等人已经赶着牛车来运第二批葡萄了,看着玉莞的样子,几人合力才把她从温泉边挪到大道,匆忙赶着牛车回去了。 回到家中,玉莞让瑞辰拿着她开的方子快速去抓药、煎药,又让佟北来等人继续上山把摘下的葡萄运下来,玉莞才有时间换身轻便点的衣服,仔细处理伤口。 不多时,佟氏、玉岚、叔娃就得了信回到家中,看着玉莞那红肿还泛着大大小小血泡的右腿,佟氏眼泪流个不停。 “娘亲,我没事,这蛇毒性不大,都解了,这伤口就是看着吓人,过段时日就消了。”玉莞冲佟氏笑了笑。 “青竹蛇还不毒,上次村里张七叔小孙子被咬了,命都没了啊。” 佟氏想着前两年张七叔家那小孙子被青竹蛇咬了,满头肿胀还有抓烂的血泡间杂脓液的样子,最后小命都没了,就是一阵后怕。 “真没事的。”玉莞拍了拍佟氏的背安慰道,“我可是有解毒方子的,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瑞辰就端着一碗药进来了,玉莞本能想拒绝,但在众人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灌了下去,忙吃了颗腌制青梅,忍住没吐,又和大家说了会话,才抵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叔娃治腿(上) 玉莞是在一阵瘙痒中醒来的,醒来就看见瑞辰正抚摸着她的脸。 “佟瑞辰,男女授受不亲,你没学过啊?” 玉莞拍掉了脸上的爪子。 “你是表妹,而且我受伤时候,你也这么照顾我。” 瑞辰想了想,认真说道。 “在大夫眼里没有男女之分!”玉莞撑起身子,大声的反驳道。 “那你把我当大夫就行了啊。”瑞辰对着玉莞浅浅一笑,转身就去端桌上那碗清粥。 这一年来,没有过多的风吹日晒,每日也跟着用上香皂、香脂,瑞辰要白净了许多,皮肤也不似之前那么粗糙了,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了,特别是那一双乌黑漆亮的眼眸,不时的还泛出如雾的星光,有时让玉莞都不小心会沉沦。 再加上少年因为夏季穿着单薄,挽起的袖笼下露出的小麦色结实肌肉,张扬着活力,而那已经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匀称的身材,让少年在同龄人中也如芝兰玉树,带着朝气又隐隐透着与众不同的的贵气。 有那么一个瞬间,玉莞眼神掠过,少年正在浅眠,闭上了那双星眸,与窗外的青竹相映,如同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玉莞觉得前世那些小鲜肉也不外如是。 像现在,玉莞就看着这个穿着浅蓝色短袍的少年发呆,哪怕因为要做事穿的比较简便,还是穿出了别人没有的干练和风采,不过走神走了十几秒就被瑞辰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乖乖,来把粥喝了,然后喝药。” 瑞辰当然发现了玉莞的走神,嘴角微微勾起,连玉莞都没有察觉到就收敛了起来。 “白粥?我自己来,我又不是伤在手上。” 玉莞拒绝了瑞辰喂她的举动,接过寡淡的白粥,用勺子搅了下,确定没有添加其他东西,小嘴一下就扁了下去。 “大夫可是说了,竹叶青咬过,有火毒之症,要凉血排毒,饮食上要清淡,忌油腻、刺激。” 瑞辰刮了下她的鼻子,虽不想看玉莞扁嘴,还是硬下心肠说道。 “还用他说,我自己都知道,但也不用清淡到这地步啊,我都喝了七天白粥了!!我觉得自己都要成白粥了!” 玉莞嘟着小嘴,还是把粥喝完了,这是报应吗?当初瑞辰伤的时候,她就让他喝了半月清粥,她好想钵钵鸡、麻辣烫,最不济卤菜、泡菜之类的也可以啊。 “大姑说,你这伤口要结痂的,吃了豆油、醋会留下疤子的。” 瑞辰还是笑吟吟的看着她,他是明白每天只喝清粥的感受的。 “不过呢,我问过大夫,可以吃这个,表哥可不会蒸蛋,这鸟蛋是我亲自爬上去掏的,也烤好了,现在温度正好。” 瑞成从兜里掏出了比鸡蛋略小的几颗鸟蛋,递到了玉莞手里。 果然,玉莞拿着鸟蛋,神色激动,要不是腿脚不便,她都能跳起来。 “就知道表哥最好了。” 玉莞迫不及待的剥了蛋壳,不顾形象的就往嘴里塞了一颗。 “嗯,烤的介个尾刀就素香。” 一边吃还一边评价道,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手里的几颗蛋,正要讨水喝,瑞辰已经把一碗淡黄的汤水端到了她面前。 “婆婆丁熬的水?为什么不加糖?” 玉莞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接过水就灌下一口。 “加了糖,药效就没了,休息一会,把药喝了啊。” 瑞辰接过空碗,又把那碗黑乎乎的药放到了玉莞床头的小桌子上。 玉莞闻着那苦涩的味道,刚刚对表哥那点好感全部败完,她虽然喜欢药材的清香,但绝不喜欢熬成药入口的味道。 不过再是闪躲,也敌不过瑞辰亲自灌药的威胁,最后玉莞还是脸上都皱成一团了,才捏着鼻子,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把药灌下去,拼命忍住要吐的感觉,缓了许久。 “佟瑞辰,你是魔鬼吧?!” “嗯?魔鬼?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词?” 瑞辰扬起了好看的剑眉。 “哼!”玉莞扭过小脸,才不想面对那碗黑乎乎的药,也不想面对那个凶巴巴威胁她的人,就这么无声的抗议。 “小姐,仲礼少爷的加急信。” 钟灵的出现恰到好处的打破了屋里的静默。 “嗯?这么快就到了?” 玉莞忙转过头,迫不及待的接过信,撕开,里面有仲礼近来的信和一封断绝书。 上一次仲礼的信,第二日就送去给卢先生过目了,卢先生看完震怒。亲历过官场沉浮,他对于贪官污吏很是厌恶,虽没有附上证据,教出这样子的弟子,他也觉得颜面尽失,大手一挥就写下一封断绝书,也提醒了玉莞,让仲礼作为一家之主亲书一封断绝书。 拿着断绝书,玉莞也没耽搁,带着叔娃就去找了族长和村长,只是说不想高攀老张家,在两人惋惜的眼光中让他们盖上印鉴,剩下的就是去找张义诚盖上印鉴了。 不过找张义诚的事儿,让瑞辰揽了下来,一个女孩,一个小孩,去找县衙里的主簿,见不见他们还得打个问号,最后还是瑞辰和佟北来去了一趟。 找张义诚盖印鉴的过程,瑞辰只是简略的说了一嘴,张仁齐当时就摔了茶碗,直骂白眼狼,张义诚倒还镇定的盖了印鉴,嘴里还说着“学生不孝”之类的话语,神色倒是多了几分轻松。 瑞辰还顺带打听了点消息回来,众人才了解了老张家去了永阳县的情况。 张义诚做的是县衙的主簿,主管永阳县的户籍、牢狱,可以说是除了县太爷之下最大的官职,同时权力也很大,油水也很足。开始的两个月,张义诚还能摆出一副清正廉明的嘴脸,后来有一次给人开了方便之门,捞了一笔钱接到亲家分赃的暗示后,也就放开胆子了,靠着职位方便和县太爷这座大山,又在张四等人的怂恿下,在永阳县疯狂捞钱,才上任半年,就已经在永阳县置了两套房产,并在城郊买下一大块地修院落、作坊,也就是程家商队说的那个山寨荷塘小筑。 在张义诚的意识中,自玉莞家分了出来后,做的生意都是赚钱的,跟着做准没错。 等到张仁齐发现张义诚的所作所为,他的胆子已经肥了起来,几个月的官场生活让张义诚已经滋生出高高在上的王八气,对于张仁齐的说教根本不放在心上,还制造了个麻烦丢给张仁齐,让他无暇管束自己。 瑞辰还提了一下最近在永阳县传的最厉害的花边新闻,张义诚在半个月前,纳了一房小妾,就是那个安娘。 据说张义诚刚上任的时候,还和赵氏扮演着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夫妻形象,毕竟他还要注意自己的名声。后来张义诚在一次意外之下,救了赵五的远房妹子安娘,两人不知怎么就搅到了一起,还哄了赵氏同意,许他纳为妾室。安娘也是有些手段的,入门才不到一个月,就搬去了山寨荷塘小筑,美名其曰要帮赵氏分忧,帮张义诚打理起作坊来。 “啧啧啧,听说那安娘才二十左右,真是老牛吃嫩草。” 佟北来听瑞辰说完,就啐了一口。 “小弟,背后莫说人,孩子们都还没成年,有些话不可说。” 佟氏看了他一眼,对他那句“老牛吃嫩草”很不赞同。 玉莞几个半大孩子本想评论几句的,听着佟氏所言,都暗自烂到了肚子,只能私底下交流,对于张义诚这腐败作风都很是不齿。 过了几日,见着玉莞腿慢慢消肿,佟氏等人终于放下心来,又各自忙碌手中的活计,不能多走动的玉莞和叔娃就成了最清闲的。 清闲了下来,玉莞就想着要治疗叔娃的腿病。 叔娃的腿是淤血堆积过久,火毒久排不出,玉莞选定的治疗方案就是直接开刀放血,再凉血排毒。 这时代的医书中也有类似的刮骨治疗的外科手术,但玉莞对比了下,技术还是居于原始,容易造成感染和败血症,不及中西医结合疗效好。 打定主意后,当初让仲礼在西荣府定的手术刀、缝针等都已经做好送回,玉莞便又买来羊肠制成线状开始在猪皮上练习,毕竟这身体不是原来的,下刀的劲道、稳定性都要熟悉。在练习空余还用着高粱酒提炼着高纯度的酒精。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已经快中秋了,玉莞腿也差不多好了,给叔娃做手术的这天,家里人都没有出去,还请了白云先生提前了一天住进小张家。 为了不引起大家注意,玉莞早就找了白云先生帮忙,来自己掩饰会医术的事实,而白云先生对玉莞口中的“外科手术”也很感兴趣,只提了要现场观摩的要求,还答应了必要时候搭把手。 在前几日佟氏就收拾了间房出来,按照玉莞的要求,用酒喷洒,又用醋、苍术熏制了半天,准备了两张木板床,还铺上了干净的白布。手术当天一大早就烧了大锅开水,旁边的药罐一个熬着膏药,一个熬着汤药备用。 把叔娃推进了“手术室”,玉莞只留下了瑞辰帮手,还有就是旁边观摩的白云先生,把众人都隔绝在外了。 “怕吗?小弟?” 玉莞让瑞辰把叔娃抱到已经准备好的“手术床”上。 “不怕。” 叔娃眼睛睁的溜圆,小手却紧紧的握了起来。 这个小动作还是被玉莞看到了: “对大夫说谎,可不利于你的治疗哦。” “我……我还是怕的。” 叔娃小声回道,因为说谎被发现,小脸通红。 “哈哈,不逗你了,来把这碗汤药先喝下,睡一觉就好了。” 玉莞端来了一小杯酒和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汤药是古传麻沸散的方子,华佗的原始配方早已失传,这是前世中医改进的配方。 “先喝酒,再服药。”玉莞正净手戴手套,看着瑞辰先递了药过去,忙出声制止。 “麻沸散确实要以酒为引。” 白云先生在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很快就对玉莞奇怪的衣着提出了疑虑,“你穿这衣物、戴这手套有什么讲究吗?” 玉莞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已经用开水煮过,在太阳下暴晒了两日的“白大褂”(就是一长袖围裙)还有用带子扎的紧紧的连袖手套,解释道:“这种手术,最是怕脏污污染了伤口,引起溃烂就不妙了。我这样装扮,一则我自身衣服不会妨碍到我,二则我身上的污物也尽可能隔绝。” 玉莞解释完,就让瑞辰把叔娃的腿绑在了床上,前世研究,麻沸散终究不及麻醉药,还不要说是配方不符的,为了稳妥起见,绑起来最好。 等到叔娃呼吸平稳的睡着,玉莞先把手术刀放到火上微微炙烤,然后喷上提纯后的“酒精”,然后对准位置就划下了第一刀…… 叔娃只是眉头皱了下,腿还是不可控的挣扎了下,没有其他特别的反应,玉莞让瑞辰帮忙按住,又下了第二刀…… 等到第一块污血块取出的时候,白云先生就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了: “这里面竟是如此构造,我行医十几年都没有见过,为何要在这个口子旁再开小口子?” “玉莞姑娘,这里面竟还有脓液?” “玉莞姑娘,直接把血块和脓液清除了,那这个位置不就塌了吗?” “玉莞姑娘,开了这么大个口子,恐怕不好愈合啊?” “玉莞姑娘,这是何物,好像绣花针,却又是弯的?还有为何不用手来拿,却用这个夹子?” “玉莞姑娘,这不似棉线,是什么材质的线?” “玉莞姑娘,你是想把这伤口缝起来?这可不是布啊,缝起来伤口也不会好啊?等下,你不是缝伤口吗,缝肉干什么?还有皮?” …… 玉莞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她腿伤刚好,不宜久站,而且这具身体还太小,这种高强度集中精力的手术,在穿越后又是第一次,没多久,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来。 瑞辰看着玉莞布满细汗的额头,默默在一旁拧了个帕子,给她擦了擦,又把血水端了出去,把干净的开水端了进来。 白云先生见玉莞没有回答,也只能先按下心中的好奇,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缝完伤口,清洗干净,涂上一层“酒精”,再用银针止血,最后才敷上药膏,开始下一条腿的治疗。 由于条件关系,这个手术竟做了三个时辰才完成,当玉莞把药膏敷上的那一刻,她都觉得自己快虚脱了,才恢复的小腿都在打着颤,幸好瑞辰眼疾手快,把她扶到了一旁椅子上稍稍休息。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叔娃治腿(下) 玉莞退到一旁,白云先生立即就凑到了叔娃身边,仔细看了被玉莞缝的像蜈蚣的伤口,啧啧称奇。 “先生不如再留一日,记下心中疑问,明日玉莞再给先生解惑。 玉莞想要脱去手套、白大褂,才发现自己手臂也麻的厉害,只能求助的看着瑞辰。 瑞辰忙上前给她脱去已经脏了的手套、白大褂,才开了门让佟氏等人进来。 “把叔娃挪到里面那张床上,他就在这屋休养就行。记得每日要烧苍术来熏屋,这屋子四周也放上醋碟和冰块,今晚留人看着,发热一定要叫我。” 玉莞嘱咐完众人,就在瑞辰的搀扶下,先回房休息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心中装着病人,玉莞是睡不着的,稍作休息,吃了点东西下去,才缓了过来,就迈步去了叔娃休养的房间,佟氏正守着叔娃。 麻沸散的效力已经过去了,叔娃也醒了过来,醒来腿上就传来了一阵阵钻心的痛,不过他的兴奋多于疼痛,他的腿有知觉了,看着玉莞进来,马上挣扎着叫道: “姐姐,我的腿有知觉了!” “躺下,躺下,你姐姐说了你要静养,来把药喝了。” 佟氏忙把兴奋的叔娃按住,递了碗药过来,她内心也很激动,玉莞说过,叔娃腿要是有知觉,就有恢复的可能,她不奢望叔娃能恢复成一个正常人,只要不用长时间服药就好。 “嗯,躺好,刚刚才做了手术,你还得静养,天热,要尽快让伤口恢复,感染了就不好了。” 玉莞也快步走了过去,看了看叔娃的伤口,没有渗血,点了点头。 “莞妞儿,叔娃都醒了,也没有发热,接着该怎么办?” 佟氏喂完叔娃的药,又看着玉莞。 “今晚还是要人守着的,等会搬个躺椅来,我今晚也在这,接着的十个时辰是很关键的。” 玉莞掀开被子,让叔娃的腿露在外面,“天热,这伤口得透气,捂着容易出痱子。” 佟氏点了点头:“今晚我来守着吧,我听辰娃儿说你做手术很辛苦,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叫你。” “左右也睡不着,不如在这守着他,娘亲去休息吧,我在这就好。” 玉莞看着佟氏眼底的青黑,相信昨晚就没怎么睡。 “那怎么行,你这小身板,万一要搬抬怎么办,还是娘在这守着。” 佟氏还是想玉莞去休息。 “那你们都去休息吧,我来守着,毕竟我还是男的,照顾叔娃也方便些。” 瑞辰正好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环境条件不够,叔娃的腿就需要不时擦拭。 最终谁也没说服谁,三人都留着守夜了。 四更的时候,叔娃果然烧了起来,汗水把薄薄的里衣都打湿完了,玉莞教着瑞辰用提炼的酒精一起物理降温,让佟氏给叔娃灌药,叔娃的温度有点高,人已经烧得来没意识了,只能灌进去了。 这一折腾,家里的人都折腾起来了,都在叔娃这屋呆着,连白云先生也起来帮着把脉。 等到天完全亮了,叔娃的烧才退了下去,玉莞长舒了一口气,把大家都赶去休息,才有时间和好奇宝宝白云先生解释手术中的问题。 叔娃的伤一天天恢复,玉莞也就放心的交给佟氏照顾。 中秋的时候,张家村的水坝也完工了,完工那日村里还摆了长街宴庆祝,顺便也欢度中秋,连郡守都派了人来送贺礼。 张家村的水坝修了两里,把整个张家村沿江的地都包了起来,绕过山中小溪入江口,这样一来,只要涨水不超过三丈,村子都可以安然无虞。 水坝的起点立了两块碑,一块刻着水坝的由来,有着“景泰四年,张氏氏族举族建坝纪念”的字样。而另一块上,“张仲礼家一千两”、“郡守黄守正、贵人两千两”的字样在第一行赫然在录,旁边还有块黄铜浇筑雕刻的县志记录。 水坝上面还有两丈宽的空间可以行走,傍晚时候,村里人都喜欢在水坝上乘凉,有的人带孩子来指着自家的捐献认真念着,有的人还专门带着亲戚朋友来参观炫耀。 连相近几个村子的里正、村长也跑来参观、取经,这可是倍有面儿的事情,一时间,张家村的人出去都是昂首挺胸的,和人摆龙门阵都是“我们村那水坝你知道不”开头的。 中秋过后,老天爷还是不下一滴雨,虽然靠着江的旱情不太明显,但官府已经张贴了抗旱的布告,连同这个布告还有防汛的告示,郡守也把邸报的内容抄送到各个村子了。 张家村为此也开了族会,决定祭祀求雨。祭祀的当天除了请道士来淘井祈雨,还请了舞龙队来舞水龙。 民间有云:舞水龙配合以淘井祈雨,既得雨水,龙王又不发怒,甚是灵验。淘井祈雨,就是选一口新淘的井,择祭祀日午时正中,村民们跪伏地于井口四周,双臂前放,头埋到两手之间,作亲吻大地状,此刻便不能东张西望。等到道士诵读了祈雨之词,献上瓜果蔬菜和清酒,诚心跪拜后方能起身。 而舞水龙和舞火龙一样,只不过这条龙是以蓝色、白色为主的彩布扎制而成,张家村请的这个舞龙队便从祠堂出发,沿青云街往下然后出街在村里绕一圈,最后到新修的水坝。舞龙的时候,水龙在走街串巷时舞动翻腾,便拿着自家的盆、桶,泼水狂欢,场面壮观热闹。 为了感谢小张家在建水坝中的贡献,村里还特地让舞龙队从小张家门口耍了一圈,这让还在养伤的叔娃也高兴坏了,特意让佟氏把他抱到二楼的美人栏看着,要不是玉莞说他的伤口不能沾水,他都想下去一起泼水了。 祭祀后的第二天,到中午的时候,开始有些凉风吹起,一直晴朗的天开始有大片的乌云堆起,不到申时,天就已经黑的如同戌时,突然一道如水桶粗的闪电从云中窜出,随着就是一声轰鸣的惊雷响动,接着就是连绵的雷声,不到一刻钟,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 刚目送玉岚的船开走的玉莞和瑞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雨淋了个透心凉,雨点打在身上,硬生生的疼。刚躲到清茗阁,玉莞就担忧起玉岚来。 玉岚是去贵启郡去收胡豆瓣的,佟氏要照顾叔娃,玉莞的腿又有些伤势反复,本来说让钟毓或者瑞辰跑一趟就行,玉岚却说现在作坊她管着,她得亲自去一趟,玉莞只得让白芨和白求跟了去。 “没事的,乖乖,他们这船是去了下游,顺水,明天中午就到了。现在呢,你先去换身衣服,别得了伤风,还有,你那腿上伤口的药膏也要换一封,得重新敷药。” 瑞辰把玉莞从门边拉了进来,塞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给她。 “唉,我不是担心大姐吗,毕竟她头一回出远门啊。”玉莞还是没有挪动。 “相信岚妞儿,她这一年也成长了很多的,你不能把什么事都揽了,大姑他们都想为这个家分担的。” 瑞辰把玉莞推进了后院的房间。 “嗯。”玉莞想了想,终于还是不再坚持了。 等回到村里,佟北来正和张义富、连大力正披着蓑衣,把虾蟹收到网子里,佟氏也将将把晒在坝子里的东西收了进去。等到大家都聚在了堂屋,都已经是亥时了。 这场雨一下就是两天,还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连小一些的迹象都没有。 玉莞看着屋外瓢泼的雨幕,又看了看后院的山墙,回到堂屋,玉莞还是向佟北来问出了心中疑虑:“幺舅,你觉得这个雨要下多久,” “这态势还看不出来,不过没前两天那么急了,可能今晚或者明天要停。” 佟北来也踱步到门前,这雨下的,连门都没法出。 “如果再下下去,我们这屋后面的山会不会滑坡?” 玉莞虽从小长在山区,但并不熟悉这片山的地质结构。 “当初建房的时候我看过,可能性不大,不过再这么下下去,旁边那条小溪会不会溢出,可说不好。” 佟北来想了一会,还是回答了玉莞的问题。 “那先把后面的牲口、鸡都赶进屋里,家里的东西也收整收整,如果雨停了或是小了,我们去荷塘小筑。” 玉莞说完就先迈步去了楼上仲礼的书房,家里藏书不多,但是最受不得潮的,全部收到柜子里,才能放下心来。 佟氏等人也没闲着,他们已经习惯了在玉莞安排下办事,赶鸡的赶鸡,牵羊的牵羊。 入夜的时候,雨暂时停了一会,玉莞让佟北来套了牛车,就匆匆和家人搬去了荷塘小筑,见着雨还没继续下,又把招财、进宝、来喜等几只猫狗貂也一并带下山来,连小奶牛和福、禄、寿三只羊都牵了来。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雨又开始下了起来,窗檐的流水都连成线了,坝子里的水都排不赢,佟北来一天都要去作坊铲水好几次。玉莞担心川味和清茗阁,在瑞辰保护下,还是冒着雨进了城。 玉莞先去了清茗阁,毕竟这是在月江边,地势要比川味低一点。 到了清茗阁,临时掌柜莲蓉就迎了上来:“我的莞姐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腿痛吗?能沾水吗?这两天没什么生意,我肯定能把铺子给你看好。” “这几天雨下的大,我怕铺子上有事。” 玉莞说着就要去楼上雅间。 “我都看了,后院有两处屋顶有点漏水,但问题不大,等雨停了找人来捡捡瓦就行。” 莲蓉说着也跟着上了楼。 玉莞去的是临江的雅间,推开窗户,可以很直接的看到月江。平日里还算清澈的月江,现在很是浑浊,水流端急,江面上有着很多小旋涡。 连着下了三天的雨,宁安河的水也来势汹汹,加上上游又汇入不少,月江的水位已经淹到了最前排的码头铺面,离内侧的铺面也只有一丈左右了,如果暴雨再连续下两天,就会淹到临江的街道了。 郡守显然是考虑到这点了,现在码头上很繁忙,已经有几个公差披着蓑衣运来沙袋,堆在临江的街道上,只留了一个窄窄的通道给码头铺子的商家把货物、物资抢出来。而那些商家更加不顾这瓢泼的大雨,把蓑衣都搭到货物上,不断的从铺子里把紧要的东西搬出来。 “莲蓉,现在铺子里有多少人?”玉莞看了一会,心中也做了决定。 “回莞姐儿,后厨、小二加上我共计六人。虽然雨下得大,但大家都来了的。” 莲蓉忙答道。 “等会就把打烊的牌子挂出去,然后把库房的存货往楼上搬,还有账簿、小灶、菜谱、菜牌、餐具之类的都搬上来,如果可以的话,大堂的桌椅板凳也往二楼搬。这两天就不要开门了,收拾妥当留我们的人守着就行,其他人都放假,工钱还是照常算,什么时候再开门,我会通知大家。” 玉莞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快速的说出想法,顿了一下又说道:“等会我会让川味那边送一些米粮果蔬过来。” “莞姐儿是觉得水会涨上来?没事的,官府都已经在砌沙袋了。” 莲蓉一下子就明白了玉莞的意思。 “以防万一。”玉莞看着码头上忙碌的人群,还是坚持着。 “可是——”莲蓉还想再劝。 “按照乖乖说的去做就行了,不行我们会再派些人过来。”瑞辰背对着玉莞对着莲蓉说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威严。 “好的。”莲蓉听着瑞辰的话,不甘的答应了下来,唉,以权谋私。 玉莞没有发现异样,立即下楼安排搬东西,等到雨小了一点,就和瑞辰匆匆去了川味。 川味出门没多远就是临江街道和明月桥,但后来建房的位置贴近官学所在的冠山,相对明月桥都要高一些,涨水的话,最多就淹到院里。 到了川味,玉莞先安排了人送了些米粮去清茗阁,然后问起二管家和林东抗涝的准备。 “已经准备了沙袋,下雨前刚刚采购了一批物资,只是挖做仓库的山洞有水渗出来,每日都安排有人排水……” 程煜临走之前就交代了二管家,凡事要听玉莞的,所以玉莞一问,他回答的很详细。 “再派点人手去收购苍术、粉甘草、藿香、麝香、冰片、薄荷、火硝等药物,我等会列个单子,务必尽快准备,银钱上可以动用川味的备用资金,白掌柜和小三哥那里,我自会交代。” 玉莞听完二管家的汇报,迅速下达了新的命令,再大的洪水总有退去的一天,但无论古今,洪水后面临的就是瘟疫,云溪郡处于月江上游,这夏秋交际,最怕的是霍乱和鼠疫。 “好的,玉莞小姐,我现在就吩咐人去办。” 二管家应了下来,就去安排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仲礼归来 “乖乖,为何要收购药材,现在雨大,恐怕不大好收。” 二管家走后,瑞辰就问出了自己的疑虑。 “我看过县志,还有些杂书游记上也有记录,洪水过后,大多会伴发疫病。我们这处于月江上游,大肚子病倒不常见,但绞肠痧、虎疫、痢疾、伤寒可有发生,且山洪冲出鼠患也容易引发鼠疫。” 玉莞看着瑞辰,语气里带着惆怅,悠悠说道。 这时代的卫生条件、生活条件都不及前世,疫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大,一旦爆发,在药材匮乏、快速传染、治愈无望下,很多地方都会采取封城、封村,存活下来的可能性极低,常常只留下死村、死城。 “是啊,当初地震时候,就闹鼠患,封了好多村子。”瑞辰也像在回忆着什么,面露哀色。 玉莞看着瑞辰的样子,猜到他可能想到当初父母去世的事情,柔声安慰道: “其实只要做好预防,也能降低疫病出现的,如果找齐药材,那几样疫病也能治疗的。” “大肚子病也能治?绞肠痧和虎疫也能?还能预防?” 瑞辰听着玉莞的话,一双桃花眼泛出了星光。 “是的。大肚子病就是血吸虫引起的,洪水后,街道、河塘多有积水,钉螺等这些东西携带了血吸虫,人一旦接触就会着道,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消毒,所谓消毒……” “无论人或动物的尸体处理首选焚烧,在无法焚烧情况下,可以深埋,深埋时坑深不低于一丈,放入尸体时,底部和上方都要撒石灰粉,厚度应有一寸……” “水井必须进行清掏、冲洗与消毒,先将水井抽干,清除污泥,用清水冲洗井壁、井底,再抽尽污水。待水井自然渗水到正常水位后,进行加药物消毒……” “家中的锅碗盆瓢一定要用开水煮一刻钟过再用,餐前便后要净手,净手时候用上香胰子,我们家那个香皂也行……” “对后厨、宅后、渣滓堆、废墟等老鼠出没地点,投放蜡块毒饵。或直接投入鼠洞,后厨、宅后要注意放到有标注盒子里,避免人畜误伤……” “治疗的话,霍乱初起,胃口不清,邪气未净,或痛而呕恶不止,察其邪甚于上者,宜和胃饮、神香散或平胃散,择而用之;邪甚于下者,宜五苓散、胃苓汤,或苓术二陈煎之类主之。” “干霍乱证,最为危候。先用盐汤探而吐之,一以去其滞隔,一以通其清气,但使清气得升,然后浊气得降,从泻而出,斯不致害。药以温中散滞破气等剂,庶乎胃气可舒而邪随以散,宜排气饮加减主之,或神香散,或《局方》七气汤亦可酌用。” …… 玉莞从讲解如何防疫到如何治疗疫病,就滔滔不绝了,一时间就像回到当初给学弟、学妹们论证课题一样,兴起之下,还叫来芜荏,把她所说的都记下来。 “记下来干嘛?我等会安排下去,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啊。” 瑞辰看了看芜荏记录的,失笑出声。 “记录下来,可以送去郡守府,让大家都能预防啊。” 玉莞也看了看,记录的差不多了。 “呵呵,乖乖,你送去郡守就要信吗?还不要说执行了,而且这些措施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又怎么会轻易执行呢?”瑞辰不解道。 玉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人微言轻,上次要不是有程家的面子,连郡守府都进不去,还不要说说服郡守了。 “这也是,但可以让二管家传回去给晨蕊姐,我听说晨蕊姐在程夫人面前是很受重用的,这好多措施都是用在后院的,程家家大业大,应该用的上,如果程家有用,以程夫人和郡守夫人的关系,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郡守面前的,只要有效果,郡守肯定会去执行的。” 玉莞又让芜荏继续抄录两份:“这份东西虽然不能杜绝疫情的发生,但好好预防的话,至少不会死那么多人。” “是我狭隘了。”瑞辰正色道,丫头一直很善良,这是他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芜荏,你等会回去直接给晨蕊姐就行,我想二管家是没有空的,留一份在川味,你们就按着这上面所说来安排川味和培训基地的防洪抗疫。” 玉莞说着,又叫了个人来,和芜荏一起抄,她还想给村里送一份去,她可不想张家村出现瘟疫。 傍晚时分,雨稍稍小了些,瑞辰去城郊庄子递消息了,玉莞则留在川味继续安排防洪的事宜,刚安排妥当,晨蕊就冒着雨过来了。 “莞儿我有话和你说。” 晨蕊一进门就把玉莞拉到包间。 “嗯?是不是我让芜荏送过去的防洪抗疫的提示?动作挺快的啊。” 玉莞看着晨蕊一本正经的样子,立刻就猜出了她来的目的。 “我看了,非常详细,现在是涨水了,你是觉得会形成洪涝?之后还会有瘟疫?” 晨蕊语气有些急,让玉莞有些奇怪,按理说要真的发生了,要急都是官府急,程府的丫鬟这么关心时事吗? “按照县志记录,这雨再这么下下去,我们这里可能只是涨水,月江中下游可能已经形成涝了,我所说的,只能防治,不能杜绝的,但是我觉得做了比没做好,有备无患啊。” 玉莞虽有些奇怪,还是耐心解释道。 “程家家大业大,在月江中下游的各府都有产业,往年洪灾的时候,都损失惨重,有一次还不得不封了一个村子……”晨蕊知道玉莞会感到奇怪,还是给她解惑了,“虽然这些事情都是老爷在管,但老爷忧心,夫人也寝食难安,你所说的东西对于程家来说,相当重要。” “有用就好,你和程家都帮了我们家不少,能够帮得上忙,我很开心。”玉莞笑了笑。 “我已经告知夫人了,夫人让人誊写了多份,快马加鞭送到各郡县的产业,让管事照着执行,也送了一份去郡守夫人处。” 晨蕊又和玉莞说了程家的安排,这时二管家正好来找她。 “我知道了。” 晨蕊回了一句,走向玉莞,捋了捋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迟疑了下,贴近她的耳边说道: “莞儿,你很善良,但你还太小,怀璧其罪,往后这些事,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而我,不能时时都在你身边。” 晨蕊说完,也不管玉莞还在发呆,想到二管家汇报的事情,匆匆离去了。 “怀璧其罪,呵呵,晨蕊姐——” 玉莞想了想自己近来做的事,确实有些心急了,好在很多是家里人出面,还不算暴露太多,正要感谢晨蕊的提醒,发现人都走远了。 玉莞和瑞辰安排完城里的事情后,就回了张家村荷塘小筑,回去之后,玉莞就让佟北来把那份洪水后防疫的资料给村长送去,还说了些抗洪的注意事项让佟北来代为转述。 云溪郡的大雨连续下了好几天,月江水已经淹到清茗阁的一楼了,走进去都要淹没脚脖子了,宁安河由于月江的倒灌,也快涨到明月桥桥面了,幸好雨渐渐小了下来,不然淹没桥面的时候,川味也会遭殃。 张家村的形势也算不上好,村尾西边的山上塌方了,冲垮了一户人家,全家五口无人幸免,村中经过的小溪扩宽了不少,原来玉莞他们住的石屋子也被淹了,幸好玉莞家所在那匹山上面是大片的竹林,只是冲下来些竹叶、渣滓,没有形成泥流,但山上的梯田大多都满溢了,庄稼都被雨冲的东倒西歪,看样子,下半年收成都泡汤了。 至于村子沿江的方向,幸得修了水坝,不然这次月江涨水都得淹到青云街了,但沿江的田坝也被倒灌进小溪的河水淹没了。 荷塘小筑外的荷花塘已经和满溢的河水连成一片了,早在几天前,佟北来几人就把虾蟹都捞了起来,雨下的大,也没有什么活计要做,大家也没法出去,在玉莞建议下,就在作坊里把虾蟹做成了醉虾、醉蟹。 “这虾、蟹都不错,你看,个头都大,还产的多,都做了两天了,这才做完。” 佟氏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仓里堆放的十几大坛,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之前姐姐还托人带信回来说,被困在鹿角村,还不知现在什么情况。” 玉莞担忧的看了看天,心里隐隐有一阵不安。玉岚前两天让人带了信回来,说是被困在了下游的鹿角村,是云溪郡和隆贡郡相交的村子,那边有泥流把官道堵了,只能从水路回来,但因为下大雨涨水,也没有船只。 “是啊,也不知岚妞儿如何了,本想着去一天就回来的,但这一呆都差不多十天了,这么多天和两个大男人在外面,回来都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了。” 佟氏比玉莞想得更多,玉岚毕竟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啊,特别是他们家和老张家、张义诚家断绝了关系,张翠莲母女就和他们撕破脸了,连乡亲邻里的基本情面都不给了,常常无中生有来中伤他们。 “是我考虑不周啊。”玉莞面有愧色,这个时代女人名声有多重要,她是知道的。 “莞妞儿,这怪不了你,岚妞儿拗起来,你爹都没法扳过来。你为这个家已经操心太多了,我们看着也想帮忙啊,要不是要照顾叔娃,这趟该娘去的。” 佟氏为玉莞擦了擦滴在脸上的雨水,心疼的说道。 “娘、莞莞,我回来了。” 玉莞正欲再说点什么,一个声音从荷塘小筑的方向传来,回头一看,就看见了正大步走来的仲礼。 “小哥——” 玉莞看着来人,提起裙摆就跑了过去,仲礼张开双臂,就把她抱了起来。 “看看你,让你哥歇会,进屋说去。” 佟氏看着两兄妹亲热的样子,在旁边扶着,就怕仲礼把玉莞摔着。 “没事的,娘,我每天都在锻炼,现在臂膀很有力的,莞莞,走,看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仲礼抱起玉莞就往屋内走去,佟氏连连跟上,脸上的忧色都冲淡许多。 “这是我在西荣府买的,莞莞,这几本杂记是给你的,还有这些干芙蓉花和香料,你不是说想调出新的香味吗,娘,这个银镯是我跟着君家银楼的师傅打的,小弟,这套文房四宝上雕着你的属相,是专门给你买的……” 仲礼指着堆得满满的桌上,一样一样的指给众人,里面有雕工细致的脸谱,还有惟妙惟肖的瓷娃娃,还有精巧灵活的皮影,都是他在经过的每个城镇买的特产和小物件。 “娘,这里还有些小东西和特产,每种我都买了好几样,你挑一些出来送给乡亲朋友们。” “小哥,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呢,我们好去接你啊,这么多东西你居然一个人扛回来了。” 玉莞手里正拿着一个皮影人玩着,漫不经心的问道。 “本来是想跟着程家商队回来的,但我想着要在去过的城镇买些特产,而且要去拜访做蜡纸的作坊,就没有走水路,而是从陆路回来的,幸好翻山那两天没有下雨。东西我一个人肯定拿不了啊,我请的镖师帮我押回来的。” 仲礼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朵绸缎做的珠花,插在玉莞头上,他就知道自家妹子戴着好看。 “程家商队从水路回来?” 玉莞忙问道。 “是的,西荣府那边已经没有下雨了,商队要运一批很重要的物资,不能耽误时间,雨一停就发船了。” 仲礼又从盒子里挑了一朵深色的绒花递给佟氏。 “我记得姐姐说就借住在程家作坊,那不是姐姐也可以搭船回来了?”玉莞听着这则消息眼睛一亮。 “嗯?姐?她去哪了?” 仲礼疑惑的看着玉莞。 “哦,那天……”玉莞想到仲礼还不知道玉岚的事情,连忙说了一遍。 “嗯,那应该要不了两天就回来了。”仲礼点了点头,“诶?表哥和幺舅呢?” “哦,今天村长让人来通知,说让去祠堂开会,小姐说二少爷的腿还没恢复,就让舅老爷和表少爷去了。” 钟灵抱着熙儿,忙回道。 “说起来,叔娃,腿怎么样了?能不能站起来?”仲礼走到叔娃轮椅边。 “姐姐说,伤口愈合了还要敷药,还要做什么复健,到时候就能站起来了。”叔娃把搭在他腿上的毯子拉开给仲礼看了看。 “咦,谁放这么多东西在门口啊,好在雨停了,不然都要淋坏了。” 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佟北来的大嗓门了。 “幺舅,表哥。”仲礼帮叔娃把毯子盖好,给佟北来和瑞辰见礼。 “仲娃儿回来了啊,你回来就好了,哎呀,瑞辰,快点,把刚才开会的内容给他说说。”佟北来给了仲礼一个熊抱,又把瑞辰推了出来。 瑞辰倒了杯茶水灌下,就开始给众人说起开会的内容。 第一百四十五章 ?疫情爆发 郡守已经把上头的邸报印发到各个村落了,这一次洪水西荣府临江沿河的郡县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灾害,但造成巨大人员伤亡的还是滑坡和泥流,目前统计的,受灾最重的就是隆贡郡,有好几个靠山的村落都被山洪冲垮了一半,几个靠水的村落也被洪水淹没。 而同隆贡郡相邻的云溪郡,由于之前张家村修水坝引起的各村修水坝、置办沙袋,洪水造成的灾害要小得多,只是淹没了田地,主要是滑坡和泥流冲毁了数十户人家,还是造成数百人的伤亡。 西荣府是睿亲王的封地,大部分地方已经停雨了,据说睿亲王府下发了告示,要求西荣府各郡县要注意洪水后疫情的发生,还下发了防疫的步骤和辟疫的药方,告示中还特别赞赏了云溪郡守。 村里已经把告示的防疫内容贴了出来,让会识字的人家派人去抄录,村里还派了人敲锣沿街叫喊。 玉莞看了瑞辰抄录的内容,大多和她所说相似,只是被人更改了说法,又添加了一些以前防疫的方法和药方,更加完善,贴合现在的情势,不愧是睿亲王府,果然很多能人匠师。 “隆贡郡受灾严重啊,不知道鹿角村怎么样?你姐她会不会有事啊?”佟氏听到隆贡郡受灾严重就担心起玉岚来。 “应该没事的,如果鹿角村有情况,程家应该有消息传来。我一路回来,也没听到有鹿角村受灾的消息。”仲礼拍了拍佟氏的背,以示安慰。 “这些防疫的物资,我们家之前就储存有多,家里够用就分点给族里吧,虽然之前我已经提醒给村里,但村里有没有当真,又一直下雨,不知道有没有买到相应的物资。” 玉莞又和仲礼说了她送给程家和村里那份注意事项。 “等会下午点,我去村长那看看吧,这些天你们也辛苦了。” 仲礼再次向众人行礼,四个多月在外游历,仲礼越发沉稳了,为人处世也更加内敛有礼。 “你是家主,你去是最好的,娘亲,小哥这出去都小半年了,肯定馋你的手艺,今天是不是要吃点好的?” 玉莞看着佟氏还是忧色,她心里也担心玉岚,但还是打起精神来转移佟氏的注意力。 “对,对,对,仲娃儿在外肯定吃不好,睡不好,仲娃儿,你先去休息下,我让你幺舅杀两条鱼,今天晌午我给你做松鼠鱼,还有那个清汤瓜燕,你妹妹才教我做的一个新菜……” 佟氏说着说着就往厨房去,果然没有再多想玉岚的事。 雨已经停了几日了,日头又晒了起来,郡守又张贴了张告示,说是月江中下游的郡县的一些难民正往西荣府来,要各村做好防疫工作,又划分了几个人少的村落作为安置难民的地点。 不过现在玉莞绣房,仲礼和玉莞正发生激烈的争论。 “村长说邸报上说鹿角村爆发疫情了,已经封村了,我要去看看!还不知道姐姐有没有事。” 玉莞边收拾药箱边大声的表明自己的想法。 “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去多危险,我去就行!” 仲礼也丝毫不让步。 “不好!我会医术,也懂得防疫的法子,你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娘亲交代!”玉莞气呼呼的说道。 “你把法子写给我,我照着做就行了!官府已经派了大夫过去,我注意一点没有事的。” 仲礼还是不为所动。 “现在张家村的情况也不好,我们家还是有点家产了,现在小嬢和奶奶不知道会不会再起什么幺蛾子,你是一家之主,你留下在村里才有话语权。” 玉莞打算从侧面劝说仲礼。 “不行!你们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现在鹿角村的情况不明,你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姐的名声已经有损了,我不能让你名声也有损!” 仲礼还在坚持。 “表哥会陪我一起去的!” “孤男寡女更难说清楚!” “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 “那怎么行!” “小哥!你思想不要这么保守,不能再耽搁时间了,疫病会传染的很快的!我必须要去的,我去,还有一线生机,不然,姐姐,姐姐,真的回不来了!” 玉莞说着说着,已经带有哭腔,这个时代的瘟疫封村会造成什么后果,她是知道的。 “可……”可是我也不想连你也失去啊。仲礼没有说出来,只能无奈的同意了玉莞去的要求。 玉莞说的道理他都懂,她能治好自己和叔娃,医术不用怀疑,面对瘟疫才会有更多的胜算啊,而他,也会守住这个家,等着她们回来。 玉莞和瑞辰是在第二天一早走的,鹿角村的消息他们都瞒着家里众人,本来玉莞是想一个人去的,但有一大背篼的药丸要带着,而且仲礼也不放心她一人去,只得带上瑞辰和佟北来,和佟氏说的理由是要去北边牧场做一笔生意。 佟氏再是不舍也只能放人,为了备防疫的物资、药材,家里所有的银钱都花光了,玉莞还向晨蕊借了不少钱,不尽快赚钱不行。 因为中下游都爆发了疫情,航运是停了的,玉莞他们只得从云溪郡的官道走,刚出城门就遇到了程家的车队。 看着最前方马车里下来的晨悦,玉莞猜到了马车里人的身份,应该是程夫人,现在晨悦正在和程府大管家说着什么。 玉莞仗着脸熟,上前询问,才知道程夫人也要去鹿角村,因为程煜也困在了那里,而程功却派了大管家来阻止程夫人。争论了好半天,大管家还是制止不了程夫人,程功不在云溪郡,程府又不能乱,大管家只好又加派了一队家丁跟着。 听说玉莞他们要去鹿角村,还带着辟疫的药丸,程夫人立马决定捎上他们,让他们也上了后面的马车。 在来之前,玉莞已经想象过鹿角村的情形,但亲眼看到,才真正感到无能为力,感到无可奈何。 在鹿角村前面的新桥村,进入鹿角村的唯一路已经被官府封了,用荆棘和树干搭了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旁边不仅有捕快,还驻守有官兵。 程夫人让晨悦上去亮明身份,又给出了郡守开的路引,不过就算如此,官兵也称上峰命令,只能放十人进入,而且在疫情解除之前,许进不许出。 程夫人本想亲自进去,但还是被二管家拦住了,少爷已经生死未卜了,如果夫人再出事,他们做下人的恐怕都得被发卖。 二管家想着玉莞在洪水中的安排,又想着她所说的那些抗疫措施和药方,就建议程夫人让三个名额给玉莞三人,再派人跟去。程夫人几经斟酌,又叫来了玉莞问话,最终决定让一个婆子,一个大夫,两个丫鬟和三个家丁跟着他们一起进去,自己在新桥村买了个院子,等着消息。 去鹿角村的路上,入目的已经是一片惨象,洪水已经退去,被淹没的田地里都是泥泞,不时看见坑坑洼洼的污水坑,冲刷上来的渣滓、泥沙、野草、动物尸体混杂在一起,经过太阳的暴晒,散发出阵阵恶臭,苍蝇、蚊子都把卵产在水坑或是尸体上,一晃眼都能看到蠕动的蛆虫和孑孓。 靠山的路有一截已经被冲刷下来的泥土拦截了一半,顺着往山上望去,就像被人硬生生斩出一个剖面,露出光秃秃的山体,而堆积的泥土里还夹着木盆、桌腿,前面探路的程家家丁说,泥土里似乎还掩埋了人,露出了几截残肢,应是死了有些日子了,上面还有老鼠爬咬,他们挖不出来,只能驱散鼠只,用树叶稍作遮挡,以敬死者。 玉莞从那片树叶遮挡的地方经过时,默默鞠了个躬,让人铲来泥土,把残肢也彻底掩埋到泥土下。 刚走到鹿角村村口,在前边跟着探路的瑞辰匆匆折返,走到玉莞面前就抱起她,没等玉莞反应过来,就用汗巾把她颈子围住,帮她遮住口鼻,还想把她眼睛也捂住。 “怎么了?”玉莞拍开了瑞辰的手,挣扎着要下地。 “不要,乖乖,听我的,我抱你进村。”瑞辰没有松手,快步往前走去。 玉莞挣脱不了,虽然汗巾捂住她的口鼻,还是闻到了旁边传来的臭味,在瑞辰手指缝间,看到了一个大坑。 那臭味对于前世的玉莞来说已经很熟悉了,还没出师时,她不仅要在医院实习,老怪物还带着她去公安局的停尸房见识过,是尸臭,而这么浓郁的味道,少说也有几十具尸体堆积在一起了。 在进入了鹿角村后,远离那个尸坑,瑞辰才把玉莞放下,他们现在就处于村子正中,鹿角村不同于张家村,没有一条像张家村青云街那样修的齐整的街道,只是将房子修的靠近,在村中围成几条小道。 现在虽是下午,但整个村子静悄悄的,有大胆的人家把房门拉开一条缝看着他们,佟北来忙上前打听,那户人家就啪的关上了门,众人只好先朝着江边的方向寻去,程家作坊就是在那个方向。 玉莞几人边走,边轻呼玉岚的名字,找了好一会,终于有一声弱弱的回应:“可是玉莞小姐?” “我是!”玉莞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一座宅子后露出一个头的一个少年,承认道。 “你们跟我来。”少年招了招手,示意玉莞他们跟上。 玉莞几人跟着他来到了这座宅子的正面,上面的匾额写着程氏作坊,而玉岚正焦急的靠在大门口,看着玉莞和瑞辰几人,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佟北来正要上前打招呼,玉岚却退后了两步,不让众人上前:“作坊里不少人都染病了,你们不要过来。我也……呕——” 玉岚才说着,就一阵剧烈的呕吐,玉莞这才打量起半月不见的姐姐,玉岚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原本红润的脸颊已是苍白,眼窝也深陷了下去,带着灰黑,咳嗽时候更显憔悴、病弱。 “石娃儿,你去烧一些干净的开水过来,幺舅、表哥把我们准备的衣物拿出来穿上。” 在过来的时候,玉莞已经知道了带路少年的名字,叫做陈石头,在这场洪灾中已经失去了亲人,是个孤儿,在村里无处可去,玉岚做主收留了他。 陈石头飞快的窜到后面打来井水,就在坝子里的临时灶台上烧起水来。而玉莞三人从包袱里拿出了口罩、袖套分发给众人,仔细带上,再用带子扎紧裤腿,才走向玉岚。 玉岚本还想躲,又一阵呕吐的感觉袭来,两眼一黑就要朝后倒去,幸得佟北来一把抓住,玉莞忙上前给她把脉,也把同行的大夫支去寻找程煜。 “……脉象细数,舌质淡红,苔黄或白且燥。” 玉莞又看了玉岚的舌苔,问了陈石头玉岚近日情况,得知已经出现吐泻较剧、身热口渴的症状了,这能出来见他们都是极力支撑的结果了。 “表哥,把那个竹筒里的生脉丹化水给她服下,幺舅,你背篼里第二层的药包拿去熬药,上面我写了回阳汤那个。” 等到玉岚服下汤药,悠悠醒来,忙拉着玉莞的衣袖说道:“快!小三哥还在里面,都吐了两天了。” 程煜病重?玉莞心中一惊,把玉岚交给佟北来照顾,忙进了里屋。 里屋里,先进来的大夫和丫头、婆子正围在程煜床前,此时的程煜紧闭着双眼,面如金纸,眼窝凹陷,若不是胸脯还稍稍有起伏,都看不出还活着,而床头已经有不少污秽的呕吐物。 “形寒肢冷,冷汗淋漓,手足螺瘪,筋脉痉挛,脉象沉细,是霍乱之症啊,这都两天了,已经……已经……,唉……给少爷清洗干净,留个体面吧。” 大夫摇了摇头,面如丧考般对着旁边的丫鬟晨欢说道。 “不可能!小三哥今早还和我说好多了。我这几日,一直都是好生照顾着的。”玉岚听着大夫所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扒开人群,扑到了床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性的恶(一) 玉莞看着玉岚的动作,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还是没有抓住,分开众人,走到床头,让瑞辰把玉岚扶到一边,亲自给程煜把脉起来。 “你这小丫头还会把脉?这是信不过老夫?老夫在程府行医已经十年了,万不会拿少爷的命开玩笑的!” 大夫其实是程夫人陪房的家生子,得了程夫人支持,跟着白云先生学了些医术,就一直为府中人员看些小病痛,若不是鹿角村有进无出,请不到大夫前来,程夫人也不会派他进来。 “胸脘闷绝,不省人事,继则冷汗淋漓,上吐下泻,四肢厥逆,六脉沉伏,肌肉消削,目眶凹陷,面青螺瘪,转筋入腹,俗名瘪螺痧,又名吊脚痧是也。晨欢姐,劳烦你安排人去取我表哥背篼最下面的盒子里的丸药,上面注明了辟疫丹三字;再安排人收拾个干净的房间出来,小三哥不可再呆在这里。” “你这丫头,既知是吊脚痧,就应知这吐泻了两天,已经药石无医,再胡乱吃什么辟疫丹,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你负责吗?” 大夫挥舞了双手,想把玉莞推开。 瑞辰眼疾手快的挡在了玉莞前面,对着大夫说道:“你都在叫给你家少爷准备后事了,我们乖乖能救他,你还拦着,是何居心?” “程有伦,你忘了来之前夫人所言?你先去看其他的人,兰心,你带着由娘子去收拾个房间出来,记住被褥都要用干净的,程六,你和程五去做个担架来,先把少爷抬到房门口,随时准备转移过去。玉莞小姐,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这时在一旁沉默的晨欢开口了,她也是程夫人的大丫鬟之一,是二管家的女儿,来之前程夫人和二管家就已经特别嘱咐过了,要他们一行听从玉莞的吩咐。 程有伦,也就是那个跟来的程家大夫,见晨欢都开口了,心里虽不服,还是按捺下来,出了房间去给其他人看病了。 “有的,除小三哥和我姐,作坊所有患病的人都集中到一起,与正常的人要隔离开来。再着人去熬四君子汤、附子理中汤备用,我见你们也带有药材进来,方子在我表哥那里,照着方子熬药,我估计他们都是染上霍乱,其他人容我看了再下药。” “至于其他,所有的锅碗瓢盆必须用开水煮一刻钟方能使用,已经沾上污秽的衣服被褥全部拿到院外烧掉,再看看井水有没有受到山洪污染,若没有用白矾消毒再使用,若已污染,便要再找水源,另外这房子全都得消毒,方法按照睿亲王府下发的法子就行。若是,有死者,全部烧掉……” 玉莞快速和晨欢交代完毕,就随着程五、程六把程煜移到了新的房间,将辟疫丹喂下,又用盐填在肚脐眼,最后用银针针灸神阙穴。好一顿忙活下来,程煜不再频繁呕吐了,才让人喂附子理中汤,却一直吐出来。 “玉莞小姐,这样下去汤药都喂不进去啊。” 晨欢把事情安排完就一直在床头伺候程煜,喂了多少药汁吐了多少药汁,她也焦心不已。 “让我来。” 玉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床前,说着就接过晨欢手里的药碗,小心翼翼的喂着药,边喂嘴里还轻声说着:“小三哥,我是玉岚啊,这药不能吐啊……” 在玉岚轻言细语下,程煜总算是没有再吐了,喂了一碗药汁进去。 这下玉莞终于抓住了之前脑里一闪而过的东西,这些天,她姐姐好像和程煜有着不一样的情分呢。 “调一些盐糖水温着,能喂多少就喂多少,要多补充水分,再辅以独参汤,以通其清气,但使清气得升,然后浊气得降,从泻而出,斯不致害。” 玉莞又吩咐人端来一些温盐糖水和独参汤,让玉岚给程煜喂下。玉岚也刚刚止住病症,还有些呕吐,还是坚持着边吐边给程煜喂药,等到程煜终于不吐不拉了,已经是深夜了。 “我不去,我来照顾小三哥,你们都是好好的人儿,被传染了可不好,我已经染上了,我最适合。”玉岚完全不听玉莞的劝说,执意要在程煜床边守夜。 “玉岚小姐,这里有我们就好了,您还没有好,应该多多休息。”晨欢看着玉岚憔悴的样子,也开口劝到。 “小三哥还需要喂盐糖水和汤药,你们都喂不进去,还是我来吧,我,我靠在这椅子上休息就好,等,等小三哥醒了,我就去休息。” 玉岚还是不为所动,说完就坐到床边的太师椅上,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程煜。 “罢了,今晚我和姐姐守着小三哥吧,晨欢姐,你再留一个人在这帮手,其他人都去睡吧,一屋子的病患,明天的事情更多。” 玉莞看着满屋子人,还是开口让晨欢安排人去休息了。 等到后半夜,玉莞才从玉岚口中得知了他们这些天的经历。 玉岚坐的那艘船起航不久就下起暴雨,月江水流湍急,船老大就说在临近的码头停泊避雨,而鹿角村就是最近的码头。 船上的补给只够两三天,所以船上的人都纷纷下来找村里的人家投宿,白芨打听到程家在这有作坊,玉岚就想着去程家作坊借宿,哪知雨连续下了好几天。 程家商队是第五天的时候来到鹿角村的,当时程煜发现玉岚在作坊的时候,还很高兴的和她打招呼,也吩咐了作坊的人要照顾好这个妹妹。 程煜来的第二天,鹿角村就被淹了,幸好作坊建的地势高,只漫了半尺高的水进来,程煜手里好像有防洪的法子,带着作坊的人不断用沙袋堆着,等到水退的时候倒没有多大损失。 疫病是出现在水退之后,水退之后程煜也带着人到处撒着石灰粉,用开水煮过碗筷再使用,作坊里的人虽有伤风,倒还没出现上吐下泻的。 作坊的帮工大多是村里招的,雨停了程煜就让他们回家看看,哪知道一个叫刘大的人回来后,作坊里的人就一个个病倒了,一开始程煜还按着药方上给大家熬药,后来有些药材就不足了,几天前雨停了,程煜就派人出去求救,才发现出村的道路都被封了。 好不容易递了消息出去,哪知两天前连程煜都倒下了,整个作坊都乱了套,作坊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商队跟来的几人和收留的陈石头,还有便是白芨和白求。 玉岚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把身上玉莞配的藿香正气药丸给程煜服下,才稍稍止住他的病症,但程煜的人和白芨、白求都病倒了,只能玉岚照顾他,后来玉岚也染上了疫病,本来都绝望了,哪知道玉莞找来了。 玉莞听完,也感慨不已,看着玉岚憔悴的样子,还是劝着她闭目养神,不多时,玉岚就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玉莞在天快亮的时候,也疲惫的睡去,一路颠簸赶来,她也受不住。 玉莞是被院外嘈杂的吵闹声惊醒的,出门一看,才发现佟北来、瑞辰正带程五他们在大门口拦着一群人。 “大伙往里面冲啊,他们肯定有药、有粮食!”领头的是个穿着白色短褂的壮汉,可能几天没有洗过,短褂上都是泥巴。 “刘七叔,你们别进来啊,我们,我们粮食也不够啊。” 陈石头在程五他们后面也大声叫着。 “陈石头,你个吃里扒外的,帮着外人来对付我们!兄弟们,家里还有老母、妻儿,我们可不能退啊。” 刘七,也就是那个带头的壮汉,推攘间丝毫不退让。 “你们退后啊,你们这是擅闯民宅!会被抓到官府去的!”程五还在劝说。 “呵呵,外面路都封了,官府都抛弃我们了!” “是啊,我们可以不吃,孩子们不能跟着饿死啊!” “柳三昨天亲眼看着他们在熬药,有药我老娘就有救了!” “是啊,活都活不下去了,谁还管闯不闯民宅啊!” …… 推攘的人群渐渐躁动起来,不要命的往里挤。程五等人虽然有点身手,又不敢下死手,但耐不住人多,不多时几人身上也挂了伤,不过村民也差不多躺地上了。 等到混乱解决,玉莞马上让人把大门紧闭,昨日只问了玉岚作坊的情况,忘了问村里的情况了,现在忙让陈石头道来。 “雨停了没多久,村里好多人就染了疫病,后来官府封村了,粮食和药材耗光了,死的人越来越多,连丧事都办不过来了,就匆匆扔到了村口的那个大坑。他们知道这是程家的作坊,就想进来抢粮食和药材。他们已经来了两次了,头一次,程少爷派人把他们打出去了,后来程少爷也病倒了,他们不知从哪得知的消息,又闯了一次,玉岚姐姐说息事宁人,让他们从库房把粮食搬走了,这些人也真的狠心,一粒米都没剩下,这两日,我们都只能靠着野菜为食。” 陈石说起的时候,脸上还有愤怒。 “我们进来的时候,也只带了些干粮,都是药材啊。”玉莞喃喃道,他们进来只想着带药救人,没想到里面连粮食都被抢了。 “先把大门和围墙都加固下,今晚好生守着,等我想想办法。” 玉莞摁了摁发疼的脑仁,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本想着先治疗作坊的人再想办法,结果当晚就出事了。 “就是他,晨欢姑娘,我看着他往井里丢东西。” 后院井边,程六正把一个人按压在地上,据陈石说叫做刘大。 “刘大?就是那个回家看了妻儿回来的人?” 玉莞听着声响,也来到了后院,正好听到了陈石头所言。 “对,玉莞小姐,就是他,回来之后他也说染病了,程少爷还让人给他好好治疗。” 陈石头点了点头,不过刘大却不服的囔道:“我没有,我口渴了想喝水,来打水的。” “打一桶水上来。”玉莞没有理会刘大,只让人打水上来。 水打了上来,里面还漂浮了张汗巾,玉莞查看了下,又用银针探寻了,随着银针发黑,众人皆脸色大变。 “有砒霜,汗巾上面还有病人吐出的污秽。你可知人喝了这水会如何?”玉莞看着刘大,沉声问道。 “这汗巾是刘大的,我看着他用过。”陈石指着刘大道。 刘大见事情败露,满是病容的脸上一下子精神了,咬牙切齿道:“陈石头,你个天煞孤星,活该你全家死无全尸!人喝了会怎么样,我当然知道,上吐下泻,不出两天就死了!” “你,你,程少爷还给你治病,让人照顾你,你恩将仇报!会有报应的!” 陈石满脸赤红,神情激动。 “投毒害人,若让你得逞,作坊里十多条人命,够让你砍头十几次!”晨欢想起来也是后怕,这口井是整个作坊唯一的水源,如果让刘大得逞,后果不堪设想,看向刘大的眼神很是凌厉。 “呵!砍头?我婆娘都死了,儿子也快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刘大狠狠说道。 陈石头听言,忙给玉莞说了刘大家里的情况,他的妻子在两天前病重,程煜让他带了些药回去,没想到没救回来,回来后他自己说的家里人都死了,没想到还有个儿子活着。 “小三哥仁慈,给了你药去救人,你还投毒害他?” 玉莞想到玉岚说过,这刘大回来以后,作坊的人才开始染病的,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仁慈?要不是他,我婆娘死不到的!还假惺惺给药!我现在才下砒霜已经是报恩了,让他死的快些,免遭痛苦。” 刘大挣扎了下,见挣扎不脱,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婆娘染病,我已经提前和他说了,但他还是迟迟不肯给药,要多留我一日才让我走,等到我回去,我婆娘都死了,都死了,你们知道吗?如果我早一天回去,如果早一天给我药,她就不会死了!” 刘大想到妻子的死状,还有儿子如今的情况,不由的悲从心来,神色变得麻木,喃喃道: “他们说,程家是富贵人家,如果他们的少爷病了,肯定会派大夫来治病,果然你们就来了。那张汗巾的污秽都散的差不多了,所以要投进新的,让你们都病倒了,他们就能进来拿药了,我儿子等不起了,所以我又下了砒霜……” 说着说着,刘大又大声道:“我没有错,程家少爷害死我婆娘,我儿子也快没了,我只是为他们报仇而已,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胡说!小三哥才没有害死你婆娘!” 一道愤怒的女声从一旁传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性的恶(二) “小三哥之所以让你迟一天走,是因为他担心你拿了药材回去不懂得处理,就让人做了药丸给你,药丸要一天才能做好!” 夜色中,玉岚披着一件外套,从外面走来。 “你应该给你儿子吃了那药丸吧,不然拖不了这么久。亏得小三哥还给你银子去安葬你婆娘。” 玉岚面色如冰,眼神冰冷,他们一直小心的防疫,却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想到程煜在得知他妻子过世,还给了些银子让他去安葬,玉岚心里就满是气愤。 “儿子,儿子……是啊,那药有效,可是现在他还在吐,还在拉,飞哥说他等不起了,只要你们死了,药就全是我的,我儿子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一定会好的!” 刘大又挣扎起来,大声的吼道。 玉莞见问不出什么了,让人把刘大捆了起来,扶着玉岚进了屋,把大家都招来商量对策。 “作坊的管事说刘大平日人很老实,也在作坊做了好几年了,洪水来的时候对主家也不离不弃,小三哥才对他另眼相看,现在想来,他可能是为了药。” 玉岚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看来得送消息出去才行,让程夫人派些会功夫的人进来才好,还有粮食和药材也要送进来。” 玉莞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圈,这是她的小习惯,思考的时候就是如此。 “大妹儿,人都抓起来了,还有什么事?”玉岚忙问道。 “刚才那刘大提到‘他们’、‘飞哥’,玉莞小姐是不是担心他和村里人勾结?” 晨欢说道,她是跟在程夫人身边的,后宅的阴私见了不少,很容易就想到这里。 “是啊。刚才审问刘大的时候,他故意叫的那么大声,我想那个飞哥已经知道了,毕竟他们是打算毒死我们来抢药的。而刘大还提到‘他们’,我想村里还有其他人和他勾结,一旦得了消息,少不得要来闹事。现在作坊里会功夫的就只有程五哥他们,今日还受了伤,但消息要尽快送出,让谁去好呢?” 玉莞给大家解释后就沉默了,依旧在桌上画着圈圈。 “让我去吧!”瑞辰站了出来,“我的身手不如小叔、程五哥他们,但我腿脚快,可以很快送出去。” “本来我想让石娃儿跑一趟,现在想来,还是表哥最为适合,毕竟程夫人认得你,但是现在封村有进无出,若被官兵看到,你要怎么出去?”玉莞又开始陷入沉思。 “我从山上出去,你放心,我是在山里跑惯了的。需要什么东西,你列个单子,我带出去。”瑞辰说着,就开始收拾起需要的东西来。 “也好,我列个单子,表哥,你出去了就不要进来了,你进来时候官兵见过你,会被抓的。” 玉莞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就开始写起单子来。 “那我就不能保护你了?”瑞辰一脸的不愿意。 “安全为重,你能带着消息出去,就能保护到我了,送了消息就回家去,尽量不要露面。”玉莞头也没抬的写着,瑞辰张了张口,还是只能作罢。 “这单子我列好了,晨欢姐,你看下还需要什么,最好盖个印鉴。”玉莞把单子递给了晨欢浏览。 “用这个吧。”玉岚递过来一枚印章。 晨欢接过印章,脸上满是诧异,这枚印章是程煜的私章,怎么会在玉岚这里。 “别误会,是小三哥当着大家给我的,他病倒时候没法书写,就让我代为管着。” 玉岚看着晨欢震惊的表情,忙解释道。 晨欢收敛了满脸诧色,还是在信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程煜的印鉴,然后把印章又递还给玉岚。 “不必给我了啊,你拿着就好,之前是情势所迫,我才代为保管。”玉岚并没有接手。 “主子的印章,奴婢不敢保管,玉岚小姐还是等少爷醒来亲自给他吧。”晨欢还是坚持把印章递给玉岚,态度恭敬。 “姐姐,你还是收着吧。”玉莞虽不知道晨欢态度改变的原因,还是劝了玉岚收下。 “那你收着?现在作坊都是你在想法子。”玉岚示意玉莞收下印章。 “那不行!” “那不行!” 晨欢和玉莞同时开口。 “呃,玉岚小姐,既然是少爷亲手给你的,还是你亲手还与他最为妥当。”晨欢磕磕绊绊的解释道。 “额,姐,小三哥估计明天就要醒来,我怕弄丢。”玉莞虽奇怪于晨欢的态度,但下意识是不想接印章的。 “小三哥明天就能醒?太好了!那好吧,我先管着,明天我亲自还他!”玉岚不疑有他,把印章装进了一个绣有莲花的小袋子,仔细的收进贴身的小包里。 瑞辰连夜就上了后面的山,玉莞怕村民闹事,把没生病的人分成了两批,换班守夜,自己也一夜没睡。 天亮的时候,屋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玉莞让玉岚、晨欢守着程煜,快步出去了。 只见十几个村民已经把住宅围了起来,手上拿着锄头、镰刀之类,一个光头的大汉挥舞着一根棍棒吼着:“把刘大放了,你们仗着会功夫就随便抓我们村里人,大家上啊。” “慢着!” 玉莞走了出来,呵斥了一声: “刘大想要投毒被发现,等到村子重开,我们自会交给官府!” 光头大汉还在吼着:“这里都是你们的人,投毒什么的都是你们说的,刘大这么老实,肯定是你们诬陷的!兄弟们不要相信他们!” “就是,刘大说那个小娘皮都病了,他们一来就好了,他们肯定有药!大家冲进去,拿到药我们就能出去了!”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人群又更加兴奋的往内冲。 佟北来等人看着涌动的人群,不由握紧了手里的斧头,大声吼道:“你们如果再往内冲,伤到了就不要怪我们了!” 程五等人闻言也抽出了手里的刀,明晃晃的刀身在阳光下反射着亮堂堂的光,照射在几个村民眼上,让他们不由的用手挡了挡。 看着佟北来等人的武器,村民们不再那么激动,有的人甚至往后退了退。 “没粮食、没药,我们迟早都要死,倒不如抢了药从山上出去,听说外面治疗霍乱之症的药丸可值钱了!” “是啊,他们才四个人,我们十几人,四人对付一人还对付不了吗?” 人群中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刚刚退后的人群又聚集起来,真还四五个人围着佟北来、程五等人,硬生生把大门露了出来,光头大汉就要带着人往里面冲。 突然从门里扔出了一条凳子,正好砸在光头大汉身上,玉莞也被一阵大力拉了进门,只见程有伦带着几个人,手里拿着竹筐、凳子等守在大门边:“今天要过去就从我们尸体上过去。” 正要往前冲的村民有些迟疑了,万一闹出人命可是要偿命的,光头大汉看出这些人的顾虑,立马叫道:“村子都被封了,往那死人坑里一扔,谁还知道怎么死的!” “是啊!我可不想等死,拿到药就能活下来了!”人群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村民们不再迟疑,开始往里冲,守在大门口的人抓到什么就扔出什么,没有东西就和他们撕打在一起,程有伦抓了一个空子,把玉莞往里屋一推,小声说道:“玉莞小姐,请一定带少爷出去!” 玉莞回头看了看里屋的人,玉岚正背着程煜,晨欢也拿着一把铲子,两人眼里都有着慌乱,还有一丝丝坚定。 玉莞见状,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几包药粉,给了两包给晨欢:“这一包是腐蚀粉,一包是痒粉,如果有人进来,就撒出去,这坛酒拿着,腐蚀粉要遇酒才能生效,注意别被溅起的尘埃溅到。” “大妹儿!你要去哪?”玉岚看着玉莞就要开门出去。 “我答应过小哥,要把你平安的带回去!”玉莞看了眼玉岚,坚定的开门出去。 “大妹儿——”要活着我们一起回去。玉岚后面的话还没喊出来,玉莞已经把门死死关上。 玉莞边走边给自己带上手套,看了一眼屋外的情况,屋外程有伦等人已经被打倒在地,佟北来、程五等人身上也是鲜血淋淋,还死死守在程有伦等人前面,光头大汉带着的十来个村民和他们正在对峙。 “既然你们把生死都置之度外,幺舅、程五哥,你们也不必手下留情,不过,我不想你们心怀亏欠,但断手断腿的赔偿我想程家也是负担的起的。” 玉莞走到佟北来等人身边,小声让他们往后退些,然后趁着光头大汉等人正因为她的话发愣,一把扬出手中的药粉。 “死婆娘暗算我们,大家一起上!你们好多还没成亲吧,这娘们儿虽然小了点,也算是女人,等会可以尝尝鲜,光棍可入不了祖坟!” 光头大汉说着就要向玉莞扑去,佟北来把玉莞往身后一拉,用斧头架住了打过来的刀柄。 “大家不必留手了,专攻腿下即可。”佟北来沉声道,说着就朝着光头大汉劈去,他们平常都捧在手心呵护的玉莞小宝贝,怎么容得了这些刁民污蔑。 光头大汉从旁边抓过一人,抵挡了佟北来的攻势,转了个方向朝着玉莞抓去。 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地位很高,抓住她就能威胁佟北来等人。 “莞妞儿!”佟北来想要去救玉莞,却被人缠住,眼见着光头大汉就要贴近玉莞。 玉莞暗暗稳定了下心性,将身后藏着的一小坛酒撒到了身前,溅起的尘埃附到光头大汉光着的腿上,不多时就看见腿上血肉模糊,让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捂着腿打滚,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而想要继续来抓玉莞的人也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的想要靠近,却发现只要沾上点刚才玉莞撒的酒渍就像油烫了一样的痛,于是只好继续去围攻佟北来等人。 不过围攻佟北来等人的村民也逐渐发现自己身上奇痒无比,连武器都抓不住了,一个个倒在地上不停抓抠,不出十息就抓得血肉模糊。后进来的村民还想动手,却听玉莞在一旁,抓着一把白色的粉末,幽幽说道: “伤人者人恒伤之。他们中了痒粉,没有解药的话,不把血肉抓下来,不会罢休,而他,中了腐蚀粉,会慢慢烂到骨头。你们想像他们一样就上来试试。” 后进来的村民看着地上打滚的十几人,顿时不敢上前,只得悻悻的将人抬走,让人守着作坊主宅大门。 玉莞在大门口撒上了腐蚀粉,把剩下的酒交给一个受伤较轻的下人守着大门,然后拿出金疮药,让大家相互上药疗伤,自己亲自给佟北来等人包扎着伤口。处理好众人的伤势,玉莞才打开里屋的门,让佟北来、程五跟着进去。 “莞妞儿,早知有这痒粉和腐蚀粉,我们也不会这么狼狈啊。”佟北来坐到屋内的凳子上,疼得他呲牙裂齿,刚才哪个王八羔子在他屁股上划了条口子。 “除了晨欢姐手上那两包,已经没了,药材本就不易寻。”玉莞把手套摘了下来,那些白色粉末也随手扔到了桌上。 “哎呀,我的小祖宗,这会腐蚀的。”靠近桌子的佟北来一下跳了起来。 “这只是普通的石灰粉罢了,我吓唬他们的。”玉莞回道,“不知道表哥出去了没有,没有援军,我们可坚持不了多久。” “我们的干粮也只够两天了,这可如何是好。”晨欢也有些慌了,她没想到这些村民如此刁蛮。 “这两天他们或许还不会轻举妄动,希望程夫人能尽快派人来。”玉莞很是疲惫,还不得不打起精神。 众人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好的主意,只能听天由命,还是换班休整,毕竟外面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 过了一个心惊胆战的夜晚,程煜终于醒来,玉莞给他把了脉,终于渡过这一劫,只用服用调理的汤药就好。而其他患病的人,服了两天药也慢慢好了起来,让程有伦对玉莞甚是佩服,比对白云先生还恭敬。 鹿角村村民这两日对玉莞他们似乎有所顾忌,只是派人守在门口,到了第三天终于忍不住了,让人来叫玉莞去见村长,不然就要放火烧房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性的恶(三) 程煜等人本想拦着玉莞,但玉莞还是坚持要去,这是躲不过的,这些村民已经到穷途末路了,烧房子的事情真干得出来,作坊里的人也是强弩之末了,没有多少战斗力,程煜无法,只好让程五和佟北来陪她去。 玉莞跟着来人走到了鹿角村靠山的最里面,远远看着在一个大棚下躺满了人,呕吐、咳嗽声不绝于耳,吐出的污秽和拉出的粪便混在一起,隔老远都能闻到令人恶心的恶臭。 而在大棚前面的坝子里站着许多人,玉莞从面色就能看出,大部分都已经染上霍乱,都是强撑着,人群前面站着一个长胡子的老头,也是满脸病容。在人群后面的坝子里,依稀可见一些血肉模糊的人被绑在木板上,其中的一个光头尤其明显。 村民们看着玉莞抱着酒坛,纷纷退开了半丈,或是用芭蕉叶,或是用蒲扇把裸露的皮肤挡了起来,拿起锄头、铁锹防备的看着她。 “就是她,这个妖女,把我们害成这样的,一定要烧死她!”光头大汉在后面叫嚷着。 “闭嘴!”长胡子老头,也就是鹿角村的村长,人称陈阿伯,看了他一眼,上前对着玉莞抱拳行了一礼,说道: “姑娘,对不住了,我们村的村民受了这人蛊惑,猪油蒙了心才去作坊闹事,他们这两日也受到惩罚了,希望姑娘能给出解药,让他们不那么痛苦。” 玉莞看着坝子里的人,大多抓出一寸左右的血痕,整个人呈大字状绑在木板上,嘴里还在痛苦的呻吟,而光头大汉更为凄惨,两条腿几乎已经烂到只剩半条,露出森森白骨,而伤势还得不到缓解,伤口迟迟不能愈合。 “若是无辜受牵连,我可以给出解药,可我撒向的都是要围攻我们,想要抓住我们,想要凌辱我的人,我又不是什么圣母婊,为什么要救他们?” 玉莞握紧手中的痒粉,估算着双方实力。 “还请姑娘手下留情,救救他们,他们也是想救妻儿、父母,这瘟疫已经让我们村子受尽折磨,还请姑娘发发慈悲,让他们能陪着父母妻儿走完最后一程吧。” 陈阿伯又向玉莞鞠了一躬,就要下跪,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抓住。 “罢了。”玉莞掏出一个纸包,让人用水化了一大锅,给中了痒粉的人服下,不出一炷香时间,就不再抓挠了。 “姑娘,还有他们三人?”陈阿伯看着拽着他裤脚的光头大汉,又朝着玉莞问道。 “那药无药可解。”玉莞认出了还有两人就是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人,而这两人当时也跟着光头大汉想抓她。 “什么?我要杀了你——”光头大汉旁边照顾的婆子扑了过来,就要扑到玉莞面前,被佟北来挡了回去。 “你这老不死的,快让她交出解药啊,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不能残啊!”那婆子索性坐到了地上嚎起来。 “成何体统!”陈阿伯让人把婆子拉开,又朝着玉莞抱拳问道:“听闻程家作坊的人已经被姑娘治好了,姑娘可否一并治疗村民们?” “可是可以,但——”玉莞有些踌躇。 “姑娘治好我们,村子才能解封啊。”陈阿伯继续说道,听着能治,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我没有足够的药材。”玉莞低声说道。 “爹,你看,我就说她不想给我们治,他们进村时候带了那么多药材,说没有,你还对她客气什么?”光头大汉在后面大声吼道。 “是啊,老头子,你都低声下气的求她了,她还不给你面子,你看她把咱儿子霍霍成什么样了?让她给儿子把腿治好,不然就打断她的腿!” 被带到旁边的婆子又跳了过来,指着玉莞叫道。 “对对对,爹,不过别打断腿了,让她服侍我,等睡过就老实了!”光头大汉也越想越乐,脸上的神色越发放荡。 “姑娘真不愿意治?”陈阿伯脸色一变,脸上的卑微和老实都不见了只剩下狠厉。 “我没有药。”玉莞咬了咬嘴唇,杏目圆瞪。 “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来人,把她给我绑了!” 陈阿伯大手一挥,后面站出数人,拿着锄头、棍棒就打向玉莞等人。 佟北来和程五把玉莞护在身后,面对毫无章法乱打的村民,依靠玉莞的痒粉,一时半会还能守住。 “阿义哥,忠义哥,你们快去帮陈阿伯啊,就是那个妖女带着人给我们村里下的毒,毒死我爹娘的!” 上山的那条路上传来一个女声,柔柔弱弱的语气里却满是恶毒。 “住手!休要伤人!” 程五正用刀背砍向一个村民,就被一把长缨枪挡开,然后被一人缠住。 佟北来忙把玉莞挡在身后,突然有一支箭射来,他抱着玉莞一闪,箭头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把袖子划了一道口子,手上立即出现了一条血路子。 “你们快点投降吧,我阿义哥的箭可准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的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织染蓝花棉布做的衫裙,腰中用五彩丝带编了一条腰带,还缀着铜铃,走起来叮叮当当的。 “巧玲,你来了就好了,放蛇咬他们!你看大头、二头都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 光头大汉看到来人忙指着旁边的两人叫了起来。 “竟然欺负无辜的村民,阿义哥、忠义哥,把他们抓起来啊。” 巧玲说着从系在腰上的篓子里掏出一条青绿色的蛇,玉莞一看到那条蛇有点腿软,一不小心就被巧玲抓住。 佟北来、程五看到玉莞被抓,稍一分神就被巧玲带来的两人给擒住。 “快快快,把她押过来,让她给我治腿!”光头大汉兴奋的吼道。 玉莞被巧玲往光头大汉身边一推,头上的粉晶簪子还被巧玲扯了去,头发散了下来,遮住了面容,然后一把就被光头抓住头发,吃痛之下只能仰头看着光头大汉,咬牙说道:“我死也不会伺候你,更不会治你们的病,反正你们死一个我就够本,死两个我还赚了,死一群也是报应!” “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歹毒!”被巧玲称作阿义哥的人看向玉莞,摇头叹道。 “不知有何恩怨,要下毒毒害全村的人。”巧玲也附和道。 “要多谢两位勇士救了我们全村人,老夫在此拜谢了。”陈阿伯又装出了那副老好人的模样,然后朝向玉莞说道,“姑娘,我待你以礼,就想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哪知你还要杀了我们灭口,来人,拿碗污水来,让她也感受下病痛的滋味!” “你们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佟北来看着旁边的人,从后面脏乱的棚里端来一碗浑浊的水,递给了光头大汉,拼命挣扎。 光头大汉淫笑着,捏住玉莞的颌骨,就准备把水灌下去。 玉莞死命的闭上嘴,闭上了眼,已经咬住舌头,心中升起无数的念头。 大不了再死一次,说不定就可以穿回去了吧! 只是娘亲,小哥,姐姐,叔娃,玉莞好舍不得你们! 瑞辰,我等不到你回来了,其实,我也不是对你全无感觉! 玉莞闭着眼半天,也没感受到水流入口中的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股淡淡龙涎香的味道传来,她猛的睁开了眼。 “晨蕊姐!” 玉莞刚睁开眼,就看见晨蕊的下巴,此刻晨蕊正抱着她,刚落到地上,就向着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 玉莞被她放到地上才看见,晨蕊身后跟着一队黑衣人,装束和那次来他们家收土豆的是一样的。 “不要伤及无辜,至于他,砍掉双手,把那碗污水喂给他!” 晨蕊清冷的声音从玉莞头上传来,语气里带着刺骨的寒冷,玉莞都能感受到她的震怒之意。 “我来晚了,对不起。” 晨蕊下完指令就把玉莞抱住,喃喃道,那个该死的畜生,竟敢如此对待莞儿。 “我没事的,只是一些擦伤,没事。” 玉莞在晨蕊怀里闷声说道。 “差一点,差一点,莞儿,我差点就……”就失去你。 最后四个字被晨蕊生生咽了下去,紧紧抱住玉莞,贪恋的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才能确定她还活着。 天知道,她刚才看到了玉莞已经咬住了舌头,心里有多害怕。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没有直接一剑了断了那玩意儿。 “大……晨蕊姑娘,人已经全部擒住,您看如何处置?” 很快有人来禀报。 “你们是什么人?是怎么进来的?凭什么抓我们?”陈阿伯已经被反绑着跪在地上,大声嚷着。 “爹,救我,救我啊,巧玲,救我,救我!啊——”旁边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叫声,陈阿伯转过头去就看见自己儿子——那个光头大汉陈飞被斩断一双手。 “啊——”在旁边被看着的陈飞母亲和巧玲被刺激的都尖叫出来。 “你们这群暴徒,竟然助纣为虐,一定是个邪教组织,和那妖女是一起的!阿义哥——唔唔唔!”巧玲大声嚷着,晨蕊觉得她太呱嘈,让人把她嘴巴堵了起来。 “我看各位装束,不像盗匪之徒,为何要欺凌无辜村民,还包庇投毒行凶之人?”被称作阿义哥的男人开口质问。 玉莞看了此人一眼,浓眉大眼,眉毛英挺顺直,鼻梁坚挺,额头方正,她虽不懂面相之道,但也觉得和陈阿伯不同,不是惺惺作假装作正直的人。 但是不知为什么玉莞觉得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想到他的弩箭伤了佟北来,心中就是非常气愤,觉得他比陈阿伯还要可恶。 这时旁边的黑衣人小队长走过来,和晨蕊附耳一句,晨蕊挑了挑眉,从怀里拿出一枚令牌,竟和祠堂那日白凌云拿出的差不多,是玉家军的令牌,只是要多一圈金边。 “竟然会用玉家枪法,还会使用玉家军的弩箭?你们是逃兵还是探亲?” “玉家军令牌?退役兵士张义信(林忠义)见过大人。” 晨蕊掏出令牌时,两人皆不再挣扎,抓住他们的人也松开了手,两人恭敬的行了一个玉家军军礼。 “张义信?爹?”人群外传来一句惊呼,就见着玉岚跌跌撞撞跑到那阿义哥面前。 “玉岚,你小心些。”程煜在后面紧张的跟了来,看见晨蕊还很惊讶。 “是,是,是,大妹儿,真是爹,真是爹啊,只是脸上为何有道疤痕?”玉岚转头面向玉莞,眼里还蓄满泪水,脸上满是惊喜。 “不会吧?爹不是已经死了吗?”玉莞也走了过来,她对张义信是没有印象的,毕竟他在的那些年,她是神智不清的。 自称张义信的阿义哥此时也在仔细打量玉岚,大约一炷香时间后,他的脸上也出现了激动的神色,眼里也满是喜悦:“是岚妞儿?是岚妞儿吗?你是张玉岚是不是?我是爹啊,是爹啊——” “爹——”玉岚扑到张义信身上,眼泪就唰的掉了下来,边哭还边转头向着玉莞道:“大妹儿,是爹啊,是爹啊!” “呃,看起来像真的,晨蕊姐,先把人放了,行不?”玉莞看向晨蕊。 “嗯,你说什么都行。”晨蕊向旁边的黑衣人使了一个眼色,放开了张义信。 “岚妞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娘呢?你娘还好吗?还有仲娃儿?莞妞儿?叔娃儿?他们好吗?仲娃儿的喉咙还在发炎吗?莞妞儿能认人了没?还有叔娃儿,叔娃儿这个天腿还是很疼?还有你娘……” 张义信一获得自由就抱住玉岚,不断问着问题。 玉岚在张义信怀里哭了一会,擦了擦泪水,才说道:“娘,娘还好,大弟好了,小弟也还好,大妹儿,大妹儿,大妹儿,你快来,快来给爹看看啊,爹,大妹儿好了,大妹儿好了,她不仅会认人,还带着我们……” “姐——”玉莞打断了玉岚的话,“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还有这么多人呢。” 张义信闻声站了起来,看着和佟氏年轻时候三分相似的容颜,一下就认出了玉莞,正想也拥抱一下她,想到刚才对玉莞的所为,又有些踌躇,只能干巴巴的站着,可怜巴巴的看着玉莞。 “哼,你可是伤了我幺舅,还要帮着人把我送上这死光头床上的?还要烧死我这个妖女的?” 玉莞扭过头去,挽住晨蕊的手臂,不愿意看张义信。 “我……我……”张义信看了看玉莞,又看了下不远处休息的佟北来,和还被压在地上的林忠义和巧玲,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虽然他没有说要烧死玉莞,但他没有反对陈阿伯等人所为,也伤了佟北来,也算是帮凶了,心中升起了对玉莞浓浓的愧疚。 “爹,你打伤了幺舅?还要把玉莞送给这个畜生?还要烧死她?”玉岚听到玉莞所言,满眼震惊的看着张义信。 “不是,不是,我和忠义退役了,是受人之托来看望已故同僚的家人,就是巧玲一家,哪知道遇到瘟疫,巧玲父母都得病死了,我们在村里也困了一段时间,听说这瘟疫是人为投毒的,村长他们抓人时候还被打伤了,巧玲求我和忠义帮忙,一下山就看见他们在打村民,我们才动手的……” 张义信看着玉岚的震惊和玉莞的生气,慌忙解释道,面对自己的两个女儿,他引以为傲的冷静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匆忙解释完,就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玉岚和玉莞。 “哼,狗咬吕洞宾!她说你就相信?你自己都不调查的?娘亲和卢先生还说你睿智过人,不过如此。”玉莞跺了跺脚,抱住身边的晨蕊,把头埋进她怀里。 晨蕊唇角几不可见的勾起,无奈的摇了摇头,让人审问起陈阿伯几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救治村民 陈阿伯一脸慷慨激昂,冲着黑衣人队长说道: “大人明鉴,刚刚发完大水,又封村,乡亲们都吃不上饭了,更不要提治病的药材。本就是天灾,我们也不想怪责程家作坊,但我们村的疫病就是程家商队带来的,这做酒曲的作坊,平日就有存粮,我们就想求他们给老人、妇孺、孩子一点吃的,给点药材救救孩子,结果派去的村民都被打得一身是伤。我儿本想为村民们讨回公道,却被这妖女使诈伤了双腿,同去的村民也遍体鳞伤……请大人为我们伸冤啊。” “你胡说!程家作坊在刘大探亲回来之前没有一个人染病,我之前已经把打开程家仓库让你们搬粮食了,但你们一粒粮食都没留给我们,若不是我大妹儿找来,我们不病死都得饿死!而你们看着我和小三哥好起来,就派刘大投毒夺药,刘大被我们抓住,你们就威胁大妹儿过来,仗着人多想要她给你们治病!” 玉岚听着陈阿伯的话,噌的站了出来,愤怒的指责。 “这怎么可能?是你们投毒让村民们生病的,还蛮不讲理的打伤村民!”巧玲也插了一句。 “巧玲,岚妞儿是不会说谎的!不过——”张义信打断了巧玲,看向玉莞,虽然是自己的女儿,但他毕竟只记得疯癫的玉莞模样。 “看我干啥?你莫不是信了这女人和你说的?我进来之前,这村已经被封了,已经爆发疫病了!我进来时候官府还有记录的!” 玉莞感受到张义信的眼光,心里的火一下燃了起来,她没有玉岚那样的濡慕之情,张义信在她心里只是一个名字。 “爹,你该不会认为是大妹儿投毒吧?”玉岚顺着张义信的眼光看去,非常讶异。 “没,没,只是之前巧玲说过……”张义信声音渐渐小了。 “哼!” 玉莞瞪了张义信一眼,张义信一下子收了声。 “晨蕊姑娘,他说有话要说……” 黑衣人扶过来一个白发的老人,陈阿伯等人看着他,纷纷挣扎着远离了许多,老人看了他们一眼,主动和他们保持了距离,匍匐在地上,还让众人远离他一些,晨蕊看着他们皱了皱眉头,还是点头让老人说话。 “见过各位大人,老朽乃本村里正陈善其,我可以证明疫病不是程家商队带来的,村里人对程家作坊所作所为,老朽都知晓,老朽没有阻止,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老朽愿意一力承担。只求各位大人能救救村里的孩子,带他们出去,给我们鹿角村留点香火。程少爷,请受老朽一拜,老朽不求您原谅,老朽愿意以命赔命。” 陈善其最后对着程煜磕起了头。 “我也愿意以命赔命,只求大人救救小明。”一个中年的妇女,抱着一个满脸苍白的小孩也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我也愿意以命赔命……” “我也愿意……” “我愿意……” …… 从后面的大棚里,不断爬出或是跌撞着走出人来,或是扶着亲人,或者抱着孩子,都在陈善其身后跪下,不停磕头祈求。 “这——”程煜也被村民们的阵仗吓到了,忙闪开身去,连蹦带跳的躲到晨蕊身边。 “岚妞儿,你们能治好他们吗?这些孩子还小啊——”张义信也有些不忍心,刚才陈阿伯他们逼玉莞的时候,他知道能救人的其实是玉莞,但玉莞明显还在气他,只能问玉岚了。 “这个,要看大妹儿了……”玉岚也很为难的看着玉莞,玉莞现在蓬头垢面的样子,虽然衣衫还算完整,也能想象得到刚才是受了委屈的。 “莞儿,你怎么看?”晨蕊面色沉静,稍微给玉莞把头发捋了捋。 “晨蕊姐可知历来一个村子爆发瘟疫是怎么处理的?”玉莞不置可否,反问了晨蕊一个问题。 “封村,等死。等到人死完了,瘟疫就消失了。”晨蕊说的很沉重。 “发大水之后一般会出现瘟疫,像下游会出现大肚子病,但最容易出现的就是霍乱之症。霍乱之症,症状就是上吐下泻,快得两三天就脱水死亡,鹿角村就是染上了霍乱,我虽有治疗药方,可是药材都很贵,这么多人,能不能来得及、治得完,我不知道。我不是圣母婊,但也不是狠心的人,我真的有心无力啊,药材不够,我也没有办法。” 玉莞看着大片跪伏的人,还是如实同晨蕊说道。 “药材你不必担心,瑞辰已经把那份单子带了出去了,夫人已经答应了会派人送药材和物资进来,应该就是这两天。”晨蕊又说了一句。 “这么多人,你可知要用多少药?而且一下子要救这么多人,人手也不够。”玉莞悄悄说道。 “先预备了100人份的,你不要低估了程家的财力和少爷的重要性,这里瘟疫不治愈,我们都出不去。”晨蕊快速的在玉莞耳边说道。 “如果有程家支持,我可以试试,但是这光头一家,还有他、他、他我不会治,都想置我于死地,我可没有这么慈悲。”玉莞指着陈飞、陈阿伯几人说道。 “凭什么不救我们?”陈飞听着玉莞所言就嚷了起来。 “自作孽不可活!”晨蕊说了一句,并没有让他继续嚷着,让人把玉莞所指的人拉去了一间房间关了起来,又朝向玉莞问道:“还有什么要求?” “首先,所有染病的人都要集中隔离开来,衣服、被褥要换干净的,周围的环境也要保持洁净,霍乱之症,就是由于食用了不干净的东西造成的。所有入口的水和食物都要严格检测,不能有丝毫污浊,现在病人也不能食用硬食,要先服用汤药。洗衣洗被,还要熬药、喂药,这就需要大量人手。 然后要派人到村里四处撒石灰粉,老鼠药,避免鼠疫和再次感染,防疫的方法照着睿亲王府贴出的告示来就行。 我还想去看下村里的水源,井水、溪水、泉水,统统都要查看,我问过姐姐,鹿角村几乎是在两三天内爆发的疫情,我猜是水源感染了。 还有……” 玉莞略一思考就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晨蕊在她说完之前,也把黑衣人安排下去,让他们把玉莞的话告知村民,把还算健康的人分成了几组,来做玉莞所说的事。而晨蕊看着天色还不算晚,让陈善其指了个人带路,亲自护着玉莞去查找水源。 张义信本想跟着一起,却被巧玲拖住,玉莞也丢给他一个后脑勺,只得讪讪的帮着照顾病人。 玉莞和晨蕊带着几个黑衣人在村里的井水查看了一周,均没有什么发现,井里除了雨水带来的渣滓没有其他的垃圾,也没有发现污秽物。 “再去山上看看吧。”玉莞看着村尾的小溪,没有挖井的人家应该是从这里担水的。 快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玉莞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臭味,转头询问晨蕊,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晨蕊让人在四周找了下,终于找到了一处塌方地段,因为发生了泥流,溪水已经改道从这往下流了,而这一处也是臭味最为集中的地区。 “晨蕊姑娘,我们在背后发现了几具尸体残骸。”前面探路的黑衣人退了回来。 “过去看看。”还没等晨蕊说什么,玉莞已经迈步过去了。 在背后的山石里,压着几具尸体,有人的也有动物的,这些尸体残骸一半埋在土里,一半被流过的溪水冲刷,已经是泡胀发白了,经过溪水长期冲刷,在水里只剩森森白骨,还有些腐肉残渣连着仅剩的皮,随着水流的方向摆动。 玉莞让人都挖了出来,初步鉴定是一家四口,没有明显的人为伤痕,应该是发生泥流的时候来不及逃出,生生埋了进去,家里的牲畜也没有逃过此劫。 “让他们入土为安吧,火化、深挖坑,绕开水源。”玉莞看着这些残缺不全的尸身,掏出一个布质口罩,忍住不断涌上心头的恶心,让人焚烧、挖坑埋尸。 “再往上看看。”晨蕊留了两人处理尸体,又带着玉莞继续往上查看。 一直走到溪水的源头,也没有再发现异常的东西,陈善其也派人问了染病的村民,大多都是在小溪担水,玉莞最终判定村里的瘟疫就是来自半山腰的尸体,又着人带白矾、石灰粉之类的上去消毒,而村口的尸坑,玉莞也让人淋上火油烧掉了。 尸坑烧掉的时候,村里还能动的人都跟了过来,虽然不忍亲人死无全尸,但经过玉莞的解释,还是明白了这可能成为下一个污染源,最终只能忍受着冲天臭味,向着尸坑方向磕头跪拜,送亲人最后一程。 按照晨蕊的估算,外面的救助物资还要两天才能到来。但就陈善其所言,村里已经没有任何粮食了,连从程家作坊抢来的也没了,黑衣人只能把随身的干粮全部拿来煮汤,勉强维持了全村人的吃食,但药材的匮乏,还是有十几人熬不过死了。 第三天的时候,程夫人安排运送物资的车队终于来了。林林总总有十辆车的东西,衣服被褥,粮食药材都堆的满满的,还有一车竟是锅碗盆瓢药罐子。这一次竟然是二管家带队,不仅带了二十多个家丁、护卫,还有十来个丫鬟婆子。 “大家都是自愿来的,夫人收到消息的时候,急的都想自己亲自来了,仲礼少爷也派人送了一车粮食和一车衣物来,小的虽没见过这种粮食,但他说玉莞小姐知道。还有这包东西,是钟灵拿来的,说是张家太太带着川味的人做的……” 二管家拿着一份单子正和程煜汇报,天知道,夫人听到少爷病重,在外面都急成什么样了,几天内连着发了几封加急信件给老爷,连自己的嫁妆银子都拿出来了,四处收购药材、粮食,还给娘家去了一封信件,程煜的小舅舅已经从江南送粮、送药过来了,若不是下人死命拦住,都要亲自进来了。 “是儿子不孝,让娘担忧了。”程煜向着出村方向深鞠了一躬,又看着已经被安排到各处的护卫、丫鬟,经过这一次死里逃生,他明白了很多,“你们其实不必进来的。” “进来的人,包括我,都是少爷的人,一些是夫人庄子上的,一些是川味的,少爷就是主子,主子都危在旦夕了,我们这些奴仆怎敢苟活?” 二管家听着程煜所言,当即站直了身子,以表忠心。 “进来的每一个人,我都会记着的,让两个身手的好一点的去保护玉岚,再派一个丫鬟跟着她,帮把手同时也要伺候好。”程煜看着不远处忙碌的玉岚,眼中闪过一丝柔情。 二管家是玉莞调教过的人,程煜这一吩咐,心中一下有了数,很快便安排了下去,对待玉岚的态度也更加恭敬。 有了程夫人送进来的这批物资和人,鹿角村的瘟疫很快得到压制,第二天便有十几人停止了腹泻和呕吐,第三天已经有三十来人可以起床帮忙了。 程夫人还在不断的送进物资,不仅药材,还派了两位府医跟着第二批的物资进村,有了大夫的帮忙,玉莞顿觉身上的压力松了很多,三人连带程有伦一起,治疗的效率快上许多。 到第十天最后一批物资到的时候,鹿角村还躺着的病患还剩了五人不到了,经过玉莞三人的诊断,按照前世的话来说,就是自身带有基础疾病,霍乱诱发了并发症。不过霍乱已经全部治愈了,在这个医疗设施简陋,对症药材不足的情况下,只能日后求医,或是……等死。 “多谢各位出手相助,让我村躲过灭顶之灾,他们……他们已经决定了,就不劳烦各位了。”陈善其向玉莞等人施了一礼,低低说道,然后往后做了一个手势。 几个年青人抬着最后五个病患,走向一间屋子。 “他们其实还可以治的,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对应的药材和器具。” 玉莞看着病人眼里的绝望,不忍心的说道,这五人里还有一个男孩才十岁的样子。 “小恩人,你们所说的药材和器具,可能终其一生都不能赚到那么多钱,而且他们五个的亲人都在大水里过世了……”陈善其面有哀色,都是同村的乡亲,他也于心不忍。 “还有个孩子才十岁啊……”玉莞还想说点什么,不过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那男孩在大水中埋了一天,左手手臂肌肉坏死,还需要些药物保手。 “啊啊啊……”突然从旁边的人群中跑出一个女孩朝着玉莞拼命磕头,一旁还有个大婶跑了出来,忙要拉她。 第一百五十章 ?归家 “对不住啊,小恩人,我马上拉她走。” 那妇人想拉起地上的女孩。 “等等。”玉莞看着女孩眼里的渴望,让妇人不要再拉,“你要说什么?” “啊啊啊啊——”女孩抬头,比划了半天,哀求的看着旁边的大婶。 “妮子啊,你爹好歹也是秀才,你们这要是卖身为奴了,可是辱没了你们家门楣啊!” 陈善其似乎看出了女孩比划的意思,大为叹息。 女孩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磕着头,头上很快就红了一大片,陈善其叹了口气,只能代为解释道:“她叫陈妮儿,是那个断手的男孩陈平安的亲姐姐,这孩子小时候生了场怪病,不能言语。她想和弟弟卖身,只求你们救救陈平安,小恩人,你们买下他们吧,他们爹好歹是个秀才,姐弟俩都识字,家风也好,要不是这场大水冲垮了房子,他们爹娘为了救他俩……哎……” “可会写字?”玉莞瞧向陈妮儿。 陈妮儿听言,马上跑了出去,不时就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着: 小姐,我和弟弟都会写字,也识字,会做家务和农活,家中还有三亩田地,一座宅子,我和弟弟连同家产一起卖与你们,只求救救弟弟。 写完陈妮儿又匍匐在地上,只是仰着头充满希望的看着玉莞。 “拿纸笔来。”玉莞也没有多说,让人取来纸笔,递给陈妮儿。 “你自己写一张卖身契吧,我要的是死契。至于你弟弟和家产,你和他商量下。就算他不愿卖身,我也可以救你弟弟。” 玉莞说完,就让人先把陈平安从那房子里抬了出来。 “小姐,不必商量了,我在里面都听见了,您愿意救我,收留我和姐姐,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我这条命就是你的。我现在就写卖身契,我们俩既然卖身于你,家产也一并卖给您。” 陈平安刚被抬到玉莞面前,就强撑着跪下磕了一个头,在陈妮儿帮助下写了张卖身契,又跟着跪下。 “你的手想要恢复正常是不可能了,毕竟生肌活肉的奇药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只能让你的手臂不再坏死下去影响身躯。你以后左臂会萎缩,也再也用不了,你可想清楚了?” 玉莞还是告知了陈平安实情。 “小姐,我不后悔。”陈平安语气平淡的答道。 “那好,我就收下你们,你先同我来,我施针给你稳定下,等到出去后再辅以药物治疗。”玉莞说着就让人把陈平安抬到临近的一个屋子,给他扎了一套针,暂时稳定伤势。 “明明能救人,偏要人家卖身才出手。”巧玲看着玉莞从那屋子出来,咬着唇小声说道。 晨蕊耳尖,已经听到了,眼神冷冷的扫了巧玲一眼,巧玲立马闭了嘴。 “巧玲,莞妞儿不是这般黑心的人。” 张义信皱了皱眉头,低声和巧玲说道。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张义信已经从玉岚和佟北来那里,得知了家里一年来的情况。对于这个小闺女很是愧疚和心疼,几乎是下意识的维护。 家里的大事玉岚也挑了重点的给他说,从得知他战死分家被赶到石屋子,到玉莞带着他们在福满楼帮厨谋生,到老张家讨要供奉银子把她娘和她给张四抵账,到卖钵钵鸡引发两村斗架,到仲礼两兄弟拜卢先生为师,到佟氏找回兄弟和子侄,到家里盖新房…… 玉岚从小就被教导着不能在背后议论人,所以没有告诉张义信,他投军后,他们在老张家越发凄惨卑微的生活。不过佟北来可没有什么顾忌,他监督水坝建设时候,张义才、张大发和村里人可没少和他说佟氏几人之前在老张家的经历。一有机会,佟北来就抓着张义信为自己大姐和侄儿侄女们叫屈。 张义信听得又是气愤又是愧疚,还带着一丝无力感,他没有想到自己曾经的退让和孝顺,并没有让家人善待自己的妻儿。这几日,他也时不时在玉莞面前晃悠,但巧玲一直跟着他,让玉莞很是不爽,根本就不搭理他。 鹿角村的瘟疫已经结束,晨蕊当日就带着玉家军令牌和书信,去找了守村的官兵,让他们呈报上去,不出一日,隆贡郡郡守就亲自带着几个大夫和两队官兵到了村里来。 在大夫们一一为村民查看后,也得出了可以开村的结论。于是在鹿角村封村二十日后,村子解封了。 村子解封时,程煜让人把一直关着的陈飞、刘大等人押了出来交给隆贡郡郡守,并递上状书和他们的罪证。陈阿伯和陈飞的娘由于玉莞说过不予治疗,已经死掉扔尸坑里烧了,而刘大的儿子也终是拖太久,没有救回来。刘大因为儿子的死,也没了求生欲望,索性交代了自己被陈飞怂恿下毒、杀人越货的罪行。 玉莞他们没有过多的耽搁,收拾好东西,就往村外赶了,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还经历生离死别,归家的心情是越发急促,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心情也很愉悦。 不过当她看着巧玲也亦步亦趋的,一路从鹿角村跟着张义信、林忠义出来,并没有回头的意思,心中感到极端不爽。 “她是送我们的?”玉莞把玉岚扶上一辆马车,小声问道。 “不是啊,听爹说她没了亲人,又没有成亲,一个人在鹿角村也难以生存,应该是要出来找事做吧。”玉岚看了看巧玲,拍了拍玉莞的手,以示安慰。 “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觉得她看那人的眼神很不对。” 玉莞也看了一眼巧玲,爬上程家马车,把帘子放了下来,眼不见心不烦。 “什么那人啊,那是爹啊,你还不肯原谅爹啊?”玉岚嗔怒的看了眼玉莞。 “看心情吧,他可是打伤了幺舅,还差点让人烧了我!哼!”玉莞一想到当天的情形就心情很是不好。 “哎,你呀!”玉岚知道自家大妹儿的脾气,也不想多劝了,爹还是很在意大妹儿的,这就交给时间来改变吧。 鹿角村的关卡还未撤掉,不过已经没有守着的官兵了,关卡之外,一群人正守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前方。 “煜儿!我的煜儿!乖孙!” “煜儿!” 人群的前方突然骚动起来,两道女声看着程煜的车出来就叫了起来。 “外婆、娘——”程煜从车上跳了下来,忙冲到两人面前跪下,“孩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外婆看看你,还好,还好,人还是精神的。”程煜的外婆拉着程煜看了半天,背过身去还擦了擦眼角的泪。 “我儿啊——”程煜的娘程夫人更是抱着程煜哭成了一个泪人。 “纳婆婆?”这时玉岚也从后面的车上下来,看着程煜的外婆,非常惊讶,因为她就是曾经在程家厨房和她学厨艺的纳婆婆,还送了她一件红狐皮斗篷和首饰。 “岚妞儿——莞妞儿——”还未等到纳婆婆有所回应,人群中又挤出三人,竟是佟氏、仲礼和瑞辰。 “娘亲,你怎么来了?”玉莞听着声,忙从后面走了过来,看着一脸担忧的佟氏,迎了上去,还不忘丢个询问的眼神给仲礼、瑞辰。 “对不起啊,莞莞,我们没能瞒着娘。”仲礼扶着佟氏,一脸抱歉,佟氏并不是个笨人,这些天的举动让她也察觉出了什么,在一顿逼问下,他们只能老实交代。 “幸好你们俩都没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你们九泉下的爹交代啊。” 佟氏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玉岚、玉莞怎么都劝不住。 “玉儿……”张义信听着玉岚几人叫着娘,从后面冲了出来。虽然佟氏装扮不同了,他还是认出了魂牵梦绕几年的心上人儿,恨不得上前一把抱住,但隔着几个孩子,还是硬生生止住步伐,轻声呼唤。 佟氏听着张义信的呼叫,身子一僵,这个称呼和声音她虽然几年没有听到了,但已经刻进骨子里了,她猛地一抬头,看见那张还算熟悉的面容,近日来对玉岚两姐妹的担忧,加上看到张义信“死而复活”,佟氏一受刺激,两眼一黑,昏了过去。仲礼条件反射的想要接住佟氏,哪知张义信动作更快。 玉莞见状,让他把佟氏扶到旁边树荫处把脉,诊到没什么大碍,才喂了些水,和程家人告辞,上了自家的牛车,往家里赶。 佟氏在车上就醒了,看着旁边让她当靠枕靠的张义信,摸了摸他的下巴,感受到他的体温,才真的相信张义信还活着,这下泪水掉的更加厉害,抱着他哭了起来,和他说起这些年的相思和委屈。 回到张家村的时候,村口的大门紧闭,只留了一道小门通过,村长张昌福正带着人严格的检查着进村的人。 “仲娃儿,你们回来了?莞妞儿和岚妞儿都回来了啊?听说你们协助鹿角村治疗疫情,郡守还说要上报奖赏呢,这是?信娃子?!你还活着?……” 张昌福看着仲礼他们的车过来,立即让人开了门,上去招呼了两句,看到张义信时候,都呆住了。 “表叔,好久不见。是我。”张义信忙下车行了一礼,张昌福是族中表亲,虽不是直系,他们这一辈都称他表叔。 “这,这……我得赶紧告诉老族长,仲娃儿,这可是你们家天大的喜事啊……可得请客吃饭啊。”张昌福愣了一下就回了神,就要向青云街跑去,临走之前还不忘打趣仲礼。 “这是当然,明日家中会备上九碗,我会让人来请各家叔伯,还望各位叔伯给脸光顾。” 仲礼倒没有当成玩笑话,这段时日村中相熟人家不时关心问候,现在张义信归来,玉莞和玉岚平安,家中确实需要办宴席以示感谢。 “那我可得下去备上点东西,明日来你家乐呵乐呵。”张昌福大笑着离开了。 走进村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画面,遇着一个个熟稔和仲礼几人打招呼的村民,张义信才切身感受着小张家的变化。 佟氏在张义信面前显然放松了许多,也年轻了许多,就像回到少女时代一般,给张义信介绍起自家的家产、房子都是眉目带笑,自豪满满的。 “阿信哥,你瞧那堤坝,咱家可是出了一千两,小弟还和村长、族老一起监工呢……” “阿信哥,你看那座宅子,还有前面的荷塘,都是咱家的,莞妞儿给取了个名儿叫荷塘小筑,发大水时候被淹了,所以现在还空着……” “阿信哥,那片水田看到没有,连着有五亩的样子,还有坡上那片山地,都是咱家的,现在都让阿富和阿力照看着,对了,阿富都成亲了,就是鱼儿,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成亲那时啊……” “阿信哥,跟着这条路就能上山,这路啊,都是咱家修的,这道大门上去,山地、林地都是咱家的,再走走就能看到咱家的新房子了……” …… 一直到回到小张家山上的房子,佟氏把巧玲两人安顿在堂屋休息,就激动的拉着张义信在家里参观起来,还带着他到二楼的美人栏指着远处的堤坝和荷塘小筑,比手画脚的又念叨了好多事,张义信看着比当年离开时更加明媚鲜活的佟氏,眼中柔情更甚,一把抱住她,情不自禁就亲了上去…… 玉莞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唤来招财,又抱着来喜,才慢慢朝着楼下堂屋走去,走进堂屋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仲礼正和钟毓把案桌上供奉的张义信的牌位拿下来,卢先生已经得知张义信归来的消息,此刻坐在太师椅上,虽面色如故,但手却不停翻动茶碗盖子。 叔娃坐在轮椅上也是不停扭动,眼睛一直盯着下楼的方向,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期盼和濡慕,他记忆中是没有父亲的印象的,内心一直充满渴求。 反观四个陌生人,巧玲在堂屋四处走动着,看着屋顶雕刻的柱子,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林忠义就跟在她的身后,又保持了些距离,神态中带着保护;而陈妮儿两姐弟倒是规规矩矩坐在一旁条凳上,本分的没有四处打望。 第一百五十一章 ?喜事 等到张义信两夫妻回到堂屋的时候,家中的人都到齐了,连张义富、连鱼儿两口子也闻讯赶来。大家好一顿寒暄,张义信给卢先生敬茶赔礼后,才开始讲述起自己投军的生活。 在投军的途中,张义信和林忠义就认识了,两人不打不相识,一见如故,一同投靠玉家军,在军中也彼此照顾,经历了几场生死战事,两人就结为了异姓兄弟。五年来,张义信和林忠义一个因为会读书习字,在几场战役中出谋划策,一个因为骁勇善战,打赢了几场战役,林忠义被提升为小队长,而张义信提升为他的副手参谋。 后来歧坪那场战役爆发时候(也就是传闻张义信死了的那场战役),林忠义和张义信那支小队被派出作为探子,探得了敌军一个机密,但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遭了埋伏,战到最后,只剩了林忠义和张义信两人。张义信为保护林忠义身后中了一箭,而林忠义也被敌人套住舌头威胁,最后林忠义趁乱自己割下了舌头,背着奄奄一息的张义信躲到了战场旁边的山上。 后来的事张义信是从林忠义口中得知的,他当时已经伤及心脉,林忠义也失血过多,是一个神秘的大夫救了他们,这位大夫虽然是东宸国人打扮,但遣词造句却又不似东宸国方言,很多词语他们都没有听过,用的物品有些他们也没有见过。 “那位大夫见我们伤势稳定后,就离开了,说是还要找人。后来我们回到军中才知上面已经认定我们小队全军覆没,通知户籍地报了丧。忠义将探得的机密告知了上峰,玉小将军以此反击,我军大获全胜。但我和忠义一个心脉受伤,一个断了舌头,不再适合留在军中,玉小将军便安排了我们退役,临行前还送了些银子和这把弩箭给我。 我们退役后,就想着去看看原来小队兄弟的家人,最后才到了巧玲家,那时候,她父母刚去世,忠义提出帮忙料理了后事再走,哪知这一耽搁,就被困到鹿角村。” 张义信连喝了三碗水才把这些年经历说完,众人听完后皆唏嘘不已。 佟氏带着仲礼三人把林忠义请到上座,行了跪拜大礼,以谢他救了张义信的恩情。林忠义忙将几人扶起,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手脚并用的表示了自己的亲近之情。还想从怀里掏东西出来作为见面礼,哪知怀里空空,才想起在大水中遗失,带着不好意思的神态向几人赔礼。 仲礼见状起身安慰了林忠义一番,还代着几人承诺会将林忠义奉为干爹,为其养老送终。饶是林忠义在战场上英勇莫名,此刻也背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看向几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舐犊之情。 张义富在一旁也是听得热泪盈眶,在仲礼几人起身后,终于上前和张义信抱在一起,大声叫了声“三哥”,也和林忠义见了礼,然后拉着佟北来、卢先生,就要去内室喝酒聊天。 “阿义哥——” 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巧玲看着张义信和林忠义就要离去,忙叫出了声。 “对了,玉儿,给巧玲收拾个房间吧,她可能要暂住几日。”张义信闻声回头对佟氏说道,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内室去了。 “诶,我省得了。”佟氏应了一声,嘱咐了玉莞几句,带着玉岚匆忙进了厨房给几人准备下酒菜去了。 在鹿角村,一是没时间,而是不在意,玉莞都没有好好打量过巧玲,现在才有空正视她。 据之前晨蕊给她的信息,这个巧玲名为陈巧玲,听说早年拜了一个草鬼婆为师,一直就喜欢玩弄蛇虫鼠蚁,所以拖到二十七了也没有人家愿意接受,后来草鬼婆死了,她就接了她的衣钵,在村里用土法帮人治病。 玉莞看着巧玲,皮肤黝黑却不显粗糙,脸是典型锥子脸,和前世的那些整容女一样,不过她这是天然的,颧骨突起可见后面的耳朵,鼻梁微挺,两眼有些深陷,眼角上翘,端着微笑也能感到嘴角下垂。 “小灵儿,等会在一楼收拾个客房给巧玲姑娘住,巧玲姑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也可告诉小灵儿。” 玉莞收起了打量的眼光,转头向钟灵吩咐道,“另外把二楼小哥那屋后面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干爹住,陈妮儿和你住,她弟弟和你哥住。陈妮儿先跟着小灵儿做事吧。” 钟灵应声带着巧玲三人先去了客房,巧玲还想再说点什么,看出玉莞没什么耐性的样子,还是没有开口。 小张家的九碗还是没有办起来,因为下午的时候,族里派人来通知了第二日要进行族中大会,还要摆流水席,特地通知了要张义信全家和林忠义一起参加。 虽然不知道族中大会要做什么,第二日小张家的人还是装扮一新。 佟氏戴上了过年时候买的那套头面,玉莞还给她挑了一身淡紫色对襟马甲衫裙,脂粉浅涂,刚出房门就被张义信直勾勾的看着,弄得她面红耳赤的。 而仲礼、瑞辰亦是头发高高束起,以一个小巧的发冠锁起,一人穿着白色石竹暗纹直缀,一人穿着浅蓝方领罩甲短打,一文一武的装扮,将少年衬托的越发朝气,再和玉岚两姐妹走在一起来,更是如同一副美画。 林忠义本不欲跟着去参加大会,但张义信想要将他介绍给村里人,也想着把他的户籍移到自家户下,便劝着一同过去。倒是巧玲,一大早就妆扮了许久,等到小张家人出发时候,硬是跟了上去。 来到青云街的时候,祠堂大门大开,戏台子上正唱着一出《沉香救母》的戏文,不少妇人、婆子正在沿街临时搭的灶台上忙碌,汉子们也在帮忙摆着桌椅板凳,村长正陪在族长旁边吃着茶听戏。 因着要先说林忠义的事情,仲礼便带着张义信两人先上前与族长打招呼,发洪水以后,月江中下游受灾严重,好多村子都成了一片汪洋,人都逃没了,而云溪郡是西荣府受灾最轻的,逃难来的人很多,所以好多村子都不接受入户。 不过因为这次洪水,小张家的声誉在张家村也高了不止一点,堤坝前的那块石碑可是记得明明白白,所以仲礼和族长、村长一提起让林忠义入他们家户,对方就立即点头了,还说了等会还有个大礼送给他们家。 解决完林忠义的事情,张义信便带着他在街上随意逛着,时不时与熟悉的人打招呼介绍,让他能更快的融入张家村。 快晌午的时候,族长先带着所有的张氏男丁到祠堂祭祀祖先,以谢祖先在洪水中护佑之情,然后让各家各户都入座长街宴,让传声的人站在青云街两边,就让村长开始说起这次大会的主要事情了。 “先给大家传达下上边通报的洪灾情况吧。 景泰四年,西荣府各地开年来雨水甚少,八月中,始降雨,月江溢,漂坏沿江五院村、宁清村、宁河村……溺上千户,死六百余人,失踪三百余人。府内山水暴出,泥流、滑坡数十起,毁李家村、陈家村、半边村、山门村……时报数百人失踪,死二百有余。九月初,郡中疫起,封鹿角村、许怀村、岐阳村……” 村长将郡守公示的灾情念了一遍,传声的人也跟着复述了一遍,让全村人心里都有个数,听着洪灾惨象,回想村中前段时间景象,不少人感到庆幸,看向小张家众人的眼神也带着感激。 村长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拿出新修订的族志,继续宣读着: “我张氏一族,在此地已经扎根百年,开宗立族之时,就立下族规,凡对族中有大贡献者,凡考取功名者,皆赠予青云街住宅一套。今有张氏一族张仲礼一脉,洪灾前为族里捐款、主持修建堤坝,提供抗洪防疫建议,以卫吾族不受洪水和疫病侵害;灾中又捐出大量粮食、药材助族里渡过难关,实乃大功德、大贡献,经族中商议,特赠予青云街智贤阁旁宅地一套,以资鼓励,望族中后辈引以为荣,以此为样,砥砺前行。” 村长念完族志,朝着仲礼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又将一份地契和房契交给族长,由族长授予仲礼。 张氏一族上次赠房产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就是张义诚考上秀才那一次,还只是赠予的街尾的宅子,这一次竟是智贤阁旁边的宅子,可以说是除族长和几位族老的宅子外最好的房子了,在张家村来说,是至高的荣誉了。 在座的族人大多都露出了钦佩和羡慕的神情,热烈的鼓起掌来,他们也有亲人在其他村子,比起张家村,在洪水中不仅损失了钱财,有的还患上疫病,所以张家村的安然无恙,让小张家在族人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和极高的声誉,在仲礼从台上下来,大家都纷纷举杯恭贺,坐的近的人家还对着佟氏等人说着吉祥话。 仲礼将房契和地契拿回来的时候,小张家众人都面露喜悦,把契约书都相互传递看着,虽然他们家自己建有新房,还有荷塘小筑,但能住到青云街,也是相当兴奋的。 “阿信哥,你看,是青云街的宅子啊,天啊,也就上次张家大伯有这个奖励,我们家现在也有了,都是莞妞儿啊,莞妞儿带着我们挣的啊……”佟氏捧着房契,望向张义信,眼泪就止不住了。 “是啊,玉儿,辛苦你了,你把他们教的很好,谢谢娘子了。”张义信也很激动,低声安慰着佟氏,用手抚着她的背,让她可以哭的顺气些。张义诚的房子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并不羡慕,只是心疼佟氏这些年的苦楚。 林忠义也比手画脚的恭贺着张义信,巧玲端着份笑容说着漂亮话,不过在玉莞看来,还不如不笑,总觉得有点渗人。 “哥,你昨晚说的惊喜就是这个啊,啥时候知道的啊?” 玉莞的小脑袋和仲礼凑到了一起,拿着地契在那窃窃私语。 “就是去接你们的前一天,说是咱村受到郡上的表扬,还领了一百两的赏银呢!当天晚上族里就召了家主们开会,都赞成给咱家赠房子,但给这么好的房子,我也今天才知道。” 仲礼摸了摸她的发髻,笑着答道。 “那可是大喜事啊,咱可得摆酒席了。” 瑞辰也凑了个头过来,怀里抱着的熙儿也是乐呵呵的在吐泡泡。 “可不是这个理,不过村长他们在那天会上特意打了招呼,不用我们办九碗,说是现在刚刚退了水,各家都还有的是地方花钱,这长街宴就当给我们庆祝了,等我们搬到青云街,再来给我们暖灶。”仲礼说道。 “那敢情好,我记得这房子都空置了好久了,是得修葺修葺。”玉岚帮上菜的娘子布了菜之后也探了头过来。 宣读完正事,村长也投入喝酒大军中,率先来敬了张义信和仲礼一杯,其他相熟人家也不断上来恭贺,张大发等人见到张义信的平安归来,更是兴奋不已,几个发小连着佟氏、林忠义围了一桌就喝起酒来。 酒意浓时,划拳声、酒碗碰撞声不绝于耳,哪怕喝得面红耳赤,东倒西歪,男人们都还在大吼着叫倒酒,佟氏、张春梅温婉的坐在自己男人旁边,斟茶倒酒,其乐融融。 倒是巧玲,也挤进了喝酒这两桌,端起酒碗像爷们儿一样,汩汩几口就把酒喝了,还大大咧咧的的寻人划酒拳,喝酒的男人们虽然有些不解,但碍着小张家的面子,又有酒精的刺激,倒也没说什么,有两个大胆的还真和她划起来。 佟氏在一旁看着巧玲微醺的表情,本想劝劝她,也倒了碗醒酒汤给她,但巧玲就像没看到一样,佟氏也只能作罢,毕竟是自家的客人,她只能冲着乡亲们抱歉一笑,希望人家多担待些。 张家村的长街宴一办就是一天,又是流水席又是唱戏的,也算让忧心收成的乡亲们带来了些许缓解。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喜(上) 休整了两日后,玉莞家众人又投入紧张的生活中。 按照仲礼和玉莞商量的,他们首先要让张义信和林忠义融入家里的生活。于是在长街宴第二天,仲礼就专门找了个时间,和张义信、林忠义说了这些年家里的情况。 仲礼和张义信谈话之前,玉莞就和他打过招呼,说不能藏着掖着,不能避事也不能夸大,张义信是长辈,是他们以后要依靠的父亲,这些年家里的事情,他必须知道,而且要相信他也有自己的判断。 于是仲礼原原本本的将张义信走后,他们小张家的生活讲述了一遍,包括玉莞疯癫时候被张翠莲欺负,叔娃满月时候被抢了银钱延误治疗,这些原本他不愿启齿的事情。 “你说你小嬢差点掐死莞妞儿?” “你说你娘把钱给了你大伯拿去买房子,也不给叔娃儿抓药?” “你说得知我战死,你爷爷和大伯就把你们赶了出来?” “你说你爷爷也同意了让你娘和你姐抵给张四做媳妇?” “你说他们要了七百两银子做养老?” “你大伯还帮着连满仓设计你幺舅进了衙门?” “你说你大伯还和赵五那个畜生做生意?” “你说……” …… 张义信虽问出了一个个问题,但却没让仲礼作答,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爹亲娘亲大哥,竟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儿,如果不是玉莞的突然苏醒,如果不是玉莞的奇遇,他恐怕早已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 张义信几乎是在惊讶和愤怒中听完所有的事情,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连林忠义作为一个旁人,听着佟氏几人坎坷的经历也是面有怒色。 张义信握紧拳头在桌上狠狠锤了一拳,父母兄妹的无情,对于妻子儿女的愧疚,都如同拳头一样,狠狠锤在他的心上,双重刺激下,这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也经不住喷出了一口血。 仲礼忙想叫玉莞来看看,却被张义信阻止了,他手中还有残留的血渍,眼神已经冷了下来,沉声喝道: “我没事。你和师傅都做的对,断绝往来,我们小张家不欠谁,也不怕谁,从今往后,为父也同你们共进退。想要伤我妻儿,必须先过我一关。” 仲礼反握着张义信,郑重的点头,林忠义也覆了一只手上来,表示和小张家众人一条心。 为了不让老张家有拿捏小张家的把柄,张义信在和仲礼谈完之后,就带着他去了族里,当着族长和族老言明,并让族中作证,小张家的家主不必更改,还是由仲礼担任,自己只是作为他的父亲,小张家的家产也与他无关,都是几个孩子的,他和佟氏就是依附孩子们生活的,最后,他也写了一份断绝书,和老张家众人断绝关系,只认张翠兰、张义富姐弟。 拿着盖有族中印鉴的断绝书,仲礼还询问了张义信是否要找张义诚等人盖上印鉴,张义信冷冷回道:“不用,这种东西也就只能和君子说道,小人是不会和你讲信义的。” 回到家后,张义信就让仲礼叫来了家中的人,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告诉了大家,对于妻儿更是连连道歉。 玉莞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的担忧也消散了许多,张义信回来,就怕老张家用他来掣肘他们,现在有了张义信的支持,自是不必担心了。 家中添了人口,人心也齐,自是向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的。 先是要修整受灾的地儿,石屋子那片被山洪冲垮了些,连带着张义信的衣冠冢和张翠兰的坟墓都冲垮了一片,张义信还活着,自是不用再管衣冠冢,张义信亲自把张翠兰的坟迁到自家山上,修葺好的当天,张义信抱着熙儿在张翠兰坟边站了许久。 然后就是播种的事情,洪灾已经过去了,现在还在九月中,抓紧时间,还能种一季,收成可能赶不上往年,但也能挽回点损失。 而仲礼在洪水中将红苕作为吃食让村民食用后,村里很多人也想要种这种高产又能裹腹的农作物,再加上村里年初时候的承诺,要将族田都种上海椒,这第二季,小张家便拿出了所有存货和种苗,在张家村、城郊庄子遍种海椒、红苕,还承诺了会以稻子的价格收购。 接着就是家中的生意,十月初的时候,玉莞又收到了新的一季川味和清茗阁的财务报告和营业报告,因为洪水的关系,八月、九月的生意并不太好,川味只有两千两的收入,而清茗阁也只有两百两的收入,除去开销和防洪抗疫的投入,基本没有赚钱。考虑到智贤阁即将开学,玉莞还是只能自己和瑞辰继续看着城里的这两处进项。 不过荷塘小筑的作坊倒是给了玉莞一个好消息,第一批的豆瓣酱已经制成了,玉莞还是将作坊让佟氏、玉岚管着,把仲礼之前联系的蜡纸作坊交给张义信和林忠义去联系,抓紧时间出仓、包装,在十一月的时候,终于可以将包装好的豆瓣酱摆上张记百货的货架了。 张记百货就是清茗阁旁边装修的杂货铺,共有两层,底楼主要卖加工好的农副产品,像是用陶罐包装好的豆瓣酱,用瓷坛装的醉虾、醉蟹,罐子封好的水果糖水罐头等等,都是出自荷塘小筑的作坊;二楼则是手工制品,比如玉莞提供方子带人做的香皂、口脂、香脂、蚊香,配上村里媳妇们精美的刺绣包装,销量相当不错。 家中摊子铺的越来越大,铺子和作坊都需要用人,玉莞不单单在云溪郡招了些小二、服务员,逃难来的灾民,她也有所关注。 这次洪灾给东宸国带来了巨大损失,月江中下游的苏南府、永昌府、江北府、南平府都通报了严重的灾情,不少村落直接被淹没,造成了数以千计的灾民涌向上游或是受灾较轻的省份,西荣府便是其中之一。 这些灾民没有固定的住所,也没有自己的田地,有份手艺或是勤快健壮的,还能找份工来养活自己和家人。,但还有不少老人、妇孺或是流民,为了生活,或是卖儿卖女,或是卖身为奴,或是烧杀抢掠,造成很大的治安问题。 云溪郡也有不少的灾民进入,但郡守采纳了程家的意见,在城郊圈了一块荒地,给他们居住,而田地则需要钱财购买或是租赁,没有钱的人可去尚慈堂。 尚慈堂是玉莞通过晨蕊和程夫人提议建立的慈善堂。一方面可以提供小额贷款给灾民,可用卖身活契抵押,也可签了协议用做工工钱偿还,另一方面尚慈堂也收留鳏寡孤独,让他们学习一些生活技能,然后做工来偿还吃住费用。 玉莞便是通过尚慈堂选了几个学习能力不错的孩子、媳妇到培训基地训练了一月,投入到自己铺子或是作坊。 等到玉莞家的人能正经坐一起闲聊时候,已经入冬了,正巧又到玉莞和仲礼的生辰,佟氏便提议大家休息一日,支锅子吃火锅庆祝。 一大早,佟氏便起来炒了料,用的是今年新酿的豆瓣酱和干海椒,再倒入熬了一夜的大骨汤和北边买的新鲜牛油,还未出锅就已经是满屋飘香了。 玉岚也是起了大早,带着钟灵、陈妮儿帮忙切肉、码料。陈妮儿虽然不能言语,但很有厨艺上的天赋,人又肯学肯干,还本分,很得佟氏喜爱,几乎把自己的厨艺倾囊相授。 而她弟弟陈平安,虽失去了一条臂膀,但有次林东见了说是有习武的天赋,询问了本人的意见后,玉莞就让他跟在林东身边学武。 等到玉莞下楼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支在凉亭沸腾的大锅子,还有摆满桌子的配菜,一个欢呼就要扑过去,哪知被人拦腰抱住,还未反应过来,手中就多了一对步摇。 “乖乖,生辰快乐!上次那支簪子被陈飞那烂账弄碎了,我这可是支了三个月的工钱求了如意阁师傅教我雕的。” 瑞辰一把把玉莞扳过去,笑呵呵的说道。 “谢谢表哥。” 玉莞仔细看手中的步摇,这步摇主体是由粉晶雕刻的,在一头雕了两朵相叠的蔷薇花,垂下的坠子是雕成了花骨朵状,她一眼就喜欢上了,摸索着将步摇插到头上,瑞辰见了心里一乐,还帮她扶正。 “莞莞,我也有东西送你。”仲礼从旁边快速走来,一把拉过玉莞,就塞了个小盒子给她。 “谢谢哥。”玉莞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颗粉晶雕成的印章。上方雕着含苞待放的蔷薇,下方雕着张玉莞印几个字。 “我很喜欢啊,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啊。”玉莞说着就跑回房里,拿出一个袋子,又提着裙摆跑了过来。 玉莞把袋子递给仲礼,在一旁解释道:“上次你说那双牛皮鞋在水里泡烂了,你脚应该也长大了,所以,我又做了一双给你作生辰礼。” 仲礼听言赶紧打开袋子,里面放着一双棕色牛皮靴子,急忙拿了出来,就在手里摩挲,末了还拿到瑞辰面前炫耀。 “乖乖——”瑞辰也顺势看向玉莞。 “好了好了,你生辰时候,我不也给你做了一双吗?你们是想我的手刺成筛子吗?对了,今天哪些人会来啊?”玉莞转移了一下话题。 “就我们一家人,不过余叔他们都送了贺礼来。是他们自己做的一些小玩意,没花钱。”仲礼回了一句。 “那个人也来了啊?”玉莞远远看着一个身影,皱眉问道。 “哎,你也知道,冲干爹撒个娇,就带来了。”仲礼看着玉莞看得方向,知道她在说谁。 玉莞说的就是陈巧玲。从鹿角村走时候,她同张义信他们说的是家中亲人都不在了,自己只能出来做工,虽然张义信知道玉莞不待见她,但林忠义好像对巧玲有点意思,就和张义信提了让她在小张家住几日。 住在小张家的日子,巧玲很不安分,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还总是借用佟氏的口脂、香脂、首饰,然后就据为所有,佟氏心善,想着她也是女子,又失去了亲人,也没有多计较,儿女们要送她什么好的衣服料子、首饰,她都给巧玲备上了一份。 佟氏一不在家,巧玲就必定打扮的妖艳儿,跟在张义信身边,端茶递水的,张义信外出也亦步亦趋的跟着,对人待事像妻子一般,张义信心里也有疑惑,主动保持了距离,试探的问了她几句,她却羞涩的答作是对林忠义有好感。 张义信暗中想撮合两人,巧玲却一直找了理由推脱。对于佟氏以外的女人,张义信都不想去了解,当作巧玲害羞,所以将这事放到了一旁,让他们顺其自然。 张义信都能感觉到的事情,玉莞几兄妹早就看了出来,对巧玲很是不喜,用现在的话来说,就一朵活脱脱的白莲花,偏生芯子还让人看出是黑的。可是巧玲不知道给林忠义灌了什么迷魂汤,碍于干爹面子,他们也不太好赶人,只能私底下防备。 林忠义虽不能言语,但身手不错,人也是闲不住的,玉莞索性让他去川味接替林东的位子,让林东守着培训基地。然后又给巧玲在川味找了个工作,这样一来巧玲便没了借口继续留在小张家,不过一有机会,就会让林忠义带她过来。像这次玉莞的生辰,就一早跟着林忠义过来了。 玉莞按住心中不喜,还是微笑着上前给林忠义打招呼,拉着仲礼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收了一堆礼物,才乐呵呵的入座。 “你呀,今儿都十三了,是个大姑娘了,性子还是这么欢脱。”佟氏笑骂了一句。 “十三又怎么了?在您面前,我怎么都是个孩子吧。”玉莞吐了吐舌头,抿着嘴笑道。 “阿信哥你看,我说她一句,她就顶一句,这性子,以后谁敢要你?”佟氏转头向张义信告状道。自张义信归来,佟氏这心里就一直放得很宽,人都显得年轻了不少,性子也活伐起来。 “娘亲告状不害臊,略略略~~姐姐都没嫁人,说我干啥。”玉莞冲玉岚呶了呶嘴。 “没人要我要你。”瑞辰靠近玉莞耳朵悄悄说道。 “呸,不害臊。”玉莞耳根一红,背过头去。 小奶狗都学会撩阿姨了,怎么办,在线等。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玉岚这一出声,打破了玉莞的尴尬。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喜(下) “也是啊,这两个月也有不少婶娘们和我提过了,连徐婶也为他们秏鸡猫儿提过,不过我想着这辈分,就想着要和你爹商量下,还有村长的大外甥……”佟氏一提到玉岚的婚事,也满是笑意。 佟氏本以为玉岚经过鹿角村一事,名声会受损,哪想到玉岚能干的名声更甚,而且小张家这蒸蒸向上的状态,还有日益增多的家产,都让小张家两个姑娘成了抢手货,一家有女多家求。不仅玉岚有人家抢,连玉莞,都有人家私下想先定下来。 “哎——厨房里还有菜,我去端。”玉岚见佟氏越说越起劲,满脸羞红,找了个借口就往亭子外走。刚走到亭子外就看见秏鸡猫儿在大门口正准备敲门,脸就更加红的躲到屋里了。 “诶——玉岚?干嘛看着我跑啊?”秏鸡猫儿——张义蜀摸了摸头,有点莫名其妙。 “秏鸡猫儿,啥事啊?大中午的吃饭没有?”张义信闻声走了过来,打开门,让秏鸡猫儿进来。 “别吃了,信哥,玉姐,快,快,快,去接圣旨啊。村长让我来把你们全家都叫过去。快啊。”秏鸡猫儿一下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大叫起来。 “圣旨?”张义信听到都懵了,玉莞等人听言也走了过来,忙询问道。 “是啊,说是郡守亲自来宣读,已经派了官爷先来通知了,族长让全村人都去,快些,应该都到半路了。”秏鸡猫儿说着就拽着张义信往外走。 张义信被秏鸡猫儿拉着几步就出了门,仲礼整理了下自己和叔娃的衣着,也推着叔娃匆忙跟上,林忠义也招呼着佟北来、佟氏等人一同跟了上去,只有玉莞走到门口时候顿了一下,转身上楼从拔步床里拿了些碎银分装在一些荷包里,又嘱咐了钟灵几句,才和抱着熙儿的瑞辰去青云街。 青云街上已经摆好了香案,族长、村长还有已经到场的村民皆身着新衣,一脸严肃的望着小门方向。 玉莞他们到了不久后,小门方向就传来了一阵喧闹,锣鼓声已经清晰可见,随着舞狮队之后就瞧见举着“回避”牌子的官差,官差之后便是一身官服的郡守,郡守之后居然还跟着程煜。 郡守并没有过多言语,拿着圣旨就来到香案前。 “圣旨到,跪——” 张氏一族族长和族人皆就地跪了下去,匍匐在地,这还是张家村第一次迎接圣旨,大家都紧张的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郡守看了一眼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打开圣旨就开始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西荣府云溪郡张氏一族,积善醇朴,可尚其风。据尔睿亲王府封地官署奏,讫地方洪涝严重,时疫并发,朕忧虑矣。独尔村前瞻修堤,防灾未然,洪涝中助郡守甚多,堪为表率,尔村智贤阁教导出张义信、张仲礼等良义子孙,德行可嘉,潜德宜表。兹特敕尔村功德木牌楼一座,并赐朕亲书云溪张氏一副,白银千两。 敕命景泰四年冬月十一日之宝” “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家村众人恭敬的三呼万岁,族长才在村长的搀扶下,战战兢兢的接过圣旨和赏赐,拿到圣旨后又朝着张氏祠堂三叩九拜,内心甚是激动。 “张氏族长,恭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尔等可要再接再厉。” 郡守也颔首恭贺,让族长受宠若惊,忙让人拿来些碎银感谢前来宣旨的官兵。 “多谢郡守提携,我张氏一族必会为郡中事务肝脑涂地。” 族长谦卑的回道。 “我只不过来宣个旨罢了,要谢就谢你张家村出了张义信一家。我这里还有一份圣旨要宣,张义信一家上前接旨。” 郡守摆了摆手,向人群中小张家众人招了招手,玉莞等人相互看了看,还是走到前方跪下。而张家村众人也跟着没有起身,继续伏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未有躬自累善,而其后不振者也。朕岂吝于褒贶哉。据尔封地官署睿亲王府奏,尔张义信,西荣府云溪郡张家村人士,其性之义,其行之良,此南方洪涝中,率子女助郡守防洪抗疫,救鹿角村数百人于时疫,并助其他省府抗疫有功,发现红苕植株有利万民。是宜褒编,以彰潜德。兹特赠尔:正八品员外郎,赐黄金五十两,良田二十亩,房宅一所。 敕曰:德之在人,亲者均也。故朝廷追锡之典并逮之,尔员外郎张义信之妻佟氏,孝敬勤俭,贞静淑懿。兹特赠尔为正八品孺人,九原有知,钦承无数。 敕命景泰四年冬月十一日之宝” 众人又高呼三声“万岁万岁万万岁”后,相互搀扶着起来,御赐牌楼,这种殊荣只有程家村有过,还是二十多年前了,众人看着圣旨的神情都十分激动,看向张义信一家的眼神更是羡慕和祝福。 郡守将圣旨交给张义信后,又让后面的师爷端来员外郎和孺人的官服、命妇服,一个垫着红布的盘子里还放着二锭黄金和一张房契、一张地契。 “这,这,这啥意思?”张义信自接过圣旨之后,整个人都是懵的,未加思索就脱口而出。 “员外郎是我朝编外官员,虽然没有实权,但也是要领朝廷的俸禄的,也要担起监督民事的责任。这金子、宅子和田地是御赐之物,还望你家好生照顾,田地就与你家城郊庄子相连,宅子在郡中关庙街,稍后就随师爷去交接吧。” 郡守看向张义信也带着客气,和他解释了一下。 “多谢郡守大人和各位官爷,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各位稍作休息,饮一杯茶水。” 仲礼拉住了还要再问的张义信,将玉莞递过来装有银两的荷包给了郡守和官差,连舞狮报喜的也没落下。 郡守心有所会的让人接下了荷包,看向仲礼的眼神更加欣赏。族长也忙上前表示谢意,把来人都迎到祠堂歇息。 “今日承蒙各位大人跑了一趟,这实乃我张氏一族大喜事,还望各位赏脸至川味,用一些茶水、餐饭。” 族长将圣旨供奉进了祠堂后,就找了仲礼商量,一日连接两旨,这样的荣宠,在云溪郡都是独一份的,村中是要大摆宴席的,但现在摆九碗招待郡守等人已经来不及了,就决定由族长、族老陪着前往云溪郡川味设宴。 “也好,建牌楼的事情,我也要和你们详细说说。” 郡守也没有多余客气,同意了族长的建议,一同驾车去了川味。 这头玉莞得知族长和仲礼的打算后,已经先一步同瑞辰去川味安排了,正说要赶牛车出来,却被程煜拽上他们家的马车。 “小三哥,你怎么来了?”接圣旨之前玉莞就看见程煜了,不过这时才有空问。 “嘿嘿,不准备感谢你小三哥?”程煜呵呵的笑道,眼睛还往外面瞟着,像在寻找什么人。 “别打望了,我姐陪我娘回去打扮了。” 玉莞知道他心中所盼,车里也就他们三人,就说了出来。 “你……你说啥呢……” 程煜的耳根子一下就红了,一副不承认的样子。 “莫不是对我姐有意思?难道我瞧错了?娘亲今天还说好多人家想给我姐说亲呢……” 玉莞捂嘴笑道。 “好了,别逗他了,脸都快成猴子屁股了。”瑞辰看程煜都快找个洞钻进去的窘样,开口给他解困。 “对了,小三哥,今天这什么情况?”玉莞也不再抓着不放,方正两人的事迟早要公开。 “哦,哦,那个,这次洪灾,西荣府在各府中受灾最轻,而且鹿角村还能摆脱瘟疫,皇上大为赞赏,下旨要奖赏有功之人,我爹和干爹说,救命之恩大于天,就和干爹一起把你们家一起报了上去。不过仅仅因为协助抗洪防疫还不足以封官,所以我娘就建议把红苕的事情也报了上去,这两桩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做个员外郎绰绰有余了,想着你说过你哥和弟弟要走科举路子,所以是给你爹请的,外命妇的恩泽也给了你娘。至于你们村的牌坊嘛,我干爹说要做就做彻底,给你们村请一座牌坊,让你们在村里更好过些。” 程煜边说,脸上也神色飞扬起来。 “真是感谢程老爷和郡守大人了。”玉莞正色起身,在马车里就给程煜行了一礼。 “小事,小事。”程煜装着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我爹可说了,过两日我家的封赏下来,也请你们家人到程府做客。” “你家得了什么封赏?你上次那土豆的封赏下来没有?”玉莞起身,也随口问道。 “土豆啊,要种出来才有封赏啊,不过我听说在北边、山区收成不错,我们受洪灾时候北边还是旱着,这土豆可派上用场了,皇上当时已经要封赏了,结果被洪灾耽搁了,等到请功时候,睿亲王府把这一起给我家加上,说是要给请个‘皇商’称号,然后把我爹员外郎的官位再提一提,提到七品去,我娘也升到安人。” 程煜想了下前些天郡守和他提的,也没有隐瞒,和玉莞两人一一道来。 “不是让你承官吗?”玉莞问道,她记得当初晨蕊说的是让程煜来承这份恩泽。 “我也想像仲礼兄弟一样,走科举的路子。”程煜老实回道,当时在鹿角村玉岚说过的话,让他记到了心上。 “那你也要进智贤阁读书?”瑞辰望了他一眼。 “我之前在京城的书院考过了童生试的,这不是要盯着川味的生意吗,开年就去云溪官学读书。”程煜回道。 “是啊,表哥,小三哥在云溪郡里住,哪用跑到张家村读书啊。”玉莞也笑道。 三人在车上谈笑着,不多时就到了川味,玉莞让人把空位和包厢全都定了下来,又让程煜回去请程功夫妇及纳婆婆。 这顿饭一吃就是大半天,众人回到张家村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刻了,祠堂里的灯光都还没熄灭,今日的两道圣旨,注定张家村的所有人都彻夜难眠。 “族长他们回来了。”大门口守着的人忙进来通报。 随着族长和张义信等人走入祠堂,晚饭后就在这等的各家家主,纷纷起身招呼。 “各位,让大家等了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不过今日肯定大家都很激动,我也很激动,这是我们张氏一族在此建族以来最光宗耀祖的事情。让大家来,主要是有三件事要宣布。 第一,郡守已经和我说明了木牌楼的尺寸,由工部派人修建,大概半个月可以完工,到时我们族里要举行盛大的庆典,时间紧急,大家要商量个章程。 第二,皇上在圣旨上对张义信、张仲礼特别赞赏,他们是我们张氏子孙的骄傲,而且义信还被封为七品员外郎,所以我和族老们商议过,让义信出任新的族老。 第三,皇上对小张家都进行了封赏,我们族里也应有表示,所以族里决定赠予张义信青云街宅子一座,就在仲礼那座旁边。 如果大家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就开始分配下庆典的事情吧。” 族长没有过多寒暄,当着所有人就把他和几位族老在回来路上商量的事情给宣布了。 这本就是件喜事,张家村的各家主也没什么可反对的,毕竟对于一般的百姓来说,能够见到圣旨就是光耀的事情,更不论还是特地颁给他们村的,于是乐呵呵的商量起庆典的日子,还提议每年今日都要进行庆典庆祝。 张义信本想推脱的,但在族中众人坚持下,还是应下了,不过提出了以后庆典一半的费用小张家都会出。 这是昨日同玉莞他们临时商量的结果,做人可不能忘本。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商量完毕,张义信是归心似箭,匆忙道别后,就往家中快步走去,甚至都带上了跑。这一日发生的事情,让他一天都仿似活在梦里,他要回去和家人好好捋捋。 此时的小张家,也是灯火辉明,大家都聚在堂屋或是习字,或是做针线,连巧玲都厚着脸皮美其名曰陪佟氏说话留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御赐宅子 张义信回到家中,先是供奉了圣旨,狠狠灌了一碗茶水后,才和大家说起话来。 “我这糊里糊涂的就成了八品员外郎了,还成了族老,又得了宅子,一天我这脑子都嗡嗡的。” 张义信接过佟氏拧的帕子,擦了把脸,激动的说道。 “您要早些回来,还会更早。”叔娃立马接话道。 “什么?”张义信并不知道因为土豆和程家的交易。 “小弟,不可妄言。”玉莞朝着叔娃使了个眼神,眼神瞟了瞟巧玲。 “没啥没啥,爹,你去看过了云溪郡的宅子了没?”叔娃接收到姐姐的暗示,转开的话题。 “还没有,今日脱不开身,薛主簿说明日一早去交接,明儿,我们全家都去看看。” 张义信说着就朝叔娃走了过来,一把把他抱起,哪知叔娃一下躲开了,这三个月来叔娃都积极的配合玉莞治疗和复健,现在已经能站起走动了,只是跑动还需要点时间。 “爹,人家是男子汉,哪能抱来抱去,娘里娘气的。” 叔娃躲到一旁,拍了拍胸脯道。这些天玉莞给他讲的是《水浒传》,心中对那108条好汉甚是佩服,天天把男子汉挂着嘴边。 “是是是,你是家里最有男儿气概的,等你能跑了,让干爹教你军拳。” 张义信走的时候,叔娃才满月,父子之间的情意都是最近几个月培养的,他曾听仲礼提过,叔娃从小因为腿脚不便很自卑且懦弱,但又很懂事,都不像个孩子,现在看着他恢复了小孩子的天性,满怀欣喜。 “干爹,真的吗?我学了之后是不是可以把张大胖打倒?” 叔娃听着张义信所言,眼神闪闪的望向林忠义,后者也对他点头微笑。 “小弟,《论语》的《学而》篇可有学到?”仲礼听着叔娃所言,问了一句。 “学了,小哥。” 叔娃老老实实的回道,家中他最惧怕的不是老爹张义信,而是从小“长兄如父”的仲礼,特别是从西荣府游学一趟归来的仲礼,常常训得他都没话反驳。 “‘子曰:弟子,入则孝’,后面是什么?”仲礼看了他一眼。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叔娃把后面背了出来,一下子就明白了仲礼的意思,老老实实又添了一句:“哥,我错了。” “三省吾身,谓予无愆。”仲礼再回他了一句,就面向张义信说道: “爹安心接受便是,这是大姐和莞莞给家里挣的功德,我们记在心上便是。只是既得如此荣光,家中更得风清气正,谨言慎行,切不可仗势欺人,欺凌霸下,也不可借此敛财,鱼肉乡邻。” 仲礼说完环顾了下四周,眼神在巧玲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在巧玲感受到之前移开。 “这是当然,不过小哥的话稍稍有些重了,咱都是自家人,什么品性不知道吗?相互监督便好,对了,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这么大的喜事,咱家得摆九碗啊,摆在哪,啥时候,先定下来吧,奔波了一天,我可困了。” 玉莞是发现了仲礼那停留的一眼的,还是岔开了话题。 “这是当然,此事要早做打算,族里是准备十五日后立牌楼时候举行庆典,我们家就在那之后吧。”张义信第一个提出了建议。 “那就摆在青云街吧,我们这院虽也坐的下,但现在终究还是要搬去青云街的,之前仲礼那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就和乔迁一起吧。”佟氏随后也说道。 几人七嘴八舌的就把家中办九碗的日子和章程定了,由佟氏和玉岚一起准备,定村里的戏班子,采买什么的,张义信、仲礼和叔娃则挨家挨户去送请帖,玉莞、瑞辰则先兼带管着家里的生意。 等到都夜深了,才商量妥当各自去休息。 玉莞带着钟灵刚把熙儿放到小床上,仲礼和瑞辰就端着糕点和茶水进来了。 “你们就不能让我休息休息?”玉莞让钟灵哄着熙儿睡觉,看着两人满是哀怨。 “莞莞(乖乖),这会你生辰还没过完,我们先给你过生辰。” 仲礼和瑞辰异口同声的说道。 “生辰年年都可以过的,不要紧,我明白你们的心意了。” 玉莞摆了摆手,她很困好不好。 “乖乖,这糕点可是我和表弟一起做的,你尝尝啊,是按照当初给岚妞儿做那个蛋糕的方子,这奶油我可是打了好久,你看,手都酸了,我还被烫了。” 瑞辰忙把双手伸了出来,把做蛋糕烫着的伤痕在玉莞面前晃了晃。 “你下厨房?没烧着吧?”玉莞看了看他的手,从窗台上扯了片芦荟叶子,挤了点汁液出来给他敷了敷。 “哼,比叔娃还娘。”仲礼看着瑞辰那求呵护的表情就一阵吐槽。 “略略略。”瑞辰不以为耻,冲仲礼吐着舌头,相当享受玉莞的照顾。 “能不能不那么幼稚!”玉莞无语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切了蛋糕给三人分食。 “哥,生辰快乐!我们今年的生日,圣上可是都送了礼物啊。”玉莞俏皮的冲仲礼举了举手中装着蛋糕的盘子。 “是啊,可是我心里总是不安,你知道陈嬢那里总是不太省心。”仲礼把筷子放到一旁,有些担忧的说道。 “你说陈巧玲啊?她什么时候省过心啊,我看她对姑爹的心思还没歇呢,而且对干爹没啥真心,怕心思都花在怎样做上你们小娘上面了。”瑞辰没有仲礼那么讲究,夹起一块蛋糕就吃了起来。 “让你别直呼其名了,又想被娘亲教训啊。看来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连你都看出来了,爹和娘亲怎么还没看出来啊。” 玉莞吃着蛋糕,也有些郁卒。 “爹应该有所察觉,还是和她保持了距离,不过娘,真是被蒙在鼓里,你和姐近来也忙,都是她在陪着娘说话,难免啊。” 仲礼摇了摇头,叹道。 “去了川味就生事,请的人都走了几个了,幸好干爹明理,让她辞了工。作坊那边做了两天也鸡飞狗跳的,就连清茗阁守个铺子也把说书先生给我气走了,还不要说杂货铺丢东西了。只能让她闲着了,谁知道她又缠着娘亲。” 玉莞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困扰。 “川味的银子、作坊的样品、清茗阁的奶茶方子和杂货铺丢的东西,现在有没有找到?有头绪了没?”仲礼问道。 “没有,我有怀疑过她,可是几次都有人证明她不在场,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可疑啊,只能先放一放了,在官府那报了个信。”玉莞幽幽说道。 “明日要去交接云溪郡的宅子还要去程府做客,干爹不会带着她吧?”仲礼也有些头疼。 “这倒不会,明天川味有大单,干爹得守着场子,她没有理由跟去的。”玉莞打着呵欠说道。 仲礼两人看着玉莞疲惫的样子,没有再谈论过多,都回房去了。 第二天,仲礼一家人收拾妥当就往云溪郡赶,上车时候没有见着陈巧玲,一直到接收了城郊田地也没见着她,仲礼、瑞辰和玉莞心中才大为安定,瑞辰还冲玉莞眨了眨眼。 可等他们到了城门口,瞧见正朝着他们招手的人,就不淡定了。 城门口等着的人就是陈巧玲。 “玉姐,昨儿我就和你说了,我能买到,你看这就是金玉坊的龙须酥,是程夫人最喜欢糕点,还有这尊玉佛,是如意阁的精品,等会送给她最是妥当。” 陈巧玲捧着手中的盒子,向佟氏说道。 “巧玲啊,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提醒,我要是备错礼了可是坏了礼数,多少钱我给你,还有啊,今天你就跟着我去吧,我还是第一次到富贵人家做客,很多不懂,你要提醒我啊。” 佟氏拿了银子给陈巧玲,就拉着陈巧玲上了牛车。 “哎呀,我还是不太懂,不过这几个月在城里住了一段时间,听人家说了些罢了。” 陈巧玲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往佟氏的方向坐了点,小声的和她说道: “不过,玉姐啊,现在阿信哥都是员外郎了,你们家怎么说也是仕族人家了,还是要讲究些排场了嘛,这牛车挤这么多人,还没个遮挡,不符合身份啊,该买两辆马车了,你说是吧。” 陈巧玲拉着佟氏的手,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看着佟氏若有所思,继续说道:“阿信哥这后面肯定要经常去郡守府议事,还有莞妞儿他们也时常要进城,有马车方便些啊,八品啊,和县太爷都是一级的,你看哪个县太爷还坐牛车的……” 佟氏还是听了进去,说道:“确实是这个礼,不过家中这些大样的添置都是阿信哥和仲娃儿决定的。” 陈巧玲脸上出现了轻蔑的神色,不过很快敛住了,又继续劝道:“玉姐啊,我可是听着说城里富贵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像你们家,现在阿信哥在外,你就要帮他管好家,家中钱财支出都该你管着,买马车的事情,你做主就行了啊。” 见着佟氏还有犹豫,陈巧玲又添了把火:“之前阿信哥不在家,让仲娃儿出来撑家,让岚妞儿两姐妹出来做工养家,都是不得已的。现在阿信哥都是有官身的人了,你也是孺人了,仲娃儿他们也算官家少爷、小姐了,也该在家读读书,识识字,岚妞儿、莞妞儿也只用在家绣绣花,不用天天那么辛苦了嘛,生意上的事,让大人管着就行了。” “这倒是有些道理。”佟氏看着车上也在窃窃私语的孩子们点了点头。 “可不是吗,我还听说了,富贵人家的规矩都很多的……”陈巧玲见佟氏已经听了进去,又拉着她说了更多,把佟氏说的一愣一愣的。 而在对面坐着的玉莞几人,已经在瑞辰的复述下,把她的话全都听了进去,培训基地的林东会很多奇技,读唇语就是他教给瑞辰的。 玉岚听着瑞辰的复述,也很生气,特别是陈巧玲还趁此和佟氏提了她的亲事,要帮赵家村村长儿子说亲。虽说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赵家村可是将张翠兰害死的元凶,她嫁过去落得了好吗,再说在鹿角村的事,她可没忘。 玉莞拉着玉岚的手安慰了下,这几个月忙于生意,忽略了很多事情啊。 还没等玉莞过多想,车子就停到了关庙街一处宅子前,郡守府的薛主簿正和两个人等在那里。 张义信忙下车与薛主簿见礼,稍稍寒暄之后,就迈步进了眼前的宅子。 玉莞几人也跟着进去,打量起里面的情况。 关庙街是云溪郡最大的街道,尽头就是郡守府,也是官家、富贵人家居住的区域,程府也是在这条街上,所以这街上的宅子都是青瓦白墙的高门大院,比起原来张义诚在水磨街的房子是好上许多了。 这所宅子还是御赐的,是当初先皇临时决定到云溪郡小住时候,工部主持修建给随行大臣居住的宅子,类似驿站,虽然后来没来成,但还是时有修葺,还算保存的可以,据郡守说,若不是睿亲王提起,皇上都忘了有这么处宅子,在睿亲王提议下就赐给小张家了。 这宅子座南朝北,是很有云溪郡特色的两进四合院。穿过正门和影壁,就到了前院,有前厅、书楼,穿过前厅旁的走廊可进入中院,这里有花厅、主屋等,穿过中院往西,是后院,是下人、女眷居住之地。 进入这宅子,才发现设计的甚为巧妙,几乎是间间相连,院院相通。 从前厅前廊东绕书楼有:绣房、粮仓、下人房、马厩、轿房等;往西再看去有:宴客楼、客房、花园,花园中遍种各种花草,此刻只有腊梅开的繁华,从花园上五级台阶有一间大屋,屋中暂且空置,据薛主簿介绍,可用作祠堂、学堂之类;从这屋向南穿过石拱门,进入后花园,有两棵银杏树,满地金黄,曲廊幽深,小桥流水,松篁藤蔓,幽香怡人。整个后花园占地两亩,有琴房、书房等娱乐场所,还有男丁居住之处;最后就是后院,正面和侧边都是两层木质小楼,是女眷、下人所居住的区域。 宅子的四周建围墙,四角还有碉楼,毕竟当时是要给大臣们居住,防范意识也很严谨。 在薛主簿的介绍下,众人也将整个宅子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办好交接手续后,大家都很激动,尤其是陈巧玲,看向佟氏的嫉妒和对张义信的占有欲都快掩饰不住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提亲 陈巧玲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的心情,柔柔的向佟氏说道: “玉姐,您看,这关庙街啊,进出的都是富贵人家,方前我说要置办马车,是不是这个理嘛,还有啊,下人也得置办,我认识……” “娘,我们今儿可是要去程府做客,别误了时间,失了礼数。”玉莞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挽住佟氏的臂膀,不动声色的把陈巧玲挤到了一旁,陈巧玲咬紧了嘴唇,在母女俩身后狠狠地剜了玉莞一眼,却不敢再说什么。 这家里张义信不管后院的事情,佟氏对她言听计从,玉岚要管理作坊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荷塘小筑,仲礼和叔娃读书又在卢先生家,只有玉莞和瑞辰要有空些,而且玉莞在家中很有言语权,她也曾经讨好过,但可能因为鹿角村的事,玉莞一直对她都很疏远,也不太尊重。 佟氏被玉莞一岔,当真就没有再想置办马车或是下人的事,仔细询问起去程府的事情。 程府她们也过很多次,但都只是作为福满楼的厨娘从后门进去的,这还是第一次由大门进去,佟氏还是有些紧张,不停的整理衣摆和首饰,陈巧玲本想上前帮她,但佟氏左右被玉岚、玉莞占据,只能走到后面同钟灵一起。 进了程府,张义信和仲礼、叔娃就被引到前厅,而佟氏和玉岚姐妹则被迎进后院。 “请张夫人、莞姐儿、岚姐儿安,夫人和老太太已经念了好几次了,这边请,这边请。” 一进后院花厅,程夫人的大丫鬟之一晨欢就迎了上来,看着几人很是恭敬、亲切。 在晨欢的带领下,几人就来到程夫人、纳婆婆所在的花厅,这里已经有几位富家夫人坐着喝茶了,看到佟氏等人进来纷纷点头致意。 “夫人、老太太,张夫人、莞姐儿、岚姐儿到了。”晨欢先上前禀报。 佟氏看着上座的程夫人和纳婆婆,想起陈巧玲之前和她说的给富贵人家见礼的礼仪,拉着裙子,在陈巧玲搀扶下,就要往下跪。 “给程夫人、纳兰老夫人问安,给各位夫人、小姐问安。” 玉莞本和玉岚在进屋后就退到佟氏身后,正要跟着行礼,看着佟氏的动作,忙拍了下玉岚的手,两人忙上前,扶住佟氏,带着她行了个屈膝礼。 佟氏虽心中有疑惑,却没有多问,直到坐到座位上,还没有回过神。 “这是张家村的张员外郎的夫人,这是她的两个女儿,玉岚和玉莞,川味啊,就是我们家和他们家合伙开的,这是我娘,你们可称她为纳兰老夫人,这是刘家的刘大夫人,金玉坊就是他们家的产业,这是……” 程夫人在和她们见礼后就起身介绍起众人来,佟氏听着都是城中大户人家的或是官家夫人,紧张的直点头,玉岚和玉莞平日手底下都管着人,倒没有胆怯,陈巧玲倒是低着头站在佟氏身后不停用眼瞄着。 众人相互问候了之后,玉莞便让钟灵把给程府祝贺的礼单奉上。 “番茄、红苕、土豆已经让二管家收到厨房了,我让妮儿过去做几样新的吃食,等会端过来,还有这几样要给程夫人和各位。” 玉莞身后的钟灵捧了些精美的盒子来,里面装着一块香皂、一盒香脂、一盒口脂,还有前几天捣鼓出来的“墨脂”和一支染成彩色羽尾的羽毛笔。 “这是?”纳兰老夫人拿起墨脂奇怪的问道。 “这是墨脂,和这羽毛笔是一套,可以描眉。” 玉莞说着就拿出自己包里的墨脂和羽毛笔,沾了一点水,就在钟灵的眉上描起来,不多时就给钟灵画了一双弯弯的水雾眉。 “我看看,这比炭笔着色好啊。” 刚画完,一旁徐夫人的女儿就上前仔细看了看。 “是啊,这墨脂和黛块有些像啊,不过闻起来比黛块香,这笔也漂亮。”刘大夫人也看了看玉莞送给她盒里的墨脂。 “沾水就可以画,京中流行的螺子黛也是如此,可螺子黛一颗值千金啊,都是西且弥国人卖来的。” 程夫人也拿起一盒墨脂观看,然后评论道。 “莞姐儿这礼可重了,这些东西不说她们,我老太婆看着也喜欢。”纳兰老夫人也是满脸笑容,看着玉莞极为满意的说道。 “螺子黛我也有所听闻,这墨脂使用的黛粉不如其贵重,工艺也不如其繁杂,所以值不了千金,不过还望各位夫人、小姐看在我这尚算新鲜玩意儿的份上,以后多多照拂,这墨脂和羽毛笔以后也会在张记百货出售,还望各位捧场。” 玉莞微微施了一礼,轻声说道。 “你看这张家二丫头,拐着弯儿让我们照顾生意呢,啥时候上架啊?我肯定给你买个十盒,我京中还有个姐妹,老在我面前嘚瑟那螺子黛,这次回去肯定让她也傻眼。” 纳兰老夫人爽快的拍了拍玉莞的肩膀,满脸笑容说道。 “那要谢谢纳兰老夫人的厚爱了。” 玉莞也还以笑脸。 随着玉莞这送礼的插科打诨,这屋里原本有些疏远的众人也熟稔起来,拉起家长里短来,程夫人、刘大夫人还和佟氏谈起云溪郡这大户人家后宅的事情,几个小姐也上前和玉岚、玉莞结交,倒是陈巧玲没人理睬,不甘心的咳了两声。 “哪家的丫鬟这么没有礼数?”纳兰老夫人耳朵灵得很,一下就听到了,看着陈巧玲的方向不悦的问道。 陈巧玲在鹿角村帮着陈阿伯为难玉莞的事,程煜给她和程夫人提过,看着她在这,心中就是不喜。 “不是丫鬟,是我一个姐妹,可能患了伤风,各位别介意啊。”佟氏顺着看去,发现是在看陈巧玲,忙解释道。 “既是患了伤风,得好好休息,晨欢,你带这位夫人,不,姑娘去程有伦那拿一剂药来吃。”程夫人脸上神色没变,吩咐晨欢道。 “我,我,不要紧的,对不起各位,刚才是我失礼了。” 陈巧玲听言,端着的镇定有些绷不住了,忙解释道。 佟氏也想替她说点什么,却被旁边一位夫人叫住谈论别的话题去了。 屋中的人就算不是人精,至少都是有些眼色的,看出纳兰老夫人的不喜,看着最懵的佟氏都被带开话题,便各自找着伴说着话,对陈巧玲也不甚在意,没人理她。 可怜陈巧玲虽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却连名字都没报一个就又被冷落了。 临近晌午的时候,前院终于传来消息,程家的圣旨已经接过了,可以入席了。 一轮酒足饭饱后,各家的来客纷纷告辞,程功却留下了张义信,程夫人也把佟氏母女留了下来,安排人把陈巧玲送了回去。 纳兰老夫人是知道程夫人要说的事的,拉着玉岚就往厨房去了,说要学刚才的新菜,本来玉莞也要跟去的,被佟氏强拉着留了下来。 程夫人也没介意玉莞留下来,对她要谈的事情而言,玉莞留下更好。 “张夫人,今儿冒昧留下你们,是想和你商量个事。”程夫人让人奉上些茶点,对着对面坐着的佟氏笑道,“我们家煜儿你也见过好多次了,你觉得他如何?” “程少爷?他很好啊。”佟氏有些懵,不知道程夫人为何要问她对程煜的看法。 “我们程家,要成为继承人,就得独立赚够一万两并通过家族考验。有着莞姐儿帮忙,煜儿已经有了继承资格,我可得好好谢谢莞姐儿。 煜儿翻了年就十七了,是应该考虑成亲的事情了,鹿角村的事情,煜儿回来已经告诉我和老爷了,本来我们应该早两个月和你们提这个事的,但煜儿说怕你们有所顾忌,就一直等圣旨下来,今天才和你们提。” 程夫人说道这里停顿了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等待佟氏的反应。果然佟氏还是一脸懵逼的回道:“要和我提什么事情啊?” “看来岚姐儿并没有和你们提啊,确实,这种事情还是应当男方来说。”程夫人看着佟氏的反应,猜到玉岚可能没有提鹿角村她和程煜的事情。 “张夫人,那我就直说了吧,今日是想同你提亲,对象是你们家岚姐儿,张玉岚。是这样的,当初他们被困在鹿角村,我儿病重,多亏有玉岚相救,并贴身照顾,才等得到莞姐儿他们到来。不过为了方便照顾,避不得有些肌肤之亲,这样对岚姐儿名声有碍,煜儿便提出要对岚姐儿负责。 当时岚姐儿没有同意,说婚姻大事,要父母做主,不可私定终身,但后来煜儿病情加重,程家作坊乱成一团,煜儿在昏迷之前当着所有下人把私章给了玉岚,这便是已经认定玉岚是妻子了。” 程夫人说完,有端起了茶水,没有过多言语,静候佟氏的反应。 “这……”佟氏惊得差点把茶杯丢出去,稳了许久才拿稳茶杯,这比接到圣旨更让她震惊。 玉莞在一旁听着,也有些讶异,不过对比起佟氏,要镇静的多,毕竟她是去过鹿角村的,回想起在鹿角村玉岚、程煜两人的不对劲,和回来之后玉岚总是躲着程煜,程煜又总是去找玉岚的举动,听过程夫人这番话,这些情况就很正常了。 不过现下的情况,玉莞也不知如何插口,这毕竟是姐姐的终身大事,总不能妹妹帮着定下吧,玉莞只能偷偷推了下佟氏,让她能快些回神。 “这,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回去和老爷商量商量,还有,还得问问岚妞儿。”佟氏在玉莞提醒下,终于回过神来。 “这是应当,不过现在老爷应该在和张家老爷说了。也应该回去问问岚姐儿的意思。还请你们尽快商量一个结果告知,因为程家选妻就定在腊月初八。” 程夫人微微颔首。 “程家选妻?”玉莞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了,问出了一句。 “是的,程家在京都也是世家,一直有选妻的习俗。特别是当家主母的人选,每一任都是家族挑选再三的结果。”程夫人微笑着回道。 “那小三,程少爷也要选妻吗?”玉莞问道。 “是的,这是家族让他获得继承人资格的条件。”程夫人脸上笑容不变,但已经有些许无奈。 “那为何,又要向我家提亲?”玉莞听着有些生气,语气中不免有些强硬。 “莞妞儿。”佟氏在一旁唤了她一声,她是牢记着自家的身份的,也记着陈巧玲成天对她说的不要得罪这些富贵人家。 玉莞深吸了口气,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沉默。 “唉,莞姐儿,不瞒你说,我也希望煜儿能找到一个爱的人能相伴一生,但是若不通过家族选妻,他就不能继承程家的财产,老爷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从家族中过继一个男丁来继承。我和老爷商量的结果就是,若你们同意,煜儿就迎娶玉岚作为平妻,与家族中所选的妻子一同进门,不分大小,都为嫡妻。” 程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严肃,对待玉莞,她可没把她当作小孩子,而是正经的商量。 “那当初……那等我们回去商量了结果,自会尽快告知。” 玉莞点了点头,有些脱力的说道。 她本想反问程夫人,当年程功也没有通过选妻和她成亲,为何到了程煜这里就要考虑家族所选的妻子。但她突然想到晨蕊曾和她提过,当年程功为了程夫人是脱离了京城程家的,是白手起家。 程煜不是程功,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生长在蜜坛黄金窝,要让他吃苦创业,显然不可能。 而且家族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就是根本,是存在的基础。连张义诚那样胆大包天的人都不敢脱离家族,不敢对张氏一族不敬,更不要说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了,特别京中程家还是世家。 玉莞说完,程夫人也没有再打扰她们母女俩思考,屋子中就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声音。 一直到家,佟氏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陈巧玲在程家大门口叫她都还在想,回到张家村的家中,才匆匆拉着玉岚回房问了半天,晚饭也没有吃就拉着张义信和仲礼在书房说了好久。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玉岚的婚事 而这头吃过饭洗漱完毕,玉莞也拉着玉岚进了自己的房间。 “姐,我们两姐妹可好久没有一起睡觉了。今儿你要不说清楚,我可不让你睡觉啊。” 玉莞把玉岚推到床上,就开始挠她咯吱窝。 “说什么啊?”玉岚忽然想到今天纳兰老夫人所说的事情,脸上就是一红。 “当然是你和小三哥的事情啊,你们在鹿角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今天程夫人要和娘亲提亲啊?” 玉莞倒是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了出来。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啊!”玉岚脸上更红,耳朵根子也红了。 “你还不说啊,但程夫人可是说了,你们有肌肤之亲啊,娘亲听着都惊呆了。” 玉莞眯着眼看着玉岚说道。 “啊?照顾病人难免的啊,我之前照顾表哥和叔娃儿都是这样的嘛。”玉岚回想起当时照顾程煜的情景,脸彻底红透了。 “哦?我今儿听小哥说,这可是件大事,爹和娘商量了半天,还是准备应下来的,不过呢——” 玉莞说到一半就顿住,看着玉岚。 “应下来,这么快?不过怎么?”玉岚果然着急的扭着玉莞问道。 “不过——你不和我说清事情经过,要怎么和你说呢——” 玉莞还是只说了一半。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好了,但你别和爹娘他们说啊,还有,还得帮着我啊。 其实也没有什么,当时的情况下,作坊的人都病倒了,就只剩我和石头两个还能走动了,石头要照顾其他人,小三哥就只能我照顾了,肌肤之亲免不了,不过我真的只是把他当作病人而已。 后来,小三哥病重,觉得自己熬不下去了,就求了我一个事,他说他们程家有规矩,生前没有成亲的男子,死后也不能进祖坟,他爹娘就他一个儿子,他不想爹娘伤心,不想做不孝子,就问我能不能和他成亲。当时已经封村了,我也染上疫病,想到时日无多,就答应了他,想着我们在黄泉路上也能结个伴。就这样,我们两人私底下拜了天地。 再后来小三哥快昏迷之前,怕作坊的人欺负我,还当着全作坊的人把他的私章给我,让他们能听我的话。 后来你们找来了,小三哥好了起来之后,我想着这事就我们两人知道,而且也只是权宜之计,以为小三哥也不想再提,我作为女子,也不可越过爹娘提及婚事啊。 哪知道今日纳兰老夫人说,小三哥回来就和他们提了这件事,但怕我们爹娘觉得两家地位悬殊,不会同意,才拖到今日,等到爹封了官,才让程老爷和程夫人和爹娘提亲。 我听着都惊呆了,也不知如何是好,你可得帮我啊。” 玉岚含羞带怯的把在鹿角村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完就把头埋进枕头。 “那你想不想嫁呢?”玉莞也倒在枕头上,和玉岚并肩躺着。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鹿角村的事,已是大错,现在怎可随我心意,任性而为?”玉岚又坐了起来,正色说道。 “爹和娘亲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想他们会征询你的意见。” 玉莞也跟着坐了起来。 “我我……我还能怎样?都和他在鹿角村私自拜了天地,若是拒绝怕是会有流言传出,那我只能绞了头发做姑子了。”玉岚低低的说道,脸上红霞已经褪去,面露哀色。 “若你不想嫁,我自是有方法不让你名声有损,但姐,我想大家都会遵循你的心意,尽力维护你。关键是你想与不想?” 玉莞也不再打趣玉岚,说起正事来。 “我……我……” 玉岚心中暗自想着,半天下不了一个决定,竟有些慌乱。 从鹿角村出来以后,程煜时不时就会找借口来家里或是作坊,也不时借着川味的名义,请玉岚姐妹吃饭,送一些小首饰、小摆件,几乎一有空就围着玉岚转,一有好吃的,好玩的,或是新出的布料绸缎,也第一时间送到玉岚面前,更别说,玉岚进城或是回家的迎来送往了。 对于玉岚而言,说不心动是假的。程煜也快十七了,之前微胖的身材已经开始抽条了,脸上的轮廓更为分明,经历了鹿角村一事,稚气已然脱去,他身上的气质已经越发沉稳了,再加上家世背景,也算翩翩浊世公子一枚了,而玉岚才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有程煜这样用心对待,试问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玉莞看着玉岚踌躇的样子,猜出了她的答案,不过啊,在她看来,程家并不算良配。 玉莞和大多数穿越女一样,对于原来世界的道德观念是深入骨子的,虽然这个时代男子大多三妻四妾,但不妨碍她还坚持着一世一双人的观念。 所以程家提出的聘玉岚为平妻,是玉莞所不喜的。 再大度的女人都不可能与人分享爱人,除非已经对这段感情失望了。 但从小受着张李氏和佟氏三从四德教育的玉岚呢? 玉莞心里也没有把握。 “姐,你应该也是愿意的吧。”玉莞又一次躺下,幽幽说道。 “我……应该是吧。”玉岚也躺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我们女子,本就是要嫁人生子的,我听作坊里的婶娘们聊天,说是好多成亲前连相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勿论品性了,就这么两眼一黑就嫁出去了。” 玉岚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哀伤:“若爹娘偏疼一点,或许能在成亲前瞧上那么一眼,像小嬢。若爹娘不疼,可能还拿你去换彩礼钱,像二嬢。出嫁女,就如无根的浮萍,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去了夫家,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就只能自己苦苦熬着,想想看,倒不如找个相熟的人家。” “小三哥我们都见了多次了,品性怎么样,我相信大妹儿你比我清楚,而程家,先不论家世,就凭着对我们家的数次相助,我们也不能忘却人家的恩义。况且我对小三哥的印象也不差,我觉得这婚事挺好。” 最后一句话,玉岚的声音已经小如蚊呐了。 “可是姐,你可知,他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妻子。”玉莞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大妹儿,富贵人家,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只要有夫君敬重,儿孙孝顺,我啊,这辈子就满足了。” 玉岚转头面向玉莞,微笑着说道。 玉莞听着玉岚所言,没有再反驳,佟氏自小就背着女则、女训长大,她一手教出的玉岚,怎么会有出格的想法,三从四德,早已根深蒂固了,自己并不能改变她的想法,只能微微叹气了。 第二日,佟氏就把玉岚叫了去问了半天,等到吃过晌午,就匆匆和张义信进城去了程府。 第三日的时候,程家便请了官媒,带着几大担礼品到了张家村,开始了纳采。 玉岚和程煜的定亲尚算顺利,按照张义信和程功商量的,今年先定亲,待明年玉岚行了及笄礼后再议亲。 与云溪郡首富程家结亲和张义信封官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不仅张家村的人连连恭贺,连远在永阳县的老张家众人也赶了回来。 冬月二十六,是张家村牌楼揭幕的日子。 在前一日,青云街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村民们抬着水冲了好几遍,那本已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在水色中也泛着幽深的光泽。 沿街的铺面、住宅,都张灯结彩,好多人家还凳子搬了出来,就坐在屋檐下看着。 现在的青云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摆满了八仙桌,两桌一排,每桌都摆着瓜果、凉菜,这是庆典之后的九碗做的准备。 而祠堂今日也是大开,里面香烟袅袅,张氏一族的族长正带着所有的张氏子孙跪拜圣旨和列祖列宗,祠堂的戏楼也是火红一片,戏团的人正进行在最后的检查。 等到祭祀完毕,族长便带着所有家主都去了村口等候,张家村的牌楼就立在青云街小门,要进村就得从牌楼下面经过,为此,张氏一族还将小门附近修整了许多,小门前后还搭建了一条青石板路。 张氏牌楼是一间两柱的结构,地丁为柏木桩,柏木桩以上各根柱子的下部都是“夹杆石”包住的,外面再束以铁箍。柱子的顶端以“灯笼榫”直达檐楼的正心行,与檐楼斗拱连接,上下一气,拱翘等都插入榫内,顶部为黑色布瓦,出檐甚短,做成悬山式。 牌楼正面匾额以仿写皇上亲书“云溪张氏”,后面匾额书写圣旨中赞誉的“积善淳朴”四个字。现在都蒙着红布,等到吉时摘下。 吉时至,守在牌楼两侧的村民点燃了千响的鞭炮,一番舞龙耍狮后,前来揭幕的郡守和族长,亲自摘下了蒙在匾额上的红布,宣告着云溪张氏牌楼的建成。 牌楼立起来后,张家村的庆典也开始了,舞龙的队伍从村尾舞到了祠堂,而耍狮的队伍则在沿街的屋檐下穿梭,随着族长宣布入席,祠堂戏楼的戏团也开唱起来。 这一次张氏一族的庆典,张家村各家各户把能请到的亲戚朋友都请了来,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足够他们炫耀一辈子,所以在席上也可见到相邻村子的村长、里正,还有些姻亲家族的族长等等,连宜安村的村长,连满仓他爹连意贵也来了。 由于张义信被选为族老,且又有官身在身,被安排到第一桌与族长、郡守等人坐到一起,玉莞家其他人当然也坐到了前排,而程煜也打着玉岚未婚夫婿的名义,跟着郡守前来,在玉莞他们家的桌子蹭了个位子。 而这会,玉莞正岔岔不平的和程煜理论着。 “你这花心大萝卜,说着是真心对我姐,却还要娶个老婆,想享齐人之福啊?” “莞妹儿啊,那不是家族安排的吗?我也做不了主啊。”程煜正低声向玉莞求饶。 “莞姐儿,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谈论这个好吗?”这是莲蓉。 今日也同芜荏一起被叫来参加庆典,这庆典,玉莞家出了一半钱,说起来也算为张义信庆祝,所以她连玉叔、林东、白凌羽等熟人都请了来,连余大福一家也是到的整整齐齐,而白凌云因为前往西荣府处理事情,没有到来。 “莞姐儿,你一个未嫁的姑娘谈论这个有伤风化。”这是芜荏。 “你们俩!胳膊肘别往外拐!晨蕊姐可是把你们的卖身契给我了。”玉莞瞟了这两个家伙一眼。 从鹿角村出来,晨蕊就让莲蓉、芜荏带着卖身契来找玉莞,说是她身边需要会功夫的人保护,那时玉莞才知道,晨蕊并不是程府卖身丫鬟,而是宫中女官,是宫中配给纳兰老夫人的,而这对双胞胎是卖身给晨蕊而不是程府。 “小姐是担心大小姐。”这是清灵,也就是钟灵。 在张义信得了员外郎封赏后,玉莞也把所有和家中签了卖身契的人全部办到小张家名下,全部改了名。 钟灵和钟毓的卖身契玉莞本想还给两人,但都被拒绝了,像钟灵便求着玉莞改为了张清灵,而钟毓则改为张钟毓;陈妮儿改为张清香,陈平安则为张钟安。这四人都是签在玉莞名下,给改了张姓和名字。其他下人女的是以春字加字,男子则为白字加字。 莲蓉和芜荏,玉莞还想着要还给晨蕊,则没有让她们跟着改名。 “有啥不行的,我可是为了我姐的终生幸福,你们可知道女子嫁出去就是一辈子的事,走错一步都不行。”玉莞满不在乎的回了莲蓉她们一句。 “莞姐儿啊,你小声一些,怎么说你都才十三岁。” “莞姐儿啊,被人听去传出去不好。” 莲蓉和芜荏又劝了一句,她们带着卖身契来,除了保护玉莞外,还接到上头要求规劝玉莞淑女的命令。 “去去去,别添乱,当心我把你们卖了。”玉莞瞪了她们两个一眼,又冲着程煜说道:“我和你说,你不许选比我姐漂亮的,不许选比我姐凶的,还有家里歪风邪气的……” 程煜一面听一面应着,玉莞一条条说的让他都面有苦色,这根本就是他做不了主的好伐?只好转头向玉岚求助。 玉岚看着程煜的窘样,本在捂着嘴笑,接收到他求助的目光,也想帮他解围,突然旁边走过几个人影,忙叫出了声: “大妹儿!他们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张义诚回来了 玉莞听着玉岚的话,停下和程煜继续理论,转身看去,原来是张仁齐和张义诚带着家人回来了。 老张家的人要回来,这是玉莞意料中的事情,想想看,张仁齐一辈子举全家之力就是为了供张义诚考取功名,就想光宗耀祖,就想住到青云街,就想因此成为张氏族老。 现在张义信有了员外郎的封号,虽不是正经的科举入仕,但却是皇上亲封,还赏赐了钱宅田地,成为了张氏一族的族老,张氏一族还因此得了一座御赐木牌楼,没有什么比这更光宗耀祖了,他们不回来,玉莞都替张仁齐想不通。 这时候,张仁齐、张义诚、张伯礼还有程有宝、赵五正到第一排的主桌给郡守、族长等人寒暄,张仁齐和张义诚看着张义信还眼中含泪,张义诚还让张伯礼给张义信跪下磕头,被张义信拉了起来。张义信看着几人,就想到妻儿所受的苦楚,当着众人也不好发作,只能不冷不热的应付着。 而张李氏则在李花搀扶下走到佟氏那一桌,身后跟着抱着儿子程永安的张翠莲,被几个丫鬟簇拥着的赵氏、张伯礼的媳妇罗明珠、张金枝,还有两个陌生女子,玉莞猜着其中一个应该是张义诚的小妾安姨娘,还有一个是谁就不清楚了。 真是没想到,回来的竟如此整齐。 佟氏并没有和玉莞他们坐在一起,而是同陈巧玲一起坐到了族长夫人、张徐婶、张梁氏这些族长、族老家眷的一桌,此时陈巧玲正说起城中的趣事,大家都在认真听着。 “咳咳咳。”张李氏见佟氏没有理她,假装咳了起来。 “哟,张家大娘,这是病了吗?”村长儿媳妇张梁氏循声往上望去,就看见张李氏那张尖酸刻薄的脸。 “可不是吗?那天下着那么大雨,也要和女儿去永阳县,许是得了风寒,我们这岁数的人啊,得了个风寒,得好几个月才好得了。”张徐婶也看到了张李氏,瞧着她那鼻孔朝天的样子就不爽的讥讽道。 “张大娘,张大嫂。”佟氏转头也看到了张李氏,只是略为点头打了个招呼。 在得了圣旨之后,玉莞就让仲礼给佟氏普及了下外命妇的品级,同时也告知了佟氏见到什么人该行什么礼,至于一般人,就看她自个心情,乡亲邻里,她不愿意计较,就不用要求那么多礼数。 佟氏本不愿意用身份地位去压人,但玉莞委婉提醒过她,张义信成为员外郎后,他们家会接触更多相同身份或是地位更高的人,作为张义信的发妻,佟氏要面对的就是这些夫人太太们,代表的就是张义信和小张家的颜面。所以她不能退缩,不能像以前那样懦弱可欺。 所以佟氏现在对着张李氏,哪怕是心中还犯着杵,还是挺直了脊梁,不如往常那般怯弱。 佟氏的反应让有心拿捏的张李氏很是不爽,不假思索脱口便道:“做了官太太就没点礼数了,哪有媳妇不伺候公婆的?婆婆还站着,媳妇倒是坐着了。” 佟氏听言,皱了下眉,向张义信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要起身,被张徐婶拉住:“媳妇?我说张家大娘,今儿可是族里的大日子,也是义信的好日子,可别触了霉头,伤了感情,你媳妇不是在你身后站着的吗?” “张义信是我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是我的三儿,怎么这张佟氏不是我三儿的媳妇了?怎么就不是我儿媳妇了?” 张李氏大声嚷着,让附近桌子的人眼光都朝向了这一桌。 今天是族里的庆典,也是张义信的好日子,她当然知道,不然那老头子和大儿子干嘛日赶夜敢的回来。回来之前,张仁齐和张义诚倒是和她打过招呼,说要对佟氏和几个孩子客气点。 哪知道他们路上有事耽误了,回来时候,已经开席了,一行人连口水都没得喝不说,连座位也没人安排,看着佟氏和族长夫人坐在前排,心中不满,就来找佟氏的麻烦。 “张李氏,你好大的威风,今儿不论你是谁,都得按规矩入座,这座次是族长和族老们定的,你要耍威风先去主桌蹦跶啊,在这大吵大闹的像个什么话?” 族长夫人听着也是满脸厌烦,这张李氏一回来准闹得鸡飞狗跳。 听着族长夫人的话,张李氏不好反驳,族长夫人的辈分可高了她一辈,身份地位压了她一头,只好用眼剜着佟氏。 “表祖叔婆,瞧您说的,我们只是来和三弟妹打个招呼而已,让安娘、淑云也来认认亲罢了。” 赵氏看着婆母没有讨到好,忙站了出来,打了个圆场。 “三弟妹?呵呵,别乱攀亲戚了,据我所知,当初在祠堂要卖人家时候,可是断绝了关系的,现在仲娃儿、义信那两份断绝书可还在族中祠堂搁着呢,义信他们家可和你们断完了的,这种好日子提这些晦气事了,真是扫兴。” 张徐婶凉凉的说道,对于张李氏等人投来不善的眼光也不甚在意。 “徐婶,瞧您说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啊,这骨肉亲情哪能用一纸字据就断了呢。是吧,三嫂。”张翠莲从人群中走出,端着笑容对佟氏说道。 看着两方的人僵持不下,玉莞和玉岚也走了过来,玉莞把手放在佟氏背上,感受到她的僵硬,开口道: “天地君亲师,天地为大,君次之,君以下再谈亲与师。我娘现在是圣上亲封正八品孺人,和县太爷都是一个级别的,张大娘,张大夫人、程二夫人,你们只是一介平民,不论你和我爹什么关系,都该先给我娘跪下行礼之后再来谈亲情。” “让我给她李家玉跪下行礼?给她脸了?她受得起吗?”张李氏听着一下炸毛了,立马嚷了起来。 “她当然受得起,至于脸面嘛,皇上给的,你说大不大,若不愿行礼,当以不敬朝廷官员论,按我朝律令,凡不敬官员者,依轻重,可判入狱三年或是斩首。” 程煜从旁边走了过来说道,给未来的丈母娘撑腰。 听着要坐牢或是砍头,连赵氏都端不住冷静了,她虽有读书习字,但多是诗词歌赋之类,律法之类怎么清楚,当下就被程煜唬住了。 “哎呀,你们打个招呼就打了这么久啊,我们刚和郡守他们打过招呼了,中午这桌席啊,我们没赶上,晚上再来吃,现在先回家修整修整啊。” 张义诚端着个笑脸就走了过来,用眼神示意赵氏和安娘把张李氏等人往外带。 “三弟妹啊,恭喜了恭喜了,晚上我一定带她们来给你赔不是啊。” 说着,就带着一群人往老张家的方向离去。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呸,玉儿啊,别理他们,管她张李氏咋作妖,徐婶都站在你这头。你们啊,快回去吃点,别坏了兴致。” 张徐婶啐了一口,安慰佟氏道,又把玉莞她们赶回了她们那桌。 “一口一个三弟妹,那两份断绝书根本就断不了啊。” 玉岚愤愤说道。 经过张李氏等人这一闹,几人也没了胃口,就先去了荷塘小筑休息,在路上玉岚就很不爽。 “可不是吗?还问娘亲哪来的脸,他们的脸皮才真是厚。”叔娃接了一句,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稳着步伐走路了。 “他们这一回来,居然全都回来了,不知道起了个什么心思,唉,这么多人,幺爹他们还有地方住吗?” 玉莞看了一眼老张家的方向,若有所思。 “是啊,幺娘怕是又要受罪了。”仲礼也附和道。 “可不是吗。”玉岚也回了一句。 倒是程煜听得有些糊涂,忙问道:“此话怎讲?” “以前家里有李花,张大娘都把娘亲和大姐当丫鬟使,现在老张家只剩幺娘了,当然要被使唤了,小三哥你可不知道,张大婶生产时候,还想使唤我娘呢。我和你说啊,当初我大姐……” 叔娃见程煜有听八卦的欲望,就把当年张李氏母女欺负玉岚的事也给他说了。 “还要喂鸡?倒恭桶?手脚慢了还不给饭吃?”程煜听着叔娃的叙述,很是讶异,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的他,很难理解乡下妇人磋磨媳妇、丫头的法子,他所接触的丫鬟婆子,哪里轮得到去喂鸡、倒恭桶啊。 玉莞走在他们后面,听着程煜的话,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在瑞辰的提醒下才回神。 而走在前头的程煜明显已经察觉自己的失言,忙补了一句:“我不是瞧不起做这些活计啊,只是没想到有这么磋磨人的。” “我醒得,要瞧不起我们,你也不会和我们来往嘛。”玉岚笑着替他说了一句。 晚上的饭,几人也没去吃,就在荷塘小筑开了坛醉蟹,就着藕炖排骨汤将就了下。 等到玉莞几人回到家,却发现张义信冷着个脸站在屋檐下,林忠义无声的站在一旁,而佟氏则在堂屋里边抹眼泪,陈巧玲在一旁劝慰着。 “这是怎么了?”仲礼代表着几兄妹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你们先去洗漱,就拌了个嘴,没事。”陈巧玲瞧着几人回来,忙抬头说了句。 “娘亲,莫不是爹欺负你?”叔娃仗着年纪小,走上前给佟氏擦了擦眼泪。 “娘,咋了?是不是晚上酒席上出了什么事?”玉岚也上前劝慰佟氏。 “玉姐啊,其实也是好事,大伯愿意帮衬,小妹也说要帮忙,你也多个姐妹,多好啊。哪像我,没有父母兄弟,总觉得像浮萍一般,没有根啊。” 陈巧玲拍着佟氏的背,给她顺气劝道。 “大伯?小妹?多个姐妹?”玉莞抱着熙儿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满是疑惑的问道。 “没,没啥事,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去休息吧。”佟氏抬头,还带着哭腔。 “娘,我们一家人,一路走来不容易啊,有事我们一起担着便是,以前你可不把我们当小孩子啊。” 听着佟氏赶人的话,仲礼更不愿上楼休息,也和玉莞一样找了张椅子坐下,就这么看着佟氏和屋外的张义信,一副你不说,我不走的姿态。 “其实也没啥,你爹娘之间的事情,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陈巧玲又说了一句。 “既是我大姑和姑爹的事,还不让做子女的知道,就是家事了,和你啥关系,你说没事就没事啊。” 瑞辰冲着陈巧玲说了一句,从她到这个家,遇着她就没啥好事,一天到晚还在佟氏面前掺言,再加上有听说了她在鹿角村帮着人对付玉莞,更是对她没好脸色,更不论言语上挤压。 “辰娃儿!”佟氏呵斥了瑞辰一句,示意他不要顶嘴。 “哼!”瑞辰本想顶嘴,被玉莞把熙儿递了过来,只得气呼呼的哄孩子。 “让我猜猜?许是晚间吃饭的时候,张家大伯和张家大爷来敬酒道歉?然后我爹心软了,原谅了他们?然后还介绍了个什么姐姐妹妹给他认识?然后姐姐妹妹对我爹有了意思?顺水推舟就要说给我爹做小?” 玉莞拍了拍衣衫,缓缓说道。 玉莞语音刚落,屋子里就静了下来,佟氏一脸惊讶的望着她,都忘了哭泣,而刚进屋的张义信两人也不可思议的看着玉莞。 “看你们的样子,看来是我猜对了。”玉莞叹了一口气。 这其实很好猜,很多小说的情节都是如此,狗血电视剧也不少这样的桥段。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仲礼愤然的拍了下椅子扶手。 “我,我没有答应,也没有原谅他们,只是,只是念着乡亲邻里,总不能太不给人脸啊。他们说淑云仰慕我已久,谁知道就说要给我保个媒,我是头一次见她啊,玉儿,我没这心思啊。” 张义信焦急的解释道,看着佟氏的眼神多了一份祈求。 “可,可他们终归是你的父母亲人,婚姻这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他们要给你找个人,我,我,还能怎么样?” 佟氏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你想到哪里去了,玉儿,已经写了断绝书了,他们做不了我的主。”张义信继续表着衷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连氏小产 “断绝书又怎么样?人家说了,骨肉亲情,这一纸书信怎么断的了。” 佟氏还是继续抹眼泪,中午张李氏他们说的话,她可是听进去了的。 “玉儿,你别哭啊!我发誓,我发誓好不好!我张义信,这生绝不会再娶任何一个女人,仲娃儿他们也只有你一个娘亲,若违背此誓,天打雷劈!” 张义信快步走到佟氏面前,郑重的举起右手两指说道。 “阿信哥,别,我信你便是。” 佟氏抓住了他发誓的手,连连说道。 两人又深情对望了一会,才转身面向在一旁已经尴尬的各自找事做的儿女。 “子凌,我今日已经当着他们和族长他们说了,这家中事情,还是由你决定,我只是投靠儿子的人罢了,至于族老的身份,族中事务我会尽我的本分;而员外郎的身份,本就没有实权,圣上的恩赐罢了,我们家也不会由此仗势欺人。当然,若有想要倚老卖老或是对我妻儿无理说教的,我也免不得要借这身份要个公道。” 张义信平复了下心情,对着仲礼说道,仲礼已经有字了,又是一家之主,自是不应再称作仲娃儿。 “我和莞莞也是如此想的,人家怎么看,是人家的事,我们只需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莞莞也给家里签了卖身契的下人说了,不可借爹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仗势欺人,否则便发卖掉。” 仲礼点了点头,也说了两句,说到不可仗势欺人时候,还别有用心的看了陈巧玲一眼。 “对对对,莞妞儿,今天程少爷说的那个,那个,就是……不给我行礼,就要坐牢或是砍头,是不是真的啊?” 佟氏也跟着点头,突然想到中午程煜所说,忙问了玉莞。 “我朝律令,凡对圣上无礼者,轻者入狱,重者抄家砍头。对官员或外命妇,倒是没这么严厉,不过也要受到惩罚,当然打官司也要有苦主,若当事人不上报,也不必计较。” 玉莞想了想,还是和佟氏普及了下这条律法。 “哦,太好了,我还以为以后徐婶他们也要向我下跪行礼,太可怕了。” 佟氏拍了拍胸口。 “对了,娘亲,去程府,只是日常赴宴,只需行屈膝礼便可,不必下跪的。” 玉莞想到那日佟氏在程府动作,也提了一嘴。 佟氏没有回话,点了点头,偷偷的看了陈巧玲一眼。 “对了,爹,我估算了下,腊月二十时候,青云街的两处宅子就修整的差不多了,便同村长他们商量,在那时请九碗,吃刨猪汤,就当给我们暖灶了。” 仲礼见佟氏不再言语,说了一件正事。 “这是咱家大事,是得好好同大伙乐呵乐呵,腊月二十不错,既是说正事,我也想和你们说说岚儿和程家少爷的婚事。” 张义信点了点头,又想起玉岚的婚事,还是要向仲礼等人交代一下。 “今日程府二管家带了官媒来过,说是可以先定下亲来,腊月十五时候再让程老爷来过大礼,交换庚帖,商议婚期。 我和你娘商量过,咱家虽然不算大富人家,但给女儿的嫁妆可不能马虎。 床柜箱笼的,我和你干爹去找了齐木匠,齐木匠已经应下了,现在已经在画样子了,等开了年,我们再去南江府、西荣府那边寻些好的木料,添置些稀罕玩意儿。至于竹编的什么篓子、箱笼的,我要亲手做。 程家是大户人家,给你姐准备的嫁妆可不能少了,咱不能让你姐嫁过去被人看轻了,所以婚期可能要定在明年了。现在紧要的是,马上要过大礼了,岚儿你得准备好回礼的衣服鞋袜,玉儿你可得准备好喜饼、喜糖之类。” “这是当然,大姐的嫁妆可得丰厚些,可不能让人瞧扁了。”叔娃插了一句。 “就你机灵,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想得多。”佟氏搂着小儿子,刮了下他的鼻子。 “那可不,不然,你问问哥和二姐。”叔娃逃离了佟氏怀抱,他可记得他是个男子汉的。 玉莞和仲礼没有接话,只是微笑着颔首,自家大姐岂能亏着,就算张义信不说,他们也会准备一份大礼。 倒是玉岚,被众人提及婚事,满脸羞红,借着做鞋袜回房了。 张义信等人也没有再议事,说了几句家常后就各自洗漱去了,只留下陈巧玲和林忠义两人还呆在堂屋。陈巧玲走到院外的亭子,望着老张家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林忠义则看着她的背影,神色不明。 如同仲礼两兄妹所料,老张家的人回来,张义富两口子就讨不到好,他们还商量着是不是建议两口子搬出来住,哪想到他们还没开口,就出事了。 程黄氏听说张义信家和程府定了亲,连晚饭都没吃就带着程有宝父子走了,张翠莲也只得不情不愿的跟着,就算如此,张仁齐、张义诚这次回来就是十来口人,老张家加上原来李花住的耳房,也不够住。 张仁齐两口子当然是住在主屋主卧,张义诚两口子也住到东厢房,但剩下的张伯礼两口子、张金枝、安娘、赵淑云和几个丫鬟却没了着落,怎么也不可能挤在主屋的耳房啊。 所以张李氏就吼着张义富,要他两人将西厢房让出来不说,还要张义富带着张金枝他们,去找张义信要求住到荷塘小筑。 连鱼儿在张翠莲生产时候就憋着气,这次却不知什么原因,就不愿腾出屋子,张义富没法,只能自己先到张义信家商量。 还没等张义富开口,就有人来叫他回家,说是连鱼儿出了事。 原来张李氏不满连鱼儿的态度,就要给她立规矩,不知怎么连鱼儿就下身流血不止。 来人的话还没说完,张义富就匆匆往家赶去,张义信夫妇也跟了去,玉莞本就在绣房与仲礼、瑞辰商量事情,听着清灵转述,忙从药柜里拿了些止血的药丸,就往老张家去,走到半途还不忘吩咐钟毓去请大夫。 等到他们赶到老张家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好些人,张仁齐和张义诚正和张义信、张义富兄弟说着话,赵氏和金枝、安娘、赵淑云在东厢房里坐着,隔着窗子看外面的情况,而主屋里不断传出张李氏的叫骂声,西厢房里灯火辉明,连鱼儿忍着痛的呻吟不断传出,还有佟氏和陈巧玲的安慰声。 玉莞带着清灵在众人眼光中也进了西厢房,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躺在床上的连鱼儿满脸苍白,额上布满了冷汗,下身覆着被子倒是看不大明白,不过被单上斑斑血迹,倒是说明了些问题。 此刻佟氏正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着,陈巧玲拿着一坨黑漆漆的东西就要掀开被子。 “等等,这是什么?”玉莞心中一惊,快步走近,抓着陈巧玲的手腕说道。 这样黑漆漆的东西是活的,是一只水蛭,也就是蚂蟥,被陈巧玲捏在两指之间,嗅着屋里的血腥气,正不安的扭动。 “莞妞儿,你陈嬢说是水痴,能散淤血,你幺娘这是被淤血堵得疼。” 陈巧玲还没开口,佟氏就同她解释道。 “蚂蟥能吸污血我知,但幺娘这都流了这么多血能用这吗?” 玉莞看了陈巧玲一眼,后者忙收起水蛭,笑着说道:“瞧我,玉姐,莞妞儿比我懂,是我班门弄斧了,差点害了鱼儿。” 佟氏看着陈巧玲赔笑的样子,还一脸抱歉的和她赔不是,小声的责备了玉莞几句。 玉莞倒不在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连鱼儿的伤势。 玉莞先是给连鱼儿把了下脉,又掀开被子让佟氏等人看了连鱼儿下身情况,作为过来人的佟氏,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小产了,看向玉莞多了一份自责和歉意,这个时候用水蛭治疗确实是要害人命的。 玉莞给连鱼儿服下一颗止血药,正要开方子,清灵带着大夫也进来了,诊断结果和玉莞一致,就由大夫开了几剂药方,留下佟氏照顾连鱼儿,自己带着清灵到了院子里。 此时已经是三更了,东厢房的灯已经灭了,院中只剩着张仁齐、张义诚两人还在和张义信、张义富说话,玉莞出来之后,张义富忙迎了上来,焦急的问着连鱼儿情况。 “大夫还在开药方,不过,幺爹,不要难过。” 玉莞看了一眼屋里,外面都是男子,她一个未嫁女谈这个不太好,只是安慰了张义富一句,就把仲礼叫到一旁,问情况。 “怎么回事?幺娘小产了。” 玉莞皱着眉头快速问着。 “说是被李花不小心推了一下,肚子撞桌子上了,就……流血了,小产?幺娘有了?” 仲礼听着也很惊讶,旁边的瑞辰也有些诧异。 “是啊,不过月份小,还没三个月,幺娘肯定想先保密,所以幺爹都不知道。” 玉莞继续说道。 “难怪他们说幺娘不愿意腾屋子,这都快进三九了,去哪安胎啊?”仲礼接道。 “腾屋子?什么情况?” “说是家里住不下,张大娘就让幺爹他们腾屋子给伯礼两夫妻住,还让幺爹带着他们来找我们家借住荷塘小筑,幺爹本想先自己来问问的。” 仲礼看了一眼张仁齐两人,说道。 “不愿意就强撵人啊?还有,他们凭什么觉得我们会让他们借住?”玉莞心里一阵鄙夷。 “不管凭什么,爹都安排钟毓带他们过去了。张大婶和金枝,还有那赵淑云和安氏,怕张大娘留在这闹事,连她都一起拉过去了。” 仲礼心虚的看了眼玉莞,小心翼翼的说了句。 果然玉莞听了两眼圆瞪,深吸了一口气,掐了仲礼一抓,问道:“你为什么不拦着?” “拦不住啊,爹话已经说出口了,我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折他面子啊。”仲礼也很无奈。 “以前那些思想工作白做了。”玉莞叹了一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让白芨他们搬去作坊守着,把到荷塘小筑的门锁上,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去。” “这是当然,我和钟毓打过招呼了。”仲礼补充了一句。 “和春棉她们也打个招呼,不必把他们当作客人,只是借住而已,别想着还要我们的人伺候他们。”瑞辰也插了一句。 “姐已经过去了,她说自家人不去,那些人惯会狐假虎威。”仲礼看着张义信走了过来,没有再说下去。 “子凌、莞妞儿、辰娃儿,今晚这里太乱了,我想着帮你们幺爹一把,你们幺娘这生死未卜的,不能再添乱了。都是张家村的,再怎么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当帮个乡亲吧。他们也说了,明天白天就回郡里住。” 张义信带着歉意的同玉莞他们解释道。 “但愿他们说的是真的。” 玉莞也没法,只能作罢,和张义富打了个招呼,就先回家休息了。今日实在太累。 连鱼儿在第二日醒来之后,身体稍稍缓了缓能下地了,就在房里收拾起来,然后拖着病体亲自到小张家找到佟氏,恳求她能让自己和张义富,暂时借住在小张家。 张义富本想为张仁齐他们解释两句,但连鱼儿一副拒绝接受的样子,想着连鱼儿身体还虚弱,又刚刚失去孩子,只能依着她。 玉莞和仲礼知道张义诚等人是不可能轻易从荷塘小筑走的,这么低声下气想住进去,还不知道想做什么呢。 所以在连鱼儿求助时候,玉莞就把她和张义富安排到青云街的宅子,反正那边也修缮的差不多了。 而赵氏他们也没有搬出荷塘小筑,甚至连张义诚第二天都搬去荷塘小筑住了。 张义信想着自己和玉莞他们说的,就想去找张义诚要个说法,哪知道只要他过去,都找不着张义诚、张伯礼两人,他也不好和张李氏几个女人说事,只能先暂时放着,想着一遇到张义诚就和他谈这事儿。这一拖就是小半月。 不过现在的玉莞家众人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也没有多余心思关注张义诚等人,才让张义诚他们抓到空子赖在荷塘小筑。 第一百五十九章 ?程家选妻(上) 西荣府,睿亲王府。 “要过年了诶—— 睿哥儿怎么忍心让嬷嬷一个人过呢, 唉—— 还不许嬷嬷去找他—— 那小地方有啥好的,这么大吸引力—— 蜜惢,这两日那程老太又递拜帖没?” 一个正在烤火的婆婆正在哀怨的同旁边的丫鬟说着。 从妆容衣着上看,似乎是王府的管事嬷嬷。 “递了好几日,从听说嬷嬷来了芙蓉城,就开始递拜帖,嬷嬷不是不愿见她吗?我都回的是嬷嬷病了。” 这个名为蜜惢的丫鬟,年约十二岁,脸圆圆的,身上还有些肉肉的,显得很是珠圆玉润。 “嗯,就告诉她,嬷嬷还没水土不服完,沐嘉的亲家,我总不好下她面子。”这位嬷嬷也不介意丫鬟说她病了,还给自己的病定了个性。 “得嘞,嬷嬷,不过今天小圆拿了封请帖来,说是程老夫人代纳兰老夫人递的。” 蜜惢拿来了一个红色的信封,递到嬷嬷面前。 “呵,知道从沐嘉这里入手了,程老太可没这么聪明,多半是她那小儿媳妇给出的点子,我倒要看看,有啥花样。” 嬷嬷打开了信封,蜜惢也好奇的靠过来看了看。 “腊月初八?程家选妻?还真是沐嘉亲书的!原来是要给煜儿选妻了啊。说起来,这西荣府程家也是,好的不学,就学些无事包经的。那京城程家学着宫里那套来选妻,程功当年为了娉漪可是净身出族,好不容易才创下这份家业,还把这球莫名堂的学来搞锤子哦!” “嬷嬷,嬷嬷,优雅,优雅。” 蜜惢很是无语,想起嬷嬷当初出宫时候,娘娘的嘱咐,又提醒了一句。 “得,你个小监工,嬷嬷我这么多年白疼你,你还向着娘娘,我心寒啊。” 嬷嬷可怜兮兮的拿起旁边烤的红苕,啃了一口,哀怨的看着蜜惢。 “嬷嬷——” 蜜惢有点着急,她出宫时候才十岁,娘娘可是让她背了好久的。 “行了,不逗你了! 云溪郡?睿哥儿好像在那啊? 要过年了也不回京,还不让嬷嬷来找他…… 上次白凌云说漏嘴了,说他有个小相好,好想去看看怎么办,睿哥儿生气可是很可怕的…… 对了,嬷嬷不是去找他的,是去程家观礼的…… 蜜惢,来帮我收拾行李,这程家选妻要我帮忙掌眼,我接下了! 哈哈哈~睿哥儿~嬷嬷来了哦——” 嬷嬷说完,几下吃完手中的红苕,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开心的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蜜惢站一旁,也不知该不该上报主子。 腊月初八,腊八节,程家选妻开始了。 说是选妻,和皇家选秀大不相同,主要是为程氏一族适龄嫡出子弟选妻,而这些人选多是相熟人家的小姐们,或是程家的表小姐、旁支小姐。 这一次要选妻有三人,程煜,程煜亲二叔程仁的两个嫡子程江远、程海远。 参加选妻的姑娘们却有十几人。 程家选妻的过程,首先要经过程功、程仁和程氏族老过目家世、人品,然后就可以进入程府外院的东阁,让程夫人、程仁的夫人程二夫人、程功的娘程老夫人,还有两位族中德高望重的夫人一起参详,最后让程煜三人再选。 不过一般而言,这最后一步,程煜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性子来,人选其实早已定下,除非这位小姐实在不能担任程家主母。 在选妻当日,作为未来亲家,佟氏带着两个女儿,也被邀请到现场去观看。 这次程家选妻,不仅邀请了姻亲人家和待选姑娘的家人,还邀请了郡守夫人、云溪郡城中有声望、权势的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观礼。连睿亲王府也派了个嬷嬷前来。 佟氏三人的位子就安排在了这位白嬷嬷旁边。佟氏怕自己失言、失礼,就让玉莞挨着白嬷嬷坐着,以免人家问话答不上来过于尴尬。 白嬷嬷大约四十来岁,此刻正端坐在椅子上,膝盖并紧,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杆挺直,目不斜视。给人的感觉便是浑身透着森严的宫规,满脸严肃。不论是从她身前或是身后经过的人,都静悄悄的通过,不敢上前问候。 玉莞见着这位严肃的嬷嬷,头皮也是一阵发麻,看着战战兢兢的娘和不知神游到哪的姐姐,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受到白嬷嬷气场的影响,玉莞也只坐了半个椅子,背挺的老直,双手放到膝上,硬是端出了一本正经的淑女样子。 “白嬷嬷,这是这次选妻的资料,纳兰老夫人让我拿给您看看,还要请您掌掌眼。” 玉莞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是晨蕊,她正想回头招呼一句,想到旁边白嬷嬷的气场,又只能按捺住。 晨蕊自是看着旁边端坐的玉莞,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线。 小丫头向来都是干净利落,张牙舞爪的,这番正襟危坐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甚是有趣啊。 她想看看玉莞能坚持多久,也不走开,就这么站在两人身后。 端着淑女仪态的玉莞,只能眼睛看着前方,眼珠子骨碌转着,打量选妻的阁楼。 现在的阁楼的二楼,用木板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间,每个小间上面挂着一盏灯笼,小间外面用几块包着红绸的木板遮着,想来等会各位小姐就会在此露面。 “选妻礼起,请各位小姐入阁准备。” 司仪的声音适时响起,周围嘈杂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 “品足。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望众夫人,品小巧、丰润、秀丽。立而秀丽小巧者,中选。” 司仪话音刚落,就见着前方的阁楼小间取下一块最下面的木板,露出了一排小姐们的脚。 这些小姐们都立于锦缎之上,小脚微微踮起,上面裹着一层薄薄的轻纱罗袜。 玉莞看了两批十八人,有大半小姐是天足,胜在小巧,与裹足的差不多大小,还有的小姐虽有裹足,但不够俊,也就是裹得形状不好,好的小脚,要裹如莲瓣新月,能立于手掌之上,方为上品。 “三寸弓鞋自古无,观音大士赤双趺。”玉莞对于裹脚是很不乐见的。 一些杂记、游记里写过,东宸国对于女子裹足是不提倡的,甚至是反对的,但前朝(指东宸国之前的元宋国,被东宸国先祖皇帝所灭。)对于女子裹足很是推崇,虽过去两百余年,一些自诩世家大族的小姐,或是追求所谓传统的家族,还是保留了这项陋习。 “哼,先祖皇帝曾下旨废除裹足,这小地方竟还有阳奉阴违的。那五号屋子的,像不像个猪蹄子?还有那八号屋的,那是啥?山里的傻狍子吗?……” 玉莞惊诧的望着旁边的白嬷嬷,许是听到她的感叹,白嬷嬷竟然和她搭起腔来。不过头却没转过来,还是端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的。 等等,嬷嬷,你的高冷呢? 还有,嬷嬷,端着一本正经打胡乱说,莫名的诡异好吗? 说好的宫中教养嬷嬷的资历呢?猪蹄子、傻狍子?这样直白的形容真的好吗?虽然她也认同。 玉莞又不能置之不理,只能附和的点头,不时还要应上一两句。 她没看到的是,身后站着的晨蕊看着她脸上几经变化的表情,嘴角翘的更甚。 而一旁的白嬷嬷,却是发现了晨蕊的浅笑,趁着玉莞正视前方,偷偷打量起玉莞来,让晨蕊都忍不住咳了声,来提醒她收敛下火热的目光。 “合——”在停顿了一会后,司仪唱了一句。 又开始唱第二句:“映手。胪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望各位夫人,选肤白掌中红,掌纹清晰者。上素白丝帛,浸红印掌,掌无断纹,脉如连绵山丘,中选。夫子眼为上选。” 阁楼上的小间,又打开了上面点的一块木板,众位小姐将皓腕露出,伸到白丝帛上翻转了一下,然后在丫鬟的帮助下印上掌纹。 玉莞数了数这一批的小姐数量,少了三人,许是在前面品足一关便被淘汰了下去。 而这一关,选肤白手掌好看的? 玉莞正带着疑惑的想着,就听见旁边传来白嬷嬷的声音: “掌纹清晰,无断纹,连绵如山脉,为福泽深厚之人,而夫子眼,则是旺夫之相。” 原来是为了找有旺夫运的女子啊,是啊,程家本质还是商贾起家,定要选个能旺夫掌财的主母。 正想着,玉莞朝玉岚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掌出神。 “啧啧啧,那个手臂上还有颗那么大的痣……哎哟,那个手上的毛比男子还多……那个都黑成那样了,是挖煤了吗?……” 玉莞又听到白嬷嬷压低声音的评语,看向阁楼的小姐们,果然如此。不过,周围的人好像没有听到白嬷嬷的话语,玉莞很是奇怪。 嬷嬷,你是怎么做到,只让我一个人听到的? 嬷嬷,这样点评真的好吗? “合——摆腰、扭臀。折纤腰以微步,丰臀珠圆而玉润。告各位夫人,腰细脐圆者,臀宽多肉者,中选。” 司仪又唱了一句。 扭屁股?玉莞来了兴趣,看着对面阁楼小间在中间打开了一块木块,露出了众位小姐的腰臀。 此时,这些小姐们身着紧身的里衣,正翘着臀部,上面搁着一把折扇,随着腰肢的扭动,有的折扇就滑了下去。玉莞数了数人数,上一关竟少了一半人,留下了八人。 “大屁股好生养啊,不过也不至于带着个箩筐来啊?看看那折扇稳的,哈哈,还有那个,那是长了个瘤子吗?挂在上面了……” 玉莞听着白嬷嬷又开始点评了,觉得自己侧脸要挂上几根黑线了,她都想大叫,嬷嬷,嬷嬷,优雅,优雅。 “合——相面。领如蝤蜞,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望各位夫人知,头圆额平,发黑唇红,眼大眉秀,笑不见睛,口不见齿,神气清媚,肤白柔滑为尚。” 司仪说完,阁楼小间上方两块木板打开,露出了众位小姐的上半身与头颈。 玉莞这才看清剩下八位小姐的样貌,竟都是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虽然不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但也胜在各有各的特色,最起码也是个秀气美人。 玉莞也乐得开始欣赏美女,看到最边上的一个,竟然呆住了。因为那竟然是张金枝,也就是张义诚的女儿。 “怎么?小丫头,你有看中的人选?”这一次白嬷嬷直接点她了。 “啊?”玉莞转头朝向白嬷嬷,后者正微笑着看她。 这白嬷嬷很是奇怪啊,若不笑,高冷的能冻死个人,笑着,又让人如沐春风,很温暖。 玉莞反射性的指了指自己,确认白嬷嬷是在问她后,回道:“没,没,只是看到个熟人。” “哦?张金枝?”白嬷嬷顺着玉莞看得方向,对比着手中的资料。 “那是她堂姐。”晨蕊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像在和白嬷嬷解释。 “丫头,你希望她进吗?”白嬷嬷还是慈祥的笑着。 “嬷嬷,张玉岚是她亲姐,已经和少爷定了亲了。”晨蕊的声音继续从后面传来。 “晨蕊姐。” 玉莞终于转头叫了晨蕊一身,而旁边的玉岚像是听到她们的谈话,借口走开了。 “你要是为你姐着想,可得哄哄白嬷嬷,老夫人她们对她的意见也很看重,时间不多了啊,半个时辰后就要把名单给少爷了。” 晨蕊说完,朝着玉莞眨了眨眼走开了。 “呃——”玉莞转过头来,就发现白嬷嬷正两眼晶晶亮的看着她。 嬷嬷你的人设不是高冷吗?不是见个人都能用气场冻死他们吗?为何要对我如此特别? 还没等玉莞反应过来,白嬷嬷就拉着她的手,指着资料上的女子一个个说道。 “这次程家选妻啊,之前有几位小姐是呼声很高的。 首先啊,就是这位,程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苏荷。 这苏荷出自西荣府的苏家,也就是程老夫人的娘家,虽不是什么官宦人家,却也靠着程功做生意,在西荣府的商贾中有些名声。 苏荷,年方十六,是程老夫人胞弟的孙女。从小便跟着父辈在生意场上转悠,惯会算术之道,不过大字不识几个,规矩也学得不好,不过程老太就喜欢这种能言善道,长袖善舞的。嬷嬷我看啊,什么能说会道,都是棒槌,搬弄是非那套倒是十足十,娶进门,怕是个事儿精。” 第一百六十章 ?程家选妻(下) “然后,就是这位,程夫人娘家的旁支女儿,白凝霜。 白凌云和白凌羽认识吧,这是他们的族侄女,不过白凝霜这房有点远,就占个字辈而已。她父亲是南江府朝鲁郡的郡守。 这次也是特意从南江府过来的,程夫人在南江府时候,她可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跟亲女儿似的,也极得程夫人心的。对比起苏荷,要有才名的多,还填了一首什么词儿,被称为南江扫眉才女。规矩倒是学得不错,不过嬷嬷向来不喜欢这种,出个门画半天大白脸,走起路扭扭捏捏,说个话还掐细声音,走过来身上脂粉气熏人,都能赶得上黄皮子的屁了,总觉得一股子怪异。不过程夫人极喜欢她,程煜就可能选她。” 说到这里,白嬷嬷还作扇手状,仿佛这白凝霜就在面前,连玉莞都觉得阁楼那方传来了一股子怪异的味道。 “然后是这位程小姐,程含樱,是京城程家嫡支的庶小姐。她爷爷是程功的堂叔,她爹是太医院院判,她算是这群小姐姑娘们里家世最高的。不过本人无论相貌还是才情都平平,这种小姐,京城里一抓一大把,嬷嬷都不想说。 这样吧,告诉你点只有嬷嬷知道的小八卦,我听说啊,是程少爷去京城游玩时候,被她一眼看中,一见钟情,然后就闹着非他不嫁。才没有什么一见衷心,程煜那会才十二岁,还是个小胖墩呢,能吸引什么女子啊。这心机女!她爹虽是程家嫡系,但早被程家大房分了出去,就靠着那点俸禄,分给他们的一点田地,就没啥进项了。她娘只是个姨娘,自身又不讨嫡母喜欢,在京城基本只能嫁给人做填房或是妾。她就冲着程家钱来的,抓住西荣府程家,好歹能做个富家少奶奶,还是正房娘子。” 白嬷嬷说完,对着阁楼那边一个隔间很是不屑,然后又转过头来,拉着玉莞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丫头,你可别学她这眼皮子浅的。怎么说都是五品院判的女儿,来这给这么多人评头论足的,自降身份。还有啊,别信什么一见钟情,找夫婿啊,可得好好考察,不然你可看不见这些男人的真心,千万别被美色迷惑了,你要看上哪个,叫嬷嬷来给你掌掌眼,连宫中的娘娘都说嬷嬷是行走的闺中活字典哦。这东宸国京中、各府的优秀男子,嬷嬷都清楚。” 玉莞被她拉着,被白嬷嬷这样教育着,心中一片哀嚎。 嬷嬷,我才十三岁,你知道吗?还算个初中生好不好,哪有这么早考虑婚姻的事? 而且我也不想考虑什么富家子弟好吗?我自己调教的表哥正太不好吗? 玉莞想到瑞辰,还是有些心动,瑞辰长相也不差,人品也好,对她更好,左右自己做的事情,他都知道,总不会嫌弃的,若真要嫁人,自己养个小丈夫还是不错的。 不过晨蕊过来找白嬷嬷要入选名单,正好打断了玉莞的思路。 这头白嬷嬷倒不觉得尴尬和陌生,和晨蕊说完,自来熟的又和玉莞说起剩下名单的姑娘。 “……最后就是你那堂姐,叫张金枝吧,家世、人才都赶不上其他人,不过和你还长得有两分相似,就颜色好些。我可是把她给推上去了啊,两堂姐妹嫁给两堂兄弟,蛮有趣的,但是嬷嬷标注了个小字,嘻嘻嘻嘻……” 白嬷嬷说完就捂着嘴笑了。 玉莞正欲问她是不是把张金枝推给程煜了,司仪的声音就响起了: “选,程家庶次女,程含樱,年十六。 选,苏家嫡长女,苏荷,年十七。 选,白家嫡长女,白凝霜,年十八。 选,张家嫡长女,张金枝,年十七。 更衣,戴冠,灯起——” 司仪报完,被选中的姑娘所在的小间顶上的灯笼就被点亮,程煜三人也穿着正装,来到对面的露台,手中拿着纸笔和竹筒。按照流程安排,他们需要把自己心仪的姑娘名字写在竹筒里,然后递给程氏族长,也就是程功。而已经中选的姑娘,早就将心中所选的程家儿郎名字写给程夫人了,让程家儿郎心中有数,不至于出现两人争一个姑娘的情况,说白了就是早已内定,程家儿郎这一步就是走个过场。 待三人的竹筒交了上去之后,程功看过之后,示意司仪可以继续。 “三号小间开,有请程家含樱小姐。请程家二房大少爷程江远上前。” 对面阁楼第三个小间打开了,程含樱已经梳妆妥当,穿着凤冠霞帔,目光烁烁的看着前方。 “程三小姐(程含樱在程家女儿排行老三),唯愿满腔柔情,时刻伴与伊人左右,吾愿聘你为妻,与子白头,携手到老,不知汝可愿?” 程江远作了个揖,向着程含樱行了个礼,说道。 “我愿。” 程含樱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有意思,看来蜜惢的消息不太准确啊,嬷嬷我的闺中八卦小分队,不太专业啊。”白嬷嬷在一旁嗤笑了一句。 玉莞听着白嬷嬷的话,又被雷到了。嬷嬷,你是想做东宸国狗仔队队长吗?八卦小分队?还有组织?睿亲王府这么闲吗? “五号小间开,有请苏家苏荷小姐。请程家二房二少程海远上前。”司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接下来就如同白嬷嬷和玉莞说的,苏荷定给了程海远,因为一个是程老太太喜欢的侄孙女,一个是程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子,当然就要随她心意。 而程煜最终选了白凝霜,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说完白首偕老这段话,还看了一眼玉岚。正如白嬷嬷所说,这是程夫人喜欢白凝霜的乖巧,程功喜欢她满腹诗书,作为儿子的程煜也无法反抗。 剩下的张金枝当然是淘汰了,不过玉莞却从晨蕊那里得到了个劲爆的消息,张义诚竟同意张金枝给程海远做了少妻。 当玉莞她们回去,把消息带给了小张家的人,大家都被这消息给震了半天。 “金枝许给程二少爷做少妻?爹怎么想的?少妻即为妾啊,并不是正妻啊。” 张义信满脸的不可置信,叹道。 “是张家大伯做的主。”玉莞补充了一句。张仁齐可做不了张金枝的主,肯定是由张义诚做主的,程家有钱,张义诚爱钱,一拍即合。她更奇怪的是赵氏和张金枝的态度,难道不知平妻和偏妻的差别? 虽已经分家断绝来往,但张义信和佟氏不是将上一辈恩怨带给下一辈的人,毕竟还是堂侄女,都还在为着张金枝的终身大事长吁短叹。 而在云溪郡张府,也就是皇上赏赐给张义信家的宅子旁边,名为白府的宅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嬷嬷,你来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一个戴着金边狐狸面具的年轻人正对着白嬷嬷说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把嬷嬷一个人丢在京都?独守空房?自己跑这穷乡僻壤来找小相好?” 白嬷嬷拿着一个烤红薯,气呼呼的说道。 “什么小相好啊?你听谁胡说呢?”年轻人声调拔高了一个段。 “白家那小子可说了,你在这找了个小相好,成天跟前跟后的,还派了宸卫跟着保护,睿哥儿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嬷嬷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嬷嬷还想给你带孩子呢,不过,你就不打算把你小相好介绍给嬷嬷吗?好歹嬷嬷能给你参考参考啊,嬷嬷手下可是有一支全东宸国最拔尖的闺中八卦小队啊……” 白嬷嬷把烤红薯的皮撕掉,也不怕烫嘴,边吃边说道。 “嬷嬷,没有的事!”睿哥儿无语的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 “没有的事?你怕不知道嬷嬷手里全东宸国最拔尖的闺中八卦小队的厉害?我可是知道你挑了两个宸卫,千方百计的‘卖’给人家当丫头?还有啊,宸卫的小队长给人家训练什么保安?还有啊,你母后给你的那块进贡的暖玉呢?还有啊,什么时候睿亲王府还得送银子恭贺一个小饭店开张了?你还派了心腹总管前去送礼?还有啊,一个村子修堤坝关你啥事,听着人缺钱就送了两千两?还有啊,北来那家伙身上的衣服谁做的?堂堂睿亲王戴这么个绣的乱七八糟的荷包,是想让人笑话我们睿亲王府吗?” 白嬷嬷三下五除二吃完手中烤红薯,扯着睿哥儿身上那个绣的看不出样式荷包说道。 “只是欣赏而已,我怎么可能对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生出情意?”睿哥儿——睿亲王东睿宸脸上竟有些心虚,不过面具很好的将他的表情掩饰下来。 “十三岁又怎么样?皇上才封的全贵人才十四呢。皇上都三十二了。”白嬷嬷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大公主都十三了,你这小叔叔连个暖床丫头都没有。” 东睿宸没有接白嬷嬷的话,他知道一搭话,白嬷嬷又要念叨许久,这可是从小护着他长大的嬷嬷,比起母后,他更敬重这位嬷嬷。 “我这次到芙蓉城啊,才发现芙蓉城的睿亲王府少了不少人啊,连账房、厨子、管事都派出去好多人,你要办啥机密事情,要组个后勤小分队?……” 白嬷嬷自顾自说着。 “说起来,我今天啊,在程家选妻礼上,遇到个有趣的丫头,长得不错啊,有当年京城第一美女陆娉婷的几分神色,虽是农家女,身上的气质却比京中好多小姐要好,干净而利落。谈吐、规矩也不错,睿哥儿,你说我要不给程家推荐推荐,我觉得比白凝霜要靠谱的多。” 白嬷嬷见东睿宸不搭话,干脆提起玉莞。 小样,你真以为你嬷嬷什么都不知道吗? “嬷嬷,她不能给别人做妾的。”果然东睿宸急忙回了一句。 “你又知道了?和你啥关系?”白嬷嬷拐着音调,朝着东睿宸挤着眉。 “哎——”事关玉莞的话题,平日里以冷静着称的东睿宸也着了道,只能叹一句。 “睿哥儿,你书房那一叠资料嬷嬷可看过,这丫头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嬷嬷也感兴趣,也很欣赏,但是——” 白嬷嬷说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睿哥儿啊,我离京之前,太后专门宣我进宫,给了几个世家小姐名单,说是要指给你的。最差的都是顾老头那个孙女,顾清芳啊。顾老头可是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啊。还有韩国公的嫡长女韩芳菲县主、武定侯的嫡长女沐若颖县主、魏国公的嫡次女徐瑾玉……对了还有端王的嫡女东星莱郡主。” “所以,我不想回去过年。”东睿宸声音又恢复到冰凉,自他助大哥东御宸登上皇位后,太后在远尘大师那里得知他在二十五岁有场生死劫,得在二十五岁前成亲,年年过年的朝拜就像是他的选妃大宴,不胜其烦。 “韩芳菲就是每个月用掉一斤脂粉,成天把脸涂得像面无血色,嘴巴涂得红的像女鬼那个县主?沐若颖?就那个成天舞刀弄枪,二十五都还没嫁出去的男人婆?还有东星莱,她凑什么热闹?先祖皇帝可是定下了皇家三代内不通婚的规矩的!” 东睿宸吐槽着白嬷嬷提起的名单,语气竟和白嬷嬷吐槽程家那些待选小姐如出一辙。 他手中有东宸国最精锐的情报部队,这些世家小姐的资料,包括私底下做的腌臜事,他都清楚。 “可不是吗?当我们睿亲王府是什么地方?就算是为了给你冲喜,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了。那沐若颖比睿哥儿还大两岁呢,那韩芳菲前段日子还追着魏家那小子到处跑呢,还有徐瑾玉,上个月把她表姐推进水塘里……至于东星莱,据紫玉说,他爹给太后说的,他和太上皇只是名义上的堂兄弟,你和东星莱的血缘早出了三代了。还说东星莱从六岁起就喜欢上你了,呸,你六岁时候,咱就过年回去了趟,我们还跟着我哥,你师傅四处流浪,不,游历找小卿晨呢。” 白嬷嬷也跟着吐槽起来,言语之间,对各家小姐没有一丝尊重。 “嬷嬷!优雅,优雅,别人家郡主端庄淑仪,你好歹也是父皇亲封的郡主,跟着我和师傅在外面游历十年,回来后也不嫁人,硬要做我的嬷嬷。” 东睿宸看着白嬷嬷,腿已经搭到椅子把手,又从旁边碟子里捞了一根泡海椒嚼起来,摇头叹道。 “什么啊,睿哥儿,你学坏了,都看我这样十几年了,你还和他们一样说我,哼!信不信你睡着我塞海椒到你鼻孔。” 白嬷嬷狠狠咬了一口海椒,继续说道:“话说回来,睿哥儿,不论这些世家小姐们多不好,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张家那小丫头,做侍妾都配不上的。成亲可是娶得正妃才行啊,我想你也不想委屈她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下大礼 “我何尝不知?所以我让恒国公上了折子,给她爹讨了个员外郎啊,至少让他们家进入仕族,不至于身份上差太多。 皇兄答应过我,不会给我指婚,但母后这几年越发着急了,我怕她直接给我指婚了,小丫头要知道了肯定不会接受我。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她有趣,后来发现很合心意。我不想娶一个貌合神离的工具人,就想给她时间,暗下支持她,让她能成长为能和我相配的人,但……唉,再给我几年吧,等皇兄坐稳皇位,小丫头也长大了,我就带着嬷嬷和她,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反正我对做什么亲王、王爷也不感兴趣。” 东睿宸站起身,看着京城的方向,幽幽说道,心下暗自失笑。 小丫头,这一年我竟对你陷的如此深吗? “睿哥儿,我们外出的十年,娘娘可是日日以泪洗面啊,眼睛也哭得不大好了。你要带着我们溜了,非把你娘命折腾没了。嬷嬷觉得还有回旋的余地啊,我看得出啊,这丫头也不是普通的女子,给她点时间,我们再私底下支持点,再把我哥找回来,说不定有法子的。” 白嬷嬷收起玩笑的脸色,认真说道。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嬷嬷,她如今还太小,并未考虑儿女私情,我怕我等不到她心动的那个时候。你也知道,我现在为皇兄办的事,可是很多人记恨着。他们家底子薄,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我又不能让睿亲王府的势力护着她,就是派了宸卫守着,也有走眼的时候,上次鹿角村,我差点就失去她了。” 东睿宸想起在鹿角村的事情,玉莞那张绝望的脸在脑中浮现,心中就是一阵疼痛。 “那就把嬷嬷送到他们家,左右王府有林昊他们,也没我要做的,我就在这帮你守着小丫头,你就能放心去做你的事。” 白嬷嬷两眼发亮的看着东睿宸。 这么好的主意,她怎么才想到。守着小丫头明显比在京城有趣的多。 “京城那边还得您盯着,特别是母后那里,她就只听得您劝啊,福安天天陪着她,我不放心,这次选妃多半又是她挑起的吧,名单里还有她吧?” 东睿宸没有同意白嬷嬷的想法。 “你都知道还问我?好吧,我就这劳碌命,这辈子就放不下他们兄妹和你,你以后得给嬷嬷养老送终啊。”白嬷嬷作势扁了扁嘴。 “好了,好了,嬷嬷是天底下最疼我的人,来,这是玉莞她们做的玫瑰薯蓉喜饼。嬷嬷尝尝?” 如同白嬷嬷了解东睿宸,他也很了解白嬷嬷,递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喜饼。之前玉莞的烤红薯、泡海椒、豆瓣酱都征服了白嬷嬷的胃,他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果然白嬷嬷闻着香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咬了一口忙嚷着好吃。 东睿宸笑了笑,送白嬷嬷回房后又拿出一盒喜饼,想着心中的人儿,自己一口口吃得极其开心。 嬷嬷那盒是佟氏她们照着玉莞方子做的,他这盒才是玉莞亲手做的样品。 还有几日便是程家来下大礼的时间,玉岚给程煜做的两套衣服、鞋袜也差不多到了收尾的阶段,而玉莞则放下手里的事,和佟氏、清妮等人研究着回礼的喜饼、喜糖。 在西荣府,一般合婚饼是由男方下定时随着聘礼带来,交换完庚帖(婚书)、定下婚期后,女方再添上自家准备的喜饼、喜糖,和准新娘给准新郎做的衣服鞋袜,一起作为给男方回礼。同时,喜饼、喜糖也散发给乡亲邻里,亲戚朋友,以求分享喜气。 西荣府传统意义上的喜饼,俗称“大饼”,口感甜肥软糯,香酥松脆。馅料多用花生、芝麻、核桃、蜜饯、猪板油丁,用米面包裹烘烤而出,有点类似现代宜宾地区的大月饼。 除了传统意义上的喜糖,玉莞这次还加入了土豆喜饼这个新型事物,土豆让他们家与程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也有这些象征意义在里面。 这喜饼便是,将土豆蒸熟,稍稍放凉后压成茸状,再与糯米粉、白糖、猪板油一起混合揉搓,再包上冻成膏状的桂花蜜、芝麻、花生、蜜饯调制的馅料,放进订做的刻有龙凤呈祥或是双喜临门图样的模子里,出模子时候再撒上玫瑰花瓣,装进订做的蜡纸盒子,包上红纸即可。 腊月十五那日,程功亲自带着程煜来下定。程功与程煜骑着高头大马而来,随行的聘礼就有十二抬,途中还请了舞狮队伍,沿途鸣号放炮,吹吹打打,非常热闹。等到走到小张家,已经是聚集了大片围观的人群。 玉莞是在二楼的美人栏看着程煜来的,这下大礼,她和玉岚都不适合在场,但不妨碍她们在楼上看啊。 程家的聘礼是按西荣府的习俗准备的,第一抬便是六十六斤喜饼,第二抬是活鹅两只,第三抬至第五抬,是八式海味、三牲六畜,两尾红鲤鱼,取年年有余,发财丰硕之意;后面跟着还有四凉果(干桂圆、干花生、干莲子、干红枣)和四色喜糖,取早生贵子、甜蜜到老之意;然后是装着茶叶的一抬,因为种植茶叶必须用种子,暗喻女子一经缔结婚约,便要守信不渝,绝无后悔;接着便是最重要的帖盒,内有莲子、百合、龙眼干等,还有红豆绳、聘金、饰金、龙凤烛和一幅对联;最后就是十二斤糯米、三斤二两砂糖,这是给女方在今日定亲宴上做汤圆的,以取其圆满,甜蜜美满之意。 帖盒的盖子是打开的,上面放着四对纯金龙凤镯,还有一套纯金镶翠玉的头面、金戒指、金耳环、金项圈、金脚链等,钱财银两看不着,想来是压在了下面的箱子里。 但这金光闪闪的面上礼已经亮瞎了围观众人的眼了,更不要说旁边还有小童撒着铜钱、喜糖,大家的吉祥话是一筐一筐而出。 小张家早已备好了九碗,张义信带着仲礼就站在大门口迎接着程氏父子,把人迎到了堂屋,便亲切的开始交换庚帖,定婚期。 等到双方商量完,已经近晌午了,用过午饭后,佟氏带着人把准备好的回礼给程煜他们装好回去,把喜饼、喜糖派给村民们,这便是下完大礼了。 “亲家说白家小姐的祖母去年过世了,要明年九月才出孝,所以和我们商量将婚期定到明年十月十八,我想着也要时间给岚儿准备嫁妆,便答应了。岚儿不会怪爹吧?” 待家中收拾妥当,张义信把家中众人叫来,告知大家玉岚的婚期,并把聘礼单子给大家传递看着。 “不会,女儿还想在家多侍奉爹娘些日子。”玉岚羞红了脸,小声说道。 “啧啧啧,城郊两个庄子,程家村五十亩上好水田,还有云溪郡关庙街一处宅子,西荣府府城芙蓉城的一处宅子,黄金、翠玉头面都是两套,其他金银首饰都列了一页纸,还有白银一万两。这聘礼大手笔啊。”玉莞挑着重点念了念手中的聘礼单子。 “确实啊。”仲礼看了眼堂屋里摆满的聘礼,点了点头,环视了四周,最后和玉莞对看了一眼,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相同的意味。 聘礼都这么多,他们要准备的嫁妆相对也得差不多。 “程家送这么些聘礼,看来也是看重我们岚妞儿的,阿信哥,你和忠义可要多费心了,咱准备的嫁妆也不能差了去。” 佟氏把玉莞递过来的礼单收好,朝着张义信说了一句。 “那可不,等春耕完了,我就和忠义去南江府那边。”张义信脸上满是喜色。 “我听说今天张家大伯还派了人来问程老爷?”玉莞想起中午吃九碗时候,李花好像来问了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姐,她问得程老爷,程二老爷和程二少爷什么时候到张家村来?”叔娃听着玉莞的问话,忙说了一句,他可不是想八卦,他姐刚才可是给他丢来个眼神,让他提起这个话题的。 “问这干嘛?”果然佟氏就接了句。 “可能是看着大姐定亲了,想让程二老爷也来定下,风光风光?”玉莞满意的给叔娃一个赞许的眼神,插了一句。 “说是少妻,不过是纳妾罢了,哪来这么多礼节?三聘六礼是迎正妻的,哪来婚书、聘礼的。《陔余丛考》曰:‘小妻、傍妻、下妻、少妻、庶妻,皆妾之称也。’这种称呼也就欺负下没读过书的人。”仲礼对着玉莞说道。 “万一闹个笑话,爷爷怕是要在村里丢面儿了。”玉莞说完看了一眼张义信。 张义信果然有些意动,脚也向着门外。 自张义信回来,玉莞和仲礼都发现了个奇怪的事情,张义信得知了老张家对他们做的事情后,对于张仁齐还是很尊敬,看在张仁齐面上,对张李氏虽冷淡,但还是叫了声娘,唯独对张义诚,没有称呼过大哥,孩子们对老张家个人的称呼,他也只纠正过张仁齐的。 张义信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投军之前也是村里人人赞叹的大孝子,要他忘掉礼仪仁孝,对亲生父母不闻不问是不可能的。 再加如今张义信也是个员外郎了,达到张仁齐光宗耀祖的目的了,张仁齐更是差点下跪给佟氏等人赔礼,又把过错都推给张李氏的不懂事,在张义信心里已经洗白了。 “我要不要去和你们爷爷提个醒,让金枝坏了名声可不好。” 张义信踌躇了半天,和仲礼商量着。 “爹,张家大伯怎么也是秀才,也做了一年的主簿了,难道不清楚吗?这会连金枝要嫁人,村里人都不知道,你去点破了,不是更丢面子?”仲礼不赞成的说道。 “也许程家二房之前许过他的吧?有要下定的意思呢?不然干嘛一直赖在荷塘小筑?下定时候在客栈不好看吧,在老张家,那院也搁不住啊。” 把怀里的熙儿哄睡,瑞辰才插了一句。 熙儿已经八个月大了,正是爬来爬去的时候,对周围事物也很好奇,玉莞抱着都吃力了,平时都是瑞辰抱着的,精力很旺盛,每天都要闹很久才能哄睡。 “难怪呆在荷塘小筑不走了。难道他们要在那过年啊?姐,我可记得你说的这马上要出一批货,也要封一些坛。我们的人可是打过招呼的,男人们都不会在各位婶娘们上工时候去作坊,他们可说不定。昨儿白芨才来报过,都闯了几次了。” 叔娃又收到自家二姐的眼神暗示了,又提起另一个话题。 “还有此事?我去找张义诚,都躲了我十几日了,前面是因为要忙岚儿的事,还要下油菜种,爹又求了我,才没找他,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给个说法出来。” 张义信听着叔娃的话,想着自己之前承诺的,立马站了起来,就朝着门外走去,林忠义拿着灯笼忙跟了上去,玉莞缠住了想叫人的佟氏,眼神暗示仲礼、莲蓉和芜荏拿着灯笼跟上去。 以往找张义诚,赵氏都说他出门了,连张伯礼都不在,张义信本着君子风度,也没有进去搜查。 这晚前去,因有叔娃的话激着,仲礼又适时提醒了他,这是自家的房子,还有莲蓉、芜荏两个丫鬟跟着,张义信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了,直接从作坊开了后门的锁走了过去。 作坊与荷塘小筑的后门还隔着一间屋子的距离,中间还有堵围墙。进了后门后,要经过花园的抄手走廊才能到达主屋。 几人穿过后门,在抄手走廊就能看见主屋亮着灯火,看来是有人在的。路过走廊尽头的杂物房时候,里面传来的声响让几人都停下了脚步,莲蓉、芜荏还把灯笼里的烛火掐灭了些。 张义信几人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然的答案,看仲礼都涨红了脸,又当着莲蓉、芜荏两个年轻姑娘,正要让他们先离去,屋里的男女混战似乎告了一个段落,两个熟悉的声音把他也震在原地,看着林忠义的眼神都满是复杂。 第一百六十二章 腌臜事 “诚哥,人家把清白身子都给了你,你什么时候迎我进门啊?” “宝贝,别急,这会休妻也没个由头啊。” “我怎么不急,我们天天这么偷偷摸摸的像什么话啊?人家几次翻墙把手都磨破了。” “喏,宝贝,这是我今儿才买的蜂蜜手蜡,赵氏我都没给她,安娘也没,专门给你买的,就是看着我宝贝手破了,心疼来着。” “张记百货的东西,我在佟氏那都拿了两盒了。” “那怎么一样,这一盒里面可是装着我的真心啊,喏,我把一颗真心给你了,来给爷亲个……唔……说起来,你天天这么来,没人发现吧?” “怎么可能发现得了?我把作坊的人都引开了,可恨那个春棉,只听张玉岚、张玉莞那两姐妹的,不给我后门钥匙。对了,我们到客栈住着不舒心些?你天天躲张义信不烦啊?” “永阳县暂时回不去啊,老东西家里也住不下,赵氏几个又闹着住这,还有金枝要定亲这也体面啊,再说,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探明白呢。” “闹啥闹,要是我,早将这房子拽到手里了。” “知道,我宝贝最厉害了!我可听说张义信是要让你嫁给林忠义的,那林忠义对你也有意思——” “是啊——你知道我为了你牺牲了多少吗?我本想着把这房子拿到手再同意和那个哑巴成亲的——哎哟,别啃我,只是假意成亲罢了,房契到我手,再给他下个毒,让他彻底闭嘴。” 里面的谈论声暂时告了一个段落,许是女人被男人激起兴致,两人的喘息又重了起来。 而站在外面的张义信,面有愤色,旁边的林忠义更是捏紧拳头,眼带怒火,快速来到门前,用肩膀就开始顶门,不多时就顶开了门,弄出的动静不仅惊动了里面的野鸳鸯,主屋里也有人打着灯笼走了出来。 “谁?”屋里和屋外同时问起来。 屋外的人是张伯礼,身后还跟着赵氏、安娘和几个丫鬟,正打着灯笼往快步朝这边走来,刚走近就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张义诚从杂物房里出来。 “三叔?老爷?”赵氏惊呼出声。 “三弟?”张义诚看着张义信几人,下意识的想拦着他们往杂物房里去,哪知莲蓉的动作更快,里面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尖叫:“你要干什么?” 不多时就见莲蓉拽着陈巧玲出来了,同样的衣衫不整,脸上还有红潮色。 衣衫不整的男女独处一室,杂物房内还传出些许腥味,赵氏等人马上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张义信没有看张义诚一样,也没让莲蓉松手,握紧林忠义的手丢下一句:“想让我叫村长来还是族长来?”然后不再言语,沉默地抬步朝向主屋。 林忠义虽不能言语,可握紧张义信的手,和怒瞪陈巧玲的双眼,把他的内心表达的清清楚楚。 莲蓉拽着陈巧玲走在两人身后,仲礼看了眼赵氏,也示意芜荏跟了上去。张义诚和赵氏几人神色不一,也只能无奈的跟在后面去了主屋。 到了主屋,张义信打量了下屋内,屋中摆了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一副大贰,散乱的放着,一看就知道有几人刚在打牌。屋内还烧着烘笼,随处都是瓜子壳、花生壳,烘笼附近还散着几张已经烧的只剩半张的书页,烘笼旁的桌上有一本残破的书,封面写着论语注释几个字,是仲礼的笔迹。 “看在爹的份上,这事,我会让他们守口如瓶,但是,明天便搬走吧,这是莞妞儿的房子,容不下这些肮脏事。你们要住祖宅也好,住客栈也罢,都与我无关,还有,她你也带走吧,总归都是你的女人。” 张义信看着走进屋的张义诚说道,并没有拐弯抹角。 “三弟,这事是我和巧玲的不是,但我们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啊,她还未嫁,我也会娶她,哪能说肮脏呢?” 张义诚以为张义信他们才到,没有听到什么,就想着遮掩事实。 “呵,要正大光明,还偷偷在杂物房做那腌臜事儿?”林忠义在旁边手舞足蹈,莲蓉帮忙翻译了下他的意思。 “忠义哥,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喜欢的真的是诚哥啊,是我不对,我该提前和你们说的,可我一个女子怎么好开口这种事?” 莲蓉放开陈巧玲,她连忙躲到张义诚后面,露出一个头,楚楚可怜,潸然欲泪的冲着林忠义、张义信说道。 “不必再说了,我当初答应了你哥要照顾你,既然你已经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找到自己的好归宿,我和忠义也不会拦着,只是当初忠义给你的传家玉佩就该还他,毕竟那是林家媳妇才能拿着的。” 张义信正色道,几年的从军生活,让他学得最多的就是坚决果断。 “这——”陈巧玲被张义信的冷言冷语震住了,她印象中,就算她在川味、作坊搞出事情,张义信对她都始终是包容的,说话也不似这般疏远。 “三弟,这要到年关了,爹娘那里也挤不下这么多人啊,我们过了年就走,过了年就走。” 张义诚穿好衣服,舔着一张笑脸对张义信说道。 “不必多言,我和你早已写下断绝书,你富贵发达时候,我们不想沾你的光,看在往日情分,我也不想用身份地位来强压于你。让你们住这么些日子,已经是看在爹的份上和往日的情谊了。若还不愿意搬走,那我只能找来族长、村长断个公道,直接撵人了,到时候,脸上不好看的可不是我。别忘了,你还是永阳县的主簿,赖在别人家不走,和偷情被人发现,哪条传出去对你官声都不好。” 张义信斜眼看了下张义诚,不想再听他的解释,连陈巧玲哀求的眼神和呼唤都没有理睬,直接带着人走出了堂屋。 走到屋外,又转过身,在陈巧玲满怀希望的眼光中,又说了一句:“既然有那么多下人,把屋子收拾干净再走,还有,明天记得让她把林家的玉佩带来,否则别怪我找族长来,和你合计合计这段日子的租金。” 说完,便带着仲礼等人扬长而去,就算赵氏和也没有回头。 虽说张义信交代了跟去的几人要守口如瓶,但仲礼觉得这对象不包括自家表哥和妹妹,于是见着张义信回房休息后,就悄悄咪咪的摸到玉莞房里,找到正和瑞辰商量事情的玉莞,说起今晚的事。 “什么?表哥,记得房子收回来时候把那杂物房拆了,床拆了当柴烧!那些东西物什都拿走,别让我看着!什么人啊?” 玉莞听完第一反应就是拆了杂物房,那虽然堆着杂物,但玉莞有时还是在那小憩,经常在那泡茶喝的,当作茶水间的,想着张义诚和陈巧玲在那做那种事就膈应。 “乖乖说什么都好,明天我亲手给你拆了。”瑞辰笑着应道。 “我也帮你拆,莞莞。”仲礼也马上举手表示道。 “我就想不通了,堂堂一个主簿,偷个情就不能在城里找个客栈?在永阳县贪那么多钱!” 玉莞从美人榻上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很是烦躁。 “刚才倒是听了一句,张家大伯说暂时不能回永阳县,不知为什么。” 仲礼回想了下刚才听到的事情,好像有这么一句。 “竟有此事?” 玉莞也感到很奇怪,准备明天让人去打听下消息。 “还有,他说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探到,荷塘小筑和作坊有什么秘密吗?”仲礼也很疑惑的说道。 “哼,无非就是作坊的豆瓣酱,我们捂得严实,但陈巧玲可是在川味待过几天的,再加上和娘亲的关系也好,知道用豆瓣酱做火锅底料很容易,他可能要探的便是如何做豆瓣酱,如何炒火锅料的方子,别忘了,永阳县还有个假川味。” 玉莞倒是给仲礼解疑了,从那会张翠莲死活闹着要进荷塘小筑,进作坊,再到他们知道永阳县的山寨川味,山寨荷塘小筑,不难猜出张义诚的目的。 “张家大伯比陈巧玲大上十来岁啊,就长得好些,其他比干爹差多了,不晓得陈巧玲看上他哪点了?还有,我记得之前干爹把传家玉佩给她时候,就说了是定亲,她也是知道的,平日对她也是巴心巴肝的,现在干出这等事,还说干爹是哑巴、残废,你是没听着那嫌弃的意味。” 仲礼又提起了陈巧玲和林忠义的事情。 “她怕是从一开始就打得爹的主意,后来爹发了那个誓之后,对她也是退避三尺,然后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干爹了,可怜干爹还觉得自己不能言语委屈了她,对她百般将就,娘亲还把她当好姐妹。” 玉莞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今儿还听到陈巧玲说就算嫁给干爹也是为了荷塘小筑,拿到房契就要把干爹毒死,这女人真毒啊,对了,之前还听着她说张家大伯许她正妻的位置,要把赵氏休了,我们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眼,赵氏把张家大伯的脸都抓烂了。” 仲礼又提起了一件事。 “想什么呢?荷塘小筑在我名下,我花了那么大工夫搞的作坊和荷塘,怎么可能给她?那日娘说漏嘴了,爹原本打算,如果干爹成亲,把赏赐的城郊庄子给干爹成亲用的。我这荷塘小筑我还打算给大姐作嫁妆的,怎么也到不了她陈巧玲手里啊!” 玉莞一时间觉得很好笑,这陈巧玲莫不是觉得佟氏对她和颜悦色,就觉得整个小张家的人都如此好说话吧。 “想取赵氏而代之?她这还只算外面的情妇,连妾都不如,就在算计当家主母,胆子真不小。且不说为了情妇休妻会不会影响张义诚的仕途,赵氏没犯七出之条,又是他贫贱时所娶发妻,休得了吗?”瑞辰也嗤笑了一句。 “她连对她这么好的干爹都能狠心下毒,难说会不会搞点药粉什么把赵氏弄残、弄死的,毕竟她还玩竹叶青的,上次要不是那条竹叶青,我也不会被她制住。” 玉莞吐了吐舌头,想起上次在鹿角村的事情就不寒而栗。 “草鬼婆本就神秘阴险,都是玩蛇虫鼠蚁,与正统的南疆蛊术是有出入的,与她相处,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就给你下了蛊,还是阴险毒辣那种,如今我们和她撕破脸,一定要小心。对了,莞莞,你有没有什么驱蛇除虫的药粉,明日也要带去荷塘小筑,别着了道。” 仲礼想到杂记中看到的对草鬼婆的描述,忙说道。 “也对。我现在就弄点。” 玉莞说着就站起身在药柜子里翻起来,还抓着瑞辰两人做苦工到深夜。 第二日,还未等张义信等人去荷塘小筑撵人,张仁齐就先带着张义诚找上了门。张义信看在张仁齐的面子上,让他们进了堂屋说话。玉莞等人刚走到饭堂,就听着外面堂屋里张仁齐的一声呵斥。 “跪下。给林兄弟赔不是。” “免了吧,爹,您说有事要找我商量,我才让你们进来,我兄弟可受不起主簿大人的礼。” 张义信的声音适时响起,看样子是没有让张义诚跪下。 “这……巧玲找上他时候,他并不知道她与林兄弟定了亲啊,有道是,无知者无罪,三儿啊,他已经承诺了会娶巧玲,还是平妻,而且伯礼他们都不会把这事外传的,定不会辱没你和林兄弟。” 张仁齐继续说道。 “陈姑娘本就是未嫁女,我们既不是她的兄长也不是亲人,我昨晚就说过了,既然人家找到了好的归宿,我们不会拦着。她和忠义的事,就当她不知林家玉佩的含义,归还了玉佩,我和忠义也不会抓着这事不放。” 张义信瞧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张义诚说道。 “这是自然,玉佩,玉佩我们带来了,快,快给林兄弟。” 张仁齐招呼着张义诚,把一块玉佩交到林忠义手中,林忠义紧拽着玉佩,不愿再看张义诚父子,拂袖进了内间饭堂。 第一百六十三章 蛇 “那——三儿啊,你大哥做了主簿,你也做了员外郎,咱老张家今年可是光宗耀祖了,怎么也要祭告祖先啊。你大哥这一家子人就是为了这回来过来的啊。老宅房间不够,搁哪个亲戚家也住不下啊,他们在云溪郡房子也卖了,大过年的,总不可能让他们住客栈吧?我知道你们兄弟有些误会,但都是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这么冷的天把他们撵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啊。爹虽然没做过官,可在永阳县见着县太爷亲家……” 张仁齐说着说着就开始给张义信说道做官的道理,人情世故。 “够了!爹,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人不可言而无信,我张义信,既然名字里就有信字,想必爹当初就像我做一个有信义、守信之人,我既答应了林兄弟,昨晚也说出了那一番话,就不会收回。至于住不住的下,与我家何关?我说过,我受不起张大人的富贵权势,咱小张家那两张断绝书,也不是个笑话。” 张义信打断了张仁齐的说教,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三儿,你和你大哥闹成这样,你娘为了这些事,可是天天以泪洗面,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都是心疼的啊,我这些天也是头重脚轻,许是害了风寒,胸闷的很啊。我知你是最为孝顺的,也不想看着我们一把年纪还为这些事烦心吧?” 张仁齐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这次搬出张李氏和自己来唱苦肉计。 张义信脸上确实少了几分不耐,露出些许关心,正要开口,却被走进堂屋的玉莞打断: “我也略懂一些医术,要不我给张家老爷看看?这得了伤寒啊,可不能到处走动吹风,免得加重了病情,白云先生教了我一段时日的针灸,我给您扎几针吧,好得快些!快过年了,张家老爷总不想带着病跨年吧?” 玉莞说着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银针包。 “你这丫头学了几天懂什么,我和你爹说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嘴?” 张仁齐对着玉莞很不悦的说道,在他的意识里,他只需对当了官的儿子和有潜力的孙子好就成,玉莞、玉岚总要嫁人,就该老实听教。 “那可不巧啊,荷塘小筑是在我名下的,我们家的下人也辛苦了一年了,我也想他们在小筑过个好年。” 玉莞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凉凉说道。 “三儿?”张仁齐扭过头朝向张义信,他不信这家还是玉莞说的算。 “既是玉莞的房产,自是玉莞说的算,张家大爷还是先回去收拾打扫吧,自己搬出来总好过于被人丢出来。” 张仁齐对玉莞的态度让张义信很是不喜,刚起的那点关心也烟消云散,丢下一句话,也进了内间。 张仁齐见叫不住张义信,只能讪讪地带着张义诚离去,张义诚离去时,眼里淬满怨恨和毒液,玉莞倒是感觉到了,不过没有放在心上。 有的人你越是在意,他越是蹦跶的厉害,倒不如不予理会。 玉莞他们是在下午的时候接到白芨的汇报,说是荷塘小筑已经腾了出来,不过已经是一片狼藉,就算早就料到这场面,玉莞还是止不住脑仁疼,狠狠的瞪了一眼张义信,就带着瑞辰和仲礼一起去现场了。 而张义信也接收到小闺女这不满的情绪,满脸歉意跟了上去。 到了荷塘小筑,玉莞才觉得白芨这一片狼藉的形容真的是给面子了,这简直是经历打砸抢劫啊。 桌椅板凳被推倒在地上,有的还缺胳膊少腿儿了,房间里的柜门也被卸的乱七八糟,还不要说卧室的梳妆台、卧榻这些有雕花的摆件,都被划花了。要知道荷塘小筑的家具都是才做不到半年,好生爱护,还是能用上几年的。 还不要说厨房里一片凌乱,腊肉、米粮之类的一粒不剩,连调料都不见了,脏的锅碗瓢盆堆得像山那么高,还缺牙少口的,碳灰到处都是,干柴也被淋湿发霉了。 …… “我特么……”玉莞看着满目狼藉,气不打一处来,口吐芬芳。 “小哥,去报村长,说我们家遭贼了。” 玉莞好不容易骂完,心里闷着一口气,对着仲礼说道。 “等等,莞妞儿,白芨他们说没有其他人来过。”张义信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这一看就知道是张义诚他们报复性行为。 “爹,你这时候还要维护他们?”玉莞生气的看着张义信。 “快过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你爷爷身体也不好,若报给村里,他肯定会被气倒。” 张义信越说越小声,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还是了解玉莞的脾气,明知说了这话,玉莞可能会气炸,还是想着张仁齐。 果然玉莞听言,脸都气得扭曲了,不再理会张义信,只是扭头对清灵说道:“拿账本来,再差人去齐木匠那,请他派人来,一样一样给我核对,看看损失多少银子。” 说完就气呼呼的要让瑞辰载她回家,剩下张义信尴尬的看了看仲礼,仲礼冲他行了一礼也跟着玉莞走了。 只剩着林忠义拍了拍张义信的肩膀,也无声的招呼他回去。 人家是夹在父母和媳妇中间受气,他这兄弟啊,夹在父母与儿女之间也不好过啊。 等到白求带着齐木匠的徒弟齐大壮来的时候,玉莞也坐着自家的牛车再次来到荷塘小筑,车上还放了满了吃食和几个箱子,连来喜、招财、进宝也带了过来。卸下东西后,瑞辰又急忙赶着牛车回去。 “去,来喜到处看看。小灵儿,点得怎么样?” 玉莞把怀里的雪貂来喜放到了地上,来喜回头看了她一眼,三五下就跑开了。 清灵听见玉莞的召唤,捧着写满字的账本过来,说道:“小姐,八仙桌桌椅做的扎实,但还是坏了两张桌子和六条凳子,另外美人榻坏了两座,太师椅坏了三把……已经让齐师傅看了,都还是能修补的,木料库房里还有一些,齐师傅工钱最少也要二十两银子,主要是要过年了……” “让齐师傅多带几个人来,这样快些,多加些工钱没事,要过年了,我还打算在这过年呢。其他还有没有少的?” 玉莞听完就皱了皱眉头,她估计着二十两还拿不下来,虽然几十两现在对他们家来说不算多,但是张家村好多人家十两就能过个好年了,这白白丢钱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 “小姐要在这里过年?不是说今年在青云街过年吗?”清灵奇怪的看了一眼玉莞。 “这房子修好我还没住两天呢,过年就住这了,我已经收拾了东西过来,你等会空了帮我收拾下,对了,我卧房的锁没坏吧?” 玉莞还是气呼呼的说道,作为荷塘小筑的主人,她在荷塘小筑是有自己的房间的,张义诚他们搬进来时候是上了锁的。 清灵正要回答,突然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玉莞房间的方向窜了过来,速度太快,还看不清它叼了个啥。 “吱吱吱——” “来喜,站住。”玉莞认出了这白色影子就是来喜,看着它嘴里叼的细长状物体,忙叫停了它。 来喜听着玉莞所言,也很有灵性的停了下来,把嘴里的死蛇丢到一旁,用爪子反复洗了洗脸面,才冲着玉莞吱吱叫着,似乎要让她跟着上前。 “乖乖——我也搬来和你一起住。” 这时候,瑞辰正扛着一个大包袱从外面走来,看见地上的死蛇,把包袱丢到一边,就把玉莞抱了起来。 “这哪来的啊,白芨、白求,快来。”瑞辰看着不远处的蛇尸,忙叫了人来。 “来喜从那边叼来的,那蛇已经死了,你们拿上工具,来喜的意思那边还有东西。”玉莞从瑞辰身上挣扎下来,指着自己的卧室方向说道。 瑞辰四处看了一下,最终拿起一把斧头,和白芨、白求一起护着玉莞在来喜的带领下走向卧室。 玉莞的卧室在主屋的二楼,为了防蛇虫鼠蚁,门窗都是用结实的铁木做的,还把门窗都装上了琉璃,门上的锁也是完整的,此刻来喜却是朝着旁边的偏房跑去。 这偏房是设在楼梯尽头,是条石筑的地基上铺上木板建的,往上通过梯子和小门与卧室相连,是修好后专门隔出来,方便照顾熙儿和给守夜的清灵住的。来喜从偏房靠墙的缝隙跑了进去,众人没法,只好打开偏房,循着它的声音找到对应的地方。 来喜也是聪明,见大家跟不上它,也跳进屋子,在靠墙的地板处不断踱步。瑞辰见状,忙招呼着玉莞、清灵站开些,自己和白芨、白求就它踱步的地方撬起地板来。 “啊——”刚撬开一块板子,清灵就忍不住叫了出来。 旁边的玉莞看着地板下面的情景,也是头皮发麻,脸一下就白了。 撬开的地板下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竹叶青幼蛇,正不安的在蠕动,小的只有4-5寸,像是才产下不久,鳞片都还不是很分明,来喜先前叼着的那条死蛇也许就是母蛇。 “表哥,你们仔细找下吧,找个布袋子把这些蛇都收了吧,然后让人拿到山上去放生了,能不能活看它们自己造化了,我和小灵儿先出去了。” 玉莞快速说完,从包里掏了三个香囊扔给瑞辰,逃命似的跑出了偏房。 这么多蛇看着也是心惊胆战好不好。 玉莞又拿了两个香囊给自己和清灵带上,又把招财和进宝也唤来跟着,好歹小熊猫和牧羊犬也能斗蛇吧。 上次被竹叶青咬了,玉莞连绳子都要杵三分。 等到瑞辰三人把地板下的蛇都清理干净,地板都被掀开了一大半了,玉莞还是不放心,打开卧室的锁,又让来喜和招财四处看看,卧室倒没有什么蛇,不过在灯罩内,被来喜找出了一颗黑色的丸子。 此刻玉莞就戴着手套,拿着这颗丸子,仔细端详,一旁的来喜还在对这丸子呲牙裂齿,玉莞看不出个所以然,就只能随手把丸子放到桌子上。 不过还是没能及时阻止来喜,来喜跑过去刨了下那丸子,掉到了地上,丸子表层的蜡衣竟然裂开了,传出了一股腥味。 “小姐,小心。”清灵本想去拾起丸子,眼睛余光却扫到了门口,一条大约一米长的竹叶青正游向这边。 “啊——”玉莞听着清灵所言,条件反射的看向门口,尖叫了一声,手脚并用的跳到瑞辰身上,瑞辰也下意识打横把她抱住。 来喜的动作更快,从旁边就窜了过去,和那条竹叶青斗了起来。不过那颗掉到地上的丸子似乎对竹叶青更有吸引力,都顾不上来喜的阻挠了。 等到来喜收拾掉那条蛇,玉莞才用纸包起那颗丸子,嗅了嗅,说道:“有碾碎的曲蛇(蚯蚓),还有血的味道,还有种腥味,我分辨不出,可能是雌蛇的分泌物。这东西对蛇有致命吸引力,藏在灯罩里,一旦晚上点灯,蜡衣化掉,偏房地板里又有那么多竹叶青……呕——” 玉莞说着说着就有些反胃,可想而知,这是她的卧房,要面对几十条竹叶青,哪怕只是小蛇,她都觉得恶心。 “如果说地板下的竹叶青是巧合,那这黑丸子却不是偶然吧,还专门用竹叶青,看来这人是知道你怕竹叶青的,这么多竹叶青,是想至你于死地吗?” 瑞辰看着来喜踩在爪子下的死蛇说道,想着设局人的目的,他眼中一片冰冷,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正散发着一股寒意。 “清灵,你去找些雄黄酒来,把这洗一洗,然后用艾草熏熏,对了,让人去村西头那石屋找下何伯,让他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蛇啊蝎子之内的。” 瑞辰身上气势一收,被玉莞的声音拖回思绪,此时的玉莞正站在美人榻上,大声对着清灵说道。 瑞辰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把玉莞从榻上抱了下来,笑道:“明儿我买几只大鹅来,我听说鹅粪能去蛇,长大了鹅也能看家护院,从小养着的话,肯定会听你的话。” “那行,明天我们就去集市。”玉莞答得是挺快。 “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瑞辰狠狠的说道,这么处心积虑的想害玉莞,就要承受他的怒火。 “莞莞!”仲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宴客 “莞莞,我听钟毓说你要搬到这边来住,还把熙儿都带过来了……这是怎么了?” 仲礼正说着,走过来就看到地上那条死蛇,吓了一跳。 “我可不耐烦三天两头有人来打荷塘小筑的主意,倒不如我在此坐镇,我看谁敢来借宿,哼!” 玉莞说着就让清灵拿着艾草来熏屋子,她晚上要住这的,可得好好打扫干净。 “我看你是生爹的气了,他们毕竟是爹的爹娘兄弟,总不能半点感情都没有啊。” 仲礼摇着头,来收房子时候玉莞的表情他可是记得清楚。 “再是有感情,能好过乖乖的安危?你看看那边袋子里,我们可是抓了几十条小蛇,先前来喜还抓了条母蛇,那肚子还鼓鼓的,怕是还有小蛇在肚子里。还有这东西,就藏在乖乖屋里的灯罩内,一旦化开,整间屋都是蛇,还都是竹叶青,不是陈巧玲那婆娘搞得鬼,我跟你姓。” 瑞辰把纸包着的黑丸子递给仲礼,又指了指搁在外面的布袋子,起起伏伏的样子,那些蛇还在蠕动。 “岂有此理!她怎敢?咱家往日对她不薄啊!”仲礼狠狠的在桌上拍了一下。 “行了。我累了,收拾妥当就休息了,娘亲那你帮我多安慰下。”玉莞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 最后玉莞还是没能在自己的卧房睡觉,毕竟偏房的地板下原来蛇窝的位置还散发着强烈的味道,瑞辰怕还有蛇被吸引来,带着玉莞和熙儿还是去了青云街的房子住下。 而原本借住在这的张义富两口子惊讶之余,听说荷塘小筑被损坏成那样,也是义愤填膺。特别是连鱼儿,听到有人往玉莞卧房里丢蛇更是感同身受,让她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满眼恨意,对张义富还在为张仁齐说话,十分不满,索性和他冷战。 而在小张家,玉岚和佟氏才从城里回来,她们今日去了城郊的庄子点收今年的收成,忙到天黑才回来。佟氏听着荷塘小筑发生的事情,饭都来不及做就要去看看玉莞,在仲礼和玉岚的劝说下,才答应第二天再去,不过也不满的看了张义信一眼,冷了他好几天。 张义信也满脸苦色,本着孝义想帮下老张家,谁能想得到张义诚一家如此卑鄙。 而林忠义得知了可能是陈巧玲放蛇一事,也觉得一阵后怕,自己之前是怎么想的,此等蛇蝎心肠,若是娶回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张家各人的反应暂且不提,第二日佟氏就来看望玉莞了,见着她精神还好,就承诺了过两天带他们进城买年货了,而张义信被妻儿彻底的“无视”了,只能和林忠义走在后头拎东西。 玉莞让佟氏他们先去逛着,自己和玉岚、仲礼、瑞辰先去了清茗阁、张记百货和川味,到年底了,差不多盘账了。 先到的是川味,二管家看着玉莞到了就迎了上来,昨日芜荏已经来打过招呼,说是玉莞今日要来盘账和给大伙发工钱和年底红利,大伙可都盼着呢。 二管家把玉莞几人迎到二楼那间办公用的雅间,就把账本递了上去。 “莞姐儿,白掌柜走之前已经来核过了,少爷也说您做主就好。这账我和清灵已经对好了,这一年统共收入了一万二千七百六十五两,各项成本费用花费四千八百六十三两,洪涝那段支了两千六百两买粮食药物,还剩了五千三百零二两,各家还要分一千七百六十三两,不过第二季时候分了一次,还分七百六十三两。” “现在川味多少人?”玉莞看了看账本问道。 “回莞姐儿,连莞姐儿、瑞辰少爷一起三十七人。”二管家恭敬的回道。 “当初就定下了提百分之十当作奖金来分给大家,现在提五百两出来,按绩效考核的结果分给大家吧,最后一季的生意不大好,明年还要开分店,这钱就先不分了,转到下一年度吧。” 玉莞把账本合起来,点了点头。 “好的,之前听莞姐儿的已经留下了部分现钱,也做好了红包封子,等会我就和清灵一起包了,您再发给大伙。” 二管家收起账本,满脸喜色,虽然川味这他才得了十两花红,不过少爷可是给了他一百两额外的奖励,女儿晨欢还分到程煜身边伺候,儿子也跟了程煜。 从川味出来,玉莞几人又去了清茗阁和张记百货,盘了账给大家分了奖金,高高兴兴揣着银子去了集市和佟氏等人汇合。 清茗阁和张记百货虽然才开了三个月,但是两下合起来还是赚了接近千两,再加上庄子、地里的产出,玉莞摸着装有银票的包包就乐呵。 虽然今年遭了洪灾,但云溪郡还不算严重,后面的天也还算可以,农户们补种了第二季的粮食,虽然收成赶不上去年,还是能勉强过年。所以过年的集市还算热闹。 不过农家的粮食、瓜果收的有点晚,又赶上年关,急着换钱,所以价钱都很便宜,无奈老百姓们钱袋子里钱也不多,商家也等着出货,集市上的商品也很便宜。 他们家庄子和地里产出足够一家来年嚼用了,新的衣裳被褥之类佟氏也早早备好了,只用添置些过年的物资或是个人的用品便好。 所以玉莞到如意阁,挑了一匣子首饰,又在集市上买了些云溪郡不常见的玩意儿,这是她打算给玉岚做嫁妆的东西,剩下的银子会让张义信和林忠义带去南江府那边,采买木料和大件的物品。 腊月二十,两所宅子也装的差不多了,是小张家在青云街请客的日子。 这青云街的两处宅子,原本就是两层结构,里面是两进的宅子。青砖做的墙,涂上白色的石灰粉,配着小青瓦。 临街的大堂,被玉莞让人打通,做成铺面的样子,二楼的屋子都拆了做成个放空的平台,搭上葡萄、藤蔓架子,以后她想在这里也开一个清茗阁和张记百货。 现在两屋的大堂全开,里面摆了十几张桌子,人来客往的很是热闹。 “玉娘啊,你这可是熬出来了,找到了亲人,阿信也回来了,还封了官,莞妞儿、仲娃儿、叔娃儿也好了,岚妞儿还定了亲。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接下来就都是好日子了。” 大堂里面,张徐婶正拉着佟氏说话,眉眼间都是笑语晏晏。 “是啊,这三个月我都觉得像活在梦里。”佟氏看着周围走动的丫鬟、下人,笑着回道。 他们家请客,玉莞让没在清茗阁、川味的人都回来帮忙,她只需接待下来客就行。 “玉娘啊,我可听我家男人说你们打算在青云街也开张记百货和清茗阁?那到时候我们不是在家门口就能买到那啥香皂,吃到麻辣烫了?” 村长夫人张姚氏也在一旁嗑着瓜子。 “生意上的事儿都是仲娃儿他们决定的,我和阿信哥就搭把手而已,这会啊,都想着要给岚妞儿准备些啥嫁妆,说道这儿,众位姐姐、婶娘也给我点意见呗。” 佟氏谈到玉岚的亲事,就喜上眉梢,笑的嘴都合不拢。 “看看,看看,这没脸没皮的,就知道在我们面前炫耀!姐妹们,今儿这酒可要让她喝够。”张徐婶戏谑的打趣着佟氏。 “哪能啊,好婶婶,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可是真想请教。你也知程家是大户人家,虽然人家看不上我们这点家业,但嫁妆是女人在夫家安身立命的本钱,我当年要有嫁妆,仲娃儿和叔娃儿也不至于受这般大罪啊。” 佟氏说着,竟有些伤感。 “瞧我这嘴,该打该打,今儿可是你们家的好日子,别抹泪水啊。我先说吧,那会我嫁妆里啊,我娘说妆匣、架子床、红木箱和子孙桶这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我爹亲手准备的,我想你和阿信也想到了吧。” 张徐婶作势虚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继续说道。 “是啊,虽说这嫁妆以后归夫家所有,但也是岚妞儿在夫家的倚仗,父母亲人不在身边,有点钱傍身最好,我觉得啊银钱、首饰也得备点……” 张姚氏平日跟着村长也是颇有见识,说的都比较实际。 这边佟氏几人正谈得高兴,前边大门方向传来了钟毓的声音: “程家少爷来贺。” 玉莞等人忙迎了出去,就见着程煜扶着白嬷嬷,后面跟着二管家的儿子易达和女儿晨欢,还有几个下人捧着几样礼品,大步而来。 “小三哥不是说要回芙蓉城吗?还有白嬷嬷也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玉莞先迎了上去,给程煜和白嬷嬷见礼。 “今年有些特殊,我就在云溪郡过年,嬷嬷爱热闹,我就带着嬷嬷来了。” 程煜向张义信等人行了一礼,让人把带来的礼品给送了上去。 而白嬷嬷,在人前还是端着一张严肃的脸,不过看向玉莞的小眼神,透着点小调皮。 她的身份自会有人介绍,甩开程煜的手就朝着堂内走去。 玉莞立即上前扶着她就往二楼的阳台去,刚才白嬷嬷隐秘的向她招了招手,她可是看到了。 到了二楼的阳台,白嬷嬷见着没什么外人,拉着玉莞就坐到了架在葡萄架下的大秋千上。 “丫头,别怪嬷嬷不请自来啊,这是嬷嬷的贺礼,哟哟哟,这小地方弄的好哟,嬷嬷看着也喜欢。” 白嬷嬷把一个盒子塞到玉莞手中,就在四周游荡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的严肃。 “嬷嬷能来已经是我家天大的荣幸了,怎么还能收嬷嬷的贺礼?”玉莞想把盒子还给白嬷嬷。 “我可听程煜说你们家的刨猪汤可好吃了,嬷嬷就这点爱好,舔着脸来了,到人家家里怎能两手空空呢,嬷嬷可没这么不讲究。” 白嬷嬷逛了一圈,最后在临街的茶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水,自顾自的砸了咂嘴,点了点头。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嬷嬷赏脸。”玉莞给白嬷嬷行了一礼。 “唉,可惜啊,嬷嬷明日就要回芙蓉城了,不然真想在你这地儿住上段日子,山清水秀的,感觉气息都要清新许多。这茶还不错,你自个儿炒的?” 白嬷嬷砸吧砸吧的喝着茶,嗯,清茶还有回甜,喝惯了南边进贡的浓茶,这清茶还真是配着这青山绿水啊。 “是我自己瞎弄的,嬷嬷不嫌弃就好。嬷嬷来尝尝这花茶如何?”玉莞笑着拿出旁边的竹筒茶罐,又新泡了一杯。 “还真是不错。”白嬷嬷赶忙喝了一口,茶清香,留齿余香,眯着眼看着玉莞,心中竟有些向往东睿宸说的退隐生活。不过看着楼梯那头上来的人影,忙坐正了身体,恢复了那副严肃的样子。 原来是佟氏等人来给白嬷嬷请安,刚才通过仲礼的介绍,她们知道了白嬷嬷还是宫中五品女官,这对乡下妇人而言,算是大人物了,是一定要来见礼的。 白嬷嬷受了佟氏等人一礼,就让她们各自去忙了,而佟氏起身的瞬间,白嬷嬷眼神却有些变化,但很快让她敛了下去,陷入深思中。 玉莞看着白嬷嬷的表情,正要上前说些什么,楼下却传来了一阵嘈杂。 白嬷嬷显然已经听到了,走到栏杆前,往下望去,说道:“丫头啊,你家可是有麻烦?” 玉莞在一旁也终于看清了楼下的场景。 “我爹都在那坐着,凭啥不让我们进去?” 原来是张义诚带着陈巧玲到了门口,想要进门被白芨他们拦住,现在正指着大堂内的张仁齐想要进去。 “今日是我家宴客的日子,请的都是相熟的亲戚朋友,阁下若是想讨杯茶水,还请到隔壁人家。” 张义信正站在门口,指挥着人拦着他们,看到张义诚就想到这两天被老婆孩子的冷淡,都是拜他所赐,怎么可能有好言好语。 “既然主人家都不欢迎你们,还是先离开吧。”旁边也有人对着张义诚等人说道。 “三儿,这不太好吧。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啊。”张仁齐早已走了过来,就想劝张义信。 “爹,您好生坐着吃饭便可,这些迎来送往的事儿,您就别操心了,张家大爷,恕不招待了。” 张义信并没有半点心软,荷塘小筑的事他知道了也很恼怒。想害他亲生女儿,亲兄弟也不行!就今天让张仁齐来吃酒,佟氏都没和他说过话。 “阿义哥,我只是想谢谢玉姐这么多日子的照顾,来敬一杯茶水可以吧。另外我和诚哥也要成亲了,来给各位乡亲送送请帖。” 陈巧玲从张义诚身后走出,向着屋内的佟氏喊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闲谈 陈巧玲此话一出让在场的人都纷纷侧目,很多不知情的还看向林忠义,这之前不是在说这两人都定亲了吗,怎么换了准新郎了。 林忠义顶着众人探寻的目光,一言不发的就往屋内走去,剩着张义信站在门口,脸色更为难看,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当着村里各位乡亲父老,我也想把话说清楚,免得以后纠缠不清,还污了忠义的名声。” “三儿!”张仁齐听着张义信语气不对,马上打断了他的话,对着张义诚说道:“既要派请帖,就该送到人家家门口才算礼数周全,你们在这起什么哄,快快回去吧。” 陈巧玲却赶在张义诚前面说话了:“是这个礼,我们这不就是给阿义哥他们送请帖来了吗?” 说完就迈过门槛,把一封红色的请帖放到了佟氏面前,又倒了一杯茶给佟氏,说道:“多谢玉姐这几月的照顾,虽然做不了干妯娌,我们还是能做亲妯娌的,弟妹以后有用得着我这嫂子的地方,你可别不好意思开口啊。” 佟氏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群,想着今儿是自家宴客的日子,想着息事宁人,早点把他们赶走,只得接了她的茶,象征性的喝了口,说道: “祝你们百年好合,出嫁从夫的道理,我省得。” 陈巧玲噎了下,佟氏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聪明,还知道拐弯抹角骂她了,不过还是按下心中怒火,回到张义诚身后,暗暗在心中发着火。 佟氏咱们走着瞧,你总会求到我头上! 张义诚也不再多说,朝着张义信拱了拱手,就要带着陈巧玲离去,却被张义信叫住,张仁齐想阻止,张义信的话却已经说出了口: “当着亲戚朋友,乡亲邻里的面,我觉得我们两家还是说清楚吧。仲礼已经写下两张断绝书了,我小张家与老张家也就此断了吧,还望各位乡亲父老做个见证。至于爹娘,我张义信自会尽自己的责任,还请你们不要再打着我的旗号,打扰我妻儿的生活!” 张义信说完不理会张仁齐难看的脸色,招呼着人进屋入座,把张义诚等人晾在了门口。张仁齐自觉的脸上无光,也待不下去了,招呼着张义诚两人匆匆离开。 “呵呵,你爹还有些胆色,我之前可听说,他是个大孝子,能做到如此,应该也是极限了。” 二楼的白嬷嬷看完这出闹剧,转头对玉莞说道。 “让嬷嬷见笑了。”玉莞赔着笑说道。 “这算啥,哪家没点烦心事,这家中人口一多,各有各的小家,难免心就偏了,大户人家更是如此。” 白嬷嬷倒不甚在意,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小姐,要杀猪了,你和嬷嬷要去看看吗?”清灵此时走上楼来,唤了玉莞一句。 “嬷嬷怎么看?”玉莞询问着又变为“严肃版”的白嬷嬷,后者点了点头,眼睛里明显闪烁着好奇和兴奋。 玉莞心中失笑,把白嬷嬷带到了二楼的后面厢房,打开窗子就能看到宅子的天井,杀猪便是在此。 今儿要杀三头猪,都是年初余大福那庄子上的母猪下的崽。那母猪总共下了两胎,加起来都有20头的样子,大部分养大卖给了川味和供给清茗阁。 今年杀猪依旧请的是张屠夫,靠着给玉莞家杀猪、供肉,张屠夫在村里也算得上是富裕户了,杀猪的事情早交给儿子接手了,不过听着玉莞家请刨猪汤,硬是要亲手来杀这年猪。 “果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那么大头猪就翘了?” “哟喂,黑猪啊?配的野猪的种?这猪没啥膘啊,都是腱子肉啊,吃起来肯定筋道!玉莞丫头,等会给嬷嬷包两扇,嬷嬷可得带回去尝尝!” …… 玉莞在旁边无语的看着白嬷嬷,从清灵退下去之后,白嬷嬷又故态萌发,把那宫中女官的架子丢了个干净,若不是一身上好料子的衣着,和村里的大婶们也差不了多远了。 因着是吃火锅,这顿饭直接吃到了晚上一起了,每桌几乎都没怎么下桌子,亏得提前熬了几大锅的骨头汤,不然锅子都得烧干。大家吃得高兴,喝得也高兴,拎着肉告辞的时候,好多人都步伐翩翩。 张义信、佟氏加上林忠义、佟北来这四个大人,也被灌得直接喝醉睡了过去,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就只剩得仲礼、玉莞几个孩子带着下人在收拾残局了。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亥时了,仲礼、瑞辰喝的不多,喝了碗醒酒茶已经清醒了过来,才有空和玉莞、玉岚坐在堂屋烤火。 “呵,正月初六。你是说爹娘会去吗?” 玉莞挥了挥手中的请帖,就是陈巧玲递给佟氏的那份。 上面写着张义诚和陈巧玲于正月初六在永阳县喜结连理,还真是以平妻礼娶进去的。 “让人送份贺礼便是,全了爷爷面子,免得爹难做,今日爹能说出那些话,已经是极限了。” 仲礼看了一眼玉莞手中的请帖,不在乎的说道,指望他们还全家上门恭贺,是不可能的。 “就一个主簿,还要学人家官宦人家三妻四妾,真以为是多大一个官?哼!”瑞辰对此很是不屑。 玉莞突然想到白嬷嬷今日和她说的一道消息,又说道: “白嬷嬷今日和我说了一则消息,是关于张家大伯的。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边过年的事儿。原是犯了点事,让人逮着小辫子,回来躲躲,等风声过了再回去。” 一听着张义诚又犯事了,叔娃昏昏欲睡的脑袋顿时清醒了,眼里闪着熊熊的八卦,连玉岚也投来好奇的眼光。 瑞辰把堂屋的门从内锁上,示意了几人去书房说话。 “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儿,还要到这里面来说,好冷啊。” 玉莞撅着嘴,把怀里的来喜抱得更紧了,突然换到冷冰冰的书房,好难过。 瑞辰把堂屋的烘笼提了过来,又塞了个汤婆子给她,才慢慢说道: “这边宅子又不像山上和荷塘小筑,没个左右邻居,小心隔墙有耳嘛。” “姐,快说快说。”叔娃过来的时候在厨房掏了几个红苕,就这样埋到烘笼里。 “是张家老爷子,惹了桃花债,说是张家老爷子和县令夫人的管事娘子,衣冠不整的被张家老太从一间屋子揪了出来,张家老爷子当时还醉的不省人事,让她一瓢冷水浇醒的,但拒不承认和那管事娘子发生了啥。 张家老爷子不认这事,但那管事娘子却不答应,说是张家老爷子喝醉了对她动手动脚,伤了名声,要么休妻娶她,要么赔银子,张家老太肯定不同意休妻了,当场就闹了起来,后来就是张家大伯插手了。扯了半个月了,想到要过年了,他亲家就让他们回来躲一阵,等风声过了,处理妥当了就回去。” 玉莞回想了下白嬷嬷所说,简单的提了下。 “啥?张家老爷子?爷爷?”仲礼这下都被震惊了。 “是啊,张家老爷子张仁齐,这应该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呢,还是蛇鼠一窝?”玉莞把叔娃埋下去的红苕翻了翻,很不屑的说道。 “爷爷都五十多了啊。”仲礼还在不可置信中。 “五十多又不是不能人事,乖乖,那管事娘子可有家室?”瑞辰倒是兴致勃勃的问道。 “说是个半老徐娘,好像和赵氏差不多大年龄,是个寡妇。”玉莞回忆了下,答道。 “这……这可太不讲究了,爷爷那么要脸的人都做出这样的事啊?”玉岚本在一旁安静听着,对这个消息也消化了半天。 “小哥啊,明儿你也找机会给爹透透风,免得被父慈子孝蒙在鼓里。”玉莞朝着仲礼说了一句。 “这不大好吧,莞妞儿,哪有孙子说爷爷不是的,让仲娃儿给爹说这个不太妥啊,而且咱也没证实啊。”玉岚当即就反对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不过让表弟和姑爹说确实不太妥当,明儿我让小叔去姑爹透消息去。” 瑞辰想了想,也同意了玉岚的意见。 “说起来,白嬷嬷好像对你大不一样啊,莞莞,别的人她都不搭理的,对你就说了这么多,这消息应该我们的人都打听不了,她都告诉了你。而且我听未来姐夫说,白嬷嬷好像是特地来告诉你的,明天也要动身回京。” 仲礼提起白嬷嬷就觉得她对玉莞的态度很是奇怪。 “我也不知道啊,对了白嬷嬷还送了我一份贺礼,我还没打开呢。”玉莞说着就摸出了包包里的盒子。 这盒子只有巴掌大,她当时就放进了随身的包包,仲礼提到白嬷嬷,才想了起来。 玉莞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用纸包着一卷东西,打开来竟是卷起来的银票,掏出来一数,竟有五千两。而那张纸上也简单写了一行字: 送出去的东西别还我,不然嬷嬷会生气的。 一屋子的人看着这卷银票和白嬷嬷留的信,都有些哭笑不得,这贺礼还送的真是独特啊。 “怎么就让人想到川味开张时候,林昊官家送来的贺礼呢。睿亲王府送礼都这么务实吗?”玉莞很是无语,吐槽着。 “送银票不好吗?想买什么买什么啊。”瑞辰说了一句。 “倒是省事,不用去揣测收礼人的心思,他们是不是重要的人多送点,不在意的人少送点啊。”仲礼也在吐槽。 少年,你真相了。 一旁的瑞辰心中暗自说道,眼角也抽了下,看来得传消息回去让他们注意了。 张义信对老张家的态度,孩子们还是满意的,也没有再冷着他,而佟氏本就夹在相公和孩子们之间,现在一家人和和美美,当然是喜闻乐见,和张义信也过回了蜜里调油的日子,心宽体胖,人也丰腴了许多。 腊月二十三就进小年了,今年真正的一家之主回来了,便是张义信带着仲礼在扫尘土,而佟氏也闲不下来,带着几个丫鬟就做起了灶糖。 所谓灶糖,是为了让灶王爷嘴甜一点,多在玉帝面前说好话,来年给家里一个更红火的光景。就是将饴糖(麦芽糖)在热锅里煎熬成半干浆糊状,取出来晾一会儿不烫手了,就把它搓成条状;再把半干的灶糖放到屋外冻一夜,灶糖就凝固了,咬起来嘎嘣脆。 而云溪郡的灶糖就是泡糖,香甜松脆,入口化渣。佟氏做起这些小吃食来就停不下手,带着丫鬟从小年一直做到腊月二十八,不仅做了往年的小食、糖果花样,还做了泡椒凤爪、冷吃兔这些带辣味的小吃食。 佟氏在做完那些小吃食后,成天就容易疲累、困倦,玉莞把了脉,脉象又没有什么异常,只能让她好好休养,家中的事务就由玉岚两姐妹担着了。 腊月二十九时候,官府也封印了。小张家也进入过年的年夜饭准备阶段,这一次是由玉岚操持的,总归第二年就要嫁入程家,在张家村,女儿出嫁前,这是必备的技能,每个出嫁女都能操持出一桌像样的年夜饭才符合祖训。当然张翠莲那种匆忙成亲的,能不能操持出,大伙也无从考量她,婆家不开口,也没人惦记着。 这一天一大早,小张家就迎来了一位贵客,未来的姑爷,程煜。 “我说小三哥,快过年了,你不在家主持过年的事儿,怎么到我们这了。” 玉莞正坐在烧了炭火的亭子里吹鸭子,刚抬头就看见程煜那张脸,吓了一跳。 “还不是来给你们送银子的?你对着鸭屁股吹气干啥?” 程煜让跟着来的小厮易达把拿来的礼物放在亭子里的桌上,又掏出了一沓银票递给在旁边看着的瑞辰。 “堂堂川味的老板还不知道招牌的烤鸭是怎么做的吗?要不是大家都忙,这家伙又说馋烤鸭,我怎么会沦落到在这吹鸭子,对了,今年我们的酒怎么样?” 玉莞指了指瑞辰说道,然后把刚吹好的鸭子挂到外面的竹竿上,擦了擦手和嘴,喝了一口热茶,才问起程煜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糟心的三十晌午饭 上次下大礼的时候,玉莞就开了几坛葡萄酒,程功当时就拍板全都要了,当天晚上就让人来拉走,都拉了三批才把今年的库存全部拉完。 “今年的口感更加醇厚,应该比去年要好卖的多,爹说了,如果比去年卖的好,依据我们签的协议,还会送后续分成来。明年肯定要加量,不知道你们做得过来不。” 程煜倒也不客气,抓起桌子上放的苕丝糖就嘎嘣嘎嘣咬起来。 “不是应该是二千一百两吗?怎么有二千五百两?” 玉莞接过瑞辰手里的银票,点了下,奇怪的问道。 “白嬷嬷就在我府里呆着啊,她鼻子可灵了,当天就替睿亲王府定了一百坛。爹说剩下的我们程家过年用来喝或者送礼,就都按照五十两来计算提成,按照协议再提一成给你们。让我先带钱过来了,快过年了也给未来亲家添点进项。” 程煜答道,说到未来亲家一点都没有脸红的意思。 “我不是让人送了嬷嬷十坛吗?睿亲王府喝得了这么多吗?” 玉莞有点疑惑。 “嬷嬷爱喝酒,每顿都要饮两杯,上次在你这喝了葡萄酒,你说女人喝了还能养颜美容,她更是把坛子抱着当水喝,回京可能还要送一些出去,嬷嬷一直嫌不够,走之前还和我说了好几次,催着你们明年多酿些,而且她还要来直接买货。” 程煜说着就耷拉了个脸,白嬷嬷这样的操作让他们又丢了一大笔收入,他还被爹骂了一顿,偏偏还不能找嬷嬷算账。 “呵呵,今年还是拖了些藤子下来栽着,如果你们程家有山地的话,也可以找找看有没有葡萄,我们可以买原料啊。” 玉莞把银票收好,和程煜谈起生意来。 “今儿先不谈生意,我过年这几天就准备住你们家了,有的是时间谈。” 程煜正说着,易达就把他的行李搬了进来。 “啥?你要住这?还要过年?咳咳咳……” 玉莞口中的糕点差点把她噎住,程煜这波操作有点骚啊,瑞辰见状忙递了杯水给她。 “贤侄来了啊。” 程煜还没解释,张义信和林忠义说着话从外面回来,看着他,忙打了个招呼。 “见过世叔。”程煜也还了一礼。 “嗯,你们继续聊,继续聊啊。” 张义信点了点头就和林忠义进屋了。 “你们程家那么多人陪你过年,你赖这干啥?”玉莞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那怎么一样,我娘他们都回西荣府了,我守着一堆下人过什么年啊,没那个味啊,那日到你家作客,我就和未来的岳父大人说好了。” 程煜又捞了个泡椒凤爪,吧唧吧唧的啃着。 “哪有过年在别人家过啊?好歹程家也是大户人家啊,传出去好听啊?” 玉莞看着他在桌上爪子就没停下来,嘴巴也没闭过,一脸嫌弃。 “我到未来媳妇家怎么就不行了?我和你说明年,不,后年初二你还得盼着我来呢,再说了,就算程家是大户人家,也吃不到这么些地道的味儿啊。” 程煜吮了吮手指头,又朝着别的吃食抓去。 “没脸没皮的。”玉莞不想理他了,就要和瑞辰去看晾的鸭子。 “诶——小姨妹,给我安排个房间啊。”程煜叫了一声。 “呸!清灵给他安在姐那屋下面,让他只能听着脚步声,心里慌。”玉莞丢下一句话就走开了。 “那不就是一楼啊,我花点钱到二楼住我未来媳妇儿旁边,行不?” 程煜在后面嚷道。 “想得美,那是我的房间!” 玉莞回头赏了他一句。 大年三十时候,连氏和连大力一早就来了山上的小张家。 “鱼儿,阿富怎没见着人呢?”佟氏看着忙碌的连鱼儿,问道。 连鱼儿正指挥着连大力把刚捕来的两尾鱼放到桶里,听到佟氏的询问,回头回道:“他去了爹娘那,说吃了晌午过来。大伯他们也在那,我不想去,就先和大哥过来了。” “苦了你了。”佟氏看着连鱼儿消瘦的身形,憔悴的面色,心疼的说道。 自失去孩子以来,她这个妯娌也过得难啊,不过她们做媳妇的,又能怎样呢?老张家的媳妇,恐怕就赵氏最为好过,她当年怀着玉莞、仲礼时候,三伏天还得挑水洗衣,亏得两个孩子命大,好几次都差点流掉了。 “三嫂,我没事,我也心疼阿富哥难做人,我也不拦着他,拜年的礼我也给准备好了。不过,我看到那屋,看着李花,我就想起我那没缘的孩子,我就过不了心头这关啊。” 连氏感受到佟氏同情的眼光,抹了一把脸说道。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呵~”佟氏也不知如何安慰她,疲惫感又上来了,打了个呵欠。 “三嫂是不是还没睡醒,先进屋睡个回笼觉吧,这儿有我呢,你放心。” 连氏看着佟氏连连打着呵欠,忙劝她回房休息。而佟氏也没怎么推脱,想着张义信中午也不在家吃,家里晌午也是随便吃点,也就回房躺去了。 小张家正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年夜饭,暂且不提。 这头张义信和张义富是一同回到老张家吃饭的,这是昨日张仁齐派人来请的,说是就算分家了,过年也该一家人吃个饭。 云溪郡民间分家了大多是这样处理,过年大家庭吃晌午,小家庭吃年夜饭,当然若分家后感情好,走动多,也是一起吃年夜饭的。 但张义信和张义富两家都和老张家闹得不愉快,张义信和张义富想着自己当个代表就行了,他们也不想勉强妻儿一起,过年本就是阖家欢乐,何必闹得家宅不宁。 “三儿啊,幺儿,过来坐啊,今儿这黄粑可是你娘亲手做的。以前你两个一口气都可以吃一个整的。” 张仁齐看着两兄弟进屋,很是高兴,忙让下人端上一盘还飘着热气的黄粑。看着两兄弟身后空无一人,心中一片了然,但也没放心上。 “刚吃过早饭,现在还没有消化,还要留着肚子吃晌午,这黄粑太顶人(容易闷油)了,先不吃了。” 张义信接过盘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也是,今天晌午可是娘带着你们大嫂、安娘和巧玲一起做的,对了,金枝也做了几个菜,你们当叔叔的来评判评判,前两天程二少爷才送了聘礼来,明年也是要嫁人的人了,少不得要主持这种大席面啊。” 张义诚也适时站起来,招呼两人喝茶时候,还不忘炫耀前两天程二少的提亲。 张义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这个大哥在他小时候还是很好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都要和他比,什么都要占大头。 他从秏鸡猫儿口中可是听说了,程二少这次提亲无论聘礼数量还是仪仗规模都赶不上程家三少(程煜,家族排行老三),甚至连火炮都没放,就是身边的小厮带着下人来送了一箱东西,至于箱子里的东西,只有张义诚他们知道了。 哪像对玉莞的聘礼,一箱箱都能羡慕死人,还是程功和程煜亲送,足见夫家的看重。 张义富也闷声回了一句“嗯。”,这一年来,他因为要帮着玉莞家管地,也没少吃玉岚做的东西,照玉莞的说法,论厨艺,玉岚甩了金枝十几条街吧。 毕竟在去年,玉岚也是跟着佟氏在福满楼做菜的,一桌席面别说玉岚,玉莞也能做的众口称赞。 一时间堂屋内异常安静,张仁齐想说点客套话,却发现场面很僵,大儿子想说话,三儿子和小儿子基本就嗯啊几句,根本就没有搭话的意思,屋内气氛很是尴尬。 幸好张义信两兄弟为了避免尴尬,是先在村里的地头转了一圈,是掐着饭点到的老张家,所以这种氛围没过多久就被进来叫吃饭的李花打破。 今天中午这桌席完全就是规规矩矩的九大碗。头碗、扎肉、盐菜亢子等传统菜肴一样不少,碗碗都泛着油光。 头碗的蛋皮厚实,苍白的像面皮子一样裹着肉馅,而肉馅大半都是肥肉馅,导致只是勉强包住,有些散。蛋皮肉卷下面还垫了一层肥多瘦少的肉墩子,再淋上肉汤,飘着厚厚的一层油。 而扎肉的米粉炒的有些糊了,蒸出来的扎肉就有些泛黑,还带着糊味;盐菜亢子和甜烧白的肉片切得像堵墙一样,挤得甜烧白的豆沙都掉了不少出来…… 张义信看了眼满桌的菜,是九大碗的样子,但还没吃,光靠看都觉得闷的席面,他只得夹唯一的一道凉菜,香肠和腊肉。 腊肉刚入口就觉得味道有些怪,这腊肉似乎是做得早了,有些发酸,不过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张义信还是咽了下去,只能将筷子伸向一道看起来还算“清新脱俗”的儿菜汤。 不过这儿菜汤为什么要和鸡头、鸡翅、鸡脚一起煮?谁能解释下。 很快便有人解释了,赵氏看着张义信吃儿菜汤,忙介绍道:“三叔真是有眼光,这道菜是金枝想到的,这鸡头、鸡脚以前不知如何处理,用来煮汤,倒还是有了鸡汤的味儿,你们可要多吃点。” 张义富不明所以,听着是金枝创新,还是给了个面舀了一勺来尝,喝完也和张义信一般模样,脸上揣着假笑,客气夸了两句,眼睛也在桌子上扫起来,虽说干活的人多喜欢吃肥肉,但这连素菜都要配个鸡汤的席面,他也有些闷油好不。 亏得张仁齐一直叫着他们喝酒,还有一碟泡菜在旁边,两人胡乱的喝了两杯,不时捞点泡菜吃,对于桌上的菜再也没有动过筷子。 其他人倒是吃的很起劲,特别是陈巧玲,那盆头碗,就张义诚和张李氏夹了几筷子,剩下的包括那些肉墩子都被她扫了干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身子里住了两个大汉呢。 连赵氏这个为了保持身材,平日不怎么吃肥肉的人,也独自吃下一碗喜沙肉,那满口溢出的肥油,让张义信看得都觉得闷油。 “金枝这席面做的真不错,油水足,到了程家,就是要做这些,才能有富贵人家的风范啊。” 安娘把儿菜汤里的鸡脚都捞出来啃了,不停赞叹着,其他人也跟着点头,对金枝这席面安排的都很满意。 张义信和张义富对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草草喝完自己面前的酒,就要告辞而去。 “我答应了玉儿他们晚上一起吃年夜饭和守岁,就先走了,祝爹娘新年新气象,这是我给爹娘的年礼,明日便不过来了。” 张义信掏出五两银子放在桌上,朝张仁齐和张李氏两人拜了拜,便要起身。 “我也答应了鱼儿吃过晌午回去,你们知道的,她这阵身子虚,吃饭来不了,这是她给爹娘做的鞋。”张义富听了张义信所言,也跟着表了态,掏出两双鞋递给张仁齐。 “你们这什么意思?有了媳妇忘了娘?别忘了是谁辛辛苦苦养你们长大?现在一个做了大官,一个赚了钱,连吃个年夜饭都要我求着你们了?” 张李氏听着两人要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嚷道。 “五两?打发叫花子啊?你们那张记百货一盒香脂都不止五两,小的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大的更是忘恩负义,忘了当初是谁给了口饭吃才活了下来的?过去那些不对的地方,老头子还赔了礼了,咋个嘛,要老娘亲自去负荆请罪吗? 还有那渔婆娘,一股子鱼腥味,当初我就说了不要她进门,那种河边上长得,有撒子规矩礼数嘛?去年我不在屋头就不说了,今年算的上第一回一家人吃年夜饭啊?还给老娘摆谱?是要老娘亲自去请嘛?” 张李氏说了一句还不解气,边拍桌子边口沫横飞,所吐之言,让张义信和张义富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当着自己面都骂成这样,那他们不在的时候,自家媳妇、孩子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张义信没有回话,定定的看着张李氏,张义富也捏紧了拳头,心中不断劝说自己冷静,张仁齐似乎是故意纵容张李氏,也没有阻止,张义诚一家更是嘴上不停,风卷残云般扫荡着桌上的食物。 “那娘你想怎么着?” 张义信语气里已经带着冷气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欢喜的年夜饭 “三儿啊,从小到大,娘都没享过你的福。你投军去了,我还帮你把几个小的都拉扯大了,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我操办着,听说你给你媳妇都舍得买了一套首饰,娘要根金簪子不过分吧,还有啊,你小妹成亲的时候,你这做哥哥的没送嫁,大年初二她回门你不等着,不给份礼,是不是不太像话啊。” 虽然刚才嚷了好几句,但张李氏还是记得张义信是个官,态度还是软了下来。 “至于你,幺儿,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娶了个媳妇,赚了点钱就忘了爹娘吗?看看你大哥,多孝顺。在家吃个年夜饭都嫌沟子烫吗?是我们张罗的不合胃口吗?还是觉得我们家东西寒碜拿不出手?你看看,你看看,中午这顿哪盘菜不是肉?别人家能这么吃吗?” 对于小儿子张义富,张李氏就没这么客气了,还是如以前一样骂去,把心里对连氏的火气都撒了出来,也带着对张义信家的埋怨。 “娘说完了?爹还有没有要说的?” 张义信按住要解释的张义富,朝着张仁齐两人问道。 “三儿啊,如今你也是官、族老了,做事要讲究嘛,别让人拿了话柄,虽然分了家,我们这血脉分得了吗?大过年的,你也不带着仲礼、叔礼他们来吃饭,一个人就来了,比走人户还冷清。做官啊,就要爱惜自己的名声,这次在自家人面前就不提了,我也不会让他们出去乱说的,但这年夜饭,还是得在这吃吧?这样吧,等会吃过晌午,我让人去请仲礼哥俩,也别慌着回去,等初二你妹妹回来,大家再聚一聚。” 张仁齐连忙又给张义信说教了一番。 “爹,我们留下恐怕这里也住不了,大过年的借住亲戚家,人家也没空床啊。” 张义富很直接的回道。 “不是还有青云街的宅子吗?我和几个媳妇、金枝,还有几个丫鬟,住那边去,把地留给你们父子好好聊聊。” 张李氏马上站了起来说道。 “青云街的宅子?什么时候大哥在青云街买了宅子,还是爹买了宅子?” 张义信冷冷的看了张李氏一眼,见没人开口,自己先开了口。 张李氏,包括老张家的众人都没有搭话,张仁齐更是点起了烟,搞得屋里烟雾弥漫,赵氏等女眷呛了好几口,借口去后厨,离了席面。 “爹,有大哥这一大家子人陪着您,想来也是热闹了,我和阿富就先走了,家里还有人等着,至于翠莲回门的事,初二我要是有空就过来。” 张义信说完,也不顾一屋子人神色各异的表情,拉着张义富就出了院子,连张仁齐的挽留都没有理睬。如今的他心里很是难受,回家的欲望更加强烈,只有呆在佟氏和孩子们身边,才能填满他心中的失落。 “儿子给你钱,你还嫌弃,现在可好?过个年都过不清醒,连一家人吃个年夜饭都吃不安生。” 张仁齐瞧着旁边的张李氏就骂了一句。 “我说得有错啊?五两银子能买个撒子?巧玲说他给那李家玉买套头面都是几十两银子,我要个簪子又咋子了嘛?” 张李氏听着张仁齐的话一下就炸毛了,但还是把张义信留下的五两银子装进了口袋。 “妇人之见,你就只看得到眼前这点。” 张仁齐心里还有气,又冲着张李氏说了一句。 “我咋了,我说的时候你没开腔,不就是赞成吗?少在老娘这又当又立的。” 张李氏立马呛声道。 自从张仁齐和那管事娘子的事发生之后,张李氏对张仁齐就没以前那么敬畏了,再加上张翠莲还长时间在她面前说着要提前打算之类的话,她对家中的银钱把控的更严了,自己的小金库也捂得更紧。 “唉,老大啊,老三和老幺终究还是和我们离了心啊。” 张仁齐抽了一口烟,对张义诚叹道。 “本想着都是亲兄弟,想着以后可以相互帮把手,既然老三不愿意,咱也不强求。” 张义诚喝了一大碗儿菜鸡汤,拍着肚皮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 张仁齐说完就起身去了院里,抽着烟袋,沉默的看着张义信家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饱暖思**,张义诚看着旁边擦嘴的陈巧玲,又想起她那年轻的身体,就忍不住把人往后院偏房带了,好一番耳鬓厮磨后,张义诚才和陈巧玲说起话来。 “宝贝,你可是说了张义信会听我话,咋今天还是这么倔?” “哼,时候还没到呢,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他一家都得跪着来求我们。” …… 小张家由于年夜饭准备的东西比较多,所以中午过了饭点,才有灶台腾出来,玉莞就说大家下面吃得了,想着昨天还有吃剩下的回锅肉,就让清灵从“冰箱”里拿了出来,加点油盐调料就作为下面的佐料。无论在西荣府还是在玉莞前世的四川,“留到下面。”,是对一样美食(主要是咸味的)最好的肯定。 所以当大家都端着面坐到亭子里时候,就正好看见张义信兄弟俩垂头丧气地从外面回来。 “这是怎么了?这么快就吃过了?”连氏看着张义富那耷拉着头的样子,忙迎了上去。 “嗯。”张义富应付的回了一声。 “你们才吃啊?莞妞儿还有多的面没有,给爹和你幺爹也来碗啊?” 张义信看着院里的家人,心中稍稍好受一点,冲着刚端面出来的玉莞问道。 “还有呢,下的有点多,还有碗给娘留的,她又说这会不想吃,爹和幺爹要吃啊,我给你们盛去。” 玉莞是知道张义信兄弟俩去老张家吃年饭的,也听说了今天是金枝安排宴席,那天在程家选妻礼上,就听白嬷嬷介绍过,自己这堂姐可是当富家小姐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面都不会下,还别说做菜了。想来今天两人在老张家也没吃什么。 “那敢情好。”张义信端着面,大大的吸了一口,才感觉自己心里暖起来,看着张义富和连氏还相互夹肉,几个孩子边吃边闹腾,还有熙儿的咿咿呀呀声,这才感觉到家的烟火气。 因为在亭子里吃饭,又都是自家人,仲礼倒没有讲究那么多礼数,就问起老张家今日的席面了。 张义信吃了一碗面,才觉得满足,心情也好了起来,仲礼这么一问,他回想了下,也觉得有些怪异,于是说道: “就是一般的九大碗的菜,分量倒是足,只不过肥肉占了大部分,而且几乎每样菜都有肉,连儿菜汤都是鸡爪、鸡头煮的。” “是啊,那个盐菜亢子和喜沙肉的肉片都有两根指姆那么厚了,看着都闷人,你们大伯母还一口一块,就像谁和她抢一样。” 张义富也插了一句进来。 “大伯母不是不喜欢吃肥肉吗?以往吃个回锅肉,都要我们先把肥肉和瘦肉分开。” 玉岚收拾了碗筷过来就听着张义富的话,奇怪的回了一句。 “可不是吗?有次过年时候,娘亲忙忘了,大伯母在桌子上就不高兴了,晚上奶奶还把娘骂了一顿,第二天我们拜年回来就说没给我们留饭,要不是春梅嬢嬢塞了几个猪儿粑给我们,大年初一就饿肚子了。” 叔娃歪着头,也回了句,这件事他印象很深刻,那时不仅张李氏骂了佟氏,他还瞧着赵氏暗地里把玉莞带到后院去了,后来听玉岚说,玉莞身上不打眼的地方有掐痕。 “不仅你们大伯母,你奶、你大伯还有伯礼他们都吃得挺欢畅的,特别是巧玲,一个人几乎吃了一盆头碗,看得我头皮发麻。” 张义富又说了句。 倒是张义信听着叔娃的话,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愧疚,扯了个垛子(找了个借口),去陪佟氏去了。 掌灯的时刻,玉莞让清灵去叫两人下楼吃年夜饭。 小张家今年的年夜饭比起去年要丰盛些,当然吃饭的人也多了几人。 凉菜就有自家做的和程煜带来的香肠、腊肉、火腿,火腿是南江府金华独有的特产“两头乌”猪大腿腌制半年制成,肉嫩味浓,无论干吃或是炙烤都是上品,程家若不是有这金华火腿的作坊,也尝不到这本要送给京中、宫里贵人食用的佳品。 接着就是卤制过的小公鸡,配上特制的麻辣蘸料,就是一份麻辣鲜香的麻辣鸡,与白斩鸡、棒棒鸡有点相像,不同的便是这一份蘸料。玉莞的蘸料当然是自家才收的海椒和花椒了。 同样的佐料玉莞还教玉岚拌了份夫妻肺片。 然后便是汤鲜汁浓的欢聚一堂,也就是三鲜汤。这三鲜汤是以鸡脯肉、鸡内脏、鲜菌子、鱿鱼块、炸肉丸子、胡萝卜、莴笋、冬笋一同烩成。玉莞是烧了满满一锅,冬日里吃上一碗这汤汁鲜美,营养丰富的三鲜汤,暖心暖胃。 过年的年夜饭,鸡鸭鱼肉是少不了的,两尾鱼让玉岚做成了鸿运当头,也就是剁椒鱼头,家里自从有了海椒,这剁椒鱼头都是桌上的常客,像张义信、林忠义这些才接触海椒的,伴着这汤汁都能多吃一碗饭。 还有金黄油亮、片得薄如蝉翼的烤鸭,用红苕粒裹着面粉炸成的金玉满堂,咸鲜微辣略带酸甜的豆瓣鱼,珀油亮的糖醋排骨,汤红油亮的水煮肉片,鲜嫩香酥的跳水兔,用红苕粉和肉沫干煸的蚂蚁上树,干竹荪和乳鸽、黄芩当归炖制的竹报平安…… 年夜饭的菜式,林林总总的摆满了饭堂的大圆桌,玉岚还不断端出一些小碟装的小吃,连吃过宫廷盛宴的程煜都忍不住对未来媳妇投以敬佩的目光。 这顿饭是玉岚操持的,玉莞都只是提供些参考意见,调制个蘸料什么的。而其他人也只是把备菜切好,每个菜都是玉岚亲手烧制。毕竟这是玉岚在家做的最后一顿年夜饭,明年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这比去年还丰盛,除了这道烤鸭,菜色和去年都不同,名字好听,寓意也好,程家少爷,你娶到我们岚妞儿,真是有福气啊,不说别的,光这年夜饭就能长脸。” 张义富乐呵呵的坐下,拍了拍旁边程煜的肩膀。 “那是当然。”程煜看了一眼刚坐下的玉岚,满眼欢喜。 “我还是第一回吃岚妞儿做的年夜饭,想当年那个还扎着揪揪的小女孩都要出嫁了,要不是要和白家姑娘一同进门,我还真想留她两年。” 张义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也感慨道。 “你们啊,喝了两杯酒就放黄腔,你也是,说得两孩子脸都红了,岚妞儿找了个好归宿不就是我们盼的吗,还有啊,我们还有莞妞儿呢,我们莞妞儿做菜可不比她姐差,就是懒了些,没以前爱做了。” 佟氏在张义信手臂上拍了下,给脸红的像猴子屁股的玉岚和程煜解围。 “好好的怎么又提到我身上了,我只是忙罢了,我还要在家里呆老久呢,还有,小哥说了要养我一辈子的。你们可不能撵我啊!” 玉莞刚卷了个烤鸭进嘴里,两腮还鼓鼓的说道。 “我也养你一辈子。”瑞辰给她盛了一碗汤,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咳咳咳——”玉莞听着声差点被呛到。 少年,我们是近亲啊,你可是我亲表哥啊,虽然我也对你有好感。 “表哥啊,人家皇室都有规矩,三代以内的近亲不通婚,还是先祖皇帝颁的圣旨。” 玉莞喝了一口汤,对着瑞辰说道。 “有这规矩?”佟氏惊讶的问道。 “是啊,上次小三哥选妻时候,白嬷嬷和我说的,京中好多大户人家也是遵循这个规矩的。” 玉莞忙解释道,这段时间她和瑞辰的“亲密互动”让佟氏看在眼里,佟氏就想撮合两人。 “那太可惜了。”佟氏看着瑞辰和玉莞两人惋惜的说道,这两个小家伙在自己面前长大,都是熟悉的,玉莞要嫁给瑞辰的话,又不用远嫁,能呆着自个儿身边,是最好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春节 “不就是怕生的小孩有缺陷吗?”瑞辰嘀咕了一句,不过还是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那我不认大姑就行了。” “想都别想。”玉莞白了他一眼。 是这个问题吗?是怕生出有先天疾病的孩子,少年! “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了,我们莞妞儿还小,又这么能干,以后肯定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张义信给佟氏夹了一片肥瘦相间的腊肉,安慰道。 “那也是,反正莞妞儿我是打算多留几年,你可别老早给我嫁出去了,这肉还是瘦了点啊,莞妞儿,明年做腊肉选肥一点的吧。” 佟氏看着碗里的肉,有些嫌弃的放进嘴里。 “额?”玉莞夹了一片腊肉,因为想着张义信、张义富、林忠义他们这些爷们儿们喜欢吃肥一点的,所以切的是最肥的那一块,就中间有一丝瘦肉,佟氏平常都不爱吃这种的,怎么还嫌瘦了。 玉莞看了半天,还是把肉放进瑞辰碗里,这都是习惯了,只要两人在一桌,她不愿意吃的,都丢给了瑞辰。 而瑞辰,只要是玉莞丢过来的,不管平日爱不爱吃,统统都接受。 没了糟心人和事,满桌又是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小张家的年夜饭倒是吃的其乐融融。 收拾了碗筷,张义富两人也没有回去,就在小张家一起守夜。玉莞和玉岚拿出了好几件毛线衣送给大家。 “诶,今年织了这么多啊?”仲礼拿着件蓝色的毛线衣在身上比划。 “是啊,北边送了好多羊毛来,我们手都浆白了。”钟灵将毛线衣分给大家。 “这是撒子料子的衣服,穿起毛茸茸的,是什么野兽的毛皮,纹路好怪异?” 张义信和林忠义只知道玉莞他们年前在不停洗毛,忙问道。 “这是羊毛纺出的线,用了靛蓝染得蓝色,茜草染得红色,黄栀子染得黄色,紫苏染得紫色,还有就是原来的乳白色。我只织了这几条围巾,其他都是姐和小灵儿织的。” 玉莞选了一件乳白色的毛线衣,披了起来。这些毛线衣的样式都是开襟式的,只用带子系起来即可,女式的后面还有个兜帽。 程煜也是第一次见毛线衣,看着玉岚选了件黄色,也跟着拿了件黄色的男士毛衣,穿上身说道:“这比皮子穿着轻巧,颜色还好看,手真巧。” 玉岚听着,瞧了他一眼,耳朵根都红了。 就连昏昏欲睡的佟氏,也选了件大红色的披着,张义信看着她又困了,就让她在旁边裹着毛衣先休息下。 由于佟氏疲惫,今年的猪儿粑和臊子面的臊子是张义信和玉岚准备的,这让玉莞对自己的老爹有了新的认识,包的猪儿粑比佟氏包的还俊,难怪佟氏说是张义信教她包的。 等到臊子面准备好,也快到凌晨了,随着村里的一声声火炮方向,张义信也带着几个孩子去了院子里放火炮。 其中玩的最为高兴的是程煜和熙儿。 熙儿是第一次看着烟花,开心的在竹摇椅上扭来扭去,不停指挥着“奶爸”瑞辰放各种“地老鼠”。 而程煜以往都是放大型烟花,这次跟着玉岚玩竹子花(线烟烟花),又有一番风情,特别是他点燃一盒一盒的大型焰火时候,玉岚冲着他笑颜如花,让程煜怦然心动,一度手抖。 放了鞭炮、烟花,吃了臊子面、猪儿粑后,张义信、张义富、林忠义和卢先生四人打起了麻将,佟氏和连氏在一旁打着络子,而玉莞几个小的就到了外面亭子边烤肉边玩“天黑请闭眼”。 过不了多久,佟氏就在椅子上打起盹来,几个孩子也停下了游戏,程煜开了个头,几人谈论起生意来。 “小姨妹,明年,不,现在应该是今年了,我在程家的权力更大了,我爹已经让我接触一些家族生意了,不过仅限于云溪郡。” 程煜搅着碗里的汤圆说道。 “那是好事啊。”玉莞正摸着来喜的毛,喂它吃蝎子干。 “我们程家啊,是从京城程家分出来的,我爹一开始做的就是从南江府运便宜的货物到西荣府来卖,用以赚取差额,当然了,我外婆和小舅舅支援了很多。后来航道和陆路打通了后,我们家的生意更多的就是进原料来,在当地建作坊,自己生产货物。因为人手不够,我奶奶就让二叔一家来帮忙,我们家生意越做越大,几乎在西荣府卖的南方的货物,九成都是由我程家运来的,而西荣府的很多特产、农产品也是我们运出去的……” 程煜看了玉岚一眼,又说起了程家的生意历程,明显就是说给玉岚听的。 “我看你张记百货有很多稀罕玩意儿,像蚊香、豆瓣酱什么的,如果能够卖到南方和京城,我觉得会有很大的利润。” 程煜说完,看着玉莞,等着她的搭话,一年以来的相处,他知道这家里生意上是玉莞说的算。 “要作为商品卖出去,意味着什么?小哥、叔娃知道吗?”玉莞没有马上回话,抱着来喜,转头问仲礼和叔娃。 “我知道,要有很多的货啊,我们一开始卖海椒没有人敢买,后来,姐姐让人在铺子门口做海椒菜给大家尝,买的人就多了,然后货就不够了,好多人家都预定了。” 叔娃抢先回道。 “要作为商品,就要有稳定的货源,既然是稀罕玩意儿,就说明方子得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我们自己有作坊才能实现,要建作坊,涉及的方面就多了。” 仲礼思考了一会,回答道。 “说的不错啊,我补充下,还要人手啊。”瑞辰也眨了眨那双桃花眼。 “是啊,今年我也打算建几间作坊,本来打算就我们家自己干的,现在小三哥既然有合作的想法,我觉得可以和你合作办,不过,我只收取你的银子作为入股,而且仅仅是你个人的名义。” 玉莞等仲礼几人说完,才说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不和程家合作。”玉岚本来只是听听就好,听到这里,还是问了出来。 “我们的作坊和程家的大多数作坊差不多,如果以此为合作基础,他们可能瞧不上,倒不如和小三哥个人合作,做出规模再谈下一步合作。”仲礼跟着解释道。 “是的,还有啊,以小三哥名义合作,赚的银子不就是你们小两口的吗?如果和程家合作,还有多少是你们的,姐,手中有钱,心头不慌啊。” 玉莞揶揄的看了眼玉岚说道。 “好了好了,别再说我了,有啥要我做的开口就是,反正还有几个月呢。”玉岚听着玉莞说的“小两口”,脸更红了,想从这场谈话中脱身。 “啊?我还想看看你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弄出来的。”程煜有些惋惜的说道,“算了,赚钱最重要,我爹现在觉得我还太嫩了。对了,我要投多少钱?” “一万两一股,以后每年增加至少五千两,一直到投入本钱十万两。我保证你以后赚的更多。”玉莞悠悠说道。 “一万两?每年还要投啊,还只是一成?”程煜听着快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是的,要做就做大的,比如辣味作坊,我还打算扩大到整个张家村,建作坊、做产品、开铺子、招人手、买原料,哪样不要钱?而且生意做大了,还得找靠山啊,这就得分股出去啊。” 玉莞漫不经心的说道,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程煜会泄密。 “这么大格局啊?行!我就陪你赌一把,我之前挣的一万两先投进来吧,先占个地儿……额……对了,我可以拉个人入伙吗?” 程煜拍了拍大腿,粗略一想便同意了玉莞的提议,突然想到晨蕊和他说过的,做生意要拉上她,又问了玉莞一句。 “入钱还是入力?” 玉莞不疑有他,他们家底子太薄,是需要有人入伙帮扶,不然生意做大了,以张义信的这员外郎,还保不住家产。 “钱、力都可以,至少能提供像林东那样的人,保作坊安生。” 程煜认真的说道。 “那可以啊,等我拟个章程,再把合伙人都召集吧。不过我要先声明,我们的合作仅限于今年开始的作坊啊,以后的以后再说,不算入内。”玉莞答道。 “你这限制颇多,要遇到我爹,一准就放弃了。”程煜谈完生意,开始吐槽。 “不,你爹不会。他可是一个成熟的商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潜力的投资,何况一万两,对于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他这种层次的商人投资的都不是项目了,是人,我这么久以来做的生意虽然都小,但都是小成本,高收入。只不过还没做出名堂还没引起他的注意罢了。” 玉莞自嘲的笑了笑。 “不啊,我爹对川味的很多想法都感兴趣,本来想分离出一部分做新的项目,但是考虑到是老白和我的,才没有继续。” 程煜回想一下,觉得玉莞说的很有道理。 玉莞笑而不语,果然如她所料啊。 既然谈到生意,玉莞一时来了兴致,找来了纸笔,教大家又玩起了“大富翁”的游戏。 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 新的一年,就这么到来了。 正月初一是走人户的日子。这是张义信回家后的第一个新年,少不了要到以往相熟的人家拜年,而张大发、张春梅这些好友也免不了要拜访一番,而张义信作为新的族老,又是个官身,也有不少乡亲到家里来拜年,这一天就在你来我往中过去。 正月初二的时候,张翠莲带着程有宝回娘家。这一次程有宝还驾了辆马车,连儿子,快七个月的程永安也带了回来。 张仁齐见着女婿很是高兴,连忙让张伯礼来请张义信过去说话,但却扑了一个空。 张义信一家前一天就去了云溪郡关庙街的宅子。 一直到初三张仁齐等人跟着张义诚回了永阳县,都没看见张义信的人影。 正月初五的时候,张义富来了趟关庙街,询问在打扫的张义信要不要一同去永阳县观礼。 张义信本就不喜陈巧玲,又因为她对林忠义的欺骗,和种种证据指向她在荷塘小筑放蛇害玉莞,心中更是厌恶。再加上以往和张义诚的恩怨,这两人成亲,他是不想露面的。况且这么大岁数了还娶个平妻,他都嫌臊的慌,只是让张义富带去了五两银子当全了亲戚情分。 正月初五一过,便百无禁忌,按照小张家年前商量的,便全家搬到关庙街御赐张宅居住。 所以,此刻站在“御赐张宅”匾额下的玉莞,看着忙忙碌碌搬东西的下人,才有自家阶层更上了一楼的感觉。 这新的一年,在卢先生的提议下,智贤阁的先生也对仲礼印象良好,平日里玉岚、玉莞做的美食也让他在学堂拥有极好的人缘,仲礼很容易就得到去官学的推荐。 仲礼、卢先生、林忠义搬去了云溪郡的关庙街,是为了方便仲礼上学和林忠义去川味,玉莞也安排了清妮和钟毓照顾他们;而玉岚则常住荷塘小筑,看着辣味作坊;叔娃和张义信、佟氏则留在青云街,一方面照看屋子,一方面也方便张义信两人办事和上学;只有玉莞、钟灵、瑞辰和佟北来是在云溪郡、城郊、张家村来回跑动。 “小姐,人牙子来了。”清灵适时的打断了玉莞的思绪。 “让他带着人去前院,今儿家里人都齐,大家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玉莞点了点头,提起裙摆先行前往前院。 前院里面,众人正在整理行李,往自己住的院子或是房间搬去。看见玉莞进来了,得知要选下人,也兴致勃勃的等着。 “家里的厨子、洒扫、马夫什么的倒是不用担心,我从培训基地和尚慈堂找便是,主要是添置贴身的丫鬟和小厮。所以王娘子今儿带来的都是十岁出头的。” 玉莞看着大家说道,这毕竟是自家第一次正式买下人,大家都还很激动。 “岚儿,等会你可要挑够啊,至少要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三等的也要四个,陪房也要有。” 程煜今日也是陪着玉岚收拾东西,正在给玉岚解释丫鬟配置。 “是啊,姐,这一次主要还是给你和娘亲选丫鬟,我身边清灵、莲蓉、芜荏也够了。” 玉莞也走了过来,笑着和玉岚说道。 “可不是吗?张二小姐之前就打过招呼了,要一些机灵点的、老实点的,我这次可足足带了二十人来啊,大小姐可得多选几个,这正月啊,人都不好找。” 一道女声由远而近,正是牙行的王娘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佟氏的梦游症 “若是带来的不错,少不了王娘子你的。” 因着川味买人,玉莞也接触了好几次王娘子,王娘子和相公王大郎在云溪郡经营着一家牙行,专门为买卖人口的双方撮合,从中取得佣金。 玉莞虽然不喜人口买卖,也不觉得一张卖身契就能得到一个人的忠诚。但这是封建社会的基底,是阶层形成的缘由之一,她只能做尽可能的善待他们,告诉家人给予他们最基本的人身尊重。 王娘子带来的二十人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女,虽然都收拾的干净,但还是掩不住脸上的菜色,身材也都是枯瘦的,有的精神还很萎靡。 看来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虽然经过先祖皇帝到先皇几代的励精图治,东宸国的国力有了很大提升,但二十多年前,海寇和南疆勾结,在先皇南巡时候挟持了先皇,后又经历了战争以及皇位继承的争夺,现在的东宸国大不如前了。 玉莞还听了过一些八卦,景泰帝登基前,朝政还一度被宦官、权臣把控,导致朝廷内部贪腐严重。 而东宸国内百姓也两极分化严重,穷人是越发穷,而富人因搭上权臣、宦官而越来越富,像程功这样不愿同流合污的商人,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直到景泰帝登基后,才有了发展的机会。 去年的洪水、疫病也造成了很多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讨生活,但离开故里,长途跋涉本就不易,很多人到达云溪郡时候,为了生活就不得不卖身、卖儿女。 玉莞向王娘子要求的人选,也是出自这些失去亲人的孤儿或者走投无路卖身的人。 王娘子让这些孩子五个一排,各自介绍着自己。因为到云溪郡时间不长,大多说话都还带着家乡的口音。 “窝叫齐兰花,十二岁,这是窝妹子齐李花,八岁,窝们是上江省来的,家里的人都被大水淹死了。窝会做家务、会绣绷子,窝和窝妹子都会写自个儿名字,希望小姐能留下我们。” 一个肤色稍稍黝黑的小姑娘牵着另一个大约八岁左右的女孩,站了出来,向玉莞他们介绍道。 “我叫刘桂香,十岁,湖江府来的,家里人都没了,我会……” …… 玉莞把面有病容的挑了出去,剩着看上去本分不多言的挑了出来,还剩了八人左右。对着佟氏说道: “娘亲先挑吧,可以挑年长些的,毕竟以后这内院的事情都要你管着。” “我,我,我咋行啊,不是有你吗?我就……”佟氏听着要让她管理内院,瞌睡都吓醒了,连连摆手。 “娘亲,你才是当家主母啊,再说了,以后小哥要做官了,这后院总不能让我这个妹妹管吧。” 玉莞走过来挽着佟氏的手,劝着她。 “你哥以后自会有媳妇儿给他管着啊,你爹这,简单点就好,就没啥事了。” 佟氏还是摆着头。 “以后我们的家产会越来越多的,怎么能简单的了,你放心好了,我会派人帮你的。” 玉莞也不再劝了,挑了两个老实点的,年纪大概有十三、四岁的姑娘,取名海棠和杜鹃,让她们先跟着佟氏。 接着便帮着玉岚也挑了四个丫鬟,取名翠玉、翡翠、玛瑙、珊瑚,其中便有那对来自上江府的姐妹。 最后又给林忠义和张义信各自挑了一个小厮,取名钟川和钟蜀。 仲礼那儿就让钟毓跟着了,而叔娃还太小,玉莞给他挑了个年纪最小的男孩,当作陪读,才八岁的钟吉。 总共挑了九人,王娘子是笑得合不拢嘴,拿着鼓鼓的荷包,连连对玉莞行礼,玉莞也不客气让她有好人选再带来。 佟氏等人一下子有了人跟在身边服侍,有些拘谨,扭捏了好几天才适应下来。而小张家本就是穷苦出身,待下人也和善,新来的丫鬟、小厮们也对这偌大的御赐张宅有了最初的归属感。 正月初七的时候,张义富从永阳县回来了,先就寻了张义信说事。晚间玉莞等人从城里回来,吃了晚饭,张义信就给大伙说了张义富来说的事儿。 正月初六,是张义诚娶陈巧玲的日子,张义富和连氏在初五的时候就往永阳县赶了。张义诚娶亲在永阳县也算件不小的事,不过从外县来的只有张义富夫妻和张翠莲一家。 张义富和连氏到的时候,已经是初五傍晚了,张义诚家已经住满了,就把两人安排到山寨荷塘小筑,就是在这,张义富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首先是当家主母赵氏没在城里住着,倒是在荷塘小筑躺着,他们到了就一个婆子安排了他们的吃住,主人是一个都没见着。他们俩想着去打个招呼,不说赵氏了,便是连她身边的丫鬟的面儿都没见着。张义富想着许是人家看不起自家,也就不再坚持,和连氏识趣的呆在自个儿房里。 但在两人睡着之后又被一阵响动惊醒,像是有人院子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东西,还有奇怪的咀嚼声和吸溜声。 张义富寻思着是不是进了贼,就大着胆出去查看,看着院中的情形,心下一惊,连忙跑了回来,别紧了门栓,和连氏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一个洞,大气不敢出的看着院里。 这天的院子里,张李氏、张翠莲、赵氏、安娘还有她们的丫鬟,面无血色,两眼无神,脚步僵硬的在院子里翻找着一些蛇虫鼠蚁,一旦有人找到,其他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冲过来,也不管干不干净,生的还是脏的,就撕扯着放进嘴里。 等到吃了下去,他们又恢复了无神和僵硬,寻找下一个目标,一直到守院子的婆子端来了几盆肥肉,才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抓起肉啃咬,直到肚子吃的溜圆,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房里去。 这时候张义富和连氏才发现,赵氏等人身形已经长得很肥壮了。 张义富和连氏这晚几乎是相互抱着坐了一晚,眼睛都不敢闭,等到鸡叫的时候,就忙和守院的婆子告辞,匆匆往城里去。 不过更奇怪的事情在后面。 好不容易到了张义诚举办宴席的地方,两人去的时候还在搭桌子,作为知客的张四很随意的把他们往边上一安,就去指挥下人了。 等到成亲的点,张义诚骑着绑着大红花的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一顶还算精致的花轿,就把陈巧玲接了来。而在行礼的时候,张义富和连氏竟然看到了赵氏、安娘等人。 几人的身形确实是比起年前要肥壮了许多,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倒是瞧不出苍白与否,但从赵氏等人的谈吐而言,既正常又不正常。 说正常,是因为几人逻辑都很清晰,没有胡言乱语;但不正常的地方更多。 像张李氏,就算赵氏入门的时候,也是端着婆婆的架子,成亲和认亲那日,高傲如赵氏也是跪着向她斟茶的。但对着陈巧玲,却比对张翠莲还好,斟茶时候还未等陈巧玲跪下,就拉着她,给了个鼓胀的红包,拉着手直说好,连正牌媳妇赵氏和亲女儿张翠莲都被她冷落在一旁。 然后就是张翠莲,从小娇生惯养,被张李氏惯得是娇宠蛮横,对几个嫂子更是没有一丝尊重,当年赵氏入门,也是花了好久,用了好些钱财、礼物才把她收服。而这陈巧玲,夫妻对拜后,就被张翠莲扶了起来,一口一个大嫂,直接就送了一套她平日最爱戴的头面。 最后就是赵氏,虽说陈巧玲是平妻,但她从始至终都是笑脸相向,相当的大度和端庄。张义富是知道赵氏的,最是小心眼,更不要说和人共享一个丈夫了,不然张义诚不会平日逛窑子都小心翼翼了,更不要说在外面养女人。 其他人,像张仁齐、张义诚对陈巧玲都是相当满意的状态,态度也是非常和善,和善的让张义富感到更多的是敬畏和从属。 一顿喜宴吃得张义富和连氏是味同嚼蜡、满腹心事,还未等到吃晚上的宴席,就找了个借口回来了。 “噢?张大娘竟然不嫉妒?连张老太都那么慈祥?”玉莞听完是啧啧称奇。 “张家小嬢也不闹腾?”玉岚也是听得难以置信。 “确实是太过诡异了。”仲礼也评论道。 只有佟氏心不在焉的听着,张义信说完都没有说一句话,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在椅子上打瞌睡,等到玉莞他们注意到的时候,已经靠在扶手上睡着了。 “娘亲这段时间怎么老犯瞌睡?”玉莞看着佟氏的状态奇怪的说道。 她是给佟氏把过脉的,脉象很正常,既没怀孕又没生病的。 “可不是,晚上还梦游,力气可大了,这段时间几乎都是我抱着她睡得,不然跑出去不小心从栏杆上掉下去就坏了。” 张义信走了过去,把衣服给佟氏披上,就要带她回房,被玉莞叫住: “爹,今晚就不要困住娘亲,我们看看她要干啥,这梦游症可得及早治疗。” 玉莞听着张义信的话也是惊了一下,难道佟氏白天瞌睡睡不醒是因为晚上梦游? 有了玉莞的吩咐,张义信晚上果然没有困着佟氏,只不过把房门打开,把屋里的桌椅板凳等障碍物都挪开,让佟氏能顺利出入,栏杆上也系了网子,怕她不小心失足。 而为了查看佟氏的症状,玉莞几兄妹也没有睡觉,只是把屋内的烛火熄了,把窗户推开就着月光看外面的情况。 三更的时候,张义信让钟川来通知了几人,佟氏开始梦游了。 玉莞几人忙走到窗口,看到佟氏正从自己屋迈出来,两眼无神,鼻头一直在嗅着什么,然后就看她朝着玉莞的房间走来。而张义信,正捏着鼻子,蹑手蹑脚的在她身后跟着。 眼见佟氏要走拢了,玉莞几人连忙躲到了边上,屏住呼吸,等着佟氏进来。 不多时,佟氏进来了,竟是直接朝着绣房的方向去的,走到来喜和招财的小窝时候,就在周围打着转,鼻子一直在嗅着什么。 这个时候本来在玉莞怀里睡觉的来喜突然就挣扎着下来了,跑到佟氏面前就开始龇牙咧嘴的“警告”起来,玉莞忙跟了过来,把来喜强抱了起来,但来喜还是不停的呲牙、弓背,若不是它还认识佟氏,早就一口咬了上去。 佟氏并没有被这个插曲惊醒,沿着来喜的窝走到了旁边的柜子边上。 佟氏打开了柜子,拿出了一个竹制的盒子,抓起里面的东西就要往嘴里塞。 这是来喜的小零食,瑞辰没事逮来晒干的蜈蚣、蝎子这一类的毒虫。 在佟氏身后的张义信连忙夺掉佟氏手里的东西,塞了根肉干给她。 佟氏把肉干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犯吐似得又吐了出来,然后像是肚子疼一样蹲在地上,双手还不停在原本放小盒子的地方抓挠。 来喜终于挣脱了玉莞的钳制,几步就跳到佟氏面前,冲着佟氏吱吱长叫了几声。 佟氏逐渐安静下来,张义信忙上去抱住她,嘴里不住叫着她的名字,佟氏终于瘫在他怀里。 这时候来喜也不再叫了,围着佟氏嗅了一圈,才又回到玉莞脚边。 张义信把佟氏抱回了房间,玉莞跟着过去把脉,剩下的几人点燃了蜡烛,大家都沉默的坐在桌边,一直等到张义信和玉莞过来。 “我让杜鹃和海棠先守着你们娘,莞妞儿,你娘到底怎么了?” 张义信两条剑眉都扭在一起了,佟氏刚才的模样让他忧心忡忡。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是滑脉,还是两个。” 玉莞想了想,开口道,面色犹豫,剩下的话不知如何说起头。 “什么?你娘有了?还是一对双?我又要当爹了?” 张义信脸上的忧色一下子散去,面带喜色和激动。 “啊?我们要有弟弟妹妹了?还是一对双?” 仲礼和玉岚也很激动,这是件大喜事啊。 “乖乖,大姑是不是还有别的情况?”只有瑞辰,看着玉莞脸上犹豫的神色,开口问道。 “滑脉是滑脉,但很奇怪,虽有滑珠之感,却不甚流利。而且一脉圆润,一脉细微,若不仔细,还把不到。” 玉莞沉吟道。 “什么意思?”张义信忙问道。 “就是如果是两个胎儿的话,一个已经有一个月多了,一个只有半月的样子。” 玉莞揣摩了半天,才蹦了一句话出来。 第一百七十章 猜测 “什么意思?”张义信直接听懵了。 “怀孕还能怀两个不同时间的?”瑞辰也是被玉莞的话惊到了,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脉象上是这样的,我也想不明白,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爹,明日把娘带到关庙街,我去请白云先生来看看。” 玉莞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她接触的都是现代中医,一些疑难杂症的脉案、脉象都是书上描绘的,老怪物说现代蛊毒已经很少了,涉及解蛊和制毒等到日后再慢慢教她,哪知道就不幸穿越了。 “那,那只能如此了?”张义信握紧拳头,看着佟氏的房间,满脸忧色。 第二日天还没亮,玉莞一家就赶着牛车匆匆进了城,拍了白云先生医馆的门,过了许久,药童才睡眼惺忪的开了门: “先生去了西荣府,说是要十五过了才回来。” “这可怎么办啊?要不让城里其他大夫看看?”张义信抱着还在昏昏欲睡的佟氏,焦急的说道。 “也只能如此,我们一家一家的挨个敲门吧。”仲礼看着佟氏睡梦中还不甚安稳的样子,也是糟心不已。 于是钟毓赶着车,带着一家人这天连续拜访了城中三家医馆,包括周边几个赤脚大夫。 大夫们要不就得出喜脉的结论,要不就得出痰饮、食滞的结论,开了些健胃消食的汤药就把他们打发了。 张义信没法,只能先将佟氏安置到关庙街。 而佟氏自那天晚上“发疯”之后,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开始五个时辰,到后面就只有两三个时辰了。而且醒着的时候,到处找一些生腥的肉食。 这次便是清妮没注意,被她从厨房捞了块还泛着血水的内脏,众人找到她的时候,已经塞了一半进嘴里了。 佟氏意识也是清醒的,边吞着内脏碎块,边流泪哭喊:“我忍不住啊,我不想吃的,我不想的……” 张义信看着也是心疼不已,一把夺过佟氏手里的内脏,不顾脏乱,就把她抱住,低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玉儿,我知道你不会的……” 可佟氏被夺了手中内脏,挣扎的更是厉害,还不断嚷着肚子痛,挣扎中一口咬在张义信的肩头,饶是隔着冬衣,都咬出了一条血口子。 鲜血的腥味好像满足了佟氏的欲望,她不再叫肚子疼,而是死咬着张义信不松口,就像在吸食他的血液。 “子凌!快想想办法啊!”从未对儿女大声说话过的张义信,泪流满面的冲着仲礼大声吼道。 他不是被咬的痛,而是心痛啊。他从小照顾着佟氏长大,少年夫妻,她为他孕育了四个孩子,现在还怀着第五个,佟氏咬在他身上,更痛在他心上啊。 “哦,哦,钟毓,莞莞呢?”仲礼从佟氏带来的震惊中醒了过来,忙问旁边的钟毓。 “小姐,小姐回村了,说是去拿东西。”钟毓也从震惊中醒了过来,回了仲礼的话,看着一地狼藉,忙叫来了海棠和杜鹃打扫干净。 “要不先把娘打晕吧?”仲礼看着张义信咬牙忍住的样子,忙说道。 “会伤着你娘的。”张义信咬牙切齿的忍着肩膀传来的火辣感,拒绝了仲礼的提议。 【让我来。】 林忠义比划了一个手势,在佟氏颈部砍了一手刀,佟氏终于松了口,两眼一闭就趴在了张义信身上。 【这只能昏睡一个时辰左右。】 林忠义继续比划着解释。 张义信点了点头,忍住肩头的痛楚,把佟氏横抱进屋了。 等到玉莞回来,看到佟氏已经被绑在了床上,脸都扭曲了,还在不停的挣扎,嘴里塞着布条,看着张义信等人的眼睛里满是祈求。 “呜呜呜”佟氏看着玉莞,更是挣扎的厉害,像有什么话要说。 玉莞抱着来喜来到床边,来喜噌的跳上了佟氏肚皮上方,呲牙裂齿的叫了几声,佟氏竟不再挣扎,玉莞才把她嘴里的布条取了下来。 “莞妞儿啊,娘疼的受不了啊,娘也不想吃生的内脏啊,你帮帮娘,帮帮娘啊……” 佟氏边哭边说道。 “娘亲现在可还疼?”玉莞接过海棠手里的热帕子,给佟氏擦了擦脸上的汗,轻声问道。 “我疼……我,咦,现在不疼了?刚才真疼得我恨不得把肠子绞了。” 佟氏喜极而泣,能够不疼让她几乎兴奋的笑了出来。 “娘,这段时间让来喜陪着你,听说雪貂有安抚人的特殊技能。” 玉莞把来喜塞到佟氏怀里,面不改色地撒了个慌,让海棠和杜鹃服侍她先去擦洗干净。 “爹,我猜测来喜对娘的病有好处,至少肚子不痛。来喜向来吃毒物,蛇虫鼠蚁闻着它的味儿都要躲开,是不是娘身上有没有什么毒物之类的。” 玉莞听着内间传来水声,才开口向张义信说道。 “你说你娘肚子里有毒物?不是孩子?”张义信面有苦色。 “孩子是有的……但毒物也有,不过两个不在一个地方。”玉莞想解释生殖系统和消化系统,不过还是挑了个易理解的。 “那还好,那还好,那要怎么治?”张义信松了一口气。 “这方面我不擅长,但幺舅说,原来外婆他们苏旧城有位苗医,能治毒物引起的疑难杂症,我打算和幺舅、表哥一起去寻寻。” 玉莞说道。 “你一个女孩子出远门,太危险了,我和你幺舅他们去。”张义信马上否定了玉莞要出门的要求。 “是啊,莞莞,我替你去,万一娘发病,你还能有法子治治,再说来喜也只听你和表哥的。”仲礼也不赞成玉莞出门。 “要不我替你去吧,莞妞儿,我毕竟也出过远门。”玉岚这时开口道。 “爹,娘亲要发起横来,只有你能抱住她,制住她,你不能远离娘亲。哥家里、家外还有那么多事还得你们处理,来喜我已经嘱咐好了,它会听你的,除非危及到娘亲性命。还有三月就是上巳节了,你得准备及笄礼,还有你的嫁衣也需要时间绣,更不要说调教丫鬟和作坊的事情了。 而且,幺舅说那位苗医性格古怪,或许我去才有法子请她来。” 玉莞看着一屋子关切的人,缓缓说道。 “那我把你娘带上一起去,不就节省时间了?” 张义信听着有得医,就想快点解决。 “不行,首先路途遥远,娘不适合颠簸,万一有事,连治疗都来不及。其次,那位苗医会不会同意医治也是个问题,一来一回耽误时间太多。然后就是,白云先生快回来了,万一他能治,拖了时间就不好了。” 玉莞摆了摆头,没有同意张义信的意见。 “那只能如此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张义信听完,只能点头同意了玉莞的安排,又提了下一个问题。 “明天一早就出发,还得收拾点东西。对了,此事切不可和娘提起,就说我带清妮他们回鹿角村处理房产了。她还怀着孩子,情绪不可太激动,容易引起毒物在体内逃窜。” 玉莞说完,就匆匆出了门,还有好些东西要买,得趁着天黑置办完。 天黑的时候,玉莞和瑞辰终于拿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身后还有一辆马车,等在门口的玉岚、仲礼、叔娃和程煜一下就迎了上去。 “这马车?” 仲礼看着佟北来在把马车往家里赶,奇怪的问道。 “这马车,咱家的啊,这集市上只有一辆现成的,莞姐儿还定了一辆,三天后给送来。”佟北来卸下马车,牵着马儿就往马房去。 “咱家买马车了?幺舅给我摸摸马儿啊。”叔娃终究还是个孩子,一下子就被马儿吸引过去,听着佟北来说要给马儿洗澡,就和钟吉跟了去,都忘了自己等在门口干嘛。 “莞莞,我让清灵按着上次你给我准备的箱子收拾了个箱子,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仲礼从玉莞手里接过了包袱,边走边说。 “小姨妹啊,我听你姐说你要去苏旧城,这是我程家商队的地图,他们曾经去过那边,知道一条好走的捷径,会省一半时间。” 程煜说着就要从怀里掏东西出来。 “进屋里说。”玉莞看了一眼四周说道。 这时代,地图是很珍贵的,像一些关键地域的地图还属于国家机密,在民间未经允许,私藏此类地图,被举报了还会连累整个家族。 “小三哥,以后可切不可将地图随意示人。” 玉莞进了屋,关了门窗才从程煜手里拿了地图。 “这地图是我们商队用的,自己绘制的,在我爹开的商路上,是睿亲王府允许使用的,不用怕。” 程煜也是知道玉莞的顾虑,向她解释道。 “那便多谢小三哥和程老爷。” 玉莞向程煜行了一礼,这种涉及家族、商业机密的东西,没有程功的授意,程煜不可能拿来送人。 “小事,小事,能帮上忙就好。”程煜摆了摆手。 玉莞点了点头,把地图放进了随身的袋子里,又打开清灵准备的箱子,整理起来。 “上次哥去是游历,准备的东西稍微多一些,但我们这次是去寻人,轻装上阵,才能提高速度,听说苏旧城周围多瘴气、毒物,带上药物和衣服足够了,被褥之类的就不要再带了。” “莞妞儿,我准备了些肉干和干粮,晾冷了我让玛瑙给你们装好。”玉岚也帮着忙碌的玉莞准备着。 “嗯。家里就要靠你们了,特别是张家大伯那一家子,哥,你得注意了,毕竟那个陈巧玲可是草鬼婆。” 玉莞把箱子收拾好,又和仲礼、玉岚嘱咐起来。 “你怀疑她给娘下毒?”仲礼一下子想到了一种结果。 “我只是猜测,毕竟她这段时间没有接触过娘。但鉴于在荷塘小筑找到的那颗药丸,我觉得一定要小心。” 玉莞捏了捏手臂说道。 “我们知道了。”仲礼和玉岚相互看了眼,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佟北来就驾着马车,带着玉莞和瑞辰向苏旧城赶去。 苏旧城在云溪郡更南边,得穿过贵启郡、彩翼郡,是西荣府的最南边,和上江府相交的边界。以往是苗人的聚集地,是建在山林里的一座苗寨。 饶是骏马飞驰,日夜兼程也需要五日才能到达外围的山林。 西荣府和上江府交界的山林里,一条湍急的河流将两山隔开,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吊桥在水雾中飘荡,吊桥的尽头有一片山林,在山林之中有一座破旧的苗寨。 这座苗寨皆是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伴着蜿蜒的梯田,在晶莹的雪色中,间隔相近的屋子,漫出袅袅烟火,偶尔还有歌声溢出,窗外还有风雪飘灵,窗内的阿妹和婆婆,织着布,绣着花,自有一番风情。 而在苗寨最高处,有一座两层的木质小楼,在顶上的阁楼,一位梳着高髻,用银簪、步摇固定着华发的老妇正在炉旁打盹。 “挞眉苏旧,挞眉苏旧,主子有信来了,主子有信来了。” 一个穿着圆领大襟毛皮衣,戴着银头环的少女拿着一张纸条爬了上来,肩头还站着一只灰白相间的雨燕。 “哎哟,轻点,我的小祖宗,你这跳脱的,你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抖散啊。” 挞眉苏旧猛地睁开了眼,眼里满是精芒,看向少女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慈祥。 “那个死崽子居然和外面说我和人私奔,还生了三个崽子,最后还给我说死了,上次要不是北苏旧回来喝醉说漏嘴我还不知道呢!” 挞眉苏旧挑了挑盆里的木炭,让火能熊一些。 “挞眉苏旧,你怎么能这样说主子呢,要不是主子,我们不死在地震里,也饿死了,我们苏旧人一旦认定了主子,就不能不敬的,不然三王会惩罚我们的。” 少女眉头一挑,嘟着嘴说道,一步就走到旁边铺着虎皮的竹榻上靠着,腿就搭在扶手上一晃一晃的,劲上的毛围脖也跟着一晃一晃,晃了两下,竟顺着她的后背爬了下来,原来是一只雪貂。 “死崽子又要啥了?去年把芸娘的小崽要走,芸娘可是恼了好几月的。” 挞眉苏旧也躺到摇椅上,眯着眼看在和少女撒娇的雪貂。 “主子说要来苏旧了,要我们做好准备,别穿帮了!还有他要我们寨里最优秀的蛊师。” 说道这里,少女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奔赴苏旧城 “哦?最优秀的蛊师?他想干什么?” 挞眉苏旧一下子坐了起来,怀中掉出一物,此物在摇椅上游动了下,又找了个暖和的位置安静下来,似是睡着了,竟是一条通体雪白晶润的长蛇状动物,不同的是头上有个小小的如玉石的角。 “一到雪天,雪耳就和那些蛇一样,一天都没几个时辰醒的。主子说要带最优秀的蛊师出去办事。” 少女笑盈盈的说道。 “仰阿莎,你想出去?”挞眉苏旧眉头皱起,她虽两鬓斑白,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 “那当然,我可是苏旧城最优秀的蛊师。” 仰阿莎昂着头,非常的骄傲。 “可是,你是我王唯一的血脉啊。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挞眉苏旧眉头皱的更紧了。 “挞眉苏旧,我不想像阿娘一样,一辈子困在这个寨子里,我也想带着大家走出这片山林……” 仰阿莎看着风雪中的大山,幽幽的说道。 “可是,你身上的诅咒,我们身上的诅咒……” 挞眉苏旧眉头依然没有松开,他们不能离开苏旧城,否则会肠穿肚烂的死在外面,她就是偷跑了出去,若不是师傅救了她回来,早已死在外面,不过也落得这样个不死不活的样子。 “主子说他带了一位医师来,也许能解我们的诅咒,若能解,他要我今生效忠于她,我想试试。” 仰阿莎站了起来,看着寨子的入口,轻轻说道。 “不可!吾族宁愿死也不愿与人为奴。就算死崽子,不,那个主子,我们也只是合作关系。” 挞眉苏旧厉声道。 “挞眉苏旧,若能解诅咒,我一人为奴又如何,我们的族人就不必困在这深山老林,你也知,大家活的多苦。” 仰阿莎年轻的脸上浮现了向往。 “仰阿莎,你是我们的王女啊。”挞眉苏旧心中满是悲凉。 “可,我也是你们的王,我既然接了阿娘的功力,我就有责任护着大家。” 仰阿莎低下了头,脸上满是坚定。 挞眉苏旧看着这个才十来岁的少女,却也开不了口劝慰,整个寨子的人,最大的心愿便是摆脱诅咒,过自由的生活。 五日之后,玉莞三人来到红河旁的一个客栈,叫做红月客栈,不远处就是通往苏旧城的吊桥。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马车也暂寄在这,剩下的路要靠我们走进去了。” 佟北来把马车牵到后院后,回到玉莞他们坐的桌子说道。 “寄存在这?你们认识这的人?后面的路还要走多久?” 玉莞环顾了下四周,小声问道。 这客栈只有一层楼,客房也只有三间,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兼做厨子和小二。看上去生意并不好,他们来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正在烤火。 “这里前两天才下了雪,山林中还有迷阵,要进寨子并不容易。这间客栈是睿亲王府派人开的,一方面是为寨子里提供一些生活物资,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寨子里的人。” 佟北来看着客栈的厨房说道,老板两口子正在厨房里给他们准备饭菜。 “我们那都没见睿亲王府管过,还要管这偏远的寨子?” 玉莞撇了撇嘴。 “可能是那位苗医的关系吧,听说早年救过睿亲王。” 瑞辰给玉莞倒了杯热茶。 “那位苗医很厉害?我是听过苗医有不少土方,但就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出手相助。” 玉莞手撑着头,幽幽说道。 “若你有把握能治好仰阿莎,苗医一定会出手。” 佟北来认真的说道。 “如果你们描述的症状是对的,我还是有七成的把握。” 玉莞拍了拍随身带着的箱子,里面装着她的手术工具。 “那今日我们吃了饭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进山。” 瑞辰摸了摸玉莞的头,连日的赶路让她两眼下都是黑晕,想来也是累坏了。 玉莞点了点头,草草吃了点便回房了。 听到玉莞传来平稳的呼吸,瑞辰和佟北来才回了房,而房里早已有两人在等候,竟是老板和老板娘。 “凛南、凛西拜见主子。” 老板、老板娘见着瑞辰拿出一块令牌,忙半跪行礼。 “嗯,免礼。”佟北来一手背后,一手招呼他们起来。 “去你的,我们是给主子令牌行礼,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 老板娘——凛南站了起来,白了佟北来一眼。 “你这家伙,去年回来偷了芸娘的小崽,当心这次进去收拾你。芸娘可不管你是不是寨里的人。” 老板——凛西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那不是主子要吗?芸娘那么温柔,不会的。”佟北来自言自语的安慰着自己。 “好了,里面情况如何,还缺什么物资吗?去年洪水有没有什么影响?还有没有人刻意来打探?” 瑞辰一扫脸上的玩世不恭,严肃的望着两人问道。 “禀令使,过冬的物资已经运了进去,仰阿莎带了话说那名为土豆、红苕的作物在里面长得很好,而且能饱腹,让我们不必运那么多谷面进去了。去年涨水红河并没有涨太多,所以没有什么影响,山林里也没发生泥流。” 凛西向瑞辰行了一礼说道。 “这两年只有两拨人打听了苏旧城的下落,一拨是黑苗的人,一拨是潘王的人,不过好像都迷失在迷阵中,没有从吊桥出来。主子下令过我们不能轻易进去,所以没有进去查看。” 凛南翘着腿坐到一旁的条凳上,然后朝着佟北来说道: “话说,我们这一轮还有一年就轮完了,凛北,你和凛东什么时候准备接班啊?” “嘿嘿,我和凛东是不会来接班的,我们另有安排了。” 佟北来,也就是凛北朝着凛西眨了眨眼。 “我x!凭什么?我还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小令使?知道不?” 凛南哀嚎了一声,冲瑞辰抛了个媚眼。然后就被瑞辰的一只手直接把她的脸推开: “凛夜自有安排,该待多久就待多久,你们俩准备点进山的东西,明日一早我们要进山。” 瑞辰说完就把两人推出了房间,他需要好好休息,才有精力破迷阵。 而被推出门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凛南才反应过来,就要拍门: “什么鬼,这小鬼和主子什么关系,居然敢推我脸,别拦着我,我要进去找他打一架。” “好了,见令如见主子,我们都三年没回去了,谁知道是不是新人,说不定就是主子本人,你也知道他的神秘莫测,还是别得罪他为好,我只是好奇的是那个小姑娘的身份。” 凛西拉住了凛南,看着玉莞的房间说道。 “也是哦,他们带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去苏旧城干啥。” 两人又在门口嘀咕了半天,最后还是认命的去准备瑞辰要求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玉莞就被瑞辰叫醒了,收拾好必要的行李,三人就往吊桥去了。 走到吊桥边,玉莞才打量起这大山之中、红河之上微微摇晃的吊桥。 这座吊桥是用一种特有的藤蔓和竹索制造的,除了主要的桥体外,在桥中间还有一条长长的藤蔓与竹索平行。 “我们走吧,来莞妞儿,我抱你过去。” 佟北来把行李系在中间的藤蔓上,就准备抱玉莞过去。 “我来吧,乖乖我背你。” 瑞辰拍开了佟北来的手,蹲下身子,让玉莞可以上背。 “你们准备走过去?” 玉莞看了看那看起来不算结实的藤蔓、竹索,还有脚下连着的不太密集的木板子,有些胆怯的问了两人。 “不然怎么过去?这已经是红河最窄的地方了,也有十丈啊!这会河上风小,我们得快点过去,要不,我先把行李运过去,再来接你们。” 佟北来说着就扶着行李开始走向吊桥对面。 “走吧,乖乖。”瑞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再等等。” 玉莞说完,转身走向红月客栈,不一会就拿着两样东西过来。 “绳索和猪油?” 瑞辰不解的看着玉莞。 只见玉莞从包里取出一块牛皮,把绳索中间包裹了几层,然后涂上猪油,搭在中间的藤蔓上,把绳索的一头交给瑞辰,一头自己紧紧系在腰上: “我们带上手套一人抓一边,然后助跑,滑过去。” “啊?” 瑞辰拿着绳索还有点懵,还是照着玉莞的动作给自己也系在腰上,跟着玉莞退到藤蔓尽头,搂着玉莞的腰就助跑起来。 跑到吊桥时候,两人双脚腾空,助跑的冲力竟让两人滑了五六丈左右,正巧遇到前面慢行的佟北来。 “这是啥?”佟北来看着瑞辰他们的“装置”很诧异。 “乖乖做的小东西,可惜只能滑这么远。”瑞辰说道。 “这藤蔓两岸几乎是平行的,所以滑行距离比较近,而且牛皮承受不住这摩擦力,你看都断掉了,接下来的路,要拜托表哥带我过去了。” 玉莞指了指绳索上方垫着的牛皮,已经只剩下一点点皮子附着了。 瑞辰看了看绳索上方,确实如此,抱着玉莞的腰,也跟着佟北来小心翼翼的往吊桥那侧走去。 等到三人到达对岸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简单用了点干粮,佟北来就和玉莞说起这山林和迷阵来。 “当年地震后,就形成了一个海子,原来的寨子基本被淹了,剩下的人在睿亲王府帮助下,就沿着海子边上建了新的寨子,王爷还让人帮忙设了一个迷阵,让村民们不受打扰。” “这寨子里有什么宝贝吗?还要防卫的如此森严。”玉莞啃着一块肉干问道。 “也不是,主要是黑苗族,是我们的死对头,诅咒也是他们下的。” 瑞辰回答了玉莞的问题。 “你说你们族的女子,差不多及笄的时候,就会肚子痛,间断性的腹胀和腹痛,还集中在右下侧,男子则是青年居多?只有呆在寨子周围才能缓解?就是黑苗族下的诅咒?” 玉莞说道,这症状很像慢性阑尾炎啊,不过阑尾炎又不传染,为何会集体发病? “还有大祭师的人选,一旦出村,就会快速衰老。” 佟北来说着,眼里有着哀伤,似乎在缅怀着什么。 “衰老我还需要再研究下,而这肚子痛,我心里有了些猜想,不过还是要进一步检查才行。如果是我的猜测,医治的话至少需要半月才能下地,我怕娘亲等不及啊。” 玉莞想到佟氏,心里有些焦急。 “既然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月了,若真能治,我会求苗医先跟我们去救大姐,毕竟大姐也算我苏旧城的人。” 佟北来拍了拍玉莞的肩膀,安慰道。 “我们先修整一会,等到日月交映时候就可破阵。” 瑞辰指着前面烟雾弥漫的山林说道。 “那不是要摸黑进去?而且哪里来的日月啊?” 玉莞看着这阴呼呼的天,很是疑惑。 “等会你就知道了。” 瑞辰冲她眨了眨眼睛。 等到傍晚时候,山林上方的云雾突然散开了些,玉莞朝着天空看去,居然散出了一个大圆的样子,然后山林之中似乎有光芒反应。 “走吧。”瑞辰掏出一面铜镜,招呼玉莞跟上去。 “哦。” 玉莞还来不及惊讶这大自然的奇景,就被瑞辰拽着往山林里去了。 此时的山林里,丝毫看不出外面看起来树木浓密的样子,竟有一条青石板路通向深处,玉莞本想着在山林里过夜、烤火什么的统统都好像派不上用场,而火把似乎也不必了,因为头顶的树上似乎寄居着某种发光的动物,正发着微弱的闪光。 “那是光壳子,是寨子里人喂养的,就用来照路。” 佟北来乐呵呵的给玉莞解释道。 “不是迷阵吗?就一条青石板路,还能迷路?” 玉莞听着是寨子里人喂养的生物,刚拿到手里的树枝也就扔了,她还想着薅几个下来看看呢。 “如果不知道的人,不用铜镜来关掉机关的话,刚进这条路就会被迷住了。”佟北来指了指正在拿着铜镜四处找竹子的瑞辰。 “苏旧城的出入要族中的引路女带着,不然乱走触碰到机关丢了命,族长也不会主持公道。” 佟北来还在给玉莞普及知识。 “啊?那表哥也是引路女?”玉莞奇怪的问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到达 “当然不是,引路女是他手里的铜镜,这机关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幻位置,变幻后的位置只有红月客栈的老板和苏旧城的大祭师知道……” 佟北来觉得看着玉莞小萌新的样子就来劲,和她说了好多事情。 “咳咳。”前面传来了瑞辰的咳嗽声,打断了佟北来的话。 “我们到了。”瑞辰用下巴指了指前方那个高挺的寨门。 玉莞忙走上前,看了看夜色中的苏旧城寨门。这个寨门通体漆黑,在周围清冷的雪色中更觉得的冰寒。 佟北来收敛了神色,上前恭敬的在一处凸起拍了几下,据玉莞观察,是有一定规律的。 不久那凸起旁边的石缸传来了声响,佟北来又拍了几下,如是几个来回,寨门终于打开了,有两个人影正举着火把站在寨子里面,见着佟北来,就叽叽咕咕的和他用苗语聊起来。 佟北来也用着苗语和两人交谈,不时的还指了指瑞辰和玉莞,又指了指寨中最高的那栋建筑,好半天,三人才停止了交谈,玉莞三人也被两人带到了一处木制小屋前后,两人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这是大旺和小旺两兄弟,今晚是他俩和施起他们守夜,寨子里已经宵禁了,我们就在这休息一晚,明早再求见。” 佟北来说完,就掏了钥匙出来,把木屋打开。 “这是照着原来爷爷、奶奶的屋子建的,原来寨子的房屋都损毁了,但人们还是照着原来的寨子重修了。” 瑞辰见玉莞一脸疑惑,就给她解释了下。 玉莞点了点头,这一路来,脑子里装了太多问题了,这个苏旧城好神秘啊,不过她这次来是为了请苗医,就没有再纠结太多,很快就洗漱好上床睡了觉,等待明天寻人。 第二天一早,玉莞是在一阵喧闹声中醒来的,简单收拾下,她便循着声走到木屋外面,院子里已经围了一拨人了。 “谢谢,谢谢啊,我们就呆几天,不用送这么多粮食。” 佟北来正拿着一个背篓和一个老妇人说着话。 玉莞定睛一看,背篓里竟然是红苕和土豆。而一旁的瑞辰也被几个少女、妇人围着,他手中正拿着一个从红月客栈老板那里买的竹筐,里面装着些小玩意,都是外面常见的绢花啊、木簪之类,而少女、妇人们则用手里的药丸一样的东西和他交换。 “幺舅、表哥,你们在做啥?” 玉莞走上前问道。 “从外面带了些东西回来,和他们交换些药材、皮毛,反正好不容易进来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嘛,最近大雪封山,货郎都一个月没来了。这些是桂生婶送我们吃的,看看,这就是去年咱家上报的红苕和土豆,有了这个,寨子里的人就不用饿肚子了。” 佟北来抽了个空回答了玉莞。 “北苏旧、辰娃子,你们回来就想盘剥我们的血汗钱?” 玉莞正待开口再问,远处传来一个嘹亮的女声,听着声音,还带着点稚气。 玉莞忙看向声音的方向,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少女,正朝着他们的木屋快步而来。 这少女大概十二三岁,挽发髻于头顶,戴着五彩包帕和银花冠,花冠前面还插着高低不齐的银翘翅,上面打制着二龙戏珠图案。银冠下沿,圈挂银花带,下垂一排小银花坠,脖子上戴着银片打制的花朵和小银环,下面还有一块白色的毛围脖。胸前戴着一副银锁和压领,身后还戴着银披风,下垂许多小银铃。穿着大领对襟窄袖短衣,披着毛皮大裘,下身穿着齐足的百褶裙。衣袖口、脚脖上还镶嵌着一圈较宽的银饰。 这一身银光闪闪的打扮,让玉莞立即就想到前世形容藏族女子收集蜜蜡,这是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穿在了身上吧。 “仰阿莎!” 佟北来看着少女前来,张开手臂想要拥抱她。 还未等少女有所反应,少女的毛围脖动了,唰唰两下跑到佟北来前面,就冲着他呲牙叫了起来。 “妈呀!莞妞儿救我!” 佟北来看着那“围脖”,忙跳到玉莞身后,那“围脖”也紧追不舍,不过面对玉莞,却收起了牙齿,三两下爬到玉莞的身上,嗅了起来。 玉莞被这突然的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正要用手拂去这“围脖”,这东西抬起头来,玉莞才看清这是个什么东西。 “来喜?”玉莞一把抱住“围脖”,但抱住了又不确定的说道:“不可能啊,你染色了,还轻了?” 那“围脖”——一只黑白相间雪貂,此刻已经老实的被玉莞抱住,在她身上深吸一口,甚是享受。 “芸娘,快下来。”那被称作仰阿莎的少女也跑到了玉莞身边,从随身小包里拿了一个香包出来,诱惑着雪貂芸娘。 芸娘嗅了嗅玉莞身上的味道,又嗅了嗅仰阿莎手中的香包,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玉莞的怀抱。 “仰阿莎,你怎么亲自来了。” 佟北来看着仰阿莎抱走芸娘,才战战兢兢的从玉莞身后走出来,而芸娘抱着香包,看着他出来,忙呲了呲牙。 “我听着小旺说你们回来了,就来看看你有没有给我带答应我的东西,不然我才不会止住芸娘,你可是得罪过它呢。” 仰阿莎说着一口流利的西荣府方言。 “有有有。”佟北来忙跑回背篓边上,拿了一大袋东西过来。 “看看,都是挑的最好的。”佟北来打开了袋子,一股子辣味窜了出来,芸娘剧烈的挣扎了下,就跳到海椒堆里,小爪子捧起一根干海椒就闻起来,一脸陶醉。 “它竟然喜欢海椒?难怪要爬我身上了。”玉莞看着海椒里的芸娘,恍然大悟。 “对不起啊,芸娘就好这一口,你就是随北苏旧回来的医师?挞眉苏旧正等着你们。” 仰阿莎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便先过去吧,芸娘怎么会喜欢海椒啊,那梦郎呢?”瑞辰已经把竹筐里的东西分完,走过来用苗语对着仰阿莎说道。 “梦郎又开始休眠了,这次不知道要睡多久。”仰阿莎用苗语说了一句。 瑞辰转头又对玉莞说道:“乖乖,带上你的检查工具,我们去见大祭师。” 玉莞点了点头,回屋把箱子拿上,跟着佟北来三人,去了寨子里最高的那栋木楼。 仰阿莎把三人带到了木楼最顶层的阁楼,一位满头白发、肤色雪白的老妇正躺在火盆旁的摇椅上。 “挞眉苏旧,我把他们带来了。” 仰阿莎边跑边喊,身上的银环和银铃随着跑动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 挞眉苏旧没有睁眼,等到佟北来三人都坐了下来,才用苗语开口: “你说她能治好仰阿莎和族人?” “乖乖需要先检查,现在只是推测。”瑞辰也用苗语回答道。 “那你带她来干什么?这些年你也找了不少所谓的神医、名医,都束手无策。而且还想要我族最好的蛊师,你明知最好的蛊师便是仰阿莎,是我族的王女。” 挞眉苏旧骤然张开了眼,眼里满是犀利。 “剖腹取子,划开伤口取淤血还能缝上的人,我相信她与其他大夫不同,不瞒您说,上次我们来苏旧城,回去的路上被黑苗部落袭击,我和凛北的伤都是她治的。还有,去年鹿角村的瘟疫就是乖乖治好的,要知道,鹿角村是唯一一个封了村还能解禁的,让她试试吧。” 瑞辰不惧挞眉苏旧的眼神,认真的说道。 “挞眉苏旧,我想试试。”仰阿莎抚摸着芸娘插了一句。 “唉——”听了两人的劝说,挞眉苏旧叹了一句,然后朝着玉莞用西荣府方言说道:“听辰崽子说,你能治仰阿莎和族人?” 玉莞上前行了一礼,说道:“之前只是听表哥和幺舅描述,现在还需要仰阿莎再给我检查检查。至于您的病症,也需再看。” “我不要紧,你先给仰阿莎看看吧,如果能治,你所求,我自会应诺。”挞眉苏旧摆了摆手,示意玉莞先给仰阿莎看。 玉莞也没有客气,带着仰阿莎去了内室,然后一番基本检查后,同仰阿莎一起出来,然后说道:“我已有八成把握,只不过我有些疑问需要你们如实回答。” “请说。”在刚才检查时候就觉得玉莞有趣的仰阿莎忙回道。 “这怪病,不,诅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玉莞问道。 “这涉及到族中秘辛,我不便多说,只能告诉你,就是地震后,族人们从和黑苗族决裂之后,先是年轻的男子和及笄的女子到了一定年龄就会肚痛,有的痛了几天便死去,有的则痛了几年,最后也逃不过死去的命运,而我族的大祭师,一到20岁便会快速衰老,浑身发白,如同我一般,不到30岁,便终结了性命,后来黑苗族便说这是他们的诅咒。” 挞眉苏旧说到这里,眼里满是仇恨和哀伤。 “请让我为您把脉。”玉莞拿出一方小枕头,放到了挞眉苏旧手下。 挞眉苏旧也没有拒绝,把手放到了小枕头上。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玉莞把两手都把了脉,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后才作罢。 “后来,上一任大祭师研制出秘方,但族人太多,只能放入食用水中,才能稍稍缓解疼痛或是延缓发作时间。” 挞眉苏旧又回到躺椅上,闭上眼,缓缓说道。 玉莞并没有答话,也没有再问,只是安静的想着问题。 挞眉苏旧等了半晌没有等来玉莞的只言片语,又睁开了眼,说道: “女娃子,你就不想问问秘方是什么吗?黑苗那些虾子可是觊觎了很久啊,往常那些撒子名医、神医也没有不好奇的。” 而玉莞却没有半分触动,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还是在瑞辰的提醒下醒过来,忙向挞眉苏旧做了个揖道: “额,我想问一下,寨子里的人是不是同宗?也就是一个先祖?没有发作过的是否是寨子以外的人?或是与寨子外人成亲生下的后代?还有大祭师是否都是近亲成亲的后代?也就是说大祭师的爹娘都是只隔了一代的表兄妹?” 为了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答案,玉莞又问了一连串问题。 “放肆!”挞眉苏旧拍了一下躺椅扶手,胸前襟窜出一物就要射向玉莞。 这头瑞辰动作更快,手臂就挡在了玉莞前面,而那一物本已露出牙齿,闻着瑞辰的味道,硬生生收了口,但由于惯性,只能改缠在他手臂上。 “啊——”玉莞看清那一物,顿时尖叫了起来。 那竟是一条浑身雪白如玉的蛇,头上还有一个小凸起,是虬,传说可以进化为龙的小龙。 “挞眉苏旧,你怎么可以让雪耳攻击莞莞。” 仰阿莎上前把这虬拿了过去,拍着它的头说道。 “对先祖不敬就该受到惩罚。”挞眉苏旧看了一眼玉莞,又看了眼瑞辰,说道。 “我只是想进一步确认下,不愿意回答就算了,何必放蛇咬我,还有,不愿意配合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别怪我。” 玉莞虽然害怕那条蛇,还是挺着胸说道,不过袖子里的手却把瑞辰的衣服紧紧抓住。 “莞莞对不起啊,挞眉苏旧没有恶意的,在我们族里不可随意问对方先祖的事情。我回答你吧,我们确实是一个先祖,而大祭师,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爹娘也是如你所说。” 仰阿莎连连向玉莞道歉道。 “那我就能下结论了,你们的病,据我估计应该是阑尾炎和一种罕见的白化病。”玉莞回道。 “阑尾炎是什么?白化病又是什么?”仰阿莎奇怪的问道。 “阑尾炎就是大夫们口里的肠痈,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得这种病,你们说是黑苗下的诅咒,我想是因为你们遗传了先祖的体质,又被黑苗族下的某种细菌诱发,成了多发的病症。至于白化病,是因为近亲成亲诱发了隐形基因产生的遗传病。” 玉莞想了想,还是想不到怎么用这时代的医学术语来解说,只好直说了。 而一旁的几人已经被什么遗传、细菌、基因弄糊涂了,挞眉苏旧干脆不再想了,问道: “我不想知道什么缘由,我只想知道,可不可治愈而且根除?”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怪异的阑尾炎 “我不知如何给你们解释,我只能说挞眉苏旧的病我没办法,但仰阿莎和族人的病能治,但我的治疗方法是开膛破肚,你们能接受吗?” 玉莞说完就躲到瑞辰后面,她怕挞眉苏旧又放蛇咬她。 “什么?” “开膛破肚还能活吗?” 仰阿莎和挞眉苏旧同时叫出了声。 “一般的药方只能缓解痛苦,但若肠痈严重了,喝药就会加重病症,甚至致死。唯有开腹切除病灶,才能根治。如果在病发前,或是病发初期进行手术,是可以根治的。不过不用怕,开膛破肚我会缝上,休养一个月便和正常人无异了。” 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玉莞又扔了一颗重磅炸弹出来。 玉莞倒没有逼她们,坐到桌子旁,要来纸笔,写起东西来。而仰阿莎、挞眉苏旧、佟北来和瑞辰则在一旁用苗语激烈的争论起来。 最后挞眉苏旧气恼的坐到了躺椅上,仰阿莎用着汉语向玉莞说道: “莞莞,我信你,不过能不能切的下去些,我不想留了疤子以后夏天就不能穿短裙了。” “做这手术需要准备的东西和药物我都列在单子上了,不过若要给全部族人做,需要时间很长,我娘不知能不能等得起……” 玉莞把写好的纸条交给仰阿莎说道。 “你娘的情况,北苏旧已经告诉了我了,哼,一个低等的草鬼婆,都能在外面耀武扬威,这黑苗一族真是没落了。这一瓶百蛊丸,可压制百蛊,让其沉睡,保你娘体内蛊虫一年不会发作。至于解蛊,就算最低贱蛊,还是得蛊师亲自前往,而我们因为诅咒不能离开这里,如果你能治好族人,我便可派人与你前往。” 挞眉苏旧说道。 “多谢大祭师,我自会尽力,请尽快准备这些东西和药物,幺舅,还得麻烦你回家一趟,把这百蛊丸交给我哥,还有把钟安一并带来,他单手不便过吊桥,你得带着他。” 玉莞接过瓶子,向挞眉苏旧行了一礼。 “你不怕吃了更糟?” 挞眉苏旧突然说道。 “听闻白苗比黑苗更精通蛊术,却甘愿呆在这深山老林,我相信你们有自己的原则。” 玉莞行了一礼,告辞而去。她可记得蛊师耍蛇耍的溜,趁着自己还镇定,还是先溜了。 在准备手术的日子,玉莞和瑞辰便开始了山林中的生活。瑞辰有时候回去寨子外的山林中打猎,而玉莞则在家中做饭和论证手术步骤和过程,毕竟一个人要做二十多人的手术不论人力和物力都耗费巨大。 所以玉莞在第二天便让仰阿莎找来两个信任且会医术的年轻人,她开始把这次手术的缝合步骤教给两人,然后让他们在皮子上进行练习。两个年轻人听着是为了给族人解诅咒,练习的格外勤奋,几乎是废寝忘食了,一块皮也是翻来覆去的练习,好几天都舍不得放手,若不是现在寨子里的气候寒冷,都得发臭了。 而挞眉苏旧和仰阿莎在当天晚上就把族人都招来了,选出愿意接受手术的人选,按照玉莞吩咐的饮食开始调理身体。 十天后,佟北来带着钟安也来到了苏旧城,随之而来还有一队护卫,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两个大竹筐子,带队的便是红月客栈的老板娘凛南。 玉莞并没有多说什么,把钟安叫到一旁,交给他一页纸,就和他一起点收药材和器皿。 钟安虽在洪灾中失去了一条右臂,但到了玉莞家后展现出的医学天赋让玉莞也啧啧称奇,对于西医的理论几乎是一点就通,才练习了小半年的手术刀和缝针已经快赶得上学了两三年的医学院学生了。这就是老怪物所说的医学天才,若是放在前世与她相比,老怪物肯定不会选她这块朽木。 “鬼鬼,雪耳的蛋蛋终于孵出来了,你看看像不像一根镯子?它有两根小角哦。” 玉莞正在点药材,就听见远远的仰阿莎朝她招呼的声音。 自她住到苏旧城,仰阿莎每天天一亮就来她住的小木屋,像个小跟班一样在她身后跟着,一开始还只是被她做的小点心吸引,后来就离不开她做的菜了,直接挤到一张床上,就连玉莞在写字时候,仰阿莎也能在旁边用小虫子拼字。 玉莞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吸引了她,但她喜欢和仰阿莎在一起的感觉,单纯和直率,她所说的仰阿莎都很相信,她所焦虑的仰阿莎也会第一时间来安慰她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并不那么孤独。 相处时间一长,两人竟成了好朋友,仰阿莎就问了玉莞在她们那,这样的好姐妹如何称呼,玉莞脱口而出“闺蜜”,而仰阿莎显然听成鬼米了,于是自那之后,仰阿莎就称呼她为“鬼鬼”,让她称呼自己“米米”。 这不,自打知道玉莞怕蛇,仰阿莎就经常带着各种蛇来找她的闺蜜,从一开始的菜花蛇,到后来的竹叶青,现在把雪耳刚孵出不久的小蛇也拿来了。 “啊——”玉莞看着仰阿莎手臂上盘着正吐着蛇信子的小蛇,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往后跳去,而瑞辰也很配合把她横抱起。 没错,从仰阿莎用蛇来锻炼玉莞的胆量开始,瑞辰就成了贴身保镖了,随时要准备带她远离这种动物。 “米米,拿开啊,啊——”玉莞瞧着仰阿莎并不放过她,一边大叫一边把头埋进瑞辰怀里,哪知仰阿莎直接把小蛇放到她手臂上,玉莞一回头就看着那有着两个小角的小蛇的头部特写,差点没背过气去。 “鬼鬼你看着它啊,它很乖啊,你摸一下,摸一下,试试啊,前两天不是都能面对竹叶青了吗?” 仰阿莎虽然心里心疼玉莞,但是想着挞眉苏旧的话,还是狠下心拉着玉莞的手让她摸小蛇。 “额……”玉莞知道仰阿莎是好意,只能闭着眼摸了一下小蛇。 入手的竟没有一般蛇类的冰冷和湿润,是带着兽类毛皮一般的柔软和丝滑,还有点温暖的感觉。小蛇感受到她的抚摸,竟像小兽一般反舔了她的手指。 玉莞感受着指尖的温润,惊奇的睁开眼睛,看着小蛇还在舔着她的手指,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就在瑞辰怀里这么傻呆呆的看着小蛇。 “米米,哪有蛇能舔手指的?” “雪耳只吃药材,它的孩子自然也是喂着药汁长大啊,你身上有药材味道,它也喜欢啊,它不像其他的蛇那般冷,你一定会喜欢的。雪耳一共有两个孩子,我们一人一个啊。” “啊?雪耳是你们的守护神,它的孩子怎么可以给我一个外人?” 玉莞从瑞辰怀里下来,抚摸着小蛇惊讶的说道。 “挞眉苏旧问过雪耳了啦,它答应了送一个孩子给你的,它对那天差点伤了你很抱歉。” 仰阿莎也摸了摸小蛇的小角,笑吟吟的说道。 “啊?” 玉莞很惊异,没有注意到身后瑞辰微微勾起的嘴角。回头询问瑞辰意见的时候,瑞辰也冲她点了点头。 “你给它们取个名字吧,我的那条是公的,你的这条是母的。” 仰阿莎从怀里掏出另一条小白蛇,不同的是,这条头上只有一个角,这会正在熟睡,不似玉莞手上那条活伐。 “你的叫池鱼吧,我这叫故渊。”玉莞微微笑道,明明很害怕蛇类,却对这个在手上撒娇的小家伙忍不住喜爱。 “好啊,好啊,你就叫池鱼吧,记住啊,鬼鬼那里有你的故渊。” 仰阿莎高兴的举着还在沉睡的小白蛇池鱼嚷道。 “米米,你就不问为何叫这名字吗?”玉莞好奇问道。 “鬼鬼读的书比我多,起的名字肯定都是极好的,池鱼、故渊这太好听了。” 仰阿莎又托着池鱼凑近故渊,故渊显然有些嫌弃池鱼,一扭身往玉莞袖中小药囊钻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去了。 “池鱼,你又被你婆娘嫌弃了……”仰阿莎看着故渊的样子,哈哈大笑。 “米米,你说他们是雪耳的孩子,那不是兄妹?还要配成一对?”玉莞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大祭师说雪耳是女娲娘娘的后代,一生就产两个蛋,孵化出一公一母就是夫妻,一直都是这样传承的啊。” 仰阿莎回想了下挞眉苏旧所说,认真的和玉莞解释着。 “额。”玉莞没有再追问,既然瑞辰也让她收下,那就养着吧,这小蛇大半时候都在沉睡,盘在手臂上和臂钏一样,连硬度也一样。 “鬼鬼,走,我带你去看你要的屋子,范大娘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仰阿莎也学着玉莞的样子,让池鱼盘在手臂上,又拉着玉莞去了收拾出来的“手术室”。 瑞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并没有追过去,只是嘴里喃喃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么,呵呵……” 有故渊和池鱼在,哪怕它们再小,也不会有蛇虫鼠蚁敢到玉莞身边造次了。他还是很放心的。 又过了五日,玉莞终于可以开始手术了,第一个病人就是仰阿莎。虽然挞眉苏旧和族人们都反对,但仰阿莎很坚持: “我知道大家都觉得开膛破肚后活不成了,但我相信鬼鬼,这个时候我如果退后,我还怎么能称为你们的王女。” 仰阿莎对着族人,性子还是很平和,但执拗起来,谁也劝不了。 所以今日躺在手术床上的便是她,而久不露面的挞眉苏旧也抱着雪耳在一旁忧心的看着。 “米米,放轻松,睡一觉就没事了,相信我。” 玉莞拍了拍仰阿莎的手,示意钟安端上麻沸散。 “仰阿莎,记得命令小金不要异动,以免伤了他们。”在一旁的挞眉苏旧在仰阿莎失去意识前说了一句。 仰阿莎点了点头,冲着她的小竹嚢嘀咕了一段苗语,才沉沉睡去。 “你们现在看好了,我已经在下刀的位置做好了记号,从这里横切……” 玉莞执起刀,边操作边给钟安几人讲解。 在前世的无菌手术室,做这样正常的阑尾切除术,对玉莞来说,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但这里的条件达不到,辅助器材也没有,还很难说。 玉莞花了一个时辰,小心翼翼的切掉了阑尾,刚要舒一口气,突然异象发生了。 “这是什么?”钟安和金玉卡、代玉卡(仰阿莎选出的那两个苗族助手)都叫了出来。 只见从仰阿莎还未缝上的伤口处露出一个小黑点,然后一条虫子就游了出来,向着回肠的方向快速爬去,而玉莞眼疾手快的用夹子夹住,金玉卡递过来一个琉璃罐子,玉莞把它放到其中。 “这是黑苗族的胎虫蛊,怎么会?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苏旧城的。” 挞眉苏旧不知什么时候夺过琉璃罐子,看了那条虫子,诧异的说道。 “小姐,还有!”钟安又叫了一声。 “竟是雌雄双虫!”挞眉苏旧也凑了上来,惊呼道。 玉莞看了看那虫子,这是一只纯红色的虫,不过似乎比刚才那条要小心,只露了个头出来,又很快缩了回去。 “你们都退后,玉莞,这是胎虫蛊的雌虫,相当聪明,而且仰阿莎体内这只更聪明,它闻到我们身上蛊虫的味道会很警觉,所以,只能靠你们。” 挞眉苏旧和金玉卡、代玉卡三人退的远远的,还和玉莞大声叫道。 “能不能引诱它出来?米米的腹腔不能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 玉莞紧皱着眉头,想要直接夹住它的头。 “不要硬来,这雌虫的尾部有一根带毒的钩子,如果受到惊吓会勾住宿主释放毒素,如果中了毒,会腹痛不止,最后肠穿肚烂而亡。这是黑苗族不外传的密蛊,我族以往救治都用的金蚕入体,但现在小金没有仰阿莎的命令是不会出来的。” 挞眉苏旧还是在继续解释。 “这种虫最爱吃什么?能不能找来?”玉莞心里估算着时间,语气里已经带着着急了。 这已经过去快一个半时辰了,这屋子不是无菌的,多拖一点时间,术后的并发症就越多。 第一百七十四章 ?舍命相救 “双胎女子心头血对这雌虫有致命的吸引力,但我族内并没有双胎女子!这一时半会又要到哪里找啊!这黑苗族!好狠呐!” 挞眉苏旧冷静不复存在,甚至有些绝望。 “小姐,你说过,开腹不宜超过两个时辰,不然会性命不保,这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钟安看着用来计时的沙漏,对玉莞说道。 “双胎?心头血?”玉莞喃喃的说道,不知在思考什么。 在一旁一直把自己当个隐形人的瑞辰听着挞眉苏旧的话也皱起了眉,听着玉莞的喃喃之语,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大声吼道:“乖乖,不可!” 然而玉莞并没有回应他,而是回头向钟安问道:“缝合术你可能应下?” “小姐想让我来缝合?但我需要人帮忙。”钟安不知玉莞打算,但事情紧急,他只能老实回道。 “好!” 玉莞没有再说话,而是把瑞辰拉到了旁边的屋子。 “乖乖,不可以!”瑞辰仿佛知道玉莞想干什么,一口便拒绝了。 “红月客栈的老板娘还在外面吧?她既然是睿亲王府派来守护这里的人,一定会点穴吧?” 玉莞继续说道:“你帮我找她来,这事要她帮忙。” 等到凛南到的时候,玉莞已经解开了上衣,露出左边的肩膀。 “表哥,你先出去吧。”玉莞对着瑞辰说道。 “不行!乖乖!我不同意!”瑞辰死活不愿出去。 “挞眉苏旧!拜托您了!”玉莞冲着暗处叫了一声。 瑞辰转头望去,回过头来却被玉莞撒了一把粉末,感觉自己手脚不听使唤的僵住了。 凛南正要对玉莞摆出防备姿势,玉莞一把抓住了她,揭开自己的衣襟,指着自己左胸做了记号的地方说道: “凛南姑娘,那是我表哥,我不会害他!但仰阿莎等不了了,你是习武之人,我求你,动作快些!刀朝这进去,取出心头血,一滴足矣。然后封住我这里的穴位,不让血流太快,只需一炷香即可。” 玉莞把一把手术刀放到凛南手里,跪着朝她恳求道。 “这?”凛南不明所以,看着旁边的瑞辰,和一旁恳求的玉莞,不知如何是好。 而瑞辰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舌头都僵住了,根本发不出声。 “现在只有我的心头血能救仰阿莎……”玉莞快速向凛南解释道。 “你可知取了你心头血,你可能也活不了?!”凛南听着玉莞的解释,也惊住了。 “我知!无论什么后果,我都不会怪任何人!来吧,没时间了!”玉莞坚定的朝着凛南和瑞辰说道。 凛南正要看向瑞辰,却被玉莞挡住了视线,在玉莞苦苦恳求下,凛南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术刀刺向玉莞的胸口…… 仰阿莎是在一天后醒来的,醒来的时候,挞眉苏旧和金玉卡正守在她的身边。 “醒过来了,醒过来了!也没发热了,三王护佑啊,三王护佑啊!” 挞眉苏旧握着仰阿莎的手激动的说道。 “挞眉苏旧……啊,嘶,好疼……” 仰阿莎想要坐起,却被肚子上的伤口拉扯出了一身冷汗。 “玉莞说疼就是麻沸散过去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挞眉苏旧关切的问道。 “除了头有点晕,没有其他了,对了,鬼鬼呢?怎么不见她?” 仰阿莎自我检查了下,回了挞眉苏旧,没有见到玉莞她很是惊讶,玉莞答应过她,在她醒来时候会让她一眼看见。 挞眉苏旧和金玉卡脸上都露出一丝懊悔,没有说话。 “鬼鬼给我切下来的肠子呢?我想看看,我可是嘱咐了鬼鬼不要扔掉的。” 仰阿莎由于贫血精神有些不振,没有发现两人的异样,还是自顾自说着。 “那根肠子为了引出胎蛊雌虫,被涂了心头血让雌虫吃掉了!” 凛南这时候掀了帘子进来。 “凛南!”挞眉苏旧喝了一声。 “你们不该瞒着她!玉莞丫头这时候还昏迷着,不知生死呢!” 凛南对于挞眉苏旧的呵斥并没有放在心上,就算不用那人命令,她也会来告知仰阿莎真相,毕竟那血色中坚定的眸子,让她毕生难忘。 “我们并不想瞒着仰阿莎,可是玉莞小姐说她需要静养,昏迷前嘱咐过不让我们告诉她!”金玉卡忙解释道。 “什么?鬼鬼昏迷了?为什么?用心头血?胎蛊?难道鬼鬼是双胎女子?我要去看看她!” 仰阿莎脸色苍白,但思路还是很清晰,稍作思考便想到了原委,挣扎着要下床。 挞眉苏旧和金玉卡忙上去摁住她,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只好把她抬到玉莞的房间,让她能看着玉莞,在她坚持下,才从挞眉苏旧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那日玉莞让凛南帮忙取出了心头血后,又让凛南封住心脉附近的穴位,坚持着把仰阿莎体内胎蛊雌虫和虫卵一起清除了,肠子也缝起来,但最后缝合时候却已脱力,只能在旁边指导,让金玉卡缝完。 一直到清理完伤口,确认仰阿莎没有异样,玉莞才嘱咐了钟安和金玉卡几句,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挞眉苏旧说完,看着昏迷中的玉莞也是一脸钦佩和恭敬。 而一旁已经恢复了知觉的瑞辰,坐在玉莞床边,死死盯着她脸上的一举一动,听着挞眉苏旧说完,眼神冰冷,浑身的气质似乎都换了个遍,转向她们的方向冷冷说道: “乖乖执意要救你,她求我不要怪罪任何人,但若她醒不过来,睿亲王府再不会庇护你族!你们就自生自灭吧!还有!若乖乖能醒来,我要的就不是最好的蛊师跟随她,而是你们全族!” “竖子尔敢!”挞眉苏旧叫道。 “你觉得我敢不敢?” 瑞辰声音一变,从脸上揭下了一物,身体也随之扭动了下,赫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王爷!” “睿亲王!” 屋内众人惊呼道,忙下跪行礼。 “鬼鬼救了我,让我摆脱了诅咒,我本就已经决定了这一生追随于她!不必您命令。” 众人之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仰阿莎艰难的支撑起身子,坚定地说道。 “鬼鬼说了,闺蜜就是一生的好姐妹。王爷,我以苏旧王女的身份,向三王起誓,她若不醒,我自会陪她而去,不让她在黄泉路上孤单一人;她若醒来,我与苏旧城自会一生追随,视同主人。” 仰阿莎咬破手指,在唇上划出一道血痕,这是苏旧白苗族的血誓。 “吾等谨遵王女誓言,终身跟随玉莞小姐。” 挞眉苏旧和金玉卡、代玉卡也半跪于地,解了王女的诅咒,又找出族人的诅咒缘由,她们对玉莞也是尊敬的,从内心遵从仰阿莎的决定。 “如此便好。” 瑞辰,东睿宸,没有再看她们一眼,把手放到玉莞胸前,给她输送起内力。 玉莞昏迷的时候,他的手脚还有些僵硬,所以不能立即给玉莞输入内力,凛南内力又不如他深厚,只能稍稍缓解血流速度,而他为了保护玉莞的名誉,没让钟安来给她缝合伤口。 取心头血,是极其危险的,在这个没有西医手术的时代,只能靠内力温润心脉,让它自然愈合。 等到玉莞的表面的伤口完全愈合,已经是在一个月后了,山中的积雪都已经融化了,露出一片翠绿的森林,而仰阿莎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几乎是天天都在床头守着玉莞。 不过玉莞还是没有醒来,钟安、金玉卡、挞眉苏旧包括东睿宸叫来的大夫,都替她看过,得出的结论都是一致的。 玉莞身上并无不妥,伤口也恢复的很好,心脉还是很强壮,但就是醒不过来。 连着输送了一个月的内力,加上担心玉莞的伤势,东睿宸早已透支,神色非常萎靡,但还是强力撑着,玉莞睡的越久,他就越焦急。 乖乖,你到底怎么了? 而玉莞的体内,两股力量正在较劲。 一股是原身的残识,不知为何清醒了,也完整了,不呆傻了,一直叫嚣着要夺回身体。 而玉莞自身的意识还是很清醒,她也无法解释这种超过科学范畴的事件,在绞杀胎蛊雌虫时候,被咬了一口,虽隔着手套,还是被它的牙齿刺破皮肤,然后这原身残识便冒了出来。 玉莞昏迷后几次想稳住意识,但都被残识影响的意识不稳,直到另一股气息随着她的经脉进入身体,才让她稍稍稳住,和这股残识抗衡,但也只能维持平衡。 “你既然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停留在这里,这身体对你也排斥。” 玉莞终于对着那残识喊道。 “你才死了,是你强占了我的身体,占了我的爹娘兄妹,占了爱我的人!” 那残识毫不示弱,叫嚣着。 “我进入身体的时候,你已经被张翠莲掐死了,何来我强占?” “反正是我的身体,你连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是,早已被车撞死了,凭什么还能重生?” 玉莞的意识正欲还语,却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阵争论。 “让我试试吧,我不会害鬼鬼的,我在我族传承中找到了记载,这是借由胎蛊雌虫种的魂蛊,造成的魂魄不稳,才醒不过来。” 是米米的声音,她能听到,却看不到,说不出。 “不行!我就不该让她牵扯到你们两族之间!” 一道清冷的男声也随着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是谁? 玉莞的意识还在飘忽,外界的争吵还在继续。 “我已经可以熟练的操作小金了,我们族里好几个人的胎蛊都由我清除了。” 仰阿莎还是没有半分退让,想要上前却好像被拦住。 “你还想用金蚕?不行!魂魄不稳?我自有办法,希望你说的是对的,否则……” 男子的声音里充满着暴虐和冰冷,还带着愤怒。 男子并没有再说,好像在让人带她出去。 “主子,不可啊,这是大师给您的护生命牌啊,大师说过不能取下啊。” 旁边有道陌生的男声响起,语气中带着焦急。 “无妨。不许告诉我娘。” 玉莞的意识到这里开始有些恍惚,她似乎感受到原身意识的战栗。 “不论你是谁,我始终中意的都是你,而不是……”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远,原身的意识没有再感受到,玉莞的意识也终于归于安宁,沉入身体中。 过了许久,玉莞终于在一阵头晕目眩中醒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浑身无力,这是躺了多久? 而昏迷中,她似乎感受过原身的意识,还有个陌生的男人? 不过现在头疼欲裂,对于发生的内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乖乖!你醒了?” 玉莞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瑞辰惊喜的声音就从头上传来,她就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把鬼鬼放下,她快透不过气了!” 仰阿莎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 “哦,哦,哦。”瑞辰忙把玉莞放开,紧张的看着她。 而一旁等候已久的钟安也上来给玉莞把脉。 “小姐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我只是有些头晕而已,身上无力,许是躺久了,伤口,嗯,应该是结痂了……我这是躺了多久了,伤口都结痂了。” 玉莞自我检查了下,安慰着瑞辰和仰阿莎。 “你都躺了一个月了,我都快急死了。”瑞辰给她垫了个靠枕。 “鬼鬼,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何至于取心头血,又怎么会被种下魂蛊……呜呜呜……” 仰阿莎听着玉莞无恙,扑进了玉莞怀里,边哭边说道。 “唔……疼。”玉莞被她一扑,心口的伤口被扯着疼。 “啊!”仰阿莎的后领立刻被瑞辰拎起,把她带的远离了玉莞。 “对不起啊,鬼鬼。”仰阿莎这才发现玉莞疼得扭曲的脸。 “没事。你说魂蛊是什么?”玉莞顺了顺气,才缓缓问道。 “魂蛊是胎蛊的伴生蛊,是通过胎蛊种的,中了这种蛊,就会产生幻觉,意识中会出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最后把自己吓死在意识中。”仰阿莎忙给她解释道。 “谁给我下的蛊?”玉莞听着有些迷糊,难道那原身的意识和那男声是幻觉? 她忙向自己的颈间摸去,竟然有东西。 玉莞忙掏了出来,这啥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回 玉莞拿着手中的东西愣住了。 这东西确实是个吊坠,但却是个草编的,被编成了水滴状,水滴中间,似乎有颗翠绿珠子。 “哦,这是我给你编的护身符,你看我也有一个,是苏旧城独有的吉祥草编的哦。” 仰阿莎从衣襟中也扯出了一颗用红绳套着的吊坠,和玉莞手里的差不多。 “鬼鬼,这次我害你遭大罪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仰阿莎这次没有鲁莽的奔向玉莞,而是走到她的床边,缓缓跪到地上,向她行了一礼。 “米米,这不怪你,你当时都没有意识的,是我自己决定的。” 玉莞见状,忙要扶她起来。 “鬼鬼,我决定了,我这一辈子都跟着你了!我可以赚钱养你,我可以保护你,我可以陪着你……” 仰阿莎露出一个笑容,忙跑到玉莞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来。 “这怎么可以,你是王女啊,总不能丢下族人不管吧。” 玉莞努力撑坐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 仰阿莎虽然比玉莞还要大上一岁,但玉莞心里是把她当作小妹妹的,两人互动中,也时常带着宠溺。 “对了,族人,你跟我来。”仰阿莎说着就要去拉玉莞。 “仰阿莎,你也学过医,你怎么就不知道乖乖现在不能乱动?” 瑞辰又一次拦了她。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鬼鬼,我只是想带你去看族人们,他们知道你醒了,他们都在外面等着谢你。” 仰阿莎自知莽撞了,忙解释道。 “族人谢我干啥?我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做手术啊。” 玉莞躺回了床上,奇怪的问道。 “但你在我身上找到了胎蛊,这是引起那个,那个阑什么炎的根源,所以用了我们的法子给大家治疗,现在好多人都好了起来了,再过半个月,我就能把他们身上的胎蛊都清除干净。” 仰阿莎给她解释了下。 “那样便好,不必谢我,让族人们都散了吧,我也没做什么,这是我们本就约好了的。”玉莞嘱咐了一句,觉得头还是晕晕的,就困倦的躺下了。 玉莞一行从苏旧城离开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走的时候,仰阿莎也收拾好行李跟了上来,连挞眉苏旧也同意了让她出去游历,玉莞劝说也没有用,只能带着她回张家村。 回到云溪郡已经是四月初了,玉莞几人几乎是没停歇的就先往关庙街赶,来接他们的佟北来已经告知了他们佟氏这段时日都在关庙街休养。 此刻的关庙街张宅外正围了一堆人,人群围绕的方向就是张宅大门,大门外停着一顶小轿,看抬轿的人穿着喜庆,旁边还有媒婆、喜娘、乐师,看起来像迎亲。 “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堵在我们家门口?” 玉莞掀开马车上的窗口,迷惑的问道。 “像是哪家在迎亲吧,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我去看看!”瑞辰掀了帘子下车,走进人群中。 “刚才问了下围观的人,说是咱家迎亲,不过这轿子都抬来半个时辰了还没人出来迎接。” 瑞辰回来的很快,进了马车就说道。 “你们家谁要成亲吗?鬼鬼?” 仰阿莎第一次见汉人的迎亲,很是好奇的趴在窗边。 “不知道,幺舅你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吗?” 玉莞仍旧很迷惑。 “没啊,这大门估计一时半会进不去,我们从侧门进。” 佟北来也是一脸懵逼,把马儿调转了方向,朝着旁边的巷子赶去。 而此时的张宅里,正爆发着激烈的争论。 “我不同意,我说过,这辈子我就玉儿一个娘子。” 张义信坐在前院花厅的太师椅上,冲着张仁齐大喊。 “三弟啊,爹也是为了你们家好啊,再说了,淑云也是贤良淑德的清白女子。” 陈巧玲扶着肚子,在一旁劝道。 “你答应或者不答应都得把淑云娶进门,再说了,她佟玉娘也是答应了的,现在她都那样子了,脸都是肿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带出去也丢人现眼,要不是你大嫂,都不晓得死了几次了!” 张李氏也在一边囔着。 “是啊,三哥,那佟,不,三嫂都同意了的,她可是现在张家的主母,给你张罗门少妻,还是行的吧。还是快点把我淑云嫂子迎进来吧,这在外面停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张翠莲竟然也在劝说的人里。 “不可能!玉儿,玉儿不可能答应的,玉儿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张义信面有寒色,面对张仁齐等人的逼迫丝毫没有退却,他至始至终关心的都是佟氏。 “玉姐吃了我的药已经睡了,玉岚他们正陪着她呢。我们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嘛,这定下的亲事总不能反悔啊,让淑云一直等在外面,这对她的名声有碍啊。” 陈巧玲说了一句。 林忠义在一旁听着也是急得不行,但他又不能言语,只能坐在张义信一旁,握着他的手给予支持。 “我不会光凭你们片面之词就迎她进门,我们张家没这规矩,玉儿就算要为我纳妾,也会征询我的意见,若她不是亲口告诉我,我绝不相信。” 张义信把手搭在额上,一副不想搭理他们的样子。 而此时的玉莞,正由仰阿莎带着往后院而去。 “哇!鬼鬼,你们这宅子有小金喜欢的东西啊,它现在很兴奋。” 仰阿莎拉着玉莞跑的飞快,瑞辰、佟北来抗着大包东西在后面也是健步如飞。 “你们俩慢点。” 终于仰阿莎拉着玉莞跑到后院东厢,然后就要往房里冲。 “诶,米米,那是我娘的房间,你等等啊。” 玉莞忙拉住仰阿莎。 “不行啊,小金等不及了!”仰阿莎人虽站住了,但从她腰上别着的竹嚢里飞出一道金色的影子,直接从缝隙钻进了房里。 “啊——” 屋里传来了几声惊呼,玉莞听着忙拉了仰阿莎进屋…… “这可是三弟妹自己答应的,我们也是瞧着淑云的面上,才举家来参加婚宴,结果,你这连九碗席面都没得一个。这也就算了了,我们淑云大度,不介意做小,但三叔你这把人搁外面,是把我们老赵家的面子放在火上烤啊。” 一个胖的如球的女人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念着,定睛一看,竟是张义诚的媳妇赵氏。 不仅赵氏,环视下四周的人,张仁齐、张李氏、张翠莲等人也是腰肥臀圆的,比起过年的时候,都大了几个圈,唯一好一点的是陈巧玲和张金枝,也比一般人胖上一圈。 张义信看了赵氏一眼,满是厌烦,但还是不发一语。 “阿义哥,要不,我这就进去叫醒玉姐,让她亲口来和你说,不过,你也知道,她这段时间情绪不太对劲,好不容易能……” 陈巧玲还是善解人意的说道。 “不必了,我来了。” 张义信正欲开口,忽然见着从后面走出一行人,竟是佟氏和几个儿女,连许久不见的玉莞也在其列,玉莞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苗家衣饰的陌生女孩。 “我从未同意过要给阿信哥纳妾或是娶平妻。” 佟氏在玉岚的搀扶下,走到花厅正中,对着众人正色说道。 “玉姐,那天可是你亲口答应的,而且玉岚、仲礼他们——” 陈巧玲扶着肚子上前看着佟氏的眼睛,一只手在袖子里不知在做什么,故意拉长的音调,像是在提醒佟氏什么。 “哎呀,小金,你干什么啊。” 仰阿莎在玉莞身后叫道。 只见着一道金光窜进陈巧玲的袖子,她惊叫了一声,一下子捂住了胸口,退到了张李氏身后。 “哪里来的野丫头,你做了啥,要把我儿媳妇儿吓坏了,我让人抓你到衙门。” 张李氏忙拍着陈巧玲的背安慰着,连赵氏、张翠莲也上来安慰。 玉莞和瑞辰看着这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样子很是不解,什么时候张李氏对人都这么和颜悦色了。 不过眼前更重要的是解决家里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从未答应过什么,我们家今日也不会办什么喜事,还请张老先生带着家人快快离去吧。” 佟氏一改平日的软弱,说出的话,竟也如是强硬。 “老三媳妇,悔婚可是要上衙门的。” 张仁齐跺了跺脚,脸上的肉也跟着抖动。 “结亲,三聘六礼,婚书在县衙都是要记录在案的,若没有,何来悔婚一说。” 玉莞此时站了出来,对着张仁齐说道。 “是啊,就算是纳妾,没进我张家门,也没人认!”仲礼这时也站了出来。 “小兔崽子,你爹还在这里哪有你开口的道理!”张李氏这时跳了出来,指着玉莞骂道。 “我就算不懂你们汉族的礼仪,也知道不可手指着别人嚷嚷。一直都听挞眉苏旧说汉人最是讲规矩,今天一来居然看到一家人来逼人纳妾的,真是好笑。” 仰阿莎站到了玉莞前面,把她护在身后,不让她面对张李氏的唾沫星子。 “请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别让我说出更不堪的话来。”佟氏抓紧了袖子里的手,若不是玉莞说她不能站太久,她也不想这么快赶这群人走,还想大骂几句。 “哟~好大的架子——” 张李氏正欲上前指着佟氏骂咧,却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袖子。 “娘,我们走,既然不识好人心,我们也不要在这让人轻贱了。走!” 陈巧玲在后面脸色异常,咬紧牙关,几乎是命令的口气冲着几个人吼道。而张仁齐等人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忙不迭的扶着她就往外走。 等到张仁齐等人走后,佟氏终于撑不下来,一头往后仰去,幸好张义信眼疾手快,忙把她抱住。 “你娘这是怎么了,前几天吃了巧玲的药不是好了吗?” 张义信把佟氏放到床上,焦急的问道。 “没事,娘是这段时间被蛊折腾的体弱血虚罢了,休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玉莞给佟氏把完脉,淡淡地说道。 “什么?蛊?”张义信和林忠义听着都睁大了眼睛。 “就是蛊,娘亲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而是被下了蛊。” 玉莞转过身来,对着张义信说道,“而且,你们,包括哥、姐,还有叔娃,都被人下了蛊,只是时间尚短,可能就这几天的事情。” 玉莞又转述了一遍仰阿莎告诉她的事实。 “是啊,你们都被下了‘傀儡蛊’,不过下蛊的人学艺不精,蛊虫培养的也成了个四不像,所以很轻易就被小金吃掉了。” 仰阿莎瞧着几人还是懵逼的样子,忙站出来帮着玉莞解释。 “小金?”张义信依旧很震惊,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反问。 玉莞让仰阿莎帮着几人先解掉蛊,才问了仲礼几人近来家里的情况,结合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几人一个猜想。 “什么?你说巧玲给我们下蛊?”张义信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是的,都是我不好,没能早点回来,让她钻了空子。” 玉莞说到这里,握紧拳头,狠狠说道。 “鬼鬼这不怪你,都怪我,耽误了你的时间,可没想到她会自己上门给你娘那个药丸,再次唤醒了蛊虫。” 仰阿莎看着玉莞有点气紧,怕她动着伤口,忙上前扶着她。 “你说陈巧玲给你娘吃的药丸,诱发蛊虫?” 张义信还在震惊中。 仲礼见玉莞捂着胸口难受,结合了刚才的事情和之前家里发生的事,把这事给张义信说了一遍。 原来在佟北来送来百蛊丸后,佟氏便立即服下了,当天就好了起来,没了那些奇怪的行为和独特的饮食倾向,大家也就放下心来,但正月过了,张义诚就带着陈巧玲回来认亲,这次是连张义信也没有去。 不过陈巧玲说,要不是张义信和林忠义两兄弟带她来张家村,也不会认识张义诚,于是让丫鬟给他们送来了喜糖。 本来张义信是让下人把喜糖拿去分了的,结果不知怎么就被佟氏看到了,据在场的人形容,佟氏看着糖眼睛都绿了,忙抓了一把就吞下肚。 玉岚见状担心极了,忙请了白云先生过来诊断,说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哪知道几天后,佟氏就更加奇怪了,晚上梦游连张义信都止不住了,一个劲往花园的井边去,众人没法只能用大石板把水井封住。结果佟氏就在天天在井边转悠,有时跟着的人没注意,她就在泥里挖蚯蚓吃。 家里人没法又请了白云先生来,这次连白云先生也惊呆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佟氏病危 白云先生给佟氏诊断的结果让众人都心中一惊。 佟氏的体内有蛊,而且这蛊正悄无声息的向着佟氏肚子里的孩子游去! 白云先生连忙按着医书中治疗蛊虫的方法给佟氏治疗,但几贴药下去,刺激到蛊虫,向胎儿游去的速度变得更快,佟氏也开始出现腹痛、下身出血的症状,白云先生说是蛊虫在啃咬胞室了,也就是子宫。 白云先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景,只能暂时停药,给佟氏开了些止血药,辅以针灸,又给自己的师傅去信询问。 这样的结果便是,虽然蛊虫没有再啃咬胞室,但佟氏整日整日的睡不着,身体却愈发虚弱了,逐渐开始出现流产的症状,为了保胎只能时刻躺在床上。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陈巧玲跟着张义诚上门。 据玉岚回忆,当时陈巧玲听了佟氏的情况后,和张义诚像唱双簧一样,给张义信推荐了一种能治百病的神药,说是南江府求来的。 张义信本来是不信的,但佟氏的样子让他很是不忍,让白云先生确认了药丸无毒之后,还是让佟氏服下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结果第二天佟氏就恢复正常了,让大家心里都是一阵轻松。对张义诚和陈巧玲的看法也没那么偏激了。 张义信出于感激,也没人再拦着两人上门。而佟氏听说了是陈巧玲救了自己,顿时愧疚不已,陈巧玲上门拜访,更是如同亲姐妹一般接待,几乎是有求必应。 仲礼和玉岚看着心里防备,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陈巧玲也态度好转了许多,若不是两人记着玉莞走时所说对张义诚一家敬而远之,他们都要同意佟氏提出的认陈巧玲为干妈了。 这样下来,整个小张家就剩下在青云街的叔娃和卢先生,在川味的林忠义还保持着对张义诚一家的反感和防备。而陈巧玲说佟氏怀着孩子需要静养,佟氏几乎就没有再出现在众人的眼底,连一日三餐都是海棠她们端去给她吃。 这日之前还让陈巧玲带来话来说要给张义信娶一个平妻,赵淑云。 仲礼和玉岚听到这消息连忙就去了佟氏房里,守了一天都不见人醒来。 就在这时,玉莞等人及时赶了回来,仰阿莎的小金首先发现了佟氏的不对劲,先行窜入了佟氏体内和体内的蛊虫缠斗了许久,直接咬死解了蛊。 等到玉莞带着仰阿莎进屋,仰阿莎才发现仲礼和玉岚也中了蛊,只是才下不久,轻松的给他们解了蛊后,佟氏才悠悠醒来,忙带着大家到花厅直接断了赵淑云这门亲。 “这不大可能吧……”张义信捂着头喃喃说道,他是想相信仲礼所言,但只要一想到是陈巧玲下蛊,头就痛的不行。 “得罪了。”仰阿莎一手朝向张义信的后颈拍去,林忠义看着她的动作想阻止,却被佟北来拦住。 仰阿莎让仲礼褪下张义信的上衣,众人只见沿着张义信脊梁骨的地方有两个小小鼓起,就像后面的鼓起追着前面的,最后在仰阿莎拍的地方接连钻出了两个东西——一根如同蚯蚓的虫子和一个如同琥珀一般的金色蚕虫。 仰阿莎从腰上竹嚢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指甲套,戴在自己的手上,动作飞快的把那根蚯蚓虫捏住,金蚕从后面追来就咬住那虫的头。 “傀儡虫啊,制的这么粗,会让宿主排斥的,真是差评!” 仰阿莎看了那虫子两眼,就没了兴趣,索性让金蚕把它吞了。 “可恶!我现在就去找陈巧玲算账!” 张义信腾的站起,愤慨满面,一旁的林忠义也摩拳擦掌。 不过刚解了蛊的他还是有些体虚,刚站起又跌坐了下来。 “娘——” “娘亲——” 张义信又欲站起,突然旁边传来几声惊呼。 只见佟氏脸色苍白的倒在床上,隔着被褥可见有一抹红色自被子下蔓延开来。 “怎么回事?快……快……去请……请白云先生!”张义信看着玉莞掀起的被子,被佟氏下身的血迹吓得连话都结巴了。 “姐!海棠、杜鹃给娘亲把衣服脱了,把这床上的杂物统统都搬开,珊瑚和琥珀去烧热水,能烧多少给我烧多少!清灵把我的药箱拿来,爹、哥、表哥你们去地窖把家里所有的白酒都拿来,钟安去请白云先生!干爹!钟毓!带着人!把大门给我守着!任何人想要闯进来都给我打出去!” 玉莞看着佟氏下身的血,顾不上长幼,迅速的下了命令,众人也知事情紧急,纷纷按着玉莞的吩咐去办事。 “鬼鬼,那我做什么?” 仰阿莎看着匆匆而去的众人,也希望能帮上忙。 “米米,你有没有法子帮我止住娘亲的血?” 杜鹃和海棠已经将佟氏的衣服脱下,玉莞看着还在不断涌出的血迹,皱着眉头问道。 “可以啊,我还有能咬合伤口的昆蜉。”仰阿莎说着就要从竹嚢里掏东西出来。 “米米,娘亲这是小产了,但这血流的趋势,我怀疑真是被蛊虫伤着胞室了,若是真的,就要开腹了。” 玉莞脸色沉重,这个时代没有b超,没有x光,也没有腹腔镜,靠把脉只能把出血虚之症,不好妄下结论。 只能先解决小产先。 玉莞下定决心,就开始动手了。佟氏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腹中的胚胎也成型了,但流出的这一坨血团子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不忍。 这个血团只能辨认出人型,但上面已经千疮百孔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陈巧玲!”玉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喊,手也不住颤抖。 “鬼鬼,你娘还在出血啊,这是?” 仰阿莎指着佟氏下身流出的东西叫了一声,玉莞转头,是孩子的胎盘,上面还附着些灰白的小点。 “鬼鬼,让开!” 仰阿莎拉开玉莞,手覆向掉出的胎盘,小金就快速的掠向那些小点。 “是蛊虫卵,你看都孵化出头了,再过两天就完全破壳了。” 仰阿莎连忙给玉莞解释道。 “孵化出来会怎么样?”玉莞死死咬住嘴唇问道。 “那你娘的胞室就会成为它们的巢穴,你娘的身体就……就会被慢慢蚕食……” 仰阿莎越说声音越小。 玉莞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沉重的问道:“它们是怎么进入我娘的胞室?” “我之前听你娘说常常肚子疼,或许就是蛊虫在钻洞……本来我们苗疆瞌睡蛊不会这么剧烈,但这好像是变异的,就是那种半知不解的自己捣鼓出来的……” 仰阿莎回道。 “蛊虫啃咬?钻洞?”玉莞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冰冷:“清灵,去请爹,海棠,你们把白酒搬过来,我要准备开腹。” 清灵应下了快步往外走去,而海棠和杜鹃早已被佟氏的情形吓得脚趴手软,愣在了那里。仰阿莎看着两人的样子,又看了看床上的佟氏,自己走了过去,把酒坛搬了过来。 玉莞在佟氏还微微挺起的肚子上用朱砂做了个记号,用白酒清洗佟氏的肚子和下身,清灵也带着张义信、白云先生走了进来。 “爹,娘的血止不住,我怀疑胞室已经被蛊虫咬破,得开腹……” 玉莞指着那被啃噬的胎儿和胎盘,沉重的对着张义信说道。 “这是什么?开腹?那你娘怎么办?会死的!” 张义信被这个消息吓到了。 “这是我们未曾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现在主要的是娘亲胞室破裂,胞室内的血和污物就会进入腹部,会感染、休克的,现在娘亲已经晕了,开腹还有一线生机,不开,半点生机都没……” 玉莞看了看佟氏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 “流血不止,还不尽快止血的话,会有生命之危!”白云先生把了佟氏的脉,表情也很凝重。 “那……那便开吧!玉莞!一定要保住你娘的性命,其他,都不重要!我就呆在这里吧,我怕……你娘害怕……” 张义信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看着佟氏苍白的脸,艰难的做了决定。 “这是我师傅用百年老参制的回春丸,化水给你娘服下,至少能稳住心脉。” 白云先生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放着两粒药丸。 “先生大恩。”玉莞目光微动,屈膝致意,她已经穿戴好手术服,不能行大礼。 玉莞这场手术整整进行了四个时辰,手术结束的时候,她的双腿都麻木了,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心口的伤也隐隐作痛,几乎是被瑞辰连搀带抱的扶到一旁休息。 “你娘……你娘……她如何了?” 张义信看着佟氏被缝的像蜈蚣的伤口,小心翼翼的问起,生怕惊醒了她。 “胞室已经完全破裂,污秽都流入了腹腔,不过我已经清理干净了,但胞室已经被咬坏,只能切了。米米已经帮娘亲止血了,醒来便无性命之忧。” 玉莞休息了一会,还有些气喘,取了心头血,她这两年锻炼的身体白费了,需要好好调养了。 “保住命就好,保住命就好,胞室……没了便没了吧,唉……” 张义信抚摸着佟氏还在沉睡的容颜说道。 “唉……”玉莞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和海棠两人交代了照顾佟氏的事项,带着仰阿莎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玉莞并没有马上歇下,找了身自己的新衣给仰阿莎换上: “米米,虽说郡里的人并不排斥外族的人,但我不喜欢别人用异样眼光看你,这身衣服是我今年才做的,你试试看吧。另外你就住我这院子的厢房吧?还是另给你找个院子?” “我当然要和你住一起了!汉族的衣服我还是第一次穿,我要试试啊。” 仰阿莎毫不犹豫的说道,边说边扒拉自己身上的衣服,想把玉莞给她的衣服换上。 “咳咳,米米,到屏风后面,我让清灵给你换。” 玉莞对她这种一点都不讲究的豪爽作风哑然失笑,忙叫了清灵带着她到屏风后换衣服。连夜的赶路和做手术的精神紧绷,让她倍感疲惫,竟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等到玉莞醒来,已经是半夜了,她的衣服已经换了身居家的,摸着自己已经打散的头发,想来是清灵给她也清洗了一番。 玉莞抬脚下床,把放在床头的外袍披上,走到外间,看到了在榻上酣睡的仰阿莎和在旁边椅子上打盹的清灵,她没有叫醒她们,悄悄的出了房间。 四月的夜里,下着小雨,淅沥沥的敲打在瓦片上,玉莞穿梭在抄手走廊,很快便来到灯火辉明的佟氏的屋子。 “二小姐。” 海棠正守在屋子的外间,看见玉莞来了,忙行了个礼。 “今晚你守夜吗?”玉莞拍了拍身上的水汽,才迈步进屋。 “是我和翠玉守夜,老爷也在,大小姐和大少爷也才走不久。” 海棠恭敬的回道,当初她们被买进来时候,玉莞就求了晨蕊派个管事娘子来教她们规矩,一个月训练下来,还算有模有样。 “娘亲可有发烧?有无出虚恭?” 玉莞边走边问,看着张义信正坐在佟氏床头,打了个招呼,就上前查看。 “你当时说的我都记着的,有微微的低烧,没有出虚恭,药已经喂了一次了……” 张义信看着玉莞来了,忙起身和她说着佟氏的情况。 “麻醉散的效力快过了,过不了多久就要醒来,爹,不要说多了,娘亲出了这么多血,气血虚弱,需要好好休养,我已经吩咐了厨房熬着鸡汤了,娘亲出虚恭后便可以喝点汤,肉之类的暂时不能吃……” 玉莞又和张义信说了些注意事项,就踱步到耳房,这里正温着佟氏的药,钟安正靠在屋内的椅子上看着医书。 “二小姐。” 钟安看着玉莞进来,忙起身行礼。 玉莞点头示意了下,才坐下和钟安说话。 “白云先生已经到客房休息了,不仅他,连我也对这台手术很是好奇,二小姐,人切了一个脏器还能活吗?还有为什么要出虚恭才能进食?还有……” 钟安见玉莞坐下,忙翻出自己的本子,问起刚才手术中的问题。 “娘亲的这台手术,已经可以称为大型手术,一般情况下……”玉莞也不藏私,对于钟安这种没有任何偏见接受西医的天才,她也很想看他能成长到哪一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事后 佟氏在天亮的时候醒来的,但人是清醒了,思绪却是游离的。既没有喊痛,也没有多的话语,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发呆,默默流泪。她已经从张义信的口中得知了自己失去了什么。 失去胞室,也就是子宫,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是致命的,就像是失去了作为女子的资格,再加上她还听说那未出世的孩子已经被蛊虫咬的不成样子,更是悲愤莫名,若不是手脚无力,气血虚弱,佟氏都想操起刀去找陈巧玲拼命,然后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所以玉莞把叔娃接了来,日日陪着佟氏,让他多在佟氏面前撒娇、陪伴,自己和玉岚等人一有空也拉着佟氏说话,意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但效果不太好,佟氏终日还是那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最后,还是张义信拿着一张纸过来了,过来就跪在佟氏床前,两指竖起指天道: “玉儿,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着那女人回村,让你受了大罪,了。不过,我发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张义信这辈子唯一敬爱的妻子,我们少年夫妻,你为我含辛茹苦的抚育四个孩子,我绝不会负你,会照顾你一辈子。空口无凭,这是我当着族长、村长、孩子们立下的字据,若违背此誓,天诛地灭。” 佟氏听得是满心感动,张义信把字据放到她手里时候,终于嚎啕大哭,玉莞等人见状终放下心来,哭出来就好了吧。 有了张义信的保证和儿女们的关怀,佟氏的身体和精神也一天天恢复了。 而张义信想过去找陈巧玲等人算账,但仲礼还是拦住了他,蛊术本就神秘,虽然被仰阿莎识破,但他们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按照张义诚的性子,是绝不会承认的,他们只能暗中筹谋,寻求合适的机会报仇。 但张义诚等人显然没有这个觉悟,还以为小张家的人啥也不知,在佟氏醒来的第二天,张仁齐就带着张李氏等人再次上门。 这一次张义信硬气了,只让张仁齐和张李氏进门,陈巧玲等人都被拒之门外。 张仁齐上门无非就是为了赵淑云的事情,张义信一想到佟氏现在还在床上动弹不得,自己和孩子们也被下过蛊,就铁了心的要和张义诚家断绝来往,甚至连张仁齐和张李氏也不想再理会,更不要说赵淑云这种连样子都想不起来的人。 张仁齐说了半天都没得到张义信的一分回应,悻悻的掏出烟吧唧吧唧的抽着,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最后是张李氏坐不下去了,跳起来叫嚷着要和张义信衙门见,说他骗婚、欺负了赵淑云什么的,话里还连带骂佟氏小气、善妒之内,把佟氏贬的一文不值。 张义信被张李氏的话激怒了,当即就反驳了: “有些事,不提,不代表我没记着。我愿意见你们是情面,我不愿意也是应当,毕竟那断绝书还在族里搁着呢。 往日,我的妻儿,在家中可有丝毫地位?当然现在也不曾被你们看重。 娘,你只有大儿媳妇,只有翠莲,您的眼里从来没有二姐,没有玉儿,更不论刚进门的小儿媳妇,还有我的一双女儿,又以什么立场要求我? 爹,我之所以还和老张家来往是看着您往日的情分,我不想我们父子情分消磨殆尽,以后还是少来往吧,什么节礼问候,我自会交代人带到。 至于大哥一家,我和他的情分早磨完了,请您带个话吧,以后大家当个陌生人吧,大道朝天,我们各走一边吧。也不必借着您找我说事,我担不起。还有一句,我从来都不欠他什么,玉儿也不欠老张家什么。以后我们家,无论关庙街、青云街还是荷塘小筑,都不会再接待你们了。” 张义信说完,摆摆手就让人送客了,张仁齐和张李氏的脸皆涨得通红,几乎是在下人们簇拥下,连搀带赶的送出了大门。 就此,张义信再也不关心老张家的事了,等到佟氏可以下地走动了之后,就带着林忠义、钟川和钟蜀往南边去采买了。 没有烦心事的日子,玉莞表示过得很舒心,也很快。休整了几日后,她就对川味的账务进行了盘查,清灵和二管家做的很好,基本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川味已经上了正轨,她也可以退居幕后,这样每日数小钱钱的日子不要太好。 但有人明显见不得她清闲,老远就听着程煜的大嗓门。 “小姨妹,我带着老白来了。” 玉莞看着从美人栏瞬间闪回房里的玉岚,有些好笑的回道: “来就来嘛,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有什么好叫嚷的,说起来,你们也是偏偏公子,怎么一点都不文雅。”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和玉莞呆久了,程煜也学了不少现代用语。 “我很在意。”玉莞虽然嘟起嘴,还是让莲蓉去准备茶点。 “别啊,哎呀,还是莲蓉姐姐懂我,这是我爱吃的。对了,我带老白来是有好消息诶。” 程煜从莲蓉端来的茶点里捞了自己爱吃的,顾不得嘴上还沾着碎屑,就手舞足蹈起来,差点还被呛到。 “唉,我为何要与你这类家伙为伍。”白凌云跟在程煜身后进了屋子,端起一杯清茶,品了一口说道。 “呸,要不是我,你能有这赚钱机会?” 程煜猛灌了一口茶水。 “唉,你这牛饮,真真是坏了这壶好茶。” 白凌云对程煜很是不屑。 “好了,你们来是为了斗嘴的?”虽然玉莞很乐意看热闹,但更在意的还是程煜说的好消息。 “对了,我和老白又拉了个那什么……股东啊?”程煜一时没想起玉莞和他提的词,卡了半天才说出来。 “话都说不清楚,难怪你爹只让你管云溪郡的产业。” 白凌云轻蔑的看了一眼程煜,在玉莞感兴趣的眼光里,接过了话头,继续说道: “前段时日,你说川味开分店的时机成熟了,说要选址,我和小胖找了个地儿,西荣府的府城——芙蓉城,如何?” 说完,白凌云故意停下来,就为了看玉莞的反应。 “芙蓉城?听说达官贵人很多啊,想要在那做生意,小打小闹可不行啊,没有人关照也不行,你们这兴冲冲的样子,不是取得了程老爷的支持,就是君大小姐吧?” 玉莞憋着心里的笑意,要不要这么幼稚,你俩几斤几两我还是能掂量一半的。 “这样就没意思了啊,不过你只是猜对了一半。”白凌云说着又停住,见玉莞没有追问的意思,只能自顾自说下去:“是君夫人,幽幽的娘。君大将军和君明玕都在军中,是不会管这些庶务的,再说了,那两人连账本都看不懂的,不要指望了。” “君夫人?”玉莞听了白凌云所言,开始回想记忆中君幽幽和她说过的她娘。 君夫人闺名陆娉盈,名字听上去虽像个柔弱女子,但最是豪爽、利落。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让她身上有股草莽之气,当年人称木头桩子的君大将军都是她主动追到手的。 君大将军属于正一品的右都督,他的夫人也是一品夫人,但陆娉盈这一品夫人的头衔却是她自己挣来的。缘由君幽幽也不太清楚,只是说了句她娘统一了西荣府的绿林好汉,还把他们招安了。 这样的君夫人并不是能在后院中呆得住的人,加上君大将军和君明玕对于做生意都没有天赋,也不屑从商,君府的生意几乎都是由君夫人把控的,君幽幽在她的教导和带领下,也早早看起账目,跟着四处游历。 想到这里,玉莞也不再惊讶了,说道:“看你这喜上眉梢的样子,莫不是这次君夫人是交给幽幽来负责了?” 白凌云被玉莞点到名,老脸一红,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是的。君夫人给了幽幽一万两的限额,说是让她练手,让她自己挣嫁妆。” “你倒是把规矩说的很明白啊,君夫人也是大气,练手就给了一万两,你那聘礼可得好好准备了,我们幽幽可是有一万两打底了。” 玉莞捂着嘴笑道,看着白凌云慌忙撇清关系的样子,她就想笑话他。 “我外婆也拿了两万两出来,说入个股,当送给我和玉岚的新婚礼物。赚的钱和本钱都给我和玉岚,没包括白凝霜。我娘听说了也想投一万两来给白凝霜,我没答应,让她投到我爹生意里去。” 程煜这时吃的也差不多了,擦了擦嘴,补充说道。 “确实也是,让小莞莞给她姐的情敌赚钱,怎么想怎么膈应。” 白凌云附和了一句。 “老白!”程煜听着慌忙给白凌云使眼色,好不容易挣个表现,可别被这货搅和了。 “呵呵,也就是加上你俩有五万两?” 玉莞轻笑了一声,只要有投资,她只当做一般的股东罢了,反正说好了只接收钱,不接收其他附加条件的,管理休想插手。 “不是六万两吗?” “还有晨蕊姐也托我带一万两。” 话声刚落,白凌云和程煜就叫了起来。 “嗯?晨蕊姐也要入伙?一万两啊,现在宫中女官都这么有钱吗?至于我?我一直都是技术入股啊?投钱也行,你们来管?我协助?” 玉莞一手支起脑袋,另一只手手指在桌上敲击,看着两人半笑不笑的说道。 “不要!” “还是你管!” 白凌云两人立马认怂,开玩笑,这开了分店肯定一大摊子事,他们还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不,风花雪月谈诗论句呢。 “呵,既然能得到纳兰老夫人和君夫人的支持,芙蓉城开个分店肯定没有问题了,我让清灵做好计划,小三哥也和二管家说声,让他这两月把易达带出来,芙蓉城开店的事情,我决定让清灵和他去。 另外,我还让我爹和干爹去了贵启郡、彩翼郡、泰和郡、隆贡郡这四个郡县。泰和郡、隆贡郡和云溪郡一衣带水,是官道和水道的重要郡县,运输发达,贸易也活跃,当地的人们生活也比较富裕,也舍得在吃食上花销。 按照川味现在的盈利,我是打算从中选一个郡出来开分店,等到发展开了再去芙蓉城。现在资金充足,背后又有人支持,那便在这三处都同时开,你们看如何?” 玉莞眼里星光闪闪,开三家分店,距离她的全国餐饮品牌又进一步了。 “这是需要好好考虑下,三家分店,虽有财力支持,人员上也是个问题,还有各方面的关系,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个啥,市场调查啊?” 比起程煜的一口答应,白凌云想的更多,马上就提出了问题来。 “是的,这是我初步确定的方向,我会和清灵尽快理出计划,然后我们再找个日子把大家都召集起来碰个头,看看如何实施。” 玉莞越想越有劲,立马叫来了清灵,就要开始写商业计划,一点继续招呼白凌云和程煜的想法都没有,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点子不断出口中蹦出。 而程煜和白凌云相互看了一眼,苦笑了一番,一个去找玉岚,一个自己找乐子去了。 玉莞和清灵动作很快,几乎是在三天内就把计划整理了出来,然后通知了程煜、白凌云和相关人员到了关庙街的宅子碰了头。 玉莞把现有的人手分为了四拨人,三个准备开分店的地方和云溪郡总店各自分了一拨。 她把自己、清灵、二管家、君幽幽分到一起,负责芙蓉城的开店事宜。 芙蓉城不仅人口众多,达官贵人也不少,这里她打算开个旗舰店,相当于川味的形象店,花费的心思、投入的财力、人力都应该是最多的,是以她要亲自前往。当然,这里面也有些小小的心思,是关于玉岚的,她也没和程煜等人详说。 而白凌云则带着佟北来、莲蓉去隆贡郡,程煜和张义信、林忠义再加上年前提拔上来的账房钟川去到泰和郡谈开分店的事情。不仅要选定、购买店铺,还要与当地的乡绅名流走一走关系。 剩下的白凌羽、钟毓则要留守云溪郡,仲礼因为要上学的原因不能出远门,正好可以在空闲时候帮着处理云溪郡总店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八章 船上(一) 玉莞和众人说的时候,让莲蓉、芜荏两人把写着计划的画卷,高高举起和大家介绍,说到细分之处,还让清灵分发了一些资料。 这个时候,张义信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家小闺女能成为家中大小事务的主导者,为什么自家能在一年多的时间走到现在的地步。 而程煜和白凌云更是惊叹于玉莞的执行力和想象力,本就是年轻人,谁不渴望成就一番事业?随着玉莞的介绍,也愈发热血起来。 不过张义信还是提出了异议,玉莞两次出远门的经历让他忧心不已,几乎都是在生死边缘游走,说什么都不同意玉莞去芙蓉城。 玉莞好说歹说,连程煜等人也出动了,还是说服不了张义信,只能把自己名字从芙蓉城的名单中划去。 过了端午,安排好的各路人马便各自踏上征途。 而玉莞绝不是一个安分的人,等到张义信走后,给仲礼留下一张纸条,换了身男装,也偷偷登上了去往西荣府的船只。 虽然她是算好大家不在家的时候偷跑,但随时像个小尾巴的仰阿莎和眼睛随着她转的瑞辰是瞒不过的,这个时候的玉莞,就站在自己的船舱和一身男装的仰阿莎、背着大包小包的瑞辰干瞪眼。 “鬼鬼,你可是说过不会丢下我的,这偷跑算什么啊?” 仰阿莎摸着身上的男装说道,这还是她第一次穿男装,很是好奇。 “乖乖,你可真不省心,要偷溜也要把我叫上啊,你一个人要有个啥,我怎么和大姑交代。” 瑞辰语意虽是责怪,但语气里满是宠溺。 玉莞确实有些内疚,索性也不回顶,就往床上坐去。 两人的目的就是跟着自己,又不是抓自己回去,何必浪费力气呢。 瑞辰看着玉莞的样子暗中失笑,从包袱里拿出了一盒茶叶和一包零嘴,就泡起茶来,仰阿莎学着玉莞的样子,也坐到床上,顺手还捞了一片桃片。 走水路并不能直接到芙蓉城,只能到和芙蓉城相邻的棠金郡,但也要在水上经历七八天的样子,若是陆路则花费时间更长,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坐船到棠金郡,再翻山进芙蓉城。 玉莞对于这次出行是抱着很大兴趣的,甚至还有些回味的兴致。前世生长在长江边,小时候轮船还是重要的交通工具,去舅舅家都是坐船去的,但随着道路交通的发达,去舅舅家那条客轮也取消了。 再则她这一次还是偷跑出门,颇有一种离家出走的刺激。上一次去苏旧城因为忧心佟氏的病情,又要赶路,没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 玉莞想到这里就推开了船舱的门,向着甲板走去。仰阿莎和瑞辰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这船是木质结构,船舱就建在船中间,只有一层,被隔出八间单独的小间,需要预定,而大多数人都是呆在剩下的船舱大厅中,大厅被船老大用帆布隔成了一些小空间,大约有一平米左右,大部分人吃住就自己那块。 玉莞的偷跑是策划好的,她想着自己一个人,看着年龄也小,为了安全起见,提前就预定了一间小间。 现在的船舱大厅这些小空间的遮布都是拉开的,人们三两个坐在一起,有聊天的,还有卖干粮、卖杂货的,今次这一船到棠金郡的并不多,只有五个小间的人,其他多数是在中途要下船的货郎或是走亲访友的人。 虽然东宸国的造船技术比起前朝来有了很大的进步,但在水上要呆好几天,又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大家相互之间的交流倒是多了起来。 不过玉莞现在的注意力是被一小堆人群吸引的。 这一小堆人正围着两个人,而这两人正在向大家兜售着几样东西。 “大家看看啊,这是改良后的唧筒,把水吸进去…… 还有这个,这个小罐子,这样一倒一摇,一下子就能扑火了啊,比抬水省力多了…… 还有这个啊,你们看着啊,这缸里有术法啊,你们看这两条小金鱼,看见没,我这样,它们就聚在一起,这样,他们就分开,好玩吧…… 还有还有……” 玉莞走了过去,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人面前的东西。 唧筒,就是简易的水泵,这个是竹制的,拿在手里还挺重,她试了一下,还得用点力才能拉动。 那个小罐子,玉莞闻出了碱水和醋的味道,虽然这个罐子密封了,只有一根细竹杆子露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她还是能猜测出,里面应该装满了醋,然后还有别的器皿装着碱水,这两者一相遇,便可产生水和二氧化碳,当然能灭火了,相当于一个小型灭火器呢。 而正吸引着仰阿莎的那个戏法,根本不是什么术法,简单的化学小实验罢了,当往水中加糖时候,形成了糖溶液,糖溶液的密度比水小,就要往下沉,引起水流动,在水流的带动下,木片做的小金鱼就往糖的方向聚集了;反之,若是加碱水,小金鱼就会因为水表面张力减小而分开了。 “这位小公子,看你看得这么认真,要不要买上一个,今日遇上就是缘分,买这个,我们还送冰晶项链啊,给你看看,是不是冰冰的,还很漂亮吧,这可是取之高山冰雪层的冰晶心啊……” 玉莞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些科技“小发明”,忽然听到卖家已经在向仰阿莎在推销了。 “这,这,多少钱啊?” 仰阿莎看着那盛着小金鱼的缸子,好奇的问道,眼里的神色却是出卖了内心的渴望。 “不贵,不贵,也就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你就能拥有听话的小金鱼哦!” 这卖家应该是两个十多岁的兄弟,一直在推销的就是和仰阿莎说话的这位,皮肤黝黑,脸上长了不少青春痘,两个眼睛不太大,脸圆的笑起来都快把眼睛挤成一条线了。另外一个少年,长得和他相似,则一直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停在纸上涂涂写写。 低着头的少年听着旁边人的叫价,忙拉了他一把,说道:“哥,这太贵了,我们不能……” 推销的少年听着他的话语,忙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带到一旁,嘀嘀咕咕了半天,但禁不住瑞辰会读唇语,把看到的话语都翻译给了玉莞。 从他们的对话中,玉莞得知,这两兄弟原是南方人,因为去年的洪水,家人都不幸遇难了,两人便只好来投靠嫁到云溪郡的姑姑,在姑姑家过了大半年,身上的钱财被搜刮一空不说,还一直遭受着非人的虐待,哥哥想不过,便带着弟弟逃了出来,准备回南方谋生活。 而两人似乎有些聪明,花光了剩下所有钱,几天做出了这些小玩意儿,打算沿路卖点钱,看能不能凑点盘缠。而现在弟弟又发现了一样新的东西,需要购买材料去提取。哥哥说,仰阿莎三人衣服材料都比较好,应该是有点闲钱的,所以才会叫这么贵。 不一会,两人便回来了,弟弟脸上虽带着不忍,但没有再阻止哥哥的叫价。仰阿莎很有些心动,她钱袋里也有点碎银,都想要掏袋子出来了,不过被玉莞阻止,她在仰阿莎耳边说了两句,就把仰阿莎带走了,哥哥在后面降价挽留都叫不回来人,只好向别人继续推销了。 玉莞把仰阿莎带到了船头的甲板上,到棠金郡的水路是顺风顺流,船头、船舱上方、船尾立着的三根桅杆上的风帆现在都是舒展开的,正跟着行驶中的船只呼呼作响,船只的速度很快。 离开云溪郡已经大半天了,这时候应该快走到泰和郡了,月江两岸都是缓缓退后的山岭,这些山岭比起云溪郡的要稍稍低矮一些,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尽,两岸桃花始盛开。嫩绿和墨绿之间,间插着桃红的花儿,风一吹过,花在树上摇曳,犹如精灵一般。 沿江还有些浅滩的坝子,连绵着好几块大块的岩石,挽起裤脚光着脚丫的孩童正踩着泥沙,搬着小石块,找寻着石块间的螃蟹、螺壳,旁边扎着两个揪揪的小丫头,顺手从一边草丛里摘下个东西,放到嘴边吹着。 但玉莞他们的船行驶在月江中心,离岸上还是太远,是看不了这么清楚的,不过,她还是能根据岸上那些模糊的身影和动作,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相似的画面。 “鬼鬼,你看得清楚啊?我眼睛都看痛了,都没看出他们在干什么。” 仰阿莎转过头来望着玉莞,看着她正出神的看着远方,闷闷的说道。 “看不到啊,但我是长在江边的啊,无非就是搬螃蟹、找螺壳、网虾子之类,我只是被勾起些回忆罢了。” 玉莞微微一笑回道,这种童年的回忆让她心中温暖,人也柔和下来。 “是吗?搬螃蟹是什么?找螺壳又是拿来干嘛?……” 仰阿莎听着玉莞的回答,一下子来了兴趣,拉着玉莞问了好多问题,而玉莞心情也很好,耐心的给她解答着问题,还间插着和她谈起小时候的一些趣事,两人在一边聊得甚是火热,把瑞辰完全晾到了一旁。 而在两人身后的瑞辰,嘴角也抿着一抹笑意,他听得出玉莞所讲的经历是真实的,但据他收到的调查资料,这些并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不过看到玉莞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不想深究。 在我面前的你,都是我这一生眼神想要追随的人,我这一颗心想要交付的人,无关于你的来历,你的过去。 三人在甲板上站了约莫半个时辰,瑞辰看着玉莞面露疲色,才提议回船舱休息,玉莞现在的心脉,就算愈合了,也留下了一道伤疤,身体极容易疲累,需要好好调养。 回到船舱,玉莞就拿出了自己的包袱,掏出一包东西来,这东西是用家里作坊包豆瓣酱的蜡纸包着的,刚打开就传来一阵米香。 “你把熙儿的糊糊带出来了啊?”仰阿莎在家也没少吃这东西,一下就认了出来。 这确实就是米糊粉,玉莞养熙儿是按照现代的食谱养的,熙儿七个月大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给她逐步添加辅食。这米粉就是其中之一,别看这简单的粉末,玉莞可是添了晒干磨成粉的蔬菜、水果、干果等配料,熙儿一次能吃一大碗。 就连仰阿莎第一次看到玉莞泡米粉给熙儿吃,就被吸引住了,连丫鬟的活儿都抢着做,就是想要给熙儿喂饭时候偷嘴,结果一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而熙儿没有吃饱,急得都哭了。 “这不同,我带的是加了山药、薏仁、百合粉子的糊糊,再配上这蜜饯、干果和奶粉,是适合大人吃的。平常老百姓坐船,在水上要呆七八天,都是吃干粮,船家最多提供点热水,我就想带点糊糊,不至于口中太清淡。” 玉莞说话间,已经泡好了三碗,递给两人分食起来。 “我就知道,跟着你不会饿肚子。” 仰阿莎端起其中一碗,呼啦呼啦的就欢快的吃了起来,边吃还不忘赞美玉莞。 “食不言,寝不语。” 瑞辰瞧着仰阿莎的样子,奚落了一句。 “略略略,要你管。” 仰阿莎抬头看他,吐了吐舌头,连嘴上的糊糊都没擦去。 “呵呵。” 玉莞也慢慢吃完碗中的糊糊,仰阿莎见着忙把碗接了过去,蹭蹭的跑出门洗碗去了。 “乖乖,你刚才和仰阿莎说你能给她做那同样的小金鱼?” 瑞辰在床上又垫了些衣服,想要玉莞睡得舒服些。 “现在手上没材料,但是我知道那玩意儿是怎么弄得,小把戏而已。” 玉莞也没有客气,等瑞辰铺完就躺了上去,这一天下来,确实有些累了,这身体自受了伤以后,经不住折腾啊。 “那你和我说说。”瑞辰拿来船舱配的被子,给玉莞搭在腿上。 “要怎么和你说呢?嗯,我先给你解释下什么是力……” 玉莞歪着头想了想,组织了最简单的语言给瑞辰讲述了下,连仰阿莎回来也没有发觉,更没有发现门外偷听的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船上(二) 玉莞讲着讲着声音也渐渐小了,瑞辰看着她已经睡着,给她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盖好被子,坐到窗前,就那么着看她。 仰阿莎回来之后,把舱门的小插梢插上,看着瑞辰一副要守夜的样子,用眼神和他交流了不需要她换班之后,也躺到了玉莞外侧,小心的守护着她,以免她滚下床。 她可是记得玉莞的睡姿是相当不雅的,连自家的大床都滚下去了几次。 玉莞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是昏暗的,她一向认床,搬到关庙街都适应了一个月才在自己床上睡踏实,要不是船的摇晃,加上白日的疲累,估计会醒的更早。 玉莞睁眼就看见了仰阿莎那张放大的睡颜,这小妮子,倒是走到哪里都能吃好睡好,这不,还微微的打着呼噜。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眼睛才适应了这黑暗,轻轻的迈过仰阿莎,朝着记忆中窗边桌子的方向摸索过去,摸到桌子的时候,还入手了一片温暖。 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原来是瑞辰点亮了蜡烛,而玉莞才发现自己摸的地方原来是瑞辰的大腿。 “呃?表哥你干嘛睡桌上啊?” 玉莞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小声的问道,她还记着仰阿莎还在睡呢。 “这屋就一张桌子,一张嵌在墙上的板子,一张床,你看这板子能搁得下我吗?” 瑞辰从桌上下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一双桃花眼微眯着看着玉莞说道。 “额。” 玉莞看了看那块只能搁下他半边屁股的板子,理解的点了点头。 只是,少年,你这撩人的姿态是为何? 玉莞想到这里,不免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为了掩饰窘态,慌忙推开了窗子。 本来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但推开窗子后,窗外的景色立刻吸引了她。 这晚的天气很晴朗,天空显得很高,没有半点星子,只有一轮下弦月挂在天空,周围几乎没有一丝云彩。月光投射在水面,船轻轻的划动,那些碎开的光影,随着水流相互交织,带起一片波光粼粼。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 玉莞听着身边传来了一声低吟,转过头就撞到瑞辰怀里,想要躲开,却被瑞辰抱住。 “别动。” 瑞辰温热的气息从头上传来。 “你还记得?” 玉莞惊诧的问道。这是前年常尝乐开张那日,她在自家铺子同他吟的诗句,没想到瑞辰还记得。 “一直记得,除了诗,还有你,我都记得。” 瑞辰轻声说道,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温柔。 玉莞只觉得脸上更烫了,还是挣扎到旁边。 不带这样撩人的好不好,有点心动怎么办。 瑞辰看了一眼玉莞,一年多前,风起时,水天一色间,长发在风中飘扬的少女的身影,一直都在他记忆中。 一夜无语,两人就这样,守着窗外的美景,静静的坐到天朦亮。 天亮的时候,船停到了鹿角村,船老大说可以在这休整一个时辰。 仰阿莎几乎是连跳带蹦的下了船,兴奋劲过了之后的她,居然华丽丽的晕船了。 玉莞让瑞辰把贵重东西背着,也跟着下了船,虽说他们不晕船,但脚踏实地的感觉比在船上摇晃好得多,再说她还有事要办。 玉莞刚到鹿角村码头,就有人迎了上来,是陈石头、陈善其还有程家作坊的一个负责人。 当初从鹿角村走的时候,陈石头是跟着程煜回的程府,后来清妮和钟安两姐弟听说,外面的人对鹿角村还是敬而远之,鹿角村的村民过得也不太好,就想找玉莞给指个出路,毕竟他们爹娘不在之后,村里人对他们也是多有照顾。 玉莞虽对陈阿伯他们所做的事情不爽,但人死如灯灭,村民们当时也只是为了活下去,遂派了钟安去叫陈善其来,和他谈了在鹿角村开设豆瓣酱作坊的事情。毕竟这里是蚕豆的主要产地,从张家村运送海椒来也方便。 至于别人避之不及的瘟疫,她是完全不担心的,开玩笑,这疫病她一手治好的,哪那么容易传染。 陈善其对玉莞的提议非常赞同,对玉莞在村里的安排也非常支持,鹿角村的村民听说是当初救他们的玉莞小姐来开作坊,连卖不出去发了霉的蚕豆都照市价收,到作坊帮工的工钱还不低,对于这个作坊是百分百支持的,不仅分文不收的帮着建房,还自发组织了个巡逻队,专门维护作坊的安全。 后来程煜听说了这事,也从他爹那要来了鹿角村程家作坊的所有权,专门在这压榨菜籽油,以配合玉莞家豆瓣酱的生产,想着陈石头是当地人,人也算老实能干,就派来管理这边的程家作坊。 玉莞虽是偷跑,但走之前早已经安排好了,让人带了信来通知陈善其等人,自己从鹿角村路过的时候,要带两箱豆瓣酱和菜籽油的样品去芙蓉城。 这不,陈石头算着玉莞到的时间,早早就和陈善其等人带着样品在码头上等候了。 玉莞检查了这批样品,品相、品质都是上等,带去府城,这能形成口碑啊。而这头陈善其和船老大也交涉完毕了,他和船老大都十几年交情了,捎点东西过去,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当然陈善其还不忘给船老大打招呼,一路上照顾玉莞三人。 陈善其打过招呼之后,船老大对玉莞他们果然要好得多,不仅给他们调了一个大一些有两张床的包间,又送了两床被褥,还拿来了不少干粮,还可以每隔两日去泡个澡。 玉莞等人继续着在船上摇晃的日子,每日看看窗外的美景,吹着带江水气息的河风,再泡上一壶花茶,配着小点心,这日子不要太好。 可是天不遂人愿,第五天的时候,快出隆贡郡了,天下起雨来,风雨中的月江更不好走,船上的三个帆已经收了两个了,剩下的主帆也只开一半,船工都在配合船老大掌舵,船速很慢,船身也摇晃的厉害。 “呕~~”仰阿莎在房间里抱着一个木桶吐得厉害,几乎船摇晃了一下,她就得吐点出来,这都吐出胆汁了,也没有一丝停的意思。 玉莞看着神色萎靡的仰阿莎,默默的掏出第三粒晕船药,虽然前面两颗吞下去还没消化就被仰阿莎吐了出来,但她觉得这会让仰阿莎心里好受些。 果然仰阿莎看着药,脸色要好一些,不过她这次没吞下去,就拿在手里,似乎这样会好一些。 玉莞看着她这样,只觉得自己胃里也一抽一抽的,寻了个借口开门去大厅了。 刚刚出门,玉莞就被人拦住了,跟在后面的瑞辰眼疾手快,拦在了她和来人之间。 “公公……”拦住他们的人就是那天在船舱大厅卖货的两兄弟中的弟弟。 “公公?”瑞辰剑眉竖起,瞪了他一眼。 “公公……公子,我……我……我想和……你……说,说件事。” 弟弟好不容易说完,头上都布了一层密汗,他面对陌生人有些结巴。 “你说。不过把你的话拆成两个字或者三个字来说,我听得有点累。” 玉莞从瑞辰身后走出,对着弟弟说道,她能看得出他眼中的真挚和渴求。 “我想,想说,你手下,手下的,作坊,需要,人手,吗?” 弟弟按照玉莞的话,把自己想说的拆分开来,居然不见结巴了,说完自己也感到惊奇。 “你是想到我的作坊上工?你怎么知道我有作坊?你又能干什么?” 玉莞很是好奇。 “我那,天在,码头,看见了。我知道,那种,酱料的,比例,虽然,有两种,原料,不知道。我哥,他很会,做小,东西,那天,那些,小玩意儿,他做的。” 弟弟答道。 “我看你们这两天也卖出了一两样了,可以用手艺赚钱啊。” 玉莞点头表示了解了,如果弟弟真的能闻出酱料配比,结合他们装在那些小东西里的物质,那他对化学有点研究啊。而那带着木榫结构、机关巧妙的唧筒和小罐子,那哥哥的手还真有点巧,也有一定的物理常识。 “哥哥,生病了,要看病。”弟弟指了指大厅。 “和我们什么关系?”瑞辰挑了挑眉。 “公子,身上,有药材,味道。”弟弟想要跪下求玉莞,被瑞辰一把扶住。 “船上有大夫的,你该去找船老大。”瑞辰指了指下面船舱。 “大夫,看过了,说,治不了。”弟弟脸上非常焦虑。 “我先去看看吧。” 玉莞看着不远处他们那小块地方,虽被帆布遮掩住,还能看出有个在挣扎的身影。想着自己从医之初的誓言,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玉莞快步走向了那地方,揭开帆布,看到的就是扭曲的哥哥。这时的哥哥没了几天前的活跃,不停的在身上抓挠,能抓到的皮肤有一大片红疹,偶尔还捂着胸口嚷着,间插着还在咳嗽。 “脉滑数、偏濡数,发热,可有腹泻?便血?咳血?”玉莞小心的避开哥哥咳出的污秽,把了下脉,回头问弟弟。 “有……有。”弟弟以一种看神人的目光看着玉莞,这些症状玉莞都说对了。 “像是邪蛊啊……”不知何时,仰阿莎也扶着腰过来了。 “蛊?是也,有医书也称为蛊。表哥,先把周围的人疏散开,不要聚集到这里,然后请船老大来。” 玉莞冲仰阿莎点了点头,又冲着瑞辰说道。 瑞辰点了下头,正要去疏散人群,却发现刚才还在围观的人都躲的远远的,还对着他们这边指指点点,不少人还面露惧色,瑞辰摇了摇头,先去找船老大了。 船老大是在一刻钟后匆匆赶来的,边走还边擦汗,嘴里还不断的抱怨:“你最好说的是真的,现在风浪正大,这舵可不能离我太久,不然这一船的人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说话间,船身还剧烈的摇晃了下,好多人没稳住身形,摔到地板上。船老大担忧的看了一眼船长室的方向,快速跑到了玉莞他们所做的位置。 “你们说有蛊毒?可会传染?”船老大跑到了之后,也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问着。 周围的人听着船老大所言,更是惶恐,议论纷纷。 “是蛊,但能治,我需要药材……” 玉莞皱眉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给船老大解释急性血吸虫病,只能按仰阿莎说的,说是蛊,但担心引起众人的恐慌,立马说了句能治。 “药材都是跟船的大夫保管的,我叫他来,我……这会风浪大,我得先去掌舵,等会我让大副来协助你们。” 船老大本还想说什么,但船身又剧烈的摇晃起来,看着慌忙奔出来的二副,丢下一句话,就匆匆去了船长室。 跟船大夫很快就来了,听着玉莞报的药材摇了摇头,船上只有些降烧清热的药材,杀虫解毒的却是没有。 而这时,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隔着一大段距离冲着玉莞喊道: “小兄弟,我说,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疫病?你给我们个准话!” “能……能……能治的。” 弟弟,关遥,大声的回道,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不确信的意味,说话又结巴起来。 “这要是疫病可是传染的,可不是你说能治就算了的,我们这么多人,这些天有没有染上还不知道呢。” 那中年人嚷了句,周围的人相互看了眼,相互间的距离也拉开了一些。 “你哥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玉莞没有回答中年人,反是询问着关遥。 “今早。”关遥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关远,满是担心。 “今早才开始吐得?”玉莞又问了一句,得到关遥肯定的回答后,转头对着中年人和众人大声说道:“你们若是没有吃过他的屎尿,倒是不用担心。” 玉莞话一出,众人微微一愣,旋即又闹了起来: “说什么呢,你这后生太没礼貌,居然骂我们吃屎?” “年纪轻轻满口吐粪!”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 …… 玉莞整个人都尬住了,她本来只是叙述个事实,哪想得到是炸雷了。 “住口!不就是个邪蛊吗?瞧你们那怂样!” 玉莞身后传来了一声呵斥。 第一百八十章 船上(三) 说话的是仰阿莎,刚才船体的剧烈运动让她又吐了一番,但听着众人骂玉莞,立马跳了出来,把小金也召唤到手上。 众人见着仰阿莎手上的小金,惊恐的闭上了嘴,这金色的虫子好生诡异。 “呃,刚才是我表述有误,我给大家赔不是,我刚才想说的是,这疫病是通过粪便和粪便沾染过的污水传播的,若你们没有接触过,就不必担心。” 玉莞按住了蠢蠢欲动的仰阿莎,上前给众人鞠了一躬,赔了不是,这遇到风浪本就人心惶惶,她可不想又因为这事,搞得人人自危。 众人听她道了歉,也不再骂了,只是冷冷的看着玉莞几人。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遇到风浪了,整日都活在恐慌中,骂玉莞的话也不过是个发泄罢了。 “米米,把小金收起来吧。”玉莞拍了拍仰阿莎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了她周围人表情。 “我真能解啊,只是麻烦了点……”仰阿莎看出玉莞没有当真,忙嘟着嘴补充了一句。 “用小金?” 玉莞看了一眼被放回竹囊的小金,有点失笑,这丫头解蛊总是直接把小金放到别人体内,暴力而直接。 “额,这不是最快的吗?” 仰阿莎听出了玉莞的戏谑,扁着嘴嘟囔了一句。 “你现在脚软的都站不起来了,你还有力气操纵小金啊?” “唉!邪蛊解蛊很麻烦,因为他们扩散的很快,又多,一不小心除不干净就又要发作……” 一旁的关遥听着能解,忙跪了下来,冲着玉莞两人就磕起头来,嘴里也不结巴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哥,求你们……” “你先起来啊,没说不治啊,只是现在药材不齐,得等靠岸啊,只是我怕他撑不住啊……” 玉莞把关遥扶了起来,看了一眼关远,有些担忧的说道。 “只要暂时不让它发作就可以吗?” 仰阿莎又凑了上来。 “你有法子?” “是啊,让小金在他身上走一圈,可以压制两天……呕……” 仰阿莎还没说完,又吐了起来。 最终玉莞再三和仰阿莎确认这样不会太费她的精力,才让关遥和瑞辰把关远抬到他们的船舱。 “要脱衣服?还要脱光?裤子也要脱?” 玉莞听着忙要阻止仰阿莎,虽然他们做的是少年郎打扮,但这样让仰阿莎看一个陌生男子,传出去,对她名誉有损啊。 “不碍事,的,大家,都是,男子。”关遥以为她担心关远受不了,忙解释道。 “不是一码事好吗!米米,要不我来吧。” 玉莞止住了关遥,坚决不同意仰阿莎的法子。 “不行!” “不行!你把鬼鬼架出去!” 瑞辰和仰阿莎同时叫道,仰阿莎还让瑞辰把玉莞带出去。 瑞辰一把抱起玉莞,不顾她的挣扎就把她带了出去。 仰阿莎让关遥从里面把门插上,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才打开门来,冲着气呼呼等在门口的玉莞讨好的笑了笑,就软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两天,玉莞就在照顾仰阿莎和关远的日子中度过,幸得风浪停了,虽然推迟了点时间,船还是安稳的停到了最后一个中途码头,隆贡郡的县城。 船上大厅和小间里的人不论目的地是不是在这,都在这下船了,船上有染了疫病的人,他们躲都来不及,于是本还喧闹的船舱,只剩下玉莞他们这个包间和对面一个包间的客人了。 而玉莞和船老大商量了半天,还是得到等她上岸买药回来的承诺。 不过玉莞还是带着失望的神色回来,隆贡郡虽是郡县,但原来只是个中转码头,物资还不及云溪郡丰富呢,药还是没能买齐。 据船老大说,因为下雨涨了点水,途中水流也比较急,到棠金郡估计还得三天的样子,于是,关远身体里的血吸虫还是只得靠着仰阿莎控制,等到了棠金郡再做打算,不过由于人都下的差不多了,船老大给两兄弟新腾了个小间,方便隔离。 关遥由关远和仰阿莎看着,无事可做的玉莞又和瑞辰在船上闲逛起来,这船的结构都被她了解的差不多了,边参观,边感叹古人的智慧,一时兴起,还凭着记忆画了出来。连船老大看了都称赞不已,简直就像透视了一般,若不是和这船相处都二十年了,他也不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玉莞画画用的是工笔画的技法,与流行的水墨画大不相同,被船老大这么一夸,想着闲着就闲着,天气也不错,干脆支了个架子在甲板上画起沿途的风景,虽没有着色,也是惟妙惟肖。 “公子,讲解,给钱?” 玉莞刚落下最后一笔,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男声。 瑞辰和她回过头去,就看着一个男人正站在她身后。 这男人从面相上看最多不过二十,身高和玉莞差不多,但身材比较娇小。从身上的穿着和旁边跟着的一个书童看来,应该是富贵人家子弟。 “公子,讲解,给钱?” 这少年见玉莞和瑞辰投来疑问的目光,忙又复述了一遍刚才所言。 “嗯?”玉莞被他这两句话搞得摸不着头脑。 “公子,讲解,给钱!” 少年又说了一遍,见玉莞还是没有理解的样子,有些焦急了,旁边的书童终于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帮着解释道: “我家少爷姓华,他的意思是想请您讲解下这画法的技艺,我们可以给钱。” 华少爷听完书童所言,给了他个赞赏的眼神,又用炽热的眼神看着玉莞,玉莞都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瑞辰更是直接挡在了他视线之中: “抱歉,我们不缺钱。” 说着,就拿起玉莞临时的画架子和刚作好的画作,牵着玉莞就往自己的包间走去。 “钱,可以谈!或者东西!” 华少爷并没有放弃,又追了上来。 “说了不需要!” 瑞辰拂开了他,让玉莞先走,自己善后。 “钱,可以谈!或者东西!” 华少爷还是坚持着,见玉莞要进屋,忙拦在了门前。 “说了不要了,你怎么听不懂呢?” 瑞辰快步上前支援玉莞。 “钱,可以谈!或者东西!” 华少爷又复述了一遍,边拦边朝书童使眼色。 “唉,我们少爷的意思是,要多少钱都行,或者拿东西交换,喏,就是这东西。” 书童六子很是无奈,自己家少爷,自老爷和夫人过世那日起,就深陷到画画中,只要和画有关,无论颜料、纸笔都能让他不计代价去得到,特别是技法,这次去云溪郡就是为了拜访一位曾在工部任职,据说画建筑图纸很有一手的老大人。 这不,为了学这个技法,又花了一万两出去,若不是老爷留下的钱财不少,又有少夫人琦姐会打理生意,他们早就喝西北风了。 为了不让华少爷在路上起幺蛾子,他还专门选了走水路,这样不至于少爷看见什么花红柳绿的颜料就满山遍野的找,好不容易要到棠金郡了,这小公子一手的技法,又把少爷给吸引住了。 六子真的觉得心好累啊。 六子掏出的这个东西,让玉莞不禁眯了眯眼,这是一颗非圆形的玻璃体。 “这是我们少爷花了一千两从一个渔民手里买的,便宜你们了。” 六子说着还有深深的肉痛,少夫人的首饰里就有类似的东西,少爷难道没注意吗?还比这好看多了,这可花了他们大部分盘缠啊,搞得回程路上都只能吃干粮。 “不一样,和琉璃,新的宝石!换!” 华少爷一把夺过那玻璃体,放到玉莞手里,六子想要阻拦都来不及:“少爷!那可是一千两啊,我们身上都没钱了。” “不一样,和琉璃,新的宝石!换!” 华少爷没有看六子,还是眼巴巴的看着玉莞说道。 “我知道了,和琉璃不一样,你别像个复读机一样,我看看先。” 玉莞对于他说话的方式有些了解了,忙打断了华少爷,对着光,研究起这个玻璃体。 “腹毒鸡?肚子有毒的鸡?”华少爷喃喃道。 “额,没毒,闭嘴。”玉莞怕他再次重复,忙又说了一句。 华少爷点了点头,在自己嘴巴上假装缝了下,乖乖的闭了嘴。 一旁的六子眼睛都瞪大了,每次少夫人让少爷别说话,少爷就是这个动作,但除了少夫人以外,还没有人能让他这样做。顿时,六子看向玉莞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敬畏。 “表哥你懂吗?要不要看看?”玉莞打量了许久,把东西给了瑞辰继续看。 “琉璃乃五大名器之首,七大佛宝之一,自然之物,彩泽光润逾於众玉,其流云漓彩、美轮美奂,品质晶莹剔透、光彩夺目。凡琉璃石与水精、占城火齐,其类相同……其石五色皆具……此乾坤造化,隐现于容易地面。” 在瑞辰研究这玻璃体的时候,玉莞已经念出看过的游记中的记载。 “传闻前朝之前,这片土地是为宋国,当时琉璃的工艺很是成熟,据说成石晶莹剔透,如同透水一般。但经历了前朝,那些工艺都已经缺失了,现在的工艺大多掌握在皇商韩家手中,虽成石不太剔透,还是卖价极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能造出一大片琉璃了,权贵们大多用来做屏风之类,以示身份、财富。就连剩下的边角料稍加打磨,在各个首饰店铺中也极受欢迎。” 瑞辰没有回答,但玉莞看着从房里走出的仰阿莎,还是继续科普着知识。 “我看看,我看看。” 仰阿莎听着忙抢了过去,也对着光看起来,边看还不忘感叹:“真的好美啊。” “不过这不是琉璃。这是石英砂和天然苏打烧制剩下的,可以称为颇黎。我猜,你们应该去了靠近南疆那边的渔村得到的。” 玉莞说完,顿了下,然后看向紧闭着嘴巴直点头的华少爷和一直摆手否认的六子,继续说道:“这东西我有点兴趣,但是,我这画画的技法可是不外传的,除非你拜我为师,并且告诉我那个渔村在哪里,又是找谁买的。” 华少爷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但还是用力闭着嘴,手舞足蹈的和六子比划着什么。 “这位小公子啊,你不让我家少爷说话,他是不会说话的,我可看不懂他在比划什么。” 作为从小跟在华少爷身边的六子,还是猜出了华少爷的意向,不忍心看少爷忍的这么辛苦,好意的提醒了玉莞一句。 “额?你可以说话了。” 玉莞愣了下,努力憋住笑,还是一本正经的对着华少爷说道。 “哎呀,妈耶,憋死了。我拜,我拜,我方向差,六子带我去的,我让他写给你。” 华少爷听着玉莞所言,如蒙大赦,深呼了一口气,忙回道。 然后转身跑回自己的包间,快速倒了一杯茶水,跑到玉莞面前,扑通就跪下:“师傅在上,请受华安一拜。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鞍前马后,弟子在所不辞。” 玉莞都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这种环境下,这已经算正式的拜师礼了,要知道本朝对师徒要求很严的,为了尊师重道,师傅可以收多名弟子,但一个人一生只能拜两人为师,一为诗书先生,一为手艺、杂学、技法等。 “华安?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唐伯虎啊?你是不是有个外号叫9527?你是不是寅年寅月寅日寅时生的?你是不是有九个娘子,其中一个叫秋香啊?……” 玉莞还在深思中,旁边仰阿莎跳了出来,如炮仗一般问了许多问题,要不是瑞辰拉住她,还要继续问。这一路上玉莞就正和她讲着“唐伯虎点秋香”这出戏。 “在下属牛,正月十七生,字伯虎,还不能拥有号,家中只有一位夫人,闺名九娘。” 华安一本正经的答道。 “华伯虎……呵呵……对不起,我没有笑你的意思……你真的没有一个名号为9527?” 这下连玉莞都绷不住了,转过头狠狠笑了一番,又回过头来佯装镇静的问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翻山 “酒无尔齐(四川话发音:9527,4声,3声,2声,3声)?这是师傅给我起的名号吗?师傅你真是太好了,弟子尚未入门就已经为弟子想好名号了。” 华安听着却没有生气,反倒是热泪盈眶,若不是还端着茶,都要对着玉莞膜拜了。 旁边的六子看着玉莞几人的态度很是迷惑,拜师不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吗?他虽然不赞成,但还是很尊重的。 仰阿莎已经憋的满脸通红了,找了个借口匆忙进了屋,但玉莞还是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大笑声。 不过看着严肃的华安,她还是镇静的说道:“你可知拜了我为师,你就只能再拜一个诗书先生了。” “我晓得,诗书先生有。师傅请喝茶。” 这一次,华少爷挺直了身板,把茶碗捧过头顶,坚定的说道。 “这……” 玉莞让他拜师只是一时兴趣,她这样子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啊,而且还是个女的,怎么能做人的师傅?东宸国虽然对女人的约束没那么严,但拜女人为师的极少。要真认下这个徒弟,以后他要知道她是女儿身,不知道会闹不闹事啊。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玉莞看了华安一眼,最终还是没有接过了茶水,不想误人子弟: “作画的技法我可以教你,就当做交换那颗珠子和你提供的消息。但拜师还是算了,刚才只是为了测试你的诚意罢了,我自己都还是个小孩,怎么教你们大人。” “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先生既然肯教华安不传外人之技法,华安又怎能弃礼?” 华安还是坚持着。 “不必再说了,之乎者听着脑壳痛,你不需要拜我为师,我自会教你的。今天你先研究这画架和画笔,还有我刚才这画,明天我再教你别的。” 玉莞把夹着画作的画架,还有她特制的画笔,一起给了华安,其中还包括了画着这条船外表的素描。然后快步走进自己的包间,颇有一番逃离的意思。 扑街啊,她脑壳是抽了才想到让人家拜她为师啊。 “谢师傅,我会好好研究!”华安抱着东西非常兴奋,视若珍宝,冲着玉莞的房间大声叫道。 华安显然想偏了,在他看来这可是无价之宝,师傅一见面就送了自己画画的家伙事,这是要把衣钵都传给他啊。 “乖乖,这东西很值钱吗?” 瑞辰把门关上,指着仰阿莎手里的玻璃体问道。 “我只是在一本游记上看过,是颇黎,但只是提了一句,具体的技法还是没有详述,所以我想到当地去看看。” 玉莞想了想,用大家可以接受的方式说道。 “靠近南疆那边地形复杂,人员也杂乱,你还要去?” 瑞辰不同意的说道。 “真正的颇黎比这还通透,就像透过水面一样,而且防水,成本比琉璃还便宜,你可知这东西多管钱?” 玉莞对于瑞辰的不同意是预料之中,静静的反驳道。 “我知,但那边比苏旧城还危险,还有黑苗族的人出现,他们看到你身上的故渊绝不会放过你的。” 瑞辰指了指玉莞手臂上的突起,小蛇故渊正盘在那里。 “是啊,鬼鬼,黑苗族很可怕的,也很残忍。” 仰阿莎听着两人对话,也劝说道。 “不急这一时半会,我还需要好好想想,以后再说吧。” 玉莞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纠结,敷衍了一句,就岔开话题了。 瑞辰和仰阿莎对看了一眼,也不再劝了,只是仰阿莎把玻璃体放进了装小金的竹囊。想藏起来不给玉莞看到,她就不会想这个事。 接来下的两天,玉莞还真的从素描开始教起,华安对她也像伺候师傅那样,每天一早就来等着伺候玉莞洗漱,还让六子用剩下不多的银两为玉莞安排三餐。 玉莞直呼受不了,不止一次暗示华安自己是女儿身,但华安还是不为所动,我行我素,她没得法,只能采取迂回战术,明示六子,让六子去劝他。 但六子显然是早就习惯自家少爷的这种作风,只是表示了自己明白了,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终于两天后的下午,船到达了棠金郡,玉莞趁着给关远治病才稍稍摆脱了华安的“孝敬”。 关远的病本就拖了几天,按玉莞的估计,血吸虫在肠子里繁衍的更多了,他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赶路了,得赶紧治疗。所以他们不得不在棠金郡先找个客栈住下来。幸好棠金郡的物资还算丰富,玉莞需要的药材几乎都有,就算缺的也能找别的代替。 华安本也想跟着玉莞住下,但六子提醒他,已经耽误了归时,少夫人会担心,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下芙蓉城华府的位置,和拜帖,才匆匆离去。 玉莞对于关远的治疗方案,喝药杀虫和泡浴是一起的,最后再依靠仰阿莎的小金去追踪剩余的成虫。 棠金郡坐落在去西荣府的府城芙蓉城的必经之路上,翻过郡外那座文泉山就能进入芙蓉城了。这里也是月江航线丹琼河河道最远能到的地方,所有南边来的物资和运往南方的物资都要从这进出,而翻山需要两天,所以这里也是重要的补给地和中转点。 棠金郡本身的农业也很发达,因为位处于丹琼河冲刷出的滩涂上,地势很平坦,土壤也很肥沃,加上有文泉山的遮挡,不会经历大的风雨,日照也足,被称为西荣府的粮仓。 像现在,刚入夜,月色正好,站在客栈二楼窗边往后院方向看去,就能看见大片的稻田,葱葱郁郁的,偶尔有山风吹来,带起蛙声一片,此起彼伏,空气中带着清新的生命气息。而靠近文泉山的山脚,还种满了今年朝廷新发下的土豆和红苕。 玉莞倚靠在窗边,享受着这明月夜的静怡,忽的想起了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轻轻的吟起来: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好诗,好景。”瑞辰站到了她旁边,也附和道。 “表哥也知这词?”玉莞笑着问道。 “还真是应景,不过你比这景美。”瑞辰捋了捋她额上的碎发。 玉莞看着高她一头的瑞辰,脸上又有些发烫了,如此直白的告白,真的不要紧吗?少年。 “乖乖,七月初七是我的生辰,我就十七了,”瑞辰看着玉莞认真的说道,“临走之前,大姑又在给我张罗媳妇了,都带了好几个姑娘来家里,说是拜访,却把我拘在一边,这不是变相相亲吗?” “额,去年问你生辰,你怎么都不愿意说,原来是乞巧节,不错啊。想要什么,今年我送你。” 玉莞干笑着,自动把瑞辰后面一句给忽略了。 “乖乖,我知道你明白我意思,今年你也十四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心悦你,你一直都知道,你心里也应该有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瑞辰看着玉莞闪躲的样子,干脆扳正了她的身子,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 “表哥,我说过了,我们不能成亲,这样……唔……” 玉莞还没说完,就见着瑞辰那张放大的俊脸,然后被一双手臂箍住,嘴就被堵住了。 不过很快玉莞就得到自由,但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脑袋还是嗡嗡的。 “我可以不要子嗣,也要和你成亲。否则,我宁愿一人孤老。” 瑞辰说完就开门而出,脸上还有点可疑的红晕。 “喂——” 玉莞这才反应过来,叫嚷了一句,却发现房间里只剩她一人。回想起刚才的事,尴尬之余只剩下生气了,气得她直跺脚。 不带这么玩的好吗?初吻就被初中生夺了?还有,少年,你是怎么做到对一个还不到十四岁的未成年少女下口的! 不过,那一瞬间,自己的心也停了一拍。 是啊,自己也不是对他全无意思。 在棠金郡呆了五天后,关远身上的虫子已经清除干净了,人也清醒了过来,玉莞在把脉确认关远无大碍之后,便要启程前往芙蓉城。 “小公子,你救了我哥的命,我和哥商量了,决定跟随你,能否等我们两天,让我哥休整两日。” 关遥和玉莞等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已经不会结巴了,听着玉莞要走,忙拦住跪下求着。 “男儿膝下有黄金,别跪来跪去的。我当时既然决定救他就没有想过要你们报答什么。你哥现在已无大碍,只需要静养一段日子即可,我已经留下了足够的药,房钱我也让表哥交了十日,如果提前走,让老板退你们钱。” 玉莞让瑞辰把他扶了起来,摆了摆手说道。 “若不是您救了我,我恐怕已经没救了,而我弟可能也会被我连累,我们都会死,还会被扔进河里,死无全尸,可是恶报啊。所以我们决定这一生都跟随您。” 关远撑起身子,努力的朝着玉莞行了一礼说道。 “不必了,要每个大夫都接受了这样的请求,那不是每个大夫都有成百上千的追随者啊?你现在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若真的心里过意不去,等你们有钱了,给我几十百把两作药钱便是。” 玉莞还是不肯接受他们的要求,让关遥好好照顾关远,退出了他们的房间。 第二日一早,玉莞三人便上了山,翻越文泉山得要两日,他们必须得在天黑的时候到达山中的驿站,否则就要在山里过夜了,这文泉山可不像张家村的那山,夜里的山中可不安全。 “鬼鬼,你看,那两小伙,还跟着我们呢,这哥哥也算聪明,竟然用退房的钱换了个太师椅,还改了个带轮子的。” 仰阿莎看了一眼在后面远远跟着的,关遥和关远两兄弟说道。 “也算是个人才,竟然想到这个办法,别管他们了,快晌午了,我们要找个地方吃东西。” 玉莞也看了一眼两兄弟,拍了拍仰阿莎的肩膀,快步向前。 仰阿莎回头又看了一眼两兄弟,这棠金郡到驿站的路全是上坡路,关遥看起来就营养不良的样子,还要推着比他强壮的关远,早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推着关远的步子也愈发踉跄。 想着大家也相处了十来天,关远还是自己亲手救了一半的人,仰阿莎就不免有些心软。 不过想着玉莞说的,他们若觉得难行自会下山的,而那临时的轮椅下山要容易的多,便没有再纠结,扭头快步追上玉莞和瑞辰的步伐。 晌午时候,玉莞三人终于找到了一处还算阴凉的平地,正准备吃点东西,就听到后面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三人往后看去,就看到关远的临时轮椅已经侧翻在边上,椅子的轮子已经脱落了一个,而为了止住了轮椅的退势,关遥是用手臂和身体去阻挡的,轮椅和关远的重量,似乎压断了他的手臂,他正捂着手臂呻吟。一边关远也爬了起来,正打算扶他起来。 玉莞三人连忙跑过去帮忙,见着两兄弟搞成这样,玉莞开口道: “不是让你们在棠金郡休养好再走吗?” “我们想尽快去芙蓉城挣钱。” 关远知道玉莞不想听着报恩的说辞,就换了个说辞。 “挣钱不在这一时半会啊,你们很缺钱吗?” 玉莞没好气的说道,医生是最讨厌不爱惜的身体病人。 “还药钱。” 关遥在一边忍者痛说道。 “还药钱,你看你这,不又多了一笔了?右手骨折了,这一段时间都得打石膏了,你们这还怎么翻山啊。” 玉莞看了眼关遥的伤势,其他都是皮外伤,只有右臂断了。 两兄弟相互看了眼,一个虚的走不动路,一个断了手臂,都是一脸苦涩。 “罢了,罢了,你们暂时跟着我吧,到了芙蓉城我会把你们安排到作坊的,等你们赚够药钱,便自行离去吧。” 玉莞看着这俩苦大仇深的样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两兄弟听着玉莞所言,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这轮椅改一下吧,表哥,砍两根竹子来吧。” 玉莞看了周围,对着瑞辰说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到达芙蓉城 好在瑞辰在鹿角村的时候带走了把砍刀,很快就砍来两根竹子,玉莞用竹子穿过那张还算完好的太师椅,做了一个简易的滑竿。又给关遥暂时固定了下胳膊,才让瑞辰和关遥把关远抬起来,往山顶的驿站走去。 到了驿站,玉莞还是把那椅子做成轮椅的样子,刚准备动手,关遥就把关远搀了过来,没让玉莞动手,听着玉莞的描述,关远就自己改装了轮椅,看得玉莞啧啧称奇。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玉莞一行人,终于翻过了文泉山,来到芙蓉城外。 站在一望无垠的田野边,玉莞心中不胜感慨,这广阔的平原,和前世那蜀都的平原一模一样。连绵不断的田地,风起时,绿浪此起彼伏,玉莞不觉有点眼睛湿润。 “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玉莞轻声吟着杜甫的诗句,当她站到了芙蓉城下,脸上流下了一行热泪。曾经熟悉的城,带着故乡影子的城,一座同样传承了千年的城。 人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你还真偷跑来了,我还以为你姐和我开玩笑呢。这两天我可是天天守着这城门,就怕错过了,你知不知道你姐多担心你啊。诶,咋了,别哭啊,我就抱怨两句,我没有骂你啊……” 玉莞来到城门口就碰到早已等候在此的程煜、清灵,程煜看着她,噼里啪啦的就一顿说,但看着玉莞脸上的泪水,一下子也手脚无措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清灵忙上前帮她拂去泪水,而旁边的瑞辰动作更快,掏出身上的帕子,就给玉莞擦起来。 “没事,没事,只是看着你们高兴。” 玉莞忙把泪水擦去,笑着说道。 “吓死我了,要你姐知道我把你弄哭了,非说死我不可。” 程煜拍了拍小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程少爷,还是先让他们到客栈休息吧。翻山过来也怪累的。”清灵想着玉莞还有心里的伤,忙开口说道。 “叫大姑爷,对了,走走走,先去客栈,幽幽和老白还在那等着呢。这两人也是一起的?” 程煜摸了摸头,带着玉莞他们就要往城里去,看到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关遥两兄弟,奇怪的问道。 “恩,我在船上顺手救了他们,硬说要跟着我。对了,先给他们找个地方歇歇,这家伙,就是关远,还需要养伤。” 玉莞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两人,问了程煜一句。 “要不先去你吩咐我买的宅子?” 清灵拿过玉莞手里的东西说道。 “已经买好了?在哪面啊?我可是听说芙蓉城的房子一面一个价。” 玉莞有点惊异的问道。 “是在西面,还是白嬷嬷派人帮忙买的,说离睿亲王府就隔了一条街,治安好。” 清灵看了看周围,悄悄在玉莞耳边说道。 “你该不会把银子都花完了吧,这芙蓉城西边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寸土寸金啊,我爹那身份在这可不够看啊。” 玉莞也小声的问着清灵。 “花了八百两银子,您说的一千两以内都可以接受嘛。剩下的两百两还在我身上呢。” 清灵回道。 “这么便宜?这价格在这片可算是半卖半送的了。”玉莞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白嬷嬷的人说,这户人家的主人犯了事,被抓到京里了,剩着的女眷要跟过去,急需银子周转,才便宜了我们。您说只要不是凶宅,都能接受,我就作主买了下来。” 清灵边走着边和玉莞小声的咬耳朵。 “办的不错,等姐安顿好,重重有赏。” 玉莞听了清灵所言也不再纠结,这种占了大便宜的喜事,把她那一丢丢乡愁都一抹而去。 而在此时,久违的二管家也从远处跑过来,跑到程煜面前,才喘着粗气说道: “少爷,君小姐和白三爷已经回去了,让我带个话来,若是玉莞小姐到了,便请他们晚上在福满楼一聚。” “那敢情好,正好我们可以先去新宅那边。” 玉莞拍了拍手,兴奋的说道。 “这是?玉莞小姐?仰阿莎小姐?你们怎么这身打扮,不说话,我还没认出来。” 二管家听着玉莞说话,才把眼光放到她身上,辨认了半天才把她认出来。 “好久不见啊,二管家。怎么样,我是不是比你家少爷还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玉莞心情很好,和二管家开起玩笑来。 “额……”二管家回答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只能低着头,擦着汗,躲到了程煜身后。 玉莞见了他的样子,哈哈大笑,搭着仰阿莎的肩膀就跟着清灵去新宅了。 而一直跟着的关遥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从彼此眼里都看出了惊诧,他们本就离得近,二管家的话都听见了。 他叫小公子叫玉莞小姐?他们追随的人是个女人? 不过惊诧归惊诧,两人跟着的步子一点都没有放慢或是犹豫,救命之恩,是女人也得报答。 玉莞没有回头,听着后面轮子和地面的摩擦声,她知道两兄弟还是跟了上来,嘴角抿起一抹微笑,心中对两兄弟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这房子才八百两?!” 玉莞不知道第几次询问清灵了,从她进了新宅的大门开始,到选定一个院子住下,这个问题就没停过。 “是啊,小姐。”清灵含笑看着玉莞,她接收这宅子时候也很惊讶。 “这些家具、厨房里的锅碗盆瓢,仓库里那些缸子、桶子,还有这些工具,花园里的花草,都是附送的?” 玉莞摸着房中的雕花大床问道。 据她的估算,这些家具虽然陈旧,但用料还是不错,雕工还是上品,虽然上一任主人搬离时候弄坏些,但就这家具加起来也不止八百两了。 “是的,小姐,清点的册子还在这。另外还有老两口带着个孙女,是年前逃难来的,之前是守门和打扫的,主人家搬走时候不带他们。我瞧着可怜,查了身家清白,也作主留下了,这是他们的卖身契。” 清灵点了点头,把一直抱在怀里的账册和三张卖身契交给玉莞。 “干得好!这个月你工钱翻倍,等会去逛逛如意阁,喜欢什么,我给你买一样,当奖赏。” 玉莞快速翻看了下账册,把卖身契收好,拍着清灵的手说道。 “不用了,小姐。这是清灵该做的。”清灵连连摆手。 “我说的算,这宅子若不是白嬷嬷也到不了我们手,嬷嬷在吗芙蓉城吗?在的话,明天我可要亲自上门道谢。” 玉莞看完账册,就倒在床上了,还是床上躺着舒服啊。 “嬷嬷让人带了话来,说她还在京城,一时半会回不了芙蓉城,若要答谢她,就让我们准备多一些葡萄酒和墨脂。” 清灵见着玉莞昏昏欲睡,从旁边拿来被子给她搭在了身上。 “这是必需的,我还有些新鲜玩意儿,随时关注着嬷嬷那边的消息吧。我睡会。” 玉莞说完打着呵欠就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福满楼。 站在福满楼顶楼,玉莞把芙蓉城的南边收于眼底。 虽然远隔千年,还是能从芙蓉城看到蜀都的影子,整个城市的布局还是和前世没多大出入。 据说东宸国以前的朝代,西荣府是属于西戎王的领地,因为距离京城太远,隔着千山万水,又和南疆相连。在京城人心里就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本朝以前都没有怎么管过,赋税不怎么收,拨款也没有,也就派些边缘化的官员来看着。 后来西戎王跟随东宸国开国君主东晟起义,在最后一战中死去,东晟为了完成兄弟最后的愿望派了大量官员和匠人过来,虽然他在位期间,芙蓉城虽有改变,但也不如现在这般富庶。 东晟驾崩后,后世皇帝一直都遵循着他的遗诏,对于西荣府的投入始终不少,经过了几代人的治理,最后还划给了当今皇上的亲弟弟睿亲王来管辖,芙蓉城才逐渐繁荣起来,成为了如今“小南江”的样子。 芙蓉城建在群山中的天福平原上,四周的文泉山、石磨山、九鼎山、金连山把它包围其中,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整个城市坐南朝北,城外有解玉溪和金水河沿城而过。 因是东宸国建国后新建的城池,所以风格布局与京城极为相似,都是方正的格局。解玉溪和金水河相交的一条支流(御河)就穿城而过,将芙蓉城一分为二,以北为内城,以南便是外城。但经过上百年的演变,城中又形成了以通锦街、御河为分界的四个区域,再辅以环绕的小街巷道,才有如今的格局。 睿亲王府、府衙、一些行政功能的官邸就在北边和西边,背靠着云连山,在风水上颇有一番依山傍水的态势。其中睿亲王府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北面,其他的地方就逐渐的就形成达官贵人、富贵人家为主的居住地,沿着御河修了不少高宅大院。 白嬷嬷介绍清灵去买的新宅所在的大街就在西大街,只不过偏南边点,和南大街就一河相隔。 而东面则是文泉山入城的方向,因为城外连着大片土地,大多数百姓便居住于此,方便出城干农活。 最后就是福满楼所在的南面,这里有官府设立的物资中转仓库,是芙蓉城商业最发达的地方,还有一个比云溪郡大三倍的集市。当年东晟派来的匠人也大多居住于此,不论是精致小巧的小馆子、小摊子,还是宽敞明亮的大客栈、大商铺都应有尽有。 而且芙蓉城是没有宵禁的,夜间的南大街和南江府的秦焕河有的一比。 “莞莞,怎么样?我选的这个地方不错吧?我可是提前了一个月就预定了,不然连白白都没享受这个阁楼的面子。” 君幽幽兴奋的声音从玉莞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老白都不行?”玉莞看了一眼在旁边和瑞辰斗嘴的白凌云,有点疑惑,毕竟他还是云溪郡福满楼的主人啊。 “呵呵,白白只是和人打赌输了才去云溪郡福满楼帮忙的,福满楼并不是白家的产业。是吧,玉缘叔?”君幽幽乐呵呵的和玉莞解释道,说完还看了下旁边陪坐的芙蓉城福满楼二掌柜玉缘。 “是啊,白三爷给我们提供了几样菜谱,让这芙蓉城福满楼的生意更加好了,我们也很感谢,腾个租用阁楼的名额还是可以的。不过听说云溪郡福满楼还有许多独家菜谱,还有那位玉师傅,还要请君小姐多多美言,让白三爷可以割爱。” 玉缘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许是基因太好,人长得偏女性化,所以留了两撇小胡子,配上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颇有一番反差萌。 “哈哈哈,你是找对人了,我给你说,喏,这位才是正主,玉师傅的亲女儿,玉莞。我可是吃过她做的菜,真传!” 君幽幽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玉莞说道。 “可玉莞小姐现在是闺阁女子,也不可能到福满楼帮厨啊。”玉缘有些惋惜的叹道。 “得了吧,圆圆,我小姨妹要到你这帮厨可就大材小用了。都过来吧,菜都上齐了,我可是照着云溪郡的贵宾菜谱点的,你们来尝尝。” 程煜哈哈大笑起来,见着小二把菜上齐了,忙招呼玉莞等人过来吃饭。 “甜蜜双飞,蒸格格,荷塘月色……镂金龙凤蟹也有?我可是好久都没吃过了,定要好好尝尝。” 玉莞坐下便说出了这些熟悉的菜名,很是怀念啊。 “那玉莞小姐可得多多提意见。”玉缘忙给玉莞介绍着每一样在福满楼的销售情况。 “甜蜜双飞的翅膀事前没汆水码料,蜂蜜也加早了,导致烤的有点糊了,还是供不应求的招牌菜?荷塘月色这根本就没把青菜汁进面团,你看这叶子都没色,桃胶炖银耳,这桃胶没淘洗干净,看着没食欲啊,炖出来不晶莹,听说还挺受夫人小姐们追捧……你干嘛,呛着了?” 因为都是自己人,又是自己提供的菜谱,玉莞点评的很是犀利。 “咳咳咳。”白凌云在旁边拼命咳着,像是在打断玉莞。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有人插手川味 “白三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只给个菜谱,还有这些小技巧……” 玉缘看着白凌云,语气不善的说道。 “得了吧,我看在大姐份上给你们菜谱,分文没收好不好,当初可是我找到的玉师傅,菜谱也是真金白银买的。留些小技巧不算过分吧。” 白凌云满不在乎的说道。 玉莞家无论佟氏还是玉莞姐妹,都不可能再出来帮厨了,这些小技巧现在就他独有了,有恃无恐的。 “我听说玉师傅已经不在云溪郡福满楼帮厨了,所以我请教下玉莞小姐也不算过分吧?” 玉缘说着又向玉莞请教起这桌上的菜来,还给了玉莞一张福满楼全国通用的vip卡,在任何一家福满楼客栈都可以打八折。 玉莞含笑把卡收下,这是福满楼的主人释放的善意,她不会拒之在外。她也不藏私,把每道菜不足的地方一一指出,玉缘顾不得满桌油污就找了纸笔记录,急得白凌云在一旁干跺脚。 一顿酒足饭饱后,玉缘让人来收拾了桌子,换上些茶点便退了下去,而在底楼大厅吃饭的二管家、清灵等人也被唤了上来,玉莞几人才有了时间谈事情。 “说说吧,现在什么情况?” 玉莞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问道。 “二管家你说。”程煜把二管家叫了出来。 “好的。少爷、白三爷、玉莞小姐,我和清灵按照你们的吩咐,已经在城中选定了一处地块买了下来,就在中转仓库那边,周围也没有什么大型的饭店、餐馆。那地方原是做仓库的,现在正在加紧时间建房,标准都是按照云溪郡的两倍来设计修建的。 然后我们按照白三爷提供的名单,挨个拜访了名单上的人家,只有王家给了肯定的回复,其他家都是模棱两可的,乌家更是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们。 山脚下面的地更是便宜,府尹大人听说我们要买荒地,还亲自带我们去看了,就把沿山那片全买下了,买了八十亩,昨儿刚从云溪郡运了海椒种子来,刚播了下去。山里要建的作坊也在同步动工。” 二管家说了一会,停顿了一下,有些踌躇的没有开口,忘了一眼程煜。 “听上去进展的不错,这才十来天,你们还是做了不少事啊。就等着铺子建好择个好日子开张了,接下来把精力放在作坊那边就行了,清灵,现在这边账面还有多少钱?” 玉莞正低头看账册,却没有太注意二管家的表情,没听见清灵的回答,怪异的抬头问道:“怎么了?” “我来说吧。这芙蓉城和云溪郡不同,这里有点资产的商户自发成立了一个芙蓉商会,一个是为了防止有外来商户欺压,一个是为了维持本地商户的一个平稳。所以有同类的外地商户入驻,要先经过他们的允许,才能在这里安稳做生意,否则会被全芙蓉城的商家打压。在买下那块地之前,我们已经向商会递了帖子,他们对我们要在这开川味也同意了,就差一个书面的东西了。但这都过去了十日了,刚圆圆告诉我,有变数。有人也向商会递交了帖子,申请的内容几乎和我们相同。” 程煜接过二管家的话头,接着说了下去。 “几乎相同?也是做火锅、快餐?不会店名也一样吧?”玉莞合上账册,脸上的神情严肃起来。 “福满楼可是商会的副会长之一,圆圆代表掌柜去的,他说是的。也是叫川味,比我们强的是他们有现成的铺子,已经在装修了,而且背后有人,据说和宫里有联系。所以商会的人现在都还在争论,像以福满楼、君家的妙衣坊、程家的程家商队、王家的王旗镖局为首的,以外地商户为主的商家都是支持我们的,但以乌家的蓉城酒楼、赵家的芙蓉味道、苏家的荷坊等等本地的商户却是支持对方的。” 程煜继续说道。 “现在还没有定论……一般这种情况,谁来做决定?” 玉莞想了个关键性的问题。 “会长商户,不过他们一般不会出面。据圆圆说已经请到白家医馆的主事人过来了,相信不久就要给个说法。” 程煜继续说道。 “我很好奇谁是会长啊,商户的事情和医馆也有关系?” 玉莞点了点头说道。 “会长是睿亲王府手下的商队啊,整个西荣府都是睿亲王的领地,只不过是个名誉会长,不参与实际的管理的,只是维稳罢了,还有就是对外有争歧的时候会维护一下,而白家医馆名下的白家药坊是执行会长啊。” 白凌云给玉莞解释了下芙蓉商会的情况。 “那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不过我很好奇谁这么牛,要和我们争抢?连名字都不顾忌,要知道当初川味开张时候,幽幽也请了不少芙蓉城的亲朋好友过去,都是知道谁是正主啊,哎,没有个知识产权局真是烦。” 玉莞有些怏怏的说道,古代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很无力啊。 “知识产权局是什么?” 程煜问道。 “就是如果官府有这样的部门,我们川味去登记了,出现对手这样的情况,我们就可以告他们,官府可以罚他们并且不让他们使用我们的东西。” 玉莞简单的解释道。 “我只知道户部有个权有所,这是开国皇帝下令新建的,是和以前的朝代都不同,说是商家可以将自创的印记或者标志到这个权有所登记,只要官府核定了给予登记了,便会受到官府的保护,其他的商户要是没有经过许可使用这个印记或是标志,被原来登记的商户告到官府,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白凌云听着玉莞所问,突然想起了曾经听大姐夫说过的这个部门。但这个部门实在是太冷了,商户的地位还是比较低,都没什么事务,若不是玉莞提起,他都不会想起来。 “有这样的部门,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我要早知道,我就早去登记了,永阳县的那个川味就不可能一直打着我们的名号挣钱!怎么登记?” 玉莞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发个急件问问他。” 白凌云回道。 “尽快。别让对方也知道了,如果登记在我们前面,那我们就惨了。” 玉莞说道,然后又说道:“同样的店名,同样的内容,让我觉得就是永阳县那些人会做的事情。” 玉莞话音刚落,楼下上来了个人,在君幽幽耳边说了一些话便退下了。 “真是江湖何处不相逢啊,你猜对了,就是你那个大伯干出的事儿,不过这一次出面的是他的小老婆陈巧玲,还有曲伟亮。” 君幽幽把得到的信息给玉莞他们分享了下。 “陈巧玲好像都怀了五个月了吧,都显怀了还有精力到处折腾?曲伟亮是谁?” 玉莞疑惑的问道,而瑞辰在她身后也露出同样疑惑的表情。 “工部尚书曲大人的小儿子。你才买的那房子就是他媳妇娘家的。” 君幽幽继续说道。 “京城高官?他亲家不是犯了事吗?我觉得往常人家都是避之不及,他们还想在芙蓉城做什么?” 玉莞更加疑惑了。 “你们买了那宅子还帮他媳妇家人回到京城,相当于有恩于她家,他应该还不知道你是川味的合伙人。至于为什么掺和进了你那大伯的事,据说是宫里的万婕妤娘娘开了口。” 君幽幽继续说道。 “万婕妤又是谁啊?现在这些贵人都这么闲吗?手都伸到睿亲王领地了?” 玉莞吐槽道,而身后的瑞辰眼神里已经透着一点冷气了。 “你对京城的情势不了解啊。万婕妤是皇上两个月前新封的,据说是献上了两样稀罕物,让皇上龙心大悦。这万婕妤就是曲夫人的远房外甥女,是从北边元蒙行省来的,这两样稀罕物一样是金玉粮,一样是葡萄酒,据说进了宫还带了不少稀罕的果蔬,让皇上很感兴趣,这段时日最为受宠,都又要进位份了。” 白凌云看着玉莞一脸懵逼的样子就好笑,再看了一眼瑞辰的脸色,见他没有反对,才给玉莞又普及了下这位现在最受宠的宫妃。 “金玉粮?是什么?葡萄酒和新奇果蔬?元蒙行省和西且弥国不是一个方向啊。” 经过他的解释,玉莞觉得自己脑壳不够用了。 “金玉粮就是结了果子像一根短短的棒子,上面有黄色的小颗粒,把这小颗粒剥下来,晒干便是金黄色的,可以作为直接煮着吃,也可以晒干磨粉,做成馒头之类。对了,福满楼也刚到了一批,我让他们给你拿一根来。” 白凌云拍了下脑袋,叫来了玉缘便吩咐下去。 而玉莞没有回话,经过白凌云的描述,她已经知道了金玉粮是什么,等到玉缘急匆匆拿来了一根玉米,她脸上也出现了了然的神色。 玉米?新奇果蔬? 穿越的还是重生的? 玉莞没有深想,装作不经意的说道:“这不是苞谷?也就是玉米吗?哦,对了,有的地方叫苞米。” “对对对,一开始万婕妤献上去的时候说的就是苞米,苞谷,皇上说不好听,她就说玉米,科恩。最后皇上给起了个金玉粮。你咋知道的。” 白凌云听着玉莞所言忙说道。 “我在书上看过。”玉莞懒得解释,把一切推给书上看的。 说完,她便陷入深深的沉思,今天发生的一切,带给她最震撼的不是有京城高官背景的人要和他们竞争,也不是那所便宜买来的房子,而是这位万婕妤。 能够知道玉米英文的人,就不是重生者,又不是外国人,那便是和她一样穿越的人。称呼玉米为苞米,应该偏北方一点。 这么急着让曲伟亮来插手开川味,想来也是知道了辣椒和豆瓣酱的存在,所以不愿意放弃这块大肥肉。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不论古人和现代人都懂,她很可能也知道火锅要怎么做,豆瓣酱要怎么做,海椒和菜籽油要怎么来。 然而对方还是皇帝的宠妃,他们所处的局势很不妙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向来都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概念罢了。封建社会,权势可以碾压一切,更何况这个国家的君主的受宠小妾呢。 “若是光明正大的竞争,我一点都不怕,但涉及到皇室,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啊。” 玉莞叹了一句,又低下头想对策去了。 白凌云和程煜因为这句话显然也想到玉莞所想,都看了一眼瑞辰,后者几不可见的冲他们摇了摇头,两人一下就泄气了,整个阁楼都静悄悄的。 最终几人也没有商量个所以然,天色不早,玉莞便带着瑞辰、清灵先回去了。 半夜,睿亲王府芙蓉城别府。 “回自己府里你也要偷偷摸摸吗?嬷嬷早就闻到你们身上味道了。” 白嬷嬷本坐在自己院子里闭目养神,眼都没睁开,自顾自说道。 “嬷嬷在府里,为何要和清灵说在京城?” 来人从暗中现了身,原来是瑞辰和仰阿莎。 “嬷嬷好厉害,那么远都能闻到我的味道。”仰阿莎奔到白嬷嬷身边,给她捶起背来。 “还是丫头你手法好,你那小蛇的味道,我可是老远都能闻到。” 白嬷嬷在仰阿莎手下舒服的眯起眼来,过了一会没听见瑞辰的声音,悄悄半睁了一只眼,看了他一眼。 瑞辰,东睿宸这时已经走到石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 “你以为要为你那小丫头买那所房子,还要安排好曲伟亮那媳妇娘家人回京,还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们这一派的人做的,很容易?曲耀奇虽是个呆的,他背后那人却精得像个狐狸一样。” 白嬷嬷悠悠地说了一句,接着又说道:“还不是你说的,不要让那人知道我们和她有关系。” “辛苦嬷嬷了。只是这万婕妤是什么情况?” 东睿宸倒了一杯茶,给白嬷嬷递到手边,问道。 “凛东没把近来的资料给你?” 白嬷嬷接过茶喝了一口。 “许是递了,没有怎么注意。”东睿宸道。 “哎,你是看着你哥那后宫的事就不想看吧,亏得小姚子还记录的那么详细。”白嬷嬷叹道。 想当初东御宸封了第一个妃子后,东睿宸就自请离开了京城,常年在外跑着或是呆在封地西荣府。东御宸纳的妃子越多,他就越不想回去,两兄弟感情一直很好,但在这事上一直有很大分歧。 第一百八十四章 皇帝的新欢 “那万婕妤可是个有本事的,才两个月就升到了婕妤,要知道,就她那家世,连在乾清宫做个宫女都不够格。” 白嬷嬷吐槽道,看着东睿宸有听下去的意思又继续讲道: “这万婕妤是因为献上金玉粮和葡萄酒进宫的,我在太后那里尝到一些,竟和玉莞丫头酿的也差不多,偏偏玉莞丫头又确是张家村土生土长的,不然我真不相信她们没有关系。 万婕妤刚进宫的时候,对皇后还算尊重,后来趁着侍寝和皇帝可是说了不少事,一开始还只是经商上面的,皇帝觉得有道理便找了个小地方试了试,成效不错,便开始信任她。后来逐渐就延伸到政务了,你也知道,后宫女子不可干政,这一直都留在你们皇室的遗训中,皇后知道了便把她叫了去教训一番。哪知道皇帝这次连皇后的面子也不给了,把人给保了回来,这下子便越发不可收拾了,她对皇后也不太尊重了。 而太后呢,不得不说,这万婕妤哄太后很有一手啊,给太后献了个什么面霜,又给太后化了新的妆容,把太后哄得很是开心。所以,她啊,每天不是在乾清宫陪皇帝,就是在慈宁宫陪太后。” “母后那里她也插手了?今天是我让白凌云故意透露万婕妤的消息给乖乖,乖乖虽表面镇静,但她听到金玉粮和葡萄酒那一瞬间,脸上的变化我是看到了的。乖乖曾说她是穿来的,但当时我追问却没有答我,我曾经怀疑她是外国来的,结果凛东和我调查的结果都否定了。不过乖乖懂的东西在她那些书上都没有查到过,这是我一直疑惑的地方。你描述的这个万婕妤也懂不少,我怀疑这个她应该和乖乖有同样的秘密。” 东睿宸沉默了一下,说道。 “可惜你的小丫头现在并不愿意向你坦白。” 白嬷嬷打趣了他一句。 “我看了下面报来的资料,这万婕妤还是那人给带进宫的,那人做的事已经够疯狂了,若不是先皇遗诏,早就该拖去砍头了,现在又把手伸到后宫,我真想直接给他一剑。” 东睿宸拍了下桌子。 “只要不是叛国谋逆,你都不要想收拾得了他。这又新来了些资料,有你想知道的,你拿去吧,我都懒得给你整理,嬷嬷要休息了,你俩快回去吧,别让丫头发现了,别看她小,心思细着呢。” 白嬷嬷打了个呵欠,就开始撵人了。 东睿宸没有再和白嬷嬷交谈,快速的看了下桌上的资料,便带着仰阿莎出了王府。 “睿哥,怎么样?鬼鬼对在芙蓉城开旗舰店可是期盼了很久啊。” 刚出了王府,仰阿莎就问道。刚才他们在聊事情,她可不能随便插口。 “他们对于川味也是志在必得,我想着不能暴露乖乖,把张义诚递上去的材料改了改,所以万婕妤只是知道这个概念,并不知道云溪郡的川味先开,上个月我知道她在干涉政商了,已经给皇兄上了帖子,她被皇兄教训了顿,现在收敛了许多。” 东睿宸扭动了下身躯,把自己强行压矮了一节,又恢复了瑞辰的样子。 “那白家医馆会不会畏惧她和那人啊?” 仰阿莎听着他的回答稍稍安心,但转念想到玉莞今天所说,又问了一句。 “白家可是太后的娘家啊,你以为我那神出鬼没的外公吃素的啊?” 东睿宸哑然失笑。 “啊?来的是白爷爷?” 仰阿莎有被惊到,东睿宸的外公,也就是太后的父亲,前太医院院首白启澜可是个传奇人物,就连白嬷嬷在他面前都乖得像兔子。 “外公不会来,前段日子托人带了信说在南疆发现了点东西,要去那边一段日子。来的是我那大表哥白崆轩,那会也去过你们寨子。” 东睿宸看了一眼仰阿莎说道。 “那个不要脸?死狐狸?” 仰阿莎叫了一声。 “人家对医术执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好歹是我师傅的大儿子啊,我外公衣钵可都传给他了。” 东睿宸看着已在眼前的宅子,往周围看了下,没有再和仰阿莎闲聊,带着她翻墙而入。 第二日一早,玉莞便带着仰阿莎、瑞辰、清灵一起去了城中的集市,她可是记得,有人说过,要了解一个城市的生活水平,去菜市场就对了。 早间的集市,也是烟火气息最浓郁的地方,就连水泥森林里的菜市场,也是人间烟火的纷繁之地。 玉莞四人在集市上溜达了一圈,购置了一些生活必须品,还买了不少食材,逛的差不多了,几人手里也提了不少东西。 玉莞让清灵去请了程煜、白凌云等过府,自己便带着府里的丫鬟,做起了菜肴。 所以当程煜等人到的时候,便看见了一桌子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的午宴。 用过午饭,玉莞把几人都请到了书房,谈起了自己昨晚想了好久的事情。 按照玉莞的想法,首先要去的就是权有所,把川味的一切都先登记,不管万婕妤、曲大人权势有多大,也不会违了国法吧。 然后便是要做好商会不给他们通过的准备,玉莞想着川味受阻,她已经传了信回去,让云溪郡和其他郡县的作坊暂时不再外售豆瓣酱和海椒、菜油,她想看看没有原料,张义诚怎么和万婕妤交代。 顺带还让清灵把张记百货、清茗阁作为一个整体先去商会登记了,至少让他们可以先在芙蓉城落脚,不然这宅子也等于白买。 “我也这么想的,去年产的豆瓣酱,现在剩余的也只够川味坚持到下一批出坛,你不用说,也没有再外卖了。倒是这海椒,种植范围广了,也流传出去不少,他们应该还是能收到些,而菜籽他们应该也收了不少吧,榨油作坊的工人都是死契,还是能保守秘密。不过,这几天各个作坊不断报上来说有小偷。” 程煜手上拿了一封信,有些好笑的说道。 “真是无耻匪类。这一季的菜籽应该榨完了吧,让工人们把榨油机的关键配件分人分地收捡好。” 玉莞也被这个消息气笑了。 “对了,二管家今天早上收到了商会的通知,说是三日后在棠园把我们和曲伟亮他们一起叫上,说是要给个结果。” 程煜想到了这件大事,忙说了出来。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白凌云给了他一个爆栗。 “哎呀,我刚想着玉岚来信说的事,给岔开了。”程煜也不好意思,忙挥了挥手上的信,接着说道:“你姐信上说,你爹回去了,知道了你偷跑的事情,很是生气啊,不过因为要赶着给你姐准备嫁妆,说是等你回去再收拾你。” 玉莞听完没有说话,只是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已经接收到信息了。 三日后,白凌云和程煜一早就接了玉莞一起去棠园。 棠园坐落在睿亲王府旁边,和王府就隔了一条小巷,其实就是睿亲王府的原来用来存放杂物的花园,都被东睿宸忘了。还是白嬷嬷作主特准商会使用的,商会要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或是宴会,都会到棠园举行。 棠园如其名,就是种了不少海棠树的花园,现在海棠开得很灿烂,进门就是一片粉与白。 瑞辰也是走进了园子,经过白凌云介绍才想起这处园子。不过看玉莞对海棠并不是太感兴趣的样子,他也没想着要收回。 玉莞他们被下人迎到了大厅,这里已经了好几人在坐着喝茶了,其中一人看着程煜进来,忙起身给他行礼,这是代表着程功来的程家商队的主事程万里。程煜冲他点了点头,回了一礼,便带着玉莞去拜见其他人。 “靓姨,这是我小姨妹玉莞,也是我们川味的合伙人之一,幽幽当时带回的火锅底料、奶茶、烤鸭可都是出自她的手,还有你最喜欢的麻将。” 程煜先把玉莞带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面前。这女子身上所穿的衣料与秀样都相当稀有与精致,至少市面上很难找到,这便是君家妙衣坊的主事陆靓依。 “我啊,这耳朵被我家小姐都说出茧子来了,不过呢,只知其人未见其面,今儿,终于让我看到这妙人了,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玉莞小姐如此年轻就能做出这么些新鲜的玩意儿和吃食,真是令在下佩服啊。” 陆靓依倒是自来熟,拉着玉莞就是一顿夸。 “哎呀,就你话多,你要说下去,我看人都得被你拉到你们妙衣坊先订一套衣服了。” 旁边坐着的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听着陆靓依滔滔不绝的话语,不觉得挖了挖耳朵,插了一句。 “我看着漂亮小姑娘就欢喜,哪像你,一脸横肉,还吓哭过小孩子。”陆靓依嘴上并不饶人。 “这是王旗镖局的王叔,上次你哥的货就是请的他们帮忙运回去的。” 程煜听着也给玉莞介绍了一番。 “王叔好,小女子有礼了。”玉莞给王汝能行了一礼。 “嘿嘿,客气客气,这小姑娘确实看着欢喜,今日可要加把劲,以后开会能见着漂亮小丫头,比看着这些半老徐娘好。” 王汝能站起来,乐呵呵的说道。 “我还不想对着你这粗人呢。”陆靓依瞪了王汝能一眼,坐到了旁边喝茶。 “就这小姑娘,你们想太多了吧。” 旁边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不屑的说道。 “孙布头,说得像你多行一样。”陆靓依当即就给他呛声回去。 “哼,头发长见识短,我不与女人一般见识。”孙布头回呛了一句。 “这孙布头在城中经营了一家布店和成衣店,有一点成绩,但还是赶不上妙衣坊,所以被靓姨称呼为孙布头,意思是卖的都是妙衣坊视为布头的东西。本来竞争也没什么,关键是他看不起女人,所以从君夫人到靓姨都不喜他。” 两人对呛的时候,程煜就在小声的给玉莞介绍。他们已经走了一圈下来了。程煜从小就在西荣府各种宴会中流连,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认识的。 这芙蓉商会可不是随便能加入的,一般的会员都要一年收入上万两,像妙衣坊、程家商队这些核心商户,至少年收入都是十万两,交的会费也是一千两。所以坐在这里人,不算权势和背景,在芙蓉城也算大富户了。 “向那边坐的,像个书生一样的,是启赋书斋的老板启赋,会读书也会做生意,一般不怎么管商会的事情。那边那个穿金戴银的胖子就是乌吉旦,蓉城酒楼的老板,乌鸡蛋,我都不晓得他爹妈怎么给他起个这个名,本来福满楼进来就抢了他们的生意,我们再来,他肯定不愿意,所以对我们两家进入都反对。然后那边那个穿得清凉的就是苏红娘,是荷坊的主事,荷坊啊就是窑子,自然带着风尘气息,她是苏家的人,是跟着苏荷来的,我那大堂哥不服气川味,自然更不想开到芙蓉城来。还有那个……” 程煜还在低声和玉莞说着。 过了不久,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陪着一个看着像公子哥的年轻人,后面还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陈巧玲。 “那是华少夫人,人称九娘,在城中主要经营的都是女人需要的胭脂水粉之类,还帮城中的夫人小姐上妆。她旁边的就是白家医馆的白崆轩,一个医呆子。” 程煜和玉莞都站了起来,程煜还是小声迅速的和玉莞介绍了一番。 “看来和陈巧玲一起的,便是曲伟亮了,此人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瑞辰在一旁也吐槽着。 众人寒暄之后,便都落了座,玉缘便代表着商会把事情给说了一遍,也请了白崆轩拿主意。 “来之前,便已去信问了爷爷,爷爷的意思便是公平竞争,既然都是这个名目,比量一番便可。凭本事拿资格啊。” 白崆轩没有多客套,直接就丢了一句话出来。 “那谁来评判?”乌吉旦立马问道。 “当然是在座各位啊,一、二……正好单数,这么简单都要问。” 白崆轩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无语。 “那一人计多少票,我可听说先申请这家可有白三爷的份儿。” 杜红娘问道。 “当然一人一票啊,我们白家一向悬壶济世,公平待人,你以为我要偏袒我三叔?” 白崆轩瞪了她一眼。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退出芙蓉城 “好!白少爷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就认!可不能反悔啊。” 乌吉旦鼓掌站了起来,立马认定了白崆轩的提议。 “这二傻子!我真想抽他一顿。”白凌云听到白崆轩所言,真恨不得把这侄子抓来打一顿。 “公平比试,我们可不怕他们。”玉莞和程煜说道。 “哎,你不了解,回去再和你说吧。”白凌云狠狠瞪了一眼白崆轩,后者对于他的眼神完全无视。 “那便开始吧,你们申请的内容都是一致的,而关键的火锅的底料不能公开炒制,那便各自拿出准备好的吧,另外的快餐就是家常菜,也不用比了,那个什么奶茶,据说也是特色。现场可以做吧,就比这个吧。” 白崆轩满不在乎的说道,要不是爷爷说这事做好了,就教他一直想学的医术,他还真不想当什么破评委。 白凌云是知道白崆轩的性子的,已经看出了他的不耐,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老爹不靠谱就算了,教出的孙子更不靠谱,不由的为玉莞接下来的比试捏了一把汗。 曲伟亮那边是陈巧玲出来比试的,而玉莞则亲自上了,在制作奶茶的空隙,玉莞看了陈巧玲的流程和配比,和清茗阁一模一样,看这熟练的操作,想是私底下也练习了许久。 那么,去年清茗阁丢的奶茶方子,是她偷的无疑了。 两人很快便做好了比试的奶茶,一旁的曲伟亮和程煜也是将火锅支了起来,曲伟亮是直接把底料放进清水煮化,而程煜记得玉莞的嘱咐想要找骨头汤,却被告知没有,还是只能用清水。 在座的各位都是吃过火锅的,但都没吃过正宗的,特别是白崆轩,还是第一次吃到,涮了一筷子青菜,就不再从红锅里涮了,对于白锅还吃得多一些。 待到大家都表示品尝的差不多后,下人们收拾了桌子,白崆轩让人拿来纸笔,便让大家不记名投票了。 结果很快便出来了,玉莞他们并没有得到支持,曲伟亮他们得到了大部分票数。 这便意味着,玉莞他们想要在芙蓉城开川味的计划落空了。听到结果的时候,玉莞三人都很惊异。 虽是无记名投票,但他们的票数只有五票,几乎都能估算出就是福满楼、妙衣坊、王旗镖局、程家商队,还有一家未知,而对方却有八票,从曲伟亮恭维白崆轩医术的情景看来,白崆轩怕是没有选择他们。 碍于身份,玉缘、陆靓依等人虽想安慰程煜三人,却不能上前,只能不发一语,用眼神安抚,而一旁的乌吉旦等人,得偿所愿,纷纷鼓起掌来。 而这对战的双方,玉莞还若有所思,程煜已经愤怒不已了,若不是白凌云死死抓住他,都要上前骂人了。 “这是公平竞争,大家都在场看着的,我并没有偏袒谁啊。恭喜你了,曲公子,以后,你们川味就是我们芙蓉商会的一员了。” 白崆轩见入会书已经写好,也站了起来,亲自写上川味曲伟亮几个字,将书函递给了他。 “慢!” 这时候玉莞站了出来,众人闻声看向她,白崆轩和曲伟亮还保持着交接的样子。 “愿赌服输,你可不能闹事,否则我们会禀告睿亲王府的。到时候,你们可能连进芙蓉城的资格都没有了,更不论做其他生意了。” 白崆轩看着玉莞一脸不爽的样子,忙说道。他是知道清灵后来又提了清茗阁和张记百货的申请的。 “呵呵,”玉莞轻笑了一句,“我可不想破坏商会吸纳新成员,我只是想提醒曲公子,你们不能使用‘川味’这个名字和招牌,还请另起个名和商会签契书吧。” “张小姐这口气可有些大,我们怎么就不能用川味了,我们在永阳县可是响当当的招牌,莫不是输不起,想要以此来威胁我们?想要捣乱?” 陈巧玲扶着肚子站了出来,阴恻恻的说道。 “呵呵,人家本来就叫川味,凭什么不让人家用,好大的脸面啊?”杜红娘也跟着刺了一句。 “啧啧,还没在芙蓉城做起生意,就想打压同行,这霸道的商家,我们芙蓉城可受不起。”孙布头也附和了一句。 “虽然你们在云溪郡也有家叫川味的馆子,总不能让别人也不用这个名啊。” 白崆轩很疑惑的问了一句,他还是感受到他三叔那充满恶意的眼光,下意识的把入会书先收了回来。 “我可不是什么欺行霸市的人,这是权有所的契书,盖有户部的印章,白少爷和众位看看吧。上面可是写着‘川味’两字,川味的专用图案,作为招牌字样的使用,包括川味的内部装修,麻将、大贰、桌游等玩法,都属于我们商团所有,任何人不得冒用,否则将受到官府的处罚。条款太多,我也不想念,各位可以传阅,另外我想提醒一句,有意或是无意损毁是没有用的,权有所还存有一份。” 玉莞说完便从清灵手里拿过一份资料,递到白崆轩手里。 “什么权有所,我可是京城来的,听都没有听过,户部又怎么可能盖章,休要糊弄大家。” 曲伟亮站出来说了一句。 而本来因为玉莞这一手被唬住的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他们大多数是商户,大部分还没去过京城,但都是知道曲伟亮身份的人,礼部尚书的儿子说没有,那应该是没有。 “那是你孤陋寡闻。”白凌云顶了一句。 “一个的庶子,你接触的都是些什么?能知道的有我多?”曲伟亮根本不把白凌云放在眼里,在他们京城的公子圈,全是嫡子,对白凌云这样的庶子是根本瞧不上的。 “曲二爷,慎言,我白家可不是你们能妄议的。” 白崆轩这时站了出来,斜眼看了眼曲伟亮,他三叔虽是庶子,爷爷却是说了白家不分嫡庶,而且他们作为太后的娘家,堂堂祁国公府,可不是一个礼部尚书府能轻视的。 曲伟亮听言,没有再多言,在芙蓉商会,他只是把白家看做药坊的主事人,忘了他们的背景,差点犯了大错。 “没听过,不代表没有。这契书确实是真的,也是户部的印记,按照这上面所记,你们确实不能使用‘川味’作为招牌,也不能按照他们的装修风格来装修,也不能使用什么麻将、大贰,我也不懂,反正你们抓紧时间想个名字吧,我把这入会书也重新誊写一份。” 白崆轩把手中的契书又给了商会其他人传阅,然后对着曲伟亮说道。 “如此一来,便没有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先告辞了,忘记恭喜曲公子了,恭喜恭喜啊,祝你们生意兴隆,哦,对了,清茗阁和张记百货的申请,我们也一并撤了,我不打算开到芙蓉城来了,还有,提醒下某些人,清茗阁和张记百货,以及里面的所有方子,也是在权有所备了案的。各位,后会有期。” 玉莞接过玉缘递过来的契书,对着几位给他们投了票的人行了一礼,便拂袖而去,半分留恋都没有。 程煜和白凌云见状,也跟了上去,白凌云临走前还给了白崆轩一个责怪的眼神。 最后曲伟亮给他们的馆子重新起名为“超川味”,店内装修也变成了一般酒楼的样子,陈巧玲回了永阳县后,也把永阳县的“川味”改为了“超川味”。大概一个月后,“超川味”在芙蓉城开张,曲伟亮回了京城,陈巧玲倒是混的左右逢源,挺着个肚子成天以老板自居,程有宝、张四、赵五都投靠了过来。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玉莞几人连同在外等候的君幽幽、仰阿莎等人,都在玉莞家吃着火锅。 不过这个火锅可不是刚才在商会的那一锅,是玉莞亲自配料、调汤底的锅子,味道正宗的多。 “这才是火锅的味儿啊,刚才在商会那味道都不纯正。”白凌云闻着味就评判道。 “怪我咯?他们不给我骨头汤,而且那些食材,看着都不新鲜,能吃出个鬼啊。”程煜正在给自己打料碟子。 “我说你们都不能在芙蓉城开店了,还有心思吃火锅?” 君幽幽看着几人,没有半点失意,还能愉快的吃火锅,就很担心,这几人不是被刺激傻了吧。 “你就吃吧,哪那么多话啊,要吃鬼鬼亲手煮的火锅可不容易了,以往都是清妮搞的。” 仰阿莎呛了她一句。 “你就知道吃,还说是莞莞的什么闺蜜,一点都不关心她。” 君幽幽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她和仰阿莎从见面起就不对付,两人每次不呛声都觉得不舒服。 “所以我才能是鬼米,你不是。你看我们鬼鬼,哪有一点不开心。” 仰阿莎回呛了一句。 “准备了这么多食材,不吃了可惜了,这材料准备的还有多,清灵,厨房锅里还有些汤底,先烫一些食材,用碗盛了,你亲自给今日去了桃园的商会的人,特别是白少爷,记住,什么都不要说,每个人就只送一小碗便可。剩下的,让关遥和洪叔他们烫着吃了。” 玉莞招呼着大家来烫菜,又吩咐了清灵一些事。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这么轻飘飘的饶过他们。这主意好,我看乌鸡蛋他们脸疼不疼,但是,清灵啊,福满楼、妙衣坊那几家支持我们的多送点,让靓姨他们好好尝尝。” 程煜欢呼了一声,让敌人不高兴,他就高兴。 “白崆轩那小子为了保持味觉不受影响,是不吃辣啊,你从白锅给他捞。”白凌云也提醒了清灵一句。 “是。”清灵领了令,便下去办事了。 这时候,程煜也开始问起玉莞拿出的东西来。 “你说契书啊?是白嬷嬷托人给我送来的,嬷嬷真是消息灵通,这么偏的部门都还知道,还帮我们办了契书,这下永阳县的‘川味’也得改名了,也算出了口恶气。” 玉莞边吃边说道。 “你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芙蓉城开店的事情,你当初可是策划了那么多,还偷跑来亲自主持,就这么放弃了?” 程煜问道。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君幽幽刚插了句,就让白凌云按住了,他也很好奇玉莞的想法。 “呵呵,不是刚买了了块文泉山上的荒地吗,那么大一片地方,可以做的事太多了。” 玉莞呵呵一笑。 “你不是想把川味开到那吧,那里可没有什么人流,生意不好做的。我们可以把川味改成别的来开的。” 程煜说道。 “那样便不是川味了,与其花费精力和钱财去讨好个欺软怕硬的商会,倒不如把目光放到别的方面。” 玉莞嗤笑了一句,颇有些嘲讽的意味。 “那你有什么想法?”白凌云问道。 “就是把川味开到那片荒地啊,那是棠金郡的地盘,芙蓉商会怕是管不着吧?至于芙蓉城,店我开定了!不过,还需要钱财和时间去铺垫。” 玉莞说着,眼里就透出一股韧劲。 “芙蓉城开店的计划需要大量的银两和人力,我想先搁置,现在主要的精力放到文泉山建房去……行了先不说了,我现在都只是大概的计划,等我计划周详,我们就各自行动,放心,芙蓉城这块肥肉,我可不会放弃,现在啊,老老实实的,吃-火-锅!” 玉莞两三句说完自己的计划,就招呼大家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清灵回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你小子还敢到这来?清灵,你们家鸡毛掸子给我拿一根,今天我不把这小子打得屁股开花,我不姓白。” 白凌云看着来人,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来的人,正是他的大侄子,刚才在桃园作为白家医馆主事人的,白家大少白崆轩。 “三叔,你能不能每次见我时候都一副想打死我的表情,能不能干点实事?哪次你能真正招呼到我身上的?” 白崆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对着白凌云一顿嘲讽,然后就自顾自坐到饭桌前,还不忘让清灵给他端个碗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打算 “我从未见此厚颜无耻之人。刚才还欺负鬼鬼,现在跑人家家里来吃东西?” 仰阿莎用筷子拍了白崆轩去夹菜的筷子说道。 “我好饿啊,等我吃完再说。” 白崆轩巧妙的躲过仰阿莎的攻击,把白锅里一片烫熟的肉放进碗里。 “你说你是不是傻?为啥人家要特意请白家医馆的主事人来,不就是咱能直接判决了?你还搞个投票,搞个比试!那些小门小户的商户听着礼部尚书和宫中娘娘都插手了,还不站队啊。”白凌云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白崆轩。 “那商会早就是一摊烂泥扶不上墙了,也就是王爷常年不在,嬷嬷也长时间在京里,才把他们胆养肥了,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白崆轩在仰阿莎的干扰下,又顺利吃到一片土豆,在嘴里回味好久。 “你不是不吃辣吗?”白凌云看着他在红锅里夹得欢畅,忙问道。 “那些辣能叫辣吗?我这舌头,尝得的就是美味。别说,嬷嬷推荐的还真不错。” 白崆轩拿起旁边的一碗冰粉喝了一口,又满头大汗的吃起来。 “敢情你不愿意吃那些辣味,是嫌弃人家难吃?宫里赐下的也没见你吃啊。对了,既然不错,你还投给他们?” 白凌云被他气得跳脚,他原来一直相信自己老爹说的,医者要保持味觉才能辨别各种药效,搞半天是为了给这刁嘴的小子解围啊。 白崆轩以一种你现在才明白,实在太傻的眼光看着他,然后边吃边说:“老爷子说你太蠢,额,不是,是耿直,耿直哈,怕你入了商会还向些商户卑躬屈膝,坏了咱家的面子。所以,让你别加入。” 正巧清灵拿来了家中的鸡毛掸子,白凌云一把夺了过来,就要向白崆轩打去,后者一个空翻,躲了过去,白凌云扑了个空,差点扑倒到锅里,而白崆轩还满脸享受的吃着牛肉:“三叔,老爷子说的没错,你这心啊,真是玻璃心啊。” 白凌云听言更加愤怒,手里一阵挥动,扬起几根鸡毛。 “好了,白三爷,我想白大少不会只是来蹭饭和同你斗嘴的,白大少,吃人嘴短,总不能浪费我这些好材料吧。” 玉莞让人拿下白凌云手中的鸡毛掸子,她可不想吃得一嘴毛,然后饶有深意的对着白崆轩说道。 “小姑娘太聪明就没意思了,还不如我三叔好玩。” 白崆轩冲白凌云做了个鬼脸,终于停下了筷子,擦了擦嘴,然后起身就要往外走,走到玉莞身边,还不忘用手中折扇挑起玉莞的下巴,轻佻的说道:“你觉得有什么深意?我真的只是来嘲笑我三叔的。哈哈哈……” 一旁瑞辰因为他的动作正要上前打他,白崆轩却转身就走,连个机会都没给瑞辰。 “他这是闹哪出啊?白白,你这大侄子是拿自己试药了吗?脑子被药傻了?” 君幽幽非常奇怪的看了眼那个离去的身影说道。 “君大小姐,我可是听见了啊,我可是在老爷子面前说得上话的啊……你想做我小三婶,掂量点啊……” 白崆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人家说狗鼻子灵,这人是狗耳朵也灵。” 君幽幽懊恼的轻声说了一句。 “好了,这么一折腾,我都没了食欲,你们吃吧,我先去休息。”玉莞摸了摸被折扇抬起的下巴,丢下一句,便往后院去了。 “鬼鬼,等等我,你要不爽那小子,我回头就帮你把他毒哑。” 仰阿莎以为玉莞不高兴,忙追了上去。 剩下的人见着主人家都提前离席了,也没了兴致,匆匆把自己碗里东西吃了,便告辞而去。 君幽幽走的时候还忧心忡忡的看了眼后院的方向,嘴里嘀咕着要白凌云陪她去买东西来给玉莞消气。 所以第二天下午,当玉莞顶着个熊猫眼让清灵请程煜他们过来时,在书房里见着的便是提着大包小包礼品的几人。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玉莞看着桌上的礼品,从点心,布料到胭脂首饰,应有尽有,有一小盒子里装的还是君幽幽最喜欢的一对粉色珍珠耳环。 “你昨天受气了啊,我还拍胸口说一定能在芙蓉城把川味开起来……结果……这是我买给你赔罪的……”君幽幽满脸愧意的说道。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想多了,怪我,怪我,因为昨天事情从权,我没考虑到那么多,让你们误会了。” 玉莞笑道。 “你真没生气?我看你一脸严肃啊。” 君幽幽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没有,昨日白大少说隔墙有耳,我才想快些结束,不想被你们误会了。”玉莞忙解释道。 “隔墙有耳?什么人敢监视我了?我找我大哥收拾他。”君幽幽听言后,柳眉横对,面有怒色。在芙蓉城,除了睿亲王,没哪家的权势能大过君家,监视他,等于送死。 “你们走后我让仰阿莎和表哥四处看了,应该不是监视我们,而是冲着白大少来的。” 玉莞又扔出一个信息。 “莞莞你可真善良,那个臭小子这么戏弄你,你还替他说话。要是我,早把他那只胳膊打折。”君幽幽气呼呼的说道。 “他走之前留下了这个,我想了一晚,还是想找你们商量下。”玉莞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桌上。 她倒是想把那登徒子的手打折,不过好像有人代劳了,不仅手被打折了,脸上还挂了彩,她就大人大量原谅他吧。 “是?”程煜从信封里拿出来一叠银票和一封给白凌云的信函。 “我老爹写的。”白凌云接过信,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家老爹的字体。 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快速浏览了一番,开口说道:“现在京城暗流汹涌,康郡王和端王风头正盛,背地里四处敛财,西荣府幸好是睿亲王封地,他们还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但也发展了不少眼线。不知为何对我们在做的火锅感兴趣,所以才会让曲伟亮来试探。我爹说芙蓉商会里不少人和他们也有联系,我们现在势弱,让我们尽量避开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还有这二十万两,是我家中能拿出的现银,是我爹把我从家中分出来的钱,当留条后路。” 白凌云皱着眉说道,从他爹字语里,他能感受到一丝忧虑。 “我就想发点小财而已,怎么就卷入这些王权富贵的纷争了。” 玉莞用手托着头无奈的说道。 “白白,你是祁国公府的人,是逃不掉的。”君幽幽拍着白凌云的背说道。 “小姨妹,你说过我们会开店开到京城,这些就难免了。” 程煜也上前安慰了白凌云几句,对玉莞说道。 “我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所以我把清茗阁也撤了出来。”玉莞答道。人啊,想往上走,这些是逃不掉的,只是连白三爷他爹都要避其风头的人,还不是他们可以直面的。 瑞辰和仰阿莎感受到她话中的担忧,坐到她旁边无声支持。 “打起精神来,我们这小门小户,他们还看不上眼的,我请你们来是为了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玉莞很快振作起精神,安慰起程煜三人来。 “还能有什么打算,我爹带了信来,说让我带着大管家安排我们三兄弟成亲的事宜。这七月份我大堂哥就要成亲了,我爹让我跟着熟悉熟悉,毕竟到时候我是两个媳妇一起娶进门。我本想着咱们在芙蓉城开店正好凑一起,结果……”程煜有些感叹道。 “我本是打算这店开起来便回京一次,现在看来,只能在西荣府待着了。不过,昨儿收到个消息,其他两个地方的店倒是谈的顺利。”白凌云说道。 “本来如果顺利在芙蓉城能开店,就只是装修和物资运送的事儿,现在看来得改改计划了。昨儿我说的在棠金郡过来的山上开店,你们觉得如何?” 玉莞说道。 “那山上虽有人经过,开个酒楼是不是有点过了。” 程煜说道。棠金郡那条道他走了不知多少次了,有个打尖的地方还不错,若是想去享受还不行。 “我准备开一个住宿、吃饭、游玩一体的农家乐,不,山庄。” 玉莞也不拖沓,直切主题。 “办山庄?哇塞,好啊,好啊,我赞成,我回去找我娘说说,她肯定愿意去。” 君幽幽第一个站出来同意,从小听着江湖儿女的话本儿长大的她,对于江湖有着非一般的向往,这山庄不就是话本中武林高手住的地方吗。 “打住,打住,别瞎想,小莞莞说的山庄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这倒是个新鲜物事儿,就像荷园那种园林是不?” 白凌云及时阻止了君幽幽的联想翩翩,向玉莞问道。 “要能住肯定要考虑这些方面,但现在这些大户人家家中多是园林结构,我们再修个园林,吸引不了他们,我想搞特色一些,具体还得回去和齐木匠商量下。然后便是周围的景致,我瞧着我们那块地旁边有块湿地,倒是可以想想怎么开发,只要人流来了,在里面开川味,不愁没有生意。” 玉莞简单的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这主意甚好,不过我们的预算可能不够了啊。” 程煜听着眼睛一亮,但想到资金问题又焉了下来,眼神直往白凌云那方向飘去。 “瞅我干啥,虽然是留后路,整天揣身上,不如用来生钱,这点子还没实施,我都听着心动。小莞莞,我信你,这钱拿去用。”白凌云显然感受到他的眼神,把钱往玉莞面前一推说道。 “我正缺钱呢,就不客气了。”玉莞把钱拿到手里,递给了清灵:“给白三爷记到账上。” “还缺多少,我娘给了我一万两,我明儿给你带过来。”君幽幽听着玉莞缺钱,忙说道。 “那可是你娘让你挣嫁妆的本钱,投去靓姨那里更保险。” 玉莞说道。 “靓姨那本就是君家的产业,到时候我爹自会给我准备一份嫁妆,不怕。再说了,白白的身家都压在这了,人家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君幽幽说道。 “谁是鸡了,谁是狗了?我这么埋汰吗?”白凌云听了不乐意了。 “那你是承认我嫁给你了?哈哈哈。”君幽幽一下抱住了他。 “没没没,这么多人,你可是君家大小姐,注意下你的言行举止。”白凌云忙把她从身上扒拉下来。 “夫唱妇随总可以了吧,真是的,江湖儿女,从不拘小节。”君幽幽大刺刺的说道。 “君幽幽!你学的礼仪规矩呢?”白凌云脸红了下,扭过头不看她,乐的君幽幽咯咯直笑。 “这敢情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儿直接给清灵便是。”玉莞说完眼神又看向程煜。说起来,身家最高的怕是这位吧。 “我只有五万两,还是我外婆给的,是背着我爹娘给我的,说是京中亲戚送的贺礼,还有些东西,我回头让二管家拿去卖了。” 程煜也不含糊,报了现在自己的身家。 “呵呵,卖东西倒不至于,这都有二十多万两了,修个山庄绰绰有余了。钱财上够了,这个山庄若是成功了,少不得有人眼红,闹事怕是躲不过,现在可得好好规划。” 玉莞捂着嘴笑道。 “这你放心,在西荣府,我想还没有谁能动我们君家,再说了,程家可是在芙蓉城起家的,这靠山硬吧。” 君幽幽拍着胸脯说道。 “这么简单的事,鬼鬼至于这么隆重提出来吗?你想想,你未来老公公信上说了什么。”玉莞还没开口,仰阿莎就讥了君幽幽一句。 “额……”君幽幽本想反驳,想起刚才白凌云转述的白老爷的话,也焉了下来,悻悻然说道,“那可怎么办?”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若是利益足够大,敌人也能成为朋友。” 玉莞绕有深意的说道,然后对着程煜说道:“我知你们家和白嬷嬷关系匪浅,我想从嬷嬷那里打听些消息,你可有联系?” “我外婆和嬷嬷是至交,你找嬷嬷打听什么?”程煜问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罚跪 “那便好办,我写一封信你能转交到嬷嬷手里便可。” 玉莞微微一笑,去取了纸笔,很快便写了一封书信,还用蜡封好,“并非不信各位,有了结果之后,我自会告知。” 众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程煜则把信郑重的放到内衣兜里。 “我准备后日回云溪郡,其他两处的分店也该抓紧了,这边的事情先交给你们了,棠金郡选地一定要……”玉莞接着便交代了程煜两人选地的细节,边说还在纸上标注了重点。 三人商量到天黑才敲定了个大概,临走时候,玉莞又叫住了程煜:“中转仓库那个店先别装了,等它空在那,不过随时派二管家去看看,要装作很是痛心、亏了很多钱的样子。” 程煜虽不知玉莞为何这样叮嘱,还是应承了下来。 生意上的事安排的差不多了,玉莞第二天便带着瑞辰、仰阿莎在芙蓉城逛了起来,先是装着伤心的样子在超川味的店门口晃荡了两圈,去“承受”了下陈巧玲和曲伟亮的白眼;然后装作很生气的去妙衣坊、如意阁、相悦楼买了一车女孩子用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最后还把这些东西拉到王旗镖局托镖回云溪郡。 而她的人,在拜访了程家之后,便带着瑞辰、仰阿莎、清灵一起踏上归程。 这一次回去的路上倒是风平浪静,在六月底的时候玉莞几人回到了云溪郡,不巧的是张义信也正好送了第一批采买的货物回来。 所以回到家的当天,玉莞便被张义信罚跪了祠堂两天,谁求情都没有用,张义信虽心里也心疼小女儿,但还是狠下心来惩治了,玉莞是女孩儿,他不能纵容她这种胆大妄为的行为。 所以现在的玉莞,就跪在关庙街宅子的新祠堂内。仰阿莎和瑞辰也跟了来。 “我爹罚我跪祠堂,你们俩跟着来干啥,过两天就出去了,现在可好,连个给我送点零嘴的人都没。” 玉莞坐在蒲垫上,噘着嘴说道。 “鬼鬼,我们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这祠堂看着就阴森森的,我陪着你,免得那些阴魂小鬼来吓你。”仰阿莎很是豪气的说着,但身子又朝玉莞靠了靠。 “米米,我们家祠堂新建的,就放了我二娘和老祖宗的牌位,哪有什么阴魂小鬼。”玉莞被她逗乐了。 “那蛇虫鼠蚁总有。”仰阿莎还是不放心的四处看看。 “故渊在,连蚊子都不会靠近我。”玉莞举了举手臂上的小蛇,更是笑得开心。 “你们俩,这是跪祠堂啊,一个坐着一个到处溜达,等会大姑爹知道了,怕是要直接打板子了。” 瑞辰提醒道。 “我爹要的是我向祖宗悔过,我心里悔过了,他们总不可能托梦找我爹告状吧?”玉莞嘻嘻一笑,她还是第一次跪祠堂,很是新鲜。 其实跪祠堂也没有那些小说里描述的那么阴森恐怖,特别是他们家的祠堂,每日都点着佛堂那种檀香,屋子虽透不进阳光,但也干爽。而且四周还立了灯柱,一到晚上便可点亮。 “唉,你这样子你爹罚你一百次都悔过不了。不过饿两天真的行吗?我有点饿了。”仰阿莎摸着肚子说道,正好肚子也传来了咕咕声。 “山人自有妙计。也差不多到时间了。”玉莞算了算时间,整理了下衣襟,把屁股下的蒲垫翻过来跪了上去。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人声。 “海棠姐姐,来帮帮我,熙儿小姐的风筝挂到树上了,你帮我抱着她,我去捡。” 这是照顾熙儿的丫鬟喜鹊的声音。 “可夫人要我给二小姐送点水呢。” 海棠的声音里充满了迟疑。 “就一会,我爬树可快了,你帮我看着。” “喂~哎,左边点,左边点,你都不拿根棍子……” 喜鹊像是硬把熙儿塞给了海棠,而海棠也无奈的帮着她看方向。 “多谢海棠姐。” 不久后,传来喜鹊的道谢声。 屋中的玉莞听着这一句,忙让仰阿莎和瑞辰跪好,自己也装出一副懊悔虚弱的样子。 瑞辰和仰阿莎对她这变脸瞬间都吓了一跳,但听着身后的开门声,还是规矩的跪好了。 “二小姐,老爷说了,只能给您送点水,所以,夫人也不好违背,但水里放了糖,您就凑合下吧。” 海棠毕恭毕敬的把餐盒放到了门边,最后一句的音量还是压低了的,她打开盖子,让远远守着的钟蜀看了眼,才离开。 玉莞等到海棠走远,才起身拿了餐盒,关上了门。 “只是糖水啊,不过也比白水好。”仰阿莎拿起水壶,嘟着嘴说道,“还以为回来有串串,烤串,奶茶的。” “谁让你跟着进来的。”玉莞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拿过水壶,倒了杯水给仰阿莎。 “这味道……奶茶!……”仰阿莎拿到手里,看着那棕色泛白的液体,差点叫出声,被玉莞用手指按住了嘴唇。 “小声些,钟蜀还在外面呢,他是个死脑筋,只听我爹的。” 玉莞用眼神瞄了下外面,小声说道。 然后在餐盒内层隐秘的角落按了一下,上层就弹开了,露出装着几个馍馍和用蜡纸包着的一包东西来。玉莞把中层的东西拿了出来,又在中层按了下,露出餐盒底层,竟是满满的薯条和番茄酱,薯条下面,还用蜡纸隔着压了炭笔和纸。 “哇~”仰阿莎捂住嘴乐不可支。 “你呀,为了吃个东西,把阴阳壶都拿出来了,这个盒子倒是精致,刚才喜鹊让海棠帮忙抱熙儿那下,是把真正的糖水盒子换了吧。” 瑞辰看着玉莞拿出的东西,摇了摇头失笑道。 “这阴阳壶可是如意阁的孤品,就一个,我买来准备给姐姐做嫁妆的。不过已经让关远研究过了,他已经画了图纸了,材料准备好就能做。关远可真是个人才,这餐盒就是他捣鼓出来的,管用吧。” 玉莞打开了蜡纸包的东西,竟是卤肉末和青椒和香菜,还有些卤汁,她拿过瑞辰腰间的军刀,做起了肉夹馍递给他俩。 “还能有口热的吃,不错不错,这是啥,外面脆脆的,伴着肉末好好吃。” 仰阿莎拿着肉夹馍吃的那个高兴。 “这是北边的吃法,叫肉夹馍。”玉莞又装了个递给瑞辰。 瑞辰也捧场的咬了一大口,嗯,确实不错,不过,他怎么没听过北边有肉夹馍这东西。 “这盒子甚是巧妙,我还说你为何大老远运个餐盒回来。” 瑞辰吃完就盯着餐盒看起来,玉莞见状把薯条用蜡纸装出来后,索性拿给他研究。 “心思巧妙,做工也精致,这个关远也是有一手啊。”瑞辰拿着餐盒研究了一会,点了点头赞道。 “是啊,他弟关遥在药剂和炼丹方面也有些天赋,我在芙蓉城的宅子给他俩留了个院子,专门研究这些。” 玉莞不知如何形容化学,只能用炼丹术代替。 “炼丹可是邪术啊,鬼鬼。”仰阿莎吃着薯条小声说道。 “也不算炼丹,怎么说呢,就像他们在船上捣鼓的那灭火的玩意儿里装的东西,就是关遥弄得。还有像街上那些油锅里捞东西不伤手,过烧红的铁板不烫脚都是这一门研究出来的。” 一听到炼丹是邪术,玉莞连忙解释道。 “哦,你说的是术法啊。”仰阿莎听得似懂非懂的。 “我更想叫它化学。”玉莞很无奈,抛出了个新名词,反正两人都是她信任的,也没什么可瞒的。 仰阿莎还想多问,被瑞辰的眼神止住了,两人就静静的看玉莞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化学元素周期表……” 玉莞三人是在第三天早上被放出来的,佟氏带着玉岚姐弟三人来接的她,刚出祠堂,佟氏就开始抹眼泪,看得旁边张义信都憋了一口气,他本想再教训玉莞几句,哪知自家夫人自失了胞室后,对这几个孩子就更加心疼溺爱了。 加上他看着玉莞憔悴的样子,想着她才舟车劳累从芙蓉城回来就被自己关进祠堂,心中也不忍,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只能看着玉莞被“扶”回房里。 玉莞回房后,迫不及待的泡了个澡,跪祠堂有吃有喝有消磨时光的,倒是没啥,就是不能洗澡,可把她憋坏了。 等到玉莞恢复了精力,才带着一大箱东西去了玉岚的房间。 “姐,看看我给你带了啥回来。” 玉莞刚进了门,就瞧见玉岚将一封信塞进梳妆盒子,然后满脸通红的走了过来: “你这丫头,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下。” “额?看来嬷嬷推荐的李嬷嬷教的挺好啊。” 玉莞看着玉岚带着禁布走过来,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还有这如同大家闺秀般规矩的吐词,一下子想起来,她托白嬷嬷找的教导嬷嬷。 “可不是,你要不是偷跑,你也得学了。”玉岚很快便走到桌边,看着玉莞打开她让莲蓉和芜荏搬来的箱子。 “这是如意阁新出的琉璃玳瑁眉心坠,还有个额帕可以配,我买不起这一套的头面,就选了这两样给你;还有这,西荣锦金丝绣马甲,这绣法和锦缎可是西荣府的贡品,只是这里绣坏了,才拿出来售卖,我缝了几颗珍珠在那也不明显了,你可别嫌弃啊;还有……” 玉莞把她在芙蓉城和棠金郡淘的东西,一样一样从箱子里掏了出来,给玉岚介绍道。 “我哪用得了这么多……”玉岚虽爱不释手,但还是诚实的婉拒。 “啥啊,这都是我、小哥和弟弟给你选的嫁妆,以后你在夫家的安身之本,什么用的完用不完的。” 玉莞在桌子上摆了一摊后,提着秘食盒和阴阳壶,把玉岚拉到屏风后,说了好一会,才把一份清单给她。 “大妹儿,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我听娘说,爹已经准备了好多物件儿了,这明儿还要去南江府那边采买。你们再准备那么多,这家都要被掏空了啊。” 玉岚拿着清单,眼中含泪,轻轻说道。 “怕啥,咱家负担的起,我可是听说了,白家小姐的嫁妆也不少,我们可不能让你被人小瞧了。” 玉莞豪气万丈的说道。 “咱家就这情况,程家都知道呢,何必和人攀比呢。”玉岚说道。 “谁让我只有你这么个姐姐呢,这都花的是我们自己的钱,你可不能拒绝。”玉莞叫来琥珀、翠玉把东西收好,走到玉岚身后,咯了咯她的咯吱窝,惹得玉岚一阵笑,身上的禁布也跟着叮当响起来。 “这才像我的姐姐啊,那样端着架子累不累啊,自家姐妹面前可不需要这么讲礼。” 玉莞吐了吐舌头,抱着玉岚的腰撒娇。 “别闹,等会李嬷嬷看到了,又得挨手板心了。”玉岚拍了拍她腰间的手。 “我可让莲蓉和芜荏在外面守着呢,再说了,李嬷嬷不是放了你一天假吗?” 玉莞继续撒娇道。 “真拿你没办法,来,尝尝我新炒的茶叶,和我说说芙蓉城。” 玉岚还是把玉莞的手拍开,拉着她坐到桌前,泡起茶来。 “我好累啊,又累又饿,我可是在祠堂两天没吃饭了……” 玉莞软趴趴的趴在桌子上,耍着无奈,累久了,面对自己的姐姐,还是想撒娇。 “行了,你这些天吃的薯条、鸡米花、鲜花饼可是我亲手做的啊。” 玉岚把一杯茶放到了玉莞面前。 “我说怎么清妮手艺进步了。”玉莞也不再掩饰了,坐正了,喝了一口茶,和玉岚说起这一路的见闻。 这一聊便是大半天,玉莞也从玉岚口里套了不少话出来,比如程煜最近给她写了不少情书啊,比如程煜又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的。 在家里休整了两日,遇到卢先生和仲礼从官学回来,玉莞才带着自己的计划,在书房和他们碰了头。 玉莞先是详述了自己的打算,然后拿出自己画的草图给卢先生端详,又提了一些要求,她的计划很快吸引了卢先生,卢先生没有多说什么,拿着草图就开始修改起来。 倒是仲礼,听着玉莞的计划,提出了不少自己的想法,又和她说了近日村里找他们的事情,因为张义信不在家,就找上了仲礼。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发展 在开年的时候,仲礼就说服了村长和族长,让张家村除了种基本的口粮以外,都种上海椒和胡豆,还和族里合作,建了个更大的豆瓣酱作坊。 所以在张家村,进村就看见满山遍野的海椒苗,空中还飘着一股带辣味,而张家村的人也逐渐习惯和海椒作伴的日子,有时候没菜,就着根二荆条也能下饭。 如今已经到了张家村的海椒成熟的日子,村里很是紧张这批收获。都派了人来问了几次了。 玉莞也没有推脱,第二日就和仲礼带着清灵、钟毓、莲蓉、芜荏回了村,直接到了村长家,请来族长、族老一起定下了海椒、胡豆的收购的价钱,然后便让清灵、钟毓在族里新建的作坊守着收进仓库,让张徐婶把去年优秀的帮工请来培训族里挑出的人手。 玉莞还向村长建议,把张家村堤坝下面改建码头,进行了统一的规划,在水坝上搭起了一些坚固的棚子作为临时的摊点,每个摊子都涂成白色,挂上统一的灯笼,排列的也是错落有致,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去年的洪水褪去后让张家村外的水道比宜安村更加好走,张家村的码头平整、洁净,对停靠的客船、商船提供补给,逐渐的经过的船只也喜欢停在这里,形成了个后起的下客点,而宜安村码头就衰落了下来。 宜安村村长连意贵一直都在向上面反应情况,还多次找张家村的茬,但碍于云溪张氏那座牌坊,也只能暗中使使坏。不过,张家村村长张昌福也不是吃素的,村里靠着种植海椒和豆瓣酱日益富了起来后,底气也足了,好几次都把连意贵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稀烂。 等到,豆瓣酱大批量产出的时候,玉莞又从程家商队租了条船,直接就走水路把海椒、豆瓣酱运出去,张家村码头的名声就随着这条船,传扬了出去,来往的客商更多了。 等到六月海椒第一次收获的时候,来豆瓣酱作坊帮工的媳妇婆子们早已在玉岚等人口中得知了海椒的多种用法,好多手巧厨艺好的妇人还根据玉莞提供的菜谱做出后来的海椒菜,玉莞还出钱投资张春梅等相熟人家到云溪郡、青云街开铺子,大家一起致富的同时,自己家也能从中得到收益。 而张大发和张小发两家人,也被玉莞聘请到自己的运输队,专门负责运货、送人来往于云溪郡和张家村之间。为此玉莞还添置了两辆牛车,把之前自家的牛车也一并投入使用,如果遇到贵重的客人,连马车也派了出来,形成了最原始的“公交车”和“专车”。 随着海椒和川味的出名,同前世一样,西荣府的人和川人的口味是一致的,连同周围的几个府同样如此,程功也从中看到商机,程煜还没开口就找到玉莞提出合作,通过程家商队将豆瓣酱、海椒、菜油沿着月江卖到相邻的几个府。 这三样东西,几乎就是垄断式的销售,不过玉莞和程功提过,虽然卖给平民利润较低,但抵不住量大,所以定价相对较低,不过如同玉莞所料,带来的利润更多。 制作豆瓣酱,玉莞始终坚持要发酵足够时间才让出窖,且技术不外传,豆瓣酱、菜籽油很快就供不应求了。玉莞便和程煜商量,在周边寻找合适种植和开作坊的村落,买地建坊、种菜籽、海椒。又开建了三个大型的豆瓣酱作坊和榨油作坊。 到年底时候,三个作坊加上张家村的作坊产出已经可以基本供应销售和川味订单了,而收益更是让程功都心动不已,直接拿出十万两现银入股。 云溪郡的川味已经正常运转了,在鹿角村和张家村海椒丰收的那天,贵启郡、彩翼郡、泰和郡、隆贡郡的分店也开张了。 接连收购海椒、胡豆,投入豆瓣酱的生产,还有这五家川味让玉莞、程煜、白凌云三家花完了账上所有除芙蓉城筹集外的备用金,还向程功借了不少钱。好在西荣府的人和前世的川人差不多,都好美食和辣味,而一年以来的经营,川味的名声已经传了出来,一开店就受到了追捧,几个店的生意都很是火爆。玉莞预估过再过半年,就能回本、赚钱。 这一次玉莞经营作坊之初,就派人去把名字、货品送去京城权有所申请了契约。值得一提的便是超川味的消息。 在回来的时候,玉莞就让瑞辰带着权有所的契书和状书,去永阳县找了那山寨川味的麻烦,直接递状纸告了,虽然永阳县县令有心维护,但还是大不过国法,只得判罚了两千两赔款,还让山寨川味换掉了招牌。不过对方称是自己炒料,内容倒是没有变什么。 而芙蓉城的超川味刚开张时候,还是受到芙蓉城人的追捧,毕竟是样新鲜的吃食,又有芙蓉商会的推荐,生意还是不错的。 但才营业不到半月,被玉莞他们断了豆瓣酱和海椒供应,就只能做白味,失去了红锅辣味的支持,超川味的生意很快淡了下来,差不多都是门可罗雀,每月还要支付工钱、食材、柴火等开销,只能靠曲家和张义诚拿钱硬撑着了,过了两个月更是辞退了大量的帮工,连陈巧玲都借着生娃的理由回了永阳县,只剩下张四和程有宝看店。 等到十一月,超川味已经奄奄一息了,此时玉莞他们把豆瓣酱、海椒投入市场,犹如它的救命稻草,出了月子的陈巧玲连娃都不带,就带着人扫荡了市场上一半的豆瓣酱和海椒。不过他们不知底料的配比和火候,做出的不如川味几个店的正宗,就算得了万婕妤的指点还是苦味和辣味过重,让一向嘴刁的芙蓉城人不太买账,生意还是上不来,而没有“冰箱”保存的豆瓣酱和海椒,也坏了大部分,曲伟亮和张义诚又赔了一大笔,最后只能把芙蓉城的分店关掉,只经营着永阳县的那一家。 玉莞收到消息的时候,嘴角的笑意都止不住,叫来了程煜和白凌云,稍作商量,给棠金郡外文泉山上的山庄选了个开张的日子。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天气热起来的时候,云溪郡撤了宵禁,手上海椒、花椒等原材料的充足,玉莞让清妮在清茗阁开始推出烧烤和现捞卤煮。 一时间清茗阁外面都摆满了桌子,沿街还有排队等候的人,营业时间也不断延后,玉莞家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而玉莞也没有忘记张记百货里面那些稀罕玩意儿,等到出伏的时候,她在张家村又买了二十亩地建了个综合的作坊,不仅生产墨脂、口脂、香皂,还生产一些布偶、小玩具,这下张家村的人都闲不下来了,几乎没有外出做工的人,还从尚慈堂招了不少人过来。 商品的销售还是交给了程家商队,玉莞和程功谈判了半天,确定了三三四分成的模式。自家占四成,程功占三成,剩下的三成作为玉岚的陪嫁。 玉莞的这些东西都是新鲜玩意儿,面向的都是些富家太太、大户人家,利润空间相当的大,虽然半年才出一批货,但让他们赚了不下五万两。 八月底的时候,张义信和林忠义终于回来了,带回了大批上好的黄花梨木还有红雕漆长屉匣、珍珠地花瓶、十二月花卉盅、青玉几式墨床、边刻山水平板端砚等这些南江府特有的摆设、家具,连西荣府的春烟罗、单丝罗,南江府的云锦、金织锦都各自有一匹。 林林总总的货物,满满拉了好几趟,在关庙街的张宅都堆了两个屋子,佟氏看着脸上笑容就没断过,而玉岚更是惊喜异常,自己能够选择自己的婚事已经是件幸事,父母家人还如此郑重的为她准备嫁妆,玉岚清点东西的时候,几乎都是含着泪花。 等到送嫁妆前天,玉莞、仲礼、叔娃和瑞辰给她的添妆,更让玉岚泪流满面。 早在收到程家的聘礼时候,玉莞和仲礼就决定将云溪郡川味的股份和张记百货的一成收入给玉岚作为嫁妆,后来又有和程家合作卖货的三成,玉岚的这部分添妆每年都可达到上万两。 玉莞便差了钟毓拿着现有的分成,在云溪郡和城郊周边买了两处宅院和三十亩上好水田、二十亩山地;又托了君幽幽在芙蓉城以玉岚的名义买了两处宅子和城郊一个庄子。 至于剩下的钱,玉莞在如意阁给玉岚定制了两套头面,几套日常佩戴的首饰,所有的设计图纸都是玉莞亲手绘制,款式样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十月初七,是玉岚成亲的前一天,也是送嫁妆的日子,小张家还要请嫁女酒。 一早,仲礼就拿着嫁妆单子和妆箱、柜钥匙送着嫁妆到云溪郡程府。 这嫁妆足足有四十八抬,已经是张义信家最多能准备的抬数了。 仲礼从关庙街出发,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便是扎着红绸的嫁妆队伍。 打头的便是当初程家送来的一对大鹅和三牲六畜,然后跟着的一抬便是堆着满满瓦片土块,代表着陪嫁的房产和地产,不仅包括程家当初的聘礼、玉莞和仲礼给添妆的房子和田地,佟氏和张义信还在青云街给玉岚也买了一处宅子。 跟在之后便是两抬金光闪闪的首饰、头面,全摆在了面上,让人看着都眼花缭乱。光摆在面上的就有双如意银边钿全分、莲花金钿全分、翡翠带钩成件、白玉各式佩,还不要说放下面箱子里的了。 首饰后面便是衣裳被褥、绫罗绸缎、毛皮等等,足足放了近十抬,光四季衣裳和被褥玉岚好几年都不用添置了。 接着的家具、摆设、书籍、生活用品组成了最后的几十抬,黄花梨木月洞式恰花床、黄花梨嵌琉璃五屏风罗汉床、净手盆架、雕花大柜等等都是齐木匠亲手打造,还有张义信亲手编织的竹制品和箍的子孙桶,摆放几个院子不成话下。 最起眼的还是陪嫁的墨脂、口脂、香皂等日用品的那几抬,都是张记百货的稀罕玩意儿,这也让同时进门的白凝霜的嫁妆显得平白无奇。 玉岚的送妆,不仅自家的马车、牛车全都派了出来送妆,张义信还在村里请了三十个青壮年跟着搬抬,连村中的戏团也敲锣打鼓的跟着,在张家村乃至云溪郡,都是一件津津乐道的喜事。 不过,对于小张家来说,更重要的是嫁女酒。 小张家的嫁女酒是摆在青云街的,家里三处在青云街的宅子都大门敞开,摆上了酒席。 自家女儿出嫁,佟氏说什么都要掌勺,玉莞担心她身体尚未恢复,便从川味调了两个厨子,还把莲蓉和芜荏也派去帮厨,再加上海棠和杜鹃和其他丫鬟,这桌席硬是做的和福满楼有的一拼。 玉莞自己也没闲着,带着清妮和仰阿莎承包了宴席上的所有小吃和糕点,不过仰阿莎的职责基本就是尝味,她还振振有词的说道是为了防止被下毒。 玉莞对于这样的解释简直是无语到了极点,自仰阿莎到了玉莞家后,便馋她的手艺,哪怕玉莞每隔几天就会特意为她做点糕点备着,也敌不过这吃货吼叫的胃。 所以一有机会,仰阿莎是绝对会大吃海吃的。 请嫁女酒这日,玉莞早早就起了,带着自己的胭脂水粉就去了玉岚的屋子,虽说这日玉岚不必露面,但作为准新娘还是要打扮的美美的。 刚到玉岚的屋子门口就听得里面笑语晏晏,佟氏因舍不得女儿这几日都是和玉岚住在一起,顺便还给她讲了许多闺房中事。 “都说是出嫁女舍不得娘家,这倒成了娘亲舍不得大姐了。” 玉莞抬脚进屋就打趣了佟氏。 “哪有,我也舍不得娘,舍不得你们。” 玉岚脸色绯红的答道。 今日的玉岚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金丝绣边对襟马甲,里面是金色织花暗纹春烟罗长衫和同色蝠纹马面裙,头发已经被珊瑚梳了个桃心髻,配上整套的翠玉头面,虽不是正式的嫁衣,但也显得喜气洋洋。 “这丫头就是爱打趣人,其实自己心里也舍不得的紧。” 佟氏拍了拍玉莞的肩膀,看着她手里拿的妆匣,知道她要给玉岚上妆,忙把空间让了出来,玉莞也不矫情,让翠玉给玉岚擦拭了脸颊就开始忙碌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出嫁前一日 在堂屋迎客的张义信、林忠义等人此刻迎来了几位重量级的客人。 首先就是纳兰老夫人、程功夫妇和白嬷嬷,程煜本想一起来的,但被程功勒令在家准备明日迎亲。 白凝霜家因为远在西荣府的隆贡郡,已经摆过嫁女酒了,为了以示公正,程煜是没有去坐席的,只是程功夫妇和纳兰老夫人出席了嫁女酒,顺便迎回了新娘白凝霜和她的嫁妆,安置在白家在云溪郡为她购置的宅子中。 而玉岚的嫁女酒,如若程煜亲自坐席,就伤了白家颜面,令喜爱白凝霜的程夫人也会不喜。 所以程功做了主,两边都不要出席,等到第二日一起迎进门便可。 这些个规矩和考虑,显然是约束不了白嬷嬷的,哪怕是同在西荣府,白凝霜还是白家的分支嫡出,白嬷嬷也没有赏脸出席,连白凌云都没有过去,只派了白凌羽送去礼物。 但玉岚的嫁女酒在白凌云和白嬷嬷眼里就是值得出席的,一个是受了程煜之托,来安慰下准新娘玉岚,一个是为了给玉莞撑场面顺便来品尝美食。 所以从西荣府过来游玩的君幽幽就被白凌云派去完成程煜的嘱托了,不过“江湖儿女”君幽幽刚走到门口,就和抱着一兜子零食,端着一杯奶茶的仰阿莎撞了个满怀。 “哎哟,谁啊?这个日子里莽莽撞撞的,冲了喜气咋行!” 仰阿莎回手一掏,接住被撞飞的奶茶,确认没有溢出,才骂道。 “‘吃饭防噎,走路防跌’,莞莞诚不欺我。你这丫鬟咋横冲直撞啊?” 君幽幽刚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嚷了一句。 仰阿莎自来到玉莞家,就极少再穿苗家的衣饰,虽然玉莞已经让人给她赶制了四季衣裳,但她最喜欢的还是侧边系带的交领襦裙,方便又凉快,而仰阿莎是不会自己梳发髻的,今日莲蓉和芜荏又被派去帮厨,头发就随意绑了下,正准备来玉岚这找人梳发髻。乍一看和丫鬟们的妆扮是有些接近。 “啊呀呀呀,这就是白白说的爆米花?还有这,蜂窝玉米?香芋奶茶?还有薯条呢!果然嬷嬷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给我吧,我端进去就好,你再去端点果汁来!” 君幽幽说着就开始抢仰阿莎手里的东西,仰阿莎也没有反抗,硬是让她把兜子夺了过去,跟在君幽幽后面也进了房间。 “哇,好美啊!这,这,这,莞莞,你们请的是哪家的妆容师傅?请出来,我也要化。” 君幽幽抱着零食来到房里,就看见闻声转头的玉岚,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此时的玉莞已经给玉岚上完妆了,玉岚本就生的眉清目秀,浓眉被玉莞修成了柳叶型,配上那不大的瓜子脸,抹上淡淡的胭脂,衬着微微发红的脸颊,像初出水面的芙蕖,淡雅中带着秀丽。而微起的唇瓣,也被玉莞化成渐变的桃红,擦上点新出的口脂,真真是粉面朱唇,一半点胭脂。 “啥啊,这一看就是鬼鬼化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鬼鬼,今天没人给我梳头啊——” 仰阿莎从君幽幽身后走出,拉着正在收拾的玉莞,就开始撒娇。 “莞莞,这么久了都没教会她规矩吗,虽然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家里的规矩还是要讲究的,不然要被客人笑话的。” 君幽幽摸了几个鸡米花,咔咔咔就嚼了起来。 “要你管!”仰阿莎顶了一句。 玉莞让珊瑚过来给仰阿莎梳发髻,自己也没停着,拿着手里的修眉刀就在仰阿莎眉头修起来。 “你为什么要叫她米米?” 君幽幽看了一眼仰阿莎,有点哀怨的问道,她也想玉莞帮忙化妆好不好。 “因为我是鬼鬼的闺蜜,鬼鬼是我的闺蜜,闺闺蜜蜜,鬼鬼米米,这可是我们专用的称呼,你可不能叫!” 仰阿莎骄傲的抬起头,带着飞扬的神色。 “闺蜜是什么?” 君幽幽问道。 “就是最好的姐妹!”仰阿莎脸上满是炫耀。 “莞莞,我不管!你说过我们也是好姐妹的!不到芙蓉城来看我就算了,还和别人称兄道弟了,你个负心汉——” 君幽幽说着说着,还带出了撒娇的哭腔,看得一旁的玉岚和佟氏几人都捂嘴笑了起来。 “你也是我的好姐妹啊,名字也就是个符号嘛,情意都在言语中的,再好听的名字,恶狠狠的叫出,不也是听着不乐意吗?要不要我也给你修一个,保准比这准新娘还美。” 玉莞也莞尔一笑,拿着旁边的妆匣就向君幽幽走来,她可是看出了君幽幽满眼的渴望。 “要要要!” 君幽幽的注意力被玉莞的各种妆容工具吸引,没再纠结于名称上头,而仰阿莎也收到玉莞的暗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内心,赢得了一局,让她心情很愉悦啊。 “对了,我都忘了我来干啥了,玉岚,白白让我来带话的,程煜这不是来不了吗,他带了话说,让你不要介意,他心里有你的。” 玉莞刚为君幽幽修了一边眉,她就如同大梦初醒般嚷了起来。 这下子,玉岚的脸立即就红了,嘴里轻轻说了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借口收拾东西,就扭过头去了。 屋里刚才渲染起的淡淡离愁,就在君幽幽这话语中匆匆散去。 晌午的时候,宴席开始,张家村各户人家几乎都受过小张家的恩惠,好多还因此富了起来,所以都来恭贺坐席,热闹的劲头赶得上上次立牌坊时候了。 程功夫妇、纳兰老夫人、族长、村长等人坐在了上席;而白嬷嬷、白凌云、君幽幽等则自己跑到了横方席,和玉莞坐到了一起;其他的人则没有那么多讲究,找着熟人便落了座,连张仁齐也舔着脸跟着张义富在横方次席坐了下来。 张义信看着张仁齐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赶人下面子,这是自己闺女的好日子,不能坏了喜气,简单的致辞后,宴席便开始了。 这次的嫁女酒并不是传统的九大碗,多了不少川味的特色菜肴,配上今年新酿的花酒、果酒,还有玉莞特地尝试现代酿酒工艺酿的白酒,把好酒的张家村男人们,喝的是七歪八倒,口口称赞,连不嗜酒的女人们也对桂花酒、柚子酒赞不绝口,都有些微醺。 这晌午就一直吃到了晚上,佟氏之前就吩咐了厨房,只要桌上有人,酒菜就不可断,所以好多喝酒的桌子到晚饭都没撤,街上的划拳声、笑闹声就没停过。 而在乡亲们的起哄下,喝得满脸通红的程功还被他们起哄着,背起瓢兜,满脸画起涂鸦,扮起了烧火老者。 男人们吃酒划拳闹腾,这边婶子、媳妇们也没闲着,吃过晌午,带着微醺的醉意,都去了玉岚所在的屋子,她们要去“坐堂”,也就是哭嫁。 玉岚的哭嫁,其实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每日入黄昏,玉岚就要开始诉哭,大约半个时辰,其声呜呜。十天以后,佟氏也加入“陪哭”;再过了十天,玉莞也加入“陪哭”,不过还带着一个尾巴,就是仰阿莎。 而今日入了黄昏,这坐堂就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也是高潮的阶段,平日里相熟的姐妹、婶娘们这时都凑到屋子里,和玉岚聊着聊着就哭了起来,而佟氏早就两眼似桃子,哭得不能自已。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第一个嫁出去的闺女,想着从襁褓中不足半臂大的婴孩,长到扎着小辫的小丫头,再到能挽起袖子独当一面的姑娘,佟氏是既高兴又心酸,女大不中留啊。 佟氏哭的起劲,周围如张徐婶之类的熟人,也免不得要安慰几句,听着众人的安慰之言,和佟氏的呦呦哭泣之声,玉岚心中五味复杂。想起父母的爱意,仲礼、玉莞、叔娃的兄弟姊妹之情,玉岚心中微动,鼻头又酸了起来,眼泪花也包不住了,扑到佟氏怀里,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泪水,又跟着掉落下来。 月亮弯弯照华堂,女儿开言叫爹娘。 父母养儿空指望,如似南柯梦一场。 一尺五寸把儿养,移干就湿苦非常。 劳心费力成虚恍,枉自爹娘苦一场。 …… 玉岚的哭嫁,就持续到了深夜,直到亲人们散去,玉岚和佟氏才有空稍稍休整,连夜赶到了城郊的庄子。 本来程煜应该在芙蓉城迎娶两位新娘过门,但近期芙蓉城发生了件蹊跷事,不适合办红事,只好在云溪郡办喜事了。 程煜要同时迎娶玉岚和白凝霜,两位新娘都安排在了城郊出嫁,这样便不会有先入后入的差别。只不过两人都住在了程煜在城郊刚买的庄子,倒是先碰了个头。 仲礼和玉莞怕玉岚受欺负,也跟着住进了这临时的庄子,刚结束哭嫁陪着玉岚过来,就遇上了事儿。 今儿的嫁女酒,白嬷嬷可是交给了玉莞一大叠资料。一半是关于程家的,一半是关于白凝霜的。白凝霜的那份不仅有她的资料还有陪嫁的丫鬟、下人的介绍,从人物性格到各种关系,写的是明明白白,玉莞整理了重点之后,和玉岚说了一下午。 据白嬷嬷的调查,白凝霜就是一个十足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是纯文学爱好者,在她眼里,只有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什么金钱、生活都是俗不可耐的。她可以不吃不喝作诗作画,但离了诗书纸笔,就像是要挖她的心一般。 本来程家这种商贾之家,白凝霜是看不上的,而程煜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胖子也不是她预想中的情郎,就连让她陪伴程夫人都是在她爹用诗词孤本交换的条件,不过在陪伴程夫人过程中,她遇到了一个人,让她低下了头愿意嫁给程煜为妻。 不过这个人是谁,白嬷嬷都没有调查出来,只是在资料中备注了,白凝霜并不是真心嫁给程煜几个字。 不知是出于对女儿的关心,还是别有目的,白凝霜的陪嫁丫鬟和陪房,是她的父亲白启源亲自挑选的,共有两个大丫鬟听风、听雨和两个三等丫鬟挽花、挽月,还有两房陪房。 现在玉莞她们遇见的,就是大丫鬟听雨,据说性子有点刻薄。 “小姐要的是从南江府定制的印着菊花底纹的纸来书写,你看看你拿的是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知道怎么会把你带着陪嫁了。” 听雨正在指责一个小丫鬟。 玉岚几人刚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这个场面,本想直接绕过,不想在擦身而过后,玉莞就听到了听雨小声的嘀咕:“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像个窑姐儿一样,乡下人家,就是小门小户。” “说什么呢?” 玉岚本想装作没听见离开,而玉莞显然不想让她好过,停住了脚步,回头就反问了一句。 “我说的有错吗?首满金珠,体满毅罗,态学轻浮,语习儇巧,近于倡家,则邪教之流也。” 听雨也不再装了,这段时日,白凝霜被拘着学女则、女训,她也跟着听了不少,也不管说出的句子意思,她听教习嬷嬷就这么骂的,学了个舌。 “姐姐,‘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是何意?” 玉莞嘲讽的拍了拍手,转头问玉岚。 玉岚不明所以,还是答了出来:“心就像头和脸一样,需要认真修饰。脸一天不修饰,就会让尘垢弄脏;心一天不修善,就会窜入邪恶的念头。” “那‘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呢?” 玉莞又问道。 “照镜子的时候,就要想到心是否圣洁;抹香脂时,就要想想自己的心是否平和;搽粉时,就要考虑你的心是否鲜洁干净。” 玉岚心里装满疑惑,但还是没有拂玉莞面子,继续回答道。 “白家大小姐的丫鬟都如此博学多才,想必这些都是倒背如流吧。” 第一百九十章 迎娶 玉莞突然话头转向听雨,而听雨正惊讶中,因为这段日子她也听过,自家小姐被教习嬷嬷这样问,也不如玉岚这样回答自如。没想到玉莞会突然提到她,还有些懵。 “什么?”听雨还没反应过来,但话却脱口而出。 “我说这位姐姐跟在白家大小姐身边,想必也是博学多才,我刚说的那些,肯定也是知晓的。”玉莞嘴角抿起笑,又说了一遍。 “那是当然。小姐。”听雨昂起头,脸上满是骄傲,不过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人,忙迎了上去。 来人自然是白家大小姐白凝霜。 “几句女训就把你唬成这样,没用的家伙,平日让你们多看些书,白白折了我的面子。” 白凝霜显然是听到了几人的对话,不知在暗处听了多久,一过来就把自己的丫鬟教训了一顿,然后面朝着玉岚姐妹,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下人无礼了,给妹妹赔不是,不过,张家大小姐,这么晚还在外面闲逛,实在不成体统。我还赶着回房,就不多言了。听雨,走吧。要知道,在家时,母亲可是说了,大家闺秀,夜不出户。” 说着对玉岚稍稍点头,带着听雨和那个小丫鬟就拂袖离去。 “锦衣鲜华手擎鹘,闲行气貌多轻忽。稼穑艰难总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 玉岚已经被白凝霜气的说不出话,仲礼也不好和一个女子计较,只有玉莞,在她身后大声念了一句,白凝霜显然听到了,脚步顿了一下,也停了下来,但还是没有回头,继续朝着后院走去。 “莞莞,你在骂她?”仲礼见着白凝霜的样子问道。 “那也得她听得懂才行啊,和这些只知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的‘风雅人士’骂个架好累,没点文化简直hold不住。”玉莞撇了撇嘴。 “我都没听出什么意思,她能听懂?”玉岚听着玉莞是在骂人,满脸疑惑。 “让你学诗词,不好好学,听不懂了吧,听不懂就算了,反正也不能靠这吃饭。姐啊,以后嫁进程家,心思还是放在生意上,毕竟程家是商贾人家,夫妻之间啊,也不是靠着诗书过日子。好了,明天还要起早,早点休息吧。” 玉莞说着就挽着玉岚,带着还在迷糊的她往后院走去。 玉岚在玉莞搀扶下,脚步虽往前走,心里还在反复揣摩玉莞所说,并记到了心里。 这一晚,玉莞是和玉岚睡在一张床的,两人几乎都没有睡,睁着眼聊到几个丫鬟来服侍玉岚更衣。 这一日,便是玉岚真正出嫁的日子,她要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和白凝霜一起嫁入程家。 张义信和佟氏天没亮就来到了别庄,佟氏还带着亲手包的汤圆,里面包了红枣、花生、桂圆干、莲子和桂花糖调制的内馅,寓意着早生贵子和幸福甜蜜。到了别庄后,张义信烧火,她煮汤圆,两人从厨房出来,眼睛红肿,泪意盈盈。 等到玉岚穿着大红嫁衣跪在两人面前,吃着那碗汤圆的时候,佟氏的泪就止不住往下流,而张义信也握紧双拳,背过头去。 “娘,这是姐姐的好日子,是喜事,是喜事,别哭啊。”玉莞在一旁不住的安慰佟氏。 “是是是,我不能哭,不能哭啊,岚儿,到了夫家,一定要恪守本分……”佟氏用帕子止住泪水,又开始给玉岚交待起来。 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想来是程煜已经过了两关拦门,已经来到屋子外面,被叔娃、瑞辰、等人拦在了外面,玉莞本想出去一起为难程煜,奈何自己是个女儿身,只得陪在满手是汗的玉岚身边,和仰阿莎在窗口不停张望。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玉岚小姐,我来迎你了。” 不出一刻钟,就听到程煜在房外大声叫道。 听着声的玉岚忙正襟危坐,翠玉和珊瑚几个丫鬟也忙着把如意和宝瓶放到她手里,佟氏最后把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给她盖上,玉莞则和仰阿莎跑到门前抵着,冲着门口大声道:“小三哥,我们肚子里可没多少墨水,我们也不为难你,就是最近天气冷了啊,总觉得人都冻得挪不开步了。” 外面嘈杂了一阵。 只听着白凌云叫嚷了一句:“要不就直接闯进去?” 又听着瑞辰把他打断:“大喜日子,动手动脚干啥,大吉大利咧。” “那小莞莞她们想干啥啊?总不是要请个放焰火的啊。”白凌云的声音里还有着迷惑。 “你怎么这么傻啊,直接给钱啊,别那么酸腐,那么讲究干啥,真以为是猜谜啊?” 君幽幽的声音也慢慢传来,话音刚落,从大门的门缝就塞进一个鼓鼓的红包。 “你干嘛呢,等会去白凝霜那边还要用的啊。”白凌云像是假意要阻止君幽幽,却没阻止住。 “再准备个就是了嘛,真是矫情。”君幽幽顶了他一句。 “天寒地冷,是在下没有考虑周道。这点心意,望姐妹们高抬贵手。”程煜的声音终于传来,随之而来的又是门缝里又塞进的一个红封。 玉莞一把把红封抓到手里,打开数了数,竟有一百两。满意的拉着仰阿莎离开了大门,让程煜顺利进来了。 在喜娘的指导下,程煜和玉岚进行完上轿前所有流程,依依不舍的向着隔壁院子大步走去,去白凝霜那边迎亲了。 而这头,仲礼蹲下了身子,稳稳的把玉岚背了起来,往着庄子大门口的花轿一步步走去…… 程家是云溪郡首富,程煜的婚礼在云溪郡都是万众瞩目的,而两位新娘送嫁妆的场面已经是云溪郡从未有过的,两个都是四十八抬的嫁妆,第一抬进了程府的院子,最后一抬还停留在城门口,更不要说嫁妆的丰厚和豪华程度了。 今日正礼,程煜从城郊庄子迎了新娘,跟在乐队后面,便骑着一匹头上扎着红花的高头大马走在后面,两顶四人抬的大红花轿并列走在后面,轿子两边还有一行丫鬟,手里拿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喜糖和铜钱,迎亲的队伍绕着城里一圈,喜糖和铜钱就没断过,在路边看热闹的人随着队伍的经过,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也没断过。 而在云溪郡的川味、清茗阁店门打开,每一张桌子上都放满了喜糖、喜饼还有茶水给人们免费食用,张记百货还为参加婚礼的宾客准备了一份精致的伴手礼。 程煜成亲,整个云溪郡都沸腾了,一直到程煜陪着玉岚三朝回门,整个云溪郡都还谈论着这场婚礼。 因为白凝霜的亲人还没回到隆贡郡,她的三朝回门也就在程府,大家坐下来吃了一顿饭,而吃过饭,程煜便带着礼物,陪着玉岚回门了。 虽然小张家在云溪郡有宅子,但依了习俗,程煜还是陪着玉岚回了张家村回门,顺带认亲。 玉岚他们这次回的是山上的宅子,因为张义信觉得山上的宅子才是他们真正自己建的房子,是他们的根。 “女儿见过爹娘。”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被迎进了屋内,程煜和玉岚就跪到堂屋的蒲垫上,恭恭敬敬的一起给张义信和佟氏磕头行礼、奉茶。 “快起来,快起来。”佟氏受了一礼,接过茶喝了一口,就起身把两人扶起,还不忘塞一封红封给他们。 “见过大舅哥,小姨妹,小舅哥……”程煜又和仲礼、玉莞等人一一见礼,虽然都是老熟人了,但换个身份重新认识,他还有些羞怯,不过旁边已作妇人妆的玉岚,比他还要羞涩。 “今儿也这么晚了,就过一夜再走吧。”佟氏见他们都寒暄的差不多了,拉着玉岚的手说道。 “这……”玉岚转头看向程煜。 “很久没有尝过岳母的手艺了,也没和大舅哥喝酒了,今天肯定要不醉不归,玉岚,我们今晚留一晚,明儿再回去。” 还没等玉岚说出什么,程煜就先下了决定,回去要面对选择去哪个夫人房里的折磨,倒不如和仲礼、玉莞聊天来的自在。 “可,明日不是要……”玉岚听着程煜所言,内心涌入一阵暖意,但想着程家明天要启程回芙蓉城,又踌躇了。 “无妨,东西都有人收拾,明儿跟着走便是,而且,我们也不是不回来了。”程煜挥了挥手,不在乎的说道。 听了程煜所言,玉岚也就不再坚持,佟氏心里也高兴,拉着玉岚就去了厨房,说是要做一顿大餐给大家吃,而玉莞和仲礼也真让人抱了一坛葡萄酒出来,和程煜坐到院子里小酌起来。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你这小样。” 玉莞看着程煜翘着腿儿的样子,用棍子敲了他的腿。 “有道是,‘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一晚上两次洞房花烛夜,可以算两大喜事了。” 仲礼见他那嘚瑟样,也打趣道。 “哪呀,我昨晚只待在你们姐房里,凝霜那还没去呢……”程煜说到一半,看着周围几人那吃瓜的表情,忙打住转移话题了。 “说起来,我听我爹说,这葡萄酒,在京都那边,价钱越来越便宜了。” 程煜拿着一个白瓷杯子,喝了一口。 “听说曲伟亮在京郊建了个酒坊,专门酿葡萄酒,还给宫里也供了,京里的富贵人家跟着追风,销量极好。” 玉莞想着前日从白嬷嬷口里听来的消息,附和了一句。 “是,但如果口味不好,大家也不会追捧,我外婆在白嬷嬷那里得了一坛,我带过来了。易达,拿过来尝尝。” 程煜点了点头,冲着随从易达大声叫道。 易达应了一声,一手抱了一小坛酒过来,另一手还拿了一个奇怪的瓷器。等他放到桌子上,玉莞才打量起这个瓷器,这瓷器长颈大肚子,除了不是透明了,和现代玻璃瓶醒酒器一模一样。 易达小心翼翼的把酒坛打开,放了一张滤布在瓷器上,然后逐渐倾斜酒坛,慢慢让葡萄酒注入瓷器中,动作轻柔、缓慢。 易达做完这一切,轻轻把瓷器放到桌子上,就退了下去。 “这酒还不能直接喝,人家有还有什么仪式,按照巴黎庄园,哦,就是曲家建的那个酒坊,的说法,他们的酒中有酒魂,需要放在这样的瓶子里醒一炷香,入口的口感更加醇厚、细腻。白嬷嬷说,宫里用的还是透明的水晶瓶子醒酒。” 程煜见仲礼和叔娃还是一脸迷糊的样子,就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品尝这种葡萄酒的情形,突然有一股优越感,很是得意的给他们介绍道。 “有趣,有趣。” 玉莞的脸上不仅没出现程煜想看到的好奇,还用一种了然的语气说了两句“有趣”。 “这酒中真有酒魂?”仰阿莎盯着那瓷器瓶子说道。 “不知是真是假,有些人说是要好喝些。”程煜说道。 “县太爷的新衣罢了,呵呵。”玉莞轻笑了下。 “新衣,新衣,没穿衣服。”在一旁啃着饼子的小熙儿听着新衣就叫了起来。 “小熙儿真棒,才和你讲了一遍就记住了。”玉莞抱起熙儿直乐。 “县太爷的新衣是什么?”现在轮到程煜迷糊了。 “就是……”叔娃忙把皇帝的新衣的故事给程煜说了一遍,不过皇帝改成了县太爷。 “你是说那酒是假的?”程煜听完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不算,酒是陈的香,这葡萄酒也是如此,存的越久,越香醇,但是放得久了,难免有些土腥味,所以喝的时候,先把酒倒出来,让它能接触空气,把那味散了,酒就醒了,口感也就起来了。” 玉莞想了想,把醒酒的道理给几人普及了下。 “那人家也没说错啊。”程煜看了眼瓷器说道。 “你没听懂莞莞的意思,存久了的酒才需要醒酒,那巴黎庄园才建的吧,酒都是现酿的,才不需要醒呢。不过是他们找的噱头罢了,京里的权贵、富户们不就喜欢优越感吗?明明简单的事,增添了复杂的程序,就多了优越感出来。” 仲礼脸上恢复了常色,和玉莞一样,嘴角抿着一抹笑说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再赴芙蓉城 “说的也有道理,那不是现在就能喝?”程煜反应过来,看玉莞点了点头,拿起瓷器就给几人倒上了。 “和我们酿的也差不多啊。”几人尝过之后,得出的结论就这么一句。 “也不尽然,我们的葡萄是野葡萄,这一瓶的葡萄品种要比我们的好,所以口感要醇厚些,不过新酿的品不出来罢了。这巴黎庄园背后应该还有万婕妤的指点吧。” 玉莞细细品后说道,还丢出了一个问题。 “万婕妤本就是通过曲家引荐进的宫,当时就是带着葡萄酒进宫的,肯定知道酿法。”程煜说道。 “呵呵,芙蓉城的超川味如何了?”玉莞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话头又转了个弯。 巴黎庄园,不改个名儿吗?是欺负古人不懂英文吗?这位万婕妤不是从后世穿来才怪。 “上个月趁着芙蓉城闹得凶,关门了。” 程煜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回答了玉莞的问题。 “你们明儿要回芙蓉城?” 玉莞又问了一句。 “是这么打算的,要不是芙蓉城不适合办喜事,我也应该在芙蓉城办婚事,现在婚事办完了,该带着玉岚她们回芙蓉城认亲了。”程煜说道。 “蜀韵山庄也该开业了。”玉莞说道,手指在桌子上敲着。 “是啊,庄子也装好了一段日子了,人也培训的差不多了,挑个日子便行,不需要你多操心。” 程煜点了点头说道,“怎么突然提这个?你又想偷跑去?” “我当然要去啊,不过我已经和爹商量过了,这次他会送我过去,才不是偷跑,过去看着一个月,回来好过年。”玉莞得意的说道。 几人又聊了几句,莲蓉便来叫吃饭了,坐在一张桌子上,玉莞这才有时间打量起两天前嫁出去的玉岚。 许是已成人妇,夫妻两人感情也还在蜜里调油,已作妇人打扮的玉岚比以前多了一股成熟的风韵。今日她的头发高高束起,戴了个髟狄髻,这是东宸国已婚的女子出席正式场合的装扮。 玉岚今日戴的髟狄髻是以金银丝和头发等材料编制而成,外面覆皁色纱,罩于头顶发髻之上,形状圆褊,还配了一套黄金嵌红宝石花样的头面,头顶是佛宝莲花的挑心,两边压着同色捧鬓,后用满冠倒插,两耳还有宝嵌大镮。 与这套头面相呼应的便是她身上穿着的,一套正红色绣着彩翼吉鸟振翅的西荣锦马甲,里面是暗金色暗纹长袄和印着暗黑蝠纹的马面裙,整个人显得富贵又喜庆。 嫁做人妇的玉岚,还是十六岁花季的年龄,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显然压不住这身稍显成熟的装扮,不过,她已经努力在约束自己的动作和形态,少女的羞涩全无,带着一点少妇的韵味。 席间玉岚眉眼之间都是程煜,举手投足之间也尽是以程煜优先,而程煜也不时回应玉岚的柔情,眼里也满是温柔。佟氏、张义信等人看着玉岚这幸福的样子,相互点了点头,一颗心终是放下了,女儿找个了好归宿,他们也就放心了。 第二日程煜和玉岚一早就告辞回府,玉莞等人也没有闲着,收拾了些随身物品,赶着车去了张家村码头,这一次除了念书的仲礼和叔娃,他们一家人都要去芙蓉城。他们这次没有搭以往的客船,而是乘坐装载了最新一批豆瓣酱和海椒的货船,这船是直接从张家村出发,方便还不用和人挤,连白凌云也跑来凑热闹。 程煜本也想乘张家村这艘船,无奈他们家是举家返回,程功直接安排了一艘专船,船身还扎了红花,悬挂的都是红色的帆布,就为宣告他程家独子的双喜临门。 玉莞和白凌云是为了芙蓉城的生意而去,张义信是为了保护几个孩子的安全,而佟氏则是去散心,加上丫鬟和随从,一行大概有十来人,好在这一次运的货不算多,所以还能给他们隔三个休息的地儿。 入了冬的月江风平浪静,水流也不太湍急,途中也没有停留,比玉莞上次来芙蓉城顺利了许多,到达棠金郡的时间,还比程煜他们的船快上几天。 棠金郡的接船是林忠义、佟北来带着人来接的,在玉莞和程功谈定和程家商队合作,林忠义就被她安排到棠金郡来主管所有的安保和运输工作,林忠义虽然不能言语,但有佟北来跟着,两人配合的倒是很有默契,基本不用玉莞多操心。 “这货船是要比客船快得多啊,我还估摸着你们下午才到,客栈都给你们订好了,看来这跟着就能上山了啊。” 佟北来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就和玉莞说起话来,林忠义则带着钟川指挥工人搬着他们的行礼和货物。 “这天能上山吗?不会下雨吧?”玉莞抬头看了看天,这还是巳时,天还灰蒙蒙的,不远处的文泉山还笼罩在一团雾色中。 “不会,这装卸也就两个时辰的事情,今儿带来的人都是从尚慈堂签的死契,这几个月这山路都走熟了,要不是怕晚上你们走山路害怕,我们晚上也能过去。” 佟北来乐呵呵的说道。在棠金郡和芙蓉城风来日晒的几个月,让他又黑上一些,不过肌肉也要壮实许多。 “我倒是想逛逛夜里的文泉山,不过我娘和两个丫鬟晕船,怕是走不了夜路。”玉莞看了一眼被张义信搀扶着下船的佟氏说道。 “我就猜着大姐要晕船,这柚子皮我都准备好了,我给她拿过去。”佟北来抛了抛手里的柚子皮往佟氏的方向走去。 等到货物全部装上车,天也亮堂了许多,还有点小太阳,站在温暖的阳光中,玉莞和家人商量,还是决定马上赶路,左右他们要先去蜀韵山庄,又不是进芙蓉城,加快点脚程,还是赶得到的。 好在路上没有什么意外,只不过冬天天黑的早,玉莞他们到蜀韵山庄门口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夜里的文泉山四处黑黝黝的,虽然已经进冬了,但不时还会传来些奇怪的动物声音,一路上让佟氏等人都惊心不已,不过走到蜀韵山庄大门口的时候,牌坊下悬挂的红灯笼,路旁早已点亮的石灯柱,让大家一下安下心来。 通往蜀韵山庄的道路和文泉山入芙蓉城的官道的交叉口,立着一个牌楼,牌楼上悬挂着翊王亲书“蜀韵山庄”几个大字,此时牌楼上的小阁楼里还有两个人在值夜,看着佟北来的身影,忙打开了大门。 进入了大门之后,只有一条大道向着远方的山庄,大道两旁是人工挖掘的荷塘,引的是山上的泉水,只不过此时莲叶都干黄了,没有多少可赏的风景。 “大姐、姐夫,来,上车,这车可是我们新装扮了的。”佟北来让人把停靠在大门口的马车拉来,招呼佟氏等人上车。 “这车怎么这个样啊?稳当吗?”佟氏看着眼前的“马车”,有些不大想上去。 “放心,关远已经测试了好几回了,保证稳当,这马儿还受过夜训的,蒙着眼也能找到路。”佟北来笑着把佟氏扶上车,又让张义信和几个丫鬟也上了去,自己坐到赶车的位子,冲着玉莞说道:“今儿,我亲自来赶这车,你们几个小的就坐那辆吧,你们干爹的手艺也不差,车夫可都是他训练出来的。” 玉莞点了点头,在瑞辰帮助下,和白凌云、仰阿莎等人上了另外一辆外形同样怪异的车。 “我还是第一回坐这样的车,真有这么宽敞啊,能坐十人,还没那么颠簸。” 白凌云在马车启动起来,就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以往的马车都是两个轮子,一匹马拉着,车厢还小,鬼鬼你是怎么想到把马车做成这样啊。”仰阿莎在车上也不断扭动的四处张望。 玉莞他们坐的马车,是由两匹马拉动的,但车厢与传统的马车不同,他们这个马车更像观光车,只有顶棚和车身,顶棚的四个角挂着四个小灯笼,四周垂下厚实的幕布,车身只有一半用木板挡着,但是有六个轮子辅助,轮子也是用的精铁打制的轮毂,还被套上了一层不知名的套子,车速也不算慢,但很平稳。 “这都是关远琢磨的,我只是提供了个想法而已。”玉莞把手撑在车上的栏杆,从幕布的窗口看着周围的风景,如果是夏夜,荷叶其田田,小荷才露尖尖角,那才是美景。 “对了,你是怎么说服翊王入股的,真是厉害啊,他可是个浑人,让他题字,这山庄在芙蓉城也不用畏惧其他人了。” 白凌云又想起了一件事,忙追问玉莞。 “说什么呢,这可是睿亲王的封地,我要能找得着他,还用得着去找翊王吗?”玉莞打了个呵欠,一脸无奈的样子。灯光昏暗下,她没有看到一旁瑞辰微微扬起的嘴角。 “说起来,这睿亲王也真是的,偌大个封地也不好好守着,一天到晚四处溜达,像个耗子一样。白嬷嬷说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人影。” 玉莞又跟着吐槽了一句,没想到把旁边正在喝水的瑞辰给呛了一口。 “呵呵,他应该很忙吧,毕竟是亲王啊,哪有时间守着封地过舒服日子啊。”瑞辰呛过之后,忙说了一句。 “人家翊王咋没那么忙呢?本来是赌气想找个和睿亲王差不多大的靠山,好歹能压制下曲伟亮,哪知道无意中救个人竟是翊王侧妃,搭上这关系也不错,不过我也不是白借他名头啊,还我可是分了两成股给他啊。”玉莞自顾自的说道,还有些肉疼。 “看你这样,还老大不愿意。那要是找睿亲王,你打算分多少股份?”白凌云看了眼瑞辰,问了玉莞一句。 “嗯……”玉莞纠结的玩着手指,先是比出个二,后来又加了一根,比了个三,“看在多一个亲字,多给一成吧。其实我们这是小本生意,赚的钱,在人家看来,还不够塞牙缝。” 瑞辰听着玉莞所言,看着她比的那个三,不知该哭该笑。 闲聊中,车子已经赶过荷塘,进入到一片梅林,梅林深处便是蜀韵山庄,而此时梅花盛开,时不时有一阵香味传来。 进入蜀韵山庄内门,入眼的便是比云溪郡川味大两倍的川味。构造几乎没有怎么改变,只不过面积大了两倍,而且周围还修了两排院子,可供客人居住。 川味背后还靠着山,沿山路上去,玉莞选了些平坦点的地方修了几栋竹楼,竹楼中间挖了一片人工温泉,这温泉水还引自大山深处,花了不少人力物力。 玉莞他们今晚住的院子是最靠近山上的一个院子,被称为寻梅院,里面有两层十来间屋子,是专门留给他们几个老板和家属来住的,院子后面还引了温泉来,没理由花费了那么多钱,主人自己还不享受下的道理吧。 像现在,玉莞泡在温泉里,全身疲惫都一扫而空,颇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鬼鬼,你说那鬼新娘是真的吗?” 仰阿莎也学着玉莞的样子,靠在她旁边,问起这段时日芙蓉城的怪事来。 芙蓉城的怪事是从八月程煜的二堂哥程海远纳张金枝时候开始的,前面程江远、程海远成亲都很正常,但就是在纳张金枝时候出了事。 本来张金枝只是给程海远做小妾,一顶小轿从后门抬进去就行了,哪知道张义诚不答应,曲伟亮也为他撑腰,据说宫中的万婕妤还赏了东西来给张金枝添妆。 程仁可不是程功,没有功名,只是一介布衣,跟着程功,也不过是一个有钱一点的富家翁,面对张义诚他们,还是只能妥协,答应以平妻之礼让程海远迎娶。 办一个婚事对于程家来说就是件小事,三兄弟的婚事就是相连的,程府老宅的红绸就没取下过,不过是把人手召集起来,再置办置办便是。 程海远和张金枝这场婚礼,一直到拜堂都是顺顺利利的,但怪事就出在酒宴完了之后,程海远准备洞房之时。 事后程煜还找了当时在场的丫鬟仔细问了,连老宅的管家,也被他问了好几遍,才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第一百九十二章 芙蓉城的怪事 话说那天程海远在闹完洞房后,正和张金枝准备喝合卺酒,这酒还没喝下去,就听见丫鬟在外面尖叫,声音里还带着惊恐。程海远骂了句“晦气”,就放下酒杯,前往房外查看。 他出了房门就看着好几个丫鬟和小厮都木愣愣的站在院子里,满脸的惊恐,手还指着新房的院子。随着几人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他眼睛也慢慢瞪大,脸上也浮现出惊惧的神色。 他们看到的是,所有用来装扮的喜字、红绸、红花、红灯笼等等,这些带着红色的装扮物正慢慢的变为白色,不出一炷香时间,就全白了,新房门上贴的喜字还变成了黑色,看上去,喜气全无,多了几分诡异和阴森,像是在结**一般。 随着这些装扮物的变白,灯笼里的火焰也逐渐变为绿色,院子里还浮现了几朵“鬼火”,好几个丫鬟都吓得抱到一起,而新娘子张金枝在屋内听着动静,也出来查看时候,众人竟发现她和贴身丫鬟菊英的唇色居然是黑色,而且出来不到一刻钟,浑身的喜服也开始褪色,从桃红色逐渐褪到粉白,和整院的白色装扮一起,显得甚是可怕。 程海远虽年满二十,但平日也被程老夫人宠溺的不成样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就叫了一声“鬼啊。”然后不顾张金枝的挽留,头也不回的往程老夫人所在的院子跑去,据程煜问的丫鬟说,程海远从身边经过时候,她还闻到一股骚味,不过当时只是一闪而过,场面又太惊悚了,没有心思去深究。 而程海远跑到程老夫人的院子时候,程二夫人和程海远的正妻苏荷,还有程江远和妻子程含樱正陪着程老夫人说话,看着程海远狼狈的跑进来,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程海远在惊恐中把刚才经历的一切都给几人描述了一遍,程二夫人明显不信,嘴里还嚷着有人捣乱,眼神还不断的望向程家大房居住的方向。 程老夫人虽内心偏爱二房,但还是知道西荣府程家靠着程功才能立足,打断了二媳妇的胡乱猜测,马上招了老宅的管家来问话。 老宅的管家是程老夫人当年的陪房,很快便赶到了她的院子,来的时候满头大汗,手上还拿着张帕子不停擦着。而且管家带来了更加让人震惊的消息。 程家老宅所有的红色喜庆装扮都褪色了一般,有的完全变白,有的还剩着些许粉色,还未收拾妥当的大堂桌席上的食物像被什么动物啃噬了,到处都是牙齿印,还残缺不全的。管家派了人四处寻找,没有可疑的人或者动物。 听着管家报告的几人神色各异,程老夫人面沉如水,不断安慰着抱着她手臂的程海远;程二夫人满脸怒火,嘴里还在小声嘀咕是有人给他们添不痛快;苏荷脸上则满是幸灾乐祸,不过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她还是装着安抚程二夫人;程江远两口子则是退到一旁,冷眼旁观,若不是程二夫人一直拉着程江远,怕都要找个借口离去了。 一直到深夜,都开始打更了,程家老宅也没一个安静,怎么也找不出这诡异场景出现的理由。不过一院子的人紧绷着神经半天,硬是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程老夫人和程二夫人就开始昏昏欲睡了,最后还是程江远开口,让各人都回房休息,待明日再决定如何处理。 程江远说完就带着程含樱一起送程海远回张金枝的院子,毕竟张金枝还有万婕妤和曲家撑腰,新婚之日独守空房,传出去,他们也不好交代。 程海远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回去,但在他从小就听他哥的,还是壮着胆子跟着回到张金枝的院子。 而这头张金枝还没有睡下,毕竟她和程海远的合卺酒还没有喝下,她可是记得她二娘说了,没喝这合卺酒,就算不上夫妻,就一直等着程海远回来。 程煜询问的小丫鬟,只看着程海远回房的身影,房里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太清楚,不过她还是特意看了下张金枝的妆容。 张金枝头上的装饰已经取下了,身上的喜服也换了,唇上的颜色也恢复了正常,但她隔得远,不知怎么就觉得她的唇色更加红艳,像沾了血一般。但程海远显然没有关注这一点,瞟了张金枝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楚,就进了房。 接着的一个时辰都没有什么异样,大家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老宅管家指挥着人把装饰物都取了下来之后,就留着值夜的人守着,其他人也各自休息了。 就在大家都认为这一夜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半夜时候,张金枝院子外面又出了怪事。 先是守夜的丫鬟发现的不对,她正靠着墙打瞌睡的时候,被一阵冷风惊醒,然后就瞧见窗户上飘过去一个黑影,这丫鬟的胆子也大,拿着一盏蜡灯就推门出去查看。 这一开门,手中的灯就被迎面的风吹灭了,因为前面那些漂白的灯笼都被取下了,这灯一灭,就完全黑了下来,等到丫鬟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就瞧着黑暗里慢慢出现两团“鬼火”,这两团“鬼火”还飘向张金枝房间的窗户的位置,丫鬟这才看见似乎有个人影站在窗旁。 丫鬟大着胆子轻声问了句“谁”,那人影没有答她,而是慢慢飘向院中的池塘边,凄凄惨惨的开口哼起了一首小曲。 这首小曲是西荣府民间流传的男女传情的小曲,平日在烟花之地甚为流传,不过都是辅以轻快的曲调和乐器,这在深夜以一个冰冷的女声,抽抽噎噎的唱起,就失了平日的欢快,让人汗毛竖起,不寒而栗。 在唱的间歇,天上遮月的云彩也散开去,丫鬟终于看清这唱曲的人影。这是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头发披散着,把脸上遮了一大半,身上的嫁衣也破烂的不成样子,都能看着里面白色的里衣,这女子还赤着脚,露出有着青色斑块的手臂,发现丫鬟在盯着她看,还回了一下头,冲着丫鬟露出一张画着**新娘妆容的脸。 丫鬟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鬼啊!”,然后就尖叫着跑回房内,搬来板凳、桌子把门死死抵住。她这一折腾,把刚刚入睡的程海远和张金枝都惊醒了。 两人披着衣服起了身,让人把丫鬟叫来问话,丫鬟还没回答,屋内的蜡烛就熄了,怎么都点不燃,不出一会,门口就传来了几下轻轻的敲门声,边敲还有个女声边唤“程——郎——”。 屋内的人听着都被吓懵了,程海远更是一个箭步跳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瑟瑟发抖,张金枝被吓得瘫坐在床踏上,和几个丫鬟抱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屋内昏暗不明,屋外的月光却很明亮,让屋内的人可以很轻易看到窗户上的投影,那女子敲了几下门便又回到池塘边,唱起那首小曲,几个人就盯着窗户上映着的鬼影,睁着眼,熬到天亮。 鸡鸣的时候,院中便没了声响,等到老宅管家来请程海远两人去大堂给程老夫人请安,才发现他和张金枝几人都吓尿了。 奇怪的是,除了张金枝的院子里池塘边留下了一只褪色的红色绣花鞋,其他在老宅的人都睡得很安稳,值夜的人也没有发现这个院子的异样。 程仁是在第二天早上被请回来的,前一天是程家盘账的日子,他吃了酒就去了程功府里。老宅管家派人来说的时候,程功、程煜也在一旁,听着老宅出了怪事,老太太还受了惊吓,两人也就跟着过来了。 不过,除了前一天撤下的那些装饰物,程家老宅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当然,这要忽略程海远、张金枝那几人浑浑噩噩的状态。 程二夫人看着程海远这样子,心中火气大发,就要向程煜问责,是不是他搞得鬼,但程仁先阻止了她,毕竟几十年夫妻,他还是知道自己媳妇的脾气的,程仁只是告诉了程二夫人,昨日程功府上没人出府,程煜更是一直呆在书房,听他和程功议事。 程二夫人一下子也不知所措了,她一直认为是程煜派人捣乱,现在看来怕是有别人要坏他们家的好事。再是好强,也只能附和程仁说让程功拿主意。 程功倒还是冷静,看着那些褪色的装饰物和被啃得面目全非的食物,还有“女鬼”留在张金枝院子里的红色绣花鞋,又找了相关的下人了解情况,最终决定还是报官。 但程老夫人坚决不同意,这是程海远纳妾日子发生的事,听上去也很不吉利,传出去对程家名声不好。老太太就要求请个道士或者法师来做场法事,给程海远和张金枝压压惊,同时也在老宅下了封口令,勒令所有人不得再提这晚的事情。 程功叹了口气,也只得从了程老夫人,让程仁去安排一切,这晚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程家把这事捂得严实,倒没有传什么是非谣言出去,但很快“鬼新娘”又出现了。 还是在芙蓉城,还是新婚之夜,不过换成了城里另一家富户,姚家。 这一日的姚家也是娶亲,不过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娶媳妇,不是纳小妾,也是在宴席散了之后,成亲时候的喜庆装扮都变成了白色或者淡粉,新娘的嘴唇也变得乌漆嘛黑,半夜也同样有“鬼新娘”敲门,在窗外唱小曲,同样留下绣花鞋。不同的是,“鬼新娘”这回叫的是“姚郎——”。 姚家虽富贵比不上程家,但也算城中有名望的人家,处理这种不吉利的事情,还是和程家如出一辙,不过姚家的下人嘴没有这么严,传了些只语片段出来。 接下来的两个月,城中只要有富贵人家娶亲,都会出现这样的怪事,家中喜庆的装扮都褪色,半夜还有“鬼新娘”拜访,只有留下的物件不同,除了一双绣花鞋,还有一个扯断带子的荷包,一条染血的裘裤,一件撕开的肚兜。 最后的肚兜,是直接挂在大门口的,让这几件怪事怎么也包不住了,一时间芙蓉城里谣言四起,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妖怪作怪,有的说是这几家富户得罪了人,更有甚者说这几家富户祖坟出了问题。 这几家富户几乎掌握了芙蓉城一半的财富,像程家、姚家还不仅仅是商户,家中有人还是官身,在芙蓉城中可谓有权有钱,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从怪事接连发生的时候,几家就凑到一起,不仅找了官府的衙役,还找了王旗镖局的镖师查找原因,但只是得出一个结论。 这结论就是——这“鬼新娘”就“嫌贫爱富”,缠的都是富户。而且不止芙蓉城,连这些富户在旁边棠金郡办喜事,都会招来“鬼新娘”。其中有一户不信邪帮两户平民百姓办了喜事,但人家什么事都没有,又壮着胆子自己办了一场喜事,却招来了“鬼新娘”。 程功听说了也不淡定了,思忖许久,最终还是不敢冒险,他就程煜一个独子,不想也面对如此不吉利的事情,做出让程煜在云溪郡娶亲的决定,直到程煜顺利把妻子娶进门,平安度过第一个晚上,他和程夫人才放下心来。 玉莞回忆了下脑里程煜提起的这些事,面对仰阿莎的疑问,也不太确定,虽然她是学医的,还接受了新时代的教育,更应该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她自己就是魂穿的,这世上有没有鬼,她也无法肯定。 “我也不知道,毕竟以讹传讹,有的事情就变了味,只有自己面对了,才能发现端倪。”玉莞最终还是给了仰阿莎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你还让君明玕到蜀韵山庄办喜事?”仰阿莎想着玉莞这次来的目的就很是不解。 “我也想见识下‘鬼新娘’啊,我倒是想看看她这次能给我留个什么?你说,肚兜都留下了,她还有啥可以留的?” 玉莞捂着嘴笑道,说起来,她还真好奇。 “原来你什么准备都没啊?那你还承诺的那么自信,不怕砸了招牌啊?”仰阿莎简直不可置信。 “见招拆招呗。”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玉莞pk(上) 第二日,君夫人陆娉婷就带着君幽幽来到了蜀韵山庄,和白凌云、玉莞商量君明玕的婚事。 要说君明玕,也是个大龄单身狗,本就是一张扑克脸,加上从小就跟着君大将军在军队里操练,就是个标准的直男,虽然长了张还算英朗的脸,但女人缘差得要死,拖到三十了才被他娘硬安排了一门媳婚事。 君明玕的媳妇是军中他爹的副将留下的孤女,这副将当时在一场战役中牺牲了,留下一个女儿就被君大将军接到君府,让陆娉婷带在身边养大。这姑娘自小就对君明玕情有独钟,陆娉婷给她安排了多少人家相亲都不愿意,偏偏君明玕就像感情上缺根弦,无论她怎么明示暗示都不为所动,一直到两人一个三十,一个二十五了,陆娉婷看不下去了,才硬给两人做了主。 芙蓉城出了这等怪事,饶是大胆如陆娉婷,也不敢拿儿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本想着回老家乡下去办婚事,但君将军作为封疆大吏是不能随意离开芙蓉城的,而且他本就代表着军方,守护芙蓉城百姓安稳,若被这飘渺虚无的“鬼新娘”吓退,以后还有什么威望,所以,君明玕的婚礼必须在芙蓉城办,和“鬼新娘”硬扛。 陆娉婷虽心里膈应,但也知道不可改变,只能打起精神准备,正好白凌云让君幽幽带了话给她,说蜀韵山庄能够举办婚礼,陆娉婷和君将军商量了之后,觉得可行,这便和白凌云约好日子来谈细节。 “娘,这蜀韵山庄没让你失望吧,我夏天来过,那门口的荷塘可真的是漂亮,要不是大哥的婚礼不能推迟,我还想夏天办呢。” 君幽幽刚坐下就和陆娉婷说道。 “可惜冬天都是残枝败叶,要不给靓依说让绣娘们做点假花装饰?”陆娉婷若有所思的说道。 玉莞见她还真是认真的在考虑,脑袋边就差有一滴汗滑过了,和白凌云对视了一眼,收到“本就如此”的答复,她也很是无语啊。 在陆娉婷来之前,白凌云就和玉莞介绍过,君夫人活脱脱就是大了两轮的君幽幽,不过阅历丰富了许多,君幽幽的耿直在她娘身上就成了直爽了。 不过玉莞还是开口说道:“我们为令公子准备的婚礼,会用盆栽的芙蓉、月季来遮挡荷塘,这是我们的方案,还请君夫人过目。” “哦?还有方案?不慌,丫头,我问问你,那个‘唐伯虎点秋香’的话本子是你写的?还有纳兰老夫人说的‘石头记’?还有,还有,那‘梁山一百零八条汉子’最后是接受招安还是没啊……” 陆娉婷把清灵递过去的几页纸放到了桌子上,就如连珠炮一般问起玉莞问题来,多数都是玉莞让人在清茗阁说的书的内容,没想到都传到芙蓉城来了。 玉莞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白凌云。 “是我让人把叔礼写的话本抄了一份给幽幽,没想到婷姨也听上了瘾,还专门让府里的戏班子排了戏,还打算在君大少的婚礼上来上几出。” 白凌云收到玉莞询问的眼神,忙解释道。 “蜀韵山庄里的川味的戏台子可比云溪郡大了一倍,在三楼都能看得清楚,我还在想请戏班子来热闹热闹,没想到君夫人都已经准备好了,真是妙极……” 玉莞反应也很快,顺口就拍了陆娉婷一个马屁。 “小丫头别学那些弹舌妇,好好说话,快说,到底接受招安没有,我回去可要告诉他们结果,才排的出来。” 陆娉婷打断了玉莞的客套话,心急的想要知道《水浒传》的结局。这是她最喜欢听的一出戏,要不是君明玕大婚在即,她又不能轻易离开芙蓉城,都要跑去云溪郡听书了。 “哎,”玉莞叹了口气,徐徐说道,“宋公明神聚蓼儿,洼徽宗帝梦游梁山泊。” “啥?说点我能懂的。”陆娉婷不满的说道。 “额,在平定方腊军的过程中,义军损失惨重,虽然最后擒获了方腊,大功告成,但却阵亡72条好汉。回军途中,鲁智深在杭州六和寺坐化,武松出家。离开杭州后,林冲瘫痪,杨雄、时迁、杨志、穆弘病死,燕青又悄然离去……最后高俅等人设计用水银害了卢俊义,用毒药掺入御酒药毒死了宋江,宋江中毒后怕李逵在他死后造反,把他也一并毒死了。” 玉莞也不含糊,将《水浒传》的结局缓缓告知。 “啥?这死的七零八落的,最后就剩十几人退隐了?一丈青、母夜叉和母大虫呢?” 陆娉婷听着有些感慨,又问了她感兴趣的三位女将。 “一丈青随宋江征讨方腊时,去救王英被郑彪掷来的钢砖打中门面而死;孙二娘也在征讨方腊中阵亡,只有顾大嫂受招安后,被封为东源县君。” 玉莞又说了三位女将的结局。 “最漂亮那个都死了,还是殉情,这粗犷中还带着些凄美啊,明儿成亲,让他们演演这个应应景。” 陆娉婷说着思路又飞向话本儿了。 “这……”玉莞彻底无语了,君夫人,我们不是应该谈谈婚宴的细节吗? 白凌云在旁边看着神游的陆娉婷,只好推了推旁边的君幽幽,君幽幽还沉浸在梁山好汉死的七零八落的悲伤中,转头一脸郁卒的看着他,两人眼神争论了半天,君幽幽才不情愿的开口道: “娘,我们不是来谈大哥的婚宴的吗?” “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揽下婚宴,你以为他们没准备啊?我才不要像程煜他娘,被这些世俗的条条框框搞得头晕脑胀的。丫头,这是一万两,定金、货款都在这了啊,不够你再让小白来我府中说一声。” 陆娉婷说完就甩了一叠银票出来,然后就支着头构思她的戏本了。 “额,君夫人,梁山好汉结局过于悲壮,君公子婚宴上唱,怕有些影响气氛吧,要不换一出?我这里新得了个话本,您要不要看看?” 玉莞揉了揉太阳穴,顾客太耿直也是个问题啊,虽然是主人家安排的,但大喜的日子唱非死即伤的《水浒传》结局,非常不应景好不好。 “哦?你有新的话本儿?说啥的?”陆娉婷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 “我这有一本名为《花好月圆》的话本,讲得是某个小国有位皇帝,他唯一的公主,一生下来就身有异味……” 玉莞快速回想自己看过的贺岁片,给陆娉婷介绍起来。 她本想直接把《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等金大神的名着搬出来的,但想着宫中还有个穿越的万婕妤,还是小心点为妙,这些巨着要改成符合现在这个时代的,还需要点时间。 “别和皇室扯关系,当心被他们抓起来,换!” 陆娉婷听了玉莞介绍,就否定了。 “那《月光宝盒》呢?说的是唐僧师徒前去西天取经之前,孙悟空因要杀唐僧,被观音菩萨惩罚转世为至尊宝,遇见白骨精、蜘蛛精……” “妖魔鬼怪啊,这城里又在闹鬼新娘,不适合!换!” “《白面包青天》?讲的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包龙星,为了给一名含冤入狱的女子秦小莲申冤……” “这种话本太多了,没新意,换!” “《绝代双骄》?花无缺和小鱼儿本是……” “双胞胎啊?不过那些戏子能演得出江湖俊公子吗?换!” “《醉打金枝》?讲述了刁蛮公主升平与驸马郭暧之间发生的故事……” “这次好像岳心悦要来吧,她娘乐安郡主就挺刁蛮的,她又是个大嘴巴,算了,换!” “《江南四大才子》?讲的是四位有才华的公子哥的故事……” “四个大才子?算了,别让那些大老爷们嘚瑟,换!” …… “好!就这《神雕侠侣》,你说的那段甚是精彩,把话本给我,我回去让人排。没想到啊,小丫头藏了这么多话本,得空可得给我好好讲讲。” 在玉莞和陆娉婷你来我去大半个时辰,陆娉婷才敲定《神雕侠侣》中小龙女重伤不治,与杨过拜堂成亲,留书给杨过后跳进万丈深渊,十六年后两人相遇,重返襄阳抗敌的桥段。 玉莞点了点头,忙让清灵找来自己前些日子默写下的这段,遇到个戏迷可真是头痛,正事不谈,光顾着话本了。 陆娉婷拿着话本,甚是兴奋,连玉莞留她品尝婚宴的菜品都拒了,兴高采烈的拉着君幽幽就回府了,连后面玉莞他们想要她来拿主意都一并推了,还传了话来,让玉莞他们看着办。 玉莞得知后哭笑不得,白凌云和程煜遇到君明玕都带着深深的同情,这还是亲妈不?玉莞更是在心里把君明玕和充话费送的礼品划上等号。 不论玉莞他们如何吐槽,君明玕的大婚还是如期举行。有前面“鬼新娘”的事情做铺垫,城中有权势、财富的人家几乎都逢请必到,没有请帖的还舔着脸带着贺礼来凑热闹,前边喜事被“鬼新娘”搅和的几家更是到的整整齐齐,说白了就是大家都想看看,同为芙蓉城中权贵的君家,会不会也被“鬼新娘”眷顾。 这样一来,蜀韵山庄的院子就不够住了,但大家为了看热闹,宁愿和别家挤一个院子,宁愿在川味的小包间里玩通宵,都不愿意离开。 君将军虽面上对“鬼新娘”不屑一顾,但还是派了一小队军士来蜀韵山庄,一来人太多能维护治安,二来,他想抓住“鬼新娘”,看看谁在背后搞鬼。 君明玕成亲是在傍晚,按照玉莞他们的安排,以往骑马游街就变为从牌坊门口迎接新娘。新郎君明玕和马夫赶着那辆特制的客车,而客车车身上的帷幕全部改为红色的纱幔,在马车缓缓移动时,纱幔内的新娘沉香玉也若隐若现。马车上还坐着几个丫鬟,见着人群就撒喜糖和铜钱。 这比寻常的迎亲要多了些创意,新娘更是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在内门口看热闹的君幽幽和几个小姐,纷纷艳羡不已,心里暗自决定,自己成亲时候也要来这么一出。 君明玕和沉香玉的拜堂都是中规中矩的,没有任何意外,闹完洞房,众人都没有告辞的意思,蜀韵山庄的院子和川味的大厅、包间都是灯火辉煌,玩牌的玩牌,喝酒的喝酒,吃夜宵的吃夜宵,大家似乎都在等着“鬼新娘”的大驾光临。 “哎,来了,来了,变色了,变色了。” 突然被玉莞安排盯着各处装扮的人叫了起来,用简单的传声筒告知了在大堂等候的玉莞等人。 玉莞立即迈步向外走去,张义信、瑞辰等人忙跟了上去。 玉莞等人很快就来到了发生异变的地方,这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了,还有人得了信从其他地方赶过来。 张义信和林忠义很快给玉莞开了一条路出来,她走到装饰物旁,用手摸了摸褪色的红绸,又嗅了嗅周围的味道,然后冲着清灵点了点头,清灵把一直带着的小坛子抱了过来,按照玉莞的吩咐把坛子里的液体抹到红绸上,然后又倒出来一些洒到空中,退到一旁。 过了一会,红绸慢慢由白转红,虽然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红,但还是回红了,而周围开始褪色的装饰物,也恢复了些许色彩。 “看来关遥的配比还是差上一些,小灵儿,和二管家说,让他们把准备的药液洒到这些红色装饰物上吧,真是白费了我这些绸子、红花,还想着下次再用的。” 玉莞皱了皱眉头,对着清灵低声说道。 “各位,这可能是有人开了个玩笑,抹上了些让颜色褪色的药水,请大家回去继续玩吧。”吩咐完清灵,玉莞就高声对着围观的人群说道,让下人把人群疏散。 大伙看着没什么热闹可看了,还是听话的回到各自的房间,脸上还露出了期盼的神态。 有人开玩笑?那鬼新娘也是人扮得了? 于是,在众人的期盼中,时间来到了三更时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玉莞pk鬼新娘(下) 时间来到三更时分,有一部分人已经熬不住睡去了,剩下的人除了那几桌痴迷麻将的,都躲到了君明玕的新房外,等着鬼新娘的到来。玉莞、仰阿莎、君幽幽和瑞辰还爬到了旁边院子的房顶候着。 “憨敦敦的哥子哟,咿呀……” 宁静的夜空突然被这突兀的小调划破,所有人都来了精神,是“鬼新娘”来了。 只见新房的院子里慢慢飘出了两朵绿色的“鬼火”,从暗处飘出了一个人影,穿着破烂的新娘装,慢悠悠的晃到新房门边,“咳咳”敲起门来,边敲还边拉长声调叫着“君郎——” 旁边的仰阿莎蠢蠢欲动的想放小金出去,却被玉莞按住,冲她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下面的鬼新娘在门口没有得到回应,又飘到了窗边,挠了挠窗户,还是没有人回应,就飘到了院子之中,开始哼起那首小调来了。 周围院子的人听着这院中传来的异动,都小心翼翼的过来查看,看着院中的鬼新娘,苍白的脸上画着死人妆,脚还没有着地,就悬在空中飘动,还有那诡异的音调,吓个半死,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小院。 在房顶的玉莞几人却耐心的留下了,君幽幽虽然害怕,还是的紧紧抓住仰阿莎留了下来,仰阿莎则是把小金放了出去,小金悄悄飞到了鬼新娘身上,但鬼新娘似乎没有半点知觉,还在哼着小曲。 几人就这么盯着鬼新娘一个时辰,这鬼新娘除了哼歌就没了别的动作。但屋内的君明玕等不了了,他破窗而出,然后持剑刺向鬼新娘,鬼新娘没有看他,却在他的剑快刺到时候,忽的飘开,君明玕转身回刺,鬼新娘又快速躲开,两道身影就缠打在一起,但鬼新娘的身手明显不敌君明玕,最后飘上了房顶逃走,君明玕轻功上不了房顶,只能从院子大门追了出去。 这个时候玉莞拍了拍瑞辰,瑞辰快速从后面屋顶绕了过去,向着鬼新娘的方向追去,而她小心翼翼的爬到新房房顶,寻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一个时辰后,君明玕和瑞辰回来了,玉莞几人已经在君明玕的新房等候了多时。 “这就是鬼新娘,一个木偶,不过是铁木做的,难怪我觉得这么难打。” 君明玕把一个穿着新娘衣装的木偶人丢到了桌子上。 “啊?没有鬼啊,是木偶啊?做的还蛮逼真的,这雕工,啧啧啧,是个能工巧匠啊。” 仰阿莎戳了戳木偶人,语气里还带着失望。 “我在房顶也发现了些东西。”玉莞拿出了几块瓦片,“这些瓦片上有细长的摩擦痕迹,像是被坚韧的细线磨过。我让关远看了,他说可能是一种蚕丝,很罕见,他也只是听祖辈提过。” “这东西吗?”仰阿莎从木偶人上面挑出了一根细长透明的线,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玉莞把那线拿起捏了捏,确实有蚕丝的顺滑,但韧性非常好,根本扯不断,她拿起一把剪刀,也没能剪断。 “也就是说鬼新娘是有人操控的?你们追出去,没追到人?” 玉莞也好奇的和仰阿莎、君幽幽一起摆弄起鬼新娘来,除开这木偶脸上的诡异妆容,这么精致的做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等了一会,玉莞也没有得到回应,好奇的抬头看向君明玕两人,却见君明玕把瑞辰推出来:“你说。” 瑞辰瞪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道:“那人溜得太快,让他跑了,就这木偶都是他那把剑削下来的。”说完还用嘴指了指君明玕身上的佩剑。 “我大哥这剑可是上次征讨南疆叛乱时候,皇上赐的,削铁如泥。”君幽幽看玉莞盯着那把剑,忙解释道。 “没抓到人啊,哎,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了,勉强可以和大家交代了,把东西交给官府吧。” 玉莞说完又摆弄起木偶新娘,这做工还是不错的,能研究一次少一次啊。 “鬼鬼,这里夹了东西。”仰阿莎突然从鬼新娘衣服下面翻出个东西。 “这是什么?还用蜡纸包着。” 听着仰阿莎的话,几人都看向了木偶,只见仰阿莎掏出一个用蜡纸包着的东西,似是一封信函。玉莞打开了信函,看了下去,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随即脸色沉重的把信交给君明玕。 “真是可恶!这些人就该一军棍打死!幽幽去请父亲、母亲来。”君明玕快速看完信,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冲着君幽幽说道。 “发生什么了?” 这下白凌云也严肃起来,拿过那封信函看起来,看过之后也是满脸沉重。 “小灵儿,去把我爹和干爹也请来吧,让他们也有个数。和还等着看热闹的人说一声,明日官府自有交代。我们去寻梅院等他们吧,那边书房隔音效果不错。”玉莞回头也吩咐了清灵,让瑞辰拿着木偶往书房过去了。 很快君将军、陆娉婷、张义信、林忠义等人就来到了书房,都面色凝重的看着桌子上的信件。 去年洪水过后,芙蓉城也来了许多逃难的人,其中就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名为连明月。连明月人如其名,长得如花似玉,如同夜空中的明月一般皎洁明亮,加上南边女子特有的温婉,透着一股清纯玉女的气息。 连明月家中只剩了一个奶奶相依为命,奶奶长途跋涉,身体不大好,连明月不得已只好在程家名下一个商铺帮工。 连明月姣好的面容,玲珑的身段很快就吸引了城中程海远一帮公子哥的注意,这几人本就是游手好闲之徒,在程家商铺发现这么一个小妞,自然新鲜的不得了,天天就在商铺里晃荡,程海远更是以少东家之名,干脆到这铺子里来监工。 但连明月的家教很好,虽然对这些公子哥的骚扰不胜其烦,但还是忍了下来,还保持了一定距离。后来程仁这些大人知道了,把这些公子哥们都耳提面命了一番,才有所收敛。 本以为会这么风平浪静下去,但刚过了元宵节,连明月的奶奶就去官府报案,说是孙女前一晚去参加灯会就没回来。芙蓉城府尹也很负责,当即去找了和连明月一起去的小姐妹,都说在她们家路口分手就没下文了,府尹又派了不少衙役去寻找,但都没有结果,最终只能算作失踪人口处理。而连奶奶得知后一病不起,没过几日便撒手人寰,还是程海远派人出面帮忙办的丧事。 这封信写着的就是连明月的消息,写着一个女子的委屈,甚至是冤屈,这个后续很沉重。 元宵那夜,连明月是被请去参演一出戏,报酬就是戏中的戏服和二两银子。和小姐妹们分开后,她穿着戏服独自走向回家的那条小巷,因为人们都在南大街看灯会,连明月家住的这东街很是宁静,一个人影都没有。连明月心里有些害怕,但这条小巷是必经之路,还是壮着胆走了进去。 刚走进小巷没多久,连明月就被罩上了一个麻袋,等她再看到灯光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地下室,旁边还有几个人在喝酒,她想大叫,却发现自己嘴巴也被塞住了,只能惊恐的看着几人。 连明月本以为这是山匪、强盗,但看到逐渐走近的程海远、姚大郎几人,才认出,这几人,就是城中那一帮公子哥,不过现在他们满身酒味,脸上的神情还很迷幻。 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女,喝醉了的几个大男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人不忍启齿。 连明月遭受了一夜的折磨,浑身赤果的躺在那身破烂的戏服上,这是一套新娘的戏服,她的血和红色的衣服混在一起,空气中还混杂着让她作呕的腥气,她想要去死,可一晚的挣扎,和那些人的折磨,让她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着一旁被扯掉的荷包、撕裂的肚兜还有染血的裘裤默默流泪。 过了许久,连明月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想到家中还在等着她去照顾的奶奶,她挣扎着想要逃出这个地方,却发现门被锁死了,而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地窖,只有门一个出口,她一遍遍的用指甲抓挠大门,用手臂顶门,还是不能撼动大门半分,浑身的疼痛和无力,让连明月只能靠在门边歇气。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大门从外面打开了,程海远和姚大郎几人从外面进来,还是带着满身酒气和诡异的神情,看着门口的连明月,把她拽到屋内,又折磨了她一晚。 就这样,连明月就被他们关在了这个地窖,前几日她还反抗挣扎,后来直接被他们拷在了墙上,每日只有一个哑婆子送些吃食,唯一能裹身的便是那件破烂的新娘服,几人的花样越玩越多,还用连奶奶的命威胁连明月,让她在每次承受折磨时候,还要唱西荣府妓院里盛行的小曲,还要让她用唱曲的声音叫着他们“程郎”、“姚郎”等等。而连明月从最初的羞愤,也到了后来的麻木,但心中始终牵挂着奶奶,才没有寻短见,一直想要逃出去。 这样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五月,程海远娶妻,几个公子哥才收敛了许多,而连明月打晕了送饭的婆子,终于逃了出来,她衣衫褴褛的回到家,却发现家已经是一片废墟,而奶奶,不知去向。她心急如焚,又要躲避程海远几人的搜捕,又出不了城,只能在城中扮作乞丐躲避。 后来连明月得知了连奶奶的死讯,她还调查到连奶奶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下了药不能说话,不能动弹,活活饿死。连明月得知这一切心中所有的希望都崩塌了,寻了一个机会就要去找程海远等人复仇。 但她的力量终究太小,仇没得报,还丢了性命。程海远等人见出了人命,不敢声张,把人拖到荒郊埋了,还约定谁也不能说出去。 再后来,便是程海远纳妾,鬼新娘便出现了。 “程海远、姚大郎、乌凉任、陈三福……正好是城中办喜事出现怪事的那几家。”君明玕说道。 “太可恶了,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让人家破人亡!真该把他们都阉了!” 陆娉婷拍了一下桌子,脸上满是怒意,她平日连遇到调戏女子的都要找人教训,连明月的遭遇让她怒不可歇。 “但这只是片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啊。”君将军显然要理智的多。 “谁会拿一个女子的清白开玩笑?连明月是不是失踪了?她奶奶是不是死了?还有为什么鬼新娘不找别人,要找他们?”陆娉婷面对君将军没有半分惧意,一串话就质问出口。 “你别听风就是雨啊,没证据,总不能平白上门去质问人家啊。”君将军忙解释了一句。 “男人就是护着男人!你要不管,我去阉了这些小畜生!”陆娉婷“啪”的一声把防身的佩剑拍在桌上。 “不可理喻!”君将军憋了半天,只憋出了这样一句。 “额?如果说是鬼新娘找他们复仇,那为什么要找大哥?大哥,你也参与了?还是知情不报?” 君幽幽对父母争吵像是习以为常,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慢悠悠的问道。 “就是啊!为啥找我明儿?这小子一年到头没几天待在家里,就算在家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大家闺秀还待得住。还有空和那群纨绔子弟混到一起?”陆娉婷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向君明玕的眼神也不太友善。 “娘,你在想什么?我可是军中之人,怎么可能会和那群垃圾沆瀣一气?” 君明玕忙解释道,和那群纨绔划清界限。 “吓死为娘了,你爹和娘都是正直之人,要出了这样一个不孝子,不如自裁谢罪得了。” 陆娉婷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那为何找上咱家?难道她找了你伸冤没理?”说完又看向君将军。 “你话本看多了吧,这城中事务都是府尹负责,一般的事情连睿亲王府都不过问,伸冤也找不到我这啊,还有,我说了,这没有证据!你就爱瞎下结论。” 君将军给了她一个白眼,很无语的说道。 “额?君将军、君夫人,你们是不是漏了一页?”玉莞好不容易插上嘴,挥了挥手里的信件。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后续 “说!”君将军和陆娉婷同时喝道。 玉莞的话让争锋相对的两人把头同时转向了她,还来不及收回的凌厉的眼神,让玉莞都吓了一跳,而瑞辰见状忙走到她面前,为她挡住这眼神。 “这一页写着,虽然鬼新娘在城里引起了轰动,但没有人深究后面的含义,也没有人在意失踪的女子连明月,而君大少的婚事肯定全城的权贵、富户都会来,所以,鬼新娘,哦,不,那人也操控着这木偶来了。” 玉莞把这页的内容简单的念了一遍,争论中的君将军和陆娉婷才停下来,一起坐下来,大眼瞪小眼:“那接下来怎么办?” 玉莞扶了扶额头,我请你们来不就是为了商量这个吗? 过了好一会,君将军才开口道:“还是交给老郑吧,他是府尹,该怎么做,自有论断。” “也是,免得他老让何姐姐来代话,说我多管闲事。不过,若有实证,这可不是小事。”陆娉婷也附和道。 “先把鬼新娘的事情交代清楚吧,城里人心惶惶,可不是好事,至于那连明月的事,调查清楚再说吧,若是真的,我也不会放过这些畜生。” 君将军叹了一口气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还是想不通,按照你们所言,有人操作木偶人,能飘会荡就能解释了,但那鬼火,那小曲,还有诡异的烟子,褪色的红绸这些都是木偶能做的?” 陆娉婷又想起了一些细节,问了出来。 “褪色的红绸是因为有人在附近洒了药水,这药水有延时褪色的作用。鬼火的话,就是一种易燃的磷粉,稍作摩擦便能燃起绿色的火焰,还有白烟。最后就是那小曲,我猜测木偶中应该有某种能传音的设置。” 玉莞缓缓说道。 “药水、磷粉、还有传音的装置,可不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孤女可能弄到的,光是这木偶就价值不菲……” 白凌云也说了自己的看法,但被君明玕狠狠踢了一脚,又没有说完。 陆娉婷见了君明玕的动作,补充了一句:“你们好好做你们的生意,这些事,不该参与。东西我们带走了,后续的事儿,就不要再深究了。” “是,多谢君夫人。”玉莞几人点了点头,让君将军把木偶新娘带走了。 是夜,睿亲王府。 “我就不该把你调来,一来就给我捅这么大个篓子!那小姑娘的事儿就不能缓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不知道啊?要不是王爷出手,你都得死在君明玕手里!害得王爷在君明玕面前暴露了身份!” 白嬷嬷啃着一串肉串说道,她面前还摆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放着几串烤肉串和小土豆串,旁边的蜜惢正站在一个烤炉边上,烤着一把五花肉肉串。 “快意恩仇。”旁边树木的阴影里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低声说道。 “你是在堡里炸院子炸多了,人炸傻了吗?这里是芙蓉城,可不是你们的江湖!芙蓉城可是睿哥儿的封地,你搞这一出,得暴露我们多少布置?” 白嬷嬷拿起一串刚烤好的肉串,狠狠的咬了一口,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 “明月可怜。”那身影又回了一句。 “天下可怜的人多了,你管得完吗?你啊,就该走出堡里多看看,一张状纸就能解决的事情,你非要闹得满城风雨!” 白嬷嬷又捞起一根肉串,狠狠咬了一口。 “明月是伙伴。”那身影还是倔强的昂着头。 “一个才入‘暗夜’,还在观察期的探子,你知道花了多少钱吗?你平日搞那些有的没的,已经花费不小了,你还把那些价值千金的东西一股脑都投进去了!” 白嬷嬷听着他的回话,更加恼怒。 “扣俸禄。”那身影淡淡的答道。 “你俸禄早扣到下辈子了!”白嬷嬷感觉自己脑壳呱呱在响,把手里的空签子往身后生气的一扔,拿出一个本子,说道,“药液,一瓶五十两,你用了一百多瓶,就是五千多两;磷粉一百二十两一两,你用了二斤,就是两千多两;最费钱的是那木偶,几万两啊!你还给丢了,里面还有凛寒才研究出来的传声石,价值连城啊!凛寒要知道了,不把你那些花花绿绿的药液倒了才怪!” “残次品,不值钱。”那身影语气里还有倔强。 “残你妹啊!我说的是那个木偶啊?是那个传声石!传声石!凛寒让你带过来,睿哥儿赶着用的!” 白嬷嬷“啪”的把本子放到了桌子上,气呼呼的说道。 这次那身影没有再反驳,一副随你打骂的样子。 “每次都能把嬷嬷气得骂怪话,整个星月堡唯一一人,我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已经恢复原貌的东睿宸走进院子,看了一眼跪在阴影中的人。 “王爷。” 阴影中的身影听言还是昂首挺胸,没有半分卑微的向东睿宸行礼。 “睿哥儿,又是几万两啊!嬷嬷要赚多久才能赚回来啊!我都不知道你把这费钱小子叫出来干啥!关键是那传音石啊!凛寒研究了五年才得了这么一颗。” 白嬷嬷看着东睿宸,噌的弹了起来嚷道。 “无妨,反正凛炎每年也得花那么多,他那些药液确实效果不错,传音石君明玕会给我带出来。不过,凛炎,宸卫的第一守则是什么?” 东睿宸坐到白嬷嬷旁边,看了一眼白嬷嬷面前的大盘子,语气一变,凌冽的望向地上跪着的凛炎说道。 “守护王爷,隐藏自己。” 凛炎终于低下了头,言语中有着退让。 “去凛东那里领罚吧。等等,你可知,在你去到蜀韵山庄之前,你那些把戏就被人识破了吗?” 东睿宸看着他一眼,淡淡说道,而凛炎磕了一个头正准备退出去,又被东睿宸叫住。 凛炎听了东睿宸所言,猛地回头,满脸不可置信。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不止你有这天赋。这次你恐怕没时间欣赏你的杰作吧,这次那些红绸可没褪色了,人家还制出了克制的药水,磷粉也被识破了,还猜测出了传音石,天蚕丝也被查出来了。” 东睿宸看着惊讶的凛炎,能让这骄傲的小子低下那傲娇的头颅,乖乖的本事也不小啊。 “领了罚,便去蜀韵山庄找张玉莞,她那里有你想要的惊喜,至于怎么能让她把你留下,就得看你本事了。还有,记住不能暴露身份。” 东睿宸见凛炎还在惊诧,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然后转头面向白嬷嬷:“嬷嬷,乖乖说晚上这东西不能吃多了,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 “你拐着弯骂嬷嬷老?我今天遇到你们俩我脑壳疼!”白嬷嬷一下就炸毛了,抓起一串刚烤好的肉串,又咬了一口。 “我可没有骂你啊,我只是陈述了这个事实啊。”东睿宸面不改色的说道。 “去!小莞莞可是说了,我才四十多岁,还年轻着呢,还是资深的大家闺秀,才不是什么老太婆。”白嬷嬷看了他一眼,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果然白嬷嬷提到玉莞,东睿宸也不再反驳,摸了摸鼻子,沉默的坐在一旁。 “凛炎的把戏是被小莞莞识破的?我们家小莞莞就是厉害。”白嬷嬷抹了抹油光可鉴的嘴说道。 东睿宸点了点头,想到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心下一片温柔。 “你特地跑回来一趟,不只是罚他吧?”白嬷嬷让蜜惢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问道。 “我准备把城北挨着山说闹妖怪那块地,给乖乖拿去练练手,您想个法子,让她能光明正大的拿到手,还不能让翊王他们怀疑。” 东睿宸留下了一句话,就起身往外走了。 “你和凛炎那小混蛋一样,就知道给嬷嬷找麻烦。嬷嬷需要时间保养,保养,懂不懂!” 白嬷嬷在他身后大叫道,可是东睿宸连个回头都没给她。 第二日,二管家就带来了芙蓉城中的消息。 君明玕一大早就把木偶、沾了药液的红绸,地上剩下的磷粉末交到了府尹手里,还有连明月的“冤案”。 府尹正为鬼新娘的事情烦恼,君明玕带来的东西让他浑身轻松,当即就让师爷把君明玕的说明给记录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把说明贴出去,还附上了鬼新娘的木偶,挂在了府衙外面。连明月的案子却没办法公开,府尹和君将军说的一样,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暗中调查。 玉莞听到这消息也只能一声叹息,连明月无权无势,那几大公子哥又涉及城中几家权贵,历来都只有不了了之的,只是可惜了祖孙二人性命。同时玉莞也和仰阿莎、清灵等山庄中的女性都打了招呼,对这几人敬而远之,不可独处。 芙蓉城的慌乱到此为止,君明玕的婚礼也让城中众人认识了蜀韵山庄,不仅有比超川味更好吃的火锅、饮料,还有麻将、大贰、桌游等新鲜玩意儿,一下就打开了芙蓉城的市场。加上还有翊王的支持,睿亲王府的暗中护佑,在芙蓉城甚至西荣府都没有任何人刁难。 因为芙蓉城的蜀韵山庄当初针对的对象就是芙蓉城的权贵,走的是高端、订制路线,又经过“鬼新娘”事件之后在权贵圈里卖力宣传,现在芙蓉城的权贵把能在蜀韵山庄请客、吃饭当作身份地位的象征,一时间也名声大噪,哪怕定价尙贵,订单都排到大年了,营业额还是节节攀升,一跃成为川味集团餐饮类最赚钱的项目。 “两万七千三百六十八两!这才一个月啊,就赚了这么多,我的天啊,那不是要不了两年我的安身银子就能收回来了?”白凌云捧着账本,脸都快贴上去了,满脸喜悦的说道。 “出息,还得给翊王五千四,我爹他们五千四,剩下的才是咱的,还得留下周转的钱,你那二十万两,还有得等呢。” 程煜在一旁泼了他一瓢冷水。 “我们天天累死累活才分这么点,你爹他们就投点钱、帮忙运运货、宣传下就分了两成,还有翊王,靠个面子就净得两成,简直是躺在屋里等着别人送钱嘛。” 白凌云合上账本,很是不满的说道。 “没办法,我们如果没有强硬的后台,这么赚钱的项目很快就会被打压,被蚕食。我们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舍点小钱,能安稳的经营下去就很好了。”玉莞在一旁写着什么,抽了空还回了两人几句。 “也是,我就爱看芙蓉商会那群人想干掉我,却又奈何不得的样子。你不知道,那天我拒接乌吉旦的时候,心里有多爽。”白凌云说道。 “我爹说经商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有个台阶下就行了,你偏偏要和钱过不去,拒绝加入芙蓉商会。”程煜呛声了一句。 “当初瞧不上爷,爷如今让你们高攀不起。”白凌云学了句君幽幽如今在看的一个话本儿里的台词。 “都不知道在嘚瑟什么?小姨妹,你这又在写什么?又有什么好点子?”程煜懒得理他,把目光投向玉莞问道。 “我调整了下克制药水的配方,让它效果更好,另外想了下那褪色药水的配比,等会送过去让关遥研究研究,以后从这开发点娱乐项目出来。” 玉莞头也没抬的回道。 “这关家两兄弟也是人才,你就那么一说,他就能把克制药水配出个大概,还有关远,我看那木骷髅也快雕完了,和你画的一模一样,不过,你让他雕个骷髅干嘛?放门口吓小偷还是强盗啊?” 程煜打趣道。 自玉莞到了芙蓉城后,就把关遥、关远两兄弟安排在了蜀韵山庄山上镜壁后面的庄子里,天天研究各种戏法、机关、药水,活脱脱一个实验基地。 这两兄弟学习能力也很强,玉莞讲解了物理、化学、数学的一些基本原理后,他们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举一反三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状态,创新的点子一个接一个,简直就是数理化的学霸级研究人才。 第一百九十六章 北边地块的拍卖 而玉莞这段日子除了盯着生意上的事,一有空就把脑子里还能记得起的数理化的知识统统记录下来,不需要多讲解,这两兄弟就能融会贯通,还能延伸出不少玉莞都没有考虑过的细枝末节。让玉莞这个前世一直以学霸着称的人,都不得不甘拜下风,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个学渣。 但这样一来,也让关遥、关远把玉莞奉为师傅,更加敬佩与服从,加上玉莞还专门派了丫鬟、小厮服侍他们的生活,两人更加不愿意离开,每天都码足劲搞研究实验。 “不,那个我要给钟安他们讲医理用的。对了,姐夫,你娘尚慈堂里的孤儿,如果有合适的,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给关遥他们做学徒,生活我可以保障,还有工钱,以后成家立业我都给包了,只有一个要求,签死契。” 玉莞搁下笔,朝着程煜问道。 “就你爱折腾,到人牙子那里买不是更快?你爹名下的丫鬟、小厮名额都被你占完了,你娘的丫鬟、你爹的小厮又被你派出去管你们家的作坊,清灵、莲蓉、芜荏又被安排去搞什么新的项目,连余大福的两个女儿都叫来蜀韵山庄帮忙了,搞得现在你们家端茶递水的丫鬟都没有,喝个茶还得自己烧水。” 程煜吐槽道。 “我们家本就是白手起家,什么不是自己动手啊?那种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过不来,到底有没有啊?” 玉莞白了他一眼说道。 “有有有,又物色了六个左右,搞得我都像人牙子了。我和你说啊,你们家的奴仆数量已经超过规制了,别再加了,以后万一人家要抓你小辫子,这可是妥妥的。” 程煜说道,他可没有危言耸听,按照东宸国的规定,像张义信这种没有实权的员外郎,名下签死契的奴仆最多三十人,当然雇佣的不算在内。这是开国先祖皇帝为了禁止这社会变成奴隶社会,强行定下的规矩,还留下了旨意不得更改。 但余大福一家,清灵两兄妹,清妮两姐弟,还有钟川、海棠等服侍张义信、佟氏的,还有川味里的管理人员,玉莞家签死契的人口已经超出好多了,连莲蓉、芜荏等人都只是签在晨蕊那边。 “晨蕊姐那边还能不能加人啊?”玉莞也觉得很无奈,只能看晨蕊那边还能不能帮她接收点人。 “她可是五品女官,当然可以,但是你也别塞太多,被宫里知道,她也讨不了好,要不放在你姐名下?”程煜说道。 “我姐名下,不就是你们程家的了?我倒不是介意我姐,你们家那么复杂,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程老夫人,心都偏的没边,还是算了,还不如我晨蕊姐呢。” 玉莞想着去程府所见所闻,就一阵恶寒,马上就拒绝了程煜的想法。 那日听说程煜他们回到芙蓉城了,第二日,张义信、佟氏和她就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上门拜访,就遇着程老夫人正在给几个孙媳妇立规矩。 当时张义信没能进得后院,她和佟氏刚到花厅就遇着程老夫人带着两房媳妇、孙媳妇在吃早饭。程夫人见着他们倒是热情的招呼入座一起吃,但整顿饭,佟氏和玉莞都吃的不是滋味。 原因就在于程老夫人的偏心。五个孙媳妇,不,应该是四个正经孙媳妇,加个程海远的小妾张金枝,程江远的妻子、程海远的一妻一妾都坐在她身边笑意融融,她关心小辈,小辈孝敬她,一副其乐融融的天伦画面。 但程煜的两个妻子则在站着服侍他们吃饭,而程夫人心疼白凝霜做不来这种活,把她叫到身边伺候,倒没有受着什么刁难,除了站着吃,也没多少事。 但在程老夫人身后服侍的玉岚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老太太吩咐这吩咐那就算了,还有程二夫人、苏荷,甚至张金枝都使唤起她来。玉岚动作稍慢,程老夫人当着娘家人的面,都能不留余面的训斥。 玉莞看着玉岚泛红的眼眶,当即就气炸了,自家里条件好了起来,玉岚不是大家闺秀,也是照着小家碧玉的标准养的,到了程家受这样的委屈,她都看不下去。 她正要发作,但被佟氏在桌下死死拉住,一个劲用眼神暗示玉莞不可妄动。这是婆家奶奶立规矩,哪有娘家人插手的道理,只是训斥几句,比她当年在张李氏手底下好过多了。 玉莞挣扎了几下,也没有挣脱佟氏,又收到玉岚哀求的眼神,只能按下性子,偏偏程老夫人和程二夫人都还像没事一样招呼她们吃饭,最后还是程夫人觉得这样不太像样,看着程老夫人吃的差不多了,才唤回玉岚和白凝霜坐到桌上一同用餐。 而这个时候程功、程煜也正巧带着张义信过来,看到的就是大家一起坐着吃饭的场景,还以为相处的非常融洽,程功和张义信还互捧了一番,让玉莞更加食不知味。 偏偏后来单独与玉岚相处时候,玉岚和佟氏都觉得这是小事,还劝慰着玉莞不要放在心上,玉莞是怒其不争,但无奈于这社会习俗便是如此,暗自感叹。 不过程老夫人后面做的事情,让她彻底暴走了。他们带了的礼品中很多是张记百货中受追捧的精品,墨脂、香脂这些女人的保养品、化妆品更是不少,竟被程老夫人全部拿走,给了二儿媳妇和二房的两个孙媳妇,连张金枝都分到不少,白凝霜和玉岚毛都没一根,完了还让丫鬟带了些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既然娘家就在制这些玩意儿,就不必留给玉岚了,而且白凝霜和程夫人那份,也应该玉岚补上。 若不是佟氏和玉岚拦着她,她都要去找程老夫人理论了。所以在后面和程功、程煜谈生意时候,玉莞一改平日慢悠悠的佛系状态,言辞和眼神都很是犀利,本来可商量的一些条款,被她直接一锤定音,打定了主意要给玉岚出气。既然这时代提倡的是三从四德,那我就先教育你们的男人、儿子。 一场谈判下来,连程功这个长期混迹商场的老手都出了一身冷汗,更不要说程煜这个被玉莞带入行的新人了,直接都瘫在椅子上了,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马上十四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大的气,要用这么凌冽的气势来镇压他们。 玉莞要是得知他们的想法,肯定会冷笑着说,老娘身体里这个灵魂都三十了,就算没有过多的经商经验,那些书和那些商战片可没白看的,真以为老娘是个未及笄的纸老虎啊。 程功心思更为细腻,稍作思考就觉得应该是早上花厅出了事,回府后就问了程夫人,得知了前因后果,郑重的嘱咐了程夫人一碗水要端平,不可苛待媳妇,又打开了私库,找了一套首饰,让人送去给玉岚作为补偿。 不过这番操作后来被程老夫人得知了,更加厌恶玉岚,明里暗里给小鞋穿不说,还迁怒于程夫人和白凝霜,让两人也对玉岚心生芥蒂,程家后院的下人也是惯会见风使舵的,除了易达和晨欢,都在孤立玉岚。 倒是程煜,虽然心里隐隐觉得早饭时候发生了什么,但在玉岚处什么没问出什么,自家老娘和另一个媳妇也没有透露半分,也没有深究,蜀韵山庄忙起来时候,好几天都不着家,玉岚受了委屈也不知。 但他只要在玉莞面前提起玉岚,前者必定会冷言嘲讽一番,他也不是傻的,猜测出是出在程老夫人和程夫人态度上,不过他作为孙子和儿子,也无可奈何,只能暗中对玉岚好些了。 “你送这些孩子去关遥他们那干啥?”白凌云见只要一提到玉岚,玉莞就要暴走的样子,忙岔开了话题。这丫头平日看着睿智、冷静,但只要一涉及到她的家人,绝对像个炮仗,随时都能炸个大坑。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一辈子给人做奴仆,不如我给他们个机会能干出一番事业,你们现在觉得这些费钱讨不着好处,有一天你们会发现这股力量多么强大。” 玉莞冷静了下来,淡淡说道,不愿再深入下去,关遥他们那个实验基地的全部投入都是她和晨蕊负担的,不必和任何人交代什么。 白凌云想到玉莞最近的动作,又问道:“你对北边那块地也有想法?” “北边那块?据说竹林里会窜出食铁兽的那块妖精领地?” 程煜本被玉莞顶的焉哒哒的,听着白凌云提起北边那块地,一下也来了精神。 “嗯,三日后不是要进行拍卖吗?我准备去看看。” 玉莞点了点头,现在蜀韵山庄和西荣府内的川味很是赚钱,张记百货也准备开分店,她一点都不想再拓宽商路了,但这是晨蕊来找她办的事情,再是麻烦,她也应的心甘情愿。他们家一路走来,没有晨蕊,怕早已经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三日后,芙蓉城北临时搭了一个台子,台子后面就是一大片被竹篱笆围起来的竹林。台子前方立着三个大字:拍卖会,倒是简单粗暴。 这片竹林是芙蓉城建立之初,当时的官员建城时候为了省点建景观的钱财,一并围进城里的。后来芙蓉城人口越来越多,府尹就想着把竹子砍了用来建房,结果古怪的事情就接连发生了。 先是进去勘探的人,二十几亩的地,进去了好几天都没出来,就在人们以为他们死了的时候,又神神叨叨的出来,面黄肌瘦不说,还满嘴叨念着“大王饶命”。府尹不死心,又派了一批人进去,还是同样的结果,不过这一次有个还算清醒的人,说里面有很多通灵的妖怪,不仅有北方说的五仙,还有一头巨大的熊,能食兵器、金银。 古人本就对这些精灵鬼怪怀有敬畏之心,这么一听还真不敢打竹林的主意,那时候朝廷又下令修建西荣府封地主人的住宅,府尹就决定建在这竹林旁边。能把西荣府作为封地的,最低也要一个郡王吧,借点皇气来压制这些妖魔鬼怪总是不错的。 但最近睿亲王府放出话来,说是这片竹林太碍眼了,要把这块地拿出来拍卖,建房、经商都可以,人们虽然还是惧怕妖魔鬼怪,但商人们听着这块地的起拍价才一个铜板,都动了心思,毕竟芙蓉城内可用的地都有了主的,这么大一块空地,值得他们去冒险,在商人眼里,没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恩格斯不是说过,只要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都可以让人命都不要吗。买下这块地,就算只用来种菜,利润都不止三百。 玉莞这次是带着帷帽来的,跟在晨蕊后面,连仰阿莎和瑞辰都没让跟着。晨蕊也是扮作男装,晨蕊说这事儿只能在暗地里操作,她们俩都不能露面,打的幌子还是京城来的商人。 很快拍卖会便开始了,一个铜板是不可能拍下一块地的,拍卖价格很快被抬到一万两,出价的便是乌吉旦。 “芙蓉城就一个两进的院子都得上千两,一万两想拿下这块地,他还想的真多。我们不出价吗?”玉莞在晨蕊旁边吐槽了一句。 “一开始出价的人,不是凑热闹,就是抬价的。”晨蕊回了一句,然后向人群中使了个眼色。 “两万两。”人群中走出一个人,走上了高台。这人比较陌生,听口音像外省人。 “两万零一百两。”乌吉旦马上喊价了。 “三万两。”那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三万零一百两。”乌吉旦也跟了价。 “十万两。”那人直接将价提了三倍。 “干得漂亮,那么磨磨唧唧的出价,人都要长毛了。”玉莞又在晨蕊旁边吐槽,晨蕊听着她的新词,只能无奈笑笑。 “你是哪里来的?有没有那么多钱啊,一张嘴乱喊价,别是来捣乱的!”台上乌吉旦听了那人喊价,嚷了出来。 “吃相真难看,难道不许别人叫价啊。”玉莞又小声说了句,被晨蕊用手指抵住嘴唇,不让她再发言了。 “此乃二十万两银票,府尹大人可查看,我也放话在这,我最高出价二十万两,若有高处此价的,我马上退出。” 那人不紧不慢的掏出一个装着银票的信封,递给作为主持的主簿。 “你!”乌吉旦气急,但也无可奈何,二十万两,他可拿不出这么多现银。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玉莞抓妖(一) “这人哪来的,这么大手笔?” “谁知道啊,一看就知是外面来的,对这块地不了解。” “听他口音和打扮像是京城人士,也许就哪家的纨绔公子哥在这玩一掷千金的游戏。” “你又晓得了,二十万两啊,这块地值不值?” “那也得把林子里的妖怪赶走啊,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打这主意,法师、道士都来了好几拨了,妖怪一个没少。” “二十万两也就保本吧,这么大块地,后面还需要投入很多的。” …… 在府尹“验资”的时候,四周围观的人就在窃窃私语。 等到府尹点头,那人也介绍了自己,他自称是来自京城的商户,叫做贾尚仁。 接下来的竞价近乎停止了,毕竟二十万两也不是小数目,主簿又叫了半天之后,没有人再吭声,乌吉旦也只能在旁边生闷气。 “走吧。”晨蕊叫了玉莞一声,玉莞虽不解,还是跟着离开了。 但不久之后,她的疑惑就解开了,在实验基地的一个隐秘房间里,她见到了那位姓贾的商人和那块地的地契,还有地形图。 “为什么你不直接出面呢?”玉莞等到那人走后,终于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 “虽是女官,也算官位的,按照我朝律令,是不能直接去经商的。”晨蕊拿起那张地形图看了起来。 “但可以买地嘛。”玉莞对于东宸国经商的律法还算熟悉,但有关官员部分的,一窍不通。 “二十万两买地?那得种多少年才能回本啊。”晨蕊轻笑了下。 “那修房子啊,那地段还不错,卖出去应该赚不少钱。”玉莞又拖起了脑袋。 “卖房子?先祖皇帝定下了规矩,所有土地都是国家的,地契也只是永久使用权,没通过工部备案,不得私自建造出售性的房产,而且所有的官员和家属都不得参与投资或是分成。你啊,有时间读读律令,不然哪天把你抓去蹲大牢都不知道。” 晨蕊笑着把地形图给她。 “我听了好多先祖皇帝留下的规矩,他老人家到底留下了多少啊。”玉莞接过地形图装着漫不经心随口问道,这位先祖皇帝好多规矩都很超前啊,有的规矩她都觉得不太符合国情。 “据说每一任皇帝手中都有一本先祖遗训,就是先祖皇帝留下的,据说东宸国能逐渐成为周围四国中最强大的,就是因为这本先祖遗训,是东宸国最大的秘密。” 晨蕊还是很认真的给她提了一句。 “那这块地你准备做什么?” 玉莞听着有宫廷秘闻,没有再深究,这些东西不是她这种平民百姓可以去接触的。 “要问你想做什么?我就是把它拍下来,一切交给你打理,这里还有两万两银子,我的全部身家就在这里了,你可别让我老无所依啊。” 晨蕊又掏出了一沓银票。 “当女官如此赚钱吗?为什么会老无所依?找个人嫁了呗,再生个娃。”玉莞盯着地形图,没有抬头的说道。 “我家就剩了我一人了,几代人的财产和这些年的积蓄都在这了。嫁人?我都说让你去读东宸律令了,女官无太后或是皇后懿旨,是不能婚配的,就算婚配,多数都配给了些世家子弟做小妾,倒不如多攒点钱,等到到年龄卸职了,做个富家老太太,有人伺候着不好吗。”晨蕊悠悠说道,语气里有着几分凄凉。 “那我养你啊。”玉莞听完抬头,看着晨蕊半天没有吭声,晨蕊一直以来给她的感觉都是强大的,沉稳的,但没想到她的人生也如此的无奈,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行了,你有这个心意便成,你以后还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人生。把这给我弄好就行。” 晨蕊摸了摸她的头。 玉莞没有再说话,第一次觉得有家人是如此安心,心中对晨蕊的同情也泛滥了,暗自发誓要把这块地用好,让晨蕊老有所依。 “那就交给你了,那贾尚仁是我的人,需要办什么你让他出面便好,他和京里一些官员也有些交情,在芙蓉城也能混得走。” 晨蕊又嘱咐了几句,然后便告辞离去,剩着玉莞一个人继续抓着脑袋想半天。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到年终回家前,玉莞就只在做一件事,赶妖怪。 在得到地契的第二天,玉莞就扮作小厮样子,和瑞辰、仰阿莎一起乔装,跟随着贾尚仁一起进入了竹林。 妖怪什么的她是不信的,穿到这世界来的几年,让她了解了,自己穿到的是个正常的世界,才不是什么修仙大陆,妖魔鬼怪的世界。之前那些奇异现象和女鬼什么的,都是物理化学可解释范畴。 “这里有点像有什么机关吧,我总感觉我们在转圈。”四人走了半晌,瑞辰看着竹子上熟悉的记号说道。 “真的吗?和我们家外面那个一样?”仰阿莎说着就开始在周围找着构造阵法的东西。 “比我们家外面那个要差得多,只是基本的迷惑阵法,你应该学过,去把阵眼破了,我可不想在这绕圈。” 瑞辰把仰阿莎退了出去,自己从背着的背篼里拿了些吃食和水出来,让玉莞和贾尚仁一起到旁边阴凉地方休息。 “就知道使唤我,你不也学了些吗?”仰阿莎嘀咕着,拿了块饼子,咬在嘴里,气呼呼的去做事了。 “如果只是有个阵法不至于这么久都没人发现,那些道士、法师总能发觉的,不会有危险吧?”玉莞担忧的看了眼逐渐深入的仰阿莎。 “你看看这些破坏的痕迹,根本就不是自然形成的,就是那些呆头鹅不断来破阵,所以原本还算有点难度的阵法都被削弱成简单的了,别小看仰阿莎,她可不像外表那么纯良。” 瑞辰喝了一口水说道。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有些心神不宁。咦,人呢?”玉莞和瑞辰说了几句,就没见着仰阿莎影子了。 “别担心,她身上还有小金和池鱼呢,这段时间也没少从关遥两兄弟那里拿东西。”瑞辰不在意的说道。 “说起来,有谣言说,关远看上去对仰阿莎很有点意思啊,有什么好的、精巧的玩意儿都先给她。”玉莞扁了扁嘴,明明她才是他们的老板好不好,还美其名曰新出的东西要先有人试验安全了才能呈给她。 “你都看出来的,那就不算谣言了。”瑞辰看着玉莞气呼呼的样子,失笑出声。 过了许久,仰阿莎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整个脸上的笑像是僵住一样,但还是不停的笑着,身上还有些伤痕,而小金飞在她身侧,手臂上的池鱼已经奄奄一息,血迹斑斑。 玉莞见着仰阿莎的情形,忙上去把她扶住坐下,反手就捏着她的手腕把脉,而她手臂上的故渊闻着池鱼的血腥味也猛然醒来,直接盘了上去,给它舔着伤口。小金在玉莞手上爬了一圈,才失力的倒在她手里。 “走!”玉莞让瑞辰背起仰阿莎,叫上贾尚仁就带头往外跑去。 一直到回到自家西街的宅子,玉莞才小心翼翼的把小金放进仰阿莎的竹囊,给仰阿莎处理起伤口。 “发生什么了?”瑞辰拿来了玉莞的药箱,才有空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小金在我手上画了个‘跑’字,应该是仰阿莎失去意识前吩咐的。仰阿莎还有些外伤,你看,这像竹叶划的,按理说竹叶不应该有这么锋利,都快成刀子了,然后这里,是爪印,像是熊的爪子,这里还有细小的抓痕和咬痕,像是鼠类或是狐类。她现在还没有醒来,我也没法判断发生了什么?小金应该是力气用完了,但池鱼的伤很重,身上撕裂了个大口子,我现在要给它缝起来。” 玉莞有些焦心的看着仰阿莎,她有些后悔,当时该和她一起去的,但现在的情形,她还不能自责,现在还要给池鱼缝伤口。 “该不会真的有妖怪吧?”贾尚仁在瑞辰旁边看着仰阿莎的样子,悄悄说道。 瑞辰没有说话,给了他一个白眼,后者缩了缩脖子,找了个借口退到房外了。 玉莞给池鱼缝完最后一针的时候,仰阿莎也醒了过来,玉莞看她疲惫的样子,稍稍问了两句就让她休息了。 “她说见着头奇怪的熊,然后熊还指挥其他动物攻击她。没道理啊,不应该有妖怪啊。”玉莞皱着眉头说道。 “有没有可能有人在背后操控,街上不是有耍猴子的卖艺人吗?”瑞辰说道。 “不太清楚,但是她为什么身上这么多伤痕呢?按理说不应该啊,她知道我们就在外面,受到伤害应该会第一时间来找我们啊?为什么身上这么多伤痕呢,该不会傻傻的在那挨打吧?我在她手上还瞧见小金的咬痕。” 玉莞回想起仰阿莎的伤口,也是不得其解。 “那你还要进去吗?”瑞辰说道。 “当然要了,不把竹林里这些怪兽解决,怎么开发?要准备下,我得和关遥合计合计,另外仰阿莎需要养伤,不能再去了。”玉莞想到这是晨蕊养老的计划,还是硬着头皮要上。 “需要我做什么?”瑞辰一向都是支持她的。 “别告诉我爹娘,最好让他们在周边找点地方游玩,他们在我太被束缚了。然后我等会给你个条子,上面的东西,最好你亲自去准备。” 玉莞想了想,就去拿笔墨来写东西。 “好。”瑞辰眼里的宠溺闪了闪,点了点头。 第二日玉莞见仰阿莎没有什么大碍了,就去了实验基地找关遥。 “你哥这行为相当的明显啊,你看看,听着仰阿莎受伤了,急得那样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玉莞在关遥实验的房间里吐槽道。 “还望老板能成全,小心啊,这药液闻了会让人麻木。”关遥对玉莞说道,他这房间其实收拾的很干净,但他还是把一些瓶瓶罐罐往柜子里放。 玉莞仔细瞧了那瓶药液,关遥和关远当初被她收留,后来又传授化学和物理的知识给他们,他们就想卖身给她了,还想奉她为主,但被玉莞拒绝了,只让他们称她为老板。两人虽不知玉莞的用意,但心中是完全服从的,也没有什么异议的接受了。 “老板,还是你当初提供的化学元素周期表强啊,我根据你讲的,弄出好多东西。”一提到化学的东西,关遥完全没有当初的结巴,一下子就滔滔不绝起来。 “看来你是真喜欢这门学科啊。”玉莞笑着答道。 “还是老板大度,这可是一门秘技,您都愿意教与我,还让我教给那些孩子,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堪比孔丘……” 关遥说着就要给玉莞行礼,口中的感激的话语也叠加起来,正要下跪,就被玉莞打住。 “行了,别每次跪啊跪的,我又不是当官的,都和你们说了好多次了,你们现在的生活和一切都是自己争取的,好好做事,研究些新东西出来,就算报答我了。”玉莞说道,“对了,这一次,我来是想问问你,有什么东西或是药水能让人陷入迷幻状态,而且对外界的伤害没有感觉?” “致幻?很多啊,像是上江府有种蘑菇,据书上记载,吃了之后会看见小人国的人在跳舞;然后还有裸头草,误食后浑身无力,似乎进入了梦境,但从外表看起来仍像清醒的样子,所作所为常常使人感到莫名其妙;西且弥国有种植株名为乌羽飞,吃后不久便会又哭又笑、喜怒无常;菌有一种,食之人干笑者,人们戏称为‘笑手矣’。除了蘑菇、菌子外,五石散也会致幻,对了,这瓶子里的药水也能。” 关遥说着就把几个瓶子放到玉莞面前。 “遥遥,遥遥,你有没有研究那瓶药?我才发现产生的气体可以让人麻木啊,我刚才割到手都没感觉!” 玉莞正欲拿起瓶子观看,就见一个人影从屋外闯了进来。 这是个年轻人,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皮肤白嫩,脸上也如剥壳鸡蛋一般顺滑,但长相却相当粗犷,还有大扎的胡子,和这细皮嫩肉很是不搭调。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玉莞抓妖(二) “燕林,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进屋得敲门!”关遥看着来人,叹了一句无奈的说道。 “老板,这是燕林,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但是那天喝了我新制的药液变成这样了,我正在想办法把他变回去,他在化学很有天赋啊,元素周期表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背熟了,我给他讲解,比我还理解的快。燕林,见过老板啊。” 关遥又立即给玉莞介绍起闯进来的人。 “哦?那钟安来了你带他去瞧瞧,或许有些办法。”玉莞看了一眼燕林,继续研究桌子上的东西。 “见过老板,请问您是如何想到要如此排列元素的?还有那些元素的字是怎么创造的?”燕林不太标准的给玉莞行了一个礼,然后也没有见外,就开始提问起来。 “那可不是我排列的,我也是师傅教导的,只是继续传授下去罢了。”玉莞笑着答道,这门伟大的科学,里程碑式的成就,她可不敢居功,如果她不是攻读中医药剂学,对化学也不会记得这么熟悉。 “那表里的金属物能找到吗?气体呢?”燕林还是兴致勃勃的问道。 “上面记载的都是存在于自然的,但是我们现在的提纯技术还不够,仪器也不够精密,所以还需要继续探查。”玉莞觉得就像在面对自己的学弟学妹,但是苦于手中没有实物可以给他们看看,只能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敷衍过去。 “吾辈仍需努力。”燕林刚燃起的斗志也被玉莞浇灭,整个人焉哒哒的说了句。 “嗨,这研制这些新的东西啊,花费的就是时间,你要相信我们总会找到的,就算我们不行,不是还有子孙后辈吗?对了,你让我看的那药液,我正和老板说呢,让老板也给你掌掌眼。” 关遥倒是乐观,安慰起燕林来。 “刚才我就看了,这有些像笑气,也就是一氧化二氮,但并不是很纯粹,能使人丧失痛觉,而且吸入后仍然可以保持意识,不会神志不清。当水中溶解大量笑气时,再把水冷却,就会有笑气晶体出现。把晶体加热,笑气会逸出,人们利用笑气这种性质,制高纯笑气。但进入血液后会导致人体缺氧,长期吸食可能引起高血压、晕厥,甚至心脏病发作。此外,长期接触此类气体还可引起贫血及中枢神经系统损害等。” 玉莞刚才就已经判断出了这瓶子里的药液,给两人解释了下。 “叫做笑气吗?我只发现了能让我丧失痛觉,不过,高血压、中枢神经是什么?”燕林听着玉莞的解释,眼睛发亮,不过玉莞习惯性夹带医理解释,让他很迷糊。 “那是医学那边的术语,你们就不用深究了,只要知道暂时性可以用来做麻醉药便好,但不可长期或者过量吸入。”玉莞尴尬的笑了笑,化学、物理的推广让她如同置身在前世,一下子没了以往的防备。 “如果这药液能大批量生产,用在军队中,那不是可以打造不怕死的士兵?”燕林的思维又开始扩广。 “关遥,燕林,我要提醒你们,千万不要往那个层次想,我教导你们数理化,是想研发出更多方便、适合民生用品,而不是军工用品,这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该思考的。” 玉莞听着他的话,正色道。 “知道了,老板,我也就是这么一提,我生是您家的人,死是您家的鬼,我当初可是发了誓的,我不会做不忠不孝之人,不过,调制些自保的东西,应该可以吧?”燕林也正色起来,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这倒是可以,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对无辜的人使用,你们接触了这门学科,可以知道很多东西对于人体是有伤害的,所以,我宁愿,有的东西只停留在无法研究阶段,也不想泛滥到伤人。无论天赋多高,发明出的东西多厉害,我们都要记住自己首先是个人,要遵循本心。”玉莞趁热打铁,先给两人输入点鸡汤。 “是。”关遥和燕林起身给玉莞鞠了一躬答道。 在许多年以后,当关遥白发苍苍时,他已经成为了一代化学大师,给学院里新的一批孩子们做化学启蒙时,玉莞的这一番话,就是他的开场白,是他要求每一个学习数理化的孩子必须要铭记于心的训导。 玉莞接着便把今天仰阿莎的状态给两人描述了,分析了下可能是什么东西导致的,又拿了些防身和克制的药液、装置才离开了实验基地。 又准备了几日,在芙蓉城过了一个生日,大了一岁的玉莞,把张义信和佟氏几人送往芙蓉城一天路程的小镇去游玩,然后带上瑞辰和佟北来、莲蓉、芜荏一起,全副武装的又跑那竹林去了。等到他们到达竹林的时候,乌吉旦正带着一个道士在上次仰阿莎出来的地方作法。 玉莞几人没有惊动两人,只是看着那道士往仰阿莎上次出来的方向走去,手里还拿着一把桃木剑,念念有词的。 “莞姐儿,我们不跟上去吗?” “莞姐儿,那道士是芙蓉城中最有名的。” 躲在一片阴影里的莲蓉和芜荏,正和玉莞小声说着。 “等等看吧,我想看看究竟有没有妖怪。”玉莞“嘘”了一下,把注意力都放到了不远处的两人。 等了好一会,道士和乌吉旦边笑边从里面出来,道士脚步凌乱,道袍都几乎成了一缕一缕的挂在身上,若隐若现的可见还挂着血路子。手中的桃木剑也不停的挥动,像是在和谁战斗。 而乌吉旦,脸上不知被什么动物挠了许多血痕,血都糊在脸上和眼睛周围,他受伤还要严重些,一条腿还是拖着的,身上也是伤痕不少,但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好像并没有感觉到痛楚。 “要不要救他们?”佟北来用眼神询问了下瑞辰和玉莞。 “救吧……”玉莞低喃了一句,“等等。” 佟北来和瑞辰正要上去救人,却突然发现有人比他们动作更快,两人又退回了阴影中,看着来人把乌吉旦两人给带走。 等到他们走远,玉莞几人才从阴影里出来,彼此相望的目光中都带着困惑和疑问。 “阵法还没破开,他们的样子和仰阿莎上次出来的样子差不多,但似乎受伤更严重。”瑞辰说道。 “他们来干什么?”佟北来也很奇怪。 “这块地最大的困阻就是有妖怪的传说,如果他能把妖怪赶走,他可能想以此来和贾尚仁谈合作吧,但看起来似乎没有解决。” 玉莞看着几人消失的方向说道。 “会不会还有人来?” “会不会真有妖怪?” 莲蓉和芜荏同时说道。 “想什么呢,你们俩,之前乖乖说了可能是吸入了些致幻的气体。”瑞辰拍了她们一下。 “那些爪印?” “那些咬痕?” “那么短时间,人自己弄得出啊?” 这下莲蓉和芜荏两人倒是统一了意见,异口同声的说道。 “我们进去看看。”玉莞把背篓里带来的东西,一样样分给了几人。 有用皮子做的手套,里面封着蜡纸的口罩,还有从关远那里拿的类似眼罩的东西,只不过镜片被改为轻纱。 “把这些药液带上,危急时候能够救自己一命。” 玉莞最后把几瓶药液交给几人,这里面装着经过关遥提纯的“绿矾油”,也就是硫酸,虽然浓度不及前世那种,但还是能灼伤皮肤。 大家相互检查了下,没有什么疏漏了,在相互的腰间绑上绳子,就一起往竹林深处走去了。 这里面的竹林,密度更大,阳光几乎都透不过来,这个时辰几乎都是黑暗一片,佟北来走在前面和最后的瑞辰,点起了火把,才能微微看清周围的情况。而由于长年没有人经过,这竹林里是没有路的,又被遮住阳光,一场雨过后,地面上几乎都是腐烂的竹叶。 佟北来砍了几根细竹给几人作为拐杖,然后就挥着刀子在前面探路,这竹叶在地上铺的特别深,不用细竹先探探,一不小心就会把脚陷进去。 不过前面有着仰阿莎和乌吉旦等人走过一段,还是能循着脚印的,玉莞等人就沿着这一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着。 “好黑啊,大白天还有这么黑的地方。” “好难走,才这么一会我头上都是汗。” 莲蓉和芜荏先叫唤起来。 “这是竹林里的湿气吧,阳光透不进来,水分蒸发的也慢。表哥,你找到阵眼了吗?”玉莞看了一眼瑞辰。 “虽然阵法变简易了,但是阵基和阵眼还是按照原来的阵法布置的,这里太多年没有来人,竹子疯长,又不见光,不太好找。”瑞辰回答了她一句,“你们三个要小心些,我刚才见着还有花脚大蚊子,还有些小虫子,以我的经验,大多数都有毒。” 玉莞三人点点头,拉着腰间的绳子,跟上佟北来的脚步,又继续走了下去。 “天啊,那是什么?像风筝一样大的蝴蝶?还有有半人高的毛虫,啊~救命,这只蚊子和老鹰一样大!” 众人行走了一会,在瑞辰找到三处阵基的时候,莲蓉突然大叫了起来,然后就开始拿起作为拐杖的竹竿,四处敲打起来。 “小姑娘,你在那里干什么?这竹林很危险,过来,我们可以带你出去,不,别过来,我来接你,你别动啊。” 芜荏也自言自语起来,只见着她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若不是腰上系着绳子,都奔了过去。 “火啊,快灭火啊,娘娘还在宫里,你们别拉着我,让我进去啊。” 玉莞和瑞辰正在拉着出现幻觉的莲蓉和芜荏,没想到佟北来也开始异动了,刀也被他扔在地上,双手不停挥动,还在不断的解绳子。 “快,先把他们扶出去。”玉莞隔着口罩朝着瑞辰大吼。 “走不了了,你看。”瑞辰和她想到一起了,不过当他把佟北来制住,却发现周围多出了一些动物。 玉莞朝着瑞辰指着的方向看去,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些动物,有狐狸、狸猫、松鼠等等,最让她吃惊的是,为首的居然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熊猫。 她终于明白,仰阿莎一直说着没有颜色的的奇怪的熊是什么了。但现在的情形好像容不得她多想,因为这些动物动了起来,向他们几人扑了过来,用最原始的方法,或抓或咬进行攻击。 “小心!”瑞辰给她挡下了一只狸猫的撕咬,把她护在怀里,然后用绳子拽着已经有些癫狂的其他三人,吃力的往外走。 但是他的力气终究有限,本来拉着三个疯癫的人已经够吃力了,偏偏他们还在挣扎,瑞辰一个不察,被那只大熊猫抓了一下,手一松,玉莞就从他怀里跌了出来,然后滚到地上,又被几只动物围攻,然后掉到不远处的竹叶堆里就不见了。 “乖乖!”瑞辰看着玉莞消失了,大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号烟火,往天空中一扔,然后朝着玉莞消失的方向跳去,边跳还边恢复东睿宸的身形,但当他到达那个位置时候,他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用内力把玉莞消失位置的竹叶扫开,却没有发现她,无论他用内力击打还是点火焚烧,都找不到任何可以容人的洞穴、或是缝隙。 “睿哥儿!别打了!”不久以后,竹林中进来了一队黑衣人,领头的还是白嬷嬷。 东睿宸刚才点的烟火,是紧急时候救命用的信号,白嬷嬷在府里看见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赶来就看着东睿宸正疯狂用内力击打一块地面,这地面周围都被炸出了一个大坑,还没有停手。而在他的周围,佟北来、莲蓉、芜荏正满脸带着傻笑,手脚挥舞着,浑身都是伤。 白嬷嬷当下决定先把人带回去,但东睿宸似乎是陷入某种痛苦的回忆,谁接近打谁,她只能冒险接近,点了他的昏睡穴才让他安静下来,让人带了出去。 但在东睿宸昏睡的一瞬间,他似乎是清醒了片刻,只说了一句: “嬷嬷,乖乖不见了,救她。”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玉莞抓妖(三) “让我出去,我要去救乖乖。”东睿宸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想要出去了。 “不行!那竹林那么危险,我得保证你的安全!”白嬷嬷就立在他的床头,严肃的说道。 在白嬷嬷的旁边,还站着一位大夫装扮的人,正在查看东睿宸的伤势。 “我们进去之前,你真的没发现攻击你们的是什么嘛?”白嬷嬷再次问道,她都记不得这是第几次问他了。 “根本就没有人或是动物攻击我们,我只看着乖乖陷进那块地,我就想劈开救她。”东睿宸现在全身无力,动弹不得,但是还是想挣扎。 “小睿儿,身上的伤口你也能看到,可不是你自己能弄出来的,又是咬伤又是抓伤,分明就是被兽类所伤,据小老儿看,像是熊、狐狸之类,还有,像刀子的割痕。”大夫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才作罢。 “外公!你能不能别每次给我检查身体时候,就像登徒子一样!哪里都被您摸完了。还有,把这定身术解了。”东睿宸冲着大夫叫道,想要扯被子来盖住身体,却动弹不得。 “什么定身术啊,你以为我是孙猴子啊,还定身术,我只是给你喝了点我新制的药罢了,别担心,什么副作用都没有,就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大夫——白启澜,也就是祁国公,当今太后的亲爹,东睿宸的外公,幽幽的说道,脸上还带着点贱贱的样子。 “白家那小子不是说您去南边找什么药去了吗?不是这一年都回不来吗?”东睿宸扁着嘴说道。他不怕他亲娘权倾后宫的太后白凌歆,也不怕人称“江湖鬼见愁”的大舅星月堡堡主白凌郎,就怕他这古里古怪的外公白启澜,虽贵为王爷,从小可是被外公奇奇怪怪的药喂食大的。 “那就是个虚幌子,幸好你外公我明察秋毫,比那些蠢郎中先识破,不然,我也被那伙人坑了。说起来,光顾着给你小子治病了,我还没给你大舅传信呢,这东西出现在民间可不是好事,你大舅更容易行事。湘湘啊,你看着他,得知道被啥咬了,还不知道有没有狂犬病,这傻不拉几的样子,中了幻草都不知道。” 白启澜边说边往外走,脚步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不多时,屋内就剩下白嬷嬷和东睿宸大眼瞪小眼了。 “你也知道我爹的脾气的啊,你不说呢,就得一直躺着养伤。”白嬷嬷斜眼看着东睿宸道。 “嬷嬷——”东睿宸唤了一声,见白嬷嬷没有什么反应,又叫了一声:“姨娘!” “得,受不起,你看看你这身伤!你不知道嬷嬷当时看着多惊心,都快成血人了,还在拼命轰内力,你想把自己耗干吗?”白嬷嬷扭过头去,不想看着他,免得自己忍不住流泪,她的睿哥儿啊,从小就是她照顾着长大,吃了多少苦头,吃了多少药,才能健康活到现在,她看着心疼啊。 “我要救乖乖啊,姨娘。”东睿宸的语气很柔软,就像在和白嬷嬷撒娇。 “你以为你外公真的是正巧经过这附近?真以为他说那药材是假的?你知不知道你当时都脉息微弱,就像十几年前一样,我连发了七条紧急令,你外公骑坏了两匹马才这么快赶到。那丫头,我承认她很优秀,但是还是赶不上你的命值钱!” 白嬷嬷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 “姨娘——别哭。我不知道为何会对她一往情深,但我眼见着她消失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挖了一样,我记得你说过这就是爱的滋味,我想我是爱她的,就像你对那人一样,可以付出生命的爱。” 东睿宸安慰了白嬷嬷两句,又悠悠说道。 “哎——你外公说那片竹林有幻草,让人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就中了招,你要进去,也得让他把解药研究出来才行。” 白嬷嬷叹了口气,不情愿的说道,她不想东睿宸身陷险境,但也理解他的心情。 “我立即就派人去寻!”东睿宸听着白嬷嬷的话,一下来了精神。 “还用等你?我已经派了人手去了。之前没把那片竹林当回事,以为就有些矿产,没想到还真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等你外公把解药研制出来,看我不把那片林子都撬了!”白嬷嬷狠狠的说道。自那人死后,她在这世上的逆鳞,就只剩下东睿宸了。 “还不知道外公研究的怎么样了?乖乖都消失了十天了,若不是去的都是我们的人,给家里说的也是出去游玩散心,我还不知道如何向她的爹娘交代。”东睿宸叹了一口气。 “小丫头的面相不错,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想来也会吉人天相的。”白嬷嬷附和道。 而在白嬷嬷口中能“吉人天相”的玉莞,这时正在一个大溶洞里,背靠光滑的洞壁,正烤着几个土豆,对着对面的一个少年说道:“你想吃吗?” 这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很长,凌乱的披着,身上皮肤也是黑黑的,沾了不少泥巴,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各种污渍沾染,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救了玉莞后,就一直没和她说过话。 “这东西可香了,还能饱腹,比烤兔子要好得多。”玉莞还是把烤好的土豆递出去,虽然她觉得少年像个野人,但她始终觉得他还有人性。 当日玉莞其实滚到的地方是个树洞,顺着那个树洞就跌到了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天然地下溶洞,而她一路滚下来,身上多处骨折,好不容易从随身的小包里找了点药液给自己涂上,就完全脱力的昏了过去。 等玉莞醒来的时候,发现远处多了几双的眼睛,她一个机灵醒了过来,就发现远处聚集着几只很大的猕猴,对着她在扔石头,而她的面前还有一个少年,正指挥着一只大熊猫,两只白狐,还有几只像狸猫的动物还击。别问玉莞怎么能看得见,她所在的这个溶洞壁上嵌着一块天然萤石。 击退了猕猴以后,少年让大熊猫驮起玉莞,把她安置到现在的溶洞。 经过这十日的相处,玉莞猜测这少年不会说话,就算能出声,也只有两个字“妖怪”,还是带着浓浓的芙蓉城土话的味道。她对他说任何话,他能回应的也只有这两个字。在无聊的恢复伤势的日子,她不停的比划着和少年沟通,不断从自己还没丢掉的小包里,又掏出吃食来诱惑,才取得少年的信任,得到他大概的身世。 据少年说,他没有名字,是从小就在这竹林长大的,是被现在这头熊猫的父母、这两只白狐、狸猫,还有一头狼一起养大,所以他能和它们交流。但是他从没有出过竹林,所以也不会说人话,身上的衣服也是狸猫它们给他偷的。 而少年一身的搏斗技巧都是已经死去的那头狼教的,平日就是茹毛饮血,完全是直接吃生肉,根本不知道熟食是什么。他给玉莞提供的食物,也是他打猎而来,看着直接被咬断脖子的小兔子,玉莞直接表示自己不能接受。 但是自己的食物真的不多,玉莞估计自己的伤也坚持不了自己出去,玉莞最后还是向那只兔子下了手。好在她当年在系上还算是个女屠夫,没少解剖兔子,没用一会,就把这兔子肢解了,但鉴于没有多余的调料,她还是“忍痛”把那兔头扔给狸猫吃了。 然后玉莞几句麻利的搭了一个火架,撒了点盐和海椒面就烤起兔子来,等到烤熟的时候,香气把少年都吸引过来,在尝过玉莞这烤兔之后,生肉也少吃了,几乎天天都打来兔子,然后就血不铃铛的扔在玉莞面前,让玉莞烤来吃。 玉莞烤了几天兔子,整个人看着兔子都不好了,今天终于摸出自己包里的剩下的几个土豆,忍痛全给烤上了。 “好!”少年尝试着咬了一口土豆,顾不上嘴里的烫,说了一个字,这还是玉莞近来教给他说的。然后把土豆郑重的放进衣服里。 “诶,无忌,你怎么不吃了?放衣服里会坏掉的。”玉莞看着他的动作,叫了一句。无忌是玉莞给少年取的名字,她有个小心思,将来她出去了,这少年,她不可能把他丢在这,一定是要带回家的,姓张名无忌,完美。 【给盼盼。】无忌比划了半天,说明了他的意思,是要给那只大熊猫,被玉莞起名盼盼。 “以后我们出去还有呢,我们家这东西多,管够。”玉莞也和他比划了半天。 无忌听玉莞这样解释,还是犹豫了半天,没有把土豆掏出来,他还是想把好吃的东西给自己看着长大的盼盼。 这些天,玉莞没少和他描绘外面的世界,吃着这些从未吃过的美食,听着有趣的事情,少年对外面的世界也充满了好奇。 “所以,这些年这里闹妖怪都是你搞鬼了?”玉莞吃完,擦着嘴问他。 【狼要我们守住这里,才能生活下去,外面有迷幻草,我们只是稍微动了下手,没有弄死你们。】无忌比划了半天。 “说起来,把竹叶作刀子,也是那老狼教的?”玉莞又问道。 【我自己琢磨的。】无忌又比划道。 “这里除了你们和猕猴,还有别的生灵吗?”玉莞又问了一句。 【没有了,猕猴是山上下来的,只有我们在这里,都是被山上的赶下来的。】无忌比划着,脸上有着难过的表情。 “谁把你们赶下来的?老虎?熊?”玉莞奇怪的回了一句。 【不太清楚,盼盼的爹娘不吃肉,狼又自己捕不了动物了,狐狸是后来捡到的。】 “真是神奇的动物啊,都成精了。”玉莞喃喃自语道,“那你想不想和我出去?” 【我想,但是盼盼它们怎么办?】无忌想了半天,点了点头。 “它们一起走,我能保护你们。”玉莞听了忙说道。这些天她一直在劝无忌跟她出去,今天终于松了口。 又过了几日,玉莞让无忌给她找了个大树叉子,削光滑了,当作拐杖,可以四处走动起来,她便开始考察起周围的地形。 她和无忌呆的地方是一个大溶洞,是天然形成的,溶洞顶距离地面有十米左右,能进出的除了那个树洞,还有两个出口在山上,但无忌为了保护她的安全,那两个出口已经让盼盼搬了石头来堵住了,现在能出去的,就是那树洞了。 树洞只是个口子,连接这个溶洞的还有一段曲折的土道,下来倒是容易,但是上去可不容易,无忌因为从小在林子里长大,这些攀爬技巧倒是有,但是玉莞虽会爬树,但现在还是个伤员,根本没法自己上去,她倒是想了个法子,这些天有空就自己编藤梯,准备到时候攀着梯子上去。 至于无忌说的迷幻草,她倒还没什么问题,无忌他们之所以不受影响,因为那草旁边就有克制物,无忌已经采了一些,至少能坚持一炷香不受影响。 但玉莞还没开始行动,在不久后,东睿宸就带着人找来了,这一次东睿宸并没有变装成瑞辰,因为他如果同时用缩骨功和易容术,内力只能用百分之十左右。但竹林里危险重重,他必须要保存实力,只带了个面具了事。 无忌和盼盼他们是算着迷幻草发作的时间出去的,但他们出去才发现,东睿宸一行人好像并没有受影响,正严阵以待的看着他们。无忌他们没有犹豫,就出手攻去,但没受迷幻草影响的东睿宸等人,东睿宸都还没出手,带来的人就已经让他们招架不住了。 很快两只白狐和狸猫就被擒住,盼盼也被几个人困住,而想要去救白狐的无忌也被他们抓住了不能动弹。 “搜!”东睿宸看了一眼无忌,对着身边的黑衣人下令道。 无忌看着他们搜向那个树洞时候拼命挣扎,这也让东睿宸看到眼里,让人仔细搜了附近,终于还是发现了。 等到玉莞被东睿宸抱着出现在他面前,他一直想冲向玉莞,还是没能挣脱,只能吼叫着“妖怪,妖怪!” “无忌,没事,他是睿亲王,是来接我们出去的。” 玉莞比划着给无忌解释道,后者才安静下来。 第二百章 玉莞抓妖(四) 第两百章玉莞抓妖(四) 玉莞和无忌,还有盼盼、几只动物是被直接送到蜀韵山庄的,钟安已经在这里等候给他们治疗,不久以后瑞辰也急匆匆赶来,看到在床上休养的玉莞,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还在睿亲王府门口等了大半天,没想到他们直接把你送到这里了,你到底去哪了?受伤了?哪里伤了?要不要紧?这些日子我一直都睡不着,都不知道如何向大姑和姑爹交代了。” 瑞辰见着玉莞,就开始说个不停。 “行了,行了,你问题那么多我要先回答哪一个?先坐下,先坐下。我没什么大碍,还是能吃能喝的,刚才钟安给我看过了,该上药的地方也让小灵儿帮我上了,就是这腿还得养上一个月。对了,我正想问你,你居然请到睿亲王府的人来救我?这么牛吗?” 玉莞躺在床上说道。 “那日我在林子里醒来,发现小叔、莲蓉和芜荏都躺在一旁,是贾尚仁找人抬我们出来的,但他说没发现你的踪迹。我想起你进去之前给我的那个信号弹,我就发了,不久之后晨蕊姐就带人来了,但是里面有可以致幻的东西,我们也不敢轻易进去。后来晨蕊姐去找了白嬷嬷想办法,再后来就让我等消息了。我可一天都没有懈怠啊,每天一早我都到睿亲王府门口去等着的,他们回来我才知道你被救了。” 瑞辰很认真的给玉莞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说起来,为什么睿亲王会亲自来救我?我牌面这么大吗?这么重要吗?”玉莞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天那个带着金边狐狸面具的人一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都惊呆了好吧,如果放到前世,就是自带金光背景和bgm的人出现了。和电视剧里乔峰大侠出场一模一样好吗,就算当时没有任何音响,她也在心里给他配上了那首bgm了。 因为这人出场太炫酷了好不,那树洞下来的通道就算无忌也得借助藤蔓等辅助物才能顺利下来,对于玉莞来说,她更是想象过自己可能得一直撅着屁股爬下来。但这个人没有,他像是直接落下来,而且还是自带鼓风机的那种,连衣角都没沾上灰尘。 下来之后他就掏出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开始寻找起来。而玉莞在昏暗的环境中只觉得有人来了,也大叫了出声,那人循着声音,几乎是刹那间就奔到玉莞面前,只说了一句:“我是睿亲王,跟我走。”然后也不等她说什么,抱起人就往外走,那个让玉莞编了好几日藤梯的树洞,在他几个轻功腾步下,就这么上去了,又让玉莞感受了下电梯的感觉。 “睿亲王亲自去了?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瑞辰低下头,装作查看玉莞伤势,不让她看自己的脸上表情。 “看来你也不知道。”玉莞叹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打着呵欠睡了过去。而瑞辰盯着她看了老半天,才从屋内退了出去。 不久之后,玉莞被一阵哭腔吵醒了,睁眼就看到了玉岚正坐在她的床头。 “大妹儿啊,你哪去玩不好,跑那竹林干啥,那里面有妖怪啊,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和爹娘交代啊。”玉岚看着她醒来,擦着眼泪说道。 “姐,别哭了,都是程家少奶奶了,怎么一点都不稳重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玉莞忙起身安慰起玉岚来。 “你姐夫给我说的时候,我魂儿都吓没了,哪里还能管什么稳重不稳重,他居然一直瞒着我,要不是昨日幽幽来找我说漏嘴了,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玉岚说着就嗔怒的看了一眼程煜,后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嘿嘿。”人家两口子之间的事情,玉莞也不好多过于说什么,只能赔着笑转移话题,“对了,和我一起回来的那个少年和那些小兽呢?” “那头熊因为太罕见了,你这里眼线众多,就被送到睿亲王府了,而那个少年和那几只狐狸、狸猫什么的,不想和熊分开,也只能先将他们关押在睿亲王府了。”程煜这时候走了过来,解答了玉莞的疑问,还顺便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小姨妹没什么大碍,他就不用睡书房了。 “关押?他们又不是犯人,而且他们没有杀人的啊。该不是要把他们治罪吧?”玉莞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但又把伤口扯到了,呲牙裂齿的又跌坐了回去。 “你自己都搞成这样了,还关心别人,他们是没杀人,但是总伤人了吧,你看你这一身伤痕,还有表哥和幺舅,莲蓉和芜荏,那天出来谁不是一身血痕,这会都还躺在床上养伤呢。听说乌老板和白云观的白云道长也被他们搞得一身伤。”玉岚拿着一小碗的粥过来,把玉莞训斥了一顿。 “可是——”被困在床上的玉莞还想要挣扎。 “行了,睿亲王心里有数的,还有白嬷嬷在旁边帮着说话呢,都看得出你是被他们救了,你先别操这个心,好好把自己养好。”白凌云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说道。 玉莞没法,只好乖乖在玉岚的照顾下,在床上长蘑菇长了三天,因为玉岚不得不回去,才能找个空,去了睿亲王府。 无忌从小是跟着动物长大的,人性很淡薄,对人的信任感也极低,她想把他带回文明社会,不想他作为野人过一生。他对她是有那么点信任的,她不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任,就因为她养伤而消磨了。 在瑞辰的陪同下,两人经过通报,还是很容易进入睿亲王府,玉莞是第一次到这么高档的地方,头都不敢抬,更不要说四处张望了。 开玩笑,这里虽然是睿亲王府在西荣府的别府,但怎么都算西荣府的最高统治者的办公场所和居所吧,在前世就相当于高官办公室了,上次情况紧急,又昏暗,她对睿亲王还没有过多的概念,后来想起来才紧张啊,怎么可能东张西望。 不过玉莞的担心过头了,在花厅见到白嬷嬷的时候,她就被告知,睿亲王已经回京了,不在府里。玉莞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的说了一句“吓死我了”。 “吓?睿亲王有这么可怕吗?”白嬷嬷耳朵可尖了,听到这一句就顺着问了一句,还看了一眼玉莞身后的瑞辰。 “那当然,你不知道,我那天是直接被吓傻了,根本不敢动。”玉莞四处张望了下,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士监看,比划了下那天她的反应。 “呵呵,王爷知道了,估计会后悔救了你。”白嬷嬷又用眼角扫了瑞辰一眼,继续说道。 “不会吧,王爷可是个大人物啊,怎么可能和我一个村姑计较这些呢?他的关注点应该不在我身上吧。”玉莞回道,然后吐着舌头说道,“我也没让他亲自来救我啊。” “是吗?难道王爷亲自来救你还错了?你就不怕我告诉王爷,然后把你抓去下大狱啊?”白嬷嬷觉得逗玉莞逗着很起劲,又继续问道。 “啊?我什么都没说啊,就要下大狱?不带这么玩的啊。”玉莞又摆出一副惊吓的样子。 “好了不逗你了,你这笨拙的配合简直一点掩饰都没有。你来是为了那个小家伙和那群小兽吧?”白嬷嬷接受到瑞辰的眼神,撇了撇嘴说道。 “还是嬷嬷最好。”玉莞趁势顺坡下驴。 “跟我来吧。”白嬷嬷也没有废话,带着她就往后面去。 王府的最北面,也有一片竹林,竹林前面还有一个全用竹子扎起来的小屋,无忌正坐在屋檐下面,看着院子里嬉戏的盼盼和几只狸猫,而白狐正懒洋洋的的趴在他旁边打盹,就像在溶洞时候一样。不同的是,他的头发被扎了起来,身上也擦洗干净了,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只不过手臂被吊起,打上了石膏,身上也缠了不少绷带。盼盼的耳朵、嘴角也被刮去了毛发,包扎上了纱布,两只白狐和狸猫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势,也被处理过了,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纱布。 突然无忌动了,几只动物也也警觉的停止了嬉戏和睡觉,看向院子的入口。 “无忌!”果然不久之后,玉莞就出现在门口。 无忌本来无神的眼睛就像蹦出了光芒,充满了希望,然后惊喜的望向门口,若不是他一条腿还绑着木板,都冲向了玉莞。但是盼盼几个能走动的,都往玉莞的方向爬去, 但很快它们就停下了,因为看着白嬷嬷也跟着走了进来,这些小兽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跑回了无忌身边,冲着白嬷嬷等人呲着牙,挥舞着爪子。 玉莞见状还是快步走到了无忌身边,在他稍微抗拒的挣扎中查看了他的伤势才开口道:“我被姐姐看住了,不能第一时间来看你,但是我并不是不要你啊,你看,一有机会,我就来了,不要生气了好吗?” 无忌看了看白嬷嬷等人,蜷缩在玉莞身后,这样让他更有安全感。 “好了,别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让人给你洗澡、包扎,你把人打得还在床上躺着呢,还有那几只小兽,你看看这院子,谁敢靠近?连送饭都得我和蜜惢亲自来了。” 白嬷嬷想着每天还要亲自跑一趟送饭,心里就是一片火,把无忌说了一顿。 “我代无忌谢谢嬷嬷了,可以看得出他们都受到你们精心的照顾了,我想带他们回去,可以吗?” 玉莞安抚了下无忌和几只小兽,还是向白嬷嬷开了口。 “他们可还是竹林中妖怪的替身啊,伤人的罪魁祸首,那日从竹林中出来,可是满城人都看着呢,府尹也不时派人过来问什么时候能够过堂,幸好王爷当时命人把那头熊染黑了,不然引起更大的骚动。” 白嬷嬷在院子里的一个石凳子上坐下,慢悠悠的说道。 “可是嬷嬷,他们才这么点年纪,之前伤人的肯定不是他们,也只有这次拍卖后进去的才是吧,而且他们也只是为了自卫啊,并不是故意想要伤人,法理不外乎人情,武断的把罪名套在他们头上不好吧。” 玉莞为无忌他们争辩了下。 “这个我说的可不算,答应你来见他们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啊,至于要如何处置他们,还得王爷回来之后做决断。”白嬷嬷看了一眼瑞辰的表情说道。 “啊?那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玉莞泄气的看了眼无忌。 “怎么也得开了年吧,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过不了两天嬷嬷也得回京了。”白嬷嬷又说道。 “那我想见他们怎么办?”玉莞忙问道。 “那就得等嬷嬷回来了,不过嬷嬷会比王爷先回来的,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白嬷嬷也回答了她。 “可是——”玉莞还想争辩几句,但白嬷嬷一副不愿意妥协的样子,让她暂时也想不到什么借口,只能和无忌比划了一阵,承诺一定会接他们出去。 从睿亲王府出来,玉莞脸就垮了下来,她头一次觉得无奈,要是和人比医术,比做生意,她还有信心,但是要和人比权势,她就矮上了不止一大截,自己家这两年最硬的一个靠山可能就是白嬷嬷了,偏偏她还不是很熟,虽然白嬷嬷对她观感很好,但刚才的接触,还是让她感到了一丝威压,古代可没有什么人权可讲啊。 但是她又很不忍心看着无忌难过,那个委屈的小眼神,让玉莞不得不开始想办法。 还没等到玉莞想到办法,城北的竹林又闹出了事情,据说又闹妖怪了。 因为睿亲王的插手,密林里的迷阵已经完全被打破了,迷幻草也被睿亲王府的人移走了,对于这片竹林好奇的人们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断前往竹林探秘。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大抵就是发现了些不常见的菌子、植株之类,过了几天,就没什么人嚷着去了。但是乌吉旦那伙人却不甘心,就想着在竹林里找到点什么秘密,想要在贾尚仁手里分一杯羹。 于是他还是派了一队人,在晚上时候偷摸进了去。 奇怪的事,就发生在这队人的这次探险中。 第二百零一章 玉莞抓妖(五) 话说乌吉旦那日带着白云道长,偷偷潜入竹林,在深处中了迷幻草之后,被无忌和盼盼他们打了出来之后。还是呆了两天,才恢复了正常,不过无忌他们可没有手下留情,两人身上的伤都休养了好几天才结痂。 后来就听说府尹大人去请了睿亲王府出手去竹林除妖,本来看热闹的人都以为他们会无功而返,结果他们居然带着一个野人般的少年和几只小兽出来。睿亲王府第二日就发了个告示,说是竹林中是没有妖怪的,小兽也是少年养的,和妖怪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被抛弃了在竹林中长大罢了,让大家不要再妄测,另外竹林那块地已经是有主的了,让大家不要往里面闯了,不然出了任何意外,都不会有人负责、赔偿。 乌吉旦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对竹林并没有死心。毕竟当初让他去拍卖地块的可是京城中的势力,当时他为了表忠心,还承诺下一定会拍下来,哪知道手头上没有这么多的流动资金,为了一个虚无的承诺,要他变卖身家去讨好后面的人,他又不愿意,最终只能看着贾尚仁拿下这块地。 当然后面的势力知道了结果后,连发了三封信斥责他,后来又给乌吉旦开了一个小小的方便之门,让他尝到了点甜头,又画了个更大的饼给他,这样一来乌吉旦心中的贪欲完全被激发了,想着到竹林里的妖怪还没有除去,如果他能先把妖怪除去,不就可以向贾尚仁谈合作了吗。于是他花重金请了白云道长,潜入竹林,就出现了玉莞他们所见的那一幕。 第一次的失利让乌吉旦有些灰心,在养伤的时候,不断琢磨是不是继续进去。后来听说睿亲王府派人进去了,不仅全身而退还抓了几只小兽出来。背后的势力又送了点物资和人来,乌吉旦又蠢蠢欲动起来,趁着快天黑时候,又进了竹林。 因为有一次进入的经验,乌吉旦轻车熟路的就把这队人带到了上次他们被制住的地方。 有了睿亲王府的涉入,这一片的迷幻草几乎被铲干净了,迷幻草旁边的竹子也被砍了个干净,留下红黄相间的土壤,而随着竹子的被砍伐,这片林子也不再漆黑一片,还是有些月光洒下来。 不过乌吉旦急着进来,并没有好好的规划,下一步去哪,他还没个谱,看着入夜已深,就下令所有人在此休息,为了不被人发现,只在不起眼的大石头后起了一个火堆。 进来后就精神紧绷的众人,靠着温暖的火堆,吃了点干粮下肚,又灌了点茶水,这精神就放松下来,有些昏昏欲睡了。乌吉旦平时也是享受惯了,这样一来,就安排了人轮流值夜,其他人先休息,等天亮再继续行事。 到三更时候,守夜的是他店铺的一个工人,也算得上他的心腹,他的远房侄儿乌四。 乌四接班后,找了些柴火让火堆燃的更大些,他是知道这竹林的怪异的,一个人守夜不免犯怵。他跟着乌吉旦已经五年了,在芙蓉城中也生活了五年,对于芙蓉城中的传说不说了如指掌,也是知道个七七八八,其中便有这竹林的妖怪传说。 据说十六年前,也是这样晴朗的月夜,这竹林就不断传出鬼哭狼嚎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住在周围的居民当然就报了官。官府怕真有人在竹林中遇害,还是派了衙役进去寻找。可是衙役们进去了半天,什么人都没有发现,倒是木呆呆的出来,身上也带着伤,其中一个衙役手中还拿着几缕沾血的布条。 官府贴的告示是说衙役们是中了瘴气,手中拿的布条也是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给同伴包扎的。但是民间并不认可这种冠冕堂皇的鬼话,私下里串门摆龙门阵的话题都离不了这片竹林。逐渐的,有一则流言就被贴上了竹林妖怪真相的标签。 这则流言说的是,其实那晚是熊家婆大战狸猫精。 说是竹林中原本是有两只大熊生活的,日子久了,这两只大熊就成精了,还学会了说人话。熊家公就日日在竹林装着小孩声音,吸引好心人过去抓来吃了,熊家婆这更加聪明,它一般就趁着天黑,寻到那些有小孩独自在家的,或者独自回家的,学着他们娘或是女性长辈的声音,哄骗小孩们让她进门或者带她回家,在家中或是回家的路上就会叫唤小孩的名字,小孩要是答应了,就会陷入她的术法中,乖乖的成为她口中食粮,而熊家婆还特别喜欢把小孩的手指嚼的“咯嘣咯嘣”的。 熊家婆的传说被很多人证实过,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于是芙蓉城甚至整个西荣府,教育哭闹的小孩的时候,都会说,你再不听话,再闹,晚上熊家婆就来找你了,把你的手指姆一个一个的啃掉,嘎嘣嘎嘣的嚼。 至于狸猫精,是很久以前从海上的东瀛国传来的传说。说是东瀛国山野里有种妖怪,它本是狸猫,机缘巧合下受到东瀛国的天神指点,得到仙气而变成妖精。这成精的狸猫靠着一片竹叶便能变幻成人样或是别的它观察过的兽类,而且这狸猫精以戏弄人或动物为乐。历史上那有名的“狸猫换太子”据说就是它搞得怪。 这则流言说的就是,那天晚上,狸猫精戏精本精的瘾发了,就趁着熊家婆去找食物时候,变为熊家婆的样子,去戏弄熊家公,而熊家公平日也不怎么用脑子,竟然也相信了,和它亲昵起来。不想熊家婆却提前回来了,看着一头陌生的熊在和熊家公玩的正高兴,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和狸猫精混打成一团。狸猫精终究体型比熊家婆要小上许多,很快就被打得惨叫连连,而它的惨叫不仔细听就像女人的哭喊一样尖细。 对于竹林的妖怪传说向来已久,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人们本就对精灵神怪怀有恐惧和敬畏之心,所以官府科学的解释他们不愿去相信,却更加坚信是竹林中有妖怪打架。 所以此刻的乌四,毫无睡意,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传说,只是瞪大双眼不断张望,偏偏这片竹林在晚上又异常安静,虫鸣、鸟儿煽动翅膀的声音,或是兔子、田鼠跑过的声音都听得非常清晰,每一次都把乌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又过了一个时辰,乌四瞪大的双眼终于有些疲累了,他揉了揉眼,试图眺望远方想放松下双眼,这一看可不得了,他似乎看见了两个人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谁!”乌四立马叫出了声。 他这一声大喊,把围在火堆旁浅眠的乌吉旦和其他两人给惊醒了。乌四轻声解释了下自己叫出声的原因,三人立即顺着他指的的方向瞪大眼睛看着。 但他们瞪着看了老半天,都没有任何人影,只有风吹着竹林哗哗作响的声音。乌吉旦斥责了乌四一顿,和那两人又继续睡了。 被乌吉旦训斥了的乌四并不甘心,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又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下,疼的他咬紧牙关,更加确信自己不是出现幻觉了。 他又盯着出现人影的地方继续看着,就在他两眼酸痛的时候,他受不住闭了下眼,睁开之后,又看见那两条人影了,这一次,人影距离他们的方向更近了,而且并没有消失的迹象。 “谁在开玩笑?”乌四腾的站起来,大声吼道。 这一吼又把乌吉旦等人惊醒了,乌四连忙手舞足蹈的给他们解释,但当他指着人影的方向,却发现那里居然又什么都没有了。 被吵醒的乌吉旦此刻相当不高兴,他是有起床气的,但当着不熟的人面,还是面色阴郁的派了两个胆大的到乌四说有人影的地方查看,结果是可见的,一无所获。乌吉旦怒不可歇的朝着乌四一顿骂,然后骂骂咧咧的又去睡了。 乌四也是被乌吉旦骂的头昏脑涨,直接把刚才发生的当作自己的幻觉,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偷偷的朝着那个方向瞄去。 当然是任何异样都没有。 不过就在乌四也放松警惕的时候,他无意中一瞥,又看见人影了,距离他们的位置更加接近,他几乎都能看见那带着毛皮帽子,有点低矮还穿着毛大衣的身子了。 “叔!真有人啊!”乌四跑到乌吉旦旁边使劲摇着。 现在的乌吉旦完全暴怒了,白天为了准备进这竹林已经花费他大量精力,他平日也没有什么锻炼,在竹林里行走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就想着休息好,明儿好办事,连番被乌四用莫须有的事情吵醒,再好的脾气都会爆发,更何况他还脾气不好。 “你小子最好给我指出那人影在哪,不然我就把你扔过去,充当那影子。” 乌吉旦言语中充满火爆的意味,拧着乌四的衣领,连拖带拽的把他拖到他说的人影出现的地方。 当然除了一地竹叶,这里就剩下一棵大树了。乌吉旦把乌四骂了一顿后,就把他扔到这里,然后回到火堆旁继续睡觉。 这下乌四是彻底在风中凌乱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残余的迷幻草。他也不怕硌得慌,就这么靠着大树坐了下来,陷入沉思。 后来一阵臭味传来,他也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乌四是在一阵叫骂声中醒来的,醒来时候,乌吉旦还扯着他的耳朵大叫,他好不容易稳了稳心神,才听清乌吉旦的言语。 “你说你怎么守得夜,你倒是在这里呼呼大睡,你看看行李,看看我们带进来的东西,还有我们的衣服,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若不是老肖发现的早,我们非冻死在这林子里。” 乌四这才打量起周围,他们像是遭贼了,带来的行李被翻乱了不说,对方不要的东西还被丢的满林子都是,不是被砸碎就是被摔坏,反正就不能用了。而乌吉旦等人的外衣都被拔了去,剩下的里衣都被涂上了泥巴或是其他污垢,散发着难闻的臭味,突然他觉得自己脸上也凉飕飕的,往脸上一抹,一手的动物粪便,让他忍不住吐了起来。 吐了好一会,乌四说道:“叔,我昨天晚上说看见人影了,你们都不信我,您看这不就是人干的吗?肯定我们进来被人看见了,趁着天黑来捣乱。” 乌吉旦听言后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不过他们的行装全都损坏了,没有外衣在这冬天的竹林,冻得他上下牙都在打架,只能作罢,做出暂时撤退的决定。 从林子中退出,乌吉旦就招来了几个手下,这是他事先安排好在进入竹林的几个口子盯着的人,几人都说没有见到人影进去。 一旁听着的乌四,也很诧异,但他毕竟跟了乌吉旦多年,忙又提出可能是从山上下来的,把自己的责任是推得干干净净。 乌吉旦脸上阴晴不定的看了他半天,还是半信半疑的挥了挥手,让那几个手下退了出去,随即又派人采购了大批物资,想要再次进林子。 乌吉旦的动作在芙蓉城引起了不小的注意力,其中便有孙布头和苏红娘。两人在乌吉旦回来的当天晚上就联袂找上了门。乌吉旦如实告知的林子中的经历,他们并不相信,反而自己脑补出林子中有宝藏,死活都要掺一脚。 乌吉旦被他们一通说,转念想想,自己身后的人对于这块竹林地很有兴趣,怕不是真的有宝藏吧?就这样被两人给洗了脑,在各种威逼利诱下,终于还是答应带着两人一起进入竹林去寻找,不过也从两人处得了不少好处。 而玉莞是在睿亲王府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时她正在给无忌验伤,听着莲蓉和芜荏的汇报,当即就笑了出来:“哪有这么多妖魔鬼怪啊,王爷他们挖回来的迷幻草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在这时,无忌也比划起来,告诉了玉莞一个让她惊掉下巴的消息。 这林子里真的有“妖怪”的。 第二百零二章 玉莞抓妖(六) “太神奇了,无忌说,这林子连着的山上有一窝黄皮子,还有只红毛大猴子和几只猴,平常就爱和他们打架,有时候也会在竹林里寻找落单的人抢夺些财物,还有,有两只猴还喜欢扒人衣服,把人挠的一身都是伤,乌吉旦他们身上只是被涂了污秽物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无忌说他们可能是把乌吉旦等人认作无忌和我了,才只是丢屎尿团子,没有动手挠。” 玉莞听完无忌接下来的话,乐的直笑,本来听着乌吉旦等人被“妖怪”糊了一脸屎就觉得好笑,现在听到还是猴子干的,她就忍不住笑出声了。 “你还笑得出来,有传言说里面有宝藏,他们准备再次进去了,我都瞧见乌四在准备东西了。” “你还笑得出来,有传言说妖怪是守护宝藏的,他们和苏红娘、孙布头都联手了,我都瞧见两人去他府上好几次了。” 莲蓉和芜荏看着玉莞在旁边乐呵的样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怎么办?明明是晨蕊和自家小姐拿下的竹林,有宝藏也该是自家的,怎么能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人进去拔得头筹呢? “林子除了竹子和一些年份久一些的药材,什么都没有,我已经问过无忌了,连个萤火虫都没有,他们都是在乌漆嘛黑的洞里生存的。”玉莞给无忌包扎完伤口说道。 “药材也不能让他们挖了!” “竹子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莲蓉和芜荏同声说道。 “我真的是服了你们这种说话方式,你们瞧无忌都傻了。”玉莞看着无忌用一双迷惑的眼睛看着莲蓉两人笑道。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你要习惯!” 这下两人没有分开说话,倒是异口同声说了一句,对于无忌,他们也是接受的,甚至于同情,从小被爹娘抛弃,被野兽养大。不过玉莞给他们打过招呼了,从没有在无忌面前露出怜悯的神情。 “鬼鬼,我们也去吧,再过几天,你爹娘就要回来了,我们就得回云溪郡了,再回来都得翻年了。”仰阿莎和盼盼玩了一会,走过来说道。 说来也奇怪,除了无忌,盼盼和人都是保持着距离的,但不包括仰阿莎,在仰阿莎折腾了它几下后,还是不情不愿的让仰阿莎可以摸它,甚至和它玩上会。 “你舍得盼盼啊?我们可是带不了它上船的,要想它跟着走回云溪郡,再走回来,它这赖皮样子,估计能走出城门口都是给你面子了。” 玉莞给她倒了一杯茶。 “如果那乌鸡蛋找到点值钱玩意儿,我们就亏大了。”仰阿莎嘟着嘴巴说道。 “贾尚仁已经安排了人盯着了,若他们带什么出来都随时记着呢,不过目前他们好像目标还在‘妖怪’身上,这会怕又是去找那白云道长出马了。” 玉莞淡定的说道,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乌吉旦他们能折腾出什么。 “说起来,这白云道长,到底有没有法力啊?还是个江湖神棍?” 仰阿莎撇了撇嘴说道,上次看到白云道长那狼狈样子,在她心里那白衣飘飘的道长就跌到神棍一级了。 “江湖中有神棍?在哪里?我要去掀他的摊子!再拆了他的招牌!”一道女声从远处传来,玉莞几人朝着院子口的方向看去,君幽幽的身影就逐渐放大。 “你能不能把整句话听完再发表意见,咋咋呼呼的,难怪在芙蓉城的小姐圈子混不下去。”仰阿莎看见君幽幽,立马和她呛声来。 “我再怎么咋呼也是君家大小姐,你怎么拿我和那些妖艳货色相比?她们就是嫉妒羡慕恨,谁让她们爹不是镇西大将军,她们娘不是一品诰命夫人?姐,从出生就站在她们企及不了的高度,从来都和她们不是一路人,凭啥子要和她们混到一起?” 君幽幽没有半点脸红的答道,走过来就抱着茶壶大口饮水。 “鬼鬼,你又给她看了什么话本,让她自恋又加重了,那个词叫什么?傲娇?”仰阿莎本想着君幽幽还要难过一点,但人家这一个炫耀的样子,丝毫没有难过可言。 “对了,傻妞,莞莞最近给我看的那个话本儿,叫什么来着?《后宫风云》?可好看了,我娘这段日子简直不眠不休的改戏本子,整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把我爹都乐坏了,说我娘现在才像大家闺秀。”君幽幽献宝似的说道。 “拼爹这一手,你倒是使的炉火纯青啊。当心棒打出头鸟!”玉莞看着她这嘚瑟的样子,泼了她一瓢冷水。 “谁让我有个好爹?哼,那些妖艳货色再是不满,也得给我在家里估到(蹲着)抹眼泪,看着我,还不是得赔着笑脸招呼?”君幽幽对于她的冷水满不在乎。 这下连玉莞都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少女,都是九年义务教育,你咋这么优秀?不过转念一想,这丫头整天在她娘娇惯下,就知道四处咋呼,别说义务教育了,九年读书都不可能。 “对了,刚才你说哪里有神棍来着?”君幽幽问道。 “去去去,我才不是什么傻妞,刚才说到那个白云道长而已。” 仰阿莎回道,脸上有着怒色。 “还不是你同意的。白云道长可是白云观的观主,之前城里有些小儿夜啼,或是中邪什么的,都是请他解决的。对了他占卦可准了,特别是姻缘。” 君幽幽接着说道,之前她和仰阿莎说她名字里有莎字,叫她莎妞,她同意了,哪知道叫着叫着就成傻妞了,她才不会承认,她是故意的。 “谁知道呢,关遥和关远可是拆穿了不少这些道士、神棍的障眼法呢。”仰阿莎说着就翻出一点点磷粉,在手上摩擦了下,就燃起一撮小火焰。 “这磷粉可不便宜,也就关远会从关遥那里要来给你玩,我给你说啊,你可得收好,别引起火灾了。”玉莞看了她一眼说道。 “连白云道长都出动了,上次的伤都还没好也要去?看来那竹林真的有宝藏?那贾尚仁可真是好运,我听说城中商人还聚集到睿亲王府请求重新拍卖那块地,但都被睿亲王府给拒了。他们就天天到府尹大人那里闹,结果,睿亲王府直接贴了张盖着王爷宝印的告示出来,说买定离手,这块地就是属于贾尚仁的,如果贾尚仁在芙蓉城受伤或者丧命,就会把账算到他们头上。这下不仅连抗议的人都不见了,贾尚仁身边还有不少探子和暗中保护的人。 对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君幽幽把从君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又问了两人一句。 “顺其自然吧。”玉莞只给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回答。君幽幽是不知道那块地实际是她和晨蕊拍下来的,晨蕊不希望公开,她自然不会说,只能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怎么年纪轻轻像个小老太一样啊,老僧入定吗?”君幽幽撅起了嘴。她在玉莞这里得不到确定的答复,只能用眼神和仰阿莎交流,正巧后者似乎也和她的意思差不多,两人就这么挤眉弄眼起来。 而玉莞在一旁,虽没有抬头,也凭着对两人的了解猜测出她们的意图。于是在当晚两人穿着夜行衣,偷偷摸摸窜进竹林的时候,玉莞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和瑞辰一起跟了上去。 从无忌口中,玉莞是知道竹林中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只需要防着那几只猴子的戏弄便好,这对于两个姑娘来说,还是很容易的,毕竟仰阿莎自小在山林中长大,对动物还是有亲和力的。于是她选择从旁边的小道往山上走去,她想看看那只红毛大猴子是不是如她所料。 根据无忌描述的地形,玉莞很快就来到了大猴子的巢穴,她和瑞辰小心翼翼的潜了进去。 虽然没有什么亮光,但照进来的月光,还是让她看了个七七八八。等她看得差不多了,更加迷惑。这是个很暖和、干净的山洞,这个山洞有着人生活的痕迹,有着竹子拼成的床铺,床铺上还铺着些干燥的树叶,在竹床旁边还有张歪着腿的桌子,也是竹子造的,还有几个可能用来吃饭的竹筒,以及早已点不燃的火折子。 若不是在脑里再三确认,她都要认为自己是误入了山中猎人的暂居所。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异样,虽然这里像住了一个人,到处也是干净的,但有的地方还是布满灰尘,比如那吃饭用的竹筒,若不是时常清洗,很容易就沾上尘埃。但和大体环境的干净对比,就觉得很矛盾。 “乖乖,这里有人住?”瑞辰也是有着同样的疑惑。 “我也不确定,这些桌椅、床、火折子都是人才会用的吧?像无忌,这么久了都还在地上睡。我有些疑惑的是,你看这竹筒,都沾染了灰尘了,显然这人已经有段时间不在这里了,但是这周围环境还是很干净,就像是有人打扫过,不过打扫的又不太干净,像这些细小的角落和东西都没有打扫到。” 玉莞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什么人会住在这里?”瑞辰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也很想知道。”玉莞逐渐向竹床的方向走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信息。 “嘘,有人来了。”瑞辰突然拉起她往阴影处躲去。 没过多久,洞外进来了一个人影,玉莞在黑暗中估算,他大约有一米五高,披着厚实的不知什么编造的披风,然后熟悉的走向竹床。这人并没有躺下,只是用手不断的摩挲竹床,借助外面透进的光线,玉莞都可以看到竹床边上都磨得有些反光了。 玉莞和瑞辰藏的位置,就在竹床上方山洞自然形成的一个凸起,完美的隐藏在阴影中,只要天不亮,都不容易发现他们。 呆了好一会,这人似乎“缅怀”完了,就拿起一块已经看不出是布还是纸的东西四处擦起来,然后又用了一把树枝扎的扫帚打扫起来。 看着这人笨拙的动作,暗中观察的玉莞两人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第一个迷惑,原来是他让这山洞保持了洁净。 【他好像并不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人,他的动作很僵硬,那桌子和椅子,不是他可以编出来的。】玉莞没有发声,只是用唇语同瑞辰交流道。 【是。】瑞辰也在玉莞的手心写了一个字,因为他们藏得位置比较小,他几乎是把玉莞抱在胸前的,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只能写个简单的字。 两人没有再交流,只是看着山洞中的人继续打扫,希望能找到机会出去。 不过这人打扫完了并没有走,而是坐到了桌前,拿着布想要把那竹筒也擦干净,但他的手太大了,似乎不能够着竹筒里面,操作了半天,还是叹气放弃了,还摸了摸头,像是在嘲笑自己。 冬月的芙蓉城还是很冷的,像这山上,一个晚上过去,灌木丛上都能覆上一层冰霜。玉莞和瑞辰虽然穿上了毛衣,还是冷的发抖,瑞辰只好把玉莞抱紧,寻找着逃出去的机会。 又过了好一会,玉莞和瑞辰又听见了洞外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没多久,就见到三只猴子拿着一些东西进来了,亏得自己这世不是近视眼,玉莞才得以看清它们拿的东西,是几件衣服和一个袋子。看衣服的样式和颜色,有一件有些像道袍?还有一件是褚黄色的袍子,还有些肥大。 看来就是这些猴子把乌吉旦那队人给袭击了,玉莞心中默默又给乌吉旦点了一个蜡。还没等玉莞多想,其中一只猴子就拿起那件蓝色的直缀,胡乱套在身上,在坐着的那人面前舞动起来。 虽然它的动作很滑稽,但玉莞却觉得坐着那人看得很投入,甚至是入戏,在这猴子挥舞完,那人还拍了拍它的脑袋以示奖励。 猴子得了那人的拍头奖励,高兴的手舞足蹈,然后就朝着它在这屋子往常呆的地方跳去。 而玉莞和瑞辰,看着猴子直接向他们扑来,也是吓了一跳,瑞辰掏出了随身的棍子就要朝猴子打去。 第二百零三章 玉莞抓妖(七) 那猴子反应也是很迅速,飞快躲开了瑞辰的攻击,跳到那人身边。那人也瞬间回头,面向了玉莞两人,而他身后的三只猴子已经炸毛了,正冲着两人呲牙。 “喂,我们没有恶意的,你让你的猴儿冷静下。”玉莞大叫出声,想要和那人交谈。 “吼!”那人并不愿意与玉莞沟通,反而和猴子们一起逼近两人。 这个时候玉莞才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面部赤裸,咬肌很明显,而且嘴巴都快裂到耳朵根子了,这根本就是个猩猩啊。玉莞心中另一个疑惑也解开了,这人原是个猩猩,动作当然要笨拙些,而且手指不那么灵活,难怪他不能把竹筒擦拭干净,连细小的角落都没法打整。 不过这猩猩打架的动作倒是十分灵敏,在几个猴子的帮助下,很快就把瑞辰压制在下风了。瑞辰想要保护玉莞,不断挥舞着手中的棍棒,但那猩猩力气奇大,一下就抓住那棍子,然后就折断了,瑞辰手一松,虎口都被震出血来,那根断棍随着惯性掉在竹床上,挑起不少枯叶。 玉莞见状忙想去把棍子拾起,但黑暗之中,她只是抓了一块板子在手中。而这时猩猩的大掌也来到她面前,玉莞下意识用手中的板子一挡,然后紧闭双眼。而在一旁营救不急的瑞辰也惊呼出声。 不过玉莞等了好一会,伤害并没有预期而至,她眯着眼望去,却被一股大力把她手中的板子夺了过去,玉莞眼睛的余光还是瞟到了那板子上还写着字。 猩猩拿到板子后,没有再攻击两人,而是拿着板子不停的摩擦,又像在缅怀什么。三只猴子看着他的样子也没有再动手,而是小心的围在她的旁边守着。 这个时候瑞辰趁机跑到玉莞身边,把她死死护住。两人和四猴子就这么僵持着。 过了好一会,猩猩转头面向了两人,把板子递向两人,然后比划了起来。 玉莞对于猩猩的行为很是迷惑,但还是猜出了它要表达的意思。它想让他们把板子上的字读出来。 “你想让我读出上面的字?” 玉莞壮着胆子结果板子,对着猩猩说道。 猩猩点了点头,眼里有着渴望。 这个时候瑞辰趁势点燃了火折子,猩猩转身在一个角落摸索出一个罐子,里面装着沾满灰尘的凝固的蜡油,蜡烛芯又黑又细,但却保存的很好,看得出这原来的主人还是很爱惜它。 瑞辰点燃了蜡油,玉莞趁着光亮也看起了板子上的文字。 这块板子上写着几个大字:无怨无悔,离去儿安。然后还有一行小字,她看到了,却没有再念出来。 玉莞念出这几个字,就把板子交给猩猩了,猩猩拿着板子,一声长啸,竟呜呜哭了起来。旁边的猴子也围了过去,这时瑞辰抱起玉莞,急忙窜出了山洞逃下山去。 一直到回到府中,瑞辰和玉莞才放下心来。 “乖乖,你说那大猴子能听懂人话吗?”瑞辰喝了一大口水问道。 “那不是大猴子,是猩猩,猴子是猴科的,猩猩是猩猩科的,猩猩是最聪明的灵长类动物,能听懂人语也不稀罕。”玉莞毫不犹豫就把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什么猴子科,猩猩科,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东西?”瑞辰问道。 “啊,就是一本书,我曾经看过的,叫百科全书,你要不要看看?”玉莞一下子反应过来,忙解释道。 “那些写着密密麻麻字的书,我看着脑壳痛,让我打套拳都没这么累。”瑞辰急忙摇头拒绝了。 玉莞转过身,装着到窗口查看,嘴角抿起了一抹笑,她就是知道瑞辰不爱看书,才反问他的,果然瑞辰没有再深究她那本书了。 然后她就正巧见着鬼鬼祟祟的某人正翻上墙头,于是也迈出房门,等在了墙脚下。 “我都不知道我家的大门如此不受人待见啊?你这是想要出墙还是爬墙呢?” 玉莞对着刚从墙上攀下来的仰阿莎说道。 “啊——”仰阿莎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叫了出来,看清是玉莞后,忙捂住了嘴,拉着她进了屋。 “你这是跑竹林去了吧,这竹叶都给我带回来了,当真是爬墙和人私会了?是哪个小郎君啊?”玉莞打趣道。 “什么啊,哪有有什么小郎君,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呸,不是大老爷们,是君幽幽啊,我们今天去竹林埋伏乌鸡蛋他们几个了,我们可是帮你守着宝藏啊!”仰阿莎喘了口气说道。 “你和幽幽说过那块地是我帮晨蕊姐打理的?”玉莞忙问道。 “没有,你和我说过不能往外说的,我只是和她说不能让乌鸡蛋占了便宜。诶,鬼鬼,我和你说啊,还没等我们动手,他们不知道被谁扒了衣服,在那冻得瑟瑟发抖呢。”仰阿莎说道。 “我就知道。”玉莞喃喃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仰阿莎没听清楚,问了一句。 “没什么。”玉莞打了个哈哈掩饰了过去。 又过了几日,玉莞扮作小厮,带着瑞辰,又偷偷去了山上那个山洞。 只是山洞的样子和他们昨晚看见的大不一样了,山洞中的竹床已经被砸了,桌椅和吃饭用的竹筒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凌乱,都看不出有人住过的迹象了。 玉莞没有理睬洞中的凌乱,走到原来竹床所在的角落,用军刀刨了起来,然后刨出了一个木盒子,拿着木盒子下了山。 瑞辰本想问上几句,但怕猩猩突然而至,还是护着玉莞先下山。 玉莞回到府里就打开了木盒,里面装着一叠纸。纸上记载着猩猩的故事,小野人无忌的故事。记载故事的人叫做陈三,是一个秀才。 陈三的家就住在隆贡郡乡下,家中有个得病的老母,他有个青梅竹马的童养媳,叫做苏尼。陈三家最初还有些资产,后来为了供他读书,再加上陈母得了重病,天天几乎就是靠药来活命,家产很快就衰败了。陈三想过不读书回家种田,但苏尼劝了他,一边照顾陈母,一边下田种地,晚上还挑灯做些绣活卖钱,才把陈三磕磕碰碰的供到去考秀才。陈三本就喜欢苏尼,又承了她的恩情,就承诺了苏尼考到秀才就和她成亲。 哪知道陈三考中秀才回家,却发现母亲已经逝去,而且已经下葬了,自己答应要娶过门的苏尼却不见了踪迹,同时乡里也传出了发现野人的流言。 后来陈三就开始四处寻找苏尼,一路朝着芙蓉城找去,后来才知道自己乡下那则野人的流言,是真的,因为他在山里遇到了狼,就被一个野人救了。 陈三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遍寻苏尼不到,家中也了无牵挂了,他也心灰意冷了,就打算在山中隐居。一开始他觉得野人面目丑陋,也是心生畏惧,后来逐渐的相处中却发现野人虽相貌丑陋,对于他还是很温柔。他一个书生,在山中生活本就不易,一开始连生火都不会,都是野人摘了野果给他饱腹,后来又给他找来些兔子、野鸡之类。 一人一野人也算相处的融洽,在野人的帮助下,陈三还是适应了山里的生活,后来还结识了山中的熊猫夫妇,几只猴子和狐狸。 后来在陈三偶然得知了一个令他万分惊诧的事情,那就是,这野人就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苏尼。原来陈母去世的时候,苏尼受了刺激,竟然患上了一种怪病,全身开始出现返祖现象。一直到安葬好陈母,苏尼就基本上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而且不能言语了。她本想等着陈三回来,但乡里逐渐传出的流言,让她不得不躲在山林里。直到陈三回来后,才偷偷跟在他身后,一直到陈三在山中遇险,她才现身赶走狼群。 苏尼比划着说完,陈三已经泪流满面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陪伴之情,后来供养他和母亲的恩情,还有一路相守的柔情,都让他满心感动。他还是坚持了要和苏尼成亲,两人就在山洞里拜了天地。 再后来便到了十六年前那夜,芙蓉城中人听到的的女人的哭叫声其实就是苏尼生孩子时候的喊叫,苏尼在那晚费尽力气才生下了一个男婴,那些衙役所拾到的布条上的血,其实就是苏尼的。 可惜苏尼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能怀上已经不容易了,生孩子还差点难产,生下了孩子她的精神就有些怪异了,听到孩子的哭声就会暴怒。陈三本想带着孩子下山,但他一离开山洞,苏尼就会发怒,竟然差点把孩子拍死了。 后来孩子又得了风症,陈三又不能离开山洞,就只能托熊猫夫妇把孩子送下山,他想着把孩子丢在路边,总会有好心人捡他回家。然后对苏尼谎称孩子得了风寒死了。 哪知道中间出了些岔子,这孩子最终被熊猫捡回竹林中,在溶洞里养大,也就是后来的无忌。 但山中野人般的生活让陈三终究还是活不长,在十年后,陈三还是撤手人寰。在临终之前,他还是告诉了苏尼,他们的孩子还活着,求苏尼不要去骚扰他的生活,让苏尼离开这个地方,找更僻静的地方去生活。 但陈三猜出了苏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最后还是留下来那块板子。 “返祖?人还能变成野人啊?”瑞辰听完玉莞描述的故事,整个人都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医书中又称之为退化,家里养的鸡、鸭,是经过驯化的结果,早已失去了飞行能力,但有时会出现一只飞行能力特别强的鸡、鸭、鹅,这只鸡、鸭、鹅就是由于在其身上出现了返祖现象,使其飞行能力得到了恢复。此外,长有“脚”的蛇也是有记载的。所以人出现这种情形也不是没有,也许是苏尼血脉相传的呢。” 玉莞收起了那一叠纸张,小心的收到柜子里,这是无忌的身世,她得好好保留,打算等无忌学会认字了再告诉他。 “这样一来,那竹林中就不再存在所谓的妖怪了吧?你这些日子的涂涂写写,能派上用场了。”瑞辰说道。 “是该动工了,不过,我打算在那里建商业街,可不能被妖怪坏了名声。所以,我打算在回去之前,安排一场戏。”玉莞说道。 “你要摆戏台子吗?还要亲自上去唱戏?”瑞辰起了些兴致。 “不是唱哪个戏,是做一场戏给城中百姓和乌吉旦那帮人看罢了。”玉莞说着,就派人去安排了。 第二天,贾尚仁就雇了好多人,开始砍伐那片竹林,这会正好是年末,贾尚仁给的工钱又高,竟然一天都能砍上好几亩。 等到砍了五天后,除了玉莞刻意让他们留下的,都差不多清理到上山的路边了,而开工之前,玉莞已经让一个道长模样的人做好准备了。还在竹林前摆下了花花绿绿的香案,动静闹得相当大,引了城中很多百姓围观。 开工时,这道长便到摆好的香案前又唱又跳,然后手中木剑一指,过不了多久,木剑方向的丛林里就传来一阵异动,围观的人群就看着那丛林之后冒出像是有毛绒之物,不停地在丛林之中来回穿梭。 只见这道长大喝了一声:“妖孽,快快伏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呔!” 然后木剑上就射出一道火焰,道长也飞身前往丛林处,一阵撕打之后,抓出了一大团如小孩大小的毛绒物,然后又飞身回到原处,用黑狗血淋了上去,一阵白烟燃起,青色的火焰燃起,就露出了一条狐狸的尸体来。 “我家师父已将竹林之中妖孽除去,以后大家可以放心到此。”道士身后快速走出一个小道士,脆生生的说道。 “我看这就是你们的串通好设的把戏,连白云道长都无法解决的妖怪,靠你一个无名道士能捉妖?还有,这林中妖怪根本就不是这死狐狸!” 忽然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人,对着小道士就是一通数落。 “那您说这林中是什么妖怪?”小道士也不想矮了气势,挺胸问道。 “是猴精!”那人大声叫道。 “笑话,您说是猴精就是猴精啊?我还说是狐狸精呢!”小道士也不示弱的回道。 “我可以证明他说的是真的,贫道和乌善人、孙善人皆亲眼所见。” 随着小道士的问话,人群中又走出了三人,正是白云道长、乌吉旦和孙布头。 第二百零四章 玉莞抓妖(八) 白云道长和乌吉旦几人一站出来,人群里便议论纷纷。就像君幽幽所说,白云道长在芙蓉城还是有很大名声的,不仅是他会除邪抓妖,而且还算卦还很准确,他这一站出来,也让不少百姓对于无名道士抓到的死狐狸满是怀疑。 “那这位道长,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小道士也没有慌张,眯起眼睛,像是在笑一样,反问了一句。 “当然是我们见过啊!刚才不是和你们说了吗?”孙布头这个时候出来说了一句。 “那为什么白云道长不直接抓了它?还要让城中百姓担心这么久呢?”小道士继续问道。 “那,那……”孙布头一时语噎竟然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道长那日是没准备好罢了,诺,今日就是特地来抓妖的,谁想让你们占了个先机。”乌吉旦收到白云道长的示意,补充了一句。 “那既然……” 小道士正要说什么,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阵嘈杂,好多人指向竹林的方向,然后便见着有四个像人一般的身影出现在竹林和山路的相接处。 “那好像是四只猴子啊?不过最大的那只和普通的猴子不同啊。” “你看那只大猴子,还穿着衣服,怕真的是猴精啊!” “看来白云道长真是神机妙算啊!” “不过那身衣服怎么那么像道袍呢?难道这猴子也是修道的?” “小心点,那些猴子走过来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几个呼吸的时间,四个猴子已经开始靠近他们。 “既然猴精出现了,那道长,请上吧,您不是为了抓他们才来吗?”小道士看着四只猴子靠近,也很是迷惑,想着可能是白云道长他们安排的,忙出声叫住想要跟着跑的乌吉旦几人。 “道长——”乌吉旦见周围的人都盯着他们,只好出声看向白云道长。 “何方妖孽,竟然敢在白天伤人,看我这就收了你!”白云道长说着,就向猴子的方向冲去。 “好,白云道长真是好身手!这位善人,不需要上去帮忙吗?”小道士拍了拍手,又问向乌吉旦和孙布头。 “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道长为好。”乌吉旦没有一分想要上去帮忙的意思,还和孙布头往后缩了两步。 小道士看着乌吉旦和孙布头的样子,撇了撇嘴,又看向白云道长和猴子的缠斗了。 这四只猴子,就是苏尼和那三只短尾猴,没出一炷香功夫,就已经把白云道长搞的是狼狈不堪,身上的袍子脏乱不说,都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了,用以束发的簪子都被扯掉了,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而猴子只是被削了点毛下来,有些秃罢了,那只最大的猴子还没有动手。 “快,去帮帮道长。”乌吉旦终于叫出声了,就见着几个青壮年向着白云道长的方向帮忙去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被猴子们挠了回来,连白云道长也被那只穿着道袍的大猴子扔了回来,掉在地上还弹了两下。 “这位道长,你就袖手旁观吗?”乌吉旦看着旁边优哉游哉的无名道长,叫了一句。 “刚才谁说我们师父不会抓妖的?”小道士也跳了出来。 “小师父,别顶了,那猴精都快过来了,快快快,抓妖啊!” 旁边围观的人看着猴子们要靠近,都叫嚷着让无名道长去除妖。 无名道长看了一眼小道士,哪知道就这么会,人群中不知道谁,把他和小道士都推到了竹林边上。 无名道长和小道士处于这种情况,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和猴子打斗了,但没过一会大猴子就被无名道长的木剑刺中,一阵白烟之后,就剩了一具猴子尸体,还有一块写着字的板子,其他三只猴子瞧见如此,也慌乱的逃走了。 等到无名道长拿回那块板子,众人都围了上来。只见那牌子上写着,善待吾类,四个字。 “善待吾类?什么意思啊?” “就是要好好对待它的同类,看来竹林里真的有猴精。” “你们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善待猴子?” “你怕是不知道吧?那乌老板那个饭店啊,最近推了一道新菜,叫什么油泼猴脑。饭店里面还有个专门训猴的人在训练猴子表演戏法。” “油泼猴脑是什么?” “不知道了吧,这可是他们那什么超级贵宾包厢才能享受的菜,我叔是饭店的厨子,也只看了一次。” “说说看啊。” “听说是道南边的名菜,这猴脑啊,在那边是八珍之一。猴脑多以生食,吃猴脑的桌子都是专门定制的,中间有一个和猴子头差不多大小的洞,将活猴的头穿过那个洞,然后把它的头骨敲碎,再淋上热油,用银勺挖出脑髓,就这么吃了。听说那时候猴子还没死去,叫的可凄惨了。” “如此残忍,难怪猴精要出手惩治他们了。”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小道士听着倒是紧皱眉头,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情绪,掏出一把叠成三角形的黄表纸,吼道:“各位刚才也见着了,我师父把那只猴精打死了,以后芙蓉城啊,再也不会闹妖精了。若是大家还是害怕的话,我这里有一些护身符,都是经过我师父法力加持的,可保家宅安宁,护佑平安啊。” “小道士,你这符纸怎么卖?”人群中很快走出一个妇人问道。 “大娘,不是卖啊,只是筹集点善款,让师父能为城中的各位善男信女们祈福。一两银子一个啊,数量有限啊,统共就九十九个,各位要买尽早啊。” 小道士笑着说道,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那我买一个,不,五个,等会我还得给我爹娘送去。”这妇人说着就掏了五两银子买走了五个。 旁边的人见状,也纷纷掏出银子开始买护身符,比白云道长还厉害,还在眼前就收拾了个妖怪的道长,亲手做的护身符,一两银子,相当良心啊。不到一刻钟,小道士就只抱着一堆银子,手中的护身符一个不剩,还有不少没买到的人向他预定或是请无名道长去驱邪祈福的。 小道士把银两收到包里,然后双手放到嘴前,做了一个扩声喇叭的样子吼道:“各位,各位,没有买到护身符的不要着急,等这条商业坊建成后,我师父会在这里设一个铺子,到时候师父会在那继续卖护身符,也会在那接单子啊。” 小道士吼了几遍,然后就抓着无名道长,悄悄往人群中挤去。等到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而无名道长的名声也在此刻传了出去,小道士说的商业坊,也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耳朵里,让大家都开始期待起来。 话说小道士拉着无名道长,几乎是飞一般的奔向一条偏僻的一条小巷子跳上早已等候的马车。 车夫见着他们上来了之后,扬起了鞭子,飞快的往着蜀韵山庄的方向跑去。等到达山庄后面的实验基地后,马车上下来的却是玉莞和晨蕊,两人的脸上还红扑扑的,像是被这冷天给冻得。 “怎么样了?”早已等候在此的仰阿莎迎了上来。 “应该可以回家过个好年了。”玉莞率先接过了仰阿莎手里的披风说道。 “哇,还有这么多的银子,怕是有上百两吧。”仰阿莎看着马车上的袋子说道。 “大冬天的演场戏还是很累的啊,而且那些道具也很贵的好不好,总要捞回点成本啊。”玉莞说着,就开始往屋内去。 回到屋内,仰阿莎又迫不及待的问起竹林那边的情形。 “本来我没有打算让苏尼那边出场的,谁知道那乌鸡蛋又跑了出来较劲,就只能让苏尼他们教训他们一顿了。”玉莞说道。 “说起来,苏尼他们真的走了?”仰阿莎又问道。 “是的,她既然出现了返祖现象,回归山林是最好的。”玉莞烤着火回道。 “我还真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找你啊。”仰阿莎叹了一句。 “我也没想到啊,不过她已经表示了会彻底离开芙蓉城的意思,而且她说不要让无忌知道他的身世。”玉莞叹道。 “她已经知道了无忌是她的孩子?”这次是晨蕊问了出来。 “你想那几只猴子都和无忌他们打了不下百次架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我怀疑那猴子就是她专门派去教无忌打斗技巧的。”玉莞说道。 “那看来她的母性仍在啊。”晨蕊叹道。 “也许吧,不过我曾经问过无忌,无忌说大猴子越来越容易暴怒,看来返祖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了,可能最后会完全变为猩猩了。”玉莞说的时候,声音里也带着忧伤。 “还有这种说法?”晨蕊和仰阿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出口。 “那无忌会不会也出现返祖?”仰阿莎又接着问了一句。 “现在的大夫们都还没弄清楚,返祖的原因是为什么,也许有血脉的传承,也许传女不传男,这些都是未知的,就是这样,才无法治愈。”玉莞叹道。 “无忌好可怜。”仰阿莎静默了很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接下来的日子,竹林翻地、盖房的事情,玉莞都交给了贾尚仁去安排,她在几日内把蜀韵山庄的账目理了一遍,给帮工们发了工资和年终奖后,和张义信等人汇合,登上了最后一般从棠金郡至云溪郡的客船。 回到云溪郡后,玉莞先是处理了川味和作坊年终的事项,然后才有时间回到张家村,准备过年的事情。 年末祭祖的张家村祠堂,今年特别的热闹,连青云街都格外喜庆,几乎各家各户的门檐下都挂着好几串辣椒,连原来高挂的大红灯笼都特别的做成辣椒的形状,搭配上一桌桌铺了大红布的桌子,红红火火的。 祠堂祭祖的时候,张家村的族长念着祭词的声音都格外的高昂,后面站着的每个人都是昂首挺胸、与有荣焉的。今年对于张家村来说,搭上玉莞家的顺风车,真的是家家户户的收入比去年都翻了两倍,有的人家更是收入上百两,更不要说族里了,这也让张家村从云溪郡中原本经济垫底的村子,一跃成为仅次于程家村、李家村的富裕村子。而且有云溪张氏那牌坊加持,张氏族长和张村长出去都是腰杆挺得老直的。 玉莞家虽然今年送玉岚出嫁,几乎掏了三分之二的家产,但后来蜀韵山庄和张家村作坊提成,还有川味、清茗阁等处的收入,又让他们过了一个肥年,肥的让玉莞的心情都格外的好,就连张义诚带着妻儿回村祭祖,张仁齐刻意带着最小的孙子炫耀都没有影响到她。 陈巧玲生的是个儿子,回乡的时候已经能够直立起来了,张仁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着这个小孙子到村里各家各户窜门。而且张仁齐对于这孩子非常的宠溺,怕家人抱不好孩子,就自己每时每刻都抱着,怕孩子受风,给他捂得严实不说,还把自己的大毛衣服给他裹上,就连太阳稍微大些,都会把孩子抱回屋内,生怕被晒到,连张翠莲的儿子都没有得到他这样的宠爱。 张义信和佟氏说起这事时候,都觉得张仁齐整个人性子都变了,在这孩子出生之前,不论他的儿子还是孙子,女儿还是孙女,没有一个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不过玉莞倒是觉得挺正常,自从陈巧玲成了张义诚的平妻后,那家人到处都透着古古怪怪的气质,要做出的事情是正常的,她才会觉得不正常呢。 但都在一个村里,不碰到的几率太小了,加上张仁齐现在老爱串门,玉莞还是让仰阿莎在家里、村里,还有作坊里四处看了看,防止陈巧玲又不知不觉的下蛊或是投虫、投蛇之类。 没有老张家那些烦心事,玉莞家的年过的还算顺畅。而玉莞回来时候,把关遥、关远、燕林等实验基地的人都一并带了回来,加上余大福一家,还有莲蓉、芜荏等在川味、清茗阁、张记百货的管事等等,大年三十就在玉莞家的院子坐了好几桌。 虽然今年很辛苦,还差点丢了性命的玉莞,这个时候是最高兴的。一年下来,不仅张记百货、清茗阁等自家的老产业利润翻了一倍,川味的新店、蜀韵山庄还有族里的分成更是分到了不少银两,玉莞家在云溪郡富户中也算后起之秀了。所以年终给大家派花红也派的特别豪气。大年三十放烟火,玉莞家那片天都亮了半个时辰。 第二百零五章 秀才 大年初二,按习俗,出嫁的女儿要带着丈夫及儿女回娘家拜年省亲。玉莞他们家今年也该迎来玉岚小两口,不过由于程煜要跑两处,所以离芙蓉城较远的张家村就安排到初六才能到,不过不知出了什么差错,竟然到了十五,两人才风尘仆仆带着下人匆匆赶到。 小张家中最高兴的人要算佟氏了,玉岚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张义信陪着她养育的最久的孩子,那会张义信还在家里,是佟氏过的最为舒心的几年,对于玉岚投入的感情是最多的。而玉岚的性子也与她最为接近,当然要心疼了些。虽然从初六起就天天守在门口那亭子望穿秋水的等着,等的她都快心灰意冷了,但见到玉岚和程煜眼角的笑还是没淡下去过。 玉岚和程煜回芙蓉城时候,她也跟着去了,虽然去程家拜访时候,瞧着程老夫人对玉岚不大喜欢,但她觉得这是做媳妇应该忍受的。后来玉岚捎信回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在她的眼里,玉岚嫁过去没受打骂,没被苛待,生活也富足,丈夫还关爱,是嫁的极好的。 等到两人行完礼、送完礼物,佟氏就亲热的拉着玉岚回房说悄悄话了,剩下一屋子的人和程煜喝茶聊天。这会不光仲礼、玉莞等人,连张义信脸上的笑中都夹杂着一丝担忧,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 当初玉莞他们回云溪郡的前一天,特地去程府见过玉岚,约定了回家省亲的日子。当时程煜还亲口和玉莞说过,他们在芙蓉城过完年,初二就会出发前往白凝霜家,然后初六到玉莞家。这推迟了两天不说,连跟着的人也只有玉岚的陪嫁丫鬟翠玉、珊瑚和程煜的小厮易达。回娘家带的礼品也相当平常,好多都是张记百货的商品,芙蓉城的特产一样没有,看起来更像匆忙在云溪郡买的。 几人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张义信把程煜叫去了书房,玉莞和仲礼也把翠玉叫到了楼上问话。 “这一路回来可还顺利?” 在书房中,客套了一会,张义信就单刀直入的问道。 “回岳父,是,是在路上遇到了点事情耽误了……”程煜还是磕磕碰碰的开口述说了。 而在另一边,玉莞瞧着屋子中间站立的翠玉,喝了一口茶,说道:“我见你在一旁欲说还拒的样子,说吧。” “回二小姐,岚少夫人在路上特地打了招呼不让说。”翠玉攥着手里的帕子,有些踟躇。 “翠玉,按理说,你是姐姐的丫鬟,陪嫁去了程府,就是程府的人了,但如果姐姐在程府过的不好,你们也同样不好受吧,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说,积累久了,娘家人想要给你们出头也难了。毕竟相隔甚远。”玉莞说道。 “二小姐,我委实为岚少夫人叫冤,老夫人喜欢二房的两位夫人,夫人又喜欢霜少夫人,剩下岚少夫人也就只有少爷疼着了,偏偏少爷这后半年大部分时候都在往外跑,很多时候到家都是晚上了。岚少夫人也不让我们在少爷面前乱说话,有什么委屈也让我们忍忍就过了。可怜岚少夫人一边受着老夫人的刁难,还要受夫人的冷落,明明是主子,却连听风、听雨都能奚落几分,更不要提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了。有段时间大厨房送来的菜都是凉的,岚少夫人就拿出私房银子自己在小厨房做着吃,结果被听雨她们知道,明里暗里嘲笑我们少夫人暴发户,只知道显摆,这事被夫人知道了,岚少夫人还被夫人叫去训了一顿,” 翠玉站在房中央,愤愤不平的说道。 玉岚的四个陪嫁丫鬟,都是玉莞专门挑的,而且全都送到培训基地去培训过。因为他们家虽然富了起来,但这些后宅手段玉岚是不清楚的,佟氏自身也没有经验,更不要说教她了。就算在玉岚管了好一阵子作坊,那些经验对付后宅的阴私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偏偏佟氏和玉岚都觉得有程夫人还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程煜对玉岚好就行了,对后宅的事情都怀着美好的想象,玉岚不愿意多学,玉莞也无奈,只能把希望放在四个丫鬟身上了。 “姐姐每次写信回来都捡着好的说,我也从你嘴里才知道她还有些委屈,没想到这么难过,不过这都是姐夫家的事情,我们也不能轻易插手啊。”仲礼叹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能不偏不倚呢,偏偏我们大姐和娘亲一样,只愿忍受,只晓得自己补贴。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回回出点问题就拿嫁妆去补,现在还只是些吃食,以后要是大的漏洞,我怕姐姐那点嫁妆还不够填的。” 玉莞手指在桌子上敲着,生意上的事都没让她如此愁。 “那我们多给大姐送点吃食去,都是我们自家种的,比外面买的还好。我们在芙蓉城城郊不是也买了地吗?”叔娃说道。这一年来,他跟着仲礼在作坊和自家产业来回奔走,已经稳重了不少了。 “小弟,程家是缺钱粮的吗?我们送几次还能说是体恤出嫁的女儿,但次数多了,不是打夫家的脸吗?这不可行的。像程府这样的大户人家,男人是不管后院的事的,还是要大姐自己能立起来才行。” 仲礼拍了拍叔娃的肩膀说道。 “那你们为何推迟了两天回来?还有怎么只有你和易达来?”玉莞看了一眼两兄弟,转头继续问翠玉。 “正想回二小姐这件事。我们这次回来,除了院子里留着看院子的丫鬟和管事娘子,都跟着少爷、少夫人们一起回家省亲了。不过在霜少夫人家出了点意外,丫鬟和小厮都随着霜少夫人先回去了。” 翠玉回道。 “出了什么意外,回云溪郡不行吗?”玉莞倒是问了个关键性的问题。 “回二小姐,我们初二的时候从芙蓉城出发,到霜少夫人家的时候是初三下午,当天晚上吃了晚饭后,霜少夫人就说肚子不舒服,又吐了起来,请了大夫来,就说是喜脉。本来大家都还挺高兴的,但第二天亲家夫人就说,霜少夫人体虚,孩子也没有三个月,受不住长途跋涉,就说让霜少夫人在娘家休养。本来少爷安排了一半的下人伺候着,哪知正准备出发前往云溪郡的时候,夫人派了人来,说霜少夫人留在娘家养胎不合规矩,让我们都跟着先回芙蓉城,而我们家少夫人的省亲这一年就免了。少爷见岚少夫人闷闷不乐,还是中途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回来了。但是带着回来的礼物都留在了霜少夫人娘家,就只能在云溪郡的铺子里挑了一些。” 翠玉噼里啪啦的就把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啊?白凝霜竟然怀孕了?程煜这大尾巴狼还给我说没去白凝霜那,私底下还真是共享齐人之福啊。”玉莞皱着眉说道。 “也只有那么一次,霜少夫人的运气可真好,我们少夫人……”翠玉嘴快又接了一句。 “咳!”仲礼咳了一句,打断了她。 玉莞听声看了仲礼一眼,也有些尴尬,她一个20多岁现代人思想觉得讨论这些没什么问题。但她又忘了自己现在的壳子可还是个虚岁14的小丫头,而且还有男的在场。 “行了,事情的缘由我们都知道了,不过这还真是程煜家里的事情,娘家人又能怎么样呢?”瑞辰适时说了一句。 “说起来,玉岚大姐也算得程煜喜欢了,为什么会让白凝霜拔了个头筹啊,我听说芙蓉城有身份的夫人、太太们说,儿女可是在夫家立足的本钱啊。特别还是长子、长女。”仰阿莎感叹了一句。 “看来当年在宜安村连满仓踢得那脚还是伤到了……白凝霜怀上了,姐姐回去少不得要被支使着,与其回去受气,倒不如留在这边,我让钟安给她好好调理下身体,那位供养在家的嬷嬷,也能多给姐姐支支招。”玉莞看着迈进屋内的玉岚,声音越来越小。 那头张义信也知道了程煜他们回来迟了的原因,又从仲礼那里知道了玉岚身上还有些隐患,导致不容易怀上孩子,就开口让玉岚留下调理身体,而本不想回芙蓉城的程煜,也找了个借口留在云溪郡。这也导致程夫人知道后,更加疏离玉岚。 开了年后,仲礼就要下场子了。 仲礼一向学习刻苦,有了前一年远行的经验,加上卢先生一对一的辅导,已经取得了童生的资格,可以参加院试了。 所以一到三月,全家人都搬去了云溪郡的御赐宅子,除了张义信、林忠义带着家里的男人们主持着家中的产业,家中的女人们包括玉莞的重心都放到了仲礼身上。 不仅佟氏天天带着丫鬟们砸着核桃,剥着花生,琢磨着什么补脑,什么有营养,变着花样给仲礼做着吃。玉莞也和关遥兄弟及燕林一起研究着,能不能弄点吃的、用的东西出来,让仲礼在考试的时候,尽量不为这些生活上的琐事操心。 要知道,东宸国的科举和她前世古代的科举也差不多,都得蹲在那个一个平方左右的格子间里好几天,吃喝拉撒都是自己解决,考场最多就给提供点热水。很多人为了省事,大多带的是干粮,减少喝水,避免少上厕所。出来了之后,这些文弱书生,大多都病了一场,身体好些的都得瘦上一轮。 所以当仲礼第一天考完拿出红薯粉条、泡面、肉干出来煮的时候,连在旁边屋子休息的郡守大人都给惊动了,更不要说晚上拿出的帐篷、行军床了。 这样一来,等到院试结束之后,张记百货一推出这些新鲜货,就被抢购一空,订单都接到第二年了。程煜、白凌云等人得到了消息后,才明白了玉莞所说的,那个实验基地存在的意义。 十天之后,放榜日。 这一日小张家的人一大早都穿戴整齐了,都是崭新的红色衣服,连玉岚也早早的和程煜一起到关庙街的张宅等着了。 “你爹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啊?”佟氏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捏的皱巴巴的,仔细瞧着,还有点湿润。 “娘亲,你这都问了第十遍了。”玉莞走上前,挽住佟氏的手臂,安慰道。她倒不如佟氏紧张,经历过高考的人,这算啥啊。 “我这不是担心吗?这可是你哥哥第一次院试,万一,万一要中了秀才呢?”佟氏手里的帕子都快拧成麻花了。 “那就真是光宗耀祖了,看张家大伯还有没有那么神气,哼!”仰阿莎接了一句。 “我就说了,让你没事别乱听龙门阵,你又在村里听了啥啊?”玉莞笑骂着。 “张家大伯可是张家村十多年来唯一的秀才,真是给族里涨了脸啊,那会族里还办了三天流水宴的,可把张家老爷给高兴惨了,天天都喝的满脸通红才回来。可惜了你爹,卢先生说你爹是没问题的,哪知道却落榜了。”佟氏说道。 “那爹后来有没有说为何啊,而且为什么不继续考了呢?”玉莞对于这个问题也是想了许久。 “后来,像是你爹自己不愿意,不过我还是看他私底下去请教卢先生,但是家里你大伯又要娶亲,又要考举子,银子实在不够用啊……”佟氏正说着,外面却传来一阵鞭炮声,佟氏赶忙走到门口,就见着张义信和林忠义拥着仲礼进来了,而钟川和钟蜀正沿途放着鞭炮。 “中了,中了!”张义信大步走来,大声宣布着这个消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真中了?”佟氏听了几乎已经呆住。 “中了,娘,儿子不负您的期望。”这时候仲礼走上前,直接跪在了佟氏面前,磕了一个响头。 “我的儿啊——”佟氏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脸上淌着两行热泪,忙把仲礼扶起,抱住仲礼,终于哭出声。 “真是太好了!恭喜小哥了!得偿所愿啊!”玉莞和玉岚等人也纷纷上前恭贺,仲礼也一一还了礼。 “这可得好好操办操办,咱们家可是出了个秀才啊!祖坟都要冒青烟了,瑞辰啊,我们可得找个日子回去给你外公外婆报报喜啊。”佟北来也围上前来,乐呵呵的说道。 第二百零六章 向南 “得了吧,清明都过了,还千里迢迢去上坟?”瑞辰踩了他一脚,小声说道。 “是该大办,今日我和义兄就亲自去下请帖,还要劳烦夫人安排好桌席,就定在青云街……”张义信倒是没听见瑞辰的话,对佟北来的建议,很是赞同,就对着佟氏开始安排起来。 这一年多来,小张家给张家村带来的喜事已经好多件了,这会仲礼又考上秀才,更是让村里的人都很是得意,仲礼才14岁,就考中秀才,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说不定就会弄个官回来做做,所以他的庆祝宴几乎有请必到。好多有孩子在读书的,还专门让他摸摸孩子的头,沾点聪明劲。 仲礼的庆祝宴后,玉莞和张义信、佟氏二人商量了下,决定带着仰阿莎回苏旧城探亲,顺便拜祭外公、外婆。 不过这一次,玉莞他们没有这么赶,还带了不少仲礼当时在考场用的东西,一路上也算是游山玩水的过去。 “乖乖,这雨衣、雨靴可真是好东西,走在林子里一天了,鞋子里都是干的,比草鞋好多了,不过就是爱积汗,一天不烤,里面准臭。”瑞辰正在晾着鞋子说道。 “要我说啊,这东西更是神奇。”仰阿莎指着旁边的一样东西也说道。 那是一个可以收起来的帐篷,用了防雨的遮布,让他们不至于风餐露宿。 “我说你们也是没事找事,有官道不走,非要在这林子里窜。”玉莞正往锅里放着泡面。 “这春暖花开的,林子里风景最是怡人,好不容易出来,当然要散散心了啊,你可知明年你就不能到处野跑了。”仲礼帮着递了碗筷过来盛。 “仰阿莎都收到族里急件了,你们还有心情赏花。”玉莞说道。 “不说是急件,你爹才不会放你来呢。我给你说啊,苏旧城外面那片油菜田,春天可漂亮了,这个时候去是最好的。”仰阿莎走了过来,端上碗泡面就吃了起来。 “合着你们合着一起来骗我啊。”玉莞嗔怒的看了她一眼。 “哪能啊,你这么聪明,不这么说,你能闲下来吗?仲礼的宴席刚过,你就打算去芙蓉城去处理城北的地,就不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吗?别家的女孩子,在你这个年纪,都开始议亲了,有好多都开始绣嫁妆了。”瑞辰说道。 “你们想出来游玩就直说啊,提这些干嘛,我娘亲可说了要多留我几年。”玉莞努了努嘴。 过不了几日,几人停停走走,来到了苏旧城外那个客栈。如今这客栈周围还多了几间民房,这是苏旧城的村民,有些胆大的就出来再这外面试着开荒、种地。听着仰阿莎回来,就算在地里的人也忙上了田坎给她打招呼。 “看起来,解决了诅咒,大家都能好好过自己日子了。”玉莞叹道。 “是啊,在寨子里大家都像是井底之蛙一样,总觉得外面的世界也如寨子里,能出来体会下人心险恶,也是一番际遇。”仰阿莎刚进入苏旧城的范围,就兴奋的很。 这时候的苏旧城田野,确实如仰阿莎所言,非常的漂亮。如今的苏旧城外,遍种油菜,黄澄澄的油菜花一亩接着一亩,连成一片,走在中间的那条小道,偶尔还有一群山雀飞过,让人也心旷神怡。 刚回到苏旧城,仰阿莎就咋咋呼呼的去寻了挞眉苏旧,挞眉苏旧身上的病虽无法治愈,但在玉莞留下的方子调养下,倒没有衰老的那么快了。 “后来过了半年,族里的诅咒就都给除了干净,我啊,就让年轻人们出去看看外面,他们倒也有出息,过年回来时候,都还过得不错。” 挞眉苏旧看着仰阿莎笑着说道。 “那黑苗族得了消息,有没有派人来骚扰?”仰阿莎问道。 “怎么没有,前段日子他们族的族长换了人,现在好像稳定了下来,天天在迷阵外晃荡的人又多了不少,族里的青壮年都没有再出去,都在寨子里防备着呢。” 挞眉苏旧说道。 “那王爷那边?”仰阿莎问道。 “王爷也增派了不少人在客栈那边守着。”挞眉苏旧回道。 “那可得打起精神了,我听米米说黑苗族最会使用蛊术和蛇虫,这些东西可不太好防备啊。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吧。”玉莞插了一句。 挞眉苏旧点了点头,把玉莞和仰阿莎留在了她的阁楼休息,顺便能说说话聊聊天。 不过到三更的时候,却出了事情。 玉莞被掳走了! 玉莞现在被绑成了一个粽子,被放到了一棵树旁,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小伙,正烤着一条蛇。 玉莞心里很是悲催,她觉得她真应该陪着佟氏多去拜拜菩萨,为什么每次出远门,她都能遇着事呢,难道自己也是柯南附体了吗。 “呜呜呜”玉莞摇摆着头,以示抗议。 那小伙见状走了过来,扯掉她嘴里的布。 “你是谁?你绑我干什么?”玉莞叫道。 “把你绑回去,就是大功一件,我就能做族长了。”小伙也不多言,直接道明了原因。 “做族长?什么意思?”玉莞听言心中很是诧异的问道。 这年头绑匪还能做什么族的族长?偷盗一族? “我族的规定,谁要能把仰阿莎绑回族里,就是名正言顺的族长,我爹突然去世,我要把爹的族长位置从大伯手里夺回来。”小伙狠狠的说道。 听着他的言语,结合挞眉苏旧描述的这段时日两族的情况,玉莞基本已经可以猜测出来,这小伙应该是黑苗族的人,听他的意思,似乎还是上任族长的子嗣。 “可是你绑错了啊,我不是仰阿莎啊。”玉莞很无语的挣扎了下。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仰阿莎出去了一阵,穿的就是汉家的衣裳,别想用这个来混淆我,你手臂上的那条小蛇你以为我认不出吗?” 小伙瞄了她一眼,丢过来一壶水说道:“喝,我可不想抗个尸体走。” “你真的弄错了,你听我口音也不像啊。”玉莞还在争辩,不过小伙显然是个暴脾气,直接打晕了她。 而在苏旧城,瑞辰几人几乎找遍了寨子所有的地方,一直到在迷阵外围的丛林边找到玉莞留下的记号,才断定她被人掳走。仲礼当即被派了回去搬救兵,而瑞辰在仲礼走后,也恢复了睿亲王的模样,亲自坐镇吊桥边的客栈。 “禀告王爷,去年黑苗族上任族长莫名去世,族中为了立新族长闹了几个月,终于是上任族长的大哥阿奇格胜出,成了代理的族长。不过上任族长的小儿子青罗各不服,一直叫嚷着要依他们祖上的规矩立族长,也就是谁能抓住苏旧城的仰阿莎,谁就是真正的族长,这样看来,那个掳走玉莞小姐的极有可能就是青罗各,而玉莞小姐定是被他当作仰阿莎了。” 凛南正在向东睿宸汇报。 “连人都不认识,这样的脑壳,还想着做族长。我还真希望他能坐上去,这样黑苗族就能安分点了。”东睿宸都被气笑了。同时他也很无奈,有时候玉莞会自嘲说自己是个遇事体,一出远门就要出事,这样看来很有道理啊。 “凛西已经派人去联系黑苗族的探子了,现在消息还没有送来,只不过玉莞小姐这一路上要吃苦了,听说这青罗各的性子可不好,极其易怒。” 凛南继续汇报着。 “他们要敢动乖乖,我定派人踏平那个渔村。”东睿宸听言脸色极差,狠狠的说道。 不过他们口中的玉莞,还真是除了苦头,什么都没得吃。青罗各为了防止她逃跑,隔天才只给一个果子给她吃,这会被饿了好几天的玉莞就正躺在大树上喘气,一点精神都没有。 “我都把四书五经给你背了,你还不相信自己绑错人啊,你想想仰阿莎会这些吗?”玉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这些天,她拼命的展示着自己的口才和能力,但好像一点都不能打动青罗各。 就像现在,青罗各挖了挖耳朵,然后吼道:“我只认那条小白蛇。那可是他们族里的圣物,你要不是仰阿莎,怎么会在你身上。” “你看这是蛇吗?这是个臂环,银子做的,不信你摸摸。”玉莞说道。 “哼,你以为我是傻的吗?我们黑苗族族长一脉手里,一直都有一种粉末,能让蛇类暂时昏睡,你这蛇虽有灵性,本质上还是一条蛇。现在还睡得沉呢。”青罗各看了她一眼说道。 “你对故渊做了什么?”玉莞听着他可能下蛊,又挣扎了下。 “承认了吧?故渊?我不懂什么故渊不故渊的,那条小蛇对我族还有用,我不会现在弄死它的。”青罗各继续说道,“不过我劝你还是少费点力气,这个绳子我绑的可结实了。还有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别指望我供你吃喝。” “你!”玉莞愤怒的看了他一眼,只能自己生着闷气。 虐待俘虏!虐待俘虏!玉莞在心里把青罗各都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但她还是没有放弃逃跑,前几天她总是找青罗各吵架,装着愤怒,把绳子挣扎的挪了位置,现在手已经能够得着身上的隐蔽的小包了。小包里装着军刀和痒痒粉。 趁着青罗各闭目养神的时候,玉莞开始行动了,先是悄悄撒了些痒痒粉,然后偷偷割开身上的绳索,不过这两天确实没吃什么东西,站起来那一刻她都觉得手趴脚软的,好不容易定住身子,却发现青罗各张开了眼。 “想不到仰阿莎竟有这样的本事,幸亏我没有熟睡。”青罗各站起来,从自己身上的竹篓里掏出一条蛇,盘在手臂上,就这么虎视眈眈的看着玉莞。 这时候的玉莞飞快吞下一枚药丸,然后洒出一把药粉,趁着青罗各用手臂挡粉的瞬间,转身就开始跑。 青罗各没有迟疑,立马就跟了上去,但刚追出几步,浑身发痒,忍不住停下抓了起来。 玉莞跑了一会,还是没有多少力气,一个不察,竟然跌到了一个山坡下,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玉莞已经躺在了一张木板床上,她看了看周围的布置,这是一间很小的木屋,屋中除了这张床,还有一张木桌,墙上挂着斗笠、蓑衣,桌子上放着鱼钩、网子。墙上还挂了些咸鱼。 看起来像是一个渔民的家。 玉莞挣扎着起来,先是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伤势,还好,并没有骨折,只是擦伤,并不要紧,就打算下床观察。正在这时候,门开了,进来了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小姑娘手里还端着一碗热稀饭。 “你醒了啊?饿不饿,我才熬了稀饭。”小姑娘看着屋中的玉莞,笑着说道。 “你是谁?我在哪?”玉莞并没有接过碗,防备的看着她。 “你醒了啊?饿不饿,我才熬了鱼片粥。”小姑娘看着屋中的玉莞,笑着说道。 “你是谁?我在哪?”玉莞并没有接过碗,防备的看着她。 “我叫小贝,昨晚是我发现你的,还是我和奶奶一起,把你背回来的。我都给你检查了,都是不要紧的伤,也就没有给你敷药,就是不知道你身体里面伤着没有。来,喝了吧,没有毒的。”小贝把手中的碗放到桌上,推到玉莞面前。 见着玉莞还在看着她,她又继续说道:“这里是黑木村,我们都是外来的,并不是黑苗族的人。” “竟是到了黑苗族的村子,我怎么往反方向跑了。”玉莞喃喃说道。 “听你口音也不像这周围的人,你怎么会跌到我们家后面的林子?”小贝继续问道。 “是啊,你知道出村怎么走吗?”玉莞反应很快,接着她的话头就说了下去。 “知道啊,不过现在很多人守在村口,村子里乱着呢,像你这种陌生面孔,很引人注意的。”小贝像是猜出了她的想法。 “但是——”玉莞话还没说完,只见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匆忙进来了,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窗。 接着她快步走到木板床旁边,搬开那里的米缸,快速刨开上面的土,然后露出了一块木板,她拉起木板,然后转头向玉莞和小贝说道: “快,你们藏到船上去,他们快过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 黑木村 “怎么回事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小贝问道。 “不是她,没时间和你说了,快,你们快走,躲过风声再回来。小贝,把自己弄脏点。尽量不要让他们看见你,船上我准备了食物和水。”小贝奶奶边说边把她们俩往洞里塞。 等她们进到洞里,小贝奶奶才小心翼翼的盖上了木板。 这个洞不大,只够一个人爬着走,而且还得身材瘦小的人,洞里面一片漆黑,玉莞完全是跟着小贝的声音在找方向,也不知道爬了多久,终于闻到了一股海腥味,然后前方隐隐透进了一些光线。 又爬了一会,两人终于达到洞口,小贝挪开挡着洞口的树叶、野草,然后拉着玉莞爬了出去。此时天才刚黑,没有打火把还能看得见路,小贝没有多耽误,把洞口掩藏好,带着玉莞就往海边跑去。 这个沙滩有点偏,是坐落在一座悬崖下面,周围都是怪石嶙峋的,幸好玉莞小时候也是在山里跑惯的,才没有跌倒。 “快,这里。”小贝已经跳到了一艘小船上,招呼着玉莞过去。 等到玉莞也在船上坐好,小贝就解开了套船的绳索,递了一根船桨给玉莞,自己就使劲划了起来。 玉莞从未划过船,但在小贝指导下还是渐渐能帮上忙了。两人划了大概半个时辰,玉莞看到前方隐隐有一片阴影,像是个小岛,而小贝的方向也是朝着那。 “这么快就发现我了吗?”玉莞和小贝上了岸,在背着岸边的方向升起了一堆火,才开口问道。 “应该不是,不然只用把你藏起来就行了。”小贝咬着嘴唇,看着黑木村的方向,忧心忡忡。 过了许久,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天是完全黑了下来,在这廖无人烟的小岛上,静的可怕。还是玉莞肚子里的咕噜声打破了沉静。 “你吃一些吧,我都忘了你没吃东西了。”小贝递了一块干粮过来。 “你在担心什么?”玉莞也没有客气,接过饼子咬了一口。 “奶奶说原本我们这里不叫黑木村,而叫瑶木村,大家都靠着打渔为生,虽然日子清苦,相互之间倒也相处的和谐。后来,黑苗族的人就逃命到这里,村长还很热情的收留了他们,让村民们帮他们搭棚子,还给了不少吃食给他们。一开始,他们也是学着打渔,和村里的人相处也算融洽。村长还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了当时黑苗族的少族长。后来,村长的身体突然就不好了,没过多久就去世了,那少族长就趁机夺了村长的位置。黑苗族的人也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们用蛊术、蛇虫威胁村民,占据财富。逐渐的就成了瑶木村的主人,然后将村子名字也改成了黑木村。他们虽然没有把我们原来的人给屠戮干净,但在他们眼里,我们就像奴隶一般。 黑苗族有个传统,大祭司每隔一年,就会选出童男童女去祭海王爷。一般都是从我们这些原住民里面选,也许奶奶是得到了消息,该轮到我了吧。”小贝难过的说道,边说还边看向黑木村的方向。 “还有这样的事?但你总不可能一直不回去啊?”玉莞说道。 “明天晚上就是祭祀的时间,只要熬过明天晚上,我就可以回去了。”小贝说道。 “哎——”玉莞叹了一句,走过去挨着小贝坐着,想给她点温暖。现下她手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如何帮她。 天亮的时候,岛上响起了几声“布谷,布谷”的声音,小贝听了之后让玉莞藏了起来,自己马上起身寻找,不久之后,玉莞就看到一个妇人装扮的女人走了过来和小贝说着什么。 而小贝听着她的述说,面上表情逐渐沉重,看了一眼玉莞藏的方向,咬紧了牙关,随着妇人离去了。 玉莞本想追出去,但小贝又回头冲她摇了摇头,玉莞只能按耐住,等她们走远,才走出了隐藏点。小贝没有带走粮食和水,连藏起来的小船也没有划走,玉莞看着黑木村的方向若有所思。 再说另一头,东睿宸带着两队黑衣人在林子里也找到了青罗各,此时的他已经被自己抓的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东睿宸看了他这惨样,就知道是玉莞的痒痒粉的杰作,着人取来解药后,拷问了玉莞的消息。 青罗各本就不是硬骨头,这两日被玉莞的痒痒粉折腾的已经生不如死了,几乎毫无阻碍的就将玉莞药翻他跑了的事交代了,还有黑木村的现状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 东睿宸担心玉莞,并没有在路上耽搁,当即就下了令急行军,不到半天就赶到了小贝他们家背靠的山林,当发现玉莞掉落的随身小包,他身上散发的气质越发的冰冷。 “王爷,我们不可轻举妄动啊,这黑木村很是怪异,上次老祁国公来也差点折在里面。”黑衣人中一个统领模样的人站出来说道。 “再是怪异,也就是蛊术罢了,有我和小金在,不怕,可鬼鬼可耽误不起了。”队伍中又走出一人,正是穿了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的仰阿莎。 “你有所不知,去年探子传来了消息,说是黑木村来了一个女人,教了他们一些厉害的蛊术,还带了些火器来,这也是让他们归顺翊王的原因。”那人继续说道。 “蛊术的正统都是由我们白苗继承的,他们会的多是自己变异或是些不入流的,还有什么厉害的。”仰阿莎不服气的说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跟着乖乖在外面跑了这么久,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凛寒,可打探清楚是什么火器了吗?”东睿宸看了一眼仰阿莎,又对着那人说道。 “据说像是霹雳弹一类的,星月堡的霹雳弹都才研究出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外传了。”凛寒看着远处的村子,眼里有着愤怒和疑惑。他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可知这霹雳弹的威力?”东睿宸又问道。 “探子说,当时那女人来的时候,是拿了一颗给黑木村的族长看了威力,不过他的身份太低,没有现场看到,只是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后来他悄悄去了炸的地方,还是炸了一个大坑。我估计要比我们的霹雳弹威力小一些。不过探子后来传来消息说,后来黑苗族大祭司在里面掺了蛊毒。”凛寒回道。 “如果我们这样进去,肯定会和黑苗族的人发生冲突,明刀明枪的打斗,兄弟们倒是不怕,只怕他们暗中下蛊下毒,要知道两苗族的人都是下蛊高手。”队伍中又走出一人,竟然是林东。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不我一个人潜进去救鬼鬼。”仰阿莎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胡闹!”东睿宸呵斥了她一声。 “王爷,那边树林发现了一队人马,像是办白事的。听他们聊天说像要去黑木村。”一个黑衣人过来禀报道。 “把人打昏,留个主事的。”东睿宸回道。 “饶命啊,大侠,饶命!我们只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被抓过的这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说道。 “你们做什么生意?去哪里?”林东问道。 “大侠,大侠,我们就是做点死人的东西,扎点纸人,扎点纸做的东西,还有些香烛钱纸,还有个棺材,都是黑木村里人定的,今天交货顺带做法事。”那人回答的挺快。 “把他拉下去问清楚,谁定的,和谁交易,然后挑出和他们人数差不多的人,换上他们的衣服,我们跟着进村。”东睿宸下令道。 很快东睿宸和下属们就装扮成这队办白事的进入了黑木村,那个清醒着的人被告知喂了毒药,倒还是老实,没有暴露他们的身份。 进入黑木村,他们就被带着前往族长的住处,他们接的生意就是要给过世的老族长做法事,然后送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装扮一艘海王船。 为了避免露馅,东睿宸安排了几个下属跟着那人做法事,其他的人都去了村子中心,装扮那艘海王船。 说是海王船,其实就是大一些的渔船,不过搭了一个大棚子,他们要做的就是给这船装扮上纸做的车马、人偶、花朵。 而这时的村子中间,围了两圈人,在一个高台上,一个装扮像跳大神的婆娘正手舞足蹈的跳着,嘴里还念念有词。而高台上绑着几个少男少女,小的可能才七八岁的样子,大的估计有十多岁。而下面围着的人,有人欣喜,有人忧伤,还有些挂着泪痕,但都被台下一圈壮汉拦着。 东睿宸低着头假装做着手上的活,眼睛却不断到处看着,寻找着玉莞的身影。不过找了一圈,他还是没有找着,这时候高台上发出了一声大叫:“我就算是死,也要变为厉鬼,时刻诅咒着你们——” 东睿宸往台上望去,一个穿着新娘装的女孩,面容狰狞的吼着,脸上还像有虫子在爬一般。 “你没感受到脸上虫子在爬动吗?若不是怕海王爷怪罪,我非撕烂你的嘴。”一个穿着苗装的壮汉说道。 “我奶奶都被你们折磨死了,我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呸!你们这群忘恩负义之徒,定不得好死!谭姨!你以为把我交给了他们,你家翠妞就能逃离厄运吗?当年村长如何对他们的?你看看茗姨现在的样子,有一丝怜悯吗?你们助纣为虐,总有一天,会报应在自己身上,报应在自己的子孙后代身上!” 这穿新娘装的正是小贝,她先对着站在高台下一个妇人叫嚷了几句。然后就不再言语,眼神哀伤的看着她原来的家的方向。 那日来小岛上叫小贝的正是她称呼的谭姨,是她的邻居,平时也很照顾她们婆孙,她告诉小贝,黑苗族的人找不着她,把她奶奶抓走了。 小贝担心奶奶,不疑有他,就跟着她回去了。哪知道回到家里,就发现奶奶正和他们极力僵持,看着谭姨带着小贝进来,族长一脸阴笑,招了人来把他们婆孙都绑了起来。这个时候,小贝才从奶奶嘴里得知,若她不回来,就可以躲过今天一劫,不过隔壁谭姨的女儿翠妞就要代替她去,所以谭姨才会骗她回来。 然后族长就让大祭司给她们婆孙喂下了蛊虫,逼迫她穿上新娘装,接受去海王船。一开始小贝并不愿意,拼命挣扎,大祭司就唤醒奶奶身上蛊虫的母虫,不断的折腾她,看着奶奶脸上血色一点点消失,她只能无奈的答应了。但她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在她被绑到海船上那一刻,族长让人捏着她的脸,让她看到奶奶在家门口被他们折磨的七窍流血而亡。 “真是太残忍了,我看到那边小屋有一具被蛊虫啃噬的只剩一个壳子的尸体。还有啊,那高台上坐着那个大肚子女的,看见没,肚子里全是沉睡的蛊虫,他们竟然炼制了一个蛊母。这是所有蛊师所不容的,简直是逆天而行,会带来大灾难的。” 仰阿莎摸进了东睿宸身边,悄悄说道。 “蛊母?杀了便是。”东睿宸虽不知道蛊母是什么,但听仰阿莎的语气不像什么好东西。 “不行!你可以理解为她就是个大型的蛊虫养成的容器,一旦死了,那些蛊虫跑出来可就坏了。”仰阿莎说的有点急,真怕东睿宸把那大肚婆杀掉。 “那有什么办法?”东睿宸问道。 “先让小金控制住她,然后带回苏旧城,让挞眉苏旧想办法,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可布置好了?”东睿宸也皱着眉头,东宸国的国土上竟然还有这么肮脏恶心的事情,翊王到底想干什么? “我带的药粉不够,只能绕着这高台周围。不知道凛东他们能不能把族长那边的人控制住。” 仰阿莎低声说道。 “轰!”族长那屋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巨响,就见火光四起,白烟滚滚,几个黑衣人和几个苗人装扮的人正打斗着出来。 “来不及了!叫人!”东睿宸大喝了一声,冲着仰阿莎吩咐了一声,自己飞身上了高台,朝着那大肚婆扔了一样金色的东西。 第二百零八章 救人 仰阿莎听言也没有迟疑,直接放出一颗烟花,埋伏在一边的黑衣人全都涌了进来。 “保护蛊母!”高台上的大祭司大声叫着,不断朝着大肚婆靠近。 东睿宸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一掌将大肚婆往台下一推,反手用手中的剑把绑得最近的小贝给解开了。然后就提剑和台上的人缠斗在一起。 台下的仰阿莎,看着被丢下的大肚婆,慌忙操控起小金来,然后和旁边的黑衣人一起把大肚婆抬着狂奔向出村的方向。 大祭司已经有六十多岁了,虽然和几个人一起攻击东睿宸,但他毕竟不是学武之人,很快就被东睿宸压制着,蛊母被他们抢走,他只能动用自己的本命蛊,趁着东睿宸背对着他,正要掏出蛊虫,后背却传来疼痛,转过头,就看见小贝不知从哪里捡到了一把刀,直接插进了他的后背,而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又抽了出来,趁着大祭司回头,又捅向他的胸口。 大祭司胸口被插上一刀,忍着疼痛,双手成爪,竟然直接抓向小贝的胸口,手就插了进去,直接抓出了她的心脏。小贝脸上带着决然,那一抹坚定的笑容凝在了嘴角,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奶奶的方向倒了下去。 而大祭司正要补上一刀,身后的东睿宸扑了上来,给了他致命一击。东睿宸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小贝,感叹了一声,就要去帮其他的黑衣人,这是脚上传来了一股拉力,低头一看,竟然是小贝抓住了他。 “救救那个女孩,那个岛……”小贝用完所有的力气,终于断了气。 东睿宸一下愣住了,本来人声喧哗,他是听不到小贝说话的声音的,只是他能读懂唇语,一下子联想到玉莞。 “哪个岛?你说清楚啊!”东睿宸蹲下身子,摇着小贝,可惜小贝不能再给他一丝回应。 这时候村里又有更多的人窜了出来,有几个人手里还拿着几颗黑色的球状物,看见黑衣人多的地方就扔了去。球状物一碰到阻碍物便炸开了,躲闪不及的人们,都受了不少伤。 “走!”东睿宸没有迟疑,马上下令撤退。 黑衣人们立刻聚集到东睿宸身边,护着他往村口的方向走。不过黑苗族的人却不打算放过他们,特别是从族长屋里出来的人还叫嚷着他们杀了族长。 杀了他们的族长和大祭司,让黑苗族的人怒不可歇,几乎全部人都涌向东睿宸等人的方向,众人不得不沿着海岸撤离。 突然队伍中一个人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球状物投掷向东睿宸的方向,东睿宸虽条件反射急速闪开,还是被爆炸的余波波及,整个人被炸飞到海里,不知所踪。 “王爷!”黑衣人大声呼叫,迸发出全身的力气,和黑苗族人殊死搏斗,直到杀得浑身染满血,沙滩上也躺满了尸体,才作罢。而此时,他们剩下能站着的也只有仰阿莎和林东了。 “怎么办?”仰阿莎脸上也满是血迹,她之所以没有倒下,不是武艺过人,只是小金和池鱼保护她不受蛊虫侵扰。 “现在好多兄弟中了蛊,我们两人现在也没法再战,先把兄弟们挪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医治,再徐徐图之,我先给嬷嬷发求救。” 凛东看了眼东睿宸消失的方向,迅速做了决定。 而这头的玉莞,在等待了三天后,也担心的走向小贝藏起小船的地方,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救人,但是小贝婆孙救了她,要她冷眼旁观,还是做不到。 玉莞刚把船拖到岸边,就看到水面上漂浮了一块板子,板子上似乎有样白色的东西。玉莞定睛一看,像是个人,她赶紧下了水,游到了那块板子旁边,奋力推着板子向岸边划去。 玉莞把人拖到了岸上,四处看了一下,将就那块板子,把这人推向自己隐藏的山洞附近。因为小贝之前找的山洞有人知道,她后来在沿着沙滩的一个峭壁又重新找了一个山洞。 这人有一米八几的大个,是个青壮年,玉莞几乎都脱力了,才把他放到洞中干燥的枯叶铺的“床”上。 “还是得给你验验伤。”玉莞喃喃自语道。 下定决心后,玉莞就迅速进入医生的角色,先是撕下了自己的裙摆,找了点清水把他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 刚擦完,玉莞看着这俊朗的脸庞,心里的两个小人又冒了出来。 “流落荒岛还能捡个帅哥!”一个小红人流着哈喇子说道。 “清醒点,你以为你是穿越大女主啊,随便捡个帅哥还能瞧上你啊,收起你的哈喇子。”另一个小黄人骂道。 “啥啊,欣赏帅哥美女人人有责。”小红人道。 “你这不是欣赏了,你这是明目张胆的见色起意。”小黄人道。 玉莞摇了摇头,把两个小人压了下去,收起心思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 心中的小红人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一个很帅的人,两条英眉坚挺而直朗,因为伤痛而皱在一起。肤色偏小麦色,鼻子坚挺,脸上轮廓分明,闭着眼已经很吸引人了,不知道张开眼睛会是怎样的迷人。 玉莞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免得自己真的见色起意,开始处理起他身上的伤势。 “手脚倒是没事,只是这些弹片嵌进身体里面,得做个小手术啊,可惜我没手术刀,但是不取的话,又没有消毒的药粉,很容易感染啊……” 玉莞一进入医疗模式就没有考虑其他事情,一直把这男人的伤势简单处理了,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去把掩盖的火堆引燃。 “干粮也没多少了,熬成汤吧,好歹能多撑几天。”玉莞边自言自语边把一块馍馍撕成小块放进水里。 第二天,玉莞还是决定冒险帮男人把身上的弹片取出,因为他已经开始发热了。如果还不取出,会持续发炎、发热。 没有手术刀,玉莞去了岸边,找了一些尖锐的贝壳,把它们磨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然后丢到开水里煮过,就对着眼前的男人下了手。 “哎,都取出来了,没办法给你消毒了,你只能靠自己了,一定要坚持啊。”玉莞取出最后一块弹片叹道。男人的身体已经发烫起来,玉莞的裙摆已经被她撕成了短裙了,撕下来的裙摆被她用冷水浸湿,放到了他额头,腋下,又在他的脚心、手心不断擦拭。 幸好这男人还算命大,过了一个晚上,身体逐渐降了温,玉莞也累得在旁边靠着睡着了。 东睿宸是被口渴醒的,喊了半天水,觉得没人理他,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环境不同,他忍痛坐起,做出了防备的姿势,然后看着旁边的墙边靠着一个人影,顾不得伤痛,踉跄过去,正要掐住那人的脖子,而那人也正好调整了睡觉的姿势转过头来,让他一下子放下了防备,一阵眩晕,就跌倒那人怀里。 “好重啊!喂!你起开啊!想压死我吗?”玉莞是被压醒的。一醒来就发现原本该在床上躺着的人,又闭着眼压到了她身上。 玉莞只能用力把他扶回床上,等到天黑的时候,这人终于醒了。 “你是谁?”玉莞手里拿着用来给他做手术的贝壳问道。 东睿宸撑起身子,拿起床头的一碗水,喝了一口,反问道:“你是谁?”这淡定的样子,倒像是他在审玉莞。 “喂,你看看你全身上下,都是我帮你处理的伤势,还是我从海里把你捞上来的,对恩人的态度就这样吗?”玉莞挥舞了下手中的贝壳。 “你帮我处理的伤势?还是你捞我起来?有什么证据?”看着玉莞张牙舞爪的样子,东睿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服都被脱了下来,就剩着一条裘裤了,忽的他玩心四起,斜看了她一眼说道。 “那里,那里,那里,都是我处理的,你还发烧诶,我帮你擦脚心都擦了一晚上。”玉莞说道。 “我的衣服也是你脱得了?”东睿宸继续问道,嘴角还抿了一抹笑。 “废话,不脱衣服,怎么帮你把那些弹片取出来!”玉莞回道。 “你还给我揉脚揉了一晚上?”东睿宸笑了起来。 “你发烧了,只是帮你降温降温!”玉莞大叫反驳道,扭开头去。为什么笑得这么好看,知不知道会让人沦落啊。 “我叫东宸,年二十三,家中只有一个娘和哥哥,哥哥已经成亲了,我还未成亲,家中的钱财、房宅、田地足以让你富足生活一辈子。” 东睿宸嘴角带着笑意,淡淡的说道。 “东宸,名字倒是不错,什么叫让我富足生活一辈子?我救你可不是图你的钱财,当然你要给我也不会拒绝。”玉莞说道。 “若你想要,我的钱财都可以给你,人也可以。”东睿宸看着玉莞说道。 “人也……喂,你想多了,我可不需要你以身相许啊。”玉莞听着他的话,忙摆手道。 “我都成这样了,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吗?”东睿宸问道,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 “又不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为什么要我对你负责啊,你当时衣服都和血污一起贴在你身上了,我不把衣服撕开,怎么给你处理伤势啊?”玉莞看着东睿宸挥了挥身上的布条,忙解释道。怎么她救过的男人,都喜欢以身相许啊,这个东宸是这样,以前瑞辰也一样。想想都头痛。 看着东睿宸又想开口,玉莞忙抢在他面前开口道:“你若真想谢我,等我们回去了,就给我一万两银子,我看你的衣服布料不错,你这条命应该也值这么多吧。” “依你。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东睿宸又喝了一口水。 “我叫玉莞。”玉莞答道。 “那我叫你莞儿。”东睿宸马上说道。 “我们有这么熟吗?”玉莞反问道。 “都有了肌肤相亲,也坦诚相见了。”东睿宸笑着看了下她裸露在外面的小腿。 “我就露了个小腿,就坦诚相见?你这登徒子,一口一个荤段子,我就该等你在海里淹死,懒得管你叫我什么。”玉莞啐了一口,慌忙跑出了山洞。 干粮只剩下两块馍馍了,不找点吃的,他们俩会被饿死在这里的。 “幸好遇到你。”东睿宸看着玉莞离去的身影,才叹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玉莞出去找了一圈,也就找到几个野果子,不过运气好的是,她在浅滩找到些螺子和贝壳,能够熬点汤喝。本来还有几只螃蟹,不过她手被夹出血了,就放了它们一马了。 “喂,东宸,起来喝汤了,虽然没有盐,但也只能将就了,不吃不喝对你伤势可没什么好处。”玉莞煮好汤,就大声把东睿宸叫了起来。 “没有加盐的海鲜就是腥,没办法了。”玉莞捏着鼻子,一股脑把自己的汤也喝了下去。 “你是从黑木村的方向来的吗?为什么会一身伤?那边发生了什么?认不认识一个叫小贝的女孩子,大概十三四岁。” 两人吃喝完毕,玉莞还是问起了心中一直想问的。 东睿宸看了她半晌,还是开口描述了下黑木村的事情,只是隐去了自己的身份和黑衣人的介入,只是说自己是做白事生意的商人。 “小贝死了?她奶奶也死了?”玉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几天前还活生生的女孩子,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死的这么惨。 “活人祭祀,活人养蛊,这群人这样无法无天,官府都不管的吗?”玉莞语气里带着忧伤,她还在为那对善良的婆孙默哀。 “这里是下江府,是翊王的领地,而这个黑木村,是翊王下令官府不得管束的地方。只是让平民百姓不得靠近罢了,若不是他们出价高,又有我爹的承诺,我也不会冒这个险。”东睿宸也说了一句。 “回去肯定不能走黑木村了,你知不知道别的路?”玉莞眉头紧皱问道。 “这一片虽属于下江府,但这片海域是和东江省相连的,如果顺着水流下去,我们应该可以在东江省上岸。”东睿宸回想了下脑海里的地图,回道。 “能回去便好,哎。”玉莞叹了一句,不再言语,然后走到洞口,朝着黑木村的方向,伏倒在地,拜了拜。 小贝,愿你一路好走。 第二百零九章 有奇迹吗 “晒干了你又放进水里干啥?白晒这么几天。”东睿宸的伤势并未养太长的时间,这几天,玉莞晒海水,采野果,他就抓了点鱼,两人都在准备着远行的食物。 “这海水里还有不少杂质,还得把杂质析出,才能成为食用。”玉莞翻了翻锅子说道。 “我今天又抓了点鱼,还是把它们晒起来吗?”东睿宸挥了挥手里的鱼。 “嗯,越多越好,不过要把内脏处理干净啊,也不知道要在海上漂多久。”玉莞头也没有回,还在专心于分离海盐,盐这个东西,对人体可是很重要的。 东睿宸笑了笑,撩开藤蔓编的袍子就往外面走去。他的外袍已经被弹片割裂的不成样子,只有裘裤还能将就穿着,玉莞便用藤蔓给他编了一件袍子,虽然粗糙的膈的他皮疼,但这是玉莞亲手给他织的,他心里比穿绫罗绸缎还高兴。 玉莞为了他这件藤编袍子,手都磨出血泡了,只得挑了之后用盐水稍稍消毒,才又继续,一件袍子下来,双手都磨出了一层细细的茧子。 东睿宸把鱼挂到了阳光暴晒之处,就回到山洞开始煮起鱼汤来,在岛上没有其他的食物,玉莞抓鱼的技术不怎么样,他们能吃上鱼,还是等到他稍微能走动了,才抓了来开荤。 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到这个小岛,想来是黑木村已经乱了,没有人来关注他们。当然也有可能没有人想到这岛上还藏有人。 所以等到东睿宸伤势好了许多之后,每天他捕鱼,玉莞采果,两人一起吃饭、加固那艘渔船,晚上一个研究航线,一个在火堆边编着藤蔓。日子虽然艰苦,但他却甘之如饴,特别是随着逐渐的熟悉,他也不再怀着逗她的心思,玉莞对于他还是友善的,甚至还有些依赖。有时候,他真的想就这么过一辈子,两个人,相互依偎照顾一辈子。 玉莞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她来到这个世界,本就一无所有,她都能拼成一个小地主,只要回到岸上,给她点时间和希望,她还能重头再来。况且,只是流落在海上罢了,陆上的一切又没有消失,只不过又要让家人担心了,希望仰阿莎他们不要告诉张义信两人,否则,自己不要想再往外跑了。 一个月后,两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东睿宸也判断出水流的方向了,在一个晴朗的早上,两人开始了海上漂流的日子。 “现在水带着我们向东江省方向去,你先休息吧,我来看着方向。”东睿宸扶着他们后来装在小船上的桅杆,对着玉莞说道。 “我是不会和你客气的啊,我可听你说过,后面还要划船的,我先储存点力气。”玉莞说着就往那堆鱼干旁边靠去,那里放着一堆藤蔓编的绳子,要比其他地方柔软的多。一靠到藤蔓上,她就赶紧闭上眼睛,这个色狼那明晃晃的眼神,一直都跟随着她,眼不见心不烦。 “嗯。”东睿宸冲着她点了点头,看着玉莞闭上眼睛,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注视着船驶向的方向。 虽然从小到大,他跟着师傅在江湖上飘荡,习得武功,习得易容术,习得各式各样的江湖经验,但像这样在水上漂流,还是第一次。当年外公教他天文地理的时候,正好是他叛逆的时候,并没有过于认真的学习,现在也只是依靠那惊人的记忆力强留在脑子里的罢了。 黑木村所在的水域实际上算不得海,还在东江和外海的过渡水域,水流还算平稳,但也有不少旋涡在水面,要小心的避开。而且江面几乎没有什么参照物,一天盯下来,眼睛还湿很酸痛。 东睿宸估算着黑木村的范围,在驶出半天后,他开始尝试着往岸边的方向靠近,但是水流的压力太大,推着小船一直向外,在尝试了几次后,他只好让船稳住,随着水流的方向推向更深的水域。 到了下午点,玉莞醒了,看见的就是东睿宸看着天空发愁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情了?”玉莞问道。 “这天色不太好,我怕晚上会下雨,我们这船可没有什么能遮雨的,虽然食物用芭蕉叶盖了几层,但是要遮人的话,恐怕不行,还有,晚上在雨中行驶,危险系数很大。” 东睿宸收起往常的调侃语气,很认真的说道。海上遇雨,不仅面临的是淋雨,还有风浪,也不知道这艘小船能不能承受的住。 “会有风浪?”玉莞也抬头看天,她虽然不懂这些天象,但远处那片有些阴黑的乌云,也让她感受到深深的压力。 “放心,有我,哪怕落水,我也不会放开你。”东睿宸突然对着她笑道。 “别乱立g啊,我可不想落水。”玉莞觉得自己的头上肯定有一群乌鸦飞过。 “什么弗拉格?”东睿宸疑惑的看着她。 “没什么,没什么,看看能不能先做点准备什么的啊,总不能直接硬抗吧。”玉莞说完就转身去看有没有可以用的上的东西。 傍晚的时候,小船被水流带动到那片乌云下面,果然风起浪涌,整个船都在浪上飘荡。雨还没有落下来,但风却很大,他们的小船桅杆上的帆只是藤蔓和芭蕉叶编织而成,根本顶不住这样的风,没过多久,就被吹跑了。这时小船摇晃的更加厉害,东睿宸见状一把抓起藤蔓,系到了自己和玉莞的腰上,又将另一头绑在桅杆上,用以固定两人。 没过多久,雨滴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夹杂在风中,打在脸上,生疼。没几个呼吸,两人的衣裳就被打湿透了,这会才进五月,风吹着打湿的衣服,玉莞不觉有些发抖,东睿宸见状,一把搂过玉莞,已经运起了内力,想要给予她温暖。 越往水域里面走,风浪越大,玉莞已经被雨水和海水糊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也张开了双臂抱着东睿宸的腰,拼命让自己不至于被风刮到。 但是风浪还是太大,两人虽然能稳住,但脚下的小船却撑不住了,终于一波浪打过来,小船被狠狠的割破,分裂开来,东睿宸在船破的那一刹那,割断系着桅杆那一头,让剩下的藤蔓卷住一块稍大的木板。 风浪依旧,两人靠着这块木板也在海中飘荡起来,生生熬到天蒙蒙亮。 “你还好吗?”玉莞趴在木板上,看着水里的东睿宸问道。 “没事。”东睿宸只有上半身在木板上,扶着玉莞的手臂。 “要不换我下去吧,我也会浮水的,你再泡在水里,你的伤口要裂开了。”玉莞叫道。 “你在关心我?”东睿宸对玉莞的建议没有置可否,而是扯了一抹笑容,看着她。 “换谁都会关心吧,快上来啊。”若不是情况紧急,玉莞真想给他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调戏她。 “你不行,下面水流太急了,你稳不住,我还撑得下去。”东睿宸回道。 “可是……”玉莞还想要说点什么,东睿宸却不再搭理她,只是静静的推着木板。 风渐渐小了下去,雨也逐渐停了,看来他们已经从那片乌云下方走过了,但现在只剩一块木板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莞儿,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情……”沉默了许久,东睿宸终于开口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要么你就上来,要么你就省点力气继续跟着飘。”玉莞听着他语气不对,忙开口阻止了,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在逐渐下降。 “我有一个心愿……你一定要活下去……不……不能绝望……无论……发生什么……答应我,一定做到……”东睿宸觉得自己的力气离自己逐渐远去,哪怕被冷的牙齿磕碰,还是断断续续说出自己想说额话。 “打住!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我会得救,会有好多孩子,还会长寿啊!别想这么多,你还有一丝力气的话,你给我爬上来,别浪费我的力气去拉你!”玉莞懊恼的说道。这话一下子让她联想到那部非常有名的《泰坦尼克号》杰克和露丝告别的那个片段,非常的不安。 东睿宸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爬上木板,而是接着说了下去:“我……还想……告诉你……其实……我是……” “是你妹啊是,叫你上来,你在这逼逼叨叨没完了是吧,比个太婆还啰嗦。”玉莞还没等他说完,带着木板往水中一滚,让木板的惯性,把东睿宸带上了木板的另一面,自己则牢牢抓住藤蔓,让身体随着水流飘荡。 而木板带着东睿宸往水里陷落了一下,又浮了起来,本就伤势复发,全身冰冷的东睿宸,被这么一呛,昏倒在木板上。 没了东睿宸的声音,玉莞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不过用手指探了探他脖子的心跳和鼻尖的呼吸,她还是放下心来。虽然鼻息微弱,心跳还是有的。 “相信我,我们会活下去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说要以身相许的,我可不想结**啊。” …… 玉莞不断和东睿宸说着话,虽然这样也耗费了不少体力,但她还是反复说着,不知在鼓舞东睿宸还是自己。 黑夜和这片海连成了一片,玉莞不知道是什么还支撑着她,她随着水流飘动,水里好温暖,温暖的让她真的好想睡一觉。突然她猛地睁开眼,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我们一定可以活着。”玉莞大声叫道,她双手紧紧抓住东睿宸冰冷的身体,双腿用力划着,她没有看到海岸,但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想为自己和东睿宸再争取一下。 曾经,老怪物和她说过,命运一向不会辜负拼命争取的人,说不定,下一刻就有奇迹出现。 玉莞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片沙滩上,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没有水泡着的冰冷,没有风割的皮肤生疼。玉莞一度以为自己到了天堂了,不过她看到旁边不远处躺在木板上的东睿宸,感受到自己已经酸痛的四肢,玉莞才意识到,他们是被水冲到岸上了。 休息了片刻,玉莞觉得自己恢复了些力气了,挣扎着去了东睿宸的方向,看着他身上的藤蔓,她才想起,她最后失去意识的时候,似乎有一双手在拉着她,应该就是他身上的藤蔓,没有让她沉没,还浮了起来。而水流也突然湍急起来,把他们带向一个方向。 玉莞爬到东睿宸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低头伏到他的胸前,还有点心跳,她开始为他按压起胸部来,见着东睿宸的呼吸还是断续的,玉莞狠下心来,让他仰面躺在地上,用手扳开下颌使其头向后仰,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孔,确定没有阻塞物。 “算了,救人一人胜造七级浮屠,反正你也不知道!”玉莞心下一狠,嘴就对上了东睿宸的嘴,不停地吹气和吸气。 过了一会,东睿宸呛出了几口水,呼吸逐渐恢复了正常。玉莞忙闪到一旁,不久之后,他就睁开了眼睛。 “我们死了?”东睿宸半撑起身体,看到玉莞迷糊的问道。 “你觉得两个人死了还能看见彼此啊。”玉莞呛了他一句。 “也是,你下巴还在。这是哪?”东睿宸捏了捏玉莞的下巴,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 “手放开啦,都这样了,手劲还这么大。”玉莞一甩头,甩开他的钳制。 “看来我们的命大,你说的不错,你会让我们都活着,不会让我食言,让我以身相许。”东睿宸笑道。 “你都听见了?你怎么能装昏?不知道我一个人划得很辛苦,不知道我一个人多害怕?不知道那水好冰,好冰,我好孤单……”玉莞看着他还在笑,心里顿时一顿委屈,眼泪就这么跟着掉了下来。 “别哭,别哭,我当时迷迷糊糊的,都快放弃了,听到你这话我才有力量坚持下去,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哭啊,不要哭啊。”东睿宸被玉莞这个样子给吓到了,不顾身上的疼痛,把玉莞抱到怀里安慰起来。 “我顶你个肺啊!噼啪你个隆叮咚啊。”玉莞在他胸前狠狠拍了一下,站了起来,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哪还有刚才的柔弱样子。 第二百一十章 意外的收获 玉莞和东睿宸休息了片刻,就开始探索起这个岛屿来。这个岛很大,远远看去,能看到火山口,像是个火山岛,不过应该是个死火山了,在火山口附近生长着大片的森林,有很多热带的植物。 “我们飘了多久啊,飘到海外了吗?还有椰子。”玉莞抱着树下掉落的椰子,滋滋喝了起来。 “不知道,要晚上星星出来,才能辨认的了,这东西叫椰子吗?”东睿宸也抱了个椰子,学着玉莞的样子喝了起来。 “南人称其君长为爷,则椰名盖取于爷义也。相如《上林赋》作胥余,或作胥耶。”玉莞又说了句文绉绉的,希望这个古人能理解。 “原来是胥余啊。”东睿宸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我看着这椰树上好像有扒拉上树的痕迹,这个岛可能有人生活,我们要小心些。”玉莞回想刚才看着椰树上的痕迹,和东睿宸提了一句,毕竟他们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小心些为好。 “嗯。”东睿宸点了点头,谨慎的打量起四周。 两人喝够了,便开始向岛内探寻,不过这岛很大,一直到傍晚,他们都没有发现什么,只能寻了棵大树,爬到树上修整。 入夜,玉莞刚睡着,就听见远处传来说话声,她猛然醒来,发现东睿宸正按住她的嘴唇,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抱着她往更高的地方爬去。 过了不久,他们就看见了由远而近的几个人,手里还拿着火把。 经过他们所在的大树下的时候,玉莞听到了几句他们聊天的内容。 “这次的人没有按时送来,这么晚了又送了些来,说是赔礼道歉。” “说是他们才换了大祭师,临时去别处抓的人。” “不知道富少爷满意不。” …… 由于来人经过的速度还是挺快,玉莞他们又爬的挺高,也只能听到这么几句,等到来人走远,玉莞才和东睿宸对视起来。 “这岛上果然有人。”玉莞说道。 “还是别处抓来的人,这岛上有什么?”东睿宸比她想的更多。 “要不要跟着他们看看。”玉莞问道。 “记住他们的方向即可,不要暴露自己了,我伤还没恢复,保护不了你。”东睿宸说道。 “那好吧。”玉莞本来燃起的熊熊好奇火焰,就被东睿宸硬生生的掐断了。 过了好一会,两人发现火光又靠近了,刚才经过的几人,用绳子牵着十来个人又从他们脚下经过了。而玉莞赫然发现,里面竟然有燕林和关遥。 “那是我的朋友,我要救他们。”玉莞在东睿宸怀里挣扎着小声叫道。 “要救人也要徐徐图之,现在我们连这里的情况都不知道,你冒然前去,白白送命。”东睿宸安抚着玉莞说道。 玉莞听言,没有再挣扎,东睿宸说的对,他们现在两眼摸黑,手无寸铁,根本不可能救人。 看着那队人慢慢走远,玉莞陷入沉思,燕林和关遥为什么会到这个小岛,芙蓉城发生了什么?这里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带着这些问题,玉莞整整想了一晚,东睿宸也没有打扰她,玉莞的问题,他也同样在思考,一直到天亮了起来,两人才觉得在树上都蹲麻木了。 两人在周围匆匆找了点东西吃,才循着那队人进去的方向向小岛内部走去。走了大半天,两人才来到林子的边缘,而两人的眼前却出现了一些建筑。 这些建筑几乎都是依靠着那个火山口修的,就是沿着山壁修了许多房屋,远看材质,竟有些像水泥和石头的混合物,修建的风格还有点欧洲的风格。而这片建筑物的分工很明确,有住宿的地方,还有一个像工厂一样大的建筑,顶上的烟囱正冒着烟。 “火山灰制水泥,原来如此。”玉莞看着远处和泥的地方说道。 “什么水泥?”东睿宸奇怪的问了一句,玉莞口中的词语,越来越让他难以理解了。 “没什么,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先找两件衣服。”玉莞指了指生活区那片晾晒衣服的地方。 不过现在天亮着,两人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偷衣服,只能等到夜幕降临,才偷偷摸摸的捞了几件衣服胡乱穿上,久违的温暖,让两人都忍不住感叹。 “那是个什么地方?”东睿宸问了一句。 “不知道,像是个大作坊,烟子好黑,我似乎闻到一股烧玻璃的味道。”玉莞说道。 “你有没有什么打算?”东睿宸继续问道。 “没有,关遥他们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玉莞答道,这是这两天一直盘桓在她脑子里的问题,怎么都想不明白。 “只能暗中观察,找寻机会了。我看那队人都是些年轻人,他们既然把他们带进来,就证明他们是有用的,一时半会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东睿宸说道。 “只能如此了。”玉莞也点了点头。两人只好回到躲藏的树上继续监视。 两人又在林子里生活了几天,才让玉莞发现了个机会。 这一天,玉莞和东睿宸在树上,又发现一队人从那片建筑物的方向走了过来,这一次带头的有几个金发碧眼的人。领头的是个年轻人,听那些跟随的人对他的称呼,玉莞判断出,是富兰克林。 玉莞对于东宸国周边的地理位置不太了解,但是也能察觉出这个明显是欧洲人特征的年轻人出现在这里很不正常。正好这队人走到大树下休息,玉莞立即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这个年轻人竟然说的是英语,虽然语气语调与现代的不同,属于古英语的范围,但玉莞前世的奶奶,就是研究这个的,所以,她听起来一点都不费劲,而且,她还能流利的说。 从年轻人和旁人的谈话中,玉莞得知,他是英吉利国的,他的国度和东宸国是有商业来往的。在航海途中,在这个小岛发现了琉璃晶体,就和东宸国的王爷商量,租下了这座小岛用以生产。而他这一次出来,是为了接家族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西且弥国的贵女娜美珠。 这队人没有停留太久,在天黑之前,他们又从这里路过了,从队伍的人看来,好像并没有接到娜美珠一行。 “我们去海边埋伏。”玉莞说道。 “为什么?”东睿宸很奇怪,刚才那队人说的鸟语他都听不懂,看着玉莞倒是听进去的样子。 玉莞拉着他,边走边解释自己听到的内容,还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东睿宸。 “我听见了刚才他们所说的,那个娜美珠是到了,但是不肯下船,要让那年轻人从作坊这头铺一条红毯过去。她觉得这林子会弄脏她的鞋子。” “从那作坊到海边?得用多少红毯啊。”东睿宸听着也在心里骂了句败家娘们儿。 “所以那个年轻人很生气了。”玉莞说道。 “那你想干什么?”东睿宸问道。 “我打算去船上看看。”玉莞加快了步伐,继续说道。 东睿宸没有再问,两人很快就赶到了海边,在海边果然停靠着一艘大船,这艘船却是东宸国的建造风格,而且还是宝船。就是类似前世郑和下西洋那种,这种船无论建造和使用,现在都仅限于权贵。 不过这些知识,玉莞是不知道的,东睿宸在发现她有爬上船的倾向时候,给她普及了这个知识,他们两个人可敌不过能用这种船的权贵啊。 但是玉莞还是大着胆子攀爬了上去,现在就躲在船舱外面偷听。东睿宸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防备着,心里还在估算到时候是不是用轻功逃跑。 两人打开了一个船舱的窗户钻了进去,所幸一直到晚上,他们都没有被发现。但不知该说两人的运气是好还是坏,他们选的船舱,正好是娜美珠所在的房间。 运气好的所在是,娜美珠进入船舱时候,正发着脾气,没有任何人敢靠近,而且玉莞从她骂骂咧咧中也得知了不少消息。 娜美珠在家中并不受宠,说联姻对象是抬举她了,她是被家族直接送给潘王的。潘王为了笼络这个富兰克林家族,而她又会英吉利的语言,所以把她说是自己的干女儿,送来与富兰克林家族联姻。所以娜美珠这一次来,根本没有任何自己的丫鬟、仆从,为了充场面,带的丫鬟、仆人还是临时买的,伺候不好不说,根本听不懂她的语言。 运气坏的是,现在玉莞和东睿宸就挤在屏风后面,船上的空间很小,两人只能面对面对着站。而玉莞还是第一次这么靠近一个陌生男人,她只达到东睿宸的胸,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呼吸,她有些脸红耳赤。 就在玉莞胡思乱想的时候,屏风忽然被掀开,娜美珠一脸惊愕的站在他们两人面前,玉莞还没反应过来,东睿宸就使了暗劲点穴,让她昏睡了过去。 “你还会这手?”玉莞看着躺在地上的娜美珠,好奇的看着东睿宸说道。 “我们家经商,需要多处行走,这种防身手段总要学习一些。”东睿宸随口就扯了个慌,一点惊慌都没有。 “等等,你想干什么?”玉莞看着东睿宸正准备把娜美珠丢出船舱,阻止道。 “不把她处理掉,她醒了叫人来了,被扔出去的就是我们了。”东睿宸说道。 玉莞看了一眼这个英俊的男人,心里想着,你是不会被扔出去的,依她的性子,我看你会被她扔到床上的。 “这总归是条人命啊,你把她扔到水里,她就活不成了。”玉莞说道。 “我有个办法。”玉莞看了看昏过去的娜美珠,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 只见她先找来绳子把娜美珠绑到凳子上,让后用帕子塞住她的嘴,就坐到梳妆台前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起来。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和面纱,穿了上去,让东睿宸照着娜美珠的发式给她也梳了一个,就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这个娜美珠,应该有一半血统是东宸国的,所以长相要偏东宸国人些,身高比玉莞稍稍高一点,但不熟悉的人应该看不出来,加上玉莞化了浓妆,加上一口流利的英吉利语和面纱,这些刚买来的丫鬟和仆人是分辨不了的。 玉莞出去之后,就对着船上的船长宣布她要回去,让人做好准备。可惜那些人说他们的任务就是送她来这岛上,根本不同意回去。他们刚才和娜美珠争吵的就是这个。 玉莞怕暴露自己,不能表现出能说汉语的样子,和他们一番比划,鸡同鸭讲之后,也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把娜美珠的行李搬下了船,只留下两个不到十岁的丫头跟着她。 “这娜美珠这么没有牌面吗?就两个丫头,还是这种黄毛丫头,看上去就是送给富兰克林的。也幸亏这个富兰克林不了解东宸国的文化。”玉莞捏着两个小丫头的卖身契,威逼恐吓了一番后把她们收服,看着东睿宸从林子里出来叹道。 “呵呵。”东睿宸走到她面前,看着已经远去的船只笑道。 “笑什么笑啊,其实你该呆着船上的,至少能够回去啊。早知道他们马上要走,我就不该假扮娜美珠。对了,你把她丢哪了。”玉莞说道。 “船长的床上,我之前看他眼神不对,想来这两人私下有染。你刚才不是给娜美珠把脉了吗,她怀孕了,就算你被识破,船长会知道怎么做。”东睿宸说道。 “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玉莞看着幽深的林子叹道。 娜美珠的行李里化妆品倒是挺多,玉莞在东睿宸脸上涂涂抹抹,很快把他改妆成一个平常的男人,然后说道:“现在你就假扮我的仆从吧,船走了,我们只能从富兰克林这里突破了,正好还要救关遥他们。” 玉莞拍了拍手,刚收拾好行李,就看着林子里出来了一队人,打着火把。 “亲爱的娜美珠,我来迎接你了。”富兰克林看着岸边的玉莞,快步走到跟前,半跪下地,然后伸出他的手,给玉莞行了一个绅士的礼仪。 “哼,红毯呢?我可不想我的鞋子沾上那些难看的泥巴。”玉莞用英吉利语流利的回答道。 刚才只是娜美珠派人传话,富兰克林并没有见到她,也没有亲自听到娜美珠说话。而听了玉莞的回答,富兰克林眼中一亮,玉莞的语气语调非常的标准,和那些皇家公主一模一样,让他顿时就感觉玉莞高了一等,刚才的怨气一下就消散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岛上的作坊 “红毯我已经铺好了,你看。”富兰克林非常热情的指了指那条通往小岛内的道路。 “哪里有红毯啊?”玉莞装作生气的吼道。她虽然和娜美珠不熟,但是这种嚣张跋扈的样子在前世医院还是看了不少。 “过来。”富兰克林向身后拍了拍手。 只见两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就走了过来,然后四手交互,做了个凳子状,示意让玉莞坐上去。 “让她们把你抬过去,我保证不会弄脏你的鞋子,相信我。”富兰克林非常自信的站在前面领路。 玉莞对于他的脑洞相当无语,但是天色已黑,她也不想留在这个海滩上犯傻,还是佯装嫌弃的样子,坐上了两个女人搭的手凳。 就这样,玉莞踩着“红毯”进了岛。路上还换了几波人来抬她,都是清一色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两人一组,这就是富兰克林所说的“红毯”了。 玉莞被富兰克林安排在了生活区里最高的那栋建筑,这是一个类似城堡的建筑,沿着火山口修了好几层,进入之后才发现,还往火山口挖了许多房间,整个建筑镶嵌进山体了。而从靠山体这一面看过去,火山口已经形成了一片湖泊。 “还真是别有洞天啊,这个房子要好几年才能修成。”东睿宸此刻就坐在富兰克林给玉莞安排的房间内说道。 “你说的是从外面运材料进来,但我觉得这是就地取材的。”玉莞摸着石头堆砌的墙体说道。 “现在有什么打算?”东睿宸问道。 “从富兰克林的表情看来,他原本是不耐烦娜美珠的,但是听了我的话,应该说口音看来,他现在对我这个假娜美珠是满意的,甚至是尊敬。”玉莞说道。 “从你的口音?”东睿宸很是奇怪。 “我奶,不,教我这种语言的师傅说过,英吉利的人,对于阶层和地位是很看重的,连说话也是分了三六九等,在他们的语言体系里,最高的阶层就是皇家的口音,而我学的,就是最标准的皇家古英吉利语。对比起富兰克林的口音,要高几等。”玉莞说道。 “可是你要假扮他的未婚妻,我可不愿意,太危险了。”东睿宸不悦的说道。 “什么你愿不愿意啊,和你什么关系啊,不会有事的,他们的文化就是对于皇家的绝对服从。他们信奉的是皇家的血脉,哪怕不是嫡出都是比公爵什么的高贵,而皇家的语言,除了王族,是不得外传的。所以他对于我的尊重多过男女之情。”玉莞丢给他一个白眼说道。 “仅凭口音能决定地位?你打扮的这么漂亮,他会不动心?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东睿宸语气里还是酸溜溜的。 “拜托,我才13岁,有什么好看的?”玉莞撇了撇嘴,对这人的思维很是不齿,如果这个时代和她前世差不多的话,这个时候的英吉利贵族,是很讲究绅士风度的。 “13岁都可以议亲了,何况你马上14了。”东睿宸嘴里嘀咕了一句,但玉莞并没有听见,这几天来的疲惫,让她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富兰克林就以最高规格的宴会招待玉莞,虽然他相信了玉莞的口音,但是玉莞的外表让他也心存怀疑,于是就设宴来考量玉莞。 玉莞看着盛装出席的富兰克林,右脚向后膝盖弯曲,拉起裙子,鞠躬,然后抬起头,傲娇的说道:“没想到阁下准备了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我的衣衫不符,我要回房修整下。” 然后也不管富兰克林同不同意,直接往楼上的房间去了,还让东睿宸守在门口不让人进去。再看富兰克林,竟没有一丝恼怒,脸上还带着一丢丢崇敬和赞美,兴奋的吩咐人送东西到玉莞的房间。 而在房间内的玉莞,看着富兰克林命人送来的东西,心里骂了无数遍的“卧槽”,这个富兰克林看起来年轻,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古董。 这是一套典型的欧洲古典贵族女性套装,有一件能盖住脚面的长衣,衣服的下摆很宽,像裙子一般,衣袖是典型的欧式瘦窄齐腕,袖口还装饰了一圈蕾丝,腰间系满各种丝带,衣服上装饰了不少东宸国出产的宝石,看得出是丝绸的布料。另外还配着一顶满是宝石、羽毛的帽子。 玉莞捞起这套衣服,感受了下它的重量,这层层叠叠的里衣,加上那镶满宝石的长衣,怕是比凤冠霞帔都要重上不少,不知道她这小小的身子能不能撑得起来。再看看放在最下面的束身衣,她整个脸都皱成一团,要知道,欧洲贵族女性可是以细腰为荣,有的为了达到细的效果,不惜取下两根肋骨。 玉莞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叫来两个丫鬟,脱下自己所有的衣服,硬是把自己塞进了这束身衣中,幸好欧洲人的骨骼比亚洲人要大上许多,玉莞的骨骼遗传自佟氏,还比较小,身体也还刚开始发育,除了胸口勒的比较紧,还是能从容的穿着这束身衣。 这种洛丽塔风格的礼服玉莞在前世也穿过,不过那时没有这么繁重,玉莞叹了口气,像穿盔甲一样,一样样套上,这一套衣服下来,几乎用了半个时辰,然后她才开始梳妆打扮。 这种盛装下想要躬腰梳妆是不可能的,首先坐着就是一种桎梏,站着的时候束身衣还好,坐着的时候,整个束缚力就像把人钉在座位上一般。而玉莞带来的两个小丫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只能吩咐她们递点东西,自己吃力的打扮起来。最后的发饰她实在没法了,瞅着和衣服一起送来的发套,玉莞指挥着丫鬟,最终还是歪歪扭扭的套了上去,稍作整理,还是像模像样。 这一个盛装打扮,就花了两个时辰。当玉莞提着裙摆,从房间里走出的时候,东睿宸的眼睛都看直了,更不要说在楼下等着的富兰克林。 东睿宸眼睛直的原因是玉莞所穿的礼服,将她刚刚开始发育的胸脯衬托出一个很好的弧度,白嫩又圆润。若不是情势不允许,他真想把这大胆的丫头抗回房里,打一顿屁股。 而富兰克林惊讶的是,玉莞穿着这么一套华贵的贵族女装,还能走出优雅的步子,散发着高贵的气质。这让他完全相信了她的出身。要知道他给玉莞的这一套礼服是当下欧洲最流行的款式,并不是所有的女性都适合,比如他的姐妹们,就穿的不成样子。 “我尊敬的公主陛下,您一定要赏脸和我跳一支舞。”富兰克林在玉莞走下楼梯的瞬间迎了上去,单腿屈膝跪在玉莞面前,伸出了一只手。在他的想法里,娜美珠是潘王的干女儿,又会皇室的语言,全身都散发着高贵的气息,不是公主是什么。 “抱歉,我父王交代过,不能随意同男士跳舞,我的第一支舞,是要和我的夫婿共舞的。”玉莞非常傲气的拒绝了他。宫廷舞,她是学过的,但是她就是单纯的不想同这富兰克林跳。 一张鞋拔子脸,长满雀斑不说,搭配上鸡窝式的卷发,还留了条小辫子,恕她欣赏不来这种欧式贵族长相。 富兰克林听言非常满意,没有强迫玉莞,在他看来,玉莞是非常有规矩的皇家贵女,行为举止上更加尊重了。他不知道在玉莞心里,已经把他骂了几百遍了。 有了玉莞这第一次的震慑,富兰克林是百分之一百的尊敬她,还刻意将贵族的礼仪行了个十足十,别说牵手了,就连站都要离玉莞一人远,更不要说两人独处了。在富兰克林的想法里,玉莞就是需要排场的,随时都得跟着一位骑士保护,那位骑士,就是看见他从来没有好脸色的东睿宸。 这些天来,在玉莞的解释下,东睿宸对于富兰克林这种吹毛求疵的贵族情怀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也对他们的贵族礼仪嗤之以鼻,唯一不爽的就是玉莞的衣饰,不露胸都将胸和腰部的曲线勾勒的非常明显。 在这城堡中住了一段日子后,有富兰克林的宠溺,加上玉莞刻意演示的嚣张跋扈和胸大无脑,玉莞在城堡中还是是具有一定话语权的。打着无聊逛城堡的借口,她和东睿宸也将城堡的构造摸清楚了,他们的主意就打到了那座作坊身上。 像现在,玉莞在下午茶的时候,就向富兰克林提出了她的企图:“富兰克林,这座城堡我已经逛腻了,我听父王说,我们两家有一项伟大的合作,作为未来的女主人,我想看看。”说完,眼睛就看向那座大作坊。 富兰克林听着她提到两家的合作,心中一阵警觉,但又听到她说未来的女主人几个字,心中一阵喜悦,兴奋的让他警觉全无,稍作思考,就带着玉莞去了这座城堡的最顶层,那个被划为禁区的地方。 “噢,富兰克林,你如此讨厌我吗?想把我推进禁忌区域让我去承受父王的怒火?”玉莞随着他走到那扇贴着禁止进入的门前,假装生气道。 “不,尊贵的公主陛下,您是城堡未来的女主人,这个警示对您是完全无效的。”富兰克林打开了那扇门,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这可是你说的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陷阱!”玉莞昂着头,提起裙子,嘀咕着,不可一世的往里走去。 而东睿宸在进入的时候,却被富兰克林拦住,玉莞听见两人的争执转过身,然后装着生气的叫道:“这位骑士是父王亲自赏赐给我的,是我的私有物,你怎么可以阻拦他!” 玉莞的话让富兰克林心中有些不爽,但这些天玉莞更加跋扈的样子他都见识过,转念一想,就把玉莞这话又归集到她的任性小可爱上面。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再拦东睿宸。 这个屋子很大,从陈设看来更像一个眺望室。在屋子的中央,放着一张欧式的圆桌,铺着东宸国的丝织毯子,上面还摆了套白瓷的茶具。而靠近山边的那堵墙上半部分都被做成窗户,在窗边还放了一架用来航海的望远镜。 富兰克林带着玉莞和东睿宸走到了窗前,玉莞和东睿宸就被窗外的情景惊住了。 从这个窗口,竟然可以看到作坊里的情景。 而富兰克林怕玉莞看不清楚,还邀请她到望远镜去眺望。在富兰克林的指导下,玉莞用这个倍数不是很大的望远镜,清晰的看到作坊里的情况,从那些原料和操作流程,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当富兰克林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玻璃出来的时候,玉莞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个玻璃作坊,还有初级的水泥加工厂。 一块指甲大的琉璃坠子在如意阁要卖上百两,就算是原石,估计也要几十两,这么大块的玻璃,价值多少,玉莞都估算不了。特别是如此晶莹剔透,透过玻璃能够将人完全看得一清二楚,若是送到宫里,都是稀世珍品。 玉莞和东睿宸相互看了一眼,了解了彼此的想法,玉莞开口说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颇黎啊,我家房间都是用的这种,有什么好稀奇的。” 富兰克林听了玉莞所言,看向她的眼光更加尊敬和炽烈,这东西在英吉利确实叫颇黎,能把家里的窗户都换成颇黎的,更是贵族中的贵族。而且玉莞能够一下子认出颇黎,还不惊讶,他更加认可她的身份了。 “这下面的作坊就是造出颇黎的?这里也能造?”玉莞受不了他炙热的目光,忙岔开话题。 “是的,当初我们从英吉利过来,在这里遇到风雨,被迫到这个小岛躲避,哪知道在沙滩上发现了一些亮晶晶的晶体,就是制作颇黎的原料,这一定是天主赐给我们的礼物。我的家族可是花费了大量钱财和人力,才请到颇黎作坊的工匠,花费了几年时间,才把这技术琢磨出来。” 富兰克林心里非常相信玉莞,和她说起了岛上的情形。 “你说这颇黎是才制造出来的?我父王还没见过?”玉莞抓到他话里的关键点问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地下 “是的,这是这几年来最完美的一块,我打算在我们的定亲宴会上,亲自送给王爷,作为聘礼。”富兰克林看着玉莞温柔的说道。 “噢,这太好了,富兰克林,到时候我一定能成为全场最耀眼的人,你太好了!”玉莞转身装作和东睿宸说明望远镜的用法,躲开了富兰克林的眼神,还不忘夸了他一句。 “你喜欢就好,尊敬的公主殿下,你要是嫁给我,我会让工匠为你打造一个颇黎屋子,让你成为整个英吉利最幸福的女人。” 富兰克林说着就单膝跪下,掏出了一个首饰盒子,然后打开,里面放着一枚镶嵌着琉璃石的戒指。 “富兰克林,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我虽不是父王的亲生女儿,但也是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你竟然不当着我的亲人面求婚,我感受到深深的屈辱,我不会原谅你的!”玉莞装着生气的大叫,“你可知道这在东宸国叫什么?叫私相授受,要被浸猪笼的!” 玉莞看着富兰克林求婚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寒,还玻璃房子,以为她是什么稀有动物吗,关在玻璃房子给人参观啊,好在她扮演的就是嚣张的娜美珠,立刻装出一副气不可竭的样子,把富兰克林骂了一顿。 “噢,对不起,娜美珠殿下,是我情不自禁了,我向天父悔过,向你诚挚的道歉,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一定会好好安排,让你也拥有一个盛大的求婚典礼。”富兰克林对于玉莞的恶劣的态度并没有生气,反而不住的道歉。在一旁看着的东睿宸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强忍着笑意,追着往外走的玉莞,肩膀就一直在抽动。 “哈哈哈,那人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受虐倾向啊,你都那样骂他了,这些天还不住折他面子,还对你如此服帖?这就是英吉利的贵族?”东睿宸跟着玉莞回到房间,才放声笑了出来。 “不,他们把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而且面子可以当饭吃的,不过遇到比他们阶层高的,更加尊贵的人出现,他们就会放低自己,这应该叫奴性吧。”玉莞想了想说道。 “死要面子活受罪。”东睿宸总结了一句。 “学得不错啊。”玉莞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这是这些天来她说的最多的一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东睿宸收起笑容,正色问道。 “当然是到作坊看看了,关遥和燕林还没消息呢。”玉莞不假思索的回道。 “虽然富兰克林很尊重你,但却不让你出这城堡半步,你怎么去的了?”东睿宸说道。 “山人自有妙计。”玉莞高深莫测的说道。 第二日东睿宸就见识到玉莞的妙计,她故意冷落富兰克林,不和他说话,也不同他共同用餐,更不愿意见他,而对于旁人却谈笑风生。这让富兰克林备受打击,终于在第三天,答应了玉莞的要求,同意她走出城堡,去作坊看看。 玉莞的出行是相当隆重的,除了有一架装饰豪华的大马车,还有一队护卫、仆人跟随,随行还备着真正的红毯,和几双换用的鞋子。 而玉莞的打算是放长线钓大鱼,并没有在作坊停留太久,还表现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在作坊逛了圈就出来了,反而在生活区仔细逛了起来。 她告诉富兰克林,作坊什么的不是女人们可以插手的,她只是好奇而已,她可是未来的女主人,她要管的是生活区的事情。 富兰克林听言,顿时又对玉莞高看了几个段位,对她更加尊敬和喜爱。如果玉莞前世的朋友听到,一定会称她一句,真是泡茶高手啊。 而玉莞也得到了可以自由外出的权限,带上护卫,不进入作坊就行。她便隔三差五带着东睿宸在生活区逛了起来,熟悉地形。 生活区是给工人住的,虽然过的清苦,但也能裹腹,就是贫穷一点的平民百姓的生活。富兰克林当时给玉莞介绍的时候,还非常自豪的告诉她,这些工人都是他从灾区或是贫苦地方解救的,他给他们提供了工作,提供了比原来好一百倍的生活环境。 玉莞当时心里就在吐槽,且不说资本家都是剥削分子,你这破破烂烂的生活区和我家作坊员工宿舍比,简直就是叫花子窝,还好意思炫耀。不过从表面上看,这生活区还是平静的。 这一天,富兰克林说作坊即将要诞生第二块完美的玻璃,他要亲自盯着,不会回来,玉莞和东睿宸就准备探究生活区下面的密道。这是玉莞从城堡中下人口中探知的,这个生活区远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玉莞换了身简便的衣着,带着宽大的斗篷,和东睿宸从一个暗门,进入了生活区地下的世界。 这个所谓的地下世界,其实和芙蓉城城北地下那个溶洞相似,也是溶洞结构,不过被装饰的花红酒绿的。这个地下世界也很简单,进入地下时候,会有人在门口收取门票钱,然后就会进入了一条长长的走道。 走道的尽头,是一个很大的角斗场,玉莞曾经听下人说过,这就是一个赌博的场地,每隔五天,会让那些没上工的工人在此厮斗,以保持他们的狼性。 今日就是厮斗的日子,场子里至少有二三十人,在相互打斗,他们没有任何武器,就只凭着肉体搏斗,在看台上还有人在下注。 “下注需要一个牌子,我们没有,只能看着了。”东睿宸在问过台子上下注的人后,立刻回到了玉莞身边,他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这里很危险。 “什么牌子?”玉莞看着场下搏斗的人群问道。 “红花牌。”东睿宸回道。 “这是什么?”玉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而还没等东睿宸回道,场下的人已经搏斗完了,发出一阵欢呼声,就见着他们往角斗场一旁的走道走去。玉莞两人好奇之下,也跟了上去。 走道的两边,有一些人为挖出的小洞,作为房间,这些房间好的有一块木板遮挡,差得只有一块布,更差的甚至连布都没有。而进入这条走道就需要他们手中的红花牌。 玉莞两人没有,只能在门口张望,不多时,里面传来了一些令人脸红欢愉音。 玉莞听着这些声音,脑中一片空白,她本以为岛上的女人都在城堡里做女仆,没想到这地下世界却构建了一个妓寨。她无法想象每个小房间里的情形,无法想象那些女人们在遭受什么。她只觉得胃中一阵难受,蹲到一旁就吐了起来。 玉莞的举动也惊动了旁边守门的人,她扶起的帽檐让他们认出了她也是一个女子。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是送来的新货吗?”一个长得彪头大耳的人走了过来,就想拎住玉莞的衣领。 东睿宸见状忙上前格挡开了他的脏手,那人挥了挥手,后面窜出几个人就和东睿宸缠斗起来,虽然他的武艺要高些,但还是被拖住了,那人趁机拎住了玉莞的衣领,斗篷一下就被扯落了。 今日的玉莞为了行动方便,只穿了一套平常的汉人装束,这也让那人认定了她是新送来的。 原来在岛上,男人就直接被送去做工,而女人,稍稍有点姿色的先送去城堡服侍那些客人或者富兰克林,如果犯了错,就会被送到这地下世界,现在的玉莞就是被认作是犯错送来的。 东睿宸看着玉莞被抓,心里非常着急,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要去救玉莞,但围他的人实在太多,一时半会还脱不了身,只能干看着玉莞被拖进走道。 这时候,玉莞也反应过来,用着英吉利语大叫着,拖她的人听言,心有疑虑,停了下来,把玉莞扔到地上,大声问道:“你是谁?” 作为地下世界的管理者,在岛上也算个小头目了,也是见过富兰克林的,富兰克林虽然会东宸国的语言,但更多时候他说的是英吉利语,玉莞一开口,这人就听了出来。 “我是娜美珠公主,你们未来的女主人!你这样对我,我会让富兰克林处罚你!让富兰克林杀了你!”玉莞用英吉利语大声吼着,跌撞着爬起来,指着那人的鼻尖就开始骂。骄纵的样子被她演的淋漓尽致,她知道这个时候气势上绝不能弱。 那人虽听不懂英吉利语,但富兰克林这个名字的发音,他还是听了很多次,看着玉莞一张东方面孔,他还是心存怀疑,招来手下,让他去请富兰克林来。 很快富兰克林就赶来了,看着满脸黑色的玉莞,还在骂骂咧咧,忙上前去安慰。玉莞这个时候没有给他任何面子,不仅骂那个人,连着富兰克林都被她骂的狗血淋头。 富兰克林也不生气,还责罚了那人一顿,好不容易才将气呼呼的玉莞劝走。 回到城堡内的玉莞,没有听富兰克林任何解释,立即就让人打来了热水,她要泡澡,在身体进入热水的那一瞬间,她才感受到一丝丝安稳。 对于那个拎她领子的人,她没有多少畏惧,但在等待富兰克林来的时候,她在走道看到的那些小房间的情形让她不寒而栗,到现在胃还能感受到隐隐的抽搐。 每一个小房间里都有一个女人,她们被绑在一张木板上,或是躺着或是站着,她们身上不着寸缕。她们大的可能二三十岁。这还是玉莞看到的一部分,在她没有看到的更大一部分,可能更加凄惨。 玉莞回想着脑子里出现的场景,就是一片恶寒,前世解剖尸体都没有让她如此恶心,她不断劝说自己就当看了些不雅视频,但是那些女人们麻木的眼神,在空中飘荡僵硬的四肢,还有那些无助的哭喊,扭曲的身子,让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玉莞把自己埋进水里,希望温水能给予她一点温暖。过了许久,她才被小丫鬟叫醒。 醒来的时候,玉莞已经换好了衣服,正躺在榻上。富兰克林和东睿宸都黑着脸站在一旁。 “娜美珠殿下,是我的疏忽,让您受惊了,我已经处罚了那个下人,这是他的手。”富兰克林拍了拍手,让人送上来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只手掌,正是那个人用来抓玉莞衣领的手。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玉莞大声吼道,解剖惯了尸体,她对于一只断掌,还不至于反胃和惧怕,她只是觉得看到富兰克林,就想到他是地下世界的主人,是那些罪恶的源头。 “先生,你先出去吧。小姐需要时间缓和。”东睿宸看着玉莞苍白的面庞,心中一阵痛楚,脸上还是平静的对着富兰克林说道。 富兰克林看着玉莞脸色不大好,也只能收起盒子,悻悻的退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两天,富兰克林不断用着各种手段来哄着玉莞,不过玉莞一个好脸色都没有赏给他,她数次想要开口让富兰克林放了那些女孩,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这个时代的欧洲刚从奴隶制过渡,对于平民的性命都不甚关心,更何况被他们标注为奴隶的呢?一旦她露出半点同情,她的身份就有可能被拆穿,虽然富兰克林很尊敬和宠溺她,但对于他来说,一个贵族少女,一个未来的家族女主人,是不需要对奴隶有多余的同情心的。 不过她可以用冷漠来应对他,在各种美食、珠宝首饰、漂亮衣服都不能打动玉莞之后,富兰克林终于问了玉莞想要怎么样才不生气。 “我要玩具。”玉莞冷冷的说道,说的时候,看向了生活区的方向。 “什么玩具,我马上让人给你做。”富兰克林得到玉莞的回答,很高兴,只要她还有所求,他就能给。 “他们。”玉莞让东睿宸拿来两幅画,上面画着两个人。 玉莞向富兰克林讨要的“玩具”正是两个人,关遥和燕林。这是她和东睿宸商量之后的结果。这段时日他们在生活区晃荡,已经发现了关遥和燕林,不过没有多少交流罢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出岛 富兰克林看了看画上的两人,玉莞的画风相当写实,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两个人他认识,近来表现的很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比一般的工人要聪明许多,前两天才提升为小组长。不过在富兰克林眼里,都还是低等的奴隶罢了,怎么也比不上玉莞重要。在他的家乡,这些奴隶不就是给富人们玩乐的“玩具”吗。 富兰克林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玉莞的要求,让人把收拾干净的关遥和燕林带到了玉莞面前。燕林见着她,眼里涌现了一股喜悦,但很快压了下去,装作陌生。 “从今天起你们就属于娜美珠殿下了,要听话。”富兰克林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上次的玻璃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成功,今天又将出第三块,他得去盯着。 玉莞看着富兰克林走出城堡,才昂首挺胸的把两人带到她的房间。 “你是,是谁?”关遥见东睿宸关上门,对着玉莞问道。 “你这见人就结巴的习惯还改不过来?你这两个字儿两个字儿往外蹦的说话方式,还是我教的。”玉莞见屋中没其他人,没有再说英吉利语。 “二小姐?”关遥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在这遇到了玉莞。 “二小姐。”燕林也向玉莞行了一个礼,又看了一眼东睿宸,冲他也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玉莞问道。 “禀二小姐,为寻你而来。当时您失踪了,大少爷回来求救,睿亲王府的白嬷嬷还划了一队人马帮助寻找,我们两个想着你们可能在海外,就出海了,结果遇到风浪落水,被富兰克林的人救了,就到这里了。” 关遥看着东睿宸这个陌生人结巴又犯了,扯了扯燕林的袖子,让他来解释。 “睿亲王府也帮忙找?白嬷嬷真好。不过,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不好好在实验基地呆着,跟着凑什么热闹?还有,我爹娘可知道?”玉莞看了两个弱鸡一样的下属,皱着眉继续问道。 “大少爷,怕夫人,担心,没有告,诉家里,只是在,下人们,和实验,基地,抽了些人,来找您。后来,实在,没法,去找的,大小姐,大姑爷,才向白嬷嬷,求救的,不过,好像,睿亲王府,也在,找人,我们,就,跟着,来了。” 关遥看着玉莞皱眉,忙接着说道,不过有东睿宸在,说话还是结巴的。 “找人?”玉莞抓到关遥语句中的关键词,看了一眼东睿宸。 “我就一个纸扎铺子少东家,是不可能惊动睿亲王府的。莞儿,既然已经找到他们,我们是不是该计划下一步?你总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吧?”东睿宸干笑了一下,又岔开话题了去。 “你们这些天在作坊发现了什么没?”玉莞没有马上回答东睿宸的问题,而是盘问起关遥来。 “作坊是制作琉璃的,他们称之为‘颇黎’。我和关遥已经搞清楚基本流程了。”燕林上前一步说道,不过玉莞的感觉他更像是向谁汇报,让她不由的又看了眼东睿宸,但后者走到门口守着没理会。 “离开这里,可能自己办个颇黎作坊?”玉莞问道。 “只要有原料,就能行,但是据我们观察,有一样是岛上独有的。还有些细节还没法确定。另外岛上还能造出一种具有粘合属性的泥,用来修房很有用。”燕林答道。 “是石英砂和苏打的结合体。我曾经问过富兰克林,他们当时到东宸国的船上装着‘天然苏打’,当时在这个岛用‘天然苏打’作为支锅子的材料,煮完饭后就出现了一些晶体,就是颇黎晶体了。”玉莞说道,“还有些细节?” “是的,每个小组负责的工序不同,我们只是推算出这个过程,方子和过程还需要调整。”燕林老实的回答道。 “我有办法。”玉莞想了想,把几人带上了顶楼的那个禁用房间。 “这里看得好清楚!关遥快过来!”燕林一到窗口就跑到望远镜边上看了起来,还不忘叫关遥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玉莞都把两人带到这里研究,幸好富兰克林正在攻克第三块玻璃没空回城堡,才没有被发现。玉莞曾经在书上看过制造玻璃的工序和化学公式,只不过没有记得太深,在和关遥两人讨论中,逐渐的回忆起来,在富兰克林回到城堡前,终于把整套技术推演出来。 最后一道工序确定的时候,燕林看向玉莞的眼神简直就是尊崇,之前关遥说那些化学基础的时候,他就对玉莞很好奇,现在真正共事,才觉得她的很多观念和知识都是超前的。他还顺势问了不少自己之前积累的问题,在玉莞的回答下,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似乎只要回到自己的院子,那些他想象的东西就能制造出来。 如果玉莞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说一句,不是我观念、知识超前,我们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告诉你的知识,都是经过了几百年的归纳、实践了。 半个月后,在玉莞他们把撤退路线都规划好了,都准备劫船逃跑的时候,富兰克林一脸胡子拉渣,满脸兴奋的出现在玉莞面前。 “娜美珠殿下,你看,这块玻璃这么大,而且透明度更高,你看,放在这里,不仔细看,是不是看不到它。”富兰克林指着镶在木块上的玻璃说道。 “是挺剔透的。”玉莞脸上没有任何惊讶,虽然达不到现代技术的透明度,在这个时代,这块玻璃算是很好了。不过对于在前世看惯了各种玻璃的玉莞,真还不算什么。但她镇定的表情,也让富兰克林在心里把她更高看了一截,要知道,当初潘王看到这玻璃时候,也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前几日我已经给王爷送去了一份信函,告知了他这里的进度,现在颇黎出来了,我终于可以带着它去向王爷提亲了。娜美珠殿下,我即刻就安排回程。”富兰克林高兴的在玉莞旁边走来走去,拍了一下手说道。 “太好了!那必须把你送给我那些颇黎珠子带上,我要让她们看看,看她们谁还看不起我!”玉莞也装作很高兴的附和道。 “是的,是的,你快去收拾。要不要我派人帮你!”富兰克林不疑有他。 “不用!对了,我可以带上我的‘玩具’吗?”玉莞指了指旁边穿着小丑装的关遥和燕林。 “当然可以!那么我们就三天后出发吧,我要去写一封信告诉王爷这个好消息。”富兰克林还在兴奋下,踮着脚尖往楼上书房去了。 三天后,玉莞、东睿宸、关遥和燕林随着富兰克林登上了回程的船,除了他们几个外,富兰克林还带了二十多个保镖,其中便有那个断掌的男人,叫做阿强。当然,他看向玉莞的眼神还带着仇恨。 “那个阿强对你有很强的敌意,你要小心。”东睿宸站在玉莞的船舱说道。 “不是有你们保护我吗?”玉莞看了眼他们三人。 “那倒是,他敢来,我把他另一只手给腐蚀掉。”燕林摇晃着一个瓷瓶说道。 “硫酸都能被你们弄出来,我真想这个时候去劫持富兰克林。”玉莞说道。 “你可别轻举妄动,他如果手里没有底牌,光靠身份,是镇不住这一船的人,还是出了这片海域,见机行事。”东睿宸说道。 “确实如此,海上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玉莞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被富兰克林安排的满满当当,连玉莞都不得不承认,他骨子里有着欧洲人的浪漫,不是舞会就是演奏会,有时候还搞搞烛光晚餐。 像现在,船长来报说是已经进入东江省的海域,富兰克林就安排了一个说书的来给她说个本子。 这已经是很旧的故事了,富兰克林听得很兴奋,而玉莞却听得无聊的打呵欠,昏昏欲睡。 突然,船剧烈的晃动起来,玉莞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富兰克林少爷,前面有一艘船正在攻击我们。”船长从外面跑了进来,向富兰克林汇报道。 “什么?谁这么大胆?难道看不出这是潘王的船?”富兰克林拍了一下椅子的手柄站了起来,朝向玉莞说道:“娜美珠殿下,你先进船舱躲一下,阿强,派些人跟我去看看,对了,让人把那两块颇黎和那些颇黎珠子看好,别打碎了。” 玉莞点了点头,目送富兰克林走出船舱,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窗户打开了一个缝隙,偷偷看着外面的情形。 只见在距离他们的船大概二十米的地方,也有着一艘宝船,看规模、材质,和他们这艘船也不相上下,船上还挂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个大大的“宸”字。 “是睿亲王府的船啊。”燕林在旁边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玉莞好奇的问道。 “我们当时出海,也是坐这艘船的,后来是我和关遥独自坐小船出来的。”燕林说道,眼睛还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东睿宸。 还不等几人深入讨论,船身又剧烈的晃动起来。外面传来了富兰克林的吼叫:“为什么睿亲王的船会在这里?你们为什么不挂上潘王的旗帜?去个人去告诉他们啊!” 玉莞整理了下衣服,提着裙子,向外走去:“富兰克林怎么了?” “遇到睿亲王府的船了,他们难道看不出这宝船的样子是属于王爷的吗?没有悬挂旗帜就可以随意攻击我们吗?”富兰克林看见玉莞出来,气恼的说道。 “睿亲王府算什么,等我们回去之后一定要让父王惩治他们!我父王早看他们不顺眼了!”玉莞大声附和道,脸上满是骄纵。 “娜美珠殿下,你不需要担心,我一定会守护你的。我会为你好好教训他们!”富兰克林刚才挨了睿亲王府的攻击,积攒了一肚子气,从玉莞的态度又知道了潘王与睿亲王不和,对于玉莞的话也是非常赞同。 “少爷,这不妥……”阿强看着指手画脚的玉莞,心中一阵鄙夷,附到富兰克林耳边说了起来。他跟着富兰克林已经好几年了,对于东宸国的局势也有所了解。 “难道我们还怕他吗?富兰克林!用秘密武器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玉莞继续嚷道,仗着阿强听不懂英吉利语,一直在鼓动富兰克林。 “噢,亲爱的娜美珠殿下,还不到时候,稍安勿躁,我会把他们炸的稀巴烂的。”富兰克林听了阿强的劝说,冷静了下来,柔声安抚着玉莞。 “我们大英吉利帝国的人,怎么会畏惧这些野蛮人!富兰克林!我的英雄,我的救世主,此刻,谁在世上奔走哭泣?谁在世上横行施暴?你睁开眼——眼中只有怜悯弱者的哭泣。你闭上眼——耳中只有巨兽咆哮的风暴。” 玉莞干脆演了起来,随口就说出《堂吉诃德》里面的句子,她想要激将富兰克林,想要让他使出秘密武器。这武器是富兰克林无意中提起的,她一直想要见识下是什么。 “我亲爱的娜美珠殿下,你说的实在太好的,但是现在我们要等待,等待合适的时机,我会让你看到这世上最美的焰火表演。”富兰克林听着玉莞将他称赞为英雄,比作救世主,他自信心极度膨胀,似乎胜利已然在握。 “焰火?噢,富兰克林,你一定是个天才!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你一定是把向父王承诺的东西做好了!噢,天啊,主啊!”玉莞夸张的赞叹着富兰克林,心里隐隐猜出了这个秘密武器是什么,她按耐住自己的焦虑,试图用模棱两可的话来套取富兰克林的话,虽然这很危险。 “是的,娜美珠,看来你确实是你父王最疼爱的女儿,既然他都告诉你了,我也不必对你有所隐瞒,是的,我已经成功了,我可以把他们炸的稀巴烂!这是我对你父王的承诺,也是我给你的聘礼之一!我一定会让你把你那些虚伪的姐妹们踩在脚下!” 提起秘密武器,富兰克林脸上满是骄傲,充斥着嗜血的色彩。 晚间,趁着富兰克林召集保镖开会的时候,玉莞把东睿宸等人也叫到了一起商量对策。 “你们谁会水?”玉莞正把一张纸条吹干,用融化的蜡准备裹成一个蜡丸。 “怎么回事?”三人都看向她。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逃离 “我要送信给嬷嬷他们,这船上有很危险的武器,必须提前防备。”玉莞在房间里踱步,不断的转圈显示着她内心的焦躁。 “他告诉你了那秘密武器是什么?”东睿宸问道,他虽然听不懂英吉利语,但从下午玉莞和富兰克林的对话的语气、表情,还是能猜出一些。 “我猜,是大炮。”玉莞的眉头皱起来,说这一句时,她脑中已经浮现出无数相关的事情,这个时代,大炮还是个稀罕物,一旦问世,这世界的格局将发生巨大的变化,战争可能随时到来。 “大炮?”东睿宸等人显然对于这个新鲜词汇不太理解。 “这么给你们说,如果威力足够,这种武器可以直接炸平一座房子,其威力比江湖中的霹雳弹大百倍。”玉莞斟酌了半天,还是和三人说了。 “竟有如此厉害的武器?”三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色彩。 “他今天给我说时机没到,我猜测是射程不够,而且他对于睿亲王还有所顾忌。”玉莞说道,“所以我要给嬷嬷提个醒,不能太靠近,而且最好把这武器直接掐灭在摇篮。” 热武器出现在冷兵器时代,带来的破坏性有多大,玉莞看过那个破碎的圆明园,看过南京四行仓库墙上的弹孔。大炮都能造出来了,火枪应该已经问世了。 “要怎么做,你吩咐,我们照办,我会水,让我去吧。”东睿宸按住正要请命的燕林说道。 他是想守在玉莞身边的,但是听玉莞提起的这个武器,表情凝重,她连杀人都不敢的,却要因为这个火炮想要杀一船的人,可见这个武器是多么令她顾忌。他知道嬷嬷在那艘船上,但他不回去,嬷嬷可能会采取同归于尽的方法来对付这艘潘王的船。毕竟,他已经失踪两个月了,在嬷嬷心里,一定会认为是潘王害死了他。 “你?”玉莞看了一眼燕林,又转过头来看着东睿宸,脸上有些不可置信,但又马上收敛住了,“也好,他们两个不会武功,你去确实是最好的,你把这个收好,看到这个,嬷嬷会见你的。把我刚才告诉你的也转告嬷嬷,我再想想,怎么把你弄下水。” 玉莞把关遥两人支使到外面,然后把手臂上缠绕的故渊拿了下来,和蜡丸一起放到东睿宸手里,眼里带着不舍,然后决然转头,盯着船舱门发起呆来。 等到船舱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玉莞才起身,把耳朵贴在舱门上听了一会,然后回头对着东睿宸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东睿宸点了点头,玉莞突然撕开自己的裙摆,和上衣扣子,把头发打散,然后打开舱门冲了出去,边跑还边嚷:“救命啊,富兰克林!他居然想侵犯我,你一定要抓住他,然后把他割成一千片喂鱼!” 东睿宸被玉莞这一波操作震惊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用这一招了?但他没有愣多久,配合的追出了船舱,摆出一副被抓奸的样子。 富兰克林看着从玉莞船舱跑出的两人,万分震怒,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把跑到他面前哭泣的玉莞也裹住,一边大声叫着让人抓捕东睿宸。 燕林和关遥见状,也跟着跑到玉莞的身边,一左一右将她围住,让富兰克林无法触碰她。而富兰克林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他用英吉利语和东辰国语同时叫嚣着,要将东睿宸碎尸万段,他早就将玉莞看作自己的私有物了,怎么可能让一个奴仆染指。 东睿宸身形很快,抓住一切机会就往船舱外跑,刚跑到栏杆,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感觉有一样东西从后面射来,他条件反射般闪开,那东西正好射入了他腰间,而他也正好跃入水中,消失在众人眼前。 不—— 玉莞从后面追来,看着富兰克林掏出一把火枪向东睿宸射去,她想大叫出声,但还是死命捂住了嘴,只能眼见着那个修长的身影中枪落入水中。 富兰克林追到栏杆边上,不死心的朝着水面又射了几枪,才回到已经呆滞的玉莞身边,看着她衣服还算完整,才柔声安慰起来。 玉莞是在木楞中回到船舱的,东睿宸落水的场面一直在停留在眼前。两个多月前她救了他,她和他在荒岛捕鱼、晒盐,她和他一起在海上漂流,一起在玻璃岛上和富兰克林斗智斗勇,这些画面随着富兰克林那一声枪响,全都破灭了。对于东睿宸,玉莞虽然达不到和他一样的情感付出,但她的心里,还是把他当作朋友的。而且,若不是她要他去送信,他应该可以和她一起苟活到岸上,然后寻个机会,悄悄离去。 偏偏这个时候,玉莞还必须按下自己所有的悲伤和诧异,她还得对着富兰克林演戏,表现出大仇得报的喜悦,玉莞头一次体验到,笑比哭还难看的意味。 斯人已逝,那么活着的人就更应该坚强。 在和富兰克林僵持了两日后,睿亲王府又有新的动作了,他们开始让人划着小船想要靠近富兰克林的船。这下富兰克林兴奋了,嘴里嚷着机会来了,然后让人打开了船头的一个小窗口,黑黝黝的炮口就出现在了那里,一声令下,一颗硕大的炮弹就射了出去,正好打在靠近的小船上,一声轰鸣之后,小船上燃起红光,然后迅速的沉没。 “看见没有!娜美珠!我说了为了你会把他们打得稀巴烂!”富兰克林兴奋的指着那个正在缩小的旋涡对着玉莞说道。 玉莞回以一个笑容,但她知道肯定比哭还难看,嘴上还得奉承着这个战争分子。担忧的扫了一眼远处的宝船,借口太累了回到船舱。 “不行,这大炮绝对不能面世,燕林、关遥,我们得找到它的图纸,还要把这船弄沉,富兰克林绝对不能活着去见潘王。”玉莞急急的说道, 她没见过潘王,但她对富兰克林还是有一点了解的,能和如此嗜血、残忍的家族合作的,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人。她不是一个博爱之人,也不是什么圣母,但她还是一样害怕这种武器掌握在残暴的人手中,历史上所有掌握先进武器的人,没有谁不发起战争,战争一起,自己与家人能否安好? “弄沉这艘船,我们也活不了啊!”关遥说道。 “若这大炮面世,活不下去的岂止我们,若你们用兵器去攻击手无寸铁之人,结果会如何,它造成的将是百倍。”玉莞幽幽的说着,语气里带着止不住的悲伤。她何尝不知,一旦自己动手,也是生死由天,但她还是告诉了两人这个秘密武器将会带来什么。 “我没有二小姐大义,当时二小姐收留我哥俩,我就已经立下誓言,誓死追随二小姐。”关遥见玉莞打定主意,也信誓旦旦的说道。 燕林没有说话,不过他还是重重点了点头,他的生命他做不了主,但此刻他的行为他可以主导。一个小姑娘都不怕,他堂堂七尺男儿岂能退缩。 睿亲王府显然没有放弃攻击,在几次试探以后,竟然派出了几艘小船同时行动,而富兰克林只有一门大炮,装卸炮弹又要花费一定时间,眼见着有几艘小船就要靠近了,富兰克林叫来所有的保镖,全部拿上弓箭,开始对着靠近的小船射击。 但接下来他们有些诧异了,小船上的好像并不是真人,而是稻草人,他们的弓箭把草人扎成了刺猬也没有伤到一个人。而小船好像还能自己回航,不一会又回到睿亲王府的宝船周围。 “草船借箭?”在船舱中暗自观察的玉莞也有点诧异,看来睿亲王府有熟读兵书之人。 但接下来睿亲王府的操作让玉莞也赞叹起来,他们好像对草船借箭乐此不疲,一个上午就派了几批船来试探,船上的草人或是真人都用铁甲遮的严严实实,富兰克林就算拿着望远镜也无法快速辨认,但又没法不射箭,不到半天,船上的弓箭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但睿亲王府似乎是在戏弄富兰克林,还在不停派出小船试探,富兰克林只能被动防守,对于那种已经判定有真人的小船才用大炮攻击,一天下来,被睿亲王府搞得头昏脑涨。 “回岛回岛。”富兰克林思忖了半天,终于下达了这个指令,睿亲王府背靠陆地,还有得补充,而他们是耗不起的。他们已经交战,大炮已经暴露了,投降或是被擒住,富兰克林这一副外国人的面孔可是说不清的。而玻璃岛水域位置独特,没有熟人带领,根本找不到入口。 富兰克林想通这一点,就迅速招呼船长返航,玉莞看着忙碌的船员,听着富兰克林一条一条的指令不断下达,心中明白,该是他们上场的时候了。 是夜,睿亲王府的小船又追了出来,但富兰克林已经指挥船长将宝船转头,借着风势,想要逃离。而玉莞将衣服裹在床上裹了个人型后,换了身小厮的装扮,和关遥、燕林一起潜到了富兰克林所在的船舱门口。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偷图纸、毁大炮,然后给船底弄个窟窿。 如果是在平时,他们想要靠近这里,都不容易,但此刻,睿亲王府似乎看出了富兰克林的意图,不仅趁夜派出小船追击,连宝船也开动起来。富兰克林忙于应对,倒是让玉莞三人捡了便宜,进了他居住的船舱。 富兰克林的房间放了不少奢侈之物,玉莞三人翻了好久,才确定是一个上了锁的宝石盒子,玉莞让关遥带上箱子去往底层,自己和燕林去了装大炮的房间。关遥眼里有着不舍,但他们之前的计划就是如此,只能道了几声珍重,快速前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水面上的战斗相当激烈,玉莞在这底下一层都能听到富兰克林的怒吼,一番躲藏后,两人终于进入了大炮所在的房间。这个房间很简单,除了一门泛着黑色亚光的大炮,就是几个装着炮弹的箱子。 “真是巧夺天工。”燕林看着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不由的赞叹道。 “它就算是稀世珍宝也得毁了去。”玉莞已经将带来的水倒进了装着炮弹的箱子和大炮的炮筒。 “真是太可惜了。”燕林遗憾的看了眼大炮,还是跟着玉莞动手。 “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原来真的是细作。”突然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长相狰狞的人闯了进来,玉莞从他戴着手套的右手判断出他就是阿强。不过只有他一人,两人还不至于惊慌。 阿强狰狞的笑着就要扑向玉莞:“看我把你逮到富兰克林少爷面前,看谁还能偏袒你,你会比那地下世界的女人们更加悲惨。” 而在他起扑的那一瞬间,燕林也动了,像个豹子一样扑了上去,和他撕打起来,玉莞在墙的角落摸到一根棍子状的物体,大叫了一声“燕林让开!”,在燕林躲闪的一瞬间,朝着阿强打了过去。 阿强受力吃痛的放开了燕林,就要朝着玉莞扑去,又被燕林拦住,玉莞这才看清手中是何物,又大叫了几声让燕林躲开,无奈阿强的力气要比燕林大上许多,最后燕林还是用上了那个装有硫酸的瓷瓶,才得以脱身。 而趁着阿强痛苦掩面的时候,玉莞扣动了手中猎枪的扳机,阿强挣扎了几下,最终倒在了血泊中。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听到声音会立刻赶来的,关遥应该凿出洞了,我们该走了。”燕林拉着还在发呆的玉莞,看了下四周,快速的拖着她往最底下的船舱跑去。 “这是怎么了?”关遥看着跑近的两人,玉莞还在恍惚状态。 “许是第一次杀人,被魇住了。你这怎么样了?”燕林放开玉莞,拿起一个凿子,也跟着凿了起来。 现在玉莞的脑里一片混乱,她杀人了?虽然她知道那人必须得杀,但真正杀死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充满了恐惧。 “行了!快,去那艘船。”燕林看着已经渗入水的地面,拉起玉莞和关遥又开始跑起来。这两天据他们观察,富兰克林的心腹偷偷在船尾藏了一艘小船,这是他们逃生唯一的后路。 由于睿亲王府的攻击很频繁,而且富兰克林已经发现大炮被人动了手脚,现在整个船都很混乱,三人还是很容易找到了那艘小船。 但船身突然摇晃起来,一股剧烈的冲击力把刚推出小船的三人,抛进了海里。 第二百一十五章 得救 东睿宸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睿亲王府的宝船上了,白嬷嬷和白启澜在一旁的桌边谈着事,还有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在一旁的沙盘上移动着什么。 “醒了?算你小子命大,这鸟铳射到你身上的荷包,才不至于要了你小子的命。”白启澜看着东睿宸撑起了身体说道。 “我在哪?”东睿宸头还有些昏。 “当然在自家的宝船上了啊,睿哥儿你太冲动了,怎么就直接和黑苗族对上了,凛东他们回来,一个个遍体鳞伤的,仰阿莎都去苏旧城找挞眉苏旧来给他们解蛊了。”白嬷嬷见东睿宸醒来,忙上前测了测他的额温。 “你可不知道你姨娘,两天就从芙蓉城赶到星月堡,硬要我派出所有精锐来寻你,你外公都被她寻了回来,连这艘宝船都出动了。这下子,你的家底全暴露了。”那中年男人——星月堡堡主,东睿宸的师傅,白凌朗在旁边悠悠说道。 “他快25了,那大劫随时都可能到,我怎么能放心?”白嬷嬷嗔怒的看了一眼白凌朗,又给东睿宸端来了吃食,“睿哥儿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着白嬷嬷的问话,东睿宸没有立即回答,在身上摸索了半天,问道;“我的荷包呢?” “你说这个绣的看不出图样的东西?”白启澜拿起桌上一个黑乎乎的荷包说道。 “给我!”东睿宸起身,猛地扑了过去,把那个荷包紧紧抓住。 “这怕是他的相好送的吧,如此护着。”白启澜也不生气,戏谑的看着东睿宸,然后回头对白嬷嬷说道:“看来你不用过于担心了,都有心上人了,回去我就和凌歆说说,让她赐婚。” “得了吧,若真是赐婚能解决,你的曾外孙怕都能打酱油了。”白嬷嬷白了白启澜一眼。 “乖乖又救了我一次……”在两人斗嘴的时候,东睿宸喃喃的说起了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 “你本是去救玉莞丫头,居然被她给救了,还真是缘分啊,不过,听你所言,她这命也很大啊,应是大师口中有贵命之人。”白嬷嬷听完叹道。 “玉莞?就是你姨娘一直挂在嘴边要给你娶进门的那个张玉莞?你说她会英吉利语,还被那富兰克林奉为皇家的语种?她会医术?还识得玻璃、大炮?”白启澜听完东睿宸所言,比白嬷嬷更加激动的问道。 “老爹,你咋了?邪祟上身吗?平时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样子,比我还能装b,一个小丫头能让你这么激动?” 白凌朗对于白启澜的行为很是迷惑的问道。 “没,没,没啥,这些东西有些匪夷所思而已。”白启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摆了摆手。 屋内的三人都是了解他脾性的,现在他表现出的不以为然更加令他们怀疑,但白启澜在他们的心里一直都是高深莫测的,只能归咎到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上面。 “你们说我昏睡了两日,那这两日富兰克林有没有什么异动?”东睿宸调整了半天,觉得无大碍了,才走到沙盘前和白凌朗交谈起来。 “就是那样僵持,也不主动出来喊话,就看着在甲板上不断增派人手。”白凌朗答道,“这片水域是属于东江省的,如果我们继续驻扎在这,潘王应该坐不住了。” “那便派小船先去探查下。”东睿宸说着顿了一下,从那个黑乎乎的荷包里掏出一个蜡丸递给白嬷嬷,“乖乖说这个要给你。” “她不是给我,是给这艘船的主事者。”白嬷嬷嘴上拒绝着,手上却没停,把蜡丸打开,拿出一张纸条就念了起来:“嬷嬷万安,情况紧急不能亲自给您请安,船上有重型武器,切记不能让其问世,送信之人乃贵人,望嬷嬷多加照顾。张玉莞敬上。” “小姑娘不错啊,对你还挺有情谊的,还让湘湘照顾你。”白启澜从白嬷嬷手里拿过那张纸条,看了半天评论道。 “那是自然。”东睿宸难得的脸上一红,心中对解救玉莞更加迫切了许多,忙叫来下属安排了接下来的战术。 到第五天夜里,富兰克林的船突然调转了方向逃走,东睿宸哪肯放过他,也下令宝船追击。 “老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了我才是睿哥儿的师傅,这三国里面的计谋我可没教过他啊。”白凌朗站在船头,看着落荒而逃的富兰克林的船说道。 “我还真没有教他,可能是那个神秘的小姑娘教的吧。”白启澜在一旁摇着扇子说道。 “别以为拿把羽毛扇,就像诸葛孔明,爹,您都六十多了,要点脸。”白嬷嬷在旁边鄙夷的说道。 “你懂什么?你们两个一点都不懂尊老爱幼,对自己老子都没有半分尊重,你们对你们娘那一副孝顺嘴脸哪去了?就知道和我呛声,哎呀哎呀,不行了,血压又高了……”白启澜用扇子拍了一下白嬷嬷的头,然后就嚷了起来。 “老爹,您可教过我要面对。” “爹,您可说过我们是朋友。” 两人对于白启澜的“苦肉计”并不买账,已经习以为常。 “你们两个不孝子、不孝女!以后我那祁国公不给你们。”白启澜都在地上打滚了,儿女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只好爬起来,气呼呼的说着。 “睿哥儿,你可是睿亲王啊,可得给你舅舅作证啊,你外公亲口说的不给我祁国公啊,记住了啊,老爹,不能收回,不能改口了啊!”白凌朗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是啊,是啊,睿哥儿,你得作证啊,是你外公说的不给啊。”白嬷嬷也跟着起哄。 “行了。我觉得你们就是不想外公得那什么帕金森综合症,老喜欢和他顶嘴。三国演义是乖乖放到清茗阁的话本儿,我在那帮忙顺便听了而已。”东睿宸顺势开口,结束了这高他一辈的争执。 “老爹,这大炮的威力真的那么大吗?”白凌朗也收起了玩笑的样子,认真的向白启澜提问。 “前几天炸沉的那几艘小船你看到了?这大炮还不完善,如果有图纸,再给凛寒研究改进,它可以轻易将你星月堡炸开一个洞,你信不信?玉莞丫头说的对啊,这东西如果在敌人手里,特别是潘王那种野心和嗜血残忍一体的人,那真要把它毁了去。”白启澜也没有再开玩笑,很认真的和子女、外孙说道。 “那我们得加快速度了,不然他们逃回那个玻璃岛,可不好动手了。”白嬷嬷说道。 东睿宸点了点头,招来下属又一番嘱咐。 天亮的时候,东睿宸终于带着人登上了富兰克林的船,在他们攻上去的时候,东睿宸直接先去了玉莞所在的船舱,抓出玉莞被窝里的衣服往窗外一扔,正好被富兰克林看到。 “你竟然杀了我的娜美珠?我要杀了你!”富兰克林叫嚣着,看着东睿宸剑上的血渍,以为他把玉莞给杀了。 东睿宸还未说话,富兰克林的保镖扔出一个冒白烟的东西,就簇拥着他往下面一层大炮所在的房间跑去。 东睿宸带着人很快围了过去,富兰克林冲到放鸟铳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摸到,只好跑到大炮后面,还未仔细检查,就大喝了一声:“我要杀了你!”然后点燃引火索,东睿宸来不及阻止,只是让手下都飞快后退,只听轰的一声,整个房间被炸裂了,他们也被爆炸的冲击力冲到墙上。 而船也开始倾斜起来,水开始汩汩的涌入船舱,东睿宸不得不下令先撤回自己的宝船。 “怎么样?”东睿宸见着来人忙问道。 “禀王爷,已经在抓紧搜救,富兰克林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但无论救起来的人或是打捞起来的尸体,都没有女人。”来人回道。 “怎么会?乖乖被他藏到哪里了?”东睿宸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双手握拳,强压着自己的怒意,他无法想象他不在玉莞身边,她经历了什么。 “你们继续下去搜,睿哥儿,玉莞丫头是贵命,不会出事的。”白嬷嬷挥了挥手让汇报的人下去,安慰着东睿宸。 “你说那房里塞被窝里一套衣服来装作她自己,这应该是她自己做的,不是说富兰克林看着你扔那衣服都发疯了吗?”白启澜说道。 “那丫头总会给人惊喜。”东睿宸听言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玉莞能干出的事。 又过了半日,凛东亲自来报:“王爷,找到凛炎了。” 东睿宸听到他的禀报,眼睛一亮,忙问道:“可还有其他的人?” “还有两个小厮装束的人,但还是没有玉莞姑娘。”凛东知道这答案会让东睿宸失望,还是如实禀报了。 “我去看看。”东睿宸听言,思考了半刻,拿起桌上的面具,就随着凛东去查看了,白启澜和白嬷嬷也跟了上去,只剩着歌白凌朗在摇着那把羽毛扇摇头。 而此时被当作小厮的玉莞,正头疼的看着面前的干衣服。这里还有不少从水中救起的人,但都是男的,她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换衣服吧。 当时他们刚登上那艘船就被一股冲力带入水中,但小船是向下落水的,三人虽然抓紧了小船,还是被淋了个透心凉。不过小船被冲的比较远,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才和睿亲王府搜救的人相遇。 “给她一个房间换衣服。”东睿宸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玉莞,看了一眼凛东,很是不满,和玉莞相识都两年了,怎么这都认不出呢。若不是他跟着来看一眼,都错过了。 “林东!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哥他们是不是也来了?”关遥是见过林东的,一下子就叫了出来。 “关遥?”凛东闻声这才看向关遥身边的玉莞,若是凛炎和关遥都在,那另外一个人必定是玉莞了,他竟然没认出来,他看了眼东睿宸,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谢了。”玉莞没有在意关遥和凛东相认,听见东睿宸让她去另外个房间换衣服,道了声谢,就跟着白嬷嬷去了别的房间,这湿淋淋的感受很不好受啊。 “你这丫头,让嬷嬷真的担心死了,你姐,你哥他们都要急疯了,你说你就不能来个信吗?还穿什么男装啊,好好一小姑娘混在男人堆里,象什么话。” 白嬷嬷在听到东睿宸要单独给玉莞一个房间换衣服,就已经猜出这是女扮男装的玉莞,在看着她把脸上的遮掩洗去,才责备道。 玉莞听着白嬷嬷的话,笑了笑道谢。然后才将自己一直死死扣在手里的宝石盒子交给了白嬷嬷:“这是个毁灭性的武器,我本想毁掉,但打不开盒子,还是交给嬷嬷去处理吧,我相信睿亲王府能合理的安排好它的出路。还望嬷嬷不要暴露我的身份,我们家承受不了太多。” 白嬷嬷看着手里的盒子,愣了一会,心中复杂,对着玉莞说道:“你的这份情,我代王爷承下了,你所求的事情,我也会禀告王爷。” 玉莞点了点头,就拿着干的衣服走到屏风后去梳洗了。 晚饭的时候,玉莞被通知去见睿亲王。 “姑娘大义,睿亲王府定会铭记于心,此乃睿亲王府的玉佩,本王在此承诺,定会护你家一世平安。另外,此物事关重大,恕本王不能向皇上提起姑娘的功劳,这十万两银票,就作为对姑娘的补偿吧。” 东睿宸按下自己内心的激动,恢复到以往清冷的声音,在面具下淡淡说道。 “谢王爷。”玉莞跪下谢恩,接过银票,踌躇了一番,还是开口说道:“我还想向王爷要一个恩典。” 东睿宸点了点头,面对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再多的要求他都能答应。 “小女子有一位共患难的朋友,名为白睿。之前小女子请他送信被富兰克林打入水中,生死不明,还请王爷能派出人手帮忙寻找,小女子自知凶多吉少,但就算只剩尸体,也想带他入土为安。”玉莞说道。 东睿宸看着玉莞,心中有暖流经过,若不是有面具遮掩,她一定会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端倪,可是我的丫头,现在还不是可以公布我的身份的时候。 一旁看着的白启澜、白凌朗和白嬷嬷倒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白启澜和白凌朗是欣赏玉莞的义气,白嬷嬷是觉得两人越来越相配了。 睿哥儿这些年,过的太苦了,如果有玉莞丫头陪着,应该会快乐许多。 第二百一十六章 ?相认 “定不负姑娘托付。”东睿宸按住心中的激动,承诺道。 玉莞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像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说道:“往南有一片水域里有个玻璃岛,是富兰克林家族发现的海岛,岛上出产的东西价值连城,若是可以,还请王爷能解救玻璃岛上的人。” 东睿宸点了点头,就算玉莞不说,他也会派兵去攻占玻璃岛,那本就是东宸国的国土,因为位置隐秘,还未划归任何势力。这一次为了寻他,连作为后路的宝船都出动了,岛上的玻璃作坊,还有玉莞所提过的什么水泥灰,这些必须收到自己手中,才能弥补损失。 睿亲王府效率很快,先把伤者归集派了船送回岸上,然后又召集了三队黑衣人上船,然后向着南边出发,玉莞也一并随行。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玉莞仍旧还是女扮男装的呆在船上,但这两天祁国公白启澜总有一些迷惑行为大赏。只要她一个人独处,白启澜总能出现在她面前,然后聊一些奇怪的话题,比如: 她一个人眺望远方的时候。 “玉莞丫头,你觉得女孩们十五六岁成亲怎么样?”白启澜看着玉莞靠在栏杆上眺望,就靠了过来。 “给国公爷请安,小女子云英未嫁,不可妄言。”玉莞向他行了一礼答道。 “你这样与男子独处,已经是于礼不合了,我就想听听你的想法。”白启澜追问道。 玉莞没有回答,屈膝行了一礼,匆匆离开了。 然后白启澜是不会放过她的,她无聊画画的时候,他也能突然出现在一旁。 “莞丫头,你这画的还真像,师从何处啊?”白启澜在玉莞身后问道。 “见过国公爷,这是小女子瞎琢磨的。”玉莞忙起身行礼。 “这船上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了。这画有什么名堂吗?”白启澜扶起她问道。 “额,没有什么名堂,您可以称之为素描。”玉莞收起画板,行礼离开。 之后连玉莞和白嬷嬷用黄瓜敷面膜,白启澜也能捞起几片,搭在自己脸上。 “别说,这黄瓜敷在脸上还挺舒服的,冰冰凉凉的,你从哪里学来的啊?”白启澜抓住机会又问起玉莞来。 “您可要点脸吧,自己去厨房找两根黄瓜,削吧削吧能把你一张脸都给盖两层,别来抢我们的。”这次白嬷嬷先开口顶了他。 一旁的玉莞保持着一脸冷漠,装睡没有搭理他,敷面膜的时候,面部表情可要保持面瘫状态。 最后是在听书时候,船上日子无聊,玉莞和关遥、燕林等人闲聊时候,和他们讲起这次用到的“草船借箭”的典故出处时,一时兴起,顺带讲了三国演义。不仅把东睿宸、白凌朗等人也吸引来听了,连白启澜也兴致勃勃的在一旁补充。 三国演义的故事玉莞放在了清茗阁说书的话本儿里,她对于白启澜的补充倒是没有什么疑心。只不过说到华佗给关羽刮骨疗毒那一段,白启澜评论道:“若是要给关羽刮骨疗毒,作为曹操私人大夫的华佗给敌军头领疗伤不被拖出去砍了啊,再说了,华佗有麻沸散,不给关羽用,还真当那是个大体老师啊。再说华佗死于建安13年,而关羽中毒箭则是建安24年的事,其间相隔11年,死人焉能医活人?这话本儿可真能编。所以你们知道为啥我不给睿哥儿讲这三国演义了吗?” 本来大家沉浸于关羽的勇敢无畏的大丈夫精神中,对华佗的医术也非常推崇,被白启澜这么一说,就没了这氛围了,当时连东睿宸都在吐槽白启澜了,白凌朗和白嬷嬷更是将他直接送回房里休息。 作为说书人的玉莞,也没了讲故事的心思,她的心里此时正掀起惊涛骇浪,看向白启澜的背影充满了疑惑。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成了玉莞主动去找白启澜,每次只问一个问题。 “请问祁国公,您从何处听过三国演义?” “罗贯中那里啰。” “请问祁国公,可曾见过金玉粮?” “你说那苞谷啊?” “听说国公爷曾经在战场上做过军医,那么可知失血3升会如何?” “没得救了,直接埋了吧。” …… 玉莞不断试探,白启澜也如实回答,看向她的眼光也越发慈爱,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越发亲热,连东睿宸都吃起醋来。虽然他知道自己外公只对云姨奶奶情有独钟,但是玉莞如此聪慧、机灵也难免不让人对她动心啊。所以每次玉莞找白启澜的时候,他必定会拉着白嬷嬷或者白凌朗守在一旁,给两人的理由就是,不想让未来媳妇变成未来外婆。 而玉莞还无暇思考东睿宸的做法,她现在正处于矛盾和激动中。她有意无意问的那些问题,涉及的范畴都是现代的知识,白启澜若不是有人给他传授过,就是他本身也来自和她同一个地方。虽然万婕妤是皇帝的小妾,白启澜也有机会接触,但白嬷嬷告诉过她,万婕妤进宫前后都没有见过白启澜。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们同样也是穿越而来,白启澜对她的态度很好,而且他好像也知道了她穿越的身份,玉莞决定和他摊牌谈谈。 于是在登上玻璃岛的时候,东睿宸得带着人进攻,白凌朗和白嬷嬷都身负有令,只有玉莞和白启澜留在了后方,看着两个军医忙碌。玉莞便找了个机会向白启澜开口了。 “这送来的伤员,国公爷觉得如何救治?” “还能怎么样?直接划开伤口,清除污血和腐肉,然后用纱布垫起来,等脓液吸出,再缝上。这样还不算完,晚上得注意会不会发热和感染。” 白启澜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一顿操作,已经处理好伤员。 “我问你,这一个失血过多,如何抢救?” 玉莞还未继续问,白启澜倒是反问了。 “输血,不过船上好像没有所需的东西。”玉莞不假思索的回道。 “是吗?”白启澜从箱子里翻出一物,然后冲着房外叫道,“那些编号02开始的宸卫,叫一个血气方刚的来。” 玉莞惊讶的看着白启澜手中的器械,这是一套前世抽血和输血的东西,但存在的时间太久,玻璃已经发黄,用来引流的管子也又黄又硬。 “莞丫头,湘湘说你也会医术,要不要拜我为师啊?你看我这装备,就应该知道是独属一派的,别人我可不教的啊。”白启澜饶有深意的说道。 “不瞒国公爷,我有师傅。”玉莞答道,眼睛死死盯住白启澜的动作。 “哦,你师从何处啊?”白启澜问道,外面已经走进来一个宸卫,动作熟练的躺在了一旁,看着玉莞一脸好奇的样子说道:“又有小哥对白老的东西感兴趣了?这是第多少位想要拜师的了?小兄弟,我和你说,白老这些玩意儿可神奇了,我好几个兄弟都是他用这个从阎王爷那里把命给抢回来的。” 白启澜一脸严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躺好,这老家伙都快报废了,你还夸它,你们啊,什么时候能把橡胶给我寻到就好了呢。” 宸卫马上闭上了嘴,看着白启澜掏出一个针头,忙把头转向一边,等待着扎针放血。 等到白启澜一套动作完毕,玉莞终于开口了:“我师傅名为玉衡,不知国公爷可曾认识?” 玉莞说完死死盯着白启澜的一举一动,白启澜果然顿了一下,但并没有抬头,只是幽幽说道:“我曾经有个得意弟子,三岁的时候啊,就会背汤头歌了,六岁时候就跟着我去山上采药了,十岁时候已经会把脉了……好不容易盼到她能接我衣钵了,却在毕业之后不见喽……莞姐儿,你说,她说的带我飞,还算数吗?” 听完白启澜的话,玉莞双手捂住嘴,眼泪却禁不住流了下来。 她放下了手,声音哽咽的说道:“莞姐带你飞。” 白启澜回过头,眼睛也是红润的,他并没有出声,只是用嘴型说着:“此处不宜叙旧。”然后叫来军医,吩咐了一阵,才带着玉莞到了他自己的船舱。 “老怪……爷爷——”玉莞进了船舱,就迫不及待的扑进白启澜的怀里。 “我的莞姐儿啊,我可算找到你了——”白启澜抱住玉莞,老泪纵横。 两人抱头痛哭一阵后,玉莞才抽抽搭搭的说起穿越的遭遇,白启澜听完之后也止不住感叹。 白启澜给玉莞拧了一个帕子擦脸,才悠悠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叙述经历用原名玉衡)。 当年玉莞出了车祸,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太平间的尸体了,玉衡一下子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坍塌了,五年前在手术台上没能救回老伴,这次连孙女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他强撑着精神处理了玉莞的后事,把玉莞收养的女儿熙儿送回她外公家后,就守在玉莞坟前不吃不喝,最后因为体力不支昏倒被看守陵园的人送到了医院。 在医院昏迷的时候,他的意识却非常清醒,他感受到自己的弟子在为他施针,他甚至能感受到他针的位置是否正确,无奈,这个徒弟还是不及自己的莞姐儿,下错了针就步步错,让他的意识越飘越远,他一度认为自己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飘到了哪里的玉衡,终于在一阵争吵声中醒来。不过他的清醒,更像一个旁观者。 这便是三十五年前的祁国公府,当时的白启澜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子,在老国公夫人宠溺下,只懂吃喝玩乐,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却不因世事,单纯到蠢。老国公爷病重卧床,他庶出哥哥为了争夺国公爷的位置,给他和纳兰漪下了药,污了两人的名声,还气死了老国公。他哥哥登上了国公爷的位置,也没有放过他,不断派人追杀他,让他不得不退走边关。 玉衡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远离白启澜,只能跟着这个二世主远走边关。幸好有老国公夫人的忘年交,当时的玉大将军夫人陆氏帮忙,才让他一路顺利到达边关,得以在玉大将军的麾下有个安身之地。 不过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白启澜那几年的运势应该差到爆,就押运个粮食都能被人一棒子敲死。而玉衡这个时候发现自己被一阵吸力吸到了白启澜的身体里,随及就看着身体外的白启澜的透明影子,朝着他拜了几拜,然后就消失了。 这么灵异的事情让玉衡都呆住了,但脑后传来的疼痛又让他清醒了过来,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天让他到这里,让他占有白启澜的身体,必定有意义,既然他都能活下来,说不定自己的孙女也能。 想通这一点,玉衡就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白启澜还是够意思,将自己的记忆留给了他,让他不至于露馅,就这样,玉衡就在玉家军中呆了下来。凭借着自己原来的知识和医术,在战场上抢下了不少人命,让他一跃成为玉大将军最得力的助手,也和玉大将军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白启澜年轻的身体让玉衡也充满了干劲,他前世本就做过军医,在玉家军中的日子也让他回到了从前,而且这支血性的队伍让他和不少人都建立了生死情谊,他逐渐习惯了在边关的日子,一直到纳兰漪找来。 纳兰漪是带着两个孩子找来的,是两个女孩,大的12岁,小的还在襁褓。玉衡看着那在襁褓中的孩子顿时明白了过来,这应该是白启澜在京城被他哥哥设计的结果。 纳兰漪说,她曾想过打掉这个孩子,但是她却顽强的存活了下来,所以她带着她来找他了,要让他给孩子一个名分,不能让她像她姐一样,承受着旁人奇怪的目光长大。 玉衡没有多做思考就答应了,这是白启澜造下的孽,不应该让一个女人独自承受。他接受纳兰,成为有名无实的夫妇,也能挡去不少麻烦。于是在玉大将军见证下,玉衡纳了纳兰为妾,在边关一起抚养两个女儿。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回程 “据我所知,白嬷嬷也是你的女儿啊?”玉莞听到这里插了句。 “白凌朗、白凌歆,也就是太后,还有湘湘,都是白启澜的原配夫人生的,他逃到了边关,他原配夫人为了保住孩子们,被他哥逼死了。”玉衡说道。 “那您还可以啊,又娶了一个,哼!对得起我奶吗?”玉莞翘起了小嘴说道。 “我确实对不起你奶,不过纳兰也是个传奇的女子,值得敬爱……”玉衡老脸一红,还是和玉莞提了下纳兰的故事。 纳兰漪是玉刚烈之前边城守将的女儿,为人直爽、正义。她十三岁那年,南疆国勾结了守将手下的一个将领,攻破了边城,守将殉职。玉刚烈奉命来接收复失地,当时南疆国的主将喜好幼女,纳兰漪为了替父报仇,甘愿成为这美人计中美人,深入敌后,最终与玉刚烈里应外合,攻下失地,生擒了南疆国主将。但那时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若打下来,她自己的性命都会不保。所以这个孩子生了下来,就是程煜的娘,纳兰若晴。 战事结束后,玉刚烈班师回京,也给纳兰请了功,皇上封了她为县主,让她寄居在她表姑母,也就是老国公夫人家,她带着孩子深居简出,本以为会平静的渡过余生,哪知道会被白启澜的哥哥陷害。 因为白启澜答应的很干脆,两人有名无实的关系也是纳兰漪所求的,她便照顾起白启澜和两个孩子来,敌军数次攻城,纳兰漪还带着城中的妇孺帮助守城,在边关和玉家军中也极有声誉。 后来玉刚烈丢了小女儿,陆夫人患上了癔症,白启澜不得不随着她回京医治,他们两口子才回到京城。回到京城,玉衡才发现自己一家的处境是多么困难,大儿子白凌朗一副营养不良病恹恹的样子,二女儿白凌歆为了保护哥哥和小3岁的妹妹白凌湘,代替了他那堂侄女进宫选秀女,要知道皇帝比她还大三十岁。 虽不是自己真正的儿女,玉衡还是为白启澜感到悲伤,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在玉刚烈的帮助下,他靠着自己的超前的意识和能力,一步步夺回儿子、女儿的心,一步步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祁国公府,一步步把自己的女儿推上了皇后的位置。 这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九年了,这九年来,纳兰漪一直都是他坚强的后盾,一直都拿命陪着他一路走下去,玉衡还是对纳兰漪动了情,在他当上祁国公的时候,他也向皇上请了恩典,为纳兰漪请封了国公夫人和诰命,在第二年,两人的儿子白凌云也出生了。 后来,在东睿宸六岁的时候,宫里出了一件大事,玉衡不得不将小睿宸带出皇宫,带着白凌朗和白凌湘在江湖中漂泊、历练,一直到皇帝病危,才带着已经十七岁的东睿宸回来帮助东御宸登上皇位。 “爷爷,你这经历足够写一本穿越小说了啊,真是精彩纷呈啊,白凌云也是你儿子?”玉莞听着白启澜的描述,心中感叹不已,但该抓住的关键词,还是抓住了。 “是啊,就是和你做生意那个白凌云。纳兰高龄产子,对他甚是宠爱,他那姐姐们也对他也是有求必应,性子傻了些,竟然被玉卿淮那小子用一纸赌约骗到玉家军任职,还被忽悠到云溪郡。不过冥冥中真还有指引,他居然找到了你。” 白启澜摸了摸胡子说道。 “您是生儿育女尽享齐人之福,我可是白手起家,差点夭折啊。别不承认啊,我记得白凌云还有个庶出弟弟啊,叫白凌羽。”玉莞大咧咧的坐到椅子上,斜着眼看他。 “小羽也是我的儿子啊,他娘,你若见到了,也会喜欢上的。对于纳兰,我只有敬爱,她陪伴我走过最难熬的日子,这些尊荣是她应得的,而云娘,是我的挚爱,打心底的。”白启澜说道,提起那个女子,眼里满是星光。 玉莞看着白启澜一副陷入恋爱中的样子,干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咳,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你这小没良心的,你穿越晚了三十五年,还怪我了?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去陪你奶了。”白启澜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这不是找到了吗?以后啊,莞姐儿带你飞。”玉莞上前抱住了白启澜。 “得了,现在的你带我飞的了?我带你飞吧?对了,东宸国目前局势并不太稳定,皇上还是太嫩,潘王和翊王一党蠢蠢欲动,睿哥儿这睿亲王势力也不够,你现在还是要装作与我不太熟,不然这些大佬随便一个都能将你家摁死。” 和玉莞叙旧完,白启澜还是严肃认真的和她打了招呼。 “这个我也懂。但您也不能对我袖手旁观啊,至少投资点银子啊。”玉莞说道。 “那二十万两还不够你挥霍啊?”白启澜瞪了她一眼。 “那可是算在白凌云头上的。”玉莞白了他一眼。 “那是你小叔。”白启澜道。 “我现在可是张玉莞,您可是白启澜啊,我和他本质上没有关系啊。”玉莞说道。 “也是,不过睿哥儿不是给了你十万两了吗?”白启澜又说道。 “那个狐狸脸王爷?那是他给的大**纸的报酬,我觉得还少了呢,您给的呢?”玉莞反驳道。 “狐狸脸王爷?哈哈哈,他要知道了非得气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两袖清风的,这些年存下的二十万两都给小云了。我可没考什么mba,没考什么cpa的。”白启澜也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老怪物,要点脸!你那白家医馆没赚钱我跟你姓。”玉莞嚷道。 “这都被你发现了?那你见了小轩轩了?怎么样?一表人才吧?那可是你爷爷我一手教出来的,医术和你也不相上下哦,我这么多年也就找到这么一个传人。”提起白崆轩,白启澜还是洋洋得意的。 “呸!别乱点鸳鸯谱。”玉莞啐了一口。 “哟,听这语气,你还有相好了?什么时候带给爷爷瞧瞧?”白启澜眼里立即蹦出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没有,哪有啊,我为了生存每天都在想着赚钱,哪有时间想这些?”玉莞心虚的移开眼神,不知为何自己的脑海里会浮现两个身影,一个是瑞辰,一个是白睿。 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说是东睿宸已经攻下了玻璃岛,请白启澜上岛,这才打断了白启澜的好奇心,又打趣了玉莞几句,才带着她一起登上了玻璃岛。 此时的玻璃岛的玻璃作坊里,在东睿宸的指挥下,富兰克林和潘王的手下全部被绑在了地上,苦工们被圈在了一旁,地下世界的女人们也被解救了出来,披上衣服蜷缩在一起,但多数形色枯槁,眼里满是死气。 “啧啧啧,虽然还不算成熟,也是完善的生产流程了啊,是不,莞姐?”白启澜和玉莞看着玻璃的生产线叹道。 “不是说不认识吗?干嘛这么熟络?要不是富兰克林的船炸了,你要看到那块玻璃也会惊讶的,和90年代那种毛玻璃也差不多了。”玉莞低声说道。 “这可是笔大买卖啊。”白启澜道。 “那可不,还有啊,这是个火山岛,不过已经爆发过了,是个死火山了,但是那些火山灰,可是能造水泥的啊,还有,我听富兰克林说过,他们曾经在背后的水溶洞里发现了黑色的油状物,我怀疑是石油啊,老怪物,你没钱支援我,但一定要促成睿亲王府和我一起开发这岛上的东西。”玉莞仍旧小声说道,还冲着白启澜比了个凶狠的鬼脸。 “那是自然,谁让你是我孙女!”白启澜满口答应了下来,心里美滋滋的,这种说句话就能讨到好的生意他最喜欢了,就东睿宸对玉莞的那稀罕劲儿,他不提,那小子都能想办法送到玉莞手上。 “这还差不多。”玉莞见着白嬷嬷迎了上来,故意落后了两步,和白启澜保持了一个人的距离,装着两人不太熟。 “人都在这了,东西也没动半分,你让关遥他们仔细看看。”白嬷嬷走拢就和玉莞说道。 “我瞧着应该也没缺什么,好好归置下,还能继续生产。”玉莞答道,留下关遥两人看着作坊后,她还是回到了城堡富兰克林的书房,在一顿摸索下,找到了机关,打开了连娜美珠都不让进的密室。 玉莞看进入到密室,都被震惊了,这个密室有两层楼高,满墙都是书柜,摆满了书籍,在密室的中间的桌子,还摆放着各种卷轴和方子。 “关于石油的研究?” “水泥果然被发现了,只是配比还不对。” “旁边的小岛还有橡胶林?” …… 玉莞随意拿起一个卷轴,都能带给她惊喜,而从随后进来的白启澜眼里,她也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喜悦。 这,真的干了票大的啊。 这里的资料几乎囊括了西方所有先进的技术,哪怕只是个雏形。 若这些技术得到发展,足以让东宸国国力提升好几个台阶,让经济前进一百年。 随后赶到的东睿宸在白启澜的介绍下,也意识到这一点,马上就下达了死命令,提审所有富兰克林和潘王的手下,对所有上岛和岛上的苦工、女人下禁口令。 经过了半个月的清理和整治,东睿宸终于掌控了这个小岛,留下了足够的护卫之后,其他人都跟着他返航了。 给了好上几倍的福利后,岛上的苦工们都愿意留下,而那些女人们,有的选择了死去,有的选择了和苦工们成家。 玉莞对于她们的选择也很无奈,这些女人们都是从黑木村送到这岛上的,要么是被骗,要么是被卖,回到岸上她们也不知如何面对生活,倒不如就将一生留在这小岛算了。 终于在失踪三个月后,玉莞重新出现在了芙蓉城。 看着瑞辰飞奔过来的身影,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和关心的问候,回到自己家,恢复了女装,玉莞才真正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然后就问起了家中的事情。 “爹娘都还不知道,我和他们说的你要在苏旧城玩两个月,他们也没有怀疑。仰阿莎还在睿亲王府帮那些护卫解蛊,昨天带了话回来说是还得过两天。另外家中开年的事情还算顺当,幺爹带着人把地都种上了,有油菜、海椒、土豆、红苕,还有朝廷新发的金玉粮;莲蓉和芜荏看着川味的各个分店,钟毓看着清茗阁和张记百货,关远看着实验基地,清灵看着蜀韵山庄,都还运行的不错。只是城北那块地,还等着你拿主意。” 仲礼很快就给她介绍了这三个月来家里的情况。 “当时我只留了个框架,确实应该增添点内容进去了,三个月,房子应该都建好了吧。”玉莞说道。 “已经按照你当初的设计修好了,真的很惊艳啊。我第一次看到时候都震惊了,周围也围上了围布,若不是站在空中,还窥探不到全貌呢。”仲礼说道。 “我说你啊,你就不能休息两天?那房子搁那能跑啊?这一失踪就三个月,我都快急死了。”瑞辰这时打断了兄妹俩的谈话。 “是啊,她失踪,你也没影了,追到海边还上不了船。”仲礼呛了他一句。 “我已经学会浮水了。”瑞辰大声说道。 “怎么?因为不会浮水被拒绝上船?”玉莞有点乐了。 “不是,他们说的去海外太危险,在岸边又容易让潘王的人发现,让我在芙蓉城等消息。”瑞辰小声反驳道。 “说起来,潘王又是何方势力啊?”玉莞听了好多次潘王这名字,但谁也没有和她普及过这人的资料。 “我们也不了解,总之是个王爷,而且你们大伯还因为他当上了县令了。”瑞辰撇了撇嘴说道。 “张家大伯当上县令了?七品那种?不是要朝廷委派吗?”玉莞被瑞辰这消息震住了。 “是的,七品县令,永阳县县令升职了,他就填了那个缺。”仲礼跟着解释道,“我们知道这个消息时候,也很惊讶,县令确实要朝廷委派,但能力突出者可以被引荐,而他不知给潘王送了什么,通过潘王的引荐当上了县令。” 第二百一十八章 ?新的商机 “他还算是真有些奇遇了。”听到这里,玉莞也有些感叹,张家大伯可真是上天眷顾啊。 “可不是吗?张伯礼还带着张四回村里炫耀,不过族长他们对他并不太感冒。”瑞辰说道。 “有爹的员外郎在前面,还有座御赐牌坊在那,村里好多人家都富了起来,大家也知道他怎么当上的县令,确实让村里人敬畏不起来。不过族里还是照着规矩,给他们分了青云街上的房子,这一次张家大伯没有卖,给张家老爷子住了。”仲礼接着说道。 “看来也没少攒银子,永阳县的老百姓可真是倒霉,走了一个大蛀虫,又来一条吸血虫。”玉莞道。 “可不是吗?昨儿大发叔从云溪郡过来,就说永阳县那边出了一件大案子,一个偏远村子一天丢了十几个孩子,当时看孩子的家长都死的面目可憎。连大堂哥都被召回去了。”仲礼说道。 “唉,我总觉得这张家大伯一家蒙了层神秘的面纱,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爹那么好的一个人,对他都有敌意,肯定以前就对我们家做过什么,一定要小心为妙。”玉莞想了想说道。 仲礼和瑞辰两人纷纷点头同意,三人又聊了一会,玉莞才回房去休息。 晚饭的时候,玉莞终于见到了仰阿莎,还有一位不速之客,无忌。 “鬼鬼,对不起,对不起,我追了好久,都没有追到青罗各,后来抓住他了,你又不见了,我就让小金在他身上走了两圈,把他的本命蛊咬死了,他这辈子都是个废人了。”仰阿莎看到玉莞就扑了上去,抱住玉莞哇哇大叫。 “米米,你抱得太紧了,我都快喘不过气了。”玉莞说道。 待仰阿莎抹着眼泪从玉莞身上下来后,在一旁站着的无忌才上前对玉莞说道:“你应该带我一起去,至少我能指挥盼盼它们。” “嘿,你说话倒是挺顺畅了啊。”玉莞不置可否,冲着无忌点了点头,夸赞道。 “那可不,消息传回来时候,无忌就想去救你,但是白嬷嬷说他说不好人话,去救你也帮不上忙,这家伙就拼了命的学,原本不爱和人说话的人,硬是让人看着就绕路走,才三个月,就能流利的和人对话了。”瑞辰又端了些菜上来,应玉莞的要求,今晚他们涮火锅。 “那无忌真的很聪明啊。”玉莞又表扬了一句,无忌瞬间脸红的像个苹果。 “对了,鬼鬼,嬷嬷让我给你带了话,约你明天在蜀韵山庄见,说有事和你谈。”仰阿莎已经开始动手涮肉了。 “嗯。”玉莞点了点头,白嬷嬷找她什么事,她猜到了几分,老怪物应该和他们提过了。 第二日一早,玉莞就收拾妥当去了蜀韵山庄,在梅园和白嬷嬷见了面。 白嬷嬷客套的问了玉莞几句后,就直接拿出了一叠纸,说道:“玻璃岛上的东西,你都见了,我们回去后,睿哥儿就连夜找人来商量,最后还是决定我们自己吃下来。不过这些资料大多是英吉利语,颇黎的制作流程关遥和燕林也弄懂了,所以我代表睿亲王府和你谈笔生意。”白嬷嬷说完心中暗自吐槽,这个睿哥儿,府中能人异士也不少,你这明摆着就要让你未来媳妇儿赚钱嘛。 玉莞不知白嬷嬷心中所想,心里还是爽歪歪的,不过面上不显,做出了惊讶状,问道:“不知道嬷嬷想谈什么?” “嬷嬷不喜欢拐弯抹角,王爷的意思就是这玻璃岛上的东西,也让你入一股,人手、钱财上面你不用担心,主要是造出东西来,你在那玻璃岛也呆了一段日子,应该是有所想法的。这是契约,若觉得可行,就签了吧。也别把你爹或者哥哥叫来签,我们睿亲王府没有必须男人当家的说法,而且,嬷嬷也知道,你们家,真正说了算的是你。” 白嬷嬷把桌上的那叠纸推到玉莞面前,然后端起一杯茶,悠哉悠哉的暗中观察起来。 玉莞知道白嬷嬷在观察她,还是不紧不慢的拿起那叠纸看了起来,哪怕心里有准备,但还是感到小小的惊异。 睿亲王府给的条件很优惠啊,先是给了玻璃岛上所有成品销售纯利润的一成给她,而且只是给她一人,并不是小张家,也就是说这是她个人独有的。然后才是合作项目半成的利润给小张家。她需要付出的就是每隔半年登岛去看看,然后培训相关的人员。 无本买卖,还一本万利。玉莞心里一阵感叹,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请白启澜吃一个月的火锅,还是自己亲手做的那种,真是太够意思了。这玻璃岛上的东西一旦面世,哪怕只是用来消费的那些,都是包赚不赔的,小张家可能会因此财富与程家比肩,甚至超过程家。而她的那一部分,足以让她富足好几辈子了,老怪物嘴上说没钱给她,却给她准备了这么厚的礼,背叛奶奶什么的,就暂时原谅他吧。 玉莞美滋滋的想着,面上还是端着平静,佯装看着条款,然后轻轻落下自己的名字,才镇定的和白嬷嬷道了谢,并邀请他们晚上到蜀韵山庄做客。 白嬷嬷点了点头,叫了蜜惢安排人回去叫人,自己则在这蜀韵山庄逛了起来。这蜀韵山庄建起来都半年了,她这才来第二次,可得好好逛逛。 玉莞的喜悦和激动虽然极力掩饰,她还是能看出点端倪的,但以玉莞的身份地位和年龄,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毕竟面对的可是睿亲王府,就算是京中的世家也要掂量三分的存在。 小丫头,希望你不要辜负睿哥儿的期望,快些成长,早日能成为与他并肩的存在,睿哥儿可等不了多久啊。 晚上的宴席当然就是火锅了,虽然已经到了六月份,天气开始热起来,不过蜀韵山庄位置独特,冬暖夏凉,还是适合吃火锅的。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炒料、配菜、煮锅底,都是玉莞亲手包办的,白启澜一来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直接就奔到了桌前,对着玉莞小声说道:“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啊,我都想了三十五年了。” 玉莞给他打了个料碟,然后凑在他耳朵边上说了句:“爷爷还是挺大方的啊,坑亲外孙补贴孙女,不过怎么狐狸王爷也来了。” “人家给了你那么大份礼,还不让人来吃顿火锅?”白启澜白了她一眼。 “不是啊,面对国家那么一大领导人,有点不自在。这用餐礼仪也没学过。”玉莞怂怂的说道。 “得了吧,你在海上还不是见了多次。”白启澜才不相信玉莞这怂言怂语。 “不是,老怪物,他带着面具要怎么吃啊?”玉莞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东睿宸说道。 “这倒是个问题,哈哈,我也想知道。”白启澜看了一眼冰山样的东睿宸也觉得好笑。 在一旁的瑞辰看着玉莞对白启澜“热情”的招待,就有些不自在了,一会递个酱油瓶子,一个递个醋罐子的。玉莞是感受到了,安慰了他两句,被白启澜看在眼里,瞟了一眼东睿宸。 出发的时候他也提醒过东睿宸,带着面具怎么吃火锅,可人家宁愿在面具上为嘴巴凿个洞也不愿意摘下来。看着他全程面无表情往嘴里塞食物,白启澜也是觉得好笑。 饭后,白启澜更加激动,玉莞居然摆了一桌麻将让他过瘾,激动的他拉着白嬷嬷和白凌朗打了一个通宵,走的时候,连着麻将一起带走了。 睿亲王府送了这么大个生意,玉莞简直充满了干劲,对于城北那块地更加上心了,因为她将在这里打造一个商业步行街。 这个灵感来自于前世的那些商场、游乐园、旅游小镇,将吃喝玩乐融入到一起,不让人掏空腰包绝不让出来。西荣府的芙蓉城,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肥沃的平原土地,在整个西荣府甚至是东宸国都是富裕,加上治安也不错,整个就是内陆小江南。 这城北的地块,还未开放,玉莞就让人去了京都权有所,直接登记了“春熙路”三个字,她规划了一个街区,统一的造型,统一的装修,都是两层的建筑,青瓦白墙,在街区中间还挖了一个人工湖,在湖中心修了一座三层高的建筑,在修建的时候,就吸引了大量好奇的目光。 这从海上回来,玉莞还特地让人装了一船火山灰,让关遥和燕林抓紧时间研究水泥配比,硬是在一个月内调整出水泥的方子,随即就把“春熙路”上所有的道路和铺面的墙和地都用水泥刷新了。 到七月的时候,春熙路上建筑完全修好了,玉莞让人移去外面的遮布,大大方方的让人参观,并且还在几个出入口贴上了告示,名曰招商。 春熙路的出现让芙蓉城的商圈都震动了,在这之前,大家都是各自为政,而玉莞这个却标新立异,她修了房子、装修了铺面,就用来出租?就为收一点管理费,投入这么大的成本?在好奇之下,芙蓉商会最先派了代表来找上贾尚仁和经过伪装的玉莞。 芙蓉商会来的人是孙布头、乌吉旦两人,一来就就是质问:“敢问贾爷,可曾加入我们芙蓉商会?” “这段时日忙于春熙路的建设,还未曾拜访贵商会,至于加入的事,还需同我主人商量。”贾尚仁抱了一拳说道。 “当初睿亲王建立我们商会,就是希望我们能相互扶持,相互保护,不被外面的大商人欺压,这些年,我们也确实做到了,不然桃园也不可能一直给我们商会使用。”乌吉旦把“外面的大商人”几个字咬的很重,看向贾尚仁的目光也带着审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旁边的小公子打扮的玉莞,在他眼里就是个富家少爷,完全不在考虑中。 “在来芙蓉城之前,主人有交代过,要给芙蓉商会足够尊重,毕竟和气生财嘛。”贾尚仁答道,虽然说得内容卑微,但态度却还是硬气的。 乌吉旦看着贾尚仁,眼里多了些阴谋在流动,开口道:“作为传统呢,在芙蓉城经商,都是要通过商会的,否则,在芙蓉城可没有多少容身的空间啊,看看蜀韵山庄里的川味,当时就是没进入商会,只能在棠金郡那文泉山上开店。” “看起来商会在芙蓉城很有话语权啊,我倒是去过蜀韵山庄,让人流连忘返啊,格调、韵味都有了,我看着人家那倒是天天人满为患,何必在乎是不是在城内呢。”玉莞听着乌吉旦的话,心下不喜,立刻就反驳了。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有你开口的份吗?”孙布头听着玉莞的话有些恼怒,立即训斥道。 “孙爷,这是我家东朝少爷,主人吩咐来审核招商的。”贾尚仁听着孙布头话,很是不爽,也跟着说了一句,还把“东朝”两个字咬的很重。 东姓,在东宸国就是皇族的姓氏,乌吉旦听了之后,忙阻止了孙布头继续说话,看向玉莞的眼神多了一分谨慎。从这个贾尚仁拍下城北的那块地,他和他背后的势力都调查过,除了查到他和京城某个权贵有关系,其他什么都查不到,从这小少爷的姓氏,倒是能寻到些端倪。 所以接下来乌吉旦的态度好上了许多,联合孙布头明示暗示贾尚仁要在芙蓉城经商,就要加入芙蓉商会,但贾尚仁都是四两拨千斤的推搪过去了,让乌吉旦两人很是不爽。 等到乌吉旦两人走后,接下来的日子,玉莞两人又迎来了芙蓉城中一些小商人,都是些入不了芙蓉商会的小商人,听着玉莞他们的规划,对于春熙路都是满怀期望的。 在他们招商截止的最后的几天,有一波意想不到的客户上了门。 “哟,靓姨竟然在这遇到了您。咦,你小子也在这?”程煜今日是陪着玉岚来的,一来就遇到了同样在外等候的陆靓依、白崆轩等人。 “叫表哥。”白崆轩冷冷的说道,眼神还看向那扇关着的门。 “你来干什么啊?你们蜀韵山庄那块地还不够用?要进城来?”陆靓依看着程煜奇怪的问道。 “不是啊,岚儿想要在这春熙路开个铺子,我就陪她来看看。”程煜指了指旁边朝着她行礼的玉岚。 “不错啊,你们家啊,女人们就你这媳妇还能理事,我看着就喜欢。”陆靓依走过去拉着玉岚的手说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春熙路 “玉岚啊,你这次想要投个什么铺子啊?靓姨可以给你参考参考。”陆靓依拍着玉岚的手说道。 “哦,当初出嫁的时候,我家陪嫁了几个作坊,我就想着在这芙蓉城开个铺子,卖卖作坊里的东西。家中事忙,我又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盯着装修,听说这里的租金便宜,又是装修好的,外面看着也不错,就让相公陪我来看看。”玉岚对着陆靓依说道。其实是玉莞让人带话来给她,让她来的,不过,没有必要和陌生人提及。 “这也是,我们家夫人啊,也对这春熙路很好奇,所以也支了我来看看。”陆靓依说道。 “靓姨,谁在里面啊,竟让你们都等在外面。”程煜和白崆轩大眼瞪小眼后,又问了一句。 “是如意阁的主事。”陆靓依看着那扇关着的房门,眼里闪烁着不明的意味。 “如意阁也打算在春熙路开店?他们在南街的铺面还挺大的啊。”这下轮到程煜惊讶了,自小在芙蓉城长大,当然知道如意阁了。 “前两日听我家小二说,如意阁那铺面关了起来,说是铺面要升级改造。”陆靓依说道。 “意思是要将铺子搬到春熙路?”程煜彻底被震惊了。 “还不知道。”陆靓依回道。 “那这位表哥,你们医馆也决定搬来?”程煜回头又问了白崆轩一句。 “爷爷说,这春熙路以后一定会火,开个药铺卖药,开个医馆还能救救中暑的人。”白崆轩语气还是淡淡的,一副不关自己事的样子。 “你就是外公的提线木偶!”程煜白了他一眼。白崆轩的爷爷,就是白启澜,是他外婆的相公,他也得叫外公。 “三叔说要在那开个卖文房四宝和话本儿的。”白崆轩又爆了一个料。 “这是钱多了膈手。”程煜对白凌云也很无语,蜀韵山庄一分成,他这三舅舅就把钱提走说要投资去。 没等他们继续聊下去,房门打开了,贾尚仁亲自送了如意阁的主事人出来,看着在外面等待的一群人,歉意的说道:“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我家朝少爷在旁边房间,也可以和大家谈。若是想谈小一点的铺面,可以到那头的房间找管事谈。” 接下来的一个月,春熙路都很热闹,不少商家都在装修铺子,运送货物,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让乌吉旦等人看得牙痒痒,也不断向身后的势力告着黑状。 于是,在一个午后,玉莞结识的那个翊王侧妃派了身边的管事娘子找上了她。 “宁娘子亲自上门,有失远迎,上季度的分成已经准备好了,您清点下。”玉莞看着来人,露出了一个微笑,给了她一个信封。 “这哪用清点,玉莞小姐每次给的都只多不少,连王爷都夸赞不已。”宁娘子接过信封,看都没看就放进了怀里,在桌边坐下喝起茶来。 “王爷抬爱了。”玉莞微微还了一礼。 宁娘子看着不卑不亢的玉莞,心中暗自点头,对于自家侧妃前段日子的想法有了一定的认可,想到侧妃,她开口道:“这次我来呢,还想问问那个什么春熙路的事情,你们有没有打算入驻啊?” “唉,最近那春熙路很热闹啊,前期的租金还能打折,我听说城中大半的商人都去预定了个铺面,但是我们家全部的钱都投在蜀韵山庄和几个作坊了,确实没有多余的钱去那边了。”玉莞听出宁娘子的言外之意,但还是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不过那位主事的贾爷,倒是在我们蜀韵山庄来了几回,小女子不才,有几分交情。” “也就在你这我能说说心里话,我们侧妃苦啊,在王府的开销大,还要帮扶下娘家,多亏遇着你,有了这门进项,才让王爷多有怜惜。若能多些进项,我想娘娘定会感激不已。”宁娘子说着就掏了张帕子出来,糊了糊眼睛,那眼睛立即就红润了起来,楚楚可怜。 玉莞震惊于她的表演,但还是面上不显,镇定的说道:“上次贾爷来,说已经招了一队守卫,专门守护春熙路商铺,但还是羡慕我这有翊王爷的题字,不受那些魑魅魍魉们骚扰。” “当真?”宁娘子看着玉莞说道,眼里还闪烁了些什么。 “真的,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和侧妃相识,沾了侧妃的光才得了王爷抬爱,得了那么一副字,又怎敢托大给他牵线了,不是给王爷找麻烦嘛。”玉莞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哎哟,我们侧妃一直夸你懂事,识大体,今日瞧着,娘娘还真是目光如炬啊。不过近日王爷雅兴大发,对于写字识画可是大有兴趣啊。”宁娘子说道。 “那可真是巧了,您也知我家大姐刚嫁入程府,就想着置办点产业,她啊,准备开一家玩偶铺子,不知我能不能舔着脸向王爷要一副字呢?另外宁娘子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可不能就着急走了,今日在川味用过餐,我倒想请宁娘子帮我姐姐参考参考铺面。”玉莞装作很热情的说道。 “那敢情好,这次出来,娘娘还委托我办一些事情,要多停留几日,可不得要麻烦你了。”宁娘子也不矫情,倒是答应了。 “哪里的话,我还得好好谢谢宁娘子。”玉莞笑着答道,立即唤来清灵,让她安排了下去。 在接待宁娘子的时候,玉莞还不忘给玉岚和贾尚仁送了信,让他们做好准备。 于是在下午玉莞带着宁娘子去看玉岚的铺子时候,贾尚仁就和他们“偶遇”了,当时他手里还拿一副古画,说是才从乡下淘到的,还是古墓出来的真品。贾尚仁和宁娘子一见如故,特意请了晚饭不说,还带着宁娘子到如意阁选了不少首饰,说是要给侧妃带点礼物,最后又把古画交给宁娘子,说是要向翊王表达敬意。 宁娘子是收礼收的喜笑眉开,作为翊王侧妃在外主事的心腹,最喜欢的就是和玉莞、贾尚仁这等会来事的商人共事,满口答应了贾尚仁的要求不说,还和玉莞说下次会给她带一份天大的荣耀。 玉莞对此只是一笑而过,这些权贵们总喜欢画饼,什么荣耀不荣耀的,她不稀罕,别来烦她就行。 不久之后,晨蕊来到了芙蓉城,玉莞叫上了贾尚仁,把这段时日的进度给汇总了一下。 “这一期工程共修了戏院一个,商业街两条,商场一座,商业街的铺子除了留下自用的,已经租出去了五成。城中的如意阁、妙衣坊、白家药坊、天香楼、福满客栈都谈妥了入驻,王旗镖局也签了长期的守卫合同,昨儿翊王也让人送来了一幅字画,我也回了他一成股份。”贾尚仁翻着账本说道。 “这些日子,春熙路共计开销四十七万八千四百六十两,取得晨蕊姐投资二十万两,我家小姐投了五万两,君府投资五万两,程府投资五万两,白三爷也投了一万两,收取了定金、租金、押金五万七千六百九十七两,现在还向钱庄借着八万两。”清灵也报了下自己的账目。 “房地产可还真费银子啊。我估计咱还得亏几个月,我打算开个工艺品、饰品店,晨蕊姐要不要合伙?不然接下来日子不好过啊。”玉莞拿着翊王题的字说道。 “这倒不用,这后续的管理、开发都需要银两,我现在有俸禄倒是不用担心吃不了饭,不过这钱庄的利息太高,可得快些还了。”晨蕊也凑过来看那副字:“花费了两万两的古画和一成的股份,就得了个这么玩意儿?‘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翊王这字实在没有什么长进。” “呵呵,你要看题在入口石壁上的‘春熙路’三个字,更是难看,谁知道是不是他写的,不过上面印鉴倒是真的,除了这两幅字,他还送了张契约来,说是表示合作的诚意,保证没人敢来招惹。”玉莞又掏出一纸契约给晨蕊看。 “翊王虽然脾气暴躁,贪财好色,但唯一可取的是极守信誉,我瞧着春熙路上有一队守卫,像是他的府兵,看来对这里也是上了心的。”晨蕊说道。 “那可不?我本是推迟的,他硬要塞过来,说是帮忙维护秩序,其实就是盯着我们赚了多少,生怕少分了他去。清灵,以后这账目做两份,一份把程家那些投资除去记账,该有的支出,哪怕是一页纸,都得登记的清清楚楚,一份用我们习惯的做账方式记录,如实记载,作为我们的备查账。”玉莞说着停顿了下,继续说道:“这前期投入这么多,没个两三年可是回不了本啊。分成嘛,也得往后推推是不,贾爷。” “是啊,这前面还得付钱庄的利息什么的,确实难回本啊。”闻琴知雅意,贾尚仁和晨蕊相视一笑,附和道。 等到商量的差不多了,玉莞和晨蕊选了个最近的吉日,让贾尚仁去通知春熙路的各个商户,在那一日同时开张。 春熙路的一期工程,一共开发了两条街四十个铺子,租出一半,再加上玉莞自己的,也是有着二十多间要开业,这在芙蓉城还是稀罕事,在开张的那一日,各个商家也邀请了不少新老客户、亲戚朋友捧场,加上戏院的新式剧的上演、游乐场的免费开放,附近郡县都来了不少人,放眼看去,熙熙攘攘的,倒还真应了庄子那句“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 戏院是玉莞和君府一起联营的,玉莞出话本儿、演员,君府出资金、物资。上演的就是玉莞曾经和君夫人提过的那些话本儿。但不是以戏曲的形式演绎,而是用舞台剧、话剧的形式,分集分本演绎。玉莞提供的话本儿,在前世本就已经改编过连续剧,改成话剧本子倒是容易,只是演员让她颇为为难。仰阿莎便建议玉莞买一部分人自己培养演主角,其他的就雇佣那些戏子或是愿意出演的小工。 无奈这芙蓉城的人更加看重地位,贫苦人家宁愿做苦工也不愿来做戏子,仰阿莎便从族人中挑选了一些愿意出来发展的年轻人,加入了这戏院。 这公演第一日玉莞便安排的《白娘子》这一出戏,是仿照前世《新白娘子传奇》改编的,因为第一场是免费的,倒是吸引了不少富贵人家和平民百姓观看。不同于以往敲敲打打,热热闹闹唱的戏曲,这种更注重场景、对话,间插黄梅戏新唱法,宛如音乐剧的舞台剧,第一场就抓住了很多人的眼球。 在转场、舞台上面,玉莞还让人加入了关遥他们的一些新发明,让舞台上仙气飘飘,磷火渺渺,加上情节的曲折离奇,演员们的卖力演出,一经推出就拥有了不少粉丝。好多富家夫人们,还包下楼上的贵宾包厢,天天守着观看,楼下的大厅更是场场爆满,不仅剧火了,连演员也天天收到花牌、打赏。 这是玉莞早就预料到的结果,这个时代的夫人小姐们,本就没有什么解闷的法子,长期在家请个戏班子也不像话,戏院的出现,就填补了她们空闲的生活,受到追捧是正常的。 在摸熟了芙蓉城这些大户人家的习性后,玉莞还让戏院和手下的铺子,推出了“一条龙”服务。对于到戏院看剧的人,推出集票换周边的活动,还有定制服务和限定抽奖;对于小孩,玉莞让玉岚的玩偶铺子、自己的书斋还同步预售限定同名款玩偶、摆件;对于夫人、小姐们,又在自己手下的胭脂铺子,推出仿妆服务,推出剧中女主保养、上妆的胭脂、香脂等等。这么一来,玉莞不仅结识了不少人脉,还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银子。 除了剧院,春熙路上还有一个大茶铺名为“盖碗茶”,这铺子占据了五间铺子的面积,位置比较靠内的,是那些商户挑选剩下的,玉莞为了不浪费,就主张开了一间麻将、大贰馆,如同现代的麻将馆,就收收牌钱和茶水钱。一楼大厅提供盖碗茶,二楼雅间有麻将、大贰、桌游娱乐,因为娱乐性强,虽带着赌博性质,但不会令人一夕破产,一时间,也受到芙蓉城老少爷们的欢迎。 第二百二十章 ?春熙路开业 “盖碗茶”的生意火爆也让旁边的小饭馆火了起来,这个麻将馆和小馆子都是小张家名下的,让佟氏管着,专门给茶馆里打麻将的客人提供三餐、夜宵,一月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接着便是游乐场,游乐场和中间的人工湖是融为一体的,建有跷跷板、秋千、旋转木马等游玩的设施,还搭建了不少具有观赏和闲聊喝茶的小亭子、小屋子,随着戏院剧目的推出,玉莞还安排了人在游乐场里扮演剧中主要角色游街,这样一来,哪怕一张票要一两银子,还是供不应求。 至于自家生意,玉莞将小张家所有可用的资金都投入了春熙路的店面,不仅开了清茗阁、张记百货的分店,还开了“颜如玉”美妆铺、“书芳斋”书斋,“百味”小吃铺子,还有一个名为“舶来品”的意象店。 颜如玉店铺里卖的都是他们自己作坊产的香脂、口脂,还有玉莞根据白启澜研究的药方制出的药皂、面膜;书芳斋卖的就是戏院的话本儿、系列款的文房四宝;百味的花样更多,各种小吃、甜点、饮品应有尽有,比同街的福满楼生意还好。 最为独特的便是“舶来品”这意象店了,这意象店是睿亲王府直接出面经营的,也算是表明睿亲王府对于春熙路的态度了。舶来品店卖东西可谓是相当随性了,店里没有实物,只有用图画着的意象品,比如玻璃和水泥。供货时间也不确定,还得付定金和押金才能参加拍卖,每件商品的起拍价还不低,不是一般人家能够买得起,若不是每天还有人开门营业,大家都要认为是睿亲王府开个店铺来喝茶了。 但就有那么些钱多无聊的人,也有些想巴结睿亲王府的人,还真的在这舶来品店,付了钱准备拍卖。 而芙蓉商会乌吉旦那一脉的人,对于春熙路的火爆也很是嫉妒,他们想过去春熙路上的商铺捣乱,但无一例外都被翊王的人或者王旗镖局的人给揪出来,想搞些栽赃嫁祸的事情,也被识破,最后还把翊王惹火了,直接找了他们身后的势力警告了一番,才不敢到春熙路上去找事,只能在自己铺面搞些小动作。 为此他们还强烈要求芙蓉商会开了几次会想要一起对付贾尚仁,后来连睿亲王府都开了个意象店在春熙路,成为了陆靓依等人反驳的理由,随着白家药坊、妙衣坊、如意阁一个个都在春熙路开了新的店铺,乌吉旦等人是气的捶胸顿足,芙蓉商会也直接分裂成两半,面和心不合。 乌吉旦等人私底下的动作玉莞是知道的,不过有翊王这个挡箭牌在前面她是不太担心的,虽然现在春熙路项目还是亏着,但翊王并不介意,还是很看重的。甚至还以侧妃的名义在春熙路上盘了一个铺子,卖一些古画,生意不太好,房租倒是一次性给了一年的,名为经营实为监视。 待春熙路项目走上正轨,已经快中秋了,由于家里人都在芙蓉城忙得脱不开身,玉莞就派了人去云溪郡把叔娃、熙儿一起接过来过节。 叔娃今年九岁,熙儿今年也两岁了,因为家中日渐富足,生活也不似以往的清贫,两个孩子性子比起玉岚、仲礼要更加活泼、好动些,也不怕人,与人处事也是落落大方。 叔娃也很懂事,家中大人们都在忙碌,他就带着钟吉,抱着熙儿自个儿在芙蓉城逛了起来,芙蓉城中的关系人脉都由清灵整理好,送回家中的书房搁着,这会逛街还能现场观察,是叔娃最喜欢做的事,他最崇拜的就是玉莞,而玉莞告诉他,想要做一件事,首先要学会观察。 “二姐,我发现了个很好玩的事啊。”这日叔娃听说玉莞会提早回来,也兴冲冲的带着熙儿回来往书房去了。 “哥哥慢点跑,等我。”熙儿在后面,挥舞着自己的小胖手,亦步亦趋的跟着。 “慢点跑,熙儿还在后面跟着呢,小心点。”玉莞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着看两人跑过来。 叔娃听言,停下了步子,抱起熙儿一同走了过来。 “诶,这是什么?这是我们张记百货的新货吗?”叔娃抱着熙儿过来,就看见玉莞摆在桌上,正在做的东西。 “哦,这是剃刀,我找云溪郡的铁匠定制,别说这芙蓉城的几家铁匠铺我都试过,还是云溪郡的老师傅手艺好,能打出这薄如蝉翼的刀片。” 玉莞拿起刚镶嵌好刀片的剃刀,递给叔娃看。 “二姐啊,这东西怕不好卖啊,屈子拈数茎须叹‘路漫漫其修远’;太白飘几绺髯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关羽托三股美髯夜观《春秋》。再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毁之不孝。’天下男子蓄须留胡,不仅为了美观和与女子区别,更是为了孝道啊,特别是有了儿女,还得留子孙胡。你这剃胡刀虽然精巧别致,但确实没有消费群体啊。”叔娃说道。 “嗯,果然没白读书,这一把是我亲手做的把柄,是准备送人的。你啊,思维还是很局限,谁说剃刀一定是男子用来剃胡的?”玉莞说道。 “哦?那有什么作用?”叔娃把熙儿放到椅子上,好奇的打量起这把刀。 “用处可多了,比如剃头,修眉,剃毛等等,这手柄可以用便宜的木头代替,也是可以作为商品出售的。我看着表哥老是用那菜刀剃胡,好几次胡子都剃不干净,就打算送他一柄小刀啊。” 玉莞拍了拍叔娃的肩膀说道。 “啊?二姐你好偏心啊,只送给表哥?”叔娃听着立马不愿意了。 “中秋节也是表哥的生日,这两年都没给他好好庆祝,怎么叫偏心呢?你上次生辰,我还送了一套你生肖刻画的文房四宝呢。”玉莞继续说道。 “我说刚才路过厨房,娘亲怎么在找模子呢,表哥喜欢吃冰皮月饼,看来娘亲要做这个。我等会也要去给表哥挑样东西。”叔娃一拍脑袋,他怎么给忘了呢,说着就要往外走。 “熙儿也要准备礼物。”熙儿在一旁也拍着手,挣扎下椅子,要跟着叔娃出去。 “先别忙走,你刚才说什么好玩的事?”玉莞又叫住了他。 “哦,对了,刚才我们去了南街,那超川味又重新开张了,我还看见陈巧玲了。”叔娃扭过头来说了一句。 “哦?你出去时候,帮我叫一下哥。”玉莞见他心急着出门,忙补了一句。 “得嘞。”叔娃摆了摆手,牵着熙儿就出门了。 没过多久,仲礼和瑞辰就进来了。 “这样多好,都是安静的美男子,总是吵吵闹闹画面就不美了。”玉莞看着他们两人走进来说道。 “你眼里的美男子只能有一个,就是我,明年你就及笄了,我就向大姑提亲去。”瑞辰不满的瞧了仲礼一眼,走到玉莞面前,端起泡好的茶就喝了一口。 “竟有如此厚颜薄耻之人,整日把娶我妹妹挂在嘴边,白白坏了她的名声。”仲礼也回瞪了瑞辰一眼。 “得了,得了,别吵啊,明日就中秋了,别坏了好日子,表哥,我说了我们不合适,我娘也答应了会尊重我的意见的。对了我找你们来是有事要说。”玉莞头疼的摁了下太阳穴。 “是超川味的事吧?”仲礼听着玉莞向着他说话,炫耀的看了眼瑞辰答道。 “该不会是那陈巧玲又来了芙蓉城吧?上次还没赔够本?”瑞辰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说道。 “你们也得了消息?”玉莞惊诧的看了眼两人。 “刚才姐夫派二管家送中秋礼来,顺便就说了几句。喏,这是大姐特地给你准备的。”仲礼把怀里的一个绣着蔷薇花的袋子拿了出来。 “大姐亲自绣的啊,可不容易啊,上次听晨蕊姐说她要帮姐夫打理生意,还要伺候公婆,都没自己的时间。”玉莞望着程府的方向,撇了撇嘴。 “那白家小姐大着肚子一天天离不得人伺候,又是姐夫的第一个孩子,亲家夫人当然重视了,大姐就未免辛苦点了。”仲礼说道。 “这是大姐说的吧,人家做少奶奶都是在家刺绣喝茶,最多也就管管家,她做少奶奶还要跟着夫君操心家里生意。真不知这门亲到底结的好不好。”玉莞说着嘴就翘了起来。 “我看大姐倒是乐在其中,好几次见她,都说好,说姐夫对她真心诚意怎么的,说起来,大姐的身子都调理的差不多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仲礼又说道。 “孩子这事,说不准的,哪天我给她看看。”玉莞说道。 “行了,大姑今儿不是去回礼了吗?等会问问情况不就得了。”瑞辰终于品完茶,慢悠悠的说道。 “娘亲啊,哪里算的过这些后院里的女人哟。唉,我们还是说说超川味的事吧,我今日没出去,哥你说说。”玉莞叹了一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二管家说,今日从超川味路过,看见他们正在打扫卫生,门口立了花牌,上面写着主打养生汤锅,他还特意抄了下,有三个种类,冬阴功汤、罗宋汤和奶油蘑菇汤,说是宫中御膳房传出来的方子,皇上现在宠爱的万婕妤就爱喝这个保养。”仲礼想了想说道。 “都不是本土的汤啊,还知道名人效应啊,今儿打扫卫生,明儿开张?我们明天去看看。”玉莞说道。 “你就不怕影响中秋佳节的团圆氛围啊。”瑞辰说道。 “也是啊,明天还要帮娘亲做月饼。那就让人去买回来看看。”玉莞想了一下说道。 第二天还没等到玉莞派人去买,程煜就带着玉岚回来了,易达几个小厮还提着几个食盒。 “今天路过超川味,新开张,有不少人在排队买外卖,我也让易达去买了些,要不要一起尝尝。”程煜看着玉莞几人说道。 “让人拿到厨房去盛出来吧,反正也到晌午了,我倒想看看有些什么独特的味道。”仲礼说道。 等到把这红色、黄色和奶白色的汤端上来的时候,大家看着还是有很食欲的。 “闻上去不错的样子啊。”张义信招呼了大家坐下吃饭,自己在冬阴功汤里夹了一只虾。 “冬阴功汤,在东宸国南边的吞武里王朝很流行,在他们的语言里,‘冬阴’是酸辣的意思,‘功’是虾的意思,主要是由柠檬、辣椒、咖喱、香茅熬制,再配上虾、蘑菇等食材,口味极鲜。据说有开胃祛湿,软化血管的功效。”玉莞看着张义信夹虾的那汤说道。 “大妹儿对于吃还是那么有研究,这个汤闻上去也很香啊。”佟氏笑着点了点头,她对于面前盛的那小碗奶油蘑菇汤更感兴趣。 “这是法式奶油蘑菇汤,是遥远的波旁王国人经常食用的汤,据说有美容养颜的作用。医书上说牛奶有润皮肤、养心肺、解热毒的作用。蘑菇能延缓衰老。”玉莞又解释道。 “那这道呢,鬼鬼,我闻着有番茄的味道,还有土豆诶。”仰阿莎正从罗宋汤里勺了一些东西到自己碗里。 “罗宋汤是北边的莫斯科大公国的一种汤羹,材料很多,里面有牛肉、番茄、甜菜、盐、糖、胡椒粉和柠檬汁。富裕一点的还会加入卷心菜、番茄、土豆、芹菜和洋葱。做成汤以后冷热两吃,冷吃更甜,热吃更酸,风味各不相同。” 玉莞也没有卖关子,很快给她解了惑。 “倒是酸甜的味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味道怪怪的。”仰阿莎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看着碗里的汤有些为难,她从小就被教导,不能浪费食物。 “怪异吗?”玉莞也勺了一点到自己碗里,“熬煮的时间不够,用的是猪油?只有番茄、肉和土豆,糖加太多了,有点甜腻,没有香味,诶?这好像是猪肉啊,不是牛肉啊。” “牛肉难买啊,我们在棠金郡那个养牛场都经过了府尹批准的,他们要想天天都售卖,若是从市场上买是供应不上的,若要从北边牧场买牛肉的话,途中风险又大。”程煜喝了一口罗宋汤对着玉岚说道,“确实油腻,岚儿,你就别吃了,这两日不是想吃清淡的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花灯会 “我还以为和番茄鸡蛋羹差不多味道呢。”玉岚点了点头,幸好桌上还有些素菜才让她不至于饿肚子。 “这个蘑菇汤里,面疙瘩不像面疙瘩,糊糊不像糊糊,有点糊的味道。”佟氏说道。 “是糊了啊,比糊糊还难吃。”坐在小凳子上的熙儿也说道。 “牛奶用的椰奶,没有用黄油炒香,奶油又没打发,有一股腥味。”玉莞也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她是最受不了腥味的。 “这道汤好像还将就。”瑞辰喝了一口冬阴功汤说道。 “这道汤,只要食材够,还是很简单的,不过这个冬阴功酱不太地道,柠檬是我们本地的柠檬,鱼露和咖喱也不地道,海椒还是我们的海椒,这是当地的特色汤,没有当地特有的东西,便没有那个味道。”玉莞评论道。 “大妹儿,听着像你吃过?”佟氏好奇的问道。 “额,书上看的。”玉莞打了个哈哈。 “既然难吃,便不要吃了,还好岳母大人准备了其他可口的菜肴。”程煜挥了挥手,叫来易达,让人把那三份汤撤了下去。 “这会不会太浪费了?还是费了那么多银子买的啊。”佟氏想要阻止。 “若吃出问题来,更加费银子,娘亲。”叔娃适时地说了一句,这才打消了佟氏的想法。 “现在人们吃个新鲜,应该生意会好上一段日子,不过莞莞说味道不正宗,一旦人家吃到过正宗的,就不会再去了。”仲礼说道。 “他们这是取巧了,这三种汤是别国的吃食,就算找到正宗的,他们也可以狡辩,关键是还用了宫中娘娘的名人效应。”玉莞说道。 “芙蓉城的人也不是傻的,我们春熙路上的吃食比这好吃一百倍,他们自会有分辨的。”叔娃很是乐观。 午饭过后,玉莞拉着玉岚说要和她说说私房话,把程煜推给了仲礼、张义信,带着玉岚回了自己的院子。 “怎么样?”收回了手之后,玉岚紧张的看着玉莞。 “你说你月信迟了十日,可能月份尚浅,我把不到脉,还得过段日子。不过,既然有所怀疑,就要注意吃食用物上面了,我等会拟一个单子,我会嘱咐翡翠的,她之前在培训基地学过医。”玉莞把把脉用的小枕头收了回来。 “那便好,我这都进门快一年了,那霜少夫人都快生了,相公还日日和我在一起,怀不上,真的对不起程家了。”玉岚拍了拍胸口说道。 玉莞看着玉岚有些无语,要是在前世她铁定骂她一句,女人又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为何要如此执着于孩子呢?再说她和程煜成亲还不足一年,她自己也才16岁不到,玉岚的月事都来的晚,肯定发育的晚了。 不过她现在却又无法开口,自己就是个未嫁女,谈论这个不合适,就算说了,玉岚也听不进去。这时代的女人,一旦成家,大多数都是以夫为天的。 “大姐,近日要好生休息,你看你都瘦了,程家有的是能干的人,外面生意程老爷自会有安排,姐夫那边也有二管家,家中中馈有程夫人掌管,你啊,就老老实实调养好身体,当好你的少奶奶啊。”玉莞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劝一劝。 “我啊,是闲不住,相公有什么疑问,我能帮忙参考,也是很欣喜的。”玉岚莞尔一笑。 看着玉岚这发自内心的高兴,玉莞看得出她对程煜的感情也是深厚的,摇了摇头,埋头写起注意事项来。 对着玉岚无可奈何,但不代表玉莞就能给程煜好脸色,大家合伙做生意都快三年了,玉莞早就没把程煜当成当初那个程少爷了,没有了畏惧,骂起来也不带歇气的,不过她还是有分寸的,只挑着生意上的事情说,他与玉岚的生活,她不会多嘴。 “乖乖,你今儿是吃了炮仗啊?对着程煜一顿骂,我看他面子都快挂不住了。”等到程煜夫妻走后,瑞辰、仲礼和玉莞又聚到了书房。 “要面子就别做生意,你以为做生意像武林中人啊,还讲义气吗,多得是尔虞我诈啊,我现在不骂他,由着他继续,以后多的是苦头。你看看,棠金郡的那个养牛场,牛都病了,如何给蜀韵山庄供货?”玉莞看着清灵呈上来的报告,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这里不像北边,牛不适应是正常的啊,现在关键是如何治疗,蜀韵山庄和春熙路的存货只有三天的量了。”仲礼看着玉莞气呼呼的样子,安慰了几句。 “棠金郡的牛已经养了几个月了,现在才生病,不觉得奇怪吗?”玉莞还是皱着眉。 “好了,今晚可是月圆之夜,芙蓉城不是有花灯会吗?我们等会在家里吃了饭,我带你出去逛逛啊,听说还能赢花灯,等会你喜欢哪盏,我赢给你啊。”瑞辰说道。 “花灯肯定是猜灯谜了,你这肚子里都没多少墨水的,还想赢那些府城的秀才们啊。”仲礼白了他一眼。 “今年还有比武的,谁说我不行的啊?”瑞辰马上就回嘴了。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仲礼又和他杠起来。 “我天,你们又吵起来了,今天可是中秋节啊,等会娘亲看见,准会生气的,难得她还准备了那么多种类的月饼。”玉莞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正在斗嘴的两人好笑的说道。 晚饭后,一家人就收拾妥当出门了,看着瑞辰渴求的目光,佟氏开了口,说是要考量下几个孩子,把他们几个小的分成了三路,她和张义信带着叔娃和熙儿,仲礼带着仰阿莎,瑞辰带着玉莞,在芙蓉城的灯会逛了起来。 “玉儿,你这安排也太明显了,分明就是要把他们配个对儿啊,瑞辰对莞儿的心思我倒是看出来了,仲礼和仰阿莎也有意?”张义信抱着熙儿问着自家娘子。 “仲礼那边倒不是有意的,就辰儿那天天挂在嘴边要娶玉莞当媳妇,府里都知道好不好,这花灯节,不就是让他们互述心事吗?大妹儿明年就及笄了,也该谈婚论嫁了,辰儿这孩子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觉得还是满登对的。 我知道你心疼闺女,想把她嫁一户大户人家,免得以后吃苦,但岚儿的亲事我算是看透了,每次去看她,亲家母那冷脸子我可是受够了。我就想着我们莞儿不能受这委屈了,虽说大丈夫三妻四妾是正常的,我就想我闺女和女婿一世一双人,像我们一样。大妹儿是个有主意的,心气儿也高,瑞辰又没了爹娘,和上门女婿也差不了多少了,就算瑞辰欺负她,好歹你也能做个主。” 佟氏看着渐行渐远的两兄妹说道,面上有几分哀伤,不知是不是想起了玉岚的婚姻。 “以往我就想着孩子们能平安长大,闺女呢,在村里找个老实些的过日子,儿子呢,就娶上门能干的媳妇,就行了,现在家里也有些钱财了,这心啊,就贪了点喽。”佟氏又说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莞儿不痴了,仲娃儿和叔娃儿又好了起来,都是有福气的孩子。”张义信点了点头,和佟氏渐渐走入人群中。 芙蓉城的花灯会主要在南大街和东大街举行,以往都是芙蓉商会承办,今年也不例外,看着这满城的花团锦簇,彩灯飘飘,玉莞终于知道云溪郡的七夕游园会从哪里学来的了。 两条街的街口摆着两个大大的用竹篾扎成的花灯,东大街扎了个玉兔捣药,南大街扎了个嫦娥奔月,每条街的商铺外面都摆起了摊子,每个摊子上都挂着两盏宫灯状的花灯,红白相间,透出浅黄的灯光,铺子与铺子之间用两串小灯笼练了起来,连绵了整个街区。一些大的商铺门口还立着各式各样的花灯,都和铺子里卖的东西相辉映,像乌吉旦的芙蓉酒楼,就用了红、粉、黄三色芙蓉花灯摆了个宴席;苏红娘的荷坊则摆出了画着美人出浴的花灯立于莲叶花灯之间;福满楼则是从三楼上垂下四串莲花灯…… 春熙路上更加热闹,玉莞将整个春熙路设计为一艘大大的宝船,船头就立于入口,在船头还有戏院正排演的彩云追月的新剧在上演,沿着“宝船”灯,还有象征如意阁的如意花灯,妙衣坊的七彩花灯,盖碗茶的麻将花灯等等特色的花灯,将整个春熙路的商家全部涵盖进去,走在春熙路上,顶上绿色四叶草状的花灯连成一片,千灯同点,红光照耀了半城繁华。 此刻的玉莞,正站在人群中,她手里已经拿了一盏兔子灯了,这是瑞辰从前面一个擂台赢来的。现在瑞辰正在场上和人比试,这一个铺面是个西且弥国的人开的,作为彩头的花灯是一盏镂空的芙蓉花。 当时玉莞被这盏芙蓉花灯的做工吸引,瑞辰看着她喜欢,就下场和商家的那个擂主搏斗,这已经是守的第三个擂了,只要守住了,这盏花灯就是他们的了。 玉莞看着场上那个挽起袖子的少年,少年今日便是十八了,已经是个八尺的男儿了,裸露的肌肤露出健康的小麦色,一举一动之间衣衫下的肌肉隐隐可见,他已经束发了,束发的还是她和他共度的第一个春节送他的白玉发冠,随着他身体的起伏,额前的碎发也随之飘动,轮廓分明的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稚嫩,转头之际,剑眉之间,看向她的便是满目星光。 玉莞有一瞬间觉得,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似乎只看得到少年的一举一动,似乎只有那么一束灯光照着他,一招一式,入了她的眼,进了她的心间。 “乖乖,给你。”玉莞恍惚之间,少年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在众人的围观下,把那盏芙蓉花灯托到她的面前,额头还有细汗,脸上却是洋溢着喜悦。 玉莞接过花灯,冲着少年浅浅一笑,脸边两朵梨涡也晃花了少年的眼,耳朵根子不觉得漾出一朵红云。 他有些不自在的扭了下头,指着远处人群聚集的地方,那里放着一排莲花灯,大声说道:“乖乖,我们也领两盏花灯,到御河边放吧。” 玉莞点了点头,把兔子灯递到了少年手中,自己拿起了芙蓉花灯,扯着少年的衣角,跟着走了过去。 莲花灯是春熙路上那个睿亲王府的意象店摆出来的,芙蓉城的每个居民都可以到这里领上一盏,然后到御河边去放花灯,中秋团圆夜,遥寄相思给远方的亲,给逝去的人。 玉莞很快就拿着一盏莲花灯跟着瑞辰来到御河边。两人双手合十,嘴上叨念着祝语,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莲花灯放入水中,看着它们与其他花灯汇合,慢慢飘向远方。皎洁明月照沟渠,水中花灯荡月影,漾出点点星光。 “乖乖,你许了个什么愿?”瑞辰小心的拉着玉莞的手,把她牵的离水边远些。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玉莞吐了吐舌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才不是,说出来才会得到菩萨的护佑,我告诉你,我的愿望就是——”瑞辰说着就凑近玉莞的耳边说道:“我的愿望就是往后余生,年年岁岁都能牵着你一起放花灯。” 不知是他温润的气息,还是这撩人的月色,玉莞听着耳边清朗的声音,不觉有些沉沦了,她不自觉的转头,而两人正好四目相对,两唇相依。 此时无声胜有声。 玉莞是被瑞辰背回家的,在两人唇齿相依的一瞬间,她的大脑好像宕机了,接下来都是被瑞辰牵着走的,一直到家了,才发现,她居然伏在他的背上差点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玉莞除了回家后把那把剃刀送给瑞辰作为生辰礼物,其他时候,能不见他就不见他,前世今生,她只是暗恋过一个师哥,第一次同一个男子如此亲密,饶是心理年龄都差不多三十岁了,还是没法接受,先当个鸵鸟算了。 瑞辰也知玉莞在躲他,那证明这个小表妹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他心中暗喜,也不再往她跟前凑,拿着那把玉莞亲手镶的剃刀把玩,脸上还不时露出花痴的笑容。 两个人从花灯会回来的表现,都被佟氏看在眼里,佟氏把瑞辰叫来问了话,心中也有了谱,私下里还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去了庙里合了合,结果自然是喜上眉梢。 佟氏没有将这事保密,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张义信,而就在两人兴致勃勃准备捅破这窗户纸的时候,白嬷嬷送来的消息却让他们不得不改变计划。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定亲 玉莞看着面前的信函,面沉如水,心中满是愤怒,都顾不上见瑞辰的尴尬了,把全家人都叫了过来。 “若嬷嬷的消息是真的,这翊王真是太不要脸了。”仲礼气愤的拍了一下桌子。 “为了嘉许小张家的贡献,居然要恩赐乖乖成为他的美人,什么意思?”瑞辰对着这晦涩的语句有些迷惑。 “意思就是他要把妹妹抬进府,什么正四品美人,就是小妾。还是恩赐?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强抢民女吧?”仲礼愤怒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大妹儿今年才十四啊,而且京城那么远……”佟氏听着这个消息,脸上满是焦急,她还想着把玉莞和瑞辰凑成一对的。 “那宁娘子说翊王会给我个一个天大的荣耀,就这?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她?”玉莞轻笑了一声,脸上都是藐视。 “是那宁娘子做的?”仰阿莎也气的牙痒痒。 “白嬷嬷这上面说翊王已经四十有六了,有侧妃两位,庶妃四位,下面还有良娣之类的小妾十几位,我们认识的那位侧妃也有四十有余,把莞莞抬进府,既可以固宠,又多个钱袋子,什么便宜都占完了。”仲礼再次看向那封信函,拳头捏的紧紧的。 “不能拒婚吗?”佟氏担忧的问道。 “这翊王最为好色,莞莞越长越像娘,想来以后也是个大美人,恐怕他见了之后不会放手,再说莞莞手里的蜀韵山庄、春熙路哪样不是赚钱的来路?就这点他也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是皇亲国戚,我们对抗不了啊。”仲礼沮丧的坐到椅子上,他现在无比恨自己,恨自己地位不够,连自己妹妹都护不住。 “也不是没有办法,白嬷嬷这消息比翊王派人要快的多,如果莞儿已经许了人家,他也不能坏人姻缘,强抢民女吧。”张义信说道。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现在莞儿还没有许人啊。”佟氏脸上还是焦急不已。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像想到什么,一下看向了瑞辰,而后者则发现全屋的人,除了玉莞,都看向了他。 “莞儿还没有及笄,先让他们定亲就好。”张义信看向瑞辰,见他脸红的像猴子屁股,又看向玉莞,玉莞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妹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佟氏以为玉莞难过,走到她面前安慰道。 “大姑,让乖乖想想吧,乖乖,我是愿意的。”瑞辰看着玉莞面如沉水,心中有些难受,但还是开口劝慰了佟氏。 一家人散去后,玉莞独自躺在自己闺房里陷入了沉思,不愿意见任何人,最后佟氏没法,只能让仲礼、瑞辰和仰阿莎趁着送饭的机会去劝劝她。 “莞莞,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再难的事也得吃饱肚子才有力气想啊。”仲礼从食盒里拿出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鬼鬼,别想那么多了,我决定和小金一起去给那翊王下蛊,让他不能人道,看他还敢不敢祸害良家女子。”仰阿莎掏出小金在手上舞了舞。 “乖乖,你若要嫁,我便娶你,你若不想嫁,我就带你浪迹天涯。但你别这么折磨自己啊。”瑞辰看着玉莞还是不为所动,忙说道。 “当初漂流在海上,几天没吃东西还是挨了过来,你们不必担心。给翊王下蛊,亏你想得出来,且不说他身边有多少能人异士了,光是他身边你都靠近不了。表哥,我知道你的情意,但要祸害你的子孙,我做不到,而且,就算我们定亲了,难保翊王不破坏。至于私奔,更不要再想了,钱财可以不理,但爹娘兄弟呢?就算我们一起跑,大姐呢?总不能让他们和离吧。王权富贵,我今天才知道这四个字的沉重。” 玉莞幽幽说道,她已经想了一天了,最好的法子无疑是嫁给瑞辰,但也避免不了招致翊王的猜疑,若要她嫁给一个残暴好色的油腻中年大叔,她不愿意,也不甘心。 玉莞话音落下,屋内沉寂了下来,饶是窗外月明如昔,几人心思也深沉如渊。 是夜,睿亲王府。 “翊王那个王八蛋,居然肖想我们家莞姐儿!别拦着我!老子要去给他下毒,让他半身不遂!”翊王的消息就是白启澜带来的,几乎是呼啸了一路。 “爹啊,你能不能安静点,你说给他下毒都说了十几年了,也没见你得手过,还有,睿哥儿都没急,你着急啥,该不是真对玉莞有所图吧?”白嬷嬷看着在屋子中间走来走去的白启澜就是头疼,脑壳都转晕了好不好。 “胡说,你以为我像那翊王、潘王一般为老不尊?我是替睿哥儿恼啊。”白启澜终于坐下了,气呼呼的说道。 “玉莞他们家可敌不过翊王。”白嬷嬷慢悠悠的说道。 “那我收她为干孙女,让她寄在凌歆名下,看他还敢不敢打莞姐儿主意。”白启澜说道。 “这也得看翊王对玉莞的执着度,看看在翊王心目中的地位如何。若是不愿放弃,要知道翊王正妃逝去了,他可一直没娶。”白嬷嬷说道。 “不可,莞姐儿那颗水灵灵的白菜秧子可别被这不要脸的猪头给拱了。正妃又如何,他那府里那乌烟瘴气的样子,光是打听到的都比那玻璃岛地底下的恶心。”白启澜想起翊王那些变态的行为更是不齿。 “那就要用更尊贵的身份去压压了,连翊王都忌惮的那种。”白嬷嬷道。 “更尊贵的身份?连翊王都忌惮?对啊,既然睿哥儿对莞姐儿有情,他那正妃不是没着落吗?这不是正好?”白启澜拍了一下大腿,差点跳了起来。 “睿哥儿倒是想啊,你我明白睿哥儿的势力如何,但翊王看到的却是只顾着经营西荣府,不问政事的睿亲王啊,如果睿哥儿出面和他抢人,就会暴露势力,这些年经营就白费了。”白嬷嬷叹道。 “大丈夫冲冠一怒为红颜,岂能畏惧?”白启澜喝道。 “爹,你是糊涂了吗?睿哥儿势力一旦暴露,死的可不止一人啊,和一个女人的幸福相比,能比得了吗?实在不行,等以后除去翊王,再让玉莞假死换个身份给睿哥儿做侧妃、庶妃都行啊,玉莞那么聪明,定能在翊王府保全自己。”白嬷嬷越说越小声。 “我许与玉莞,定是正妃之位。”一个人推开了这房间的门,是东睿宸。 “睿哥儿,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张府呢。”白嬷嬷看着东睿宸进来,忙迎了上去。 “好小子!不愧是我教出来的。”白启澜竖起了大拇指。 “睿哥儿不可冲动行事,你手下的宸卫、玻璃岛都是不可暴露的啊。”白嬷嬷嗔怒的瞪了白启澜一眼,嫌他乱起哄。 “若我连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这些势力存在的意义何在呢?”东睿宸坚持道。 “睿哥儿!”白嬷嬷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东睿宸制止。 “外公,我立即书信一封,传到京都,让母后赐婚。您也即刻启程,务必要赶在翊王之前带回懿旨。”东睿宸不顾白嬷嬷黑黑的脸色,坐到了书桌前,奋笔疾书起来。 而白嬷嬷,脸黑黑的坐在一旁,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三天后,玉莞终于走出了她自己的房间,来到了佟氏房里,请来了佟北来和瑞辰,然后跪到他们面前。 “乖乖,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啊。”瑞辰看着玉莞朝他们跪下,想拉她起来。 “是啊,大妹儿,你这是干啥呢?”佟北来和佟氏也起身想要扶她。 “幺舅、娘亲、表哥,让我跪着吧,这是我欠佟家的。”玉莞阻止了他们,继续说道:“我想了三天,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单翊王的权势就可以将我们压垮,我决定和表哥定亲,这样他不至于明抢,但我们两家就要面对他私底下的报复了……” 玉莞向三人行了一礼说道。 “我不怕,”瑞辰忙把玉莞扶起说道,“乖乖你愿意嫁给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这是大喜事啊,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一起扛着,辰儿定会对你好的,大不了我们退回苏旧城,这么多年来,翊王也没进来过。”佟北来哈哈大笑道。 “谢幺舅和表哥厚爱,日后表哥可以休了我另娶……”玉莞继续说道。 “不,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瑞辰忙说道。 “表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相信我,若我们结合,孩子会有问题的。”玉莞也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忙说道。 “那就不要孩子了,你懂医术,应该懂得如何避免。”瑞辰接着说道。 “可是……”玉莞正要接着说,瑞辰用手指止住了她张开嘴:“乖乖,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家,不是你的相貌,不是其他的什么,只是你,仅仅是你,若成亲是为了生孩子,没有你我守着个孩子渡过余生有何意义?相反,只要有你在,有没有孩子已经不重要了,幺舅也可以传承我们佟家的香火,我本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若你觉得孩子可能会有问题,那不要便是,我守着你过一辈子就好。” “表哥——”玉莞承认自己感动到了,她从瑞辰眼里读出了真诚,她愿意相信他所言。 “口说无凭,我愿意当着大姑和小叔立下誓言。若我此生负了你,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瑞辰举起右手对天发誓道。 “哎呀,看得我都哭了,起来起来,两个都是好孩子,好孩子,我这就去找媒婆来提亲,也让你爹准备准备,说起来,幺弟,上次媒婆说的那几家姑娘,你看上哪家了?”佟氏擦着泪水说道。 “姐,我再琢磨琢磨,那啥,我去找媒婆,找媒婆,毕竟是咱佟家的事情啊。”佟北来见佟氏点着他的名儿,忙跑了出去,一溜烟不见了。 佟北来动作很快,不到半时辰就请来了媒婆,因为佟氏已经私下合过玉莞两人的八字,张义信对两人也是乐于见成的,交换庚帖什么的就是走个过程,因为怕翊王的人随时到来,干脆直接定了婚期,在五天内就下了小定。 因为玉莞还未及笄,又怕夜长梦多,两人的婚期就定在了来年的腊月初九。 定下了婚约的两人,瑞辰是高兴都写在了脸上,走到哪都想着玉莞,看到啥也想着玉莞用不用得上,活脱脱的二十四孝好男友。玉莞脸上也是带着笑意,不过仰阿莎还是发现了她一个人时候,总是直愣愣的发神,心事重重,偷偷观察了好多天,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 好不容易等到玉莞带着清灵外出办事,她潜入了她的闺房,让小金从拔步床的一个密格里带出了一封信来。 信是白嬷嬷写的,其中的内容让仰阿莎心里百感交集。 这封信是白嬷嬷的回信,从信中内容可以推测出,玉莞曾经向白嬷嬷咨询过翊王势力如何,隐晦的向睿亲王府求助,甚至愿意签下卖身契,用二十年为睿亲王府赚钱偿还。但白嬷嬷却告诉她,睿亲王不在府中,她也没有办法对付翊王,还劝玉莞可以答应翊王的要求,进入王府,和睿亲王府的势力里应外合来推翻翊王,待她重获自由之时,会为她安排一户好人家。 不到一页纸让仰阿莎反复看了多次,她不相信这是白嬷嬷所写,可是嬷嬷那独特的字迹,让她不得不相信。嬷嬷是知道瑞辰即为东睿宸的,是知道东睿宸想要玉莞做正妃的,为何还要如此?而玉莞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要写卖身契,这是多大的决心啊。 就在仰阿莎沉思的时候,房门突然开了。 “我就该把那信烧掉的。”玉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鬼鬼?我,我,我只是想进来找本书看,没想到……”仰阿莎把信背到手后,慌忙解释。 “米米,你还没有学会喜形于色。给我吧。”玉莞走了过去,伸出手向仰阿莎讨要信函。 “鬼鬼,我……”仰阿莎还是老实的把信给了玉莞。 “不必说了,我这两天的表现这么令人怀疑吗?呵呵。”玉莞拿过信,点燃了一支蜡烛,把信烧了起来。 “米米,对不起,我不该翻你的东西。”仰阿莎鼓起勇气,低头向玉莞认错。 第二百二十三章 鸵鸟的玉莞 “你也是关心我,我还没这么小气。” 玉莞的声音淡淡的,烧完手中的信,对着仰阿莎说道,“米米,我知道睿亲王府对你和你的族人恩情重大,你之所以在我身边,多半也是因为他们。若你还当我为好姐妹,就忘记信上的内容,谁也不要告诉,不然,你以后会很难做事的。” 仰阿莎惊诧道:“不是,我不是因为睿亲王府的命令才跟着你的,我是真心跟随你的,我在三王面前发过誓的。” “我信你,好了,娘亲做了喜饼要送回张家村,给你留了最喜欢的红豆沙馅的。”玉莞笑着对她说。 “鬼鬼——”仰阿莎听出了玉莞赶她的意味,咬了咬牙,还是迈步出门,回头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坐在房中那少女,仿佛长大了二十岁,身上竟然带着寂寥的气息。 接下来的日子,玉莞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处理生意,不过以往的豪爽见不着了,对于生意上的合作更加公式化,不会出格,也不会如以前那样,竭尽所能去想更多的点子,似乎维持现状就好。 这种变化,直接接触的白凌云、程煜是深有感受的,连晨蕊和贾尚仁都感受到,晨蕊尝试问过,但玉莞只是说,自己要绣嫁衣,准备嫁妆,生意也步上了正轨,不用她多过问了。 这段日子的玉莞真的感受到疲惫,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一路走来,她不怕贫苦,不怕艰辛,想着自己会医术,会赚钱,在这里应该生活的很好,虽然也经历了生死劫难,但她都挺了过来,没想到面对这些权势却如此渺小,前世她的政治就没学好,现在终于明白为何那些伟人们要推翻这腐朽的封建王朝。 她突然发现找不到努力的方向了,对于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想再关心,家中的事务也不想插手,若当初她不那么贪心,发点小财,留在张家村做个小地主,做一个村姑,会不会自在些。 “叩叩叩”,是敲门的声音。随机便响起瑞辰的声音:“乖乖,你睡了吗?” “没有,你进来吧。”玉莞收拾了心情,换上了张笑脸。 “我见你房间的灯还亮着,便想来看看你。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莲子糕,大姑今晚特地给你做的。”瑞辰把一碟晶莹剔透的莲子糕放到了桌子上。 “谢谢表哥。”玉莞装作很开心的走到桌前,抓起一块莲子糕就往嘴里塞。 “乖乖,你不开心,若你想反悔,我可以和大姑和姑父说是我不愿意了。”瑞辰抓住了她的手说道。 “表哥,你想多了,我哪里不开心了,你也是了解我的,若我不愿意,怎会让爹去立婚书呢?只是觉得自己明年就要嫁人了,还没玩够而已。”玉莞回了他一个笑容。 “我虽读书少,但我能感觉到,以往你做什么事都很有冲劲,再困难的事,你都能沉着的应对,还能从容的从玻璃岛逃回来,和富兰克林虚以为蛇。可是现在,你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整个人都像失去了生气一般。乖乖,我们定亲是不得已的事,非你所愿,我答应你,若非你心甘情愿嫁我,我可以等,可以把婚礼延期,延多久我都愿意等。若你有心上人,我也可以放手。”瑞辰叹了口气,还是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而最后一句,竟有些哽咽。 自己守着长大的小丫头,实在舍不得拱手让人啊。 “表哥,你真的多虑了,我没有不愿意,只是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想休息段日子罢了。”玉莞终于不再笑了,满脸严肃的和瑞辰说道。 “若有想不通的,可以和我说,也许,我能帮你想通。”瑞辰说道。 “嗯。”这一次,玉莞的笑意是从心里出来的。 不过没等她休息两天,宁娘子果然就找上门来了,一到张府就和玉莞道喜。 “不知喜从何来?”玉莞心中已经明了,不过面上还是要装作不显。 “恭喜姑娘了,我们侧妃啊,不想你埋没在这穷乡僻壤里,就和王爷说了,想让你到王府为伴,王爷怜惜,就许了美人之位与你,要知道啊,这美人啊,在内命妇里可是正四品啊,比你爹的品级还高呢。若是你能伺候的王爷高兴,你们家啊,别说在这西荣府,就是在京都,都能横着走,还用得着这抛头露面赚那点钱吗。”宁娘子客套了几句后,就直入主题了。 “那真是感谢王爷抬爱了,可玉莞没有这般富贵命啊,我与我表哥本有婚约,前段日子,爹娘才做主给选了婚期,这一女怎可嫁二人呢?”玉莞面色惭愧的说道。 “什么?你有婚约?这……”宁娘子把正要掏出的信函又硬塞了回去,心中不断盘算,侧妃虽保养的好,但终比不上那些水灵灵的小姑娘,王爷的宠爱已经不复重前了,她瞧着玉莞长得周正,还有些经商的本事,就和侧妃建议了让王爷纳进府,好给侧妃帮把手。她走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玉莞是没有婚约的,怎么才一月不到就已经定了婚期了?这决定还是侧妃做下的,消息走漏是不可能的啊。 宁娘子脸上阴晴不定的想着,侧妃已经将玉莞说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长得还行,把王爷勾起了兴趣,自己若完不成这任务,回去定会挨罚。想到翊王那些罚人的手段,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是这玉莞有婚约在身,又在官府过了明路,若是强行抬回府,会给翊王惹来不少麻烦的,侧妃说过,王爷这段时日被人盯上了,可不能节外生枝。 在一盏茶时间,宁娘子心里已经百转千回,最后,她还是没有掏出那封信函,只是假意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嘴上说着遗憾,心中却是决定将一切过错推到玉莞一家身上,把自己摘出来。 于是在宁娘子走了一个月后,翊王突然要回了给蜀韵山庄和玉岚玩偶店的题字,暗中还放出风声,不再庇护玉莞一家。而京中夫人小姐的圈子里,原本畅销的香脂、墨脂等纷纷滞销,在西荣府,还有不少夫人、小姐们来退了货。 本来已经老实消停的乌吉旦、陈巧玲等人,也开始搞起了事儿,对于玉莞家在芙蓉城的生意开始了明目张胆的刁难,不过有着程家和白家的帮扶,蜀韵山庄的生意也没有受多大影响,而玉莞家的作坊里产出的都是稀罕物,经过一年的经营,西荣府的百姓对于吃辣情有独钟,也是不愁销路的,只是苦了玉岚,她在春熙路的店铺虽然没人敢来捣乱,但已经门可罗雀了,程煜多方打探,才知道是有人背后放了话,谁敢去玉岚那买东西,就是和潘王、翊王过不去。 为此程老夫人看玉岚愈发的不顺眼了,五个孙媳妇,玉岚整日霸着程煜,就她肚子没有任何消息,现在娘家又招惹了翊王,她可不像程夫人一直冷暴力,看着玉岚三两句离不了“扫帚星”,程煜知道后,就向程夫人求了不让玉莞去请安。这让程老夫人知道了,更是愤怒不已,觉得玉岚下了自己面子,又在二房三个孙媳妇怂恿下,直接装作被玉岚气病了,指名点姓要玉岚侍疾。 而玉岚就在侍疾时候,小产了。偏偏程煜正好去了北边牧场处理事情,瑞辰陪着玉莞、熙儿在蜀韵山庄散心,仲礼带着叔娃回了云溪郡。程夫人又做主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捂得个严严实实,还给下人下了禁口令,小张家竟没人瞧出端倪,可怜玉岚整日以泪洗脸,小产身体还没恢复,又被叫去程老夫人面前侍疾,整日冷水浸泡,身子越发不好了。 再说玉莞这边,翊王的翻脸是众人预料之中的,只是玉莞多日没有过问家中的生意,张义信和佟氏心疼她,不让人告诉她,饶是家中亏了不少,还是让瑞辰带着她和熙儿散心。 玉莞在蜀韵山庄,真的是完全放空自己的大脑,每日睡到自然醒,然后带上前一日做好的面包、零食,和瑞辰带着熙儿,爬到后面山上,躺在自制的吊床上,就这么懒洋洋的过一天,什么都不去想,也不用思考,这是她来到这世界,最为舒服的日子。瑞辰每日也很高兴,两人哪怕只是说说话,在山林里找些野果、打些野味,就地烧烤,这样静贻的日子,是他一直期待的。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玉莞隐居了三个月后,她十四岁的那天,晨蕊上门了。 “翊王的事我都听说了,为什么不找我呢?”晨蕊看着瘦了一圈的玉莞问道。 “这不是解决了嘛。”玉莞笑着答道。 “要真解决,你会躲在这?年纪轻轻就开始隐居生活了?”晨蕊看着她一身农妇的打扮,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等到翊王忘记这事了不就得了。”玉莞佯装轻松的说道。 “你太小看翊王了,特别是女色这事。十几年前他看上当时七皇子的奶嬷嬷时候,连先皇的面子都没给,真还入宫硬抢了人。那奶嬷嬷也算贞烈,受不了屈辱,上吊了,然后七皇子的宫所里这奶嬷嬷的房间就失火了。当时大家都说是翊王放的火,但被先皇压下来了,现在都是宫中禁忌。” 晨蕊瞧着她那假意镇定的样子,提了几句。 “十几年前的事你都知道了啊?你看啊,连先皇都没法,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又能怎样?只能寄望他还能顾忌国法。找你能怎么样呢?平白给你带去麻烦。”玉莞卸下了淡定的面具,面上带着点自嘲。 “至少不会让你这样硬扛啊,那么多法子,你偏偏要选个最直接的。若不是翊王自大,认为自己的消息不可能泄露,只觉得是巧合,才没有继续查下去,否则就算你定了亲,也能给你搅黄。”晨蕊说道。 “朗朗乾坤,他竟不顾法纪?”玉莞是设想过有这个可能,但到晨蕊直接点明的时候,还是很惊诧。 “你可知翊王是谁?”晨蕊瞧着她的样子,觉得有必要和她谈一下。 “白嬷嬷的资料里只说了是世袭的王位,是三大异姓王仅存之一,在京中也算是一大势力,还专门注明了不可得罪。”玉莞想了想曾经看到的资料。 “他的世袭王位,来自他的先祖前朝西戎王。知道开国皇帝为何重视建设西荣府吗?就是因为西戎王,据说开国皇帝就是从西荣府起义的,然后一路打到京城,这一路都是西戎王支持过来的,最后西戎王为了保护他,还丢了性命。所以本朝建立后,开国皇帝就给了他的后人无上的尊荣,除了世袭的王位,还有一面免死金牌,可以豁免他们三次抄家斩首之罪。”晨蕊徐徐说来,边说边观察玉莞的脸色,果然越来越差。 “难怪翊王如此狂妄。”玉莞幽幽说道。 “传到这一代翊王,已经是最后一次了,若不是叛国篡权等大罪,都动摇不了他的根基。不过你应该庆幸,他被事拖住了,没有亲自来看你到底长什么样,现在让人针对你们家生意,不过是你们让他不舒服罢了。”晨蕊又补了一句。 “呵呵,我们在他眼里就是蝼蚁,光是心里不舒服,就可以任意捏死。不过晨蕊姐你还知道的挺多的啊?女官消息都这么灵通?”玉莞嘲笑道。 “在宫里生存,若不多知道些,死得快。”晨蕊自嘲了一句,接着说道:“程家和白家还是会让他顾忌,所以才没有下死手钳制蜀韵山庄,你们家卖的那些又是田里出产的,他还看不上,所以你的判断也没错,过段时间他便忘了,如果有更高兴的事出现,说不定就直接翻篇了。” “高兴的事?”玉莞反问道。 “投其所好。食色性也。”晨蕊说道。 “女人?不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玉莞摆了摆手。 “莞儿,汝之砒霜,他之蜜糖。你不屑的那种生活,可能是很多女子终其一生想要去往的。”晨蕊劝道。 “可是听说翊王生性残暴,能善待女子吗?”玉莞还是拒绝的。 “翊王正妃已亡二十年,却一直没有再立,当初这个女子可是极得翊王欢心,听宫中老人说,当初翊王对她可是极尽温柔。这也是为何京中闺秀为何还在痴想那个位置。”晨蕊说道。 “呵呵,能让一个桀骜不驯,残暴不仁的人成为绕指柔,又能站在权力的顶端,这可能是大家小姐们梦寐以求的吧。”玉莞笑道。 “你可以考虑下,人选我都有了。”晨蕊拍了拍手,推门进来了个女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让翊王心动的女人 玉莞正要阻止,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已经走了进来。 这女子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脸上不施半点胭脂,却眉弯似月,眼若杏桃,肤白如瓷,樱唇缀红。头上也没有繁复的发髻,只是轻盈的挽了两方丫髻,绑上翠绿的丝带,身着立领暗花绸袄,外面罩了件淡青色轻纱,用了根鹅黄的腰带系着。 随着她矮身行礼,轻纱飘动,传来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小女子陈真真见过玉莞小姐。”这女子一开口,一口软糯的南方口音如同水铃铛一般打在人心上,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意。 玉莞看向陈真真,也有种被惊艳到的感觉,陈真真就是林妹妹那种我自犹怜的女子,虽然瞧着柔弱,却让人移不开眼睛,就算她不出声站在那,也不会让人忽视,一开口连同为女人的玉莞也忍不住心神一晃。 “这是?”玉莞忙移开眼,看向晨蕊。虽然陈真真很美,但她还是喜欢晨蕊这样英朗的女子,太过柔美,看久了觉得腻歪的很。 “真真的一家十五口人全被翊王所杀,连未足月的婴孩都没有放过,幸得她爹娘拼命护着她,把她藏在了泥泞中,才躲过一劫。”晨蕊叹道。 “既然活了下来,就好好替家人活着啊。”玉莞看向陈真真,面有怜悯之色。 “爹娘之死,家仇之恨,已成为真真此生的梦魇,真真这几年恨不得将那翊王扒皮吃肉,碎尸万段,以敬我陈家十五口冤魂。”陈真真咬着牙说道,那柔弱的脸上尽是狰狞。 “你全家护着你活下来,不是让你活在仇恨中的,就算让进入了翊王府,你一人又怎能手刃仇人?不可,不可,那就是个火坑!”玉莞还是摇头。 “万望玉莞小姐成全,这几年真真在晨蕊姑娘帮助下,已经习得许多,请小姐教我本事。定能在翊王府保全自己,绝不会轻举妄动。”陈真真开始给玉莞磕起头来。 “你别磕啊,我能教你什么?”玉莞扶起陈真真。 “你先下去,我和玉莞谈谈。”晨蕊向陈真真做了个手势,让她先行出去。 “晨蕊姐,我不太明白,你这是想做什么?”在陈真真退出房间后,玉莞忙问道。 “美人计。不过这美人还需要你调教下。陈真真的相貌和气质和死去的翊王妃有八成相似,如果再经过调教,不愁抓不住翊王的心,她的忠诚我也能保证,而且又是自愿,也不算造孽。正巧赶上你家这情况,通过你们把她送进翊王府,翊王肯定会放过你,和你家。”晨蕊道。 “晨蕊姐,这可不行,就算翊王看上她,放过了我和我家,但陈真真这辈子就毁了啊。”玉莞忙说道。 “报仇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若有一天,你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在面前死去,死前每一个都遭受了凌辱,连未满月的孩子都没放过,你就能感同身受了,对于陈真真来说,这些是一生噩梦,唯有报仇才能让她得到救赎,至于一辈子的幸福,爹娘亲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重要的,现在若能让她杀了翊王,刀山火海她都愿意的。”晨蕊说道。 “可是——”玉莞内心还是拒绝的,前世她从小就学习平等和人权,家中虽有卖身契的奴仆,却从未苛待过,甚至他们愿意赎身她都是爽快答应,现在要牺牲一个柔弱女子来解救自己家,她还是做不到。 “若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我答应过陈真真,要帮她报仇,要送她进王府,还是有其他途径的,只不过,我想着你点子总是很多,又懂医术,应该可以教她更多自保的法子……”晨蕊说道这里,停顿了许久,望向玉莞,后者表情纠结,还是下不了决心。 “容我再想想,你把她留在这里吧,我可以教她些东西。”玉莞道。 “那样最好。莞儿,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吗?”晨蕊正要迈步出门,突然回头问道。 “因为你身上有一种朝气,有一种不惧的冲劲,和打不死的韧劲。美丽的皮囊,往往不如有趣的灵魂尊贵。”晨蕊见玉莞疑惑的看着她,丢下了一句话就出门了。 “美丽的皮囊?有趣的灵魂吗?”玉莞喃喃的重复着,随即陷入了沉思。 这一天,玉莞房里的灯,彻夜未灭。 接下来的日子,小张家的众人惊喜的发现,玉莞又恢复了活力,但看着她总觉得的哪里不太对劲。 玉莞最终还是接受了晨蕊的提议,劝服了家人,准备把陈真真送到翊王府。所以这一段时日,她亲自训练了陈真真。虽说她没有宫斗、宅斗的经验,但前世还是看了不少这方面的小说或是野史,她把还能记住的后宅会出现的阴私,一条条写了下来,让陈真真一条条的记在心里然后烧掉。又嘱咐了钟安配置了不少她能用得上的药物,实验基地一些新的试剂、添置的新的玩意儿,也准备了一大箱子,暗中送到京城,通过晨蕊的关系,送进了翊王府,等待着陈真真进府后去开启。 “睿哥,为何不能告诉嬷嬷?”在蜀韵山庄的一个角落,仰阿莎和瑞辰正说着话。 “那你说为什么嬷嬷要背着我送那样一封信给乖乖?”瑞辰冷冷的说道。玉莞虽然每天云淡风轻的,但事实上却很消沉,他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好几次仰阿莎欲言又止的样子,才逼问出白嬷嬷的信的事。 瑞辰很愤怒,本来想和白嬷嬷对质,但还是被仰阿莎劝了下来,找了个折中的办法,把连白嬷嬷都不知道的陈真真这颗暗棋提前曝光了,他还是喜欢那个朝气蓬勃的玉莞,才有了晨蕊去劝玉莞的事。 准备好陈真真这边的事后,玉莞叫来了清灵,让她把近几个月来家中的账本都搬了来。送上来财报让她眉头紧皱,自己不闻不问生意几个月就成了这副光景?小张家的人,虽然是从乡下出来,但是这两年来,她还是教了他们不少的,自己家的生意好多都还属于独一份的,哪怕在她流落玻璃岛时候,都不至于亏成这样吧?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看来翊王真小心眼。 “小姐,睿亲王府传来了消息,玻璃岛上的方子已经成熟了,岛上的关遥和关远两兄弟也根据了玉莞的构想,造了一些成品出来,不日就会运回芙蓉城。”清灵看着玉莞看完账本,说道。 “与睿亲王府的生意是隐秘,不能拿到明面上来。”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玉莞的心境已经不同了,“我让你培养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可是要给他们也制造些麻烦?”清灵听着玉莞所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小姐振作起来,那些人别想讨到好。 “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你家小姐可不屑。”瑞辰在旁边插了一句。 “把莲蓉召回来,专门负责这一队人,就管这城里的资料收集,我要十天内把什么人刁难我们,是什么背景调查清楚。”玉莞说道。 “这直接找白嬷嬷要资料不是更好吗?他们毕竟在芙蓉城……”清灵疑惑的说道。 不过玉莞挥手打断了清灵:“小灵儿,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不能凡事靠别人。” 这次翊王的事,若没有白嬷嬷提供消息,她可能都家破人亡了,要她进王府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死,她死了,家人估计也不会好过,这个家妥妥的破了。 所以她给白启澜去了信,请他帮忙给她培训了个专门打听消息的情报小队。白启澜本就懊悔不能帮上玉莞,当然是满口答应,不顾白嬷嬷的反对,硬是塞了几个宸卫进去,不过,这是玉莞所不知道的。 “我喜欢明着来,就喜欢看他们不爽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玉莞眼里燃起熊熊的斗志,自信的说道。 一个月后,有一件事惊动了京城,翊王竟然向皇上请旨,请封侧妃陈氏。这十五年来,翊王虽时常往府内纳娶女子,但从未给予美人以上的封号,王府一直都是侧妃曲氏掌管,另一个侧妃死后位置就一直空着,没想到翊王竟给了一个才认识一个月的陈氏如此殊荣。偏偏在王府一手遮天的曲侧妃还没有半点不满,一副乐于促成的样子。 这陈氏便是陈真真。宁娘子来拿分成时候,“表妹”陈真真来叫吃饭和她们遇到了。当时宁娘子看着陈氏便异常兴奋,以往的冷脸子也不见了,连带看着玉莞都顺眼了许多。 翊王在府中祠堂为正妃立了一尊雕像,她们只要犯错,首先就得到这雕像面前跪一宿,所以她对于正妃的相貌是相当熟悉的,而且翊王就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女子,若她带着回京,必定会得到不少好处。 但宁娘子还是个仔细人,试探了好几天,确定了陈真真还真是单纯和软糯的女子,给点好处就能将其控制。同时她给侧妃去信也回了,这陈真真的背景毫无可疑,侧妃还催着让她赶紧带回去。 有陈真真这珠玉在前,宁娘子突然觉得玉莞也不似以前那么清秀可人了,一副丢在人群都找不出的样子,她之前为什么会以为玉莞能吸引翊王?而且和玉莞接触了几次,她都觉得这女孩的心思挺重,心气挺高,进了府,怎么可能屈居侧妃之下,说不定还会害了侧妃,于是心中暗自决定,绝不能让玉莞进府。 玉莞不知道宁娘子短短时间有如此多的心眼,但她看得出宁娘子很满意陈真真,而且很急迫的想带她进京。于是玉莞便向宁娘子说起陈真真身世,说她家中有个身患重疾的老爹,需要到京城去寻一味药材,自己又从未去过京城,便把陈真真托付给宁娘子带去京城。 宁娘子当然是乐意的,第二天收拾妥当便带着陈真真进京,不久后就传来消息说翊王帮陈真真找了名医看好了老爹,陈真真也对翊王心怀感激和仰慕,被翊王以侧妃之礼迎进了府里,没过多久,便有了皇上的圣旨册封。 玉莞听着这消息,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把陈真真送进翊王府,这才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的路,就看她自己如何走了,不过有她的教导和早已送入翊王府的东西,只要陈真真不冲动,她在翊王府的地位很快会超过曲侧妃。 但玉莞心中还是有淡淡的忧伤,从内心上说,她是不愿用一个女子的幸福来换取自家的平安的。自陈真真进了翊王府,翊王对于他们家就客气,甚至说亲密了许多,不仅又送来了题字,还以帮扶亲戚的理由,把这几个月来针对她家的乌吉旦等人所做之事全部列了出来,连人带资料打包给玉莞送来,让她随意处置。 玉莞当然不可能真把乌吉旦等人怎么样,翊王送来不过是为了测试她罢了,她拿着资料打着翊王旗号敲了几笔银子便没有再追究。她更加乐意的是正大光明的击败他们,让他们明知是陷阱也要往下跳。 进入腊月的时候,玻璃岛上的东西终于运到了芙蓉城。 玉莞也为这些东西量身打造了一场大秀。 这一次运回芙蓉城的除了几十块大玻璃外,还有边角余料做的几箱玻璃珠、玻璃杯、玻璃瓶子。 玉莞先是让人把睿亲王府那间意象店全部用带回的玻璃装饰,然后将《灰姑娘》的戏码改成了古典版,在戏院演出,随后又将带着玻璃球的请帖送到了交付定金和押金的各大世家,请他们参加等待已久的拍卖会,拍卖的就是那些和珐琅、掐丝、点翠、陶瓷工艺相结合的玻璃工艺品,还特别指出了,拍卖会会有一尊晶莹剔透的玻璃观音玉心像。 这样的宣传让整个芙蓉城都沸腾了起来,连带旁边的郡县府城的权贵富户都得了消息,程家还为此加派了一艘豪华客船,方便这些有钱人能在年前回到自己家。 “小姐,这雕塑观音像的连玉都算不上,就一块绿色石头,放进观音像模子里浇上玻璃液体,做工如此粗糙,成本还不足一百两银子,起拍价竟然要千两?”关远拿着手里的玻璃观音,诧异的问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拍卖玻璃 “你信不信这尊观音像会拍上万两?”玉莞看了关远一眼说道。 “一万两?”关远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等着瞧吧,这一次拍卖会总金额不会低于二十万两的。”玉莞自信满满的说道。 几天后,拍卖如期举行,睿亲王府直接在意象店门口的广场搭了个台子,整个台子边上都摆满了小灯,仔细一看,竟然都是用小的玻璃杯子装着的蜡灯,在前排贵宾的坐席上,用来装糕点、茶品的有着一套玻璃制品,从碗到碟都是晶莹剔透的,如同水晶一般,还不要说桌上还放了一盏和珐琅掐丝的玻璃宫灯。而在台上的玻璃灯,还被加入了彩色,晚上烛火一点,绚烂无比,犹如焰火一般。 这拍卖会众人期待已久,尽管今年芙蓉城已经下起雪,还是抵挡不住人们看热闹的决心,没有邀请函的就到福满楼、盖碗茶等有着二楼还靠的近的茶馆饭店看着,最后广场附近的店铺墙边都站满了人,睿亲王府不得不派出几队护卫来维护秩序。 “荷儿、含樱、金枝啊,这上面说等会还有些颇黎的珠链和簪子、头面什么的,你们要是看上哪样,等会祖母给你们买。”程老夫人坐在程家的席位上面,拍着三个孙媳妇的手说道。 “霜儿啊,你才出了月子不久,不应来吹风的,你要有喜欢的,我让煜儿给你买回去。”这边程夫人也慈爱的对着白凝霜说道,而旁边的程煜貌似心不在焉的样子。 而在台上,已经易容装扮为睿亲王府管事的玉莞已经将台下看得一清二楚,对着身后的同样易装为小厮的清灵问道:“程家那边为何不见大姐出席?” “小姐,说是大小姐染了风寒,不适宜吹风,就没有来。”清灵回道。 “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还给她留了串珊瑚玻璃手串呢,对了,大姐还怀着孩子,这身体可还好?”玉莞又念叨了一句。 “这……我还真不知道,这段日子夫人都吩咐了,除了生意上的事,都不报到这边来,怕你太伤神,她说她能处理好。小姐若想知道,等这忙完,我就去打听。”清灵脸上出现了一丝歉意。 “既然娘亲处理了就算了吧,若有难处,她会说的,我们把这一项忙完,也得回云溪郡了。”玉莞摆了摆手说道。看着走上台来的王府三官家林昊,玉莞明白拍卖会要开始了。 “各位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大冬天晚上让大家在这受寒了,我们深表歉意,稍后会给参与竞拍个各位送上九折优惠券一张。客套话也不多说,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本次竞拍由这位管事来给各位介绍,拍品都在各位手中册子上,下面由他来给各位介绍竞拍的规则。”林昊拿了个木制的扩音器说道。 玉莞听着林昊所言,忙走上了前,朝着台下鞠了一躬,然后回到展示桌前,说道:“竞拍规则很简单,凡是领取了竞拍牌子的,都可以出价,每次举牌默认加价十两,您也可直接举牌喊价,所有拍品均无上限,所有拍品在竞拍完后请到意象店付款取货,对于匿名竞拍的客户,我们会对您的信息保密,同时也警告各路宵小,不要试图闯入意象店或是攻击我们竞拍成功的客户,睿亲王府可是在这芙蓉城内暗中布下了不少护卫哦。” 玉莞说完,很满意的看着台下的窃窃私语,拍了拍手,一个穿着宫装的丫鬟就端着一个玻璃盘子上来了,上面用红绒布遮着一样东西。玉莞先是把红绒布掀开,露出了第一件竞拍品,然后让这丫鬟捧着,沿着台子的边上走了一圈,方便下面的人能够看清楚。 这是一套玻璃制成的餐具,造型为欧式,也就是英吉利国那边的风格,有两副碗碟,四个高脚杯,还有一个大汤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副餐具,名为夜光,据说西且弥国盛产葡萄美酒,他们的皇帝用于品尝美酒的酒具,就是这晶莹剔透的琉璃杯。而我们这套,不仅有四个琉璃杯,还有碗碟两套,汤碗一个,西且弥国皇室贵族也就如此了。来人,上酒。” 玉莞在丫鬟展示的时候,就将这套餐具介绍了一下,然后让人端上了一罐葡萄酒。 “这便是葡萄美酒夜光杯。”玉莞将葡萄酒倒进玻璃杯中,然后举起桌上的玻璃灯,让光透过装着酒的玻璃杯,折射出淡紫色的光芒。 “现在,就开始竞拍吧,这套‘夜光’,起拍价为八十八两。”玉莞摇晃着玻璃杯说道。 “这餐具光听名字就很美,拍下来和九娘对饮不是更加应景。我出价一百两。”台下有人出价了,玉莞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华安。 “一百两你也能出的了,以前我祖父得了一只琉璃杯都价值五百两,这一套嘛,我出价八百两。”旁边一桌坐着的公子哥对他这个价钱嗤之以鼻,玉莞仔细看了眼,竟然是程煜。 “我们家陈侧妃就喜欢这种晶莹剔透的东西,这一次啊,这套餐具翊王府是势在必得的,八百一十两。”接着举牌的是宁娘子,玉莞不觉皱了下眉,这套玻璃餐具,她预估成交价至少两千两,如果宁娘子把翊王府抬出来,那可能没有人会竞价了,翊王府还真是讨嫌啊,不过转念一想,既是给陈侧妃,那便是给陈真真了,到自己人手里,终究还是顺了下气。 “怎么静下来了,难道都不喜欢了吗?我喜欢,一千五百两。”这次是她旁边一桌的白崆轩出价了。 “白大少爷,您这可不厚道,怎能这样呢?”宁娘子有些愤怒的看着白崆轩,她抬出翊王府,想着在这芙蓉城应该没有人能出价了,哪忘了还有白崆轩这愣头青。 白崆轩在京城就以愣头青着称,医术有多高,情商就有多低,根本不会看人脸色行事,偏偏还是太后的侄儿,前儿还让祁国公请封了世子,作为皇帝的外家,若是翊王亲自来还好说,偏偏她只是个下人,身份上就差了一大截了。 “我怎么样了?不是说公平出价吗?难道还能内定啊?刚才睿亲王府三管家可是说了,价高者得。”白崆轩才不畏惧她,反驳道。爷爷可是说了,宁娘子这种常年在外跑的下人,惯会狐假虎威。 “一千五百一十两。”宁娘子握紧了拳头,咬着唇又举了牌。 “我说你买东西怎么这么小家子气啊,十两十两的加,传出去翊王很没有面子的,两千两。”白崆轩白了宁娘子一眼说道,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 “谢白大少爷关心,我家王爷一向训导我们,钱财来之不易,不可轻易浪费。两千零一十两。”宁娘子咬牙回道,又举了次牌子。 听着叫价已经到了两千两的时候,全场都在窃窃私语了,这个价在场的好几家都出得起,但是他们没有白家或是翊王府的权势,都只能按捺住,静静吃瓜,没想到,这两家还真较上劲了。 宁娘子出价后,白崆轩没有说话,在安静了一分钟后,玉莞开口了:“若没有人出价,那这套‘夜光’就归……” “等等,谁说没人出价了,我只是思考了下而已,我出三千两,我爷爷常常教育我,千金难买心头好,我觉得这三千两才能和‘夜光’相配。”白崆轩打断了玉莞的话,再次举起了牌子。 宁娘子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眼里都快冒出火了,又不得不强压了下去。想到翊王前段时间下得任务,她估算了下身上的钱财,还是举了牌:“三千零一十两。” 白崆轩看了一眼宁娘子,抱拳说道:“原来宁娘子也是识货之人,也觉得这‘夜光’应该价值这么多啊,既然宁娘子也是识货之人,本少自然会成人之美,我就不出价了。” “那便谢谢白大少爷了。”宁娘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然后就昂着头看向玉莞。 “既然如此,没有人再出价了,我们就恭喜这位客人拍得此套‘夜光’。”玉莞也没有拖沓,让清灵送上了一块牌子,作为等会交款领取的凭证。 “接着是一串琉璃手串,名曰‘祥云’。这是由十八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串成,这些琉璃珠均来自同一块琉璃,间插一颗南海黑珍珠,套白玉雕成佛头及佛头塔,再配以珐琅背云和黑珍珠缀角,是不可多得的佛家宝珠。起拍价一千两。”玉莞马上让人把下一个拍品展示给台下众人观看,自己又解说了一番。 芙蓉城的气候很好,城中不少大户人家的老夫人、老太君们都在此养老,几乎家中都供有佛像、观音,从大家对最后压轴的观音像的热情就能看得出。所以,玉莞对于这串手串的定价也很有信心,这些老夫人、老太君们手中钱财可是不少,一千两完全在心里承受范围内。 果然接下来各家的主事人就开始举牌了。 “一千五百两。”这是王旗镖局王汝能出的价,据玉莞调查,他家中有一位信佛的老娘。 “两千两。”这是胡家夫人,玉莞的资料上显示,她也是信佛之人。 “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三千五百两。” “五千两。” 接下来的出价者顿时多了起来,在一位夫人出到三千五百两时候,陈巧玲突然出声抬到了五千两。这一出声不要紧,在座的各家夫人、老夫人都看向了她,眼中还带着审视。这些夫人、太太们谁家没有个消息来源,都知道陈巧玲的底细,在她们眼里,陈巧玲就是一个从偏远地方来的村妇,根本没有资格和她们竞价。 陈巧玲也感受到这些不悦的眼光,但这几个月的富家夫人和黑苗族大祭师的生活,已经让她没有了当初的卑微,在她心里自己可是比这些妇道人家高上许多。 “八千两。”一个男声从旁边传来,竟然是程功,而在他身边坐着的程老夫人正面露喜色和挑衅看着她。 “不愧为西荣府首富,一下子就抬了三千两,不过我也实在打心里喜欢,还是要争上这么一争,八千零一十两。”陈巧玲面露微笑的举牌。 “九千两。”程功没有理会她,直接加价了。 “九千零一十两。”陈巧玲道。 “一万两。”程功的语气里有着势在必得。 “一万零一十两。”陈巧玲也跟着出价。 “两万两。”程功看了陈巧玲一眼,然后朝着玉莞说道:“不知道拍下来后,没钱付账,睿亲王府会如何处置?” 这是竞拍前,玉莞就已经想到了的事情,当即就答道:“已经请示过王爷,若有人捣乱拍卖,此人及亲属,将永远不能进入芙蓉城,且在芙蓉城的一切产业全部充公。没有足够钱财来随意抬价的,也属于捣乱的范围。” “如此甚好,不知陈掌柜还要继续出价吗?”程功点了点头,又朝向陈巧玲。 “我想程老爷拍下这手串是为了孝敬程老夫人,百事孝为先,在下自然不敢拦着程老爷尽孝。”陈巧玲面上还是带着笑,嘴角已经没有多少笑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谅你也不敢,哼。”程老夫人在旁边小声说道。 第二件拍品就这样送到了她的手上,带上的一瞬间,程老夫人还起身转了一圈,假意向各家夫人、老太君们致谢。 “接下来,是一套金丝点翠镶嵌琉璃头面,起拍价五千两……” 玉莞没有理睬程老夫人的显摆,又开始了下一件竞拍品的介绍。接下去还有几件拍品,天色已晚,不抓紧可不行。 琉璃在东宸国也算贵重的宝石,但玉莞今天拿出来的这些更加晶莹剔透,而且和金银玉石搭配镶嵌的首饰的设计也很精美,在各家夫人、老夫人们的竞拍下,很快就把首饰类的玻璃制品全部拍完。 其中就包括了程老夫人给三个孙媳妇拍了一套头面和程夫人拍得两根琉璃步摇。 接着玉莞让人把整块玻璃抬了出来,告诉大家可以镶嵌在窗户、门上,在这之前,意象店的玻璃门窗已经让众人惊叹了,现在玉莞告诉他们,这东西可以装在自己家里,而且只有三个名额,这样的限量,让下面坐着的人更加疯狂出价。 最终连着那尊玻璃观音像,整个拍卖会竟然拍了五十七万两。玉莞心里简直美翻了,她可以提一成,就是五万七千两,小张家还有半成二万八千五百两的提成,不仅弥补了之前的亏损,还能过个肥年。 第二百二十六章 回家 拍卖结束后没几天,睿亲王府就派人送来了玉莞和小张家的提成,还送了一份年礼,玉莞看了两眼,就丢给钟川处理了,然后就拿着钱,在芙蓉城里大买特买。 这一年来,家里的下人也跟着主人们长了不少见识,在为人处世上也圆滑、老练了许多。玉莞在来芙蓉城前就已经观察过了,也询问了他们自己的意见,签活契的,愿意赎身的,她统统都放行,只有一点,再不录用,且不得泄露家中任何信息。而签了死契的,本就跟着她一路打拼,在家中重要岗位的都是这些人。 其中,钟毓一直跟着仲礼,处理他身边的大小事务,因为不能远离仲礼,玉莞便安排他管理山上的宅子、青云街、荷塘小筑还要打理在张家村、云溪郡所有生意;钟吉则是要照顾叔礼,也给钟毓打打下手;至于家里的地都是交给余大福一家看着,为了方便,玉莞在云溪郡的御赐宅子给他们一家还安排了个院子,让余小庆两口子把宅子一起管了;而张义信和林忠义则是操持芙蓉城的生意,跟随着他们的钟川和钟蜀则分别兼带着管理芙蓉城张宅和蜀韵山庄;由于玉莞在芙蓉城外又添置了田地、别庄,张义信干脆把弟弟张义富一起叫了出来,让他把媳妇连鱼儿和连大力一起接出来照看着,免得呆着张家村怄气。 而清灵则成了玉莞身边的贴身账房,从玉莞救她那刻起,这丫头对玉莞就特别忠心,好几次玉莞想要把卖身契还给他们兄妹,她都死活不愿意,玉莞流落海上的日子,她还数次企图一个人出海找她。玉莞对于清灵也是很有感情,亲自教导她读书习字,见清灵对数字敏感,还教导她算术、财会等知识。可以说,对于小张家的生意情况,家中钱财和玉莞自己的私人财产,她都不如清灵了解。 清妮虽不会言语,但是守规矩厨艺也好,在一众丫鬟里是最得佟氏喜欢的。佟氏不仅亲自教她做菜,在府中也给了她不小的权力,不过清妮很拎得清自己,不能言语始终有些自卑,整日就喜欢呆在厨房,佟氏没辙,只能让她在厨房做个管事。 至于海棠和杜鹃,跟着佟氏经过一年多的历练,也越发老练起来,玉莞敲打了一番便让她们跟着佟氏管理后宅,又买了些小丫鬟让她们带着。而莲蓉、芜荏、余大福的女儿余若男、余胜男则被玉莞派到了各地的分店照看生意或是培训基地看着。 腊月十五的时候,玉莞终于处理好芙蓉城的事情,和张义信等人准备回乡。 客船已经停运了,他们乘坐的这艘船是自家的货船,在睿亲王府提成送来的时候,玉莞便让张义信去和程功商量,向他购买了一艘八成新的货船,这样自家也不必担心没有船回乡了。 因为是自家的船,玉莞又让关远带着实验基地的人,连加了几个通宵的班,把船上的设施改了改,隔出了两层八间客舱,至少在船上也能呆的舒服。 饶是如此,当大包小包的年货装上船,所有人都上船后,玉莞悲催的发现,还是那么挤。 这一次回家,除了钟川、钟蜀、海棠、杜鹃留在了芙蓉城,其他人全都跟着回来了。本来玉莞是给了一笔钱让关远、关遥回家乡看看,结果两人说家中已无老子,老宅也都卖了,没必要回去了;然后玉莞又让仰阿莎回家过年,结果她说苗族的春节不在这几日,硬也死皮赖脸的跟着。 这些本就是自家人,玉莞倒也没说啥,但看着白凌云带着白启澜、白崆轩等人出现在码头,就要暴走了。 “老怪物,你给我说清楚,为何你们不回家过年?”玉莞把白启澜拉到了一边,狠狠问道。 “北边啊,阴冷的很,我这老胳膊老腿受不了。”白启澜慢悠悠的说道。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天到晚阴悄悄保养的好得很,比我还健壮。”玉莞白了他一眼。 “莞姐儿啊,我可是找了你三十多年啊,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过年?”白启澜打起了感情牌。 “少来,你这三十年来,儿孙满堂的。大过年的,祁国公府没男主人,你不是让人看笑话吗?”玉莞一脸不爽的样子。 “呵,他们笑话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差这一回。再说了,我和纳兰都说好了,今年凌朗回去了,让他去宫里参加宴席,我啊,早就腻了,你可不知道,那宫宴的吃食全是冷的,大冬天的,谁爱吃谁去,我啊,可想念我们家莞姐儿的手艺了。”白启澜可怜巴巴的说道。 “行了行了,你就欺负我不忍心看你这样,但是白崆轩和后面那顶轿子什么情况啊?”面对这样的白启澜,玉莞是怎么都心硬不起来的。 “小轩轩自小没了娘,是芸娘带大的,过年当然要跟着芸娘了。”白启澜看了一眼白崆轩说道。 “芸娘又是谁啊?轿子里的人?还有那轿子后面一车车的是啥啊。”玉莞觉得很迷茫。 “轿子后面啊,你爷爷我来到这世界,就等着和你相见了,那车上拉的都是我看着好,想着给你准备的礼物,哪知道一年年过去,都没等到你,就积压了那么多了。还有一些是芸娘给你们准备的见面礼,至于芸娘嘛,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白启澜说着眼神深邃起来,像在回忆什么。 “芸娘?这一定是个奇女子,这快过年了,能让你带着来见我,你一定很爱她啊。”玉莞看着白启澜的样子,把心中对前世奶奶的回忆压了下去,自奶奶过世后,她其实一直很想爷爷能再找一个,免得以后没人照顾他。 “不,她只是个普通女子,不过多了些贤良淑德罢了。小轩轩,把你奶奶扶出来,我们要上船了。”白启澜说了一句后,便叫起白崆轩来。 白崆轩虽然对白启澜对他的称呼不甚满意,但还是转身扶出了轿中人。 这女子看上去才四十多岁,还是一头乌发,只是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支玉簪子,就再无别的装饰了,身上也没有穿什么贵重的绫罗绸缎,样式竟还和改良的旗袍有些相似。 最让玉莞惊异的是她的脸,不同于纳兰,她居然脸上皱纹极少,或许是爱笑的原因,只是眼角有些鱼尾纹,而脸上不施脂粉,也是红润白嫩。最让她惊异的不是芸娘保养的好,而是她的相貌。 她终于知道白启澜为何偏爱芸娘了,因为她和前世的奶奶长得一模一样。 “虽然她和你奶奶长得一样,但却是实打实的古代人,你可别吓着她。”白启澜和玉莞说了一句,然后就向芸娘走去。 玉莞也忙跟了上去,走到芸娘面前,老人朝着她笑了一下,面对和奶奶一样的笑容,玉莞禁不住红了眼眶,喃喃叫道:“奶奶,不,芸奶奶。” “张家二小姐好,老身白常氏,我听老爷说了,他在这西荣府认识了个好姑娘,就是你吧,我瞧着也喜欢,这给你,当作见面礼。”芸娘拉着玉莞的手,打量了一番,然后从手腕上取下了一个红玉的镯子。 “奶奶,那是爷爷送你的成亲的礼物。”白崆轩想阻止,却被芸娘拦住:“长者赐不可辞啊。” 听着是白启澜和她的成亲礼物,玉莞本不想收下,但这是芸娘送她的第一样礼物,又顶着她前世奶奶一模一样的脸,她舍不得拒绝。看着白崆轩的样子,又想逗逗他,于是接下了镯子,戴到手上,示威似的向白崆轩炫耀了一番,急的后者直跺脚,看得白启澜两人直笑。 “我就送到这里了,就要麻烦张大人一家照顾我爹和云姨了。这一些年礼还请张大人收下,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白凌云见白启澜冲他做了一个动作,忙走上前,向张义信鞠躬道。 “这?”张义信本以为白启澜几人是搭船去云溪郡的,没想到还要到他们家过年,顿时有点懵了,一个国公爷跑到自己家过年,是有点受宠若惊啊。 “是的,张大人就收下吧,老朽和夫人今年想体验下农家过年的气氛,要叨扰了。”白启澜也上前说道。 张义信不知如何决定,只好看向玉莞,玉莞冲他点了点头,他也就趁势答应了,他家夫人曾经说过,做不了决定就听这小女儿的,准没错。 “芸奶奶,您平常都喜欢做些什么?”玉莞上了船就黏着芸娘,说要给她画一幅画。 “我啊,就喜欢养养花、喂喂猫狗,若有点空闲,就做做衣服,不过这眼睛是不行了,不然还能绣绣花。”芸奶奶正端坐在玉莞前方,被玉莞这样当模特盯着,有些拘束。 “这,这,这,还得添上两笔,你呀,画画总是喜欢在这少描几笔。”白启澜站在后面,一直在指点。 “爷,国公爷,能静静吗?芸奶奶都很紧张了。”玉莞白了他一眼。 “芸娘,你放轻松啊,当在家里就行,这会在打底,她能捕捉你的神态的。对了,莞姐儿,我听凌云说,你有只小熊猫,叫过来让芸娘抱着,她和你一样喜欢毛茸茸的东西。”白启澜看着拘束的芸娘道。 “招财吗?它喜欢静,一直都留在张家村家里,那有一片竹林。毛茸茸的东西吗?清灵,帮我把无忌和盼盼叫来。”玉莞歪着头想了下,对着旁边清灵说道。 “盼盼?熊猫啊?”白启澜听着玉莞所言,惊讶中还带着一些疑惑。 “对啊,就是熊猫啊,还是大熊猫。”玉莞随意答了一句。 “啥?大熊猫?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大熊猫吧?黑白相间的?戴墨镜的?国宝那个?”白启澜听着玉莞的答复,一下子问了好多问题。 “呃——”玉莞正要回答,门打开了。 “玉莞找我?”无忌带着盼盼就出现在了门口。 “我的天!真是熊猫啊!天啊!活的熊猫啊!啊!天啊!离我这么近,我能摸一下吗?”白启澜看着盼盼立即扑了过去,想要摸,又怕被咬。 “无忌,芸奶奶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她现在有些紧张,你让盼盼给她靠靠行吗?对了,这位老爷子也喜欢,给他也摸摸,他是白嬷嬷的爹哦。”玉莞对着无忌说道,看着白启澜祈求的目光,又补充了一句。 “好。”无忌很听玉莞的话,当下就和盼盼商量了,盼盼也很乖,走到芸娘面前就蹲了下来,看着她还不敢靠近,用头顶了顶她的手。 而白启澜早就上手摸了。玉莞当初流落海上时候,无忌也很担心,“越狱”了好几次,后来她回来了,无忌和盼盼还有几只小动物,就跟着去了张宅后院住着了,这次回乡,当然也不能丢下他们。在玉莞的叮嘱下,无忌可是每隔两三天就要给盼盼洗个澡,所以这家伙的毛发相当顺滑,白启澜早就爱不释手了。芸娘看着白启澜的样子,也大着胆子摸起来,很快就不那么紧张了。 “画的好像,我要学。”一旁的无忌早就习惯了白启澜这样的行为,反而是对玉莞的画感着兴趣。 “好啊,你拿张纸和那笔,在我旁边跟着画,首先,你要这样……”玉莞看无忌有兴趣,自己画的同时,让他也在旁边跟着画。 接下来的几天,玉莞和芸娘越来越亲,幸好佟氏大气,不然非得吃味不可。 到达云溪郡码头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一了,仲礼和叔礼早已带着下人赶着马车等在了码头,饶是家中的牛车、马车一起来了,还是跑了两趟才把船上的东西搬运完。 在云溪郡过了小年后,玉莞带着白启澜几人回了乡,站在张家村的牌坊前,白启澜感慨了半天。 “莞姐儿啊,这可真是缘分啊,我要是早知道有这样的村子,我一定到村里来找你了。”白启澜道。 “什么啊,老怪物,你又感叹啥呢?”玉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那时候你还小,所以不记得,我们老家啊,就有这么座牌坊,除了字不一样,格式都是一模一样,村子的构造也一样啊,还是有座堤坝在那,堤坝前面还有两块碑,里面还有一座古香古色的院子。”白启澜说着就要往堤坝方向去。 “老怪物,慢点走!缘分什么啊,你要早两年来,牌坊和堤坝都没有,还有,我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你能认得出吗。”玉莞追了上前。 “嗯?此话怎讲?这牌坊、堤坝才盖得?”白启澜停下了步子,疑惑的看着她。 二百二十七章 张家村的变化 “这牌坊是前年因为帮助了郡上抗疫,就是霍乱那次,我还在鹿角村呆了十几天,多亏了你之前教给我的那几个方子,不然还不知道出不出得了村子。然后堤坝也是那年建的,我当时就怕自家的荷塘小筑被淹,劝说族里建的,当时还掏空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欠了外债呢。喏,那就是荷塘小筑,像不像那年你带我去避暑那个荷花院子。”玉莞指着已经不远的荷塘小筑答道。 “一切皆是缘法啊。当年给你爹请封,还是睿,晨蕊拜托我一定要上折子的,我也正好在京城,就帮了她一把。”白启澜感叹道,“我听晨蕊说,你一开始只是个痴傻的孩子,苦了你了。” “老怪物,你上了年纪了还是感情泛滥了,咋这么感叹呢,小时候拘着我把脉、采药时候,咋没见你心疼呢?”玉莞看着白启澜红了眼眶,忙用一句玩笑话来缓和气氛。 “咋不心疼呢?你这小没良心的,你不觉得你那一身酸痛、一身伤疤好得挺快吗?不觉得天天有牛奶、核桃吃很幸福吗?要知道你小时候这些东西都不好弄啊?我天天趁你睡着给你按摩、敷药,哪就不心疼你了?”白启澜听着,胡子翘了起来,佯装生气。 “逗你的啦,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可是6岁就能分辨大部分药了。对了,老怪物,我这次把钟安也带回来了,虽然少根胳膊,但是学医的天赋你一定喜欢,才学了两年医术,西医水平都赶得上医学院毕业生了,中医要差一些,主要是没坐诊,没经验。”玉莞指了指身后不远处跟着和白崆轩在聊天的钟安说道。 “哦?那天赋真真好,之前没接触过中医?你这丫头片子想说啥我还不知道啊,若真天赋异禀,让他去白家医馆坐诊也不是不行,跟着小轩轩也行。”白启澜听着如此天赋,也很感兴趣,偷偷回头看了眼那个缺胳膊的男孩。 “我可是在给你招募人才,你不是总说衣钵没有传人吗?我可是听白崆轩说过你说他除了刻苦,天赋还达不到你的标准的,想来我也达不到。”玉莞说道。 “胡说!谁说你天赋差的?我可没说过啊,我的标准高而已,不这么说你能这么努力啊?”白启澜不自然的扭了头说道。 “我就知道你这小老头口硬心软,我给你介绍介绍张家村,这一片儿啊都是我们家的地,现在入了冬,种了油菜,来年春天就能收;那边那山上,就那笔直的那条路,看着没,上去都是咱家的,竹林一大片,山上还开垦了些山地来种红苕和土豆;那边围着的就是青云街,我给你说,和那会老家那条街像极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融入进去。等会在荷塘小筑吃了饭啊,我就陪你和芸奶奶四处看看,看你们想住哪里。这边的作坊呢……好啊,徐婶……对对对,我回来了……”玉莞边给白启澜介绍,边和遇到的乡亲打招呼。 “我先去荷塘小筑等你吧,看来他们是有事想和你说。”白启澜看着张徐婶打了招呼之后,还在远远跟着,和玉莞说了一声,就带着芸娘和白崆轩先走了。 玉莞点了点头,让清灵把准备的年货拿了一份出来,等在了路边,而张徐婶看着白启澜等人走远了,忙走上前来,把玉莞拉到一边说道:“莞妞儿啊,你们可是回来了,我一得知消息就在这守着,仲礼和叔礼又是男子,不方便给他们说,你们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特别是要顾及着你娘。” 说着她又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继续说道:“那张李氏啊,忒不要脸,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你娘没了那啥,私下里说的可难听了,还有你小嬢,一天到晚没事就抱着孩子在村里转悠,不仅说你娘的不是,还说熙儿啊,根本就不是你二嬢自己生的,是你剖了你二嬢肚子,还说是你杀了你二嬢。偏偏村里有些见不得你们好的,还真听进去了,无凭无据的就到处传。都是些吹溜拍马的,都想捧你大伯那臭脚,不过你们放心,族长和族老们,还有我们都是不信的,族长还特意嘱咐了,先给你们提个醒。还有……村里有些无知妇孺就不要理睬了,一群眼皮子浅的,一点东西就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多谢徐婶提醒,对了,这是我娘给你们准备的一点年礼,既然在这遇到您了,就不用我多跑一趟了。”玉莞接过了清灵手中的礼物,笑着递给了张徐婶。 “这怎么好意思,你娘这人就是讲究,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多加小心啊,别着了道啊。”张徐婶拿着礼品,一步三回头的和玉莞告别。 “小姐,他们怎么会知道?”清灵看着张徐婶走远了,忙出声道。 “此地不宜谈话,我们先回荷塘小筑再做打算。”玉莞制止了清灵,迈步向荷塘小筑。 吃过午饭,仲礼有些欲言又止,但看着玉莞还在热情的给白启澜、白崆轩和芸娘介绍自家的情况,又是带着参观,又是安排住处,忙活了一下午,等到晚饭后才有空找到她,没想屋子里还坐着白启澜和瑞辰、仰阿莎。 “我正想差人去叫你呢,是知道我这里有好茶啊。”玉莞正好泡完一轮,给几人都掺上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这么久没见了,就想摆哈龙门阵。”仲礼看了眼白启澜,还是没有将想要说的事说出。 “有什么就说吧,你那脸上都写着‘我有事要说’几个字,都是秀才了,还怕什么呢,国公爷不是外人,说不定还能帮我们参谋参谋。”玉莞看着他那扭捏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 仲礼听了玉莞所言,心中思量再三,还是开口道:“今儿你们在村里走动,可听到些什么?” “不就是些无知妇孺嚼舌根吗?报官抓了去,看谁还敢乱说话。”白启澜没好气的说道,本来玉莞带着他去村里看看,他还挺高兴的,结果自己耳朵尖,听到些不该听到的。 玉莞无非就是做了个刨宫产手术和子宫切除术,就被这些人描绘的像妖魔鬼怪一样,明明没证据,还说的一板一眼的,还说什么得罪了她,要被抓来挖心扯肠子。 “要我说你就不该拦着我,乖乖,谁乱说,我去割了她舌头。”瑞辰眼睛瞟了眼老张家的方向。 “好了,这明明就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不就惊骇世俗了些吗?说得夸张了些吗?不过,哥,你应该不会就这么听之任之吧。”玉莞打断了瑞辰,看向仲礼。按照她对仲礼的了解,他不会坐以待毙。 “二嬢那事,娘后来给我和小弟都提过了,她说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是我们的妹妹和姐姐,就算以后因为这事嫁不出去,也要我和小弟发誓要一辈子好好照顾你。娘的事,是那些放出去的下人透露出去的,就是杏梅和桃李,原来在娘院子里伺候的二等丫鬟,就因为嘴巴太大,爱在娘面前说三道四,后来又想赎身,你就让她们走了。后来在郡上找了许久工作也没人请,生活不下去,又卖给了张家大伯,给张家老太太做丫鬟了。” 仲礼整理了下思路,缓缓说道。 “想要在新东家上位,就踩着娘亲,踩着我们家往上爬?呵。”玉莞轻笑了一声道。 “奴大欺主,就该乱棍打死,你啊,和我当初一样,就想着给他们留条活路,结果把自己害了。”白启澜看着微笑的玉莞,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娘亲的事情,是她们透出去的,但二嬢的事,当日在场的只有我、清灵、娘亲、白云先生还有就是那个接生婆。当时老白说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远离云溪郡了啊。”玉莞道。 “老白?凌云啊?那小子一点都没遗传到我的优良基因,做事一点都不晓得邹展。人家和他说离开了,他就真信了啊。”白启澜听着玉莞提到白凌云,吐槽了一句。 “我让钟毓查了,那稳婆当时是搬走了,但最近又回来探亲了,她有个女儿,就嫁到了程家村,和程黄氏是邻居。”仲礼说道。 “换我直接给她毒哑了,这可恶的婆子。”仰阿莎狠狠说道。 “额,我们这乡下可没那么歹毒……”玉莞都被雷到了。 “你娘还好,你可是未嫁女,被这么一传,以后还有谁敢娶你啊?”白启澜埋怨的看了玉莞一眼。 “我可是定了亲的人啊,表哥,你不会悔婚吧?”玉莞朝着瑞辰笑了笑。 “当然不会,我才不会管外面人怎么说,乖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判断。”瑞辰马上表明了心迹。 “这小伙不错。”白启澜摸着胡子笑道。 “看你这优哉游哉的样子,是心里有了谱吧。”仲礼看着玉莞还能开玩笑说道。 “是有了些计划,这不叫大家来帮我参详参详吗?”玉莞眨眨眼接着说道。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张家村开始流传出许多谣言,有说看着玉莞像男子一般站着方便的,有说玉莞会补天术的,她一回来,雨雪都停了;有说玉莞能在河里和蛟龙打架的;有说玉莞有三头六臂的等等。和这些相比,那些毫无证据的说她能开腹取娃什么的反倒沉没在这些谣言里,无论造谣者如何摇旗呐喊,都掀不起什么波浪了。倒是玉莞每天听着自己的谣言,乐到不行。 “还有说熙儿是我从石头里取出来的?哈哈哈。”玉莞听着清灵整理来的消息,笑的捂住肚子。 “你还笑的出来,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人说成那样,当初我就不让你剖,你偏不听。”佟氏看着玉莞嗔怪道。 “不剖哪来的这么乖的小熙儿呢,小熙儿,来给你婶娘表演个姐姐才教你的《宝贝》。”玉莞把怀里的小熙儿放到地上,指着佟氏对她说道。 “婶娘安,三叔安,两只老虎爱跳舞,小兔子乖乖拔萝卜,我和小鸭子学走路……”小熙儿已经几个月没见玉莞,很是听她的话,在地上就摇摇晃晃的表演起来了,这回来之后,玉莞总爱给她穿上毛茸茸的兔子服、熊猫服,今儿穿的就是熊猫服,在盼盼身上滚来滚去,煞是可爱,把众人也逗的捧腹大笑。 “娘,您就别担心了,你看,这才几天,还有多少人信当初的谣言,这就叫物极必反。”仲礼安慰了佟氏两句。 “有道是‘娶妻当娶贤,娶妻不贤毁三代。’仲礼啊,你娶媳妇可得好好挑啊,学你爹就行,别和你爷爷学。”白启澜这些天已经知道玉莞家被张李氏欺负的详情,逮着事就教育仲礼,还不忘瞟两眼张义信,就像是老丈人在教育女婿一样,弄得张义信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腊月二十五时候,村里的谣言渐渐止了,不过玉莞家却没有继续在意,他们长年不在家,要送的年礼不少,还有很多人家请吃刨猪汤,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天不用走人户,佟氏兴致起来,带着几个丫鬟做起了米花糖、黄粑之类的小吃、零嘴。 “黄粑?白糕?五香糕?哎哟哟,还有猪儿粑,我的天,芸娘,你不是一直想学吗?这这这,就是最正宗的做法,快来,快来。”白启澜在一旁大呼小叫的,还拉着芸娘过来看。 “夫人,永阳县县令张义诚大人来访。老爷让我来告诉您一声。”佟氏正教着芸娘做糕点,突然杜鹃过来通报了一件事。 “永阳县令?张义诚?张家大伯?”佟氏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把这个称呼和张义诚对上号,然后问道:“除了张家大伯,还有谁?” “有张家老太爷、张家老爷的二夫人,还带着好多年礼。”杜鹃老实的答道。 “前面有你家男人接待,你就在这教芸娘吧,孩子们说不定都过去了。”白启澜看着她踌躇的样子,直接给她做了决定。 另一边,张义信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一侧坐着的张义诚、张仁齐,还有陈巧玲三人,还有一大堆礼品,心中不住嘀咕,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爹,您叫我来有何事啊?”玉莞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玉莞都长这么大了啊——”一个熟悉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陈真真的年礼 玉莞奇怪的看向声音的方向,竟然是张义诚,以前都不正眼瞧她的,今儿转了性子了? “莞妞儿啊,我今儿专门来,是替人送年礼来的。年前啊,去了趟京城,翊王府的陈侧妃娘娘托我给你们家带了年礼来,还有特别给你准备的礼物。你说咋就这么巧呢?早要知道是亲戚,我们就应该多来往……” 张义诚指着桌上的礼物说道,玉莞只觉得这奉承的笑,咋那么恶心呢。 “那就多谢张大人了,不过玉莞在村中名声不好,还是少来往为妙,可别影响了张大人的官声。”玉莞打断了张义诚的客套话,看了一眼在旁边佯装慈祥的张仁齐说道。 “玉莞丫头,瞧你说的,我们家大人怎么会这么认为呢?大家都是一家人,一笔也写不出一个张字,正巧大人回来了,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明儿啊,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好好整治下这村里的风气。”陈巧玲看被玉莞说来愣住了,忙起身挽着他的胳膊,暗中掐了他一下。 “是是是,本官定会为你做主。”张义诚挺了下胸脯说道。 “那我可先谢谢张大人了,家母还在后面忙碌,恕小女子不能继续接待各位,清灵,把侧妃娘娘给我的礼物都收起来吧,我们还要去给娘亲帮把手。对了,小弟,娘亲说让你去尝尝她新做的糕点。”玉莞微微一点头,和清灵嘱咐了一番,还把坐在那犯尴尬的叔礼给带走了。 “啊——二姐,还好你把我带出来了,你可不知道面对那三人有多尴尬,本来就是断绝来往的两家人,平时也没少给咱家下绊子,现在装着亲密无间,这些人真是太虚伪了。”从堂屋出来,叔礼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得了,我看你在那磨皮扎样的,把你捞出来而已,不过小哥是跑不掉了,估计还得尬聊一会,哈哈哈。”玉莞看着身后的堂屋,刮了刮叔礼的鼻子说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定没安好心。二姐,那翊王当初对我们那样,现在送礼是不是太可疑了?还专门给你送一份,你可得小心些。不行,还是我给你打开,万一送个什么暗器或是毒药的。”叔礼看着清灵捧着的礼物说道。 “行了,我心里有数,正大光明送礼下毒,恐怕翊王没这么蠢,这是侧妃送的。再说了,仰阿莎还在这,什么毒物能伤到我?好了,娘亲真是叫你去吃糕点的,她和芸奶奶做了不少,可是需要人品尝的。”玉莞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去后院。 “不要拍我的头了啊,我都九岁了,拍头长不高的。”叔礼躲过了玉莞再一次拍头杀,往后院钻去了。 玉莞看着他逃走的背影,轻轻一笑,冲着清灵说道:“走吧,我们看看真真给我送了些什么。” 回到房里,玉莞让清灵把正在后院抱着大堆糕点吃得不亦乐乎的仰阿莎也叫了来。 “根据我的经验,这么小的盒子,最多藏条虫,不过小心些为妙。”仰阿莎拿着一根小木棍,戳了戳眼前的盒子。这盒子不大,和一般的首饰盒子没什么两样。 “那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前段日子京城的人打听的消息,她可是正受宠,若要害我,何必这么绕,直接告诉翊王不就对了。”玉莞笑了笑,动手打开了那盒子。 “诶,你也小心些啊——”仰阿莎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玉莞打开了那盒子又随即发出一声感叹,“好漂亮啊——” 盒子里躺着蔷薇花耳环,用掐丝的技术挽成了一树蔷薇,缀着六朵银制的蔷薇,每朵蔷薇上还镶嵌了珍珠。 “漂亮是漂亮,亏你还夸她,哪有送礼送一只耳环的?”仰阿莎拿起了那耳环皱眉说道,不过没有成双,只有一只。 “如意阁?我记得云溪郡也有如意阁。”玉莞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耳环上,只是拿着盒子思考着。 仰阿莎见她陷入沉思,也托着腮在一旁跟着思考。 “清灵!立即派人,不,你亲自跑一趟,拿着这盒子和耳环去云溪郡的如意阁,问问有没有另一只,不管对方给你什么东西,都给我带回来,把关远也叫上,若有搬抬还能搭把手。”玉莞想了半天,叫来了清灵,吩咐了下去。 “这你都能想到有机关?鬼鬼你简直是太聪明了!”仰阿莎叫道。 “猜的罢了。”玉莞答道。 晚饭之后,清灵带着东西回来,这次玉莞、仲礼、瑞辰和仰阿莎是在仲礼的书房一起查看带回的东西。 “就这?”仰阿莎期待了半天,结果是另一只耳环,很失望的说道。 “应该不是这么简单。”仲礼拿起耳环反复观察。 玉莞没有答话,只是拿起两只盒子,然后望向清灵:“你去拿的时候,掌柜可说了什么?是否又给了钱?” 清灵道:“我带着小姐的盒子去了如意阁,道明了来意,是个店小二接待我的,他说当时陈侧妃是拿了图样来定制的,由于工期来不及,就先打造了一只出来,这一只也是刚刚做好送到云溪郡的分店的,没有再补钱。” “盒子也是真真定制的?”玉莞拿着盒子看了半天,她始终认为这盒子是有用意的。 “这个倒是没说。”清灵回想了下答道。 “你觉得盒子有深意?”仲礼也拿了个盒子看起来。 “这个盒子有一个凸起,但似乎是实心的。”瑞辰听了玉莞所言,拿起一只盒子,仔细看了半天说道。 “哦?我这只有个凹陷,来试试能不能拼。”仲礼听言,忙把自己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 瑞辰接过盒子,把这两个地方拼接了起来,两个盒子连到一起,就听见“啪”的一声,盒子下面弹出了一块板子,在板子下面压了一张纸条。 “好神奇啊——不过,要这么隐秘吗?”仰阿莎看着那纸条说道。 “怕是如意阁也有她的人。”玉莞拿起纸条看了起来。 纸条上简单的写了几行字。陈真真靠着玉莞教的方法,已经在翊王府站稳了脚,不仅翊王十分宠爱她,连曲侧妃也很信任她。不过最近她有了件烦心的事,她怀孕了,不知道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当然不能留啊,翊王杀了她全家,她留下他的孩子,这孩子流着仇人的血,合适吗?”仰阿莎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稚子无辜,虽然是翊王之子,若好好教导也不是不行啊。”仲礼表明了另一种态度。 “虽然可以好好教导,但你别忘了,若真的生下来,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救她母子脱离王府,现在的孩子三岁就能记事了。依翊王对陈侧妃的宠爱,这孩子出生必定也子凭母贵,若以后知道爹娘本是仇人,他娘为了杀他爹才有了他,他不得疯啊。”瑞辰的意见倒是和仰阿莎一致。 “说的也有道理,那现在如何是好?”仲礼听言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玉莞。 “我给她的药丸里,有可以避孕的药,虽然不能完全避免,但至少九成不会怀上。若是意外,在这些药物作用下,孩子可能会受到伤害;若不是意外,那只能是她自己愿意的。如果是她自己愿意,有可能是爱上翊王,还有个可能,就是她得用孩子来稳固地位。”玉莞沉思了一下说道。 “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我头都绕晕了。”仰阿莎作举手投降状。 “我让人把最近京城的消息整理过来,不过尚需一天。”清灵收到了玉莞的眼神,忙说道。 “确实需要多一些信息才能判断啊。”仲礼点了点头说道。 “那先放一边吧,看今天这阵仗,还有张家大爷所言,他应该投靠了翊王了。”玉莞说道。 “是的,你走之后,他就千方百计的找话说,话里话外都在套我们和陈侧妃的关系。”仲礼道。 “翊王多疑,虽然宠爱真真,但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过权势,他估计不信我们能以德报怨,私下肯定要调查真真,我想这也是张家大爷能进他眼的原因之一,说上对咱家的了解,老张家还真算的上一号。”玉莞说道。 “我看爹今日的态度没有半分软下来的意思,真以为说几句好话,就冰释前嫌了?我看张家大爷那炫耀的意思,怕是将我们的底都抖露的差不多了。”仲礼轻笑了一句。 “我们能有什么好查的,呵呵。”玉莞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起来,鬼鬼你还真是善良,还让那些下人赎身,我可听岚姐和君幽幽说了,程家和君家都是不允许的。特别是主子身边的丫鬟,宁愿发卖或是打杀了。”仰阿莎突然认真的说道。 “是我疏忽了,本想着善意待人,哪知道她们还记恨上了。”玉莞有些懊悔的说道。 “这也怪不了你,若没有你,说不定我们都被卖给人家做奴仆了。我已经和钟毓、钟川他们说过了,家里若要添下人,都签死契,不再让赎身了。”仲礼安慰道。 “这样也好,你要有时间,多陪陪娘,虽说她脸上不显,但是还是能看得出还是在意对那些流言的。明年一过你们也要成亲了,她心里怕又要失落好一阵了。”仲礼继续说道。 “放心,我都存了不少银子了,到时候买间房在附近,要回家也近的很,我也没什么高堂,乖乖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瑞辰马上说道。 “那你直接做上门女婿不是更好?”仲礼瞟了他一眼。 “我倒是想啊,大姑不同意啊。”瑞辰的样子看上去还有点嘚瑟。 一天之后,清灵把整理的消息带给了玉莞。 “翊王又新纳了个美人,和正妃还有几分相似?性格泼辣?进府不到一个月就高调宣布有孩子了?”玉莞看着手里的资料,开始思考起来。 “看来陈真真是想稳固位子才冒险生孩子的。”仰阿莎附和道。 “我给她的不仅有避孕的,也有能怀上的,但是用药物,这孩子难保健康啊。”玉莞看完资料心里也很复杂。 “这里说这美人进府的时候,张义诚还去坐席吃酒。想来就是他说的到京城去,这美人也姓张啊,你说这美人有没有可能是张义诚他们送给翊王的?”仰阿莎说道。 “若是如此,便解释的通了。这上面说了,这个美人性子不同于王府的其他女人,对于翊王也是大呼小叫的,欲擒故纵啊,看来有高人在后面指导。”玉莞扬了扬手里的纸条。 “这从哪里来的啊?你们手下的人这么厉害吗?都混进翊王府了,连美人的性子都摸透了。”仰阿莎不可思议的看着玉莞手里的纸条。 “不是,那日散了之后,我仔细研究了那盒子,还有个夹层,这就是里面夹得,是真真写的。”玉莞说道。 “还有夹层?又是暗示,又是分盒子的,还有夹层?这陈真真可真小心。”仰阿莎觉得自己应该要膜拜陈真真了,换她还真发现不了。 “这是我和她提过的联络方式,就算第一种被发现,至少真正的秘密还是藏一下的。”玉莞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仰阿莎问道。 “她的信里写道,这美人进府之后甚是嚣张,但对于她还算尊敬,不过怀孕后就连她和曲侧妃都不放在眼里了,而翊王本就子嗣单薄,在府中的男丁都病倒了,曲侧妃还因此受了罚,若不是我和她提过,这方面要小心,这脏水都泼到她身上了。”玉莞继续说道,“她已经很小心在防备了,但是难免有疏忽的时候,我一开始给她准备的东西也所剩不多,只能冒险怀上孩子,才让这美人有所顾忌,过一段消停的日子。” “这后院这么复杂吗?”仰阿莎觉得脑壳嗡嗡的,自己还真不适合这种大宅院的生活,心中暗自决定,以后就算要嫁人,也嫁个平常人家,高门大户的,估计还活不过一个月。 玉莞见她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找了个借口把她支走了,然后自己去了白启澜的院子,和白启澜商议了一番。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到大年三十,白启澜、白崆轩、玉莞和钟安就在玉莞隔出的药房中忙碌起来,熬了好几晚,赶制了一批药丸出来,白启澜也不含糊,大年都还没过,就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照着玉莞的安排行事。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年又一年 大年三十如约而至,到年前都没人捣乱,玉莞表示这样的日子才是自己想要的。 这几日她和白启澜等人就关在屋子里给陈真真准备一些用得上的药丸、药液,经过她和白启澜的讨论,陈真真的孩子还真不能生下来。导致她怀上的药会导致孩子畸形不说,能不能保到降生都还是个问题。 玉莞等人能做的便是,尽量让她小产时候,不至于伤到身子。 等最后一批药丸送出,已经是大年三十早上了。今年的三十,他们还是准备在山上的宅子过。大清早张义信就带着仲礼、叔礼把领回的烧猪肉、祭品等放到了祖宗牌位前,还让熙儿给她娘磕了三个响头。 今年的年夜饭是玉莞亲自准备的,主要是为了满足她和白启澜的心愿,前世奶奶去世的早,到死都没尝过孙女的手艺,是她和白启澜一直以来的遗憾。 所以一大早,玉莞就开始准备配菜,除了白启澜,其他人,包括清灵、佟氏等都不准靠近厨房,他们两人要给和玉莞奶奶相像的芸娘扎扎实实的做一顿年夜饭。 “想当初啊,你奶奶就喜欢吃这甜烧白,你爷爷我的刀工你是知道的,什么叫薄如蝉翼,看看?当年啊,我跟着部队到她们村里蹲点,别说肉了,连油腥子都没,顿顿都是野菜粉丝汤,没油的,把我给涝的,每天晚上都吐清口水。你可不知道,天天我都想着去把村长家那只鸡给拔毛各种吃。”白启澜正切着肥肉,准备喜沙肉的备菜。 “那最后您梦想成真了吗?”玉莞问道。她手里活也没停,正在炒米粉,等会用来做扎排骨、扎格格。 “当然没有了,我虽然是军医,还是得遵守部队的规矩啊,司令可是说了,绝不能占用老百姓一针一线,我们住都住在村尾那个义庄里,粉丝都是人家村里白给的,还肖想鸡啊?”白启澜又切了几片,很是满意的说道。 “那后来呢?”玉莞炒完米粉,开始给排骨、牛肉等码料。 “后来,村长的老婆生病了啊,被我给救了,她女儿为了感谢我,亲自把那鸡拔毛了,给我送来了。”白启澜洋洋得意的说道。 “不能吧,你觉悟那么高?以往要你‘玉女掌门人’出手,都得看缘分的啊?遇到些有钱的,你愣是给刮下一层油水才出手啊。”玉莞泼了他一瓢冷水。 “我刮下来的油水,呸,从她们那赚的钱,都给了‘玉慧爱心基金’了啊。我也是看人的啊,那些普通人、贫困户,我可还补贴了药钱的啊,那些有钱的,我都是挑过的,不洁身自爱的、婚外出轨的,被包养的情人什么的,我和你说啊,这时代的一些富人家里玩的一点都不比前世那些死变态少……”白启澜不赞同玉莞所言。 “得了,我好歹也是个未嫁女,您这样合适吗?”玉莞听着他想要讲荤段子,忙打断道。 “这是医生之间的严肃的科研技术讨论……”白启澜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句。 在两人斗嘴聊天下,在下午时候,终于准备好了晚上的年夜饭。 “香碗碗、扎肉、扎格格、凉拌鸡、糖醋小排、粉蒸牛肉……全是我爱吃的,鬼鬼对我真好。”仰阿莎是最捧场的,一坐上桌子就对玉莞一阵夸赞。 “芸娘,来尝下这个,叫扎格格,里面东西都蒸的耙和,最是适合你吃。”白启澜也给芸娘夹起菜来,看到芸娘吃的满意,两爷孙都露出了开心的笑,虽然内里的那个人不同了,但看着相同的面孔,说出赞赏的话语,两人都觉得心愿达到。 “嗯,不错。”白崆轩在狼吞虎咽下,也夹了不少菜,看得芸娘直点头,作为白家这一辈的长孙,在国公府,常常沉浸在医术中就不好好吃饭,现在看着他吃的如此开心,芸娘也感到欣慰,一直在对玉莞表示感谢。 “人多就吃的开心,我们大妹儿可是一年多没下厨了,这手艺还进步了,特别是这刀工。”佟氏听着芸娘夸奖玉莞,也是与有荣焉。 “这可是白老爷亲自切的,不是我啊,我那刀工还是老样子,嘿嘿。”玉莞也不居功,把白启澜给推了出来。 “老爷,竟是你亲自下厨?”芸娘听言,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连白崆轩都惊讶的忘了吃。 “怎么?不信啊,许你们做,就不许我做啊?”白启澜说着语气里还有点小得意。 “不是这个意思,有道是‘君子远庖厨’,妾身能吃到老爷亲手做的饭菜,此生无悔了。”芸娘忙解释道。 “什么‘君子远庖厨’,谁兴的这鬼规矩,那酒楼里的厨子、宫中的御厨还大多是男子呢,难道都成小人了啊?我的子孙,无论男女,再怎么次,也得学会煮面和烤肉,不然怎么饿死都不知道。”白启澜吹着胡子说道。 “行了,白老爷,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啊,您啊,真想锻炼子孙,自个儿回去写到家训上。”玉莞打了个圆场说道。 “白老爷这有理,我们家训上也得添上这条,好歹,我们家还是靠着厨艺起家的。”张义信摸着自己的胡子茬也点了点头赞同。 有着白启澜的平易近人,芸娘的善解人意,还有玉莞的插科打诨,这年夜饭是吃的宾主尽欢。 吃完年夜饭,众人也聚在堂屋一起守夜,白启澜拉着张义信、林忠义和仲礼打起了麻将,佟氏也叫了仰阿莎、白崆轩打起了大贰,玉莞则和叔礼在一旁聊起天。 等到十二点一过,村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久久不能停歇。今年跟着玉莞家,张家村人的生活又上了一个台阶,只要扎实肯干的,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当然要多多燃放,祈求来年红红火火。 玉莞家今年也买了不少烟花爆竹,白启澜等人也没有继续打麻将、玩牌,白启澜手把手教起了芸娘放线烟花,两个半百的老人,还过了一把你侬我侬的瘾。再看张义信和佟氏夫妻,张义信看着白启澜都不顾面子陪着芸娘放烟火,自己怎么能冷落发妻,也放下了身段执起佟氏的手点燃烟火。 仲礼和叔礼见了直摇头,这新年第一天就要吃狗粮,他们表示单身狗很难受,特别是仲礼,今年就十五了,妹妹都定亲了,他还坚持要取得功名再议亲。转头看向玉莞,却发现又是一口狗粮,真是惨不忍睹。 这头瑞辰正陪着玉莞放烟火,瑞辰对于玉莞的情意,玉莞本就对瑞辰有好感,经过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连佟氏和佟北来都说不生孩子没有关系,玉莞心里已经没有芥蒂了,和瑞辰的感情也升温了不少,至少在她的心里,两个人算是情侣了。 瑞辰今儿穿的是玉莞亲自给他缝的一件大裘,一米八的大个配上墨蓝打底银丝底花的袍子,头发用同色发带高高束起。玉莞今儿穿的是一套浅蓝纯色边角绣银花的长袍,外穿着仍是瑞辰那年送她的那件兔毛斗篷。在火树银花下,瑞辰宠溺无限,玉莞笑靥如花。 “乖乖,这烟花是我特地从芙蓉城买的,名为星星知我心。放上天空会有如星光般的花瓣飘下,相互交缠,像柳絮一般,你看看,喜不喜欢。”瑞辰同时点燃了几盒烟花。 几盒烟花同时升上了天空,空中果然如瑞辰形容的一般,像撒了一大把星子,照亮了他们头顶的一片天空,还停留了十几秒,衬着晴朗的夜空,真的如同倾泻的星空,把院子里的人都吸引住了。 “好美啊。”玉莞看着满天星辉,由衷的叹道。 “乖乖,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一辈子,嫁给我好吗?”瑞辰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束腊梅,又掏出一个盒子,单膝跪下向玉莞说道。 “你……”玉莞心里很激动,她竟然不知道,这大年初一凌晨,瑞辰会如此向她求婚。 “虽然我们已经定亲,但我知道你心中定然还有些不太愿意,乖乖,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是若你没有别的选择,选择我好吗?”瑞辰眼里透着真诚,清朗的声音在夜色中犹如空中的明月一般照亮的了玉莞的心。 玉莞此刻的内心完全被一个声音占领了,一直在尖叫着“嫁给他”“答应他”,她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看了一眼已经把他们包围起来的家人,她看到了张义信眼里的欣慰,看到了佟氏还在不住的抹着眼泪,仲礼和叔礼眼里的鼓励,仰阿莎眼里的羡慕,还有白启澜眼中的了然。 玉莞伸出手,接过了瑞辰手里的花和盒子,用蚊呐一般大小的声音飞快的说了一句:“我本来就没想逃婚。”然后就狂奔上了楼。 这一次,连仰阿莎和清灵都没有追上玉莞,待她快速跑回房后,关上房门,才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玉莞没有理睬后面追上来的几人敲门的声音,一直用背抵着门口,直到外面传来佟氏赶人的声音,她才放下心来,走到桌边,打开了那个盒子。 玉莞本以为这个盒子装的是头面或是首饰,哪知道是一个骨雕的娃娃,和她曾经在集市上看到的,西且弥国的那对夫妇卖的差不多样子,不过雕工要更加精巧,打磨的也更加光滑,娃娃的眼睛还镶嵌了一种她也叫不出名字的宝石。 玉莞扭动了下娃娃的四肢、脖子,真的设计的很精巧,和前世她桌上的小布娃娃相像了八成,看着这个娃娃,玉莞激动异常。 她定是上辈子做了拯救地球的大好事,才让她在这异世界,再次遇到爷爷,遇到和奶奶一模一样的人,还遇到了一个爱她的人。 曾经闺蜜黎书和她说过一段话:“这世上,最好的便是你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你,虽然我们的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但他面对我的这一刻,我自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星光,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我自己。也许,我便是他的星光,他的希望,他唯爱之人。” 玉莞抱着这娃娃在床上坐了一宿,脑海里不断出现她和瑞辰一起的各种画面,反复的询问着自己的心意,终于下定了决心。 此时时间嘉许,春风正得意,而我正好遇见你。 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的玉莞,也不再忸怩,连夜给这个孩光着身子的娃娃做了一套和自己这身差不多的衣裳,第二天一早,还没等清灵叫她吃汤圆,就准备抱着娃娃下楼。 而在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瑞辰也连忙从门口的地上爬起来,面带潮红的看着她,待目光扫到她怀里的那个娃娃,脸上的兴奋之色越发明显,白启澜可是告诉过他,玉莞喜欢这种娃娃,若是她真的接受了他,必定会带着这娃娃见他。 “乖乖——”瑞辰说话都捋不清楚了。 “你在门外守了一夜?”玉莞拉起他放在身侧的手,果然又干又冰。 “没……没有,我天亮才过来的。”瑞辰把手抽了回去,忙解释道。 “辰哥,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要是撒谎,都写在脸上。”玉莞噗呲笑了出来。 “有……吗?”瑞辰连忙用手在脸上抹了两下,把玉莞看得直乐,瑞辰今年就十八了,男女之事也如同一张白纸,紧张的直搓手。 “好了,跟我来,这大过年的,要着凉了可就不好了。”玉莞拉着瑞辰直接下了楼,然后径直去了厨房,把柴火放进他手里:“给我烧火,我给你熬点姜汤暖暖身子。” “诶。”瑞辰忙点头应了下来。 在炊烟中,玉莞低头认真的煮着东西,瑞辰靠在烧的通红的灶边,看着烟火中忙碌的玉莞,想到昨夜那个彻夜亮着的闺房,他觉得这便是人间最美的样子,是他最想要的生活的样子。 过了年,玉莞便是十五岁了,按照习俗,在三月初三的时候,得办一场及笄礼。所以一家人便都留在了云溪郡没有外出,等待着玉莞行完及笄礼再外出工作。 正巧玉莞也想和族长、村长商量一些事情,便找了个日子,特地上门拜访。 “你说想在村里兴办一所学校?学校?可是私塾?”族长听了她的来意说道。 “可我们已经有了智贤阁啊,去年青云街拓宽,智贤阁也拓宽了,现在都能容纳好几十名学生了。”掌管族学的族老也提出了意见。 “可以算是私塾吧,不过我这学校教授的不是科考入仕。”玉莞说道。 第二百三十章 及笄 “不科考入仕,学来有何用?只是识字的话,智贤阁的学堂也能教授啊。”村长道。 “我这学校,男女学生都收,读书识字是最基本的,还要教授他们一些其他的知识,比如厨艺、女工、纺织等等,学习完成,我张家作坊、所有的产业都能安排上工,工钱比照同行……”玉莞说道。 “住口!莞妞儿,看在小张家对族里的贡献和你爹员外郎的身份,我们才准予你在此放言,可竖子无礼,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本来村中近来的谣言我们已经费了很大力气解释了,若再开设这样的学校,你能善得其身,族里这书香传承的声誉却经不起丝毫玷污!”掌管族学的族老打断了玉莞的话。 “这与智贤阁可以同时开办的,并不影响啊。”玉莞解释道。 “不必再说了,我是不同意的!哪里有女子可以同男子一样入学堂读书的,那是不是以后还要入朝堂为官?”族老直接挥手,就要让玉莞出去。 “其实,只是教授些做工的手艺,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莞妞儿,五叔公说的不错,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艺,怎么能和智贤阁相比呢?若是你家作坊想要自己教工人,也没人能说什么是不?”村长见场面很僵硬,还是出来打圆场,让玉莞先出去。 “好的,我明白了,打扰各位了。”玉莞叹了口气,退出了房间。 “太不像话了,觉得有点贡献就来教育我们做人了,不是看在义信面上……” “五叔公,消消气吧,莞妞儿还小呢。” “还小?我听说都定亲了,明年都要嫁人了,还小?果然是疯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老五,你可不能这么说,玉莞丫头还是有些本事的。” “再有本事以后不也是要嫁人?还想女孩和男孩一同上学,浪费钱财,浪费资源,无知妇孺!” …… 玉莞刚走出那屋,还是听到了屋内族老们说话的声音,回头望了一眼,摇了摇头离去了,回到家中,她又把自己关在书房想了大半天。 “莞儿,我能进来吗?”玉莞正想得出神,房外响起了敲门声,张义信的声音传了进来。 “爹。”玉莞几步走了过去,打开门,看着张义信端着一碗小汤圆站在外面,而不远处边上还露了几个脑袋,仲礼、瑞辰和叔礼都在张望。 “他们在这外面晃悠了半天不敢敲门,我都赶走了,爹来和你谈谈。”张义信径直走进了房里,把汤圆放到了桌上,“来,先吃了它,这可是你娘交给我的任务。” 在张义信注视下,玉莞只得端起饭碗,小口咀嚼起来。 “日子可还真快啊,想当初,你娘也从你们这么小,慢慢长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辈子啊,跟着我,受苦了,如今小女儿眼见着都要出嫁了,还没享几天福。”张义信看着玉莞的样子,就想起十几年前的佟氏。 “说起来爹还是看着娘长大的啊。”玉莞道。 “是啊,就和你表哥和你一样,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啊。你娘小时候可调皮了,对好多事都好奇的不得了,家里只教了她织布、绣花,偏偏她自己喜欢下厨,家里没多余的油盐给她琢磨,她就去帮村里那些办九碗的,一开始年纪小,只能帮忙洗碗刷锅的,后来才慢慢能够打个下手,后来还是隔壁五婶偷偷教了她一些。”张义信回想着佟氏小时候,脸上满是笑容。 她爹应该还是很爱她娘的,回忆里满是甜蜜吗。玉莞在心里想到。 “那会啊,家里还有家务要你娘做,还是春梅、大发我们几人帮着掩护的,不过还是被你奶奶发现了几次,挨了不少鸡毛掸子。”张义信继续道,“我当时就想啊,若当初你娘也能上学就好了,不必躲着人学。不过呢,我后来才知道,女子私塾,一般有钱人家才能有,先生的人选都要慎之又慎,因为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名声是最重要的。” 玉莞听着张义信所言,若有所思,没有开口,只是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啊,娶了你娘后,我就想多赚点钱,好让我们的孩子以后都能读书识字,有了你姐后,我还真想过送她去读书的,启蒙我都启蒙好了,你姐天赋一点都不比那些学堂里的孩子差。但最后,还是卢先生提点了我,智贤阁是不可能收下你姐的,女子注定不能进入朝堂,学个满腹经纶有何用呢?他有一位女性友人,在隔壁县开了个女子私塾,倒是可以教人读些诗词。” 张义信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些许遗憾。 “那后来呢?”玉莞渐渐猜出张义信想要说些什么,但她也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家里钱粮本就不多,你当时那情况,也要费不少药钱,还要交一些给你奶奶,仲礼上学也需要不少束修,只能委屈玉岚了。” 张义信悠悠叹道。 “若是现在有一家能收女孩子的学校,教她们读书习字,和一些手艺,你愿意送你的孩子去吗?”玉莞问出了心中所想。 “当然愿意,这是为父心中的遗憾,若当初没有从军,我可能会自己教导你姐,也会给你启蒙,你知道吗?你小的那会,其实真的只是要比别人迟钝一些。”张义信说道, “可是莞儿,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能像爹这样想的,你的起意是好的,这世上本就不平等,女孩们学了本事,但终究要嫁人,那娘家投入的束修谁给呢?就算娘家不计较,嫁人之后就是夫家的人,不好好相夫教子,出去抛头露面在很多人眼里,不就代表着当丈夫的无能吗?再退一万步说,实在生活所需,需要女子出来上工赚钱了,且不说安全如何,女子见识广了,为人处世有经验了,回到家还能像以往那样以夫为天,事事以夫和子为重吗?” “就算不教女子,男子也不行吗?”玉莞问道。 “我前几天看你涂涂写写,看了些片段,也不知道你准备教授他们些什么,但莞儿,我就想问问你,我们家做豆瓣的方子、流程能外传吗?我们家做奶茶、做香脂、口脂的过程能告诉别人吗?相信你已经有答案了,仲礼曾说,你告诉过他,若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有人就敢践踏世间一切律令,是吧?你想想,若有人阻拦你发财,你会如何?”张义信看着玉莞的神色继续说道。 “是我考虑不周了。”玉莞听到这里,终于想通了,自己一直以男女平等的前提去考虑这件事,却是忘了这样会动及封建社会的根本,今天被族老骂,已经是很客气了。若真要和她计较,不把她告到官府才怪。 心中一想通,玉莞还是很泄气,这还是她来到这世界,第一次想做一件善事被事实打脸,很不甘心啊。 “看你的样子,很不甘心啊。莞儿,古语有云‘变则通,通则达’。我看那芙蓉城的实验基地就很不错啊。”张义信不忍看着女儿消沉,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又丢下了一句。 “变则通,通则达。”玉莞喃喃的叨念着,等她反应过来,张义信已经离开了房间,房里多了仲礼、瑞辰和仰阿莎看着她。 “你们?”玉莞看着三张关切的脸说道。 “莞莞,你想法很好,只是我们家现在所在的阶层,还不足以支撑你的想法,不过你放心,小哥会给你争取的,以后小哥做了官,肯定能让你这女子的学校、小工的学校办起来。”仲礼看玉莞回过神来,抢先说道。 “鬼鬼,村里不让你办就算了,咱不稀罕,到我们苏旧城办,没人敢说半句,我们族里的孩子,知道能上学,准高兴的很,我们可没有什么女人非得在家相夫教子的说法。”仰阿莎也连忙说道。 “我加倍努力赚钱,有钱了,给你盖个大大的学堂,让你想教谁教谁。学堂外面我栽棵大树,谁敢说你半句不是,我就把他们绑在学堂外面的大树上,背上一天《论语述而》以儆效尤。”瑞辰见仲礼和仰阿莎都表明了态度,忙举着手也说道。 “人家不把你骂死才怪。” “你还敢绑人,你被官府逮走还差不多。” “表哥,安慰人可不是这样安慰的。” 玉莞三人听着瑞辰所言都被逗笑了,纷纷认为他为了安慰玉莞,开了个玩笑。 而在多年以后,述而学堂外的大树上,那群老学究真被绑起来背《论语述而》的时候,仲礼和仰阿莎才真的知道,这还真不是个玩笑。玉莞也在那时明白了,瑞辰对她的每一句承诺,都是牢记在心的。 在三人的插科打诨下,玉莞的心情稍稍放开了,没有再公开提出要办学的意思了,只是让钟毓到人牙子那里买一些卖身的孤儿或是找一些小乞丐,送到实验基地,让那里的人教导他们。这是善事,她并不想放弃,没想到这个念头,让她以后收获了一股强劲的势力。 时间过得很快,三月初三的上巳节也到了,玉莞的及笄礼,就要在这天举行。 玉莞的及笄礼是在云溪郡的御赐张宅的家庙举行的,佟氏邀请了张徐婶、张春梅等相熟人家的女性参加,还未回京的芸娘还在白启澜要求下答应了作为主宾,特意从芙蓉城赶来恭贺的君夫人陆娉婷、君幽幽抢了赞者、赞礼一职,仰阿莎抢了端盘子的有司。 笄礼,即女孩成人礼,嘉礼的一种。俗称“上头”、“上头礼”。自周代起,规定贵族女子在订婚以后出嫁之前行笄礼。一般在十五岁举行,如果一直待嫁未许人,则年至二十也行笄礼。后来也流传到民间,成为了除婚礼以外,是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节礼。 上巳节一大早,张义信和佟氏就站在大门口迎宾,紧张不已。张义信今日身着玄端,也就是一种玄色礼服,这是为周代流传下来的一种国制礼服。祭宗庙或是叩见父母也穿这种衣服,玄端衣袂和衣长都是二尺二寸,正幅正裁,玄色,无纹饰,以其端正,故名为玄端。而佟氏则衣着深红色的宽袖褙子,和深黄色黑底百褶马面裙。两人穿的是相当正式和隆重,以示对女儿的看重。 不多久,村里的族长夫人、村长夫人和张徐婶带着女儿也上门来贺,佟氏亲自带着她们到花厅吃茶。随后张春梅等村里有着贤名、才名的妇人、女孩子们也接连上门道贺,最后连白嬷嬷也派人亲自上门观礼,玉莞的及笄礼的规模在云溪郡也算大的了。 吉时至,作为主人的张义信和佟氏就站在了家庙东面的台阶等待宾客入场,而观礼的客人们也在家庙门外的院子里等候,作为此次主角的玉莞,更是一大早就被清灵拉了起来,焚香沐浴搞了老半天,才给她换上采衣采履,坐在东房内等候。 等到芸娘正装来临时,张义信和佟氏就迎了上去,相互作揖见礼后入场,芸娘坐到了主宾位,客人们也鱼贯落座客宾位观礼,张义信和佟氏最后才坐到了主人位。 等到开礼时候,君幽幽走到了家庙正中,唱道:“今日乃张家玉莞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莅临观礼,笄礼开始,请笄者出东房。” 接着便见着君夫人先走了出来,在一旁盥洗双手,于西阶就位。玉莞这时候走了出来,站到了家庙中央,面朝客人们坐的南边作揖行礼,然后朝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只听君幽幽又道:“请正宾盥手,请赞者为将笄者理妆。” 只见芸娘起身,张义信和佟氏也随后相陪。芸娘盥洗双手拭干后,对着佟氏和张义信相互揖让后,各自归位就坐。 又见君夫人拿起木梳为玉莞梳了梳头,将玉莞的鬟髻改为成年女子的发髻,然后用仰阿莎端上来的了一根玉质发簪为她固定和装饰。做完这一切后,君夫人和玉莞起身相互作揖施礼。 又听君幽幽唱道:“请正宾为将笄者加冠笄。” 这时芸娘站起,向将玉莞行揖礼。仰阿莎以冠笄盘进,芸娘接过冠笄,执之,正容。到玉莞身前,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第二百三十一章 玉岚的消息 然后将冠笄加之在玉莞头上,玉莞回以拜礼,芸娘又走回了正宾位端坐。 这时君幽幽接着唱道:“笄者适东房。” 玉莞便跟着君夫人回到东房,穿上了为她特别定制的及笄襦裙,随即出了东房,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张义信和佟氏匍匐跪拜,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在拜完父母之后,玉莞又坐朝东方面向芸娘,芸娘再次盥洗双手,待仰阿莎捧上发钗,芸娘接过了发钗,走到玉莞面前,祝祷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接着君夫人将玉莞的发笄去掉,芸娘跪下将发钗簪上玉莞的发髻,君夫人帮她正了正发钗,然后玉莞回房,换成和发钗相配的曲裾深衣。 当玉莞收拾妥当,穿着曲裾深衣出来之后,她向芸娘跪拜行礼,这是对长辈的尊重。然后继续面向芸娘,让她为自己加上钗冠。只听芸娘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福。兄弟俱在,已成厥德,受天之庆。” 等到君夫人再次为玉莞正了钗冠之后,玉莞回到了东房,最后一次换衣,换上与钗冠相配的大袖长裙礼服。然后出东房,向主宾行礼,向观礼者展示。 这时候仰阿莎上前撤去笄礼席,在西阶位置布置了酒席,玉莞入席朝向北面,芸娘于仰阿莎手中接过酒具,走到玉莞席前,祝曰:“执酒祭亲,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玉莞接过酒杯,跪着将酒撒些在地上,然后象征性的沾唇,将酒具递给仰阿莎,然后接过仰阿莎奉上的饭碗,玉莞象征性的吃一点,然后起身向芸娘行拜礼,起身后,芸娘答拜。 然后君幽幽唱道:“请正宾赐字。” 只听芸娘唱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女士攸宜,宜之於嘏,永受保之,曰子薇。” 玉莞接过文书,递与一旁的君夫人。然后答曰:“玉莞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最后君幽幽唱道:“请笄者母亲向笄者示训词。” 佟氏忐忑的站了起来,还算镇定的背出已经背了上百遍的词:“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玉莞对曰:“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君幽幽继续唱道:“笄者拜有司及众宾。” 玉莞依次向仰阿莎、君夫人等行揖礼。众人也纷纷答礼。 此时,君幽幽终于唱出了最后的词:“礼成。” 玉莞的及笄礼到此也就结束了,张义信和佟氏将众宾客引入已经准备好的酒席中,玉莞也随着君幽幽回了自己的闺房。 “一个及笄礼都这么复杂,换衣服都换了几回,好累啊。”玉莞脱下大礼服,整个人都要瘫在床上了。 “哈哈哈,你这还算是简单的,我的及笄礼更繁复,我娘说那天我弄完就瘫在床上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都是累的。”君幽幽哈哈大笑道。 “这次还真是感谢你和你娘了,你们大老远专门赶来,还送来钗冠和发钗,还有这套大礼服,真是有心了。”玉莞递了一块小蛋糕给君幽幽道。 “上次我哥的婚礼多亏了你才那么顺利,还抓出了那女鬼,我爹还因此受了嘉奖,还有啊,我嫂子怀上了,请大夫看过都说是个大胖小子,我娘就一直念叨你是我们家的福星,你的及笄礼,我娘就说要来给你撑脸面,怎么样,一品诰命夫人给你做赞者感觉怎么样?虽然主宾是芸奶奶,没有诰命,但身份还是在那摆着的。”君幽幽得意的说道。 “芸奶奶是什么身份啊?比诰命夫人还高?”仰阿莎换上了常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你们不知道的啊?芸奶奶是琉球国的和亲公主,虽是外国的公主,也是比诰命夫人身份高的啊。”君幽幽道。 “琉球是哪里啊?”仰阿莎问道。 “东边的岛国,可芸奶奶姓常啊?”玉莞道。 “那是先皇给赐的姓氏,也算一种荣恩吧。”君幽幽解释道。 “那倒也是,哇,这发钗和钗冠好漂亮啊,雕工一流啊,比如意阁的那镇店之宝还漂亮。”仰阿莎一下子被桌上搁着的发钗和钗冠吸引了。 “那可不,上面的东珠虽小,却是采自东海深处,每一颗都是一样大的粉色珍珠啊,还有这可是一整块粉晶啊,很难找的……”君幽幽说起这发钗就滔滔不绝了。 “你还挺了解的啊,为什么不留着自己戴呢?”仰阿莎问道。 “又不是给我的,为什么要留着?”君幽幽说道。 “那是谁给的?”玉莞突然发现有点奇怪,于是问道。 “白嬷嬷啊。”君幽幽说出口才捂住嘴,一不小心说漏了。 “你说这发钗和钗冠是白嬷嬷送给我的?”玉莞有些诧异。 “应该说是睿亲王府送的。”君幽幽又打了自己一嘴巴,咋这么管不住嘴呢,“不过其他我都不知道了啊,别问了啊。” 玉莞从她的神色里也分辨出她也许真不知道了,没有再问下去,不过自己的心头还始终存在着疑虑,最后想了半天,归咎到白启澜身上,也许是爷爷想通过睿亲王府转送于她吧。 玉莞的及笄礼后,大家的生活又步入了正轨。 家里有了钱,有张义信这个员外郎身份,和仲礼秀才兄长在前,叔礼在年前就从智贤阁转入了云溪郡官学学习,佟氏觉得他还小,就留了下来,一边照看云溪郡的生意,一边照顾叔礼生活。 而剩着的人,都去了芙蓉城。仲礼准备参加下半年的府试,按照卢先生的安排,就和卢先生住到了芙蓉城的张宅,省的到时候舟车劳累。 张义信和林忠义开始准备出远门,之前玉岚出嫁,张义信采买嫁妆就觉得时间和钱财都不够用,始终有着遗憾,这一次玉莞出嫁,他可得好好选选。 玉莞则是带上了从云溪郡过来的孩子们去到了实验基地,张家村既然不能办这惊骇世俗的学校,她就自己在实验基地搞,在自己的地盘搞的好处便是,没有任何限制,她就大胆的尝试,直接按照前世的教学方式来,不仅花费了一个月把小学、中学课本写得差不多,还从之前的人中选出一批人作为老师,负责专门的教导。 每天靠在窗口,听着朗朗读书声,是玉莞最喜欢做的事情,仿佛就回到自己求学的日子。 清明刚过,张义信和林忠义就决定要南下了,这天玉莞和仲礼几人还特地到棠金郡的码头送行。 哪知在等待船只出发的时间,却出了变故。 玉莞和仲礼本是在码头旁边的一个凉亭里等候,却不想突然从旁边草丛窜出一个人影,扑向了她的脚边,蓬头垢面、满脸污垢。因为时间太快,连瑞辰都来不及保护她,只能眼睁睁看这人抱住玉莞的大腿。 “在那里——”还未等玉莞反应过来,旁边已经有人围了上来。 “你们干什么?”瑞辰看着一帮大男人围了上来,忙挡在玉莞面前。 “这位小姐、公子,我们是来捉拿家中逃奴的。还请行个方便。”这一群人中走出一个管事模样的人。 “你们是哪家的?芙蓉城治安几时如此乱了,还有逃奴?”瑞辰剑眉一挑,身子却无半点移动。 “称你们为小姐、公子,真还以为自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了?还拿乔起来了?这城中小姐、少爷我也见了不少,也没见你们几位,想来就是城东那片住的。乔叔,还不上去拿人,误了夫人的事,你负责啊?”人群后面走出一个女子,身穿一套蓝色丫鬟装,一副刁钻刻薄的样子,玉莞总觉得有些眼熟。 “还请行个方便,上。”之前开口的乔叔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后面的人上前抓人。 “官府拿人还得出示公文,怎么你们平白无故就能在大庭广众下抓人了?就凭你说她是逃奴?”玉莞的声音从瑞辰身后传来。 瑞辰本想让开的,毕竟捉拿逃奴是人家府里的家事,实在没有理由阻拦,但玉莞说的也没错,所以他还是没有挪动。 “你们吃白饭的啊?他们才几个人,你们一群大男人还敌不过?看我干嘛?就算得罪了哪家少爷小姐,在这芙蓉城,还有咱家解决不了的吗。”那丫鬟还是咄咄逼人。 权衡了半天,乔叔叹了口气,还是带着人上前了,瑞辰、仲礼带着白芨、白求把玉莞死死护住,双方僵持住了,吸引了周围的行人和船上的张义信。 张义信看着是玉莞几人被围攻,忙带着林忠义和几个下人从船上下来帮忙,有了他们的加入,局势一下就变了,乔叔那方一下子就抵挡不住了。 乔叔一见局势大变,忙大叫了一声:“程府办事,还请不要为难我等,还望各位行个方便,事后必定会登门致谢。” “你用什么证明她是逃奴?”玉莞的声音从张义信等人的包围圈内传出。 “卖身契还在夫人手中,便是我家奴仆,从府里逃了出来,当然要捉拿了。”蓝衣丫鬟这时还不忘刺一句。 “不知你家夫人是谁?君家夫人拿个逃奴也没有这般兴师动众吧。”玉莞继续说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家夫人乃程府二少夫人,哼。”蓝衣丫鬟哼哧了一句。 “呵,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程含樱或是苏荷有权力处置我大姐的丫鬟了?程府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二房还能插手大房的后院了?谁给的脸子?” 玉莞这时从张义信他们身后走出,还牵着刚才那个蓬头垢面的人,那人已经擦干净脸面,竟然是玉岚身边的大丫鬟翠玉。 “我们少夫人是张……你大姐?”蓝衣丫鬟正要反驳,突然抓住了玉莞话里的关键词,一下失了声。 “一个妾还能自称少夫人,呵,爹,小哥,辰哥,把她抓起来,我倒要看看程府是什么规矩,二房的一个妾都敢以捉逃奴为理由,动大房的人了。”玉莞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说道。 张义信和仲礼、瑞辰相互看了一眼,没费多少力气,就把那蓝衣丫鬟抓了起来,瑞辰嫌她太吵,还用了布条塞住了嘴。而乔叔在听到玉莞说的话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偷偷使了手势让人先回府报信。 “莞莞,怎么回事?”在把场面控制住后,仲礼连忙问道。张义信几人也望向了她。 “求老爷、少爷救救大小姐……”玉莞还未说话,旁边的翠玉已经扑通跪下,然后将玉岚这两个月的遭遇说了出来。 原来,当日翊王再次对小张家表示亲近后,程老夫人的“病”就好了,正好程煜也从北边的牧场回来了,就没有天天召唤玉岚去服侍了。 而程夫人也把玉岚叫过去训了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过年了,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开开心心什么的,让玉岚不要在程煜面前乱说话,同时把玉岚周围的丫鬟都敲打了一遍。 所以这个年还算过的顺畅。开年以后,程煜要跟着程功去南江府处理生意,玉岚的噩梦就又开始了。 先是二房的三个孙媳妇都怀上了孩子,可把程老夫人高兴坏了,天天请安的时候,都在程夫人面前叨念,程家有后了,程氏曾长孙要出世了,便要求程夫人必须满足三个孙媳妇的要求,顿顿要有鲍鱼、鱼翅,每日炉子上都要煨着燕窝补品,更不要说绫罗绸缎什么的。 程夫人和程老夫人也是婆媳多年,知道是二房想要趁此分权,但她知道程功极为孝敬这个老娘,不想与她闹掰,于是称病把玉岚推了出来,让玉岚管家。在玉岚接手之前,还告诉玉岚,程家虽然是西荣府首富,但银子多投在生意上,她们后宅妇人虽然管不了生意,但这开销上,也要多多节省,为家里分忧。 玉岚代替程夫人掌中馈内心是十分激动地,这代表着程夫人认可了她,不说事事躬亲,还是尽心尽力,时常忙到深夜也没有怨言,对于程夫人所说的节俭持家,更是严格执行。 第二百三十二章 ?救人 程二夫人本就想趁着儿媳妇怀孕撺掇程老夫人为二房争取一些权力,结果碰上了玉岚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好几笔开支被打了回来后,就命着三个儿媳妇到程老夫人面前掺言,玉岚当天就被程老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不得不退步把二房的开支都给报了。 这样一来当然就受到程夫人的训斥了,话里话外都说着玉岚不配掌家,果然是小门小户不懂礼数。玉岚心下不服,还是恪尽所能去管家,但不仅二房、程老夫人欺负她,程夫人冷落她,连下人们也见风使舵,欺瞒谎报,很快程府的账面就出现了问题,亏空了一大笔。玉岚被程夫人夺了掌家权不说,还罚跪家庙,并用嫁妆补了亏空。 这下子玉岚嫁妆里的现银耗完了,田地也卖了许多,在二房的设计下,又被撵到了偏僻的院子,在这时,玉岚居然发现自己又怀了身孕。 对于这个孩子玉岚很是珍惜,上一个孩子不明不白的流掉让她也长了心眼,忙翻出出嫁前玉莞专门给她一个小本,才明白自己应该是着了道,只能照着玉莞上面所写,小心防范。 不过程夫人带着白凝霜回京探亲了,而程煜还没有回来,程夫人临走之前又将中馈交给身边老嬷嬷,二房的几个心中不爽,就时常来找玉岚麻烦,一开始只是借首饰、衣裳、化妆品,后来见那嬷嬷也在冷眼旁观,就变本加厉了,对玉岚嫁妆中的值钱玩意儿下了手。 玉岚不胜其烦,寻了一天她们不在府中,带着丫鬟住到了城郊的庄子。程老夫人回府后勃然大怒,下令不准任何人给她提供米粮衣食,玉岚庄子上有些出息,也没有多于话语,哪知道前两天又捏造了她在外面偷男人的谣言,气的程老夫人要把玉岚抓回去浸猪笼。 庄子上的下人都是玉岚自己的陪房,面对如此阵仗都拼命保护主家,玉岚才终想到向娘家求助,可玉莞等人迟迟未归,只好躲到庄子后面的防空洞,派出翠玉来码头等消息。 程府遍寻不到人,也开始在码头搜索,这才有了这番事端。 “岂有此理!堂堂程府竟如此欺人!钟川,上船去把我的行李全都拿下来,我不走了,今天我得去向程府要个说法!我张家女儿如此低贱吗?”张义信听完翠玉所言,怒不可歇,招呼了林忠义、仲礼,骑上马就往芙蓉城奔去。 “爹!先去别庄接大姐!”玉莞大喊了一声,然后转向清灵,“清灵、钟毓你们马上回去,把我房里书架最顶上那红色箱子里姐姐嫁妆单子带上,再叫上府里的家丁、婆子,到别庄和我们汇合。对了,再拿上我的药箱。” “乖乖,上马。”瑞辰见玉莞吩咐完毕,把她拉上了马,也朝着别庄赶去。 到达别庄门口,远远的就看着张义信、仲礼和林忠义在和程家的家丁僵持。 “你们是什么人,擅闯程家别庄,我们可以把你们抓去见官!”带头的家丁吼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家主子来都拦不了我!我女儿的别庄,什么时候成程家的了!”张义信正在气头上,伸手就推开面前阻拦的人。 “你女儿?你说张玉岚?果然是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老的蛮横无礼,小的水性杨花!兄弟们,上!这老的来了,小的肯定在庄子里,抓住了,老夫人肯定有重赏!”家丁头子向后面一挥手,扑上来了一群人,和张义信等人缠斗在一起。 张义信和林忠义,原来在军中也是学过一些拳脚,仲礼自那次在宜安村码头受了欺负,也每日不落的练武,虽然达不到武林高手的层次,对付这些家丁也还还能坚持许久。 而后面赶到的瑞辰,把玉莞放到了安全处,也加入了这场混战,直到清灵、钟毓带着人赶到,才以压倒性优势制服了程家的家丁,让钟毓带着人看着这些家丁后,张义信几人进入别庄。 进入别庄,几人更是愤怒,原本庄子上晒的干货都被扯了下来,在地上被踩了个稀巴烂,而用来盛泡菜、果脯之类的缸子也被砸了个稀碎,更不要说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了,连床上剩下的被单都被撕成了一条条的。 玉莞把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挪开,然后在床板下面摸索了一阵,“噌”的一声,床板被弹开,露出了一条台阶,这别庄的防空洞是玉莞找人挖的,对于打开的机关,她还是熟悉的。 “我先来。”张义信拉开了玉莞,先一步进到台阶,感受着潮湿的空气中还有一丝丝血腥味,心中更是焦急。 “怎么会有血味。”后面跟上的玉莞等人显然也闻到了,她加快了脚下动作往下走去。 “谁!”一个弱弱的女声从台阶下面传来。 “是我们,别动手。”玉莞在后面大叫了一声,她认出了是玉岚另一个丫鬟翡翠的声音。 “二小姐——”,“哐当”一声,有硬物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就听见翡翠激动的声音,“大小姐,有救了,有救了,二小姐来救我们了。” “岚儿!”张义信看着角落床上躺着的人,大步跨了过去。 这头玉莞也下完台阶,不顾地上的水渍,提起裙摆也朝着角落的床跑去。 她才五个月没有见自家大姐,怎么就弄成了这般模样? 躺在床上的玉岚,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比当初被赶出老张家时候更加瘦削,瘦得连身上的衣服都撑不住了,只是松垮的穿在身上,玉岚看着走近的父亲和弟、妹,发白的脸上总算有些些红润,但嘴唇还是苍白干燥的,她想要起身,却只能无力的躺着。 玉莞忙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就把起脉来,把完脉又查看了她的腹部,然后沉声对着张义信说道:“大姐现在很虚弱,内里也亏的很,这环境太潮湿阴暗了,我们先把她带回府。” “不……不……不可。”玉岚听着玉莞要带她回家,忙出声制止。 她这一出声,让张义信等人都望向了她,然而玉岚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好看向旁边的翡翠。 “二小姐,大小姐的意思是不能回张府……”翡翠踌躇着开了口,“若随你们回了家,这以后就说不清了,程家面上也不好看……” “够了!岚儿!你真是迂腐!这时候还管他程家面上好不好看?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不明白吗?那些谣言,我自会和程家讨个说法,现在,爹带你回家!”张义信打断了翡翠的话,抱起了玉岚就往外走。 玉莞看了眼玉岚刚躺的床,虽然灯光昏暗看不清,张义信抱起玉岚时,床上混杂着的味道也传入她的鼻里,她不禁皱起眉头,握紧双拳。 大姐大小便都失禁了,刚才就诊出滑脉,不知道孩子是否还好。 玉莞忙跟了上去,走到院门时候,看着院中跪着的一众程家家丁,怒火中烧,喝了一句:“把他们都给我绑去衙门!我倒要看看府尹大人管不管。” 玉莞处理好庄子上一切回到张府后,玉岚已经收拾妥当了,是白启澜亲自给她把的脉,开得药,现在喝了药正躺在床上沉睡。 “怎么样?”玉莞留下丫鬟照看玉岚后,来到药房问正在配药的白启澜。 “怎么会搞成这样?我刚把脉发现她之前身子就亏得厉害,像是流产后没有好好休息,这种情况下怀这一胎很是冒险,而且身处环境应该不好,吃食上也有问题,染上了痢疾不说,还出现了轻微中毒的迹象,不是投毒,像是吃了什么菌子。” 白启澜手上忙碌着,还是抽空答了玉莞的问题。 “我问过翠玉,她在外面已经游荡了半个月了,也就是说大姐在防空洞也住了半个月。翡翠说,到后面没有多余的吃食,她们就挖了墙角木头上的菌子生吃。” “什么菌子都没分清,还生吃?不怕要了命去,真是胡闹!”白启澜都不知道如何气的好,“我已经熬了解毒汤和安胎药给你姐服下了,现在配点药,先把痢疾止住。不过这腹中孩子……唉……我知道你姐可能不愿意流掉,听天由命吧。” “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母体都受不了,孩子还能好到哪去?”玉莞握拳往桌上打去,咬牙切齿道。 “我听纳兰说过,京城程家后宅就有这些乱七八糟,这程老太好的没学,就把这些学了,当初说把若晴嫁到程家我就不同意,关键若晴又是我的继女,老和我不对付,自己把自己嫁了。看看,在程家都学了什么了?”白启澜叹道。 “您说程夫人?”玉莞才弄清楚白启澜说的是谁。 “对,就是程煜他娘纳兰若晴。我已经让人送了信回京城了,让她赶快回来,真是心都偏的没边了,都是儿媳妇,咋就只带了白凝霜回去,让玉岚以后在程家立足啊,还不如二房那泼妇呢,人家对你那表姐,叫张金枝是不,一个妾都当正经媳妇看。”白启澜说道。 “爹已经带着翠玉去过程家了,不过只有程老太几个妇孺,说不方便见他,只好打道回府了。”玉莞说道。 “那程老太就这样,没事时候就爱仗势欺人,有事时候就欺软怕硬,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都是借口。”白启澜鄙视了一句。 “这些之后再和她好好算算,先把大姐身体稳定下来,我也给程煜去信了,让他赶紧回来。后院都管不好,生意上做的再大都能给你闹没了。”玉莞狠狠说道。 “你也别冲着程煜发脾气啊,这时代的男子都志在四方,哪能被束缚在后院呢。”白启澜悻悻的说。 接下来的日子,玉莞和白启澜就尝试着以各种温和的方式给玉岚保胎、调养身子,好不容易把孩子保到三个月了,玉岚的身子也慢慢好了起来,不过始终没有精神,问她在程家的事情,也闭口不谈。 终于等到了程夫人从京城回来,纳兰老夫人也跟着来了。回到芙蓉城的第二天,纳兰老夫人就上了张家门拜访。 “我娘还在云溪郡没有过来,望老夫人不要嫌弃我一个后辈越俎代庖。”玉莞坐在下位说道。 “玉莞丫头,几时如此客气了,在我面前就不要整这些虚的。我来啊,是道歉来的,我们家老头子在这吧,让他别在屏风后面躲着了。”纳兰老夫人看了一眼后面的屏风说道。 “我站的这么远你都能发现?”白启澜也不客套,从屏风后面走出,坐到了纳兰老夫人旁边。 “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啊,你就这点小伎俩。”纳兰老夫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玉莞说道:“玉莞丫头,若晴年少时候受了些委屈,被我宠坏了,这事儿她处理的不厚道,我在这向你大姐和你们家道歉啊。不过,你要相信啊,煜儿是真喜欢玉岚的,这桩婚事还是我极力促成的。” “纳兰老夫人,我姐在你们心里在什么位置,这我管不着,但我们家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健健康康的姑娘交给程家,如今还没过着两年,就成了这样?流了一次孩子,这后面这一个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还要背上一个水性杨花的骂名?这搁哪个女人身上能受得了?”提到玉岚,玉莞心中就来气,忍不住就直白的说了出来。 “老爷信上都说了,这都是若晴没处理好,我先让她回家去理顺理顺,回头一定会给你们个交代的。这……我能不能看看玉岚丫头?” 纳兰老夫人讪讪笑着,和玉莞打了个商量。 “这……清灵,去问问大姐,看她的意思吧。纳兰老夫人,不是我要拦着,现在大姐的精神不太好,见不见,还是看她的意思。” 玉莞对着清灵吩咐了半天,然后转头向纳兰老夫人解释道。 “是这个理。”纳兰老夫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向白启澜:“老爷也在人家家里住了好几个月了,是不是挪个地儿啊?” “你是没看着那丫头被折磨成啥样,我好歹能在这把把脉,我不走。”白启澜把头别到了一边。 纳兰老夫人是熟悉他的性子的,摇了摇头,只能作罢,安静的在旁边饮茶。 “大小姐请纳兰老夫人进去。”过了不久,清灵出来通报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再赴玻璃岛 那日玉岚见了纳兰老夫人后,精神好了许多。不知道纳兰老夫人和她说了什么,不仅脸上笑容多了起来,还很配合治疗和调养。 不过随着玉岚肚子大起来,程夫人始终都没有露面,只是让人送了些补品和药材过来,传了话随便怎么处理衙门里绑去的下人。但谣玉岚偷汉子这事没有个交代,就这么拖着了。 六月的时候,程功和程煜还是没有回来,张义信却等不了了,玉莞的婚事明年三月就要办,这嫁妆却耽误不得,只好与林忠义再次启程前往南江府,顺便也看能不能在南江府遇到程氏父子。 刚送走张义信,玉莞就把仲礼、瑞辰叫来商量。 “哥,睿亲王府那边传来消息,这个时候去玻璃岛海上天气正好,不会遭遇什么雷暴,我最迟下个月就得出发。但大姐这档子事,程家这么拖着始终不是个办法啊。”玉莞说道。 “哼,我知道她们什么打算,就想拖着大姐肚子大了起来,这孩子不得不生下来,向她们服软。”瑞辰说道。 “当时谈婚事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怎么当家主母连个脸都没露,敢情是不愿意了。”仲礼握拳在桌上拍了一下。 “这么多天了,程夫人都没有上门看过大姐,更不要说把大姐接回去,那送的补品、药材怕也是纳兰老夫人借着她名义送的。毕竟我们和程家还有生意来往,国公爷也和我们关系不错。我一直想不通的就是,我们家平时逢年过节也没少礼数,大姐为人也是谦和有礼,平日也不是小气之人,怎么就这么被嫌弃?咱爹好歹也是员外郎啊,身份上也不差了啊。”玉莞道。 “我觉得她一定认为,大姑爹的员外郎、咱家这一切都是他们程家给的。像当初的土豆,不就是程家买了去嘛?”瑞辰说道。 “我们家走到现在这一步,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当初娘没日没夜的绣帕子,莞莞熬好几个晚上想法子,大姐天没亮就进城帮厨,小弟手都磨破了还在穿‘钵钵鸡’,哪样不是咱一手一脚干出来的?土豆、海椒虽说是程家提供的种子,但种植的办法,怎么吃、怎么用,豆瓣酱怎么做,不都是莞莞想的吗?那川味火锅、蜀韵山庄,莞莞费了多少心思?还别说把程煜从鹿角村救出来。说起来,还是我们家送他们的一场造化。”仲礼说起来就来气。 “哥,咱这小打小闹入不了人家眼。”玉莞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还是想想大姐这事儿吧,他们不知道我们和睿亲王府的合作关系,还有春熙路的项目。” “大姐自那日见了纳兰老夫人后,精神多了,也不知道纳兰老夫人和她说了什么,也不对我们说,这嫁了人关系就生分了一样,出了这么大事,都自己熬着,连送个信儿都不肯。”仲礼叹道。 “我可听大姑说了,张家老太以前就一直说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嫁到了夫家,就要以夫家为先,就不是娘家的人了。这不是扯淡吗?我要讨了媳妇儿,我媳妇儿说啥就是啥,娘家、夫家不是一样啊?我媳妇儿还让娘家养了十几年呢,咋能和娘家生分呢?”瑞辰说着还往玉莞瞟去,后者的表情显然很愉悦,又讨好了未来媳妇一次,他心里也美滋滋。 “这都过了两月了,程煜就算走路都该走回来了,程夫人还坚持着不见外男,说什么这事要等当家男人回来处理,说的轻巧,程老爷和程煜能解决这些后宅的事儿吗?要不行,明儿我上门拜访去。”玉莞道。 “你上门像个什么话?你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如何和一个后宅的主母对话,就算你去,人家也不会见你的吧,而且大姐估计也不会同意。”仲礼回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等爹他们在南江府找到程煜他们吗?”玉莞说到这,火气就上来了。 “大姐可能想着若是追究必定会两家闹僵,以后回到程府也不好相处,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她还要为孩子考虑啊。”仲礼说着也很无力。 “罢了,明天我去程府探探口风,实在不行,大姐和孩子我们都养着,咱家又不是养不起。”玉莞最后做了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玉莞就带着清灵出门了,仰阿莎怕她俩“寡不敌众”硬是要一起,瑞辰也不放心,亲自架了车送她们到程府大门。 “清灵,上去叫门,就说咱们上门拜访。”玉莞从马车上下来,对着清灵说道。 “小姐,我们一样礼物都没带,要不要去旁边店铺买点?”清灵看着空空的马车,提醒玉莞道。 “有什么好送的,我又不是上门送礼的。”玉莞道。 “是啊,我们能来都是给面儿了,带着东西人家还以为我们理亏呢。”仰阿莎从玉莞身后走出,直接上去拍门了。 “谁啊?”很快有人出来开门了。 “去通报你们程夫人,云溪张氏上门拜访。”仰阿莎对着来人说道。 “稍等啊。”来人关上门去通报了。 没过多久,刚才来开门的下人又打开了门来,让玉莞三人进去了。 在程府大房住的院子花厅,白凝霜带着丫鬟见了她们。 “夫人回来了就病倒了,这两月一直都缠绵病榻,才让少夫人来接待亲家小姐。”说话的是白凝霜的丫鬟听雨。 “我从铺子上过来,正好路过,临时起意,没有带什么礼品,真是失礼。不知程夫人现在如何,我也会一点医术,要不我去看看?”玉莞压住心中怒火,还是平静的说道。 “那可要谢谢亲家小姐了,夫人说了过若亲家小姐要探病就不用了,是老毛病了,府医说需要静养,这几日都连豪小少爷都没见呢。”听雨忙回道。 “这么不巧啊,我还想问问贵府对衙门里那些人如何处理呢?还有近来坊间的谣言要如何处理?需不需要我们张家帮忙?”玉莞瞟了一眼听雨,眼神里带着犀利,把听雨都吓得一哆嗦,玉莞这两年在生意场和人谈判可不是白练的。 “娘说等爹回来处理,没什么事,我还要练琴,就不奉陪了。”白凝霜面对玉莞也有些杵,丢下一句话就往后面去了。 “那亲家小姐请回吧,不送了。”听雨也跟着白凝霜溜了。 “哼!我们走!还大户人家,知书达礼,这哪里有礼了?”仰阿莎见主仆两的动作,直接炸毛了。 玉莞心中也满是怒火,抿着唇,一脸冰冷的回了府。 “告诉钟蜀叔,程家不是程家老爷、程煜上门都给我拦了,那什么夫人、少夫人的都告诉她们没女人在,不见。我就还不信了,我小张家还养不起我姐我和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就把和离书给他们扔脸上去。”近日来的憋屈让玉莞一下子爆发了,回了府了下了一系列的命令: “还有,让所有人给我把嘴管严,告诉探探们,这事不能让我娘知道,一点消息都不能给我传回云溪郡。还有,把我姐送到棠金郡的别庄,从实验基地里找两个学医的,特别是学妇科的女子陪着她,药材、补品也备足,孩子没出生,就别告诉她任何程家消息。 至于对程家的供货,给我统统断了,就说没库存,我就不信没人来处理。” “是。”清灵领了令就下去忙碌了。 “连鬼鬼都怒了,看来这门亲得断啊。”仰阿莎看着发怒的玉莞,也不敢上前,只能和瑞辰小声嘀咕。 “清灵,给我把行李准备好,我明天就出发去玻璃岛,大姐这预产期估计也就四个月了,家里剩哥一个男子也不行,我得早去早回……”玉莞缓解了下情绪,继续吩咐道。 “清灵去给你下达刚才的命令了,我去给你收拾行李。”瑞辰上前安抚了下玉莞。 “哪能让你收拾啊,你一个大男人到我闺房不合适啊,我们始终还没成亲呢。”玉莞反应过来,连忙拒绝道。 “你还知道你是个未嫁女啊?这事就不能让大姑去处理?你还让人瞒着她?这本就是当家主母要处理的事情啊。乖乖,别把自己崩太紧,也不要小看家里的人,你在成长的时候,他们也在成长。你不能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瑞辰拉着她的手,继续说道。 “大姐的想法很多是娘亲灌输的,就算让娘亲去,也只有被她们耍着玩的,我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算了,我尽快赶回来吧。”玉莞按了按已经发疼的太阳穴,有些疲惫的说道。 瑞辰看着她的样子,想要拥她入怀里安慰,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想着佟北来才给他递的消息,也不知该如何同玉莞开口。 一直到他们到了海边,瑞辰才踌躇的和玉莞说道:“苏旧城那边出了点事,幺舅和我都得回去,我可能没有办法陪你去玻璃岛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不早说呢?你送我到海边可是相反方向啊,这一来一回不是耽误时间了吗?仰阿莎是不是也得回去?没事,我带着莲蓉、芜荏,还有睿亲王府人保护,也是可以的。”玉莞听着忙问道。 “鬼鬼,其实我们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的,只是你一直……”仰阿莎也吞吞吐吐的开口。 “谁家能没个事儿呢?你们去吧,对了,表哥,这是实验基地的令牌,若有需要,你可以去调动那里的力量。”玉莞掏出了一个黑黝黝的牌子递给了瑞辰。 “那你一路小心。”瑞辰知道这个时候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佟北来说情势严峻,他不得不和玉莞分开。 “嗯。”玉莞点了点头,登上了宝船,冲着两人拼命挥手告别。 一直到岸上的人都看不见了,玉莞又在甲板上站了许久才回到船舱。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很是难受,就像和瑞辰一别,再难见面一般,难受的她整夜都睡不着。 登上了玻璃岛,玉莞就看出了这已经和一年前大不相同了,自然的风景更加自然,根本看不出有人生活的迹象,看来睿亲王府是对这岛进行了改造的。 这一次和她一起过来的是睿亲王府的三官家林昊,只见他来到一处隐秘的树洞面前,掏出两块玉佩,然后递了一块给玉莞说道:“府里用了一年的时间,在上个月终于把外围的防御工事给修好了。这里有大人给设置的阵法,在外看来就是一片树林,走进去是另有玄机的,这玉佩是通行的秘钥,还请玉莞姑娘好生保存,另外,一定要跟着我走,记住进去的路线。” 玉莞接过了玉佩,这玉入手尚有温度,分明不是用玉做成,也不像是玻璃或是宝石,材质更接近塑料。看着林昊开始进入林中,玉莞也收敛了心神,招呼莲蓉、芜荏,紧跟在林昊身后,不仅吩咐两人记路。自己也记了起来。 进入林中,玉莞就发现有些熟悉,这和苏旧城外的迷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看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几经周折后,玉莞终于来到了那个火山口。 经过了一年的修整,当初那个火山口已经变了样子,作坊还是那个作坊,只不过周围修起了更多适合居住的房屋,甚至还发展了一条大道。 “来之前王爷吩咐了,让玉莞姑娘还是住在城堡里,至于哪个房间,任由玉莞姑娘选择。哦,那是新修的一条街,王爷说了,一定要保证这里干活的人的生活,这山被面的地都开垦了出来,还挺适合粮食、蔬菜的,这岛上的气候也熟的快,产量还比芙蓉城高。我们就只用运送点生活品上来,至于原来那个地下世界,王爷让人改成了仓库和地窖,如果有人捣乱,还能进去躲一躲。” 林昊转头和玉莞汇报道。 “如此甚好,王爷有心了。我就不客气了,我选那间最顶上的房间,能看到作坊的情景那间,劳烦林管家派人帮我把行李放上去,我想在这街上逛逛。” 玉莞行了个礼同林昊说道。 “那请玉莞姑娘戴上这个牌子,这是岛上的身份证明,莫被人欺负去了。”林昊让人拿来了一块白玉般的牌子,递给了玉莞。 “那便多谢林管家了。”玉莞接过牌子,带着莲蓉和芜荏走进了那条大街。 第二百三十四章 玻璃岛的日子 这条大街还算不上一条街,只是压平了路面的一条大道罢了,不过多了两旁摆摊的小贩和两三家固定的商铺,商铺有家是卖布料、成衣的,有家是卖调味品等干杂货物,还有家是磨坊,其他的都是临时的小摊贩,像极了乡下的集市。 “来看看啊,才收的稻子,颗颗饱满啊,价格地道,还包送上门,可换工分啊,一斗米1工分啊。” “这位姑娘,看看我这蚕丝,都是自家养的蚕子织的,做出来的料子舒适柔软啊,也可以换工分啊,这一摞换1工分。” “来瞧瞧啊,新出锅的馒头、包子,还有面条啊,可用工分置换啊……” “自家手艺,泡酸菜、泡萝卜、泡豇豆,下饭啊……” …… 这条街并不长,摆摊的也没几家,玉莞两人很快就逛完了。 “莞姐儿,置换工分是什么?” “莞姐儿,这里东西还是好。” 莲蓉、芜荏同时开口道。 “如果是我知道的工分,就像我们川味的那种积分一样,可以在岛上置换生活的基本物资,作为评价人的一种方式。”玉莞沉吟道。 “谁抄袭了我们的创意吗?” “谁这么大胆,拖出来打。” 玉莞看着两人气呼呼的样子笑了,这一对双生丫鬟,说话的方式一点都没改变,还是两人同时说出一句。 “恐怕你们不敢啊,哈哈哈,我猜是国公爷。”玉莞笑着往城堡去了。 经过刚才街上的一晃,她还是得到了一些信息的。至少睿亲王府是把人当人了,让他们背井离乡,但给予他们了相应的尊重,可以在这里安家立户,不会像奴隶一般活着,难怪岛上出产的玻璃产量和质量都上了一个台阶。 “见过莞姐儿。”玉莞刚走进城堡,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就向她行了大礼。 玉莞认得她,她是白嬷嬷手下的人,名为凛苏,是专门掌管王府中生意的管事,上一次交付拍卖的玻璃制品,就是凛苏和她交接的。 “凛苏姐有礼了,这段时日要麻烦你了。”玉莞也还了一礼,凛苏是一个对外凛冽,对内很懂得进退的女子,和她相处,玉莞觉得很舒服。 “莞姐儿多礼了,您要的房间已经准备妥当,这两位姑娘的房间就在隔壁,这段时日作坊的资料、成品我稍后会让人送到您的房间。现在是晚饭时间,不知您是否要用膳?”凛苏只受了她半礼然后恭敬的说道。 “现在就吃饭吧。”玉莞觉得这次凛苏格外恭敬,虽然奇怪,还是点头回道。 “这些都是玻璃岛和附近岛上的特产,莞姐儿尝尝,看能制成什么货物。”凛苏把玉莞带到了一张大桌子边上,上面堆满了碟子,每一碟都装了些食材或是动植物。 “嗯,莲蓉,你用笔记录,芜荏,随我来看。”玉莞点了点头,首先走向的就是水果那个区域。 “一路过来在船上都摇晃的想吐了,那些饭菜撤了吧,我们今晚来尝尝这些热带特产,这个红毛的,就叫它红毛丹吧,果皮长毛艳红,里面的果肉莹白,果核呈棕色。莲蓉记录下,这种水果多汁而甜,盛产于六月和十二月,和荔枝有的一比,但可储存时间要长些。 这绿色的果子,可不是水果,这是青果的变种。这树木材比较结实,可用于造船,作枕木,家具、农具及建房等。果可生食或渍制,生津止渴;作药,可治喉头炎、咳血、烦渴、肠炎腹泻等症。核供雕刻,兼药用,治鱼骨鲠喉有效。种仁可食,亦可榨油,油用于制皂或作润滑。莲蓉,这东西要着重记录,这果子看来种不错,可以带回岭南府一带种植。 这绿皮的果子,长得像梨的那个,对,剖开,看见没,是红色的果肉,这叫番石榴。可作果酱,也可以药用,收敛止泻,止血。用于泄泻,痢疾,小儿消化不良。记得记一笔,叶子也能药用,外用于跌打损伤,外伤出血,臁疮久不收口,岛上可以用来急救。 这里还有酸角啊,来你们尝尝,还不是太酸,这么大个儿,记下来,等我们回去,带点到西荣府,也能栽植…… 莲蓉,这个记录下,叫人心果,种子阴干后,可储藏至翌年春播。主要还是能当水果吃…… 这个是木瓜,种类还不错,能美白、嫩肤,比我在芙蓉城见到那些好太多了,等两天,我和燕林调配几个方子,做些洗脸的、洗身子的东西出来,保管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 这山竹……菠萝蜜……” 玉莞和凛苏四人,把桌上的水果一区给吃了个遍,莲蓉记录了十几页,肚子也差不多饱了,才踱步到其他像药材的区域继续查看。 “这个像是橡胶啊,凛苏姐,这东西是不是从树上流出来的,很有粘性?”玉莞突然看到桌上的一样东西,不确定的问道。 凛苏也没有含糊,叫来旁边等候的管事询问了半天,给了玉莞一个肯定的答复:“不知道此物为何名,但确实如小姐所言,而且这树过段时日能愈合。” “太好了!让我好好想想,这是好东西啊。”玉莞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异常兴奋,连日来坐船的疲累都一扫而空,不停的在屋子里踱步转圈:“橡皮、鞋底……还有什么,对,轮胎!可以减震,可以……” 凛苏看着兴奋的玉莞,有些奇怪,等到她稍微安静了,才开口问道:“莞姐儿像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确实,若能开发,比玻璃价值大多了。凛苏姐,你们找的这些东西太有用了……我得好好想想,那些水果先收了吧,明天再来看其他的吧。”玉莞还沉浸在橡胶的联想中,脑中在不断搜索回忆。 “不急,王爷说了,让莞姐儿自由发挥,有的是时间。”凛苏答道。 “那便多谢王爷了,不过我姐预产期在9月,我得在8月回去安排。”玉莞点了下头说道。 “这……下一班送物资的船要到九月才能到,我尽量给您安排吧。”凛苏有些为难的说道。 “那便多谢凛苏姐了。”这海域气候多变,玉莞也知来一趟船不易,没有过多为难凛苏。 玉莞当晚便熬了一个通宵,做了几十页的设计,光图都画了十几页,但是终究不是她的专业,凭借记忆还是不能完善技术啊。于是第二天一早玉莞就让人把燕林、关遥、关远,还有几个学徒都叫了来。 “小姐,这橡胶真能做这么多的东西?用在鞋底不漏水?那实在太有用了。”燕林拿着玉莞写的东西,反复看了好几遍,简直爱不释手。 “小姐的东西,当属精品。这不用怀疑的啊,不过小姐,这经过干燥、凝固后防水效果比蜡纸还好?”关遥问了一句。 “可惜我看的那本书不全,还得慢慢试验,估计这时间不短,你们得有心理准备,对了,你们三兄弟都到了适婚年龄了啊?可有对象?我可以给你们参考参考,要提亲也行,聘礼什么的都别怕,莞姐儿给你们包了。”玉莞坐在旁边喝着一杯果汁说道,这是用红毛丹榨的汁。 “小姐说啥呢,我们不急不急啊……”关远先躲避了这个话题。 “我哥喜欢仰阿莎,小姐。”关遥插了一句。 “对。”燕林也不忘补一句。 “啥啊,别乱说,人家仰阿莎说她年纪小,没考虑那么多。”关远有些尴尬的回道。玉莞是早看出他对仰阿莎有意思,暗示了他去和仰阿莎表明心意,可人家仰阿莎根本心思就没在这上面,闹了个大红脸,他也只能把这感情压了下去。 “这姻缘啊,当来时自然就来了,不过有心仪的女子一定要说啊。对了,下面的桌上还有些近来找到的东西,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惊喜。”玉莞也知道关远的尴尬,没有再嘲笑他,而是叫上几人往楼下大厅去。 接下来的几天,玉莞都带着几人在城堡里研究这些新的东西,边确定边回忆,还找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像树脂原料、琥珀、火山灰等等,玉莞几乎把脑里的知识都搬空了,时时刻刻都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不过最让她惊喜的是,有两样药物,是她熟识的,这比前世传到华夏的历史早了至少一百年。 桃金娘和金鸡纳树。 桃金娘的根含酚类、鞣质等,有治慢性痢疾、风湿、肝炎及降血脂等功效,也可以治疗猪牛病。还能食疗、泡酒,是在热带都比较罕见的植株。 而金鸡纳树的树皮中含有一种生物碱,俗称金鸡纳霜,是抗疟良药。在人类的医药历史上,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疟疾,又称为“打摆子”,是由蚊子传播的一种急性传染病,人们一旦感染了这种疾病,就会突然发冷、打寒战,之后又发高烧、说胡话、神志不清,若不及时治疗,就会有生命危险。在金鸡纳霜没有传到华夏之前,南方特别是气候潮湿的地区很多人得疟疾,那时候,人们对这种病毫无办法,往往坐以待毙。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没有什么比治好病更令人振奋。而对于现在的玉莞来说,能够提前时间发现这些救命的药材,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玉莞当即就回忆了所有还能记起的知识,把它们丢给关远三人,自己就关进药室,开始研究起这两种药材来。 有事做的日子,让时间过得很快,8月底的时候,玉莞的金鸡纳霜终于分离了出来,制成成品,而关远三人也按照她的设想,将一些橡胶制品先行制了出来,虽然造型还很粗糙,但基本的功能还是能实现。 玉莞将成品稍作了改造,留下关遥三人继续留在岛上研究,就和凛苏商量着要回程了。 “莞姐儿,我知道您也急,前段日子我已经给岸上传了信儿,可一直没有回音,真是对不住啊。”凛苏很是抱歉的和玉莞说道。 “按理说这月海上的天气应当不错,不会遇到风暴和旋涡阵,怎么会迟了呢?” 玉莞也很奇怪,她没有怀疑凛苏的话,因为多次的接触,让她相信,凛苏不会对她撒谎,而且,她提供的资料已经可以让岛上研究很久了,她留下的意义也不大。 “是的,除了宝船没有任何消息,连我们打探的其他消息,都没有回复,不知道岸上出了什么事,我又用了别的方式去联系,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回信。”想到王爷曾经的吩咐,凛苏又向玉莞提供了些机密的消息。 “怎么回事?”听到这里玉莞也很疑惑,按理说睿亲王府的相互联系的方式应该不少啊,不可能出现失联的情况啊,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 若亲王府都出了意外,那就有可能全国的局势都紧张了。玉莞不敢往下想,她突然开始迫切的想要回家,她想要知道家里的情况。 凛苏在旁边看到玉莞脸上逐渐出现的焦急,又想到她问过王爷的问题。 “王爷,为何要如此看重这莞姐儿?她不过是一个村姑而已。” “凛苏,你在宸卫中,最擅长冷静旁观,若有机会,你不妨旁观下她,会有所发现的。她是不同的,若有一天,你不知道如何是好,就问问她的意见,也许会有新的思路。” 想到这里,凛苏在一股莫名的冲动下开口:“莞姐儿,你有什么想法吗?” “若你们经常联系的方式都用不上了,一是他们没有时间来回复,再就是,被敌人摧毁了。”玉莞想了半天答道,这个岛上都是自己人,没有必要再顾忌下去了。 “那莞姐儿有什么办法吗?”凛苏继续问道。 “怎么和岸上的人取得联系这个还得你自己想办法,但我更加想要的是回去,因为在这岛上,不仅消息闭塞,更加连一点忙都帮不上。”玉莞停了一下,“岛上可有备用的船只?” “只有到附近小岛的小船,像宝船那样跨海的大船是没有的。”凛苏回道。 “没有,那就造。正好青果树能用,还有橡胶也能派上用场,我现在就找关远来商量,你把岛上能造船的人都叫来。”玉莞也没顾忌身份地位,直接吩咐了下去。 “可莞姐儿,就算有船,但船长、水手都……”凛苏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不会就学,我们不可能一直等!” 第二百三十五章 乱 凛苏权衡了一夜,还是决定遵从玉莞的决定,调动岛上的一切资源造船,她在宸卫已经十年了,对局势的了解比玉莞更加深入,而且王爷来之前的举动也相当奇怪,深想下去,凛苏对于回去也多了几分迫切。 玻璃岛和周边的林木资源还是相当丰富,不过人手始终有限,要顾及作坊的情况下,光伐木就砍了十几日。一般渔船倒还容易制造,但这种要在海面航行十来天的大船,可不是随便就能造的,在很多船坞厂,这都是机密的图纸,所以玉莞他们绘制起来还是相当困难。 虽然玉莞曾经绘制过去芙蓉城的那艘客船,但仅仅是外观,内部的核心组件,她也没有见过,凭借众人回忆也难让进程向前一步。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在两个月后,睿亲王府的宝船终于到了。玉莞一接到消息,就随同凛苏赶到了海边。 玉莞第一眼看到宝船的时候,心中也很是震惊,这与印象中那艘贵气逼人的宝船相差太多了。本来呈金黄色的船身这会已经是这一团黑,那一团灰了,有明显的灼烧痕迹,桅杆也断了两根,船头有很明显的撞痕,甲板还有两个窟窿。 是海难还是有人追击,玉莞满怀心事走向船员聚集的方向,果然很多船员都缠着纱布,身上的衣衫有的已经残破不已。 “莞姐儿,此地不宜久留,我让他们把船开到后面去修,我们先领着人去岛里。”凛苏一脸严峻的走过来同玉莞说道。 玉莞看了看远处的海面,没有言语,沉默的跟着凛苏一行回到了岛内。 半晌后,凛苏找到了玉莞,告知了她近来的消息。 九月的时候,东宸国科举的府试完结后,皇上御用玄机处查出了好几个省份主考官舞弊卖题卖官的丑事,其中便有西荣府,而张义诚也涉及其中,张伯礼、程有宝在考场舞弊也被抓入大牢,老张家一众人等都被压入大牢等候发落。幸好仲礼因为考前身体不适没有参考,才没有牵连他们家。 这考场舞弊、买卖官位还牵扯了京中不少势力,一时间京城也是人心惶惶。皇帝处理了一部分主要人员后,想要安抚众人情绪,便下旨提前举办千秋宴,允各国使者参宴。哪知道这千秋宴又出了大事,皇后不知为何昏睡,太后也不知为何病倒,祁国公连夜入宫也没有查出个病因,至今还没有出宫。后宫一片混乱,皇帝便让因生子而抬了位份的——现在是万嫔的万婕妤掌管后宫。 而就在前朝后宫都开始乱起来的时候,边关又传来消息,西边的塔曼王国联合沙漠里一些部落突袭边城——宛城,战事焦灼。皇帝勃然大怒,让人将塔曼的使者扣押,才发现他们竟然在一夜之间没了踪迹,京中还谣言四起,说边城已经被攻陷,京中的世家大户人心惶惶,纷纷向外转移财产和家眷,整个京城动荡不已。 京中乱起,太后病倒,睿亲王也不能坐视不管,迅速入京,哪知睿亲王带着宸卫刚走,芙蓉城监狱发生爆炸,犯人全都逃了出来,不知谁人又提供了武器,与城中叛党勾结,让他们立起了旗帜,打着起义的旗帜,在西荣府四处烧杀抢掠。 “……西荣府乱是宝船出发之后最后收到的岸上传来的消息,之后也和我们一样,联系不上了,没过多久,宝船又遇到了海匪,幸好配备有最新的武器,否则也回不到玻璃岛。”凛苏尽量用平静的语气给玉莞汇报,她其实不想让玉莞知道这些消息,毕竟玉莞只是个乡下女子,这些家国大事,她又帮不上忙。但她有个直觉,玉莞这里可能有奇迹,所以还是将局势告诉了她。 “我问过宝船上的人,西荣府乱党有从永阳县出来的,相近的云溪郡没能幸免,现在虽然县城没被攻破,但周边的村子却是遭了大罪……”凛苏见玉莞面色沉重,还是说出了她最想知道的消息。 “我们得回去。”玉莞沉思了半天,终于开口了。 “现在岸上情势不明,我们连睿亲王府都联系不上,莞姐儿,回去无疑是送死啊。”凛苏回道。 “回去尚有一线生机,若等在玻璃岛,不说物资有被耗尽的一天,若让敌对的人掌控了局势,我们留在岛上等来的也只有一死。”玉莞沉吟道。 “但我们可能一上岸就被人来个瓮中捉鳖啊,莞姐儿。”凛苏继续道。她也想回去,这个时候王爷和嬷嬷可能被什么事拖住了,才无法处理西荣府的事情,他们回去,也许能作为一支奇兵。但宝船过来就有海匪攻击,岸上还不知有什么敌对势力在等着。 “那便不从我们原本的岸点登陆。”玉莞让莲蓉取来一个竹筒,从里面倒出了一张羊皮图。 “这是我凭回忆画的一张海图,去年我和白睿流落到玻璃岛的路线图,可惜最后的一段因为遭受暴风雨,我无法分辨。走这一条线,可以在黑木村上岸,我估计那里没人守。” 玉莞指了指图上黑木村的位置继续说道:“在这附近,有一个无名岛,当初我和白睿就躲在上面,在那岛的背面,有片断崖海湾,可以将宝船隐藏起来。” “莞姐儿可否将这航图给我拿去给船长研究?”凛苏眼里有着激动,若如玉莞所言,这便是他们的希望。 “临摹一份拿去。”玉莞点了点头,然后手指在桌上不停敲击,她的心很乱,云溪郡周边的村子被乱党骚扰,不知道张家村如何,也不知道家人如何。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在脑中搜索应对的法子。 “对了!凛苏姐,可否开放城堡那个暗室与我,我想找一些东西。”玉莞停下了脚步,对着凛苏说道。 “当然,您可以去岛上任何地方。”凛苏回道。 “那我可以带人进去吗?我一个人太慢了。”玉莞继续问道。 “这……若是莞姐儿信赖的人,也是行的。”凛苏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我知道了,莲蓉,把关遥他们叫来,然后找点信任的人来帮忙。”玉莞吩咐完了,就在书柜上翻找起来。 等到关遥等人过来,玉莞就扔了一叠资料给他们。 “这是我对于手雷的一些想法,你们研究下,看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制造出十箱以上,可以考虑下加入石油。对了,这东西相当危险,稍有不慎会有生命之危。” 和关遥等人交代完,玉莞就带着莲蓉等人进入了那个遍是书柜的书房。 “我要找的是带图纸的东西,上面应该画着这个样子的形状,你们找到有相似的都放到这桌上来,我来确认,这书房很大,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或是暗格。”玉莞飞速的画了一个形状,告诉跟来的人。 “是。” “这是什么?谁把弹弓的图放这了?” “是我,小姐,不是挺像您画的那个架子吗?” “这又是什么?拐杖吗?” “还有这个?打气筒?” “你们注意,形状啊……” 玉莞看了一圈桌上的东西,差点没岔过气去,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莞姐儿!你看,我在一个暗格里发现了个这个,还有点重,这是啥啊?藏得那么隐秘,还用本书当机关。”芜荏拿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蹦跳了过来。 “等等,所有人都散开,芜荏,把东西放到桌上,你可别乱扳。”玉莞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忙大吼了一声。 “啊?莞姐儿,这怎么办?”芜荏把那东西往上一举,玉莞才发现她的手指已经按下了扳机。 “所有人退开,芜荏,你把手放下来,手指不要松啊,一定按住了,莲蓉,赶紧打开暗室,快,你跟着我出来,到外面空旷地方去。”玉莞着急的说道。 “芜荏,不要怕,你冲着那块石头,慢慢放开手指啊,对了,用另外一只手扶住你的这手,注意可能有一股冲力,小心些。”来到外面,玉莞就指导芜荏小心“放枪”。 看着芜荏安全的把那块石头击碎,玉莞才上前把她手里的手枪夺下,她只是猜测富兰克林会保留手枪的构造图纸,没想到他居然还留了一把成品在书房。 “走,回去,继续找。你们都过来看看,我要找的就是这个东西的图纸,现在有实物了,别再瞎找了,还有,多翻动下那些书,我觉得不会只有一个暗格。”玉莞把人又招呼到了书房,继续寻找。 有了实物和芜荏找东西的思路,玉莞她们很快便在书房中发现了不少暗格,还有些对于莲蓉他们来说古怪的东西。 玉莞看着桌上造型迥异,种类凌乱的“奢侈品”,心中不断骂着富兰克林财大气粗啊。 这些东西里不仅有火枪的图纸,还有几颗原始的手榴弹及图纸,还有些装着不知名东西的铁罐子,还有几面手镜,还有短刺刀。 这血槽,这材质,这富兰克林家族财势真的不容小觑啊,能够收藏这些对于现世来说还很先进的武器,富兰克林应该也是家族核心人物了啊,这为何这么久了都不见他们上门复仇? “莞姐儿,听说您找我,天啊,这些从哪里来的?这书房吗?”凛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对,我本意是想找这东西的图纸,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都是在书房找到的,稍后你可以派人继续在书房搜寻。现在,把岛上所有研究武器的人,还有作坊的负责人都叫到楼上书房。”玉莞道。 没过多久,一堆人就出现在了楼上的书房。 “首先让各位见识下其中一样的威力。”玉莞没有多言,直接拿起火枪,对着棉布包扎的假人射了一枪。 “这只是棉布、棉花扎的假人,你们可以看看伤口和深入的程度,我可以给你们讲解下,如果打在人身上,就是一个血洞,还会透过这个地方发生爆炸,引起大规模的流血,一时间还没法止住,如果打中脏器,可能人就会立即没了。 这叫做火枪,也有叫鸟铳的,比现在军中的大刀、矛之类的都要厉害,因为你还没靠近它,它已经可以将你击倒了。然后这些,我称它们为生化炸弹,何为生化炸弹,你们可以想象若有人将一大堆天花病人的衣物扔进毫无察觉的人群中的威力。 还有这,刺刀……” 玉莞把桌上的“新”武器都介绍了一遍。 “能出现在这的各位,我相信都不是普通的工匠,都应该是宸卫或是睿亲王府担任重职,或是王爷信赖之人,这些武器,若是出现在战场上,或是小规模战斗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们比我想的全面。要不要生产、使用,什么时候用,用在哪,我希望你们好好商量之后,给我一个答复。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无论你们用不用,我需要一些自卫。关遥、关远、燕林,你们过来,我想和你们讨论下,我们需要造一些样品出来。” 玉莞的声音有些疲惫和低沉的说道。 其实这些武器,不用什么讨论,必定会使用的,不论多么仁慈的君主,都不会拒绝。热兵器出现在冷兵器为主的战场,会带来什么?她不敢想象,人类的历史,本就与战争密不可分。她不知道英吉利国到底有多少这些东西,不过因为她的发现,提早暴露出来,不至于被动挨打,她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凛苏他们商量的结果,如同玉莞所料,她索性停了所有玻璃作坊,全力生产这些武器,但是零件、配料的不足,技术上也不成熟,让他们在起航之前才凑出了两把火枪,一箱手榴弹和一箱生化弹。 “莞姐儿,你怕吗?”站在宝船的甲板上,凛苏走到了玉莞身后,开船都已经半天了,玉莞也吹了半天风了。 “怕!因为前路未知。可是,我也不能退,我的家人在等着我。”玉莞闭上眼,沉重的回答。 未知,是最为可怕的,无论是前行的天气,还是前方要面对的人生路。 十天后,宝船到达了无名岛,登上小岛的时候,玉莞有一瞬间泪目,就快回去了。 “莞姐儿,这一路来老天都眷顾我们。” “莞姐儿,这一路来居然没有一点风暴。” 莲蓉和芜荏登上岛就很激动。 “你们去告诉凛苏姐,让她先让人去黑木村探探消息,我们船上东西太多,我不想引起注意。” 第二百三十六章 ?归 很快凛苏就来请玉莞上岸,如同玉莞所料,这黑木村岸上防守很薄弱,而且还没有她提到的黑苗人。 “整个村子都是老人、妇孺?做蛊婆打扮的只有一人?”玉莞听到凛苏的描述,也觉得的很奇怪。 “当是如此,目前都是依照莞姐儿所说的那条路上岸,那户人家已经荒废许久了,村中没有多少人,他们下了点蒙汗药,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睡熟了,我们可以登陆了。”凛苏回道。 “千万小心,我们不可暴露行踪。”玉莞点点头,同意了上岸。 等到双脚踏着厚实的土地,玉莞才觉得这世界的真实,站在空旷的村子里,这里陈设和记忆中相似,却又不太一样,应是多一些生活的气息,不像过去透着诡异。 他们并没有过多停留,没有惊动村里任何人,也没有挪动任何东西,悄然的潜入了树林,朝着芙蓉城的方向赶路。 在一个分叉口,玉莞提出了要与凛苏分离的要求。 “莞姐儿,我已经派了人先去打探,现在凌朗大人领着王爷的令守着芙蓉城,还算安全,您要回张家村风险太大,我不能放你去冒险。”这还是凛苏第一次拒绝玉莞的要求。 “我哥、我姐在芙蓉城,有你们守候,我不担心,但我娘和弟弟还在张家村,我得先回去看看。”玉莞也不让步。 “莞姐儿,王爷给我的底限是不能让您有生命之危,我不能答应。”凛苏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能改妆,还有这些武器傍身,我还有药粉之内的防身物品,关遥他们也跟着我,不会有事的。”玉莞也不退步。 “就是如此,我更不能答应,您的下属和丫鬟都不会武功,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流寇悍匪,万一被发现了身份,后果不堪设想。”凛苏还是不同意。 “凛苏姐,我和王府只是合作关系,你们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玉莞见讲理无路,直接来硬的了,拿起行礼就要走人。 “莞姐儿,现在西荣府局势混乱,是不可能有商队还行走在各郡县之间的,也不会有人在这时候走亲访友,还有这么多东西,无论你如何改妆也会让人怀疑的。”凛苏还在劝说。 两个人僵持了半天,最终凛苏还是拗不过玉莞,只得挑出两个身手最好的护卫跟着玉莞、莲蓉、芜荏上路,而关远、关遥和燕林则跟着凛苏去往芙蓉城。 凛苏的多虑不是没有道理,玉莞带着几人并没有从大道回村,而是走的山林回家,就是瑞辰和佟北来那次狼狈回村之路。虽然要多翻两个山头,但路上连行人都罕见,更不要说流寇了。 在踏上回程第三天,玉莞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凛苏安排的十分合理,这两名护卫不仅身手了得,在野外生存的能力也很强,特别是对山林中一些危险的避免,他们几乎都能预测,没有遭遇什么野兽之类。 在第七天,他们终于翻过了最后一个山头,进入他们家的那匹山,看着熟悉的屋顶,玉莞心中一阵激动。 但她还是按捺住回家的冲动,在附近蹲了大半天,才小心翼翼的从当初瑞辰摔下来的那堡坎潜入院内。 此时的小张家,黑灯瞎火的没有半个人影,佟氏和叔礼似乎没有在这里,玉莞沉思了片刻,让大家不要点灯,趁着月光明亮,梳洗休整,让一个护卫先去打探再做打算。 “整个村子都灯火辉煌,人都聚集在那条街上,我听他们交谈所得,没在那条街的住户都集中了过去,这两天似乎有乱党骚扰。”前去打听消息的护卫代号三号的回来对着玉莞说道。 “可有见到我娘和我弟弟?”玉莞忙问道。 “我到了您说的那两所房子旁边查看,有您所描述的夫人和少爷,还有两位军爷模样的人也在一旁。”三号回道。 “辛苦三号大哥。”玉莞点了点头,然后就沉默了下来。 过了半晌,月亮已经上了树梢头,差不多是亥时了,玉莞终于在心里盘算好了,留下芜荏在这家里守着,带着护卫三号、四号,还有莲蓉往青云街走去。 青云街的街头、街尾以及小门都被重重把守,玉莞只得带着他们摸黑从青云街后的那个山坡潜入,这里有一个密道,是当初他们拿着青云街的房子特意挖的,除了小张家的人,别人都不知道。 一炷香后,玉莞几人出现在青云街的家中。 而在此时,佟氏正抱着一个奶娃儿在喂奶,用的就是熙儿小时候的奶瓶,熙儿和叔礼也围在一旁看着,玉莞刚到窗外就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唰!”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对着玉莞就是一枪。 “砰!”三号拔剑和来人打了起来。 “住手!三号大哥,那是我干爹!”玉莞看清来人忙叫道。 打斗中的两人听见玉莞的大叫,也停下了动作,同时回头看向她。而此时,佟氏等人也闻声从房内出来。 “二姐!” “大妹儿!” “二姐!” 佟氏三人看着玉莞激动的叫出了声,佟氏的眼睛还红了。 林忠义看着玉莞归来,忙做了个手势,让一旁的钟吉去报信。 “莲蓉,你们在宅子里找间客房给两位大哥休息,另外准备点热水和熟食给他们。”玉莞先将两个护卫安排妥当,才腾出空来问叔礼现在的情况。 还没等叔礼开始讲述,张义信就急冲冲的从外面进来了。 “大妹儿!你可回来了!”一向硬汉的张义信看着玉莞也是心情激动,竟是红了眼眶,这兵荒马乱的,玉莞失去联系已经好几个月没消息了,他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爹!我回来了。”玉莞扑进了张义信怀里,这一刻,她那颗忐忑的心才安静下来。 一番相互问候后,玉莞才问起了家里近来的情况。 科举舞弊案并未影响他们家太多。张义信称,据仲礼说,在考前十天左右,芙蓉城突然多了些小道消息,说是有先生可以指点本次府试,押题押中率多高多高。仲礼也曾心动过,却被卢先生劝住,卢先生直觉这事不简单,而朝廷一向对科举舞弊的事情非常重视,一旦参与,不问缘由都有牢狱之灾,更不要提以后的仕途。于是他让仲礼放弃这次考试,从府试前两天就开始装病,仲礼怕别人看出端倪,还真用冷水淋了一晚,第二日就染了风寒,没能参加府试。 后来府试之后,京城就传来消息,说是玄机处查出本次科举题目泄露,不少省府出现买卖题目的事情,由此还牵扯出一系列的买官卖官事件。皇上因此大怒,派出好几路钦差前往出了问题的省府调查,还取消本次府试的成绩。 而西荣府就在调查之列。钦差大人到了没多久,就将一大票人送入牢中,其中便有张伯礼、程有宝等这一次参考的士子。后来又查出一条买卖官位的线索,钦差大人顺藤摸瓜,查出张义诚、前永阳县令等人都涉入其中,于是将张义诚一家全部入狱,连张仁齐老两口都没有错过,只有陈巧玲当时在京城逃过一劫。 这事发生时候正好遇到玉岚提前生产了,幸好玉莞走之前安排好一切,仲礼也请了白云先生在产房外坐镇,才有惊无险的诞下一子,不过此时程煜和程功仍旧没有回到芙蓉城,张义信和林忠义却回来了,他们在南江府也没有打听到两人的任何消息。 张义信听说了张仁齐一家入狱,父母亲情还是难以决断,就想着能不能找点关系将两老捞出来,结果君大将军和府尹都隐晦的告诉他不要插手此事,只能暂时作罢,送些银钱给狱卒,让两老及小辈在狱中能好过一些。 后来皇后的千秋宴出事,边关传来战报,睿亲王进京,各地出现叛党势力,西荣府监狱又发生爆炸失火,张义诚等人竟逃了出来,加入了其中一股叛党势力,逃出芙蓉城。 当时西荣府局势很紧张,芙蓉城有君大将军坐镇,叛党不敢随意招惹,就对其他郡县进行骚扰,各地都出现了不小的混乱。张义信担心在张家村的妻儿,就想着把佟氏、叔礼等人接到芙蓉城,于是冒险和林忠义回到了张家村。 张家村在富裕起来之后,遭到周围村落的嫉妒已经不是一两天了,玉莞曾通过张义信向族里建议,要族里组织自己的民兵,并向郡守申请可以使用自卫武器。而且还花了不少钱加固了村子的围墙、堤坝,可以说在云溪郡,除了郡里,最坚固的地方就是张家村。 来到张家村门口,张义信和林忠义就遇到了从永阳县过来的流寇正在攻击张家村。而不知何故,村中大门被打开,村长正带着“民兵团”和流寇战斗,一小部分流寇正攻向青云街。 张义信和林忠义,还有随同一起来的白芨、白求等人立即加入了保护青云街的战斗中。张义信和林忠义本就在玉家军中练过,白芨、白求等人也是随时练着的,身上还有关遥当时留下的一些药液,没用多少时间,就把来袭的流寇制服了。 稍作休整后,张义信被族里请去开会,才得知今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原来在永阳县叛乱后,张义诚也加入了那一股势力,还偷偷和村里一些人家联系,许以荣华富贵,让他们从里面打开张家村的大门,这样里应外合,叛党就能取得张家村族里所存的财富。 本想着张家村就是一伙村民,没想到族长直接命人将内鬼丢了出去,让村长带着人负隅抵抗,再加上张义信等人回来,这一伙流寇彻底被剿灭。这样还有个好处,就是周围的流寇悍匪都不敢轻易招惹张家村,让村里能喘口气,一直到玉莞回来,都还是安全的。 “我在岛上还算安全……但听到岸上的消息也是心急如焚,这才赶了回来,大家都没事就好。娘亲,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是大姐的孩子吗?让你小姨抱抱。”玉莞把自己的经历也说了一次,看着一直在旁边哄孩子的佟氏,安慰了两句。 “大宝儿,看,这是小姨,给小姨笑个。”佟氏点了点头,把孩子往玉莞身边递了递,“你爹他们回来没多久,瑞辰就带着这孩子回来了,说程府出了大事,府中一团乱,玉岚回程府了。” “程家出事关她啥事啊?把孩子送回来又是什么情况啊?对了,表哥呢?”玉莞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感觉这些事像一个个谜团聚集在一起,让她怎么都看不透,想不明白。 “她是程家少奶奶,当然要回程家啊,她不方便照顾孩子就把孩子送回来了啊。”佟氏奇怪的说道。 玉莞瞧着佟氏的样子,立即猜出了他们并未告诉佟氏玉岚经历的一切,又看着张义信暗中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安慰了佟氏几句,把她劝去照看大宝睡觉,才面向张义信说道: “爹,程家发生什么了?” “辰儿回来说的,在玉岚回程家之前,程家二房怂恿程老夫人分家,把程家全部的银钱、便于携带的钱财都带走了,说是投奔苏家去了。而据你手下那些人调查,苏家暗中支持着永阳县的叛党。还有程煜和程功的线索……”张义信顿了一下,像在思考怎么说,想了一会,还是开口道:“据说,叛党手中的地图就是出自他们程家,说是程功给他们的,所以那两爷子被玄机处抓了起来,关在京中。” “那程家不就完了?大姐还回去干什么啊?”玉莞惊呼道。 “出事之后第二天程夫人就上门了,想让我们去和君将军说说,去营救姐夫他们。”叔礼接着张义信的话头说道: “一开始小哥是没让人给大姐说的,你想大姐还在坐月子,怎么能受这刺激?可这程夫人这下不端大家太太架子了,多次上门不说,干脆就让人等在门口了,小哥一生气,考虑到芙蓉城中也紧张,就安排人把大姐母子送回来,哪知道走漏了消息,在途中拦住了大姐,大姐不禁劝,竟然只让孩子回来了,自己去了程府。” “这叫什么事?”玉莞差点被气背过去,突然想起了个事:“那表哥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混乱的张家村 玉莞提到瑞辰的时候,张义信等人都低着头没有说话,玉莞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正要再问,佟北来从外面进来了: “辰哥儿和仰阿莎有没有回来?莞妞儿?你回来了?” “幺舅,辰哥和仰阿莎去哪了?”玉莞看着佟北来,立即抓着他问个不停。 “这……你们没和她说吗?”佟北来一脸苦涩的看着房中的几人,面对玉莞的眼神,还是叹了口气开口道:“瞒着大姐就算了,瞒着莞妞儿没用的,告诉她,还能想些法子。辰哥儿他们昨天进城打听消息,就没有回来,我今天进了城去衙门和铺子打听过了,还有城郊庄子,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他们失踪了?”玉莞心中一缩,颤抖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莞妞儿,不要急,我们再多打探打探。”佟北来也不知如何安慰玉莞。 “怎么能不急?这兵荒马乱的,我一路回来看了不少被破坏的庄子,而且……”玉莞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她心乱如麻,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瑞辰,现在生死不明,后果她不敢深想。 “莞姐儿,稳住,你一路赶回来,没好好休息,你先去休息,我们再去打听打听。”莲蓉看着玉莞的脸色泛白,连忙和芜荏劝说着她。 “我要进城!我要去找辰哥和仰阿莎!这到处都是流寇,他们太危险了!”玉莞挣扎起来大叫道,突然颈部一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我再出去找,莞妞儿可不能出事。”佟北来看了一眼晕在张义信怀里的玉莞说道。 玉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了,莲蓉正跪在她床前,看着她醒来忙磕了一个头说道:“昨天是我打昏莞姐儿的,请莞姐儿责罚。” 玉莞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起来,是我太急了,不怪你,现在有什么消息吗?” “三号大哥带我们去了郡守府,郡守现在都属于戴罪之身,若不是暂时无人接任,又遇到永阳县叛乱,都要被押解回京了。”莲蓉忙回道。 “为什么?因为程家?”玉莞从床上下来,已经恢复了沉静。 “是,之前有人向玄机处举报他和程家勾结。郡守大人为了自证清白,不惜亲自上场,已经打退了好几拨叛党,才刚得到钦差信任,才接手云溪郡防务两天,对于郡中事务还不甚了解。不过之前代理事务的主簿说曾有捕快看见表少爷和仰阿莎小姐跟踪两个人出了城。”芜荏接过莲蓉的话头继续说道。 “芙蓉城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玉莞问道。 “这是刚收到的消息,是清灵亲手写的。”莲蓉将一个信封递给了玉莞。 玉莞打开信封,里面有厚厚一叠的纸张,清灵从生意到张家每个人到芙蓉城中得到的消息都写了一遍,都是玉莞最想知道的消息。 有着君大将军坐镇的芙蓉城以及周围的棠金郡、越阳郡、鞠南县都很安全,睿亲王府派来的人也将大部分的叛乱压了下去,现在西荣府的叛乱就只集中在永阳县所在的隆贡郡以及附近相邻的其他郡县的村子,像和隆贡郡相连的鹿角村、程家村等地,还有就是几个富裕村子附近也有流寇虎视眈眈。 而小张家的生意,芙蓉城中,春熙路上的铺子都开着,其中张氏百货的生意还异常火爆,因为程家大房牵扯叛乱,程家的所有铺子都被封了,而叛乱带来的惶恐,让城中的富人在前期拼命囤积粮食和日用品,将张氏百货的库存全都抢购一空,但因为局势动荡,张家的商队也不敢上路,所以张氏百货也只能暂时关门。 因为城中人人自危,除了购买一些必用品才出门,都在家中躲着,清灵请示了仲礼,将颜如玉、清茗阁、书芳斋、蜀韵山庄都暂时关闭,只留了盖碗茶打听消息,留下守门的人,把其他员工都送到蜀韵山庄等待消息。 清灵还提到了芙蓉城中的局势。睿亲王府把京城睿亲王府的老管家何老派了回来,还带了圣旨和一队宸卫,圣旨中让府尹大人和君将军配合,将西荣府的叛乱平定。目前,芙蓉城周边已经稳定下来,在她写信前一天,君明玕已经带着人前往隆贡郡了。 清灵还特别提醒了,千万要劝阻张义信、张义富和老张家有任何来往,因为张义诚已经成为隆贡郡叛党的重要成员,占据永阳县作威作福,还让程有宝、张伯礼、赵五等人带着人去围攻附近富裕点的村子,抢夺钱粮。一旦叛乱平息,张义诚等人被捕肯定是大罪,白凌云走之前提醒一定要提前划清界限。同时,她还得到了条消息,张义诚可能会派人去围攻张家村,要村里的人做好准备。 玉莞接着看下去就是关于程家的消息,清灵这一个显然整理的更加完善。程功和程煜刚进入西荣府的边界,就被隆贡郡千银县的县令带人抓了,罪名是参与买官卖官一案,后来又传来他们给叛党提供钱财和地图的消息。程家二房在得知程功出事之后,就怂恿着程老夫人要和大房划清界线,死了命要求程老夫人分家。程家大房没有男人在,程夫人和白凝霜根本难敌程家二房的咄咄相逼,只分得了芙蓉城中已经被查封的店铺和云溪郡的房产田地,家中库房里难以搬走的大件家具等,现银、米粮一样没分着不说,还眼睁睁看着二房把芙蓉城的房产、田地给折价卖了。若不是白凌云及时赶到,两人差点被赶出芙蓉城程府。 有着祁国公府的干涉,加上睿亲王府的人回来了,芙蓉城安定下来,程夫人和白凝霜也能安稳的呆在程府。但面对程家这一大摊子事,两人也是手足无措,白凌云便传了纳兰老夫人的口信,让程夫人去请玉岚回来坐镇,才有了玉岚半途回程家的事情。现在,玉岚全面接手了程家的中馈和生意,刚出月子就忙的一塌糊涂,清灵怕她累着,让二管家回去协助玉岚,自己把蜀韵山庄的事情扛了下来。但程家现在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米粮、钱财都被二房搬走,府中库存连吃饭都成问题,玉岚虽然辞退了不少下人,改革了府中一些旧制,但仓库已空,钱财也是捉襟见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若不是清灵和君家不时派人送些米粮银钱过去,程府怕是都过不下去了,饶是如此程夫人和白凝霜还在讲究排场、规矩,让玉岚十分头疼。 玉莞快速看了一遍清灵的送来的消息,立即前往张义信的书房。张义信和林忠义正在房中商量着事情,看着玉莞进来,两人都看向她。 “大妹儿?你没……没事吧?”张义信问道。 “这是清灵才从芙蓉城传来的消息,应该是在几天前发出的,我觉得爹和干爹应该看看。”玉莞把手中的信件交给了张义信。 张义信接过信,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完之后把信扔到桌上,猛地一拍桌子:“他怎么敢?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林忠义看着他气愤的样子,拿起信也看了起来,看完之后,面上也有焦急之色,不断比划,像在劝说张义信。 “忠义啊,我也知道啊,可他们始终是我爹娘啊。”张义信颓然的说道。 “爹,若只是参加了叛军,被抓住就只处决他一人即可,但成为叛军的头子,哪怕只是个小头目,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我们家早已和张义诚、张仁齐家断绝了关系,是株连不了的,但是村里还有几户是包括在内的亲戚啊,可得提早通知。还有,我相信清灵说的过不了几天还会有叛军来围攻张家村,这可得提早部署。” 玉莞手指敲着桌面说道。 “这个我也知道,我这就去通知族长他们……可是……大妹儿……你爷爷他们……”张义信看着玉莞,想到瑞辰和仰阿莎还没有音信,不知该如何开口接下来的话。 “若是他们现在大义灭亲,能说出张义诚的一些机密,和他断绝关系,还是能保住性命。”玉莞已经猜出了张义信要说什么,本不打算让他管老张家的事,但她知道张义信骨子里还是孝顺的,只能说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你爷爷他们还在郡里蹲大狱啊……”张义信欲言又止。 “爹,以我们家在云溪郡的影响力,递个话进狱里,我想郡守大人不会阻拦。不过也仅限递个话,纸条什么的都不能留下,毕竟,我们家还有几十口人呢。”玉莞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张义信也听出玉莞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带着林忠义出了门。 不出半天,村长就开始派人在村里敲锣打鼓的把大伙都叫到祠堂门口,让各家把粮食都搬到青云街,把各家各户都安置到青云街,然后把青壮年分成两队,一队帮忙搬运财物,一队开始在村口防卫、巡逻起来。而和张仁齐家有着血亲关系的几家,在族长、族老的见证下,也写了断绝书,还马不停蹄的让张义信送到郡守府去存档。 如此紧张了两天,也没见有人来犯,村里有些人的情绪开始浮躁起来,开始闹着要出去,要回家。 “村长,你说有流寇要来围攻我们村,这都两天了,也没见人影啊,我家那些鸡鸭还关在圈里都没喂啊。” “张十七,你家在村口那片林子里,流寇最容易从那里攻进来,那鸡鸭先甭管了,要死了,村里赔给你。” “村长,鸡鸭可以不管,我爹这病得吃药啊,这不让我们出去,在哪买药啊?” “二丫她娘,你别急,去义信家,他们家有药材,先凑合下。” “村长,我们家地里的红苕该收了,要不就烂地里了……” “村长,堤坝那边有个口子,那些流寇会不会从那里爬进来……” …… 张家村村长张昌福平日饶是颇有威信、能言善道,面对这些七嘴八舌,七零八碎的大小事情,也花了一整天来处理。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又要向族里汇报情况,简直苦不堪言。 “义信啊,我是相信你的啊,可这都两天了,大伙都缩在青云街也不是个办法啊……”张昌福看着刚进门的张义信就是一顿倒苦水。 “村长、族长,可别忘了上旬时候我们已经被偷袭了一次,咱村这两年可是赚了大钱,张义,那人和张四他们对村里也是了如指掌,不能放松警惕啊。”张义信也知道村长的难处,只能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义信啊,我们就是看重你大义灭亲,才没有证实就按着你说的办,但这还要防备多久,你得有个准信啊。”一位族老问道,他以前和张仁齐的关系比较好。 “四叔公,义信又不是叛军,怎能有准信儿啊,我也知道大家崩的紧,但现在情势紧急,不得不防啊……”村长看不过,帮着张义信说了一句。 “但你们也不能……”这四叔公还想说两句,却被进来的人打断:“村长、族长,堤坝那边爬上来一群人,有十来个,都拿着刀枪,巡逻的那队人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真的来了!”张义信一拍桌子,头也不回的跑出了祠堂,而村长看了一眼四叔公,也抄了根棍子追了出去。 而在荷塘小筑的二楼,玉莞拿着从玻璃岛带回的望远镜,脸色严肃的看着堤坝上正在交战的双方,心中还在不断盘算。莲蓉和芜荏还有三号、四号护卫站在她的身后,也保持着警惕的姿势。 “小姐,这里太危险了,我们换到青云街去吧。”莲蓉提醒道。 “青云街现在已经关了,院中我已经设了陷阱,就算要攻进来也需要不少时间。我只是担心爹他们。”玉莞把望远镜递给了莲蓉,坐到了桌前。 “这些流寇应该抢过不少地方,村民们没有战斗经验,人数相近的情况下,被压着打啊。”莲蓉很快看出堤坝上的情况。 “这样下去不行啊,这些可不是流寇,更像练家子,三号大哥、四号大哥,不知你们可否下去帮忙?”玉莞看着远方的堤坝,转向三号、四号请求道。 “可是,凛苏大人对我们的命令是保护玉莞小姐。”两人也很为难。 “若堤坝守住了,我在这里没有危险,但若堤坝的防线被攻破,我也不得不卷入战场……还请两位出手相助,凛苏姐那里,我自会请罪。”玉莞说着就要向两个人下跪。 第二百三十八章 保卫张家村 “玉莞小姐,这万万不可,我们能出手,但您必须回到青云街,不可在此处,否则我们还要分心这边。”三号护卫止住玉莞要下跪的动作回道。 “我代张家村和小张家多谢两位护卫大哥,两位放心,我这就回青云街。”玉莞还是行了个屈膝礼,朝两人鞠了一躬。 在回青云街的路上,玉莞看着张家村的大门口也在发生战斗,村里的青壮年几乎都上了场,她眉头紧皱,村民虽然也干着农活,身体素质没的说,但是这一次来犯的显然受过专业的训练,另外武器也要先进许多。 玉莞从自家后院密道进入了青云街,村里的妇孺老人孩童都聚集在祠堂,稍微强壮一点的女人们都拿着锄头、镰刀等除了守在村头、村尾和小门,还在街上巡视起来。 玉莞没有过多停留,而是去了祠堂寻找佟氏和叔礼。 “莞妞儿,你是不是从外面进来的?外面情况怎么样?”张徐婶眼尖,瞧着玉莞进来忙问道。 “莞妞儿,真的是你大伯,不,张义诚那混账东西派的人来打劫我们村子?”张春梅瞧着玉莞,也走了过来问道。 “各位婶娘放心,我刚从外面进来,现在村长带着人和流寇在堤坝战斗,族长带着人守在大门口呢,至于是不是张义诚派人来,得抓住活口才能问出来。”玉莞安慰着围着她的人,自己快步走向佟氏的方向。 “娘亲,大宝怎么样了?昨晚有些发烧,现在退了没有?要不,你们先回家里,都挤在祠堂,不通气,他憋得也难受啊。”玉莞看着在佟氏怀里哭个不停的大宝,心疼的说道。这孩子本来就是靠着药物保下来的,先天有些不足,生下来玉岚又没有母乳,三天两头就生病。 “不行,村里的婆娘们都在这,我们不能搞特殊,在这,徐婶、你幺娘他们还能帮我搭把手,我也知道大宝难受,但回去,人家还要分心保护我们,再说大宝这哭个不停,容易招人注意。”佟氏眼里有着心疼,还是狠心的回道。 “那你把大宝给我抱会,都一上午了,你手都酸了吧,我让莲蓉去温药和奶了。”玉莞伸出手,想要接过佟氏手里的孩子。 “你们几姐弟娘都带出来了,这小子娘还抱不住啊?大妹儿,别操心娘这,娘能行,还有你幺娘她们帮忙呢。你脑袋瓜灵光,想想法子帮帮你爹他们,你春梅嬢嬢家右娃儿,你徐婶那秏鸡猫儿那媳妇儿,都是能拿起锄头打野猪的,我和徐婶说,都让你领着,你们也组个娘子军,咱可不能拖他们大老爷们的后腿。”佟氏拒绝了玉莞的要求,指着周围的几个年轻姑娘、媳妇说道。 “那可不,莞妞儿啊,你是有本事的,我把她们都叫过来,都归你管着,咱村里可没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破规矩,咱这的妞儿们都下得了地,打得了豺狼。”张徐婶说着就去叫姑娘、媳妇们。 “大家有这个心最好了,不过,我觉得呆在家里还能打打游击战,都集中在祠堂,若有个万一不就被一锅端了吗?”莲蓉在玉莞身后说道。 “莲蓉啊,这祠堂是咱村的根啊,祖宗前辈都在祠堂看着呢,就算我们只剩一人,也得把这守好了。”张徐婶一边召集人,一边给莲蓉解释,旁边上了年纪的如村长夫人、族长夫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是我逾越了。”莲蓉向诸位夫人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各位婶娘、婆婆守在这里,但姑娘、媳妇们还是守在各家门口吧,这样就算他们攻了进来,我们也能阻挡一阵。”玉莞对着张徐婶召集来的十几人说道。 大家听了玉莞所言,纷纷点头,很快便各自分了区域,捡了石头,搭了临时的灶台,烧起热水,把家里的油、后院的芭蕉之类能打滑的东西都给抬到门口,然后也紧握手中的棍棒,警惕的看着三个可进入青云街的方向。 “莞妞儿,大门口暂时守住了,流寇暂时攻不进来,和族长他们正在僵持……” “莞姐,堤坝上现在很焦灼,张二叔家大北、张五公家小凌、张九叔、张十二都受了伤,去几个人把他们扶回来上药……” “族长让搬点火油过去,莞妞儿,快,快,这是开族里仓库的令牌和钥匙……” “莞妞儿!还有完好的锄头没有,扁担也行,这些都打断了,看能不能想办法修一下!” “莞妞儿……” …… 玉莞不仅安排了人在青云街守着,还安排了一队专门传递消息、物资的游走在大门和堤坝、青云街之间,争取为前方的男人们提供最快速的服务。 在张家村众人合力下,村民们还是抵抗到晚上,就在女人们都提心吊胆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欢呼: “婆娘,快点来迎接你男人,老子我今天打断了两个人的腿!这瓜娃子……” “媳妇儿!快开门啊,我今儿可是敲了三个瓜皮的脑壳……” “娘!儿子可没让您失望啊,来看看我今儿活捉的瓜批……” “儿子,来看看爹的战利品啊,瞧瞧这把大刀,明晃晃的!……” …… 而等在小门的媳妇婆子们,早已经是热血沸腾,昂首挺胸的打开了大门,看着相互搀扶着的爷们,有的包着纱布,有的折了胳膊或是腿,一瘸一拐的向着她们走来,她们早已经热泪盈眶,但都统一的背过头,擦干了泪水,迎了上去,没有去帮扶,只是默默跟在自家男人、亲人后面,这一刻,他们就是整个村子的英雄,就是整个家族的英雄,哪怕瘸拐,也得让他们自己走到祖宗面前。 最后走进来的是村长、族长、族老还有几个黑衣人。村长他们身上也或多或少的负了伤,鲜血还透着衣裳不断渗出,但都没有半分虚弱的样子,同样昂首挺胸走进青云街,直到族长走到祠堂,宣布他们胜了,才各自回家包扎、上药。 “爹!” “阿信哥!” 玉莞和佟氏早已经在一旁等待了半天,等到族长说完才上前查看张义信和林忠义还有几个下人的伤势,玉莞和钟安更是快速给几人把脉。 “没事!这都是流寇的血,我和忠义可是在玉家军练过的。”张义信看着妻儿脸上担忧的神色安慰道。 “爹的手臂断了,肋骨也断了根,腿上也掉了好大一块肉……干爹的腿折了,手也折了,钟安,带人先给他们处理了,特别是爹,你还得缝针,不然伤口感染了可不是小事。”玉莞一脸严肃的和钟安说道。 “大妹儿,先给你干爹处理啊,我这还得和族长他们开会,还得和人家睿亲王府的人报告呢。”张义信虽然对玉莞严肃的表情有点怵,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不行,我是大夫,我说的您得听,必须马上清洗缝针,其他事先搁一边,耽误了时间,对恢复很不利,万一瘸了、残了,娘亲哭死你。”玉莞拦住了就要出去的张义信,一脸的不容置疑,还不忘给佟氏使眼色,要她准备开哭。 “大妹儿啊!我可是员外郎,族长、村长他们都怕和王府的人说话,你说人家大老远来帮我们,我这耽误老半天可不好……”张义信看着玉莞,商量的说道。 “莲蓉,带上我的药箱!若爹急在这一时,我就和他一块儿去祠堂处理伤口,若爹不怕当众脱裤子,我也不怕丢人。”玉莞冲着屋里叫了一声。 “别别别,这怎么行,怎么能当众脱裤子,还有,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算我是爹,也不能当众给一个穿着裘裤的男子疗伤啊。” 张义信听着玉莞所言,马上拒绝道。 “可不是穿着裘裤,你可是伤在大腿,裘裤都得剪短……”玉莞老神在在的说道。 “啊?还要剪裘裤?不行不行,让钟安来给我处理,你你你不能不能……哎哟,别看着我啊,我去躺着还不行吗?你快出屋去……”张义信连连摆手,最后真跑到床上躺着去了。 “哼!”玉莞哼了一句,让莲蓉去叫钟安了,自己还是没出去,就搬了一条凳子坐在门口,盯得张义信是羞红了脸,干脆把被子拿来遮住脸。 直到族长派人来叫了第五回,钟安才处理完张义信的全部伤口,玉莞才让人把一脸通红的他抬到了祠堂,自己也借口要照顾他,立在一旁没有离去。 此时在祠堂里的就是打着绷带的村长、族长还有几个族老,还有就是几位黑衣人和三号、四号两个护卫。 “义信来了,这腿咋包成这样,还有手也抬不了?难怪要这么久,不要紧吧?”族长看着被抬进来的张义信,忙起身查看了下。 村长、族老也轮番来安慰了一番才坐到各自的位子上,示意族长可以开始了。 “这下人都来齐了,这位……林大人,这是我们的另一个族老,也就是咱村的员外郎,张义信。义信啊,这是睿亲王府的林大人,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我们这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对了,昌福,把人带上来,现在可以审审了。” 族长先是给张义信和王府的人相互介绍了下,然后让张昌福把抓到的俘虏带上来。 “等等,族长爷爷,一个一个带上来,别一窝蜂带上来,否则您什么都问不了。”玉莞在村长出去之前插了一句。 “你这丫头,照顾你爹你就安静在一边听着,本来姑娘家都不能呆着的。”一位族老出声说了玉莞一句。 “二根叔,可不能这样说,今天莞妞儿安排的太好了,不然我们更加手忙脚乱。”村长出来替玉莞解围。 “族里规矩一直都是如此,哪有婆娘能参言族里的事啊?还是一个未嫁的姑娘,以后嫁了,还不是别村的人……”叫二根叔的族老撇了撇嘴,还在唠叨。 “我觉得玉莞小姐的想法很好,我们审犯人的时候也是分开审,避免串供或是抵死不说。另外,我们能及时到张家村,也是玉莞小姐送了信来王府,王爷下了令,审出来的任何消息都得让玉莞小姐知晓。既然玉莞小姐在这了,就不必出去了,省得我们还要汇报一次。”本在一旁喝茶的林安说话了,他便是族长口里的林大人。 听到睿亲王府的人都这样说了,没有人再提让玉莞出去的话,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和一丝丝敬畏。 玉莞本来还在懊悔自己怎么冲动的开了口,都做好了被撵出去的准备了,哪想到睿亲王府的人还会替她说话,听了林安的话,干脆搬了把椅子,正大光明的坐到了张义信旁边,还不忘要了纸笔,准备记录。 不一会,村长就让人押了一个俘虏进来,然后开始审问起来,但他们始终不如林安他们有经验,问了半天,对方也不开口,只得让林安他们来审问。 林安挥了挥手,让身后的黑衣人上前,把这人的嘴巴堵了起来,让村长再押一个俘虏上来。 这一次,黑衣人直接拳脚招呼到后面这一人身上,先打了一顿,这人被打得满脸是血,连连求饶,不用他们多问就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事。但林安并没有让他好受,直接让黑衣人把人带到外面,只听到一声惨叫,外面没了声响。黑衣人又回到了屋子,还踩出了一个个血脚印。 “可是杀了?”林安一脸冰冷的问着黑衣人,后者点了点头退到了先前的俘虏身旁。 “你可知他为什么交代了还要死?”林安冷冷的看向第一个俘虏问道。 那人心中满是恐惧,瞪着眼,摇着头。 “因为他说谎了。你们才不是什么山里的土匪强盗,你们从永阳县来的吧?我给了他机会活命,他不好好珍惜,你要不要这个机会?我可告诉你,后面还有好几个人在院子里,看着他被杀的,万一你交代的事情,后面的人都交代过了,你就没有价值了,留着也是白费粮食和精力……” 林安每说一句都把尾音拖得长长的,把这俘虏都盯得直冒汗,最后他已经完全吓耙在地上,大声叫着: “我说,我说。” 而在一旁的张家村众人,早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不愧是亲王府的大人,这气势都要吓死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张义信的秘密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审讯,审出的结果让张家村的人都感到愤怒。 据这些俘虏交代,这一次的围攻和上一次的偷袭都是来自张义诚那一拨人,而且还是张四带的人来,张义诚还让人给配了不少武器和物资。他的要求就是在攻击张家村途中“失手”杀了村长和族长,假意放走几个立场不太坚定的族老,攻破张家村之后,就通知在隔壁宜安村的张伯礼,让他来做一次拯救家族的英雄,为自己成为族长铺路。另外张四还私底下联系了几个村里的人,想像上次一样,让他们从里面开门。没想到在收到张义信提醒后,那几人不愿与张义诚那伙人断绝关系,都被赶出了村子,这才堪堪守住。 林安还从这伙人身上搜出了一张简图,上面画着张家村族里的仓库和玉莞家所有宅子、作坊的位置,据他们交代,张义诚要他们在得手后第一时间就去这几个地方,把值钱的东西都搬去老张家,只用上交一部分回去。 “真是数典忘祖的混账玩意儿!我说把他从族里除名,你们还不愿意!现在呢?人家巴不得我们死!今天谁也别拦着我,我要把这畜生逐出我张氏一族!”族长听完就暴怒无比,连扯着伤口疼都顾不上了。 “义信啊,我也同意族长的意见,你爹娘不愿意和他张义诚断绝关系,我们管不着,那他们也只能从村里搬出去,族谱上也会将他们的名字去掉。这一次我们族里可是死了十几个男丁啊,张仁旭家两个娃子才十五岁啊,都在这次折了,还别说缺胳膊少腿的还有十几个,完好无伤的可还真没有,这药钱就是一大笔,还别说后面的生活了,我们得向族里人交代啊。”村长也附和了族长的话,旁边的族老们,也是赞同的点着头。 “村长、族长,各位族老,我们家还有些药材,我等会让人送到祠堂来,谁家需要就拿去。还有,还有村子修补、重建需要钱财,我也出了,张义诚这一路走到黑,我也不认他那一家人,你们要如何处置我都没有意见。只是老祖宗讲究落叶归根,我爹娘年事已高,若再被驱赶出族,根就没了,让他们以后怎么过啊?还请各位看在我的份上,让我爹娘留在族里,哪怕不住在村里都行。”张义信听着村长所言,有些着急的说道。 玉莞在一旁听得很不高兴,却又没法当场反驳。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村里的修补、重建,还有后续村民们的治疗,没有几万两是下不来的,现在世道不好,家里的生意都没法做,她连实验基地的项目都停下来了,家里几十口人就靠着以前的积累勉强度日,现在张义信一口包圆了,恐怕得卖地卖房才顾得下来啊。 “义信啊,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把咱村当成什么了?要人人犯了错拿点银钱就能弥补?那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是白传了?这一次啊,也亏得你们家出人出力,还能请来王府林大人他们相救,这确实是大功一件。这样吧,村里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们小张家了,我就在这做个主吧,把这功劳算在你爹娘身上,若他们能彻底和张义诚一家断个干净,族里就让他们继续留在族谱,若不能,那谁来说情都没用了啊。而且,仅就这一次破例,下不为例啊,义信啊,你们家这家业来之不易啊,可得好好守着,别伤了至亲的心啊。” 族长止住了张义信继续发言说道。他在一旁看得很清楚,玉莞站在张义信后面,张义信看不着,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丫头的脸色难看的很。人家王府的人几句话都不离玉莞小姐,他可明白的很,人家就是冲着玉莞的面子来的,族里当然也要卖玉莞面子。 “既然都审清楚了,各位还要处理族中之事,我们就不方便留在这里了。明日我们就要押这些犯人去芙蓉城,还请各位给我们写一个证明然后派个人随我们到芙蓉城复命。对了,玉莞小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在张义信还欲开口之时,林安先开了口说道。 玉莞点了点头,向房中各位长辈行了一礼后,把林安带到了另外的屋子。 “我可没有送信去王府,你们因为什么而来?”进了屋,玉莞就问道。 “确实不是玉莞小姐送的信,是国公爷。”林安掏出了一封信递给玉莞说道。 “国公爷?”玉莞接过信,疑惑的打了开来,果然是白启澜的笔迹。 白启澜在皇后昏倒、太后病倒的当天就进了宫,经过几天的研究观察,他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皇后是因为中毒,而太后则是囊肿。不过皇后的毒发作的很快,他只能用自创的换血法为她先行控制,毒虽解了,但皇后也气血两虚,需要静心调养,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而太后的囊肿,白启澜让医女帮忙按压测了下,预测已经很大了,还是双侧巧克力囊肿,最好的便是手术解决,于是白启澜想到了玉莞。不过当他想出宫的时候,却发现总有大大小小的突发事件阻拦着他,自己想送出去的信,也会在出宫前莫名其妙的被截走。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叛党和边城被攻陷的消息。 白启澜便猜测定是有人不想他救太后,但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之间的关系。他就想着自己给太后做手术,却发现自己的手一拿着手术刀就开始发抖。白启澜立即决定让太后继续装作病重,自己也扮做虚弱的状态。一直到睿亲王进了京,雷厉风行的处理了一些势力,白启澜才能自由出入宫廷,才让人带着信来找玉莞,希望玉莞能尽快进京,因为太后现在是被那囊肿折磨的日日疼痛难忍。 “玉莞小姐请放心,您只要答应进宫,您的家人和家中产业都会受到睿亲王府保护。”林安单膝下跪,向玉莞承诺道。 “我没有选择不是。”玉莞轻笑了一句,爷爷啊,可给自己出了一个大难题。她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我可以进宫,但我有一个要求。” “王爷吩咐了,满足玉莞小姐一切要求。”林安回道。 “我要你们动用一切力量,寻找两个人,无论死活。”玉莞淡淡的说道。既然下定决心去冒险,还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些福利。 “我表哥佟瑞辰和苏旧城的王女仰阿莎,我希望在我进宫之前,能告诉我准确的消息。”玉莞说完,没有和林安再说什么,抬步出门,既然要进宫,有些东西还得回芙蓉城提前准备。 第二天,玉莞便和林安等人一起,押解俘虏去向芙蓉城,她只是和佟氏知会了去芙蓉城,其他的一概没提,而她生气于张义信维护张仁齐两人,一直到上船连话都没和他说一句。 “君大公子已经前往永阳县镇压都半月了吧,不知道战果如何?”玉莞在船上闲得无聊,干脆找来林安说话。 “已经控制住了永阳县的局势,隆贡郡的郡守罗志义以及永阳县县令张义诚一干人等已经被擒获,不过罪名巨大,已经在押往京城途中,皇上要亲审。另外张义诚的妻妾、儿女都被抓了起来,一并押解上京。程家二房所有人包括程老夫人因为支持叛党,也被抓了进来,现在还在芙蓉城关着。”林安知道玉莞想知道什么,没等她多问,直接说了个详细。 “你倒是实诚,一点都不隐瞒啊。”玉莞对此也很无语,这样也让她对睿亲王东睿宸很感兴趣,什么原因让他如此相信她,还特别照顾她? “刚得到的消息,抓到张义诚的平妻陈巧玲时候,据她交代,您表哥瑞辰和仰阿莎是她设计引走的,据她所说……”林安说到这里,一时间有了犹豫。 “可是他们出了什么事?”玉莞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确定。 “她说是让人干掉了他们,但我们审了她当时派出去的人,说是两人逃脱了。”林安还是将实情道出。 “逃脱了?都好过于被抓住受折磨。”玉莞心中虽没有卸下担忧,但还是稍稍舒了一口气,“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这大伯对我们家怀有如此大的敌意。” “若玉莞小姐想知道,我这里还有一则消息,不知能否帮助您。是张翠莲交代的。”林安继续扮演着一个数据工具人的角色。 “张翠莲能知道什么?”玉莞说道。 “据她交代,小时候曾经听张义诚酒后和张李氏谈过,佟氏本应嫁给他,但为了前途,他同意了放弃,让佟氏嫁给张义信。”林安道。 “为了什么?”玉莞被这则消息震惊了,张义诚的被抓都没有让她感到意外,但这消息,信息量太大了。 “张翠莲说,张义诚的秀才,本应该是张义信的。是他用和佟氏的姻缘同张义信交换得到的,这是他们两兄弟和张李氏最大的秘密。所以他一直设计张义信,先是把他设计去参军,然后让张李氏和张翠莲不断打压留在家里的佟氏和你们姐弟。把你们家始终压在最底层,这样就算佟氏说出真相,也不具有可信性。后来听说张义信战死的消息,他们就准备把佟氏和你们姐弟赶出家门,然后张翠莲装着不经意说出张义信战死的消息,依照佟氏的性格,必定会跟着去。这样,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而你们失去爹娘,夭折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没想到你突然开窍了,带着家人一步步富了起来,张义信又突然活了过来,还成为了七品员外郎,和翊王也有了接触。这让张义诚真正的慌了,所以竭尽全力也要站到比你们家更高的位置。” 林安一五一十的将得知的消息告诉玉莞,看着玉莞没有说话,沉默的低着头,他也识趣的退出船舱,吩咐了其他人不要打扰她。这消息量太大,又事关自己的至亲,他相信玉莞要好好想想。 林安想的没错,玉莞此时真的心里有无数个草泥马奔过,自己是拿到了个什么剧本啊,这么狗血吗?还牵扯到佟氏的姻缘了?用一个秀才交换了个老婆?看来自家爹娘还真是真爱啊。 张李氏和张翠莲对自家的种种,她一度猜测自己爹不是张李氏亲生的,敢情是因为偏心啊。也是啊,她娘已经是捡的了,她爹要也是捡的,这剧情得有多逗啊。 玉莞越想思维越远,竟然就这么想着睡着了。 到达了芙蓉城,玉莞先去找了关遥和燕林,让他们准备她需要的东西,然后就直奔了张府,找到仲礼和卢先生就去了书房。 一个时辰之后,玉莞满意的看着两人震惊的坐着发呆,想来自己刚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吧。真是独震震不如众震震,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难怪,难怪,难怪!我的眼光没有错!义信怎么可能考得比张义诚差?平时只知遛弯拍马的,怎么可能一次就考上秀才,还是那么好的成绩。义信啊,真是糊涂啊,要不是有玉莞丫头,这辈子就毁了啊。”坐了半晌,卢先生才不住的拍着桌子叹道。 “最可恶的是张义诚!对自己亲兄弟也能如此!真是不择手段啊!师傅,为何说我爹这辈子毁了?”仲礼很气愤但还是有些糊涂的问道。 “根据我朝律令,科举舞弊者此后不得参加科举,并且还得处以罚金,并且蹲大狱五年。但若得到皇上圣旨嘉奖,可免罚金和刑罚。”玉莞在旁边给仲礼普及了下律法知识。 “那就是说爹只是不能参考科举,其他没事?”仲礼道。 “不过他张义诚可逃不了,”卢先生在一旁说道,“居然还加入了叛党,就算了十个脑袋也不够他砍!还好我们和他早就断绝了关系,否则,非被他带进地狱不可。” “对了,师傅您也进过宫,和莞莞说说,有什么禁忌,不然她进去了惹了祸丢了性命都不知道。莞莞,真的要去吗?”仲礼又想起了玉莞提到的进宫的事情。 “国公爷和睿亲王府帮我们家良多,太后的安危对他们很重要。”玉莞说道。 “莞丫头,皇宫里面芢景宫千万不能进。”卢先生在一旁踌躇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 第二百四十章 ?程家做客 “芢景宫?有什么机关吗?”玉莞问道。 “你只需记得远离便可。”卢先生喃喃说道,然后就像陷入某种回忆一般,不再言语,玉莞和仲礼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留了空间让他回忆。 退出了书房,玉莞就问起了仲礼芙蓉城的情况。 “因为舞弊,这一次乡试的成绩作废了,皇上才下了旨意,推迟到明年四月。家里有爹照看,你又要进京,这芙蓉城的产业也得有个人守着,过年我便不回去了,这边家庙也设的有师娘的灵位,师傅也说了和我一起呆着这过年。”仲礼道。 “这样也好,我把清灵也留在这里,她对咱家的生意比较了解,流程也很熟悉,和城中的商户也多有来往。有些你不便出席的场合,她也能处理。”玉莞说道。 “也好,前日君大小姐来说西荣府的叛乱已经平定,想来生意也能恢复了。有清灵和钟毓,我这也能腾出手来看着实验基地你交代的事情。”仲礼道。 玉莞又和仲礼说了会话交代了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情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姐这会怎么样了?” 她虽然气玉岚不顾自己身子和孩子还要帮扶程家,但终究是自己的大姐,做不到不闻不问。 “我就知道你要问,昨儿听说你要到芙蓉城,大姐还说今晚请你吃饭呢,她亲手做的。去不?”仲礼微笑着看玉莞。 “去吧。难不成还是鸿门宴啊?我也想看看程家现在是什么情况。”玉莞道。 玉莞虽对程府不感冒,但礼数还是做足了的,不仅准备了从云溪郡带来的佟氏做的腌肉、火腿,才收的土豆、海椒、豆瓣酱之类,还拉了一大车打好的谷子和磨好的面粉。另外还有做衣服、被褥的各类布匹、棉花,虽然称不上华美昂贵,但也是普通人家舍不得用的。 仲礼从下午起就倚在库房门口看着玉莞指挥下人装东西,常常是看到哪样有用,她就指挥人搬到车上,陈米、陈面、陈布都没挑上,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愣是让她装了满满三大车。临走时候,还吩咐了钟川隔天从城郊庄子送点活鸡活鸭去玉岚的庄子。 “我就说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怎么可能不管大姐,看看你这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送年礼呢,谁知道只是上门吃个饭。”仲礼和玉莞同坐着一驾马车,在车上就打趣起玉莞来。 “哪有,我都好几个月没理大姐了。”玉莞躲开他戏谑的眼神说道。 “那几个月你自己都顾不过来,又在玻璃岛呆了几个月,哪能说没理呢,清灵给你送的消息我可是看过的啊,除了你刻意躲着大家那会,哪次漏了大姐。”仲礼把玉莞的手握到手中说道,天气已经开始凉了,这丫头总是怕冷。 “别说了,要不是……哎……大姐的第一个孩子也不会没了。”玉莞幽幽叹道。 “莞莞,这不怪你,大姐自己也说了,她自己都没想到怀上了孩子,而且当时你状态也不好,要怪就怪那程老太,和张李氏一样偏心没边了。”仲礼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程家那么大家业,西荣府首富啊,还缺个伺候的人?两房争权为何要将大姐推出来做筏子?我就不信从小在京中长大的程夫人会不知道这些龌龊事?”提到程老夫人,玉莞就气愤道。 “行了,程家也分家了,程老太也随着程家二房走了,现在的程府没了当家的男人,已经是大不如前了,借出去的钱她们又没个谱,倒是债主天天拿着借条上门,以前蹭吃喝的穷亲戚也跟着落井下石,若不是大姐主持着生意和府中事务,恐怕老本都给挖空了。对了,等会程夫人问到程煜的事,你就说不知道啊。”仲礼劝了玉莞两句。 “怎么?她们还不知道程老爷和程煜的事情?”玉莞诧异道。 “当初得到两人失踪的消息,程夫人就因为受不了这打击病倒了,这几个月就没下来过,后来有消息说他们给叛军献上了地图、钱财,因为没证实,大姐就把这消息封锁了,至今程夫人都不知道。”仲礼给玉莞解释道。 “大姐真是辛苦,还要和孩子分隔两地。白凝霜也是少奶奶,怎么没出来帮衬着?”玉莞也叹了句。 “大宝还好吧,从出生到现在我就抱了一次,我也想他了。白凝霜?呵,她还真就是个少奶奶,就像你说过的,那个啥,温室里的花朵。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在房里悲秋风,不是弹琴就是作诗,连自己孩子都不管的,还天天要这要那,衣食住行还想着按之前那标准来。大姐让她拿点嫁妆来补贴下家用,就闹到程夫人那里,偏偏程夫人这个时候还偏心她,又好面子,说程家不用媳妇的嫁妆。呸!钟毓和我说的时候,我都气坏了,忒不要脸了,大姐嫁妆都被她们吃空了,三天两头打发人来我们家要东西,还要的理直气壮的,她咋不说这个话呢?我们家的钱粮都是天上掉的啊。”仲礼说到这里也是生气。 “小哥,可还记得我和叔娃儿讲的鸡蛋的故事?”玉莞说道。 “记得,就是甲每日给乙一个鸡蛋,后来甲不给了,乙便记仇了。”仲礼回道。 “是啊,小哥,我们这次东西送了,也不能这样无条件的送了。我们家的姑娘我们心疼,但别人可不见得。程夫人是从祁国公府出来的,陪嫁本就不少,这些年跟着程老爷也有不少积累,程老爷也不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留,就算白凝霜那些嫁妆金玉其外不堪其用,也不至于全指望着大姐的嫁妆和我们的支援度日啊。这是吃准了我们不可能不管大姐,才把大姐求了回去。这段日子我们家给的,养大姐和大宝母子足够了吧。”玉莞轻轻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让钟毓好好理理。不过,你说白凝霜的嫁妆不堪其用是什么意思?”仲礼道。 “也没什么,他们打听消息时候,不小心听程府下人说的。白凝霜的嫁妆虽然也和大姐一样的抬数,但大多数都是大样家具,还有几抬是她在南江府买的诗集,还有乐器、摆设,中看不中用啊。说起来东西华贵,她能拿去卖?还有那些诗集,还不如我给你们默写的,都是些南江府那些无病呻吟的才子佳人写的。现银可能有,但库房没有,宅子田地也就棠金郡的那些,听说还是程家给的聘礼里的。” 玉莞淡淡的说道,她并不想揭人短,不过仲礼必须知道这些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真是奇葩。”仲礼想了半天才想出个词。 两人谈着谈着就到了程府门口,玉莞下车就看着玉岚带着翠玉、晨欢、二管家在门口迎着。 “大妹儿!”玉岚看着玉莞,竟有些泪目。 “外面风大,大姐不应该守在这里,你的身体需要静养。咱也不是外人,还是识得路的。”玉莞快步上前,握住了玉岚冰冷的手说道。 “你不气我?”玉岚怯怯的说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气也气你不好好爱惜自己和大宝,娘把大宝照顾的很好,胖胖嘟嘟的,每天吃饱就不哭不闹,看着我就笑啊。”玉莞道。 “大宝,是娘对不起你。”玉岚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大姐,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哭的。你现在可是有孩子的人了,姐夫若是不好,你下辈子能指望的就只有大宝了。这程家可靠不住啊,不为了自己,你也得为大宝考虑考虑,他可是程家长孙啊。”玉莞攥紧了玉岚的手,递过去一个帕子,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玉岚耳边说的。 “我知道了。”玉岚擦了擦泪痕,被玉莞牵着沉默了一刻钟后静静的说道。然后便恢复了在程府内雷厉风行的状态,从容的指挥下人。 玉莞心中略感安慰,可以看得出玉岚在这段时日也是成长了许多,若自己进京有个什么意外,也不必担心他们了。 如同仲礼所说,这顿饭是玉岚亲自下厨的,从菜式和味道,玉莞一眼便能看出。 程夫人和白凝霜仍旧没有露面,玉岚让人装了小碟放到饭厅外的小桌上,然后让翡翠给一旁玩耍的小女孩洗手,然后抱上桌,就招呼玉莞他们吃饭了。 “这是芳华,就是凝霜少夫人的孩子,芳华,叫人。这是小姨,这是大舅。”玉岚给小女孩夹着菜说道。 “小姨,大舅。”小女孩,程芳华从凳子上下来,给两人行了礼叫道。 “这孩子倒是教的不错。”仲礼点了点头。 “确实是好孩子,这对小金蝴蝶让母亲给你戴在头上好吗?”玉莞受了芳华一礼,从怀里掏了一个香包出来,倒出一对金蝴蝶发夹递给芳华。因为玉岚和白凝霜都是程煜的正妻,为了尊重两人,就让双方的孩子叫对方母亲。 “大妹儿,她还太小,这会弄丢的。”玉岚想要阻止。 “大姐,姑娘要富养,这还是程府的小小姐,一身也就一副银锁,不觉得素了点吗?”玉莞见玉岚还在纠结,自己把发夹夹到芳华头上,小女孩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但见着玉岚看着,还是礼貌的谢谢了玉莞。 “真是好孩子,你母亲把你教的很好,你以后要好好报答她啊。”玉莞亲自把芳华抱回了凳子上。 “是,小姨。”芳华甜甜的回道。 有个软糯的小姑娘在一旁,他们也没有过多的谈论程家的事和现在的局势,玉莞找了一些在玻璃岛的趣闻还有海上的奇事来说,一顿饭大家还是吃的很尽兴,就像玉岚出嫁前在家里一般。 就在玉莞和仲礼同玉岚告别的时候,一群人拥着一个穿着大裘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张家二小姐,你一定有我们家老爷和煜儿的消息,还请告知。”人还未到跟前,玉莞已经认出了声音,是程夫人。 “程夫人,我妹妹一个闺阁女子又从哪里打听程老爷和姐夫的消息。”仲礼不动声色的站到了玉莞面前,为她挡住程夫人的靠近。 “婆婆,妹妹昨天才从云溪郡过来,她也不知道公公和相公的消息啊。”玉岚上前扶住程夫人,在旁边劝道。 “你们别唬我,我都知道,她和翊王府关系匪浅,与睿亲王府也有往来,睿亲王还专门派人保护她,我都知道,她一定知道老爷和煜儿的消息。果真不是自己亲生的,胳膊肘就往外拐,我和凝霜整天为老爷和煜儿担心受怕,你却一点都不关心,连问问你妹妹,一句话的事情办不到。”程夫人挣开了玉岚的搀扶,两眼直愣愣的看着玉莞。 玉莞看着程夫人,这身衣服还是去年拍卖会上见她穿过的,但已经明显大了许多,松松垮垮的,头上带着额帕,原本有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多了许多皱纹,空洞的神色直达眼底,整个人苍白而憔悴。 有一瞬间她也有于心不忍,但程夫人毫不顾忌的说出她和白嬷嬷、睿亲王府都竭力隐瞒的事情,让她压下了心中所有仁慈,冷冷的开了口: “我既没有程老爷的消息,也没有程少爷的消息。” “婆婆,你先进去歇着吧,这外面风大,眼见着快下雨了,您这段日子身体不好,别染了风寒。公公和相公的事,我接着会打听的。”玉岚听出了玉莞的冷意,而且她还注意到玉莞称呼程煜为程少爷,这是自家妹妹生气的前兆啊,她就想着把程夫人劝走。 “你走开,她明明就是知道,张玉莞,我们程家对你们张家不薄啊,要不是煜儿,你们能走到这一步吗?能有这么大家业吗?你一定知道他们父子的消息,就几句话的事情,抵我们家对你们家的全部恩情行不?”程夫人叫喊着,声音大的都能传到大街上了。 “程夫人要和我算恩情?清灵,你把账本拿来给程夫人念念,看看我们这合伙的生意,到底亏没亏待哪家!钟毓,再把我大姐的嫁妆单子拿来,我们来理理大姐的嫁妆还剩多少!还有,钟川叔,这段日子给程家送了多少东西,把单子都给我拿来!我们也好好算算。”玉莞从一边搬了张椅子,不顾程夫人还发愣,直接下了一系列的命令下去。 玉莞轻笑了一句,看着还未反应过来的程夫人,继续说道:“程夫人既然知道找我问,就是知道我是我们张家做主的。川味、清茗阁、张记百货、还有春熙路上的盖碗茶、颜如玉等等都是我一手做起来的,我可没有我姐那么仁慈!程夫人!程家就真的一无所有了?真的一点钱都没了?要用儿媳妇嫁妆过日子?要让亲家接济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进京 “你说什么?”程夫人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尖叫起来,“我们程家怎么可能用儿媳妇的嫁妆度日?” “程夫人,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您这一天天吃的药,程府上上下下吃的用的,您卧病在床就真什么都没管了?我张家虽比不上程家,也有好几个库房,您给了几把钥匙?这快年底了,程家在各地的庄子颗粒无收吗?我看您城郊的庄子倒是忙的很呐!” 玉莞坐在椅子上,面对程夫人的嘶吼毫不动摇,冷冷的数落着。 “你连这些都知道,那老爷和煜儿的消息肯定也知道,你就是不告诉我,就想折磨我?我就知道你和煜儿做生意没安好心,乡下来的有什么本事,果然你还留了一手,把这些记录下来,就打算找机会和我们程家算账?你就想替你姐姐报仇是吗?她落胎你去找老太太啊?折磨我和凝霜算什么?”程夫人说着就要向玉莞扑去,在中途就被玉岚拦住。 “婆婆,妹妹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怪罪你的……”玉岚一边扶着程夫人,一边解释道。 “你滚开!装什么假仁假义,我当初就反对娶你这小门小户,要不是煜儿以命相逼,相公拍板,你能进我程家的门?你就是个扫把星,天生克夫命,我煜儿遇到你就没有好事,上次在鹿角村就差点被你克死,现在直接没了消息,连老爷都被搭进去了,你这个扫把星,扫把星,若不是三弟要我叫你回来,我早替煜儿休了你!” 程夫人见够不着玉莞,开始对玉岚又抓又挠起来,说出来的话让玉岚忘记闪躲,手上硬生生被她挠了好多血路子,若不是仲礼见着不对,让人把她拉开,玉岚脸上都要遭殃。 “那休书拿来!我们家还养得起我姐和我侄儿!清灵,账也不用念了,直接给我点嫁妆,我们乡下来的就是这么小气,一个铜板都别点错!”玉莞厉声喝道,若不是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她真想给这个疯癫的程夫人打上一针狂犬疫苗。 “大妹儿,别,婆婆只是太过于思念公公和相公,药吃多了说胡话而已。倚烟、怡翠,还不快扶夫人进去?还愣着干嘛?玛瑙、珊瑚,她们要是不动,你们扶,明儿她们就给我降到三等丫鬟,扫院子去!”玉岚终于反应过来,迅速吩咐着周围的丫鬟。 “我看谁敢?我才是程府的女主人!我身边的丫鬟你凭什么管?”程夫人还在尖声大叫着。 “就凭现在程家是我当家!”玉岚掏出了一方印鉴,她的声音想这冬夜的天气一样带着冷意,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老爷的印鉴!你从哪里来的?凝霜说的没错,果然是你害了老爷,想要谋夺程家的家产!我要报官,我要抓你起来,我要替煜儿休了你!”程夫人仍旧尖叫着。 “这是公公交给相公,相公临走前交给我的,这里还有他们留下的信件,我本不欲拿出,但我不想背上这谋夺程家家产的罪名,妹妹说的没错,张家还养得起我和儿子。不过,我不能辜负相公的一片信任!嫁到程家以来,每日晨昏定省,除了怀大宝的日子,我一日不落,对于您和老夫人,以身尽孝,失去第一个孩子我也没怨怼过;大宝我也生下了,是程家长孙,平日我对白凝霜也是多有客气,也劝相公多去凝霜房里,在外我从未说过程家和你们半句不是,更不论用自己嫁妆补贴家用和找娘家救济;我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您凭哪点休我?退一步说,就算要拿休书,我也要相公亲手写给我!”玉岚冷淡的说道,然后也不等程夫人有所回应,挥了挥手,让丫鬟把她扶回房里了。 “大姐——”玉莞和仲礼也被玉岚这一番话给震到了,他们本来想劝劝玉岚,程夫人的表现他们也事先预料到了的,也是想着给玉岚撑腰而来,没想到玉岚的成长比他们想象还快。 “我没事。咳……咳……天寒地冻的,我让人送你们出去,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不送了。”玉岚咳了两声,有些无力的说道。 玉莞看了玉岚半晌,还是没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让清灵他们收拾东西离去。在路过玉岚身旁时,玉莞还是偷偷给她留了一句话:“刚才程夫人扑向我时候,我闻到了罂粟花的味道,你好好查查,她用的、吃的,罂粟有致幻作用。” 玉莞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程家。仲礼也快速的和玉岚说了一句,追了出去。剩着玉岚看着玉莞的背影,想着仲礼的话,出了神。 这一夜,芙蓉城下起了雪,玉岚在桌前坐了一宿。而玉莞,拿着玉岚曾给她做的香囊,对着瑞辰送的娃娃,也坐了一宿。 天亮的时候,玉莞带着莲蓉、芜荏登上了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和林安派的宸卫一起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马车是从睿亲王府的方向出城的,在芙蓉城最北边的城墙上,有一道纤弱的人影,立在风雪中,看着马车驶远。 她裹紧了衣帽,嘴里喃喃的说道:“大妹儿,一路保重,一定要活着回来。” 没错,这便是玉岚,天没亮就来到了城墙上,仲礼的话,在她的脑海里缠绕了一整晚。 “大姐,你可知,程夫人的话,让莞莞进京,几乎是九死一生啊。” “小姐,据守墙的士兵说,大小姐在城墙上站了大半天了。”在马车里,芜荏给了玉莞一个手炉。 “我不能护着他们一辈子。”玉莞捧着手炉,淡淡说道。 “那程夫人真是可恶,她那一嗓子,说那些话,让那些暗处的探子都听了个十足,小姐进了京,不仅要防备翊王的仇人,还得防备睿亲王的仇人!要知道睿亲王这才抓了不少叛党啊。”莲蓉少有的说了不少话,话里话外都是气愤。 “不仅是京城里,这一路,宫里,都有未知的风险。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和林安他们分开走?这两个袋子可得随身带着,那两把火枪你们也要收好,从现在起,我们就轮流休息,不可放松警惕。”玉莞摸了摸别在腰上的火枪,认真的和两人说道。 莲蓉和芜荏也没有推攘,跟着玉莞这么久,她们也相信玉莞的判断。 按照玉莞的安排,自己先守白天,莲蓉和芜荏守晚上,这个时候,两人便靠在垫子上休息,玉莞抱着瑞辰送她的娃娃,从窗子的一个角看着外面,想着昨晚和仲礼的对话发呆。 “莞莞,你今日太冲动了,若程夫人真把大姐给休了,大姐和大宝以后怎么办?”仲礼回到家就和玉莞谈了起来。 “你也听了程夫人的话,我不知道她从哪知道的我和睿亲王府的关系,我一旦进京,面对的变数就更多了。”玉莞边收拾东西边回道。 “可是,你也不能……”仲礼道。 “可是,你也看见了,结果是好的。大姐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她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在不知道的地方,也成长了。”玉莞道。 “但这种方法会不会太激进了,要是大姐接受不了呢?”仲礼道。 “她必须得接受啊!小哥!我怕我这次走了,就不能再护着你们了,你有卢先生教导,有钟毓帮着,我不担心,娘亲和叔礼有爹照顾,家里有你们护着,我也不担心,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大姐,她那么善良、柔顺,如果不强硬起来,还在执迷不悟,要真离开了程家,她怎么办?大宝怎么办?小哥,唯有自己内心强大起来,才不会被任何事压垮。”玉莞轻叹道。 “莞莞……”仲礼也无力的坐到了一旁,一直都是玉莞在保护着他们,带领着他们,现在要轮到他来保护莞莞,他却做不到了。 “我走以后,对程府的供应也别少了,大姐一个人操持偌大一个程府也不容易,她身上病痛也不少,可惜我没有时间给她治了,你记得找白云先生给她看看。还有,程府那些刁奴,实在不行就送些新的进去给大姐用。”玉莞说道。 “这些你也别操心了,我只想你能好好的,平安的回来。”仲礼道。 “会的。” 从西荣府到京城,需要翻过北面的金连山,穿过西山府、庆阳府、路阳府、归德府、广平府到达京城。而玉莞他们不是走的官道,一路上除了要翻过芙蓉城北面的金连山,还要翻贺连山、陕岭,渡过汴河、太河。这一路多为山岭河流,路不太好走,还容易遭埋伏。 不过一直到西山府府城大同郡,玉莞他们终于结束了风餐露宿的日子,这一路上倒没有遭遇什么危险,两个宸卫去了当地的消息处打探,才知道林安他们遭遇了劫囚。 “敢情他们是去劫囚犯了啊,就顾不上我们了。” “敢情我们这么不重要,都被忽视了啊。” 精神一放松,莲蓉和芜荏又开始同言同语了。 “双胞胎都这样吗?你们有没有心灵感应什么的?”玉莞也放松下来,开始调侃起两人来。 “什么叫心灵感应?” “什么叫双胞胎?” 两人一起看向玉莞,若不是跟了玉莞后,不让她俩穿的一样,玉莞都认不出谁是谁。 “双胞胎就是你们娘同时怀的你俩,同时出生,出生后还长得一模一样。心灵感应呢,就是你们俩能感受到对方的感受,或者想法,很有默契。” 玉莞搅着自己碗里的宽面条解释道,这西山府和前世的陕西省很相似,从最常见的馒头、面条,到肉夹馍、锅盔,再到花样百出的各色面食小吃,就是个面食王国,随便一个店家都会挼面切面条。 “那莞姐儿和仲礼少爷也有心灵感应?” “那莞姐儿和仲礼少爷咋长得不一样?” 两人问话的同时,还不忘一起啃了口手中的肉夹馍。 “这个要解释起来就复杂了,你们只需记住双胞胎也有长得不一样的就行了。”玉莞喝了一口面汤。 “莞姐儿,这馍真好吃,这外皮酥脆,卤肉和盐须配合的刚刚好,你吃过的吗?” “莞姐儿,这面也好吃,劲道又有嚼劲,加上这调料和浇头正好,你吃过的吗?” 莲蓉和芜荏同时吃完自己面前的食物,擦着嘴对玉莞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西山府,哪能知道什么好吃啊,我就照着别人点的一样点了一些。” 玉莞笑道,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前世把这些都吃了个遍,不过这古时候的空气好,麦子品种也好,店家用料也旺实,比前世要好吃的多。 “玉莞小姐,这周围人员复杂,您还是尽量遮住容貌为妙。”两个宸卫见玉莞她们吃得差不多了,立即过来提醒道。 “也好,我们上楼去吧。”玉莞点了点头,带上旁边的帏帽,带着莲蓉和芜荏上了客栈的二楼。 “莞姐儿,不是说那些叛党余孽去劫囚了吗?” “莞姐儿,不是说那些叛党余孽没走这边吗?” “难保他们没有打听出更多,我在他们眼里可能只是小角色,才没有第一时间拦截我,但是若知道我是为太后治病进京,这幕后之人绝不会放过中途把我杀了的机会。”玉莞将行礼整理好,放到了床边随手可拿的地方。 “莞姐儿,这是不打算休息吗?” “莞姐儿,这是打算随时跑吗?” 莲蓉和芜荏看着玉莞的动作,又同时开了口。 “反正也就歇一晚,你们啊,还是好好睡一觉吧,宸卫说之后一直到广平府,我们都得走山路,可没这热汤热面热炕头了。”玉莞说着就躺上了床,她倒是想出去晃悠,可隔壁的那两尊门神不让啊,倒不如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好上路。 第二日天还没亮,五人便又上了路,出了大同郡,有很长的一段路都需要步行爬山过河,玉莞便改作男妆,把莲蓉和芜荏也扮成了随从小厮的样子,用她的话说,三个女的在路上太引人注意了。 “小,公子,前面有个村子,我找了户老实人家借宿。”宸卫一从前面探路回来,正和玉莞说着前面的情况。 “那太好了,好歹能吃一口热的!” “那太好了,好歹能洗个热水澡!” 莲蓉和芜荏齐声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途中 宸卫一找的这户人家只有两个老人带着个小孙女,据他们说,小女孩的父母都外出挣钱了,都两年没回来了。 玉莞打量了下这户人家,这户人家只有两间屋子,收拾的很干净,连僻静的墙角都没有任何灰尘。这老两口就是普通的陕北乡下的装扮,头上包着白色的帕子,穿着毛皮的短褂,那小姑娘好像挺怕生,一直躲在窗户后看他们。 晚饭是一顿农家的面疙瘩汤,有几点油腥子,飘了几颗葱花,虽然不丰盛,至少是顿热的。莲蓉和芜荏表示很满意,狼吞虎咽的就吃完了。 乡间的夜晚相当宁静,又处于冬季,前两天才下了雪,今夜倒是挂上了一轮弯月。这户人家的床还是很大,玉莞、莲蓉、芜荏就挤在了床上,两个宸卫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逐渐的连远处的狗叫声都听不见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一个瘦小的影子摸到了玉莞他们所在的屋外。 他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根挪动,特意放低了身子,谨慎的不让自己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终于挪到门前,试探的敲了敲,许久都没人应答后,又挪到窗边,把窗户纸戳破了一个洞,偷偷往里看。 在确定了玉莞等人睡熟之后,他叫来了另一间屋子的老两口,在月光下,老两口脸上深深的褶子不见了,变得光滑细嫩,年轻了很多。原本包着白帕子的头上也露出了黑色的头发,两人也不再佝偻,身材挺拔了许多,对着这个瘦小的身影甚是恭敬。 “这几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就两个宸卫,还用得着大人点我出手?”瘦小的身影嘴没有动,竟然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从面目上看,雌雄难辨。 “阿舍其大人一出手,怎么可能抓不到,我看那三个小子细皮嫩肉的,不知大人可否先给我试试手?”老两口中的老太太,一脸谄媚的说道。 “大人只要活口,行,留口气,别弄破皮相就行。”阿舍其挥了挥手。 “谢大人。”老太太说着就往玉莞他们所在的房间摸去。 片刻之后,房间里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什么动物在啃噬的声音。门外的两人相视一笑,等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推门进屋,屋中一片黑暗,两人的眼睛还未适应黑暗,就被迎面的一把灰给呛到。 “小姐,你预料的真准啊,他们果然不怀好意。” “小姐,这三人贼坏啊,他们居然会下毒使蛊。” 莲蓉和芜荏看着被绑的像粽子一样的三人说道。 “一开始进来我就觉得别扭,哪怕是大户人家,日日几十个丫鬟打扫,也有打扫不到的地方,乡下更多土尘,这家里却一尘不染,连窗户愣子都没灰,我就想起仰阿莎曾经说过,若家中有养蛊的人,必定如此。还有那老两口,虽然穿的是西山府的装扮,但那白帕子都包反了,是苗族的包法,鬓角的头发却是黑的。”玉莞道。 “但您还让我们吃那面疙瘩汤?” “那疙瘩汤里有蛊虫吗?” 莲蓉和芜荏同时问道。 “没有蛊虫,只有蒙汗药,他们是觉得你们是小角色,注意力都在我们身上。”宸卫二说道。 “面疙瘩汤里,他们给提供的茶水里,都有蛊虫,但不怎么厉害,故渊的唾液完全可以驱除。”玉莞把胳膊上盘着的小白蛇故渊取了下来,让它能在自己怀里暖和些。 “故渊还真管用,咱一个也没中招,” “来喜也厉害,一口就把那条小蛇七寸给咬住了。” 莲蓉和芜荏还在叽叽喳喳说着。 “故渊能识蛊解毒,来喜能抓毒物,把它们带上我放心。宸一,弄醒一个,审审。”玉莞看着兴奋的来喜说道。这三人应该都是玩蛊耍毒的,来喜最喜欢的就是吃这些毒物。 宸卫一应了一声,打来一盆冷水,直接就泼向了那老头打扮的人。 “啊——”老头冷不丁的被泼醒,打着冷摆子叫唤了一声。 “你们是谁啊?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绑我?老太婆,老太婆……”老头挣扎着还在装傻。 “别装了,你是谁手下?”宸卫一冷冷的问道。 “什么谁手下?我们好心好意收留你们过夜,你们却把我们迷晕绑起来,我们家真没东西了啊,对了,孙女,孙女,你们把我小孙女带哪去了?我要报官抓你们!”老头还是装作一副无辜老人的样子。 “能不能别装?你脸上褶子都没了,干嘛要扮成个老头?” “能不能别装?你背都不佝偻了,干嘛要扮成个老头?” 莲蓉和芜荏同时说道。 “这死蛇是你们的吧?那老太婆都死硬了,你要不要摸摸你身上的毒物还剩了多少?”宸卫二把老太婆放进来的那条死蛇丢到老头面前。 “这是……你们竟然杀了阿齐诺的本命蛊?我要为阿齐诺报仇,我的蜈蚣呢?我的蝎子呢?我的蟾蜍?”老头看着那死蛇,一下变了脸色,然后感应身上的毒物,发现无法感应,大声嚷了起来。 “你说的是这些吗?”玉莞把来喜拧了起来,它嘴里还叼着一个肥硕的三色蟾蜍。 “我的宝贝儿!雪貂?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雪貂?”老头叫的更大声了,看见来喜像看见天敌一样。 “这是雪貂?雪貂不是纯白的吗?”玉莞把来喜拧来面对自己,小家伙还挥了挥爪子,玉莞会意的把它扔向老头。 “别,别过来,我说,我说,把它拿远拿远。”老头好像很怕来喜,拼命后退,嘴上还求着饶,没过两息就撂了。 据老头交代,他叫做青各其,老太婆叫阿齐诺,是他的伴侣,他们一直在修习双修的蛊术,所以阿齐诺死了他很难过,并不是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阿齐诺的死也废了他一半的功力。而那个瘦小身影的叫做青长阿,是他们这一部族的少主,他们本来隐居在深山里的,前不久有一个女人带着黑苗部族主君的印信来,他们才出世来。他们都是直接听令于少主,连主君都没见过,只知道她是一个女人,效忠哪个势力更是不知,只是听少主提过若成事,他们部落就能分得一片领地。 问完后,宸卫一就把一块帕子塞他嘴里扔到后院去了。 “那青长阿是他们的什么少主,想来知道的更多,还要劳烦两位宸卫大哥审审,我就不出面了,对了,问问他和青各罗什么关系。”玉莞道。 “还请玉莞小姐稍等片刻,我们已经通知了周围的同僚接手,我等审完即刻上路。”宸卫一恭敬的说道。 玉莞点了点头,带着莲蓉、芜荏到了这户人家的厨房,让莲蓉把院子里唯一的鸡给宰了,亲自挼面做了个鸡汤面疙瘩,剩下的鸡肉用个陶罐盛着,他们路上也能吃点肉。然后又在这家翻了翻,找出些玉米面做了不少馒头,补充了他们路上的食粮。 过了大半天后,宸卫一来给玉莞汇报情况。 青长阿从小长在山林中,根本没有什么生活经历,他们恐吓了一顿之后,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他们部族是黑苗族的分支,他的阿爹和黑苗村的族长是亲兄弟,他和青各罗算是堂亲,不过他们从未见过面。当初黑苗族和白苗族大战时候,他爹的本命蛊差点没了,所以战后他带着一些再不愿打仗的族人躲进了深山,而他大伯,就是黑苗村族长却跟随了潘王在黑木村定了下来。 不过在前几个月,有一个女人带着黑苗族主君的印信找到了他爹,要求他爹出山辅助她的主人,若能成事,便将西荣府的乌撒、乌蒙军民所给黑苗族作为领地,让他们自己做主,自由生活。能够回到阳光下正常生活,一直都是他们的族人的心愿,再加上每一个黑苗人都在三王前发过誓,世代都会效忠主君,所以他爹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因为陈年旧疾还未恢复,便让他先出来执行主君的任务。第一个任务便是要他们在这乡间僻野等着抓五个人,其中两个男的高大威猛是练家子,另外三个女的细皮嫩肉带着西荣府口音。 这任务本来只是让阿齐诺和青各其来执行,但青长阿刚从山林里出来,自大且好奇,硬是要亲自出马。但他的长相很容易让人怀疑,所以一直躲在窗户后面看着玉莞他们。 “可问出他们的主君是谁?印信又是什么?还有效忠的主人是谁?”玉莞听了宸卫一的汇报问道。 “他们的主君是个女人,每次去见他阿爹时候,都是蒙着面纱,因为她身上的蛊虫独特,让人看上去像隔了层雾气,看不清楚。只知道主君让他们称呼她为阿满。至于印信,就是她身上的蛊虫,青长阿都没见过,更不论分辨种类,但他阿爹知道,应该是历任族长的秘密。不过据他观察,阿满在他们寨子时候,他阿爹让人从外面抓来许多小孩献给阿满的蛊虫食用,他说他在族中记载中查得,应为圣印蛊,此蛊需要每隔三日进食童男或童女的心头血一滴,具有永葆青春,可改动相貌的功用。对于效忠的主人,他也不知道,只听他阿爹说是位王爷。”宸卫一将审出的结果告知了玉莞。 “每个人的心头血就那么几滴,每个三日进食一滴,那些被取血的孩子得承受多大的痛苦啊。王爷?也是,不坐上那个位置,怎么能划分国土。”玉莞幽幽的说道。 她一直认为自己在玻璃岛地下见得已经够龌龊的了,但这黑苗族似乎更加黑暗,听得莲蓉和芜荏都气愤不已。 “还好这村子人住得远,他们还没祸害其他村民,可怜这一家老小了。你们交接有没有联系方式?这青长阿毕竟是个少主,不论是那族长的第几个儿子,若知道被擒住,肯定会来救的。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即刻启程,换个地方和他们交接。” 玉莞看了一眼外面广阔的黄土坡说道。先前她们已经在地窖发现了三具尸体,正是老两口和一个小女孩,想来就是这户人家原来的主人。 “有道理,我们立刻走,那老太婆就扔到地窖去。”宸卫二点了点头,出门去处理阿齐诺的尸体了。 半日后,听到一阵喜鹊叫声后,宸卫带着玉莞几人从旁边山头一个破旧的山洞钻出来,将青各其和青长阿交给了他们。 “莞姐儿估计的好准,这半天就来了勘察的人了。” “莞姐儿估计的好准,这半天那拨人都来了两趟了。” 莲蓉和芜荏道。 “我们也快些上路吧,这里已经是西山府的边界了,还得穿过庆阳府才有平路,才能用马车。”宸卫一说道。 玉莞点了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坡,拢了拢用来遮风的帽子,又继续上路了。 这半个月来,他们遭遇了一波偷袭和数次下毒、下蛊,但这两个宸卫武功高强,江湖的经验也丰富,加上有玉莞调制的解毒、解蛊药丸,倒还是有惊无险的过了庆阳府。 到达归德府,几乎都是平坦的地面了,就算大林子也是那种又高又直的树林,宸卫便提议直接走官道,用马车代步,归德府虽小,但在这也端了一个叛党窝子,周围还在戒严清理,治安要好得多。 马车的行进速度要快得多,没了暗中窥视的人,玉莞他们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到了广平府的保定州外的一个村子,离京城也就一天的路程,宸卫把玉莞带去了睿亲王府的庄子住下了,准备休整之后进城。 这个村子不像西山府的那个村,每户人家都隔得老远,这里的庄子几乎是一个挨着一个,中间也就几亩地的间隔,因为是睿亲王府的庄子,玉莞倒是放心的在庄子附近逛起来。 这里的庄子已经是典型的北方乡下的样子了,院子里晒着玉米、辣椒,还有萝卜条等等,地窖口放着还未收下去的白菜、红薯,庄子门口积了垃圾、牛粪堆,连绵的田地里堆着几堆烧过的稻草桩,还有稻草扎成的垛子,有时候会有一群大雁飞过。玉莞在前世就觉得北方的天空特别的高,空旷辽远。 这会已经过了小年了,家家户户都已经贴上了用红纸剪得窗花,这里和玉莞所居的西荣府不同,没有做灌香肠、秋腊肉的习惯,更多的是做成腌肉、酱肉。不同于西荣府精致的米制糕点,这里更喜欢的是面食,打糕蒸馍贴花,一样都少不了,这段时日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发面蒸馍馍,一次就要准备一大家子十几天的量,这可不是个轻松活计,有时候家里老小一起做,都得做上两三天。在这里,蒸馒头、馍馍就如同西荣府主妇们泡酸菜一样,是门技术活,谁家的馍馍、馒头要是过年吃的时候发酸、不起了,是会落人笑柄的。 北方的雪说下就下,玉莞禁不住冷意,拢了拢衣领,转身往院子内走去,刚走进院门,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捂住了嘴。 第二百四十四章 ?逃走的新郎 第二百四十三章逃走的新郎 玉莞一个不察,被这人抱了个满怀,还未来得及呼救,就被人捂住嘴了。 “别叫,我是好人,借地方躲躲。”这是个男人,听声音还是个年轻人。 玉莞挣脱不得,只能让这人拖着进了屋子,就在玉莞准备用腿蹬的时候,那人把她放开了,然后专心致志的趴在窗户缝看着外面。 在他身后的玉莞迅速退到了床边,从暗处拿出了火枪,攥在手里。 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就听着庄头出来的声音,一阵喧哗以后,莲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莞姐儿,您在里面吗?” 屋内的年轻人忙向着玉莞的方向转身,想要再次控制她,却被玉莞掏出火枪来指着了头: “你若上前一步,我不介意一枪崩了你的头。”玉莞冷冷说道。 “这什么东西啊?”这年轻人偏偏还不怕,用手指堵住那黑洞洞的枪口非常好奇。 玉莞顿时觉得头上一群乌鸦飞过,说实话,这人看上去不坏,她还真开不了枪。但真的好气啊,干脆就直接用脚踹向他的两腿之中。 “哇哇啊嗷嗷,还好我躲得快。你怎么和福禧那丫头一样粗鲁,看你打扮也不像村姑啊,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这人双腿一夹,侧身往旁边一滚,躲过了玉莞的攻击。 而在这时,外面的莲蓉和宸卫二也听到了声响,破门而入。宸卫二一个动作就把这人给制服了。 “莞姐儿!您没事吧?”莲蓉进了屋就连忙跑到玉莞前面挡着。 “啊啊啊啊——她没事,我的手快断了——放开,放开——”被宸卫按在地上的人哇哇大叫道。 “凛润大哥,给我狠狠打他,这种登徒子不打不老实。”莲蓉叫着宸卫的名字,指着地上的年轻人说道。 “等等等等……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居然在光天白日下滥用私刑——”年轻人大叫着,一身白色的锦缎长袍在地上搓揉的皱巴巴的,还染上了不少尘土。 “我管你是谁,这是私人的庄子,岂是你能擅闯的,还挟持我们家小姐,凛润大哥把他绑起来送到村长那里去报官!”莲蓉大叫道。 “别,别,别!我是沐誉杰!我是武定侯世子!我还知道这里是睿亲王府下面的庄子,对了,对了,你叫凛润,就是宸卫了,你们这一批宸卫都赐名凛什么的,喏喏喏,这是我从小带着的玉佩,里面还镂空一面刻了个沐字,一面刻了个杰字。”年轻人,沐誉杰拼命挣扎着,从腰上扯下一块上好的玉佩给凛润扔了过去。 “堂堂武定侯世子为何会到这僻静村子?”玉莞从莲蓉身后走出问道。 “我,我,我,来看风景的。”凛润拿着玉佩查看之后,冲着玉莞点了点头,放开了沐誉杰,沐誉杰一获得自由就闪到大门边上。 “会不会是假的啊?你长得个人模狗样的,别是个偷儿啊?对了,刚才外面村民们在抓一个人,不会是你吧?”莲蓉道。 “不会!怎么可能,我已有未婚妻,怎么可能和一个村姑成亲?”沐誉杰连连摆手撇清关系。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办喜事?在抓逃婚的新郎?莫不是你是逃婚的?”莲蓉马上就抓住了他话里的语病。 “不是不是,我不是新郎,我听他们说的,听他们说的,你们看我这还穿的是白衣服呢,哪家新郎官穿白色的礼服?”沐誉杰连连否认。 “既然不是被追的逃婚新郎,你怕什么?难道欠了人债?”莲蓉还是不放过他。 “我堂堂武定侯世子,怎么可能欠人债?”沐誉杰说着眼神有些闪躲。 “怕是钱债易还,情债难还啊。凛润大哥,他身份可验证了?若真是武定侯世子,就送他回京吧。”玉莞说道。 “回去我姐非打死我不可,我不回去,我就要呆在这。”沐誉杰像屁股生在了凳子上,就不愿挪位。 “那您就呆在这屋吧,莲蓉,你说村里在办喜事,我们也去乐呵乐呵,看看这北边的婚礼习俗和我们那有没有什么不同。”玉莞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许去!谁都不许出去!”沐誉杰听着玉莞所言,马上跑到了门口,把门堵了起来。 “你这人真是奇怪,你不出去我们不勉强你,但我们要出去,你可拦不着。”莲蓉上前就就把他拉开,打开门,让玉莞先走,而沐誉杰在他们出了屋子,马上就把门栓给挂上了。 沐誉杰这一番行为倒是激起了玉莞的好奇心,她带着莲蓉就往村里办喜事的地方走去,凛润还派了庄头跟着她们,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户是村里‘赛西施’家啊,前天才说要办喜事,我们连新郎官都没见着。”庄头大树头跟着玉莞她们来到一户扎着红布、贴着喜字的人家介绍道。 “‘赛西施’?那就是村里第一漂亮姑娘了?” “‘赛西施’?那就是十里八村最漂亮的了?” 莲蓉和芜荏一放松就开始活泼起来。 “我们这基本是京中的大户人家的庄子和田地,都是家仆,但还是有前年逃难来开荒的一些人,都一个家族的,大多姓朱,这‘赛西施’也是,生了三个女儿,个顶个的漂亮,老大给城里大官做了姨娘,老二嫁给了村长的儿子,这成亲的应该就是老三朱珠珠。”庄头还在介绍。 “朱珠珠?猪猪猪?这家可真会起名字,老大不会叫朱兔兔?老二叫朱猫猫吧?” “朱珠珠?猪猪猪?这家可真会起名字,老大不会叫朱羊羊?老二叫朱鸭鸭吧?” 这一次莲蓉和芜荏出奇的语序一致。 “哈哈哈,你们这起名字的思路真是清奇。”玉莞被她俩保护在中间,听着就像回声,哈哈大笑道。 “哪能这么草率啊?老大叫朱宝宝,老二叫朱玉玉。”庄头也跟着乐。 “这难道不草率吗?” “这难道不草率吗?” 玉莞又听了一次环绕声。 “大树头,这喜事讲究不请不到,我们这擅自上门,还是讨个吉利啊,这袋子里装了点礼金,多少意思点。”玉莞掏出了一个装着金裸子的荷包递给了大树头。 “玉莞小姐想得周道。”大树头鞠了一躬,接过荷包,上前去打点了。 没过多久,“赛西施”家知客就出门来迎玉莞她们,还给安排在了横方席。 玉莞她们本就是做饮食起家的,坐下来第一眼被吸引的就是这喜事席面。这里办喜事也像云溪郡乡下一样搭棚子,摆流水席,吃大锅饭菜。不过由于要准备的饭菜多,菜碗都是按着菜式一排排摆在地上的。红色的果子、烧肉,金色的炸丸子、蒸肘子,白色的白菜梆子炖肉……这“赛西施”家还挺有的,都准备的是一些硬菜,都是大块大碗的肉,这靠近京城的乡下也要比云溪郡那些乡下要富裕许多。 三人把饭菜、周遭环境都打量遍了,但桌上坐的都没动筷子,大树头打听了下,原来是还没行礼,按他们这里的规矩就是,没行礼就不能开席。至于为什么吉时过了还不行礼,主人家也没个说法,宾客们就只能等着。 就在玉莞都等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这家的女主人“赛西施”出来了,脸上带着歉意的说着新娘昨天染了风寒,礼怕是行不了,让大家先吃了。 吃过了这北方大席后,玉莞几人又呆了片刻,才回到住的庄子,正好看到沐誉杰坐在饭堂里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吃东西。 “莲蓉,你见着刚才那户人家的新娘了吗?真是生病了吗?”玉莞走到沐誉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故意问道。 “我刚绕到新房窗户边上,新娘没病,只是一个劲哭,再哭啊,眼睛都要瞎了。”莲蓉回道。 “我刚也绕到厨房边上,听着新娘的爹娘说这负心汉,要被抓回来,要用链子把他拴在院子里。”芜荏也跟着说道。 “你们也真是多事,别人成亲关你们啥事?非要去凑热闹,就吃顿饭啊,哪不能吃?看这大肘子,这红烧肉,这炸丸子,是不是一样?庄子里的厨娘就能做。”沐誉杰夹了一筷子肘子,慢悠悠的说道。 “你们说那逃婚的新郎是不是很没有良心?我听辰哥说过,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这欺骗人家感情啊,以后估计也讨不着好老婆。”玉莞翘着腿,晃悠悠的说道。 “可不是,在我们那这种逃婚的要浸猪笼!” “可不是,在我们那这种逃婚的要绑了游街!” 莲蓉和芜荏收到玉莞的眼神,也信誓旦旦的说道。 “没那么严重吧?浸猪笼是什么?游街不是小偷和罪大恶极的罪犯才游街吗?”沐誉杰突然觉得面前的大肘子不香了,红烧肉也没滋味了。 “浸猪笼就是把人剥光了,放到竹编的笼子里,沉到水里,只露一个头,这数九寒天,非冻死不可。” “这不是该吗?有些人都不想想,一走了之后,人家姑娘以后怎么做人,还是在新婚当天,想不开就惨了。” 莲蓉和芜荏还在继续刺激他。 “不可能,那姑娘看上去也挺坚强的,怎么会想不开呢?”沐誉杰大声反驳道,生怕把罪名搁到他身上。 “哦?你还见过新娘子?难道你就是逃婚的那人?”玉莞道。 “我……我……肯定不是啊。”沐誉杰连忙否认,已经很心虚了。 “莞姐儿说过,越是外表坚强的,内心越是脆弱。” “莞姐儿说过,越是看上去坚强的,越容易想不开。” 莲蓉和芜荏还在尽力扮演助攻角色。 “你们别说的那么严重,就逃个婚哪有那么严重?当初那谁谁谁逃婚还成就了京城的一桩佳话呢。”沐誉杰都快开始和她们辩论了。 “什么佳话我可没听过,我只知道我爹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内心。沐世子,你若真是答应了人家姑娘什么,娶进门就成了,就算成不了正妻,也算是给人个交代啊,这么不明不白的跑了,在我们乡下,这姑娘妥妥的不绞了头发做姑子,就自我了断了。”玉莞不想和沐誉杰绕弯子了,试探了这么久,再结合她们的观察,她已经确定那个逃跑的新郎就是沐誉杰。 “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啊,唉——和你们老实说了吧,新郎是我,不,不是我,是沐若颖那家伙,唉——我为什么要和她长一样?我为什么要比她晚出生一刻?从小到大她闯祸都是我背锅!”沐誉杰终于不再藏着掖着了,和玉莞她们摊了牌。 “沐若颖又是谁,你姐姐还是你妹妹?”玉莞问道。 “我姐啊,我双胞姐姐,长得和我一样,就爱女扮男装,从小除了我娘,我爹都分不清我俩。这朱家姑娘就是她英雄救美认识的,然后又不和人家说清楚,还和人家独处了一个多月,在人家女孩儿眼里就是男有情妹有意啊,偏偏我那姐姐对这男女之事还不讲究,人家姑娘腼腆暗示说家里要招上门女婿,她竟然傻乎乎给答应了。临到头,姑娘找上她,她没法了,就把我打晕了,丢人家姑娘家里来了。 你说,我连这姑娘都不认识,我怎么能娶了她?我倒是可以把她娶回去放后院,但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还有,人家说明白了招上门女婿,我堂堂武定侯世子也不能答应这事儿啊。你说说,我还能怎么办?” 沐誉杰耷拉个脑袋,也不吃了,直接坐到玉莞身边,撅着个嘴焉呆呆的说着。 “你一大男人还打不过一个女的?” “你这么一大个儿还不如你姐姐?” 莲蓉和芜荏同时鄙视道。 “你们是没见过沐若颖那男人婆,对,男人婆,京城里都这么叫她。从小就力大无穷,对于读书习字毫无兴趣,就喜欢舞刀弄枪,偏偏我爹还欢喜的很,觉得自己后继有人,可着劲的教她打拳、挥刀。我打不过她算什么,京城里这些差不多年龄的公子哥,也就睿亲王能把她按在地上摩擦。”沐誉杰扁着嘴,吐槽着自己的姐姐。 “她还和睿亲王切磋过?”莲蓉和芜荏相互看了一眼,同时问道,眼里还闪着浓浓的八卦之火。 “不是和你们说了吗?她就爱女扮男装,有次在大姐宫里扮了个侍卫,被睿亲王当成刺客打了一顿,若不是睿亲王最后让她叫出了声,大姐认了出来,她都该被押到牢里关着了。”沐誉杰还在吐槽。 “你大姐在宫里?”玉莞觉得这家伙很有点意思。 “那可不,我大姐是皇后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爷孙见面 “皇后是你大姐?” “你是皇后弟弟?” 莲蓉和芜荏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她们这才好好打量起沐誉杰。 这小子还是生的眉清目秀的,头上用白玉簪子挽了一个当下最时兴的发髻,脸型有些偏瓜子脸,生得一双剪水瞳,如柳叶一般的眉梢也带着些许风情。根据莞姐儿说的,儿子肖娘的说法,这小子的娘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想想她们遇到的京城里的公子哥,白凌云、白凌羽还有那一位,最次都属于俊朗,看起来京城的水土易养人啊。 若是玉莞知道两人现在的感受,定会敲她们一个爆栗。什么京城的水土养人啊,这京城的公子小姐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从小就读书习字,长大后风花雪月,谁还下地劳作或者为生活奔波?见识上就比乡下、市井间要丰富的多,自然身上有一股王八之气,不,贵气了。再加上吃穿都是上好的料子、食材,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那会她小哥仲礼第一次穿白凌云准备的城中公子哥衣着,也是丰神俊朗好不。 “你们两个说话真是奇怪,怎么都是同时出声啊?”沐誉杰奇怪的看着莲蓉两人。 “莞姐儿说这是双胎之间的心有灵犀。”莲蓉和芜荏同时说道。 “我和我姐咋没这心有灵犀?算了,她不找我背锅已经谢天谢地了。”沐誉杰用筷子戳着桌上的肘子,像是在戳仇人一般。 “沐浴露,你就没想着怎么解决这事儿?就想着跑?你们武定侯可是以武起家的,据说历代侯爷的功勋都是在战场上挣得的,你作为世子,不上战场就算了,这点担当都没有吗?”玉莞道。 “什么沐浴露啊,我叫沐誉杰!沐誉杰!沐誉杰!我倒是想去西边边境杀敌立功,但我娘说我们沐家这一代就我一个男丁,还得传宗接代呢,没生下孩子,不许离开京城!我爹罕见的与我娘意见一致,居然也同意了!至于那朱珠珠,又不是我惹的麻烦,我为啥要担责任啊?我逃出来不就为了回京让沐若颖自己来处理吗?”沐誉杰听到这事就气的跳脚。 “说起来也有几分道理,那就暂时不耻笑你。我问你,前段日子说皇后娘娘中了毒,现在情况如何了?你干什么……”玉莞问道。 还未等她话说完,沐誉杰身影一闪就来到玉莞背后,捏住她的颈子厉声喝道:“你是谁?为何会知道皇后娘娘中毒了?” “放开莞姐儿!” “国公爷叫莞姐儿来帮忙的!” 这一次莲蓉和芜荏罕见的没有异口同声。 趁着沐誉杰正在思考走神的瞬间,玉莞把头偏到一边,然后从他的桎梏下逃脱,转身就踹向他的两腿之间,只听沐誉杰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捂着下身哇哇大叫:“最毒妇人心,你和福禧什么关系,就喜欢用这招?” “咳咳,这是你第二次掐我脖子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踹你一脚你还欠我一脚。你脑壳被门夹了?还是里面装满了豆花儿?普通人能在睿亲王府的庄子里像本小姐一样住着?宸卫能这样客气?我告诉你,我从西荣府来,要不是国公爷于我有恩,本姑娘还不屑进这个京城!”玉莞捂着脖子,咳了两声顺气,妈蛋,一天被这人掐了两次脖子,不把他踢肿,她不姓张。 而在这时,外面的宸卫凛润也听到动静,闪身进屋,就看见在地上打滚的某人。 “哎哟哟,我要是断子绝孙了,我们武定侯府饶不了你!我管你西荣府来还是东荣府来,唉,宸卫,她在光天化日下攻击皇亲贵胄,是不是要抓起来送官?哎哟,痛死我了,你快把她抓起来啊。”沐誉杰好不容易直起身子,看着凛润进来,忙指着玉莞叫嚣。 “沐公子,玉莞小姐是王爷的贵客,王爷下了令要我等以生命保护玉莞小姐平安进宫,不说您,就算武定侯亲至,要伤害玉莞小姐,我等也要拼死保护。”凛润见着玉莞没事,对着沐誉杰冷冷说道。 “那个不近女色的冰疙瘩还能下这样的命令,你怕是接到个假命令吧?还有这丫头片子还要进宫?哎哟,真是疼,我跟你说,我这要是出了问题,我大姐也不会放过你。”沐誉杰好不容易爬到椅子上呻吟着。 “呵,大不了让你娘再生一个儿子。或者,你信不信,你就算没意识了,我也能让一个姑娘和你圆房?哼。” 玉莞老神在在的说道,脑子里却是在想凛润刚才的话,她本就对睿亲王好奇了,这要宸卫以命相护的命令也太震撼了,这都赶得上王妃的待遇了吧。 “你你你——你一个未嫁女说这些不害臊,不羞耻吗?”沐誉杰听着她说的,竟有些语噎。 “沐公子,玉莞小姐是国公爷和王爷专门请进宫去医治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医者。”凛润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解释道。 “就她?这黄毛丫头?”沐誉杰还在嘴硬。 “我踢你那脚,就点了下你关元穴罢了,帮你培补元气、导赤通淋。虽然疼痛些,但有效,不用谢。”玉莞拍了拍手,瞟了眼沐誉杰下身说道。 “什么补元气、导赤通淋,我看你就是个女流氓。”沐誉杰捂着玉莞看向的方向,面红耳赤的说道,突然像感受到什么,慌忙冲出了房门,奔向茅房。 “呵——”玉莞戏谑的看着沐誉杰跑出去,伸了个懒腰,然后转向凛润:“凛润大哥,明日我们可否进京?” “我来便是要通知玉莞小姐,我们明早进京,国公爷会在王府等着小姐,到时候会告知小姐宫里情况。”凛润老实的禀报了。 “如此甚好。顺便把这会世子也送回去吧,在这里引人耳目可不好。”玉莞看着门外说道。 “是。” 所以当沐誉杰被凛润等人五花大绑,丢到武定侯府被下人围观的时候,他嘴里不住的咒骂着玉莞和宸卫,按他的话说,这梁子算接下了,玉莞后来出了宫,他就可着劲找玉莞麻烦,但每次都被玉莞收拾的狼狈不堪,最终还给自己造出了个亲弟弟,成了京城中一段奇闻。 这都是后话了,玉莞此时已经用过晚膳,端坐在睿亲王府为她安排的院子里喝茶,看着规制,比起王妃的院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敞亮的花厅,四十多个平方的大卧室,还别说旁边同样大小的书房,还有两间堪比富贵人家卧房的耳房了,外面还有一个小花园,种了些奇花异草,这时候梅香四溢。 “莞姐儿,你看这是不是你说的佛手?可手在哪里啊?” “莞姐儿,你看这是不是你说的月季?大冬天还开花?” “莞姐儿,你看这是不是扶桑花?” “莞姐儿,你看这是不是辛夷花?” …… 莲蓉和芜荏在这小花园里发现了好多药用的花草,都迫不及待的要拿到玉莞面前确认。 “那个是玫瑰,不是月季。”花园外走进来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的人,走近一看,竟是白启澜。 “莞姐儿,我可盼了你好久了,这一个月的路程硬是让你走了两个月。”白启澜走到玉莞边上,不客气的端起玉莞刚倒的茶水说道。 玉莞挥了挥手,让莲蓉和芜荏先下去休息,自己才和白启澜说起了话。 “老怪物,你让我来送死,还不让我慢慢送啊?”玉莞没好气的抱怨道。 “啥啊,这可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啊,便宜你了,小轩轩我都没给他这机会的。”白启澜说道。 “那我可谢谢您呢,我这一路上遇到了三次暗杀,四次下毒,五次下蛊,六次明抢……”玉莞白了白启澜一眼说道。 “得了吧,就三次暗杀,五次下蛊,下毒倒是有七八次。”白启澜摸着胡子说道。 “你还知道啊?我能活着是不是一个奇迹?我怕升官发财不了,就是见棺发财了!还有,不是因为白崆轩他们是外男,不能给太后做手术,还有你从不收女徒弟,你会找我?老头,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玉莞撇了撇嘴说道。 “知道你还说。”白启澜眼神有些闪躲。 “可是老怪物,这可不是现代,出了医疗事故赔钱坐牢就行了,这可是封建社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让我在太后身上动刀子,不论成功与否,就算有她爹你的保证,就算太后不追究,皇帝也会把我大卸八块吧,说不定还要株连九族!”玉莞乘胜追击。 “那你还不是来了?”白启澜说着语气也放软了。 “我能说不来吗?我还有一大家子人在那,我还有好不容易挣的家业呢。”玉莞没好气的说道。 “哎呀,莞姐儿,我可是你亲爷爷,不会害你的,据我观察,不,我亲身经历啊,咱穿到这个世界,拿的就是大主角剧本,虽然比不了位面之子,但这运气也是极好的,我好几次在战场上都事命悬一线,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白启澜哄着玉莞说道。 “得了得了,您是穿越小说看多了吧。还大主角,还位面之子,您当年没事在起点看了多少啊?”玉莞觉得自己头上有一滴汗流过。 “你咱知道我在起点看?”白启澜犹如小尾巴被人抓住样惊呼。 “老怪物,你微信是我帮你申请的,你qq也是我帮你申请的,连手机都是我给你买的,你手机里所有软件都是我下的,我能不知道?还专爱看什么《遇上霸道总裁》《霸道恶少爱上我》《天上掉下个林美美》这些纯爱甜书。”玉莞还是继续吐槽。 “行了,爷爷就不能看这些啊?我们那个年代可是一辈子只够爱一人。得了,别贫了,太后的病症我已经禀报了皇上和太后了,他们下了旨不会追究你责任,喏,这圣旨和懿旨。”白启澜扔了两卷黄色的卷轴过来。 “真当我傻啊,就一句不追究责任?这时代可是要啥没啥,连把像样的手术刀都没有,还不要说无菌病房了。”玉莞看了眼这两样东西,没有打开。 “给你爹再升一级。我当时穿过来时候还有套手术工具在身上,至于其他的,你可别小瞧这古代,皇宫用的可是全国顶尖的,工艺不比现代差。”白启澜说道。 “嗯?”玉莞丢了一个白眼过去。 “赏金赏银,你说的算,珠宝首饰,奇珍异宝,应有尽有。”白启澜继续加码。 “这是钱的事儿吗?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玉莞知道她爷爷可不止这点能耐。 “给你个县主的封号,赐京城宅子、田地。”白启澜道。 “太后命就值这点啊?老怪物,那可是你这一世亲女儿啊。”玉莞道。 “民间外命妇诰命,又不能直接封太高。那,你哥要能考过举人,我和皇上说,让吏部安排到六部上班,这可是状元都没有的待遇啊。”白启澜嘟着嘴道。 “可别,让我哥自个儿凭业绩说话,这六部的不是老资历就是京城各大世家公子哥,我哥去不被排挤才怪。您还是给我求道特赦圣旨吧,我怕我哥做官被人坑。”玉莞最终还是松了口。 “早给你求好了,你是我带大的,我还不知道你?德性。”白启澜又丢了一个黄色卷轴来。 “谢了你呐。”玉莞一改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立马狗腿起来:“太后娘娘现在什么情况了?囊肿在哪个位置,有多大?” 本来就是来给太后治病的,福利要够了,也就要讲正事了。 “小样!呐,都是病历,我让白玉按照现代的病历写的,你应该看得懂。”白启澜又丢过来一个本子。 “双侧巧克力囊肿,直径约11公分,引起长时间疼痛,伴随大量出血……这不能保守治疗了啊,得切了啊。出血症状都两年多了,再不做,可禁不住流啊。这会怕都快重度贫血了。”玉莞拿着病历,就进入了专业医生状态,认真的和白启澜讨论起病情来。 “那可不,幸亏是太后,宫里这些补血补气的没断过,不然早给折腾没了。”白启澜点了点头。 “手术室准备好没有,她贫血的话,可能转氨酶同时也高,这转氨酶高了,加上重度贫血,凝血功能太差,这有血浆补充吗?还有术后恢复的难度……”玉莞又提出了不少问题。 “输液的工具,我也有,还有输血的事儿,那套技术我也研究十几年了,基本可行的……”白启澜也认真起来。 两爷孙这一讨论就是一夜,敲定了各个细节,定下了正月十六做手术。 第二百四十五章 瑞辰的消息 因为手术定在大年之后,玉莞这段时间便在睿亲王府住下了,不过她对于这东宸国的京城很是好奇,于是在二十八的时候,又打扮成一个小公子,带着莲蓉偷摸着上了街。 快过年了,京城比起云溪郡更加繁华,商品种类也更多,各地的美食、特产都可见,还有不少外国货在当街叫卖。玉莞一上街就买了串糖葫芦吃,这味道,可比前世那些批量生产的要好得多。 “莞姐儿,你看这卖的撸串,像不像咱家夏天卖的烧烤?”莲蓉指着旁边一个正在吆喝的摊子说道。 “烤肉这东西不是在野外生活过的都会吗?就是切成小肉条而已,他们这还要先用油炸过,不是没海椒和孜然粉吗?就一点盐和酱油,若以后我们的生意做到京城来,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烤串,什么叫炸肉条。”玉莞瞥了一眼那摊子说道。 “大妞从外地来的吧,这肉串可还好吃了,每天都排老长队伍了,那些大户人家也爱,都是上千串的买。”旁边的人看着玉莞两人在一旁一轮,也走过来插了一句。 “生意可真好,我们可等不了了,谢谢大姐啊。”玉莞笑嘻嘻的谢过了这个热心人,带着莲蓉继续逛起来,“你要想吃啊,我回去给你烤,我见着那小花园里还种了好几盆海椒,不知道他们收过没有,等会回去时候去药铺买点孜然和茴香……”玉莞说着就来了兴致,带着莲蓉走向集市,买起食材来。 而在她们身后人群中,有两个人正不远不近的跟着,其中一人便是凛润。 玉莞带着莲蓉就这样在集市上买了大包小包,正巧遇到编的篮子卖的,还买了两个篮子,这才能将手里的东西搁下。 两人买的差不多就往回走,玉莞这才犯了难,这京城她根本就不熟悉,进来都是坐马车,根本不识路啊。两人只好凭记忆摸索着回去了。 走到胡同口,围了一大堆人,正在指指点点的。 玉莞本不想去看这热闹的,这京城权贵一抓就是一大把,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处理起来可麻烦了。不过她们回去得穿过这条胡同,没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一大群人中间正围着三个人,其中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正挡在一个村姑模样的姑娘面前,正和另一个富家公子理论。 “她卖身葬父,我给银子,她跟我走,你凭什么拦着?”富家公子说道。 “付大贵,你在这京城的名声都臭的八里远了,你买人家姑娘回去,不糟蹋才怪,钱我也出得起。”那公子哥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沐誉杰,别以为你武定侯府了不起,你就是个躲在你爹、你姐咯吱窝下面的杵窝子,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可别含血喷人,这么多人看着,我还能把人姑娘给吃了去?”付大贵也吼了回去。 玉莞本想直接挤过去,听着沐誉杰三个字,倒是停住了,和莲蓉一起挤在人群里看着。 “付大贵,有多少姑娘被你那甜言蜜语骗了去自己没个数啊,给你说,本姑,本公子今天也要定这个姑娘了。”沐誉杰一点也不让步。 “得了吧你,你和福禧郡主的婚事,全京城都知道,你被福禧郡主当众踹的那脚不疼了啊?长这么大还是童蛋子儿,你要这姑娘来**啊?”付大贵一点面子也没给沐誉杰,当着众人就揭了他的短。 “付大贵,亏你还是顾大学士姻亲,人家书香世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打着人家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要顾大学士知道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非让你姐和你们家断绝关系不可。”沐誉杰听着付大贵揭他短,也不客气的回击。 “少他么在这装大尾巴狼,你前段日子还答应人家村姑去做上门女婿,怎么?逃回来还不在家里呆着,才他么丢人现眼!”付大贵丝毫不示弱。 “你……”沐誉杰竟然有几分心虚,让他有些分神,没想到付大贵竟动手开始抢人。 “能动手就少叨叨,你个杵窝子还能打得过我?”付大贵大手一挥就向沐誉杰拦着的手臂砍去。 “给你脸了。”沐誉杰反应很快,把那姑娘往人群一推,就迎了上去,两人缠斗在一起。 旁边的家丁护卫看着不对,也动起手来,沐誉杰虽然武功要高他们一等,但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还难以分出胜负。 玉莞看着他们打了起来,这情势不妙啊,拉着莲蓉就要往胡同里去,哪知道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也往她们这边躲,付大贵的家丁也向这边来抓,场面一度混乱,而玉莞一个不察被一个家丁推到了地上,眼见着就要被踩到了。 玉莞正准备闭着眼抱着头保护自己,却发觉周围空气好了许多,然后自己就腾空而起,被人抱了起来。睁开眼睛一看,竟是在马上,而她一转头,就撞进一个带着龙涎香的怀抱。 “你们胆儿肥了?福盛胡同是你们能闹事的地方?”在玉莞骑得马前方站着一个护卫打扮的人正呵斥着打斗的双方,而另一些同样打扮的人正把他们分开。 “你大爷的!什么人敢管你付爷爷的事?”付大贵被沐誉杰打了一拳,一对熊猫眼,正恼火着要报仇,忽然被人分开,挣扎着大叫。 “哪儿来的碎催,今儿谁也别想阻止我打这王八羔子!”沐誉杰也上了头,发髻都被扯着东倒西歪还在放狠话。 “绑了立在胡同口,让他们家里来领人,一方五百两。还有,告诉武定侯,这是沐若颖。”玉莞身后的人开口了,声音让她感到几分熟悉。 “他大爷的!睿亲王……”付大贵听着声音,看向马上的人,马上反应了过来,马上怂了,就老实的让那些护卫绑了他。 “东睿宸!我不是沐若颖,我是沐誉杰!你什么意思你!”沐誉杰也被护卫抓住,正在绑绳子,头也朝向马上的人,大声反驳道。 “蠢!”马上的人,睿亲王东睿宸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直接驾马带着玉莞走进了胡同。 “东睿宸你给我站住!你凭什么绑我?你给我解开解开!”沐若颖在后面仍然大叫。 “沐县主,你们家世子爷是不敢直呼王爷名讳的。”宸卫头子——凛夜白了沐若颖一眼,也拉着莲蓉跟着走进胡同。 “诶诶诶,我到这就下了,谢谢了您呢。”玉莞见着到了王府的后门,忙叫了一声。 “不走正门?”身后传来的声音比这大冬天还冷。 “不是,不是,我从这出来的,从这回去。”玉莞觉得面对这冷面王爷好可怕,幸好她还是男子打扮,希望他没认出来。 “本王回府从不走后门。”东睿宸的声音有着不容置喙。 “小人,小人只是王府采买,提着这些个菜,当然从后门到厨房比较近了,今日多谢,多谢王爷相救,小人感激不尽,以后若有机会,必定,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玉莞干脆一装装到底,无奈东睿宸的气场太强大,她偷跑出来又理亏,编了一个理由磕磕碰碰的说完,慌忙跳下了马,奔着后门跑去。 “慢着!”东睿宸偏偏不让她蒙混过去。 “啊?”玉莞僵硬的转头。 “救命之恩,如何相报?”玉莞低着头都能感受到东睿宸直视的眼光。 “啊?小人,小人,存有五十两银子……”玉莞只能继续编。 “本王缺钱?”东睿宸的声音竟没那么冷了。 “小人,小人……一定会好好为王府服务……”玉莞紧张的舌头都在打结,就想快些回去换装。 “在本王府上上工,这点都做不到,直接杖毙。”东睿宸慢悠悠的回道。 “小人,小人……一定竭尽全力为王爷寻找美人,以孝敬王爷。”玉莞心中一片哀嚎,一个谎要无数个谎话掩饰啊。 “不如你以身相许。”东睿宸声音从头上传来,玉莞直接被震惊了。 “王爷好这口?”玉莞没想到睿亲王竟然是因为如此不近女色,自己可是男子打扮。 “对,本王要的就是你。”东睿宸直接下了定论。 “啊——王爷自重,小人,小人可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先告退了——”玉莞被吓到了,直接落荒而逃,连莲蓉都没顾及。 而马上的东睿宸忽的展开了一抹笑容,温若暖阳。 乖乖,你会答应的。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玉莞忙换回了女装,自我催眠的在心里念叨了半个时辰,终于把刚才的事情给彻底丢到脑后,她对自己的化妆术有信心,东睿宸是肯定认不出来的,尴尬就留给那个采买小人吧。 这种事情,反正只要她自己觉得不尴尬,就是别人尴尬了。 玉莞做完心理建设后,就开始处理起买回来的食材和杂货,莲蓉拎着篮子走过来时候,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莲蓉和芜荏一起做吃食。 心理没压力,动作也就顺畅了,不出一个时辰,玉莞就做了三大碗炸酱面,一盘焦圈儿,一盘糖耳朵和一碟驴打滚。 “青豆嘴儿、香椿芽儿, 焯韭菜切成段儿;芹菜末儿、莴笋片儿, 狗牙蒜要掰两瓣儿;豆芽菜,去掉根儿, 顶花带刺儿的黄瓜要切细丝儿;心里美,切几批儿, 焯江豆剁碎丁儿,小水萝卜带绿缨儿; 辣椒麻油淋一点儿,芥末泼到辣鼻眼儿。 炸酱面虽只一小碗,七碟八碗是面码儿。 这香椿芽儿、莴笋、黄瓜这个时令没有,面码儿不齐,将就吃着吧。” 玉莞把一碗青红黄相间的面推到了莲蓉和芜荏面前,还将老北京制炸酱面的口诀也给念了一遍。看着两人眼睛珠子还在其他菜上转动,又开口说道: “这是驴打滚。红糖水馅巧安排,黄面成团豆里埋。制得后在黄豆面里裹一下,像不像郊外那打滚的驴?这是糖耳朵蜜麻花,成形后形状似人的耳朵而得名。还有焦圈儿,和油条制法也差不多,不过这京城的人就爱吃。配着豆汁儿是最好,不过那味我都接受不了,就喝点茶水吧。先吃面,吃面,不然要坨了。吃完莞姐给你们烤串,带你们飞。” 玉莞说着就开始翻动自己面前的炸酱面,好久没做了,不知道味道正宗不正宗。 玉莞正哧溜哧溜的吸着面,眼角余光瞟向莲蓉两人,却见着两人并未动筷子,奇怪的抬头,发现她们正看向她的背面,转头一看,竟不由自主起身想跑,刚跑了两步,又坐回了桌前。 自己现在是女装,怕他干啥?再说这妆容都不同了,古人还能认得出?于是佯装镇定的行礼开口道:“小女子张玉莞见过睿亲王、祁国公。” “免礼。我说你怎么不去前厅吃饭,敢情自己在这儿开小灶啊,哎哟,炸酱面的面码儿?莞姐儿,你这不地道,快快,给我们下两碗来。”白启澜倒是不客气,坐到桌边,捞起一块焦圈儿就啃起来。 “府里不是有厨子吗?”玉莞开始用眼神杀死你政策盯着白启澜说道。 “哪有你这地道?你俩别看着啊,吃啊,吃啊,这面不和就坨了不好吃了。”白启澜随意的回了句,瞧见莲蓉、芜荏还愣着,连忙提醒了一句。 “炸酱面还分地道不地道?要啥啥没有,你们王府厨房想加鲍参翅肚都行。”玉莞也回了一句。 “本来我是来告诉你瑞辰那小子的消息的,可这人老了,大冬天的又冷又饿,记性就不大好……”白启澜边说还边给了玉莞一个你懂得眼神。 “得嘞,两碗炸酱面是吧?等着吧您。”玉莞一听有瑞辰的消息,立马变了表情,一副狗腿的样子,炸酱面换瑞辰的消息,她不亏。 玉莞转身前往小厨房下面去了,莲蓉和芜荏也端着碗跟了进去,给东睿宸和白启澜腾了位置。 白启澜两人倒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到桌前,东睿宸嘴角还隐着笑意,看得白启澜直摇头。 “尝尝吧,莞姐儿可少有做这些小吃,驴打滚,糖耳朵……莞姐儿,我刚听你说还有烤串的啊?来几串来几串,少孜然,多海椒啊——”白启澜给东睿宸介绍着桌上的菜,还不忘向厨房里的玉莞下命令。 而在厨房的玉莞,脸色发黑,本来想好好饱食一顿老北京风味,现在被支做厨娘,还点菜,烤串!烤串!想着想着剁肉馅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嘴里还叨唠着,“玉衡(白启澜现代名字),玉衡,玉衡……” 玉莞虽然气愤,但还是认命的端出了两碗新下的炸酱面和一盘子烤串,等到白启澜和东睿宸酒足饭饱后,才跟着两人去了书房议事。 第二百四十六章 晨蕊的消息 “永阳县叛乱一案昨儿给判了。罗志义被判了明年秋后问斩,抄家,诛九族。但其女罗明珠因为张金枝的关系被保了下来。张义诚本来也是要判斩刑,还是因为张金枝的关系给保了下来。程家二房本已经抄家流放,但她带着孩子留了下来,年后就要进京。皇后的毒症已解,这会还是气血两虚状态,久坐都不行,还得躺着。太后的缺血症已经很严重了,我和莞姐儿决定了大军出发了之后给她动刀子。”白启澜正和东睿宸说着近来的事。 “这张金枝是我认识的那个张金枝吗?这么牛了?还能保住死刑犯?”玉莞本在一旁吃泡糖,听到这里顾不上嘴上的芝麻没擦就问了出来。 东睿宸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双手捂嘴坐到椅子上,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样子,没察觉到前者嘴角微微上翘。 “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张金枝,张义诚的女儿,程海远的小妾。”白启澜点了点头。 “塔纳来着没大能耐(她哪来这么大能耐)?”玉莞捂着嘴还在继续发问。 “她没有这能耐,但玉刚烈有。玉刚烈知道吗?玉大将军,先皇亲封特进光禄大夫,正一品都督,镇国大将军,打跑北方鞑子,剿灭东边沿海倭寇,击退南边海盗,最后带着玉家军常年驻守西边居岩关,筑起牢不可破的血肉长城。”白启澜是了解玉莞的,就算没说清楚,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可是张金枝最远也就去过芙蓉城,玉大将军不是早已隐退在京城了吗?他们怎么会有交集?人家为什么帮她啊?”玉莞被震的忘记害怕东睿宸的威慑,放下手就问道。 “你这两月在赶路,这些消息就闭塞了。玉刚烈当年遗失了一女,现在找了回来,张金枝就是这个女人的女儿,也就是说张金枝是玉刚烈的外孙女。不过听说那女人已经死了,为了弥补这些年来对张金枝的愧疚,玉刚烈不仅为她请封了县主,还为她把先皇特赐的丹书铁券给拿了出来,保下了我上面说的人。当然,玉刚烈还没昏头,只是求了保住性命,活罪可免不了。张义诚、张伯礼、程有宝等人和程家二房一起流放,女眷都给判了奴籍。不过,张金枝把她们都买了下来。”白启澜给玉莞解释道。 “张金枝不是赵氏的女儿吗?赵氏不是云溪郡那老秀才的女儿吗?怎么又成了玉大将军的外孙女?”玉莞现在觉得整个脑壳都是昏的,这是什么样的关系啊。 “这段时间忙的我也没空去找玉刚烈求证,若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可能污自己名声吧。要知道依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手中还有玉家军,保下叛党,言官那边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我也不知道他如何证实的,但为了保下那几人,还要让玉卿淮把帅印交了,这等于是将玉家军都交出去了啊。”白启澜坐回了椅子上,叹道。 “张金枝这么大影响吗?玉家军可是西边最强的防线啊,现在宛城战事不是正吃紧吗?若居岩关再出问题,那西荣府西边那几个郡县也危险了……”玉莞惊呼出声,看着白启澜和东睿宸都看向她,马上又捂住嘴。 女子不言政。她怎么给忘了呢。 “连你都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玉刚烈怎么会不知道呢?主要是玉夫人陆氏,为了这个丢失的女儿得了抑郁症都三十多年了,我好不容易才稳住她不至于疯掉,现在女儿没了,但幸好外孙女还在,才好上许多,对于张金枝是宠溺有加。玉刚烈又爱妻如命,就成这结果了。” 白启澜说着也长叹短嘘。 “玉卿淮怎么说?”东睿宸在这时候说了一句。 “帅印是交了,他不愿意离开居岩关,做一个小兵都愿意。为了堵那些言官嘴,现在还没有一官半职。”白启澜叹道,“本来都安排好让玉卿淮去宛城支援,要不是闹这一出,你又何至于要挂帅?” “王爷要去宛城?”玉莞忍不住插了一嘴。她其实不愿意开口的,但东睿宸在京城于她是一种保障。 “朝中的武将,能挂帅的,要不就是和玉大将军一样,都垂垂老矣,还满身暗伤,要不就是他的下属提拔上来,还有就是些年轻将领,纸上谈兵可以,实战经验少不说,威信也没有,根本指挥不了玉家军。剩下的皇室宗亲,要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就是心怀叵测的狠角色,只能让睿哥儿去了。”白启澜和玉莞解释了一嘴。 “可是……”可是王爷走了,我这小命咋办?玉莞想说却说不出口。 “你担心我?”东睿宸冷不丁又插了一句。 “是啊,是啊。”玉莞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是担心你挂了,我生意找谁做?我小命谁来保啊?老怪物虽然是祁国公,但作为太后的娘家,为了避嫌,是没有什么强大的武力的。 东睿宸看了她半天,没有言语,面具下的神色却是非常激动,但还是镇定的说道:“我会回来的。” “可我要进宫啊。”玉莞一时口快,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你怕见不着我?”东睿宸道。 “啥啊,她无非就担心你走了,自己小命不保,要进宫给你娘治病,可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白启澜很了解玉莞,直接将她意思说了出来。 “哪里,哪里,我是担心王爷安全。额,你们还要商量家国大事,我不方便留在这里,我先告退了啊。”玉莞被白启澜说破心思,就想要溜。 “等等。”东睿宸叫住了她。 “王爷,你这树荫大,大树底下好乘凉啊。”玉莞转过身,一脸哭丧了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要不是有面具遮挡,东睿宸都差点绷不住了。 “这是你让宸卫打听的消息,你自己看看吧。”东睿宸投过来一个信封。 玉莞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了来听瑞辰的消息才来书房的,忙打开信封看了起来,也不管东睿宸和白启澜在一旁眉来眼去。 这一页信上写着,瑞辰那日和仰阿莎像是发现了陈巧玲的秘密,被陈巧玲派人追杀,在躲避追杀中,两人中了迷香,临昏迷时,藏身到一个运粮的商队的货物中,哪知道这个商队是送粮去宛城的,等两人清醒的时候,都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但不知道陈巧玲如何又发现了两人的踪迹,死咬着不放,两人怕回家给家人带来危险,只得一路向西,最终来到宛城。但两人已经身无分文,后面又有追兵,陈巧玲的人又追来了,情急之下,只好加入正在招兵的边防军队,躲到军队中以逃避追杀。陈巧玲就算有通天本事,也不敢杀人杀到军队去,两人呢也就安全呆了下来。但他们入了军籍,没有特殊的恩典或是军功的话,是不能离开军队的,又是新兵,根本不能和家里联系。 “王爷此去是否是同一个地方?”玉莞看完第一页信上内容问道。 “是。”东睿宸答道。 “那可否……”玉莞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踌躇。 “他们要能随我活着回来,我自会想法让他们回家。”东睿宸说出来她想听的内容。 “那……那……你们等等我。”玉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下子想起来一些事,慌忙跑回了自己房里。 不一会,玉莞就带着一箱东西过来了。 “这是火枪。您带在身上,至少能保命。这是霹雳弹,但里面我装了些药液,若是被围攻,可以用这个脱身……”玉莞把箱子里东西掏了出来,一股脑放到了东睿宸的书桌上。 “火枪我有了,这些弹宸卫有配。自己顾好自己便是。”不论是因为他还是因为瑞辰,玉莞能拿出保命的东西来护着他,东睿宸心里涌出一阵暖意。 “你有啊?那记着活着回来,记住答应我的事。”玉莞愣了一下,把东西又收了回去。 东睿宸心里一下子全被这冷风吹了个透心凉。 白启澜是知道瑞辰的身份的,看着东睿宸吃瘪,他表示看着很惬意,但嘴上还是帮忙解围道:“还有一页信纸,关于你大姐的,你没看见?” 玉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起信封倒了倒,竟然还有几页,忙看了起来。 而玉莞还没看完这信,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反复的看了几遍这几页纸,最终用祈求的语气对着白启澜说道:“这不是真的?” 白启澜看着玉莞的样子,心里一阵疼痛,但想着东睿宸之前的话,还是忍着,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您告诉我的好人有好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可能——晨蕊姐是好人啊——” 玉莞的声音是颤抖的,里面充满了不相信和质问,她的心里好堵好堵,感觉快喘不上气了,两眼一闭,竟然晕了过去。 “莞姐儿——” “乖乖——” 这两个声音,是玉莞彻底晕过去之前最后的记忆。 “你这小胳膊小腿,连灶台都够不着,还是我抱着你吧。” “我这样很不方便诶。” 第一次见面,就是晨蕊接住了往下倒的虚弱的玉莞,抱着她做菜。 “要雕个什么样的凤凰?” “这样,这样……” 十岁的玉莞端着一个盆子,睁着大眼睛,举着装有蛋清的碗向晨蕊卖萌:“女侠,帮着打个蛋呗?” 画面一闪,在祠堂里,小玉莞把地上趴着的叔娃抱起,用帕子给他擦干净脸颊,又掰开李氏的手腕,弄湿帕子给玉岚擦干净血迹。这个时候,晨蕊来到玉莞身边,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又拿出药膏给她:“这药消肿、治外伤很快,等会给你姐擦吧。” 玉莞看着晨蕊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几乎快哭了出来,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把委屈和难过的情绪按了下去,面上挂着倔强,小声的和晨蕊道谢。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画面继续闪动。宜安村码头,玉莞正用手挡在眼前,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她睁开眼睛,看着一个身躯挡在了她面前。 淡淡龙涎香的味道,是晨蕊。 晨蕊把玉莞抱回了家,为她清洗弄脏的头发,让她用自己的玉簪把她的头发轻轻挽起。 “若不是我正巧遇到,你打算怎么办?” “我就和他拼了!” “你拼的过?你看看你这样子,像拼得过的?用命拼吗?” “拼不过,我也能咬他两口,打掉他的牙,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 “我都说了,那些银子我不急,我又没找你还,你一天到晚命都不要的赚钱干啥!” 画面继续闪动。 “啊?你咋流鼻血了?这屋太燥了吗?” 玉莞拿来斗篷穿上,忙拿出手帕给晨蕊擦着,又帮她掐住鼻梁止血。 “没事,没事,最近有些上火。那东西,我还是不要了。谢谢了。” 晨蕊拿过手帕擦着鼻血,捏着鼻烟壶就往外冲,留着玉莞一个人凌乱在风里。 还是怕羞啊,玉莞想着晨蕊从脖子根红到头顶,一股恶趣味浮上心头,找来了一个布包,把胸衣和内裤放了进去,穿好衣服乐颠颠的下了楼。 画面继续闪动。这一次是在鹿角村,玉莞正要被强行灌下污水。她睁开眼,就看见晨蕊的下巴,此刻晨蕊正抱着她,刚落到地上,就向着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 “不要伤及无辜,至于他,砍掉双手,把那碗污水喂给他!” 晨蕊清冷的声音从玉莞头上传来,语气里带着刺骨的寒冷,玉莞都能感受到她的震怒之意。 “我来晚了,对不起。” 晨蕊下完指令就把玉莞抱住。 “我没事的,只是一些擦伤,没事。” 玉莞在晨蕊怀里闷声说道。 “差一点,差一点,莞儿,我差点就……”就失去你。 最后四个字被晨蕊生生咽了下去,紧紧抱住玉莞,贪恋的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才能确定她还活着。 “要问你想做什么?我就是把它拍下来,一切交给你打理,这里还有两万两银子,我的全部身家就在这里了,你可别让我老无所依啊。” 晨蕊又掏出了一沓银票。 “当女官如此赚钱吗?为什么会老无所依?找个人嫁了呗,再生个娃。”玉莞盯着地形图,没有抬头的说道。 “我家就剩了我一人了,几代人的财产和这些年的积蓄都在这了。嫁人?我都说让你去读东宸律令了,女官无太后或是皇后懿旨,是不能婚配的,就算婚配,多数都配给了些世家子弟做小妾,倒不如多攒点钱,等到到年龄卸职了,做个富家老太太,有人伺候着不好吗。”晨蕊悠悠说道,语气里有着几分凄凉。 “那我养你啊。” 一个接一个的画面像是泡泡一样停留在玉莞的意识中,最后她停在了一个画面前。 “晨蕊姐,你怎么来了,正好,今天旋转木马刚检修完,我带你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莞儿,我已经查到了少爷和老爷的消息,我要去救他们?” “晨蕊姐,在哪里?我同你一块儿去吧?” “你呆在这里我才能放心。” “可是……” “没可是,莞儿,等我回来,回来就和你去坐你说的春熙路上的旋转木马。” 玉莞想要摸一摸这泡泡中晨蕊的影像,哪知道手一触碰,这泡泡就碎了,其他所有的泡泡也跟着碎了。 “晨蕊姐——” 玉莞从黑暗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那一页写着晨蕊消息的纸,还被她紧紧抓住手中。 信纸上的字已经被眼泪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一行: 禀王爷,晨蕊在营救程家父子途中,不幸身亡。 二百四十七章?晨蕊之殇 “莞姐儿,你醒了,你吓死我们了。” “莞姐儿,你醒了,你昏睡了好久了。” 玉莞的身旁响起两道声音,莲蓉和芜荏被她的声音吸引而来。 而这时窗外灯火闪烁,不停的传来鞭炮、烟花的声音,连睿亲王府这个小院都能听得见,可想而知外面是怎样一副欢喜场面。 “今天是什么日子?”玉莞缓缓的问道,开口的时候竟然觉得口干的厉害,喉咙干涩的很不舒服。 “今儿是大年三十,王爷和国公爷都进宫参宴了,他们本想带你去的,但一早来,见你还没醒,就吩咐了我们温上一桌席面,等你醒了陪你过年。”莲蓉忙回道。 “大年三十了啊……”玉莞呆呆的坐在床上,昏倒前的记忆都回来了,她拿起手中的信纸,再次看起来,终于还是要接受这个结果。 晨蕊姐,你不是说回来让我带你坐旋转木马吗? 晨蕊姐,你不是说春熙路赚钱了,我们俩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一所大房子,我照顾你,你照顾我吗? 晨蕊姐,你说你常年在外跑经验丰富,你说你武功高强,为什么,为什么会折在那里? 晨蕊姐!你说话不算话! 玉莞闭了闭眼,紧握着手中纸,心中无限悲痛。 晨蕊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除家人外第一个朋友,每一次她遇到难处,每一次她难以支撑的时候,她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晨蕊帮了她,救了她,在她的心里,晨蕊就犹如家人一般,可现在,她还没有见她最后一面就这么没了,没了,没了。 边关虽然危急,今夜的皇宫也还是歌舞升平,而且宫中的年宴比起往年还要更加繁华,其中不乏各地特色的美食,有的还是稀有的食材制成,连西餐、蛋糕也有出现,还有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在大堂中间表演节目。 而在皇帝座位下方的位置,有两个人正端着一脸冰冷,在小声说话,正是祁国公白启澜和睿亲王东睿宸。幸好他们周围人都被这冷意冻的老远,才没发现他们在交谈。 “还说中意我们莞姐儿?都晕了两天了,大过年的还要被你这样折腾。” “他们终归都要消失的。” “就不能给个好结局吗?非要死?” “那能怎么样?晨蕊是为了查科举案杜撰的,以后她要在宫里一查,不就露馅了吗?” “那瑞辰呢?也要死吗?那可是她的未婚夫婿啊。” “你以为我想吗?我本想就以瑞辰的身份和乖乖过平常百姓的日子,这些人不安生啊,真想把他们按在地上揍。” “你还真要把瑞辰恁死?” “我若出征,胜利了,睿亲王府的势力和影响力必定比现在大上许多,东睿宸就不能再隐在后面了;若失败了,我必战死,瑞辰又怎么能活呢?” “那能不能温柔点,我怕莞姐儿接连受打击,会疯的。” “若我能活着回来,必定让她一世荣宠。” ……两人正谈着,突然上方传来皇帝的声音: “今日,是除夕,是年宴,也是朕为皇弟出征的送行宴。睿宸,朕敬你。” “吾皇万岁!睿亲王千岁!东宸国必胜!” 席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随同皇帝举杯。 “谢皇兄。” 东睿宸站起来喝下酒,还了众人一礼。 “皇帝,睿哥儿翻过年就二十五了,这终身大事始终是哀家心中的一道坎啊,这又要出征了,那……”太后在众人开始用餐后,与皇帝说起事情来。 “母后,你也知道睿哥儿要出征了,这些事等他回来再说吧,他一向最烦这事儿,要是在战场上因为这分了心,可就不好了。”皇帝看了一眼在下面已经听到却装作不知的东睿宸,劝着太后说道。 “可是远尘大师说了,睿哥儿二十五岁得成亲挡灾啊,要不随便先找个……”太后还是紧追不舍。 “母后,那可是睿亲王妃啊,正一品亲王妃,要上皇家玉碟的,哪能随便呢,再说了,当初可是您向父皇求得让他自个儿挑王妃的啊,父皇的遗旨可还在太庙供着呢。”皇帝也很无奈。 “现在情境不同啊,这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要过了二十五……”太后还是担忧道。 “母后,您别担心,前儿王爷还向皇上求了道指婚的旨意呢……”万嫔坐在皇帝一侧,讨好太后说道。 “万嫔!慎言。”皇帝警告了一句,万嫔吐了吐舌头,缩回自己的位置,看向东睿宸方向,两兄弟都挺帅啊,不过,东睿宸更有魅力啊。 “真的?”太后忙问道。 “算是吧,他回来了您就知道了。难道您不希望他得胜归来?”皇帝只好顺着太后的话说。 “当然希望了,要睿哥儿得胜归来,皇帝你的位置就更加稳固了,我对先皇就能交代了。”太后念着阿弥陀佛说道。 而在下面,白启澜和东睿宸的交谈也没有停止。 “你娘对你这二十五的劫很在意啊。” “大师也有不准的时候。” “呸,当初要不是人家远尘大师算出你有难,通知我去救你,你小命早没了。” “大不了回来就把乖乖娶了。” “你还真向皇上求了指婚的圣旨?可莞姐儿现在的身份可服不了众。” “我娶媳妇还要谁服不服气?笑话。” “小伙,我看好你。” 皇宫这头热闹非凡,到了午夜更是放起了大朵的烟花,照亮了半个京城。 玉莞所站的这个窗口正巧就朝向皇宫的方向,看着天空中停留片刻的烟火,想着与晨蕊的过往,眼泪就慢慢滑落。 她手中还攥着的纸上写着,当初程煜接到玉莞的信,知道玉岚出事了,就和程功着急忙慌的往回赶,哪里知道走到隆贡郡的时候遭一伙土匪绑架了。 程功想着舍财免灾,就把身上所有的财物都给了他们,但也没获得自由,反而让人认出是西荣府首富程家父子俩,要求他们交更多的赎金。但这信不知怎么没有到程府,土匪就对两父子不客气起来,每日只给基本的水和食物,还逼着两人表演节目、洗衣下地。 程煜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做得了农活,没两天就病了,程功倒还能撑得住,但一方面要照顾儿子,一方面还要应付土匪,等到晨蕊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都皮包骨头的,比乞丐还惨。 晨蕊选了个晚上带着两人从土匪寨子逃了出来,但隆贡郡那会就是叛党的地盘,连出去的官道都被毁了,程功两人的身体又禁不住走山路,三人只好躲在隆贡郡郊外,直到程功遇到程老夫人。 原来程家二房当时分家之后,便举家搬到苏荷娘家这边。程老夫人看着程功的样子还是心疼的,便把三人带回了家,哪知道程仁已经投靠了叛党,软禁了三人,还要程功写下产业转让书,把程家所有生意转到程仁名下。程功不肯,晨蕊便带着两人从山上逃跑,但追捕的人太多,在搏斗中,晨蕊还被程仁击中后背。三人在山里躲了一个多月,等到叛乱平定,才回到京城,但晨蕊受伤没有及时治疗,伤口感染了,已经药石无医,晨蕊就没了。 晨蕊姐死了,瑞辰和仰阿莎被迫呆在边城,而程家二房那些人还好好活着,张义诚那些叛贼还能活命,我不会放过他们的,玉大将军保得住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玉莞本只做个富家翁,做个生意人,赚到钱就归隐田园,不想涉及这些世家贵族,可是,现在张义诚等人靠着张金枝依附于玉大将军的庇护,她一介商女如何斗得过。 冷风刮在玉莞的脸上,丝毫都影响不了她心中熊熊的复仇之焰。 玉莞的背影在身后的莲蓉和芜荏看来是那样的清瑟,她们和白启澜一样知道真相,但王爷说了,这样小姐才不会只想着做个商人,她是王爷选定的未来的王府女主人,这一些,是她必须经历的,她们只能护着她走过这一段。 大年初一一早,东睿宸回到王府,本来熬了一夜,都没啥精神,直接被玉莞的热情给弄得瞌睡都醒了。 “这是?”东睿宸看着满桌子点心、小吃,在小张家过年早饭也不过如此吧。 西荣府特有的黄粑、猪儿粑、五香糕,南江府的莲花酥,上江府的糍粑、艇仔粥……若不是这些年他都在外面走南闯北,可能还认不全。 “王爷熬了一晚也辛苦了,也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都做了一些。先垫垫肚子再去休息吧。”玉莞的态度让东睿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要知道在之前,他这个王爷的身份在她面前似乎没什么分量,也不会特别尊重。 东睿宸盯着玉莞看了一会,还是动了筷子,反正这丫头要求自己的就那么几件事,很久没有尝到玉莞的手艺了,他每一样都尝了一小口,才放下筷子,看向玉莞:“有事?” “是有。”玉莞一直在纠结怎么开口,她这是第二次离东睿宸这么近,上一次满脑子想着怎么逃走,都觉得他身边一股冷意了,这一次直面更加冷了好吗。 “帮晨蕊报仇?”东睿宸见她抿着嘴半天不说话,直接问道。 “不,晨蕊姐的仇我要亲手报,只是想……想向你借点人和东西。”玉莞一咬牙,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人?”东睿宸问道。 “我知道你的宸卫很厉害,我也知道你出征,他们肯定会一起去保护你,我只要凛润就可以了,还有就是玻璃岛上的那些武器。”玉莞说道。 “条件?”东睿宸反问道。 “还有条件?”玉莞有些懵,之前派人保护她这么大方,现在借一个人都不愿意了啊。 “帮我管好王府。”东睿宸道。 “啊?”玉莞诧异道。 “帮我管好王府,王府里的人都听你令。”东睿宸丢下一句话,就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喂——”玉莞反应过来,人已经没影。 于是从景泰七年大年初二开始,一直到正月十六大军出发,玉莞就被东睿宸带在身边,跟着他熟悉王府的势力和人手,还要负责他的一日三餐。 “什么啊——东睿宸!我可没答应你要管啊,你一天到晚把我带着干啥?还要管你吃饭,管你这些破事儿?”玉莞此刻就跟在东睿宸后面,大声抗议着。 “莞姐儿,今儿魏国公府送了年礼来,说是一并祝王爷出征顺利,您看如何回复?”王府的大管家凛祥捧着一叠礼单过来。 “当然收下来了,都过了年了,才想起送年礼,摆明不诚心,不过,不要白不要。吃的用的捡出来,那些用不上的都送去慈善堂,回礼就挑三号单子上的。”玉莞顺口就回了两句,然后继续跟着东睿宸抱怨:“东睿宸!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啊?我说我还没答应你,你就把这,这,这,都丢给我,什么意思啊?” “莞姐儿,今儿如意阁送来了新的样式,您看挑哪几样上?过年可是如意阁生意最好的日子。”这次是凛苏拿着一叠纸样过来。 “就这个,这个,这个,夫人们给这个系列,年轻小姐们给这个系列,至于这些,送去给在家的老夫人们过目。”玉莞接过来看了一会就挑出了三张递给凛苏,然后继续跟上前面“看风景”的东睿宸:“如意阁竟然是你的产业,我刚才和你说的,听到没有啊?” “莞姐儿,这是您吩咐做的什么雨衣、帐篷,还有炸干面,您看看是不是这样的?”王府二管家凛福让人拿来了一堆东西。 “你,把它穿上,你们,把这个撑起来,莲蓉,端盆开水来。嗯,小雨没有问题,雨大了就不行了;这帐篷也不太稳定,想想办法把下面稳定下;怎么样,这泡出来的面能下口不?”玉莞又停下来查看雨衣、帐篷、炸干面。 “莞姐儿,八里胡同程家夫人明日宴客,后日户部尚书夫人为嫡女庆生,大后日东星莱郡主想来拜访王爷……这些是请帖和拜帖,您看?”凛祥又递来一叠请帖。 “程家?程功他老家?不去!也不准送礼啊!户部尚书嫡女生日关王府什么事儿?不去!东星莱郡主?谁啊?”玉莞还在和人调试着帐篷,一心两用的回着。 “东星莱郡主,端王的长女。端王是先皇的堂弟,在您包里那册子第十页。”凛祥提醒道。 “哦?想要成为睿亲王妃?诶?王爷,您要不要见见?可以考虑考虑啊,这都要出征了,好歹留个种?”玉莞从随身挎包里翻出个小册子,翻到第10页看了下,然后向东睿宸建议道。 “你觉得呢?”正在“看风景”的东睿宸开口了,玉莞突然觉得周围冷了许多。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宫宴 “你不喜欢她那样的啊?大管家,那就拒了吧,也是,找人生孩子还是得找个喜欢的,不然孩子受罪。”玉莞回头就对着凛祥说道,然后又转向东睿宸:“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给我个谱,京城里的姑娘我都给你留意着,就算出征前成不了,回来也给你办个盛大的婚礼。” 东睿宸没有答话,就透着面具一直看着玉莞,而周围本要上前问事的管事都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 “诶,我这里可是写着,顾大学士的孙女顾清芳,京城第一才女,九岁能和顾大学士辩论论语,年方二九,大才女诶,智商高,以后生的孩子聪明;韩国公嫡女韩芳菲,京城第二美女,肤白貌美,比怡红楼的头牌还美三分,双十年华,美人诶,相貌好,以后生的孩子漂亮;武定侯嫡次女沐若颖,会武功,年二十五,虽然大了些,但习武的人身体好,生孩子不怕难产……” 玉莞捧着小册子,一页一页翻着念,东睿宸的眼神是越来越冷,而周围的人是越站越远,最后只能他们俩在这走廊上。 “除了这个,都归你管,你这册子上的莺莺燕燕一个都不许放进王府!”东睿宸听不下去了,咬牙切齿的说道,然后就留了个背影给玉莞。 “不要就不要嘛,干嘛生气呢?哎,我忘了你是不近女色了,可你也不能孤独一辈子啊——”玉莞收好本子,看着东睿宸已经走远,而周围的人以一种敬佩的眼光看着她。 “大管家,中午给他吃猪肚绿豆汤,清清火,真是的,一点小事情,火气那么大。诶?你们没事要说了?”玉莞望向众人。 正月十五元宵节,皇后在长宁宫设宴,宴请诰命夫人和三品以上官员,东睿宸便带着玉莞一起进宫,让她可以先熟悉下宫里。 “进了正阳门后,直走是太和殿,就是上朝的地方,你记住不可踏进这里,连后面的承乾宫也不行,那是皇上起居处,非诏不可进。太后住在翊宁宫,你进宫后主要就在那里活动,我会请太后照顾你,不过外公说太后术后需要休息,估计也护不着你多久。看到那没有,从这边走,穿过御花园,就是长宁宫,皇后就住那里,她虽然身子弱,但始终执掌凤印,还能护你周全。在宫里别好奇,别惹事,呆在太后宫里没人能动你。” 东睿宸一边带着玉莞在宫里转悠一边介绍说道。 而玉莞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拼命想记住路,却发现自己脑子里真的是一塌糊涂,她这路痴的天赋为何还要穿越到这个身子。 “那个……那个……我……我……能不能给我安排个人带路啊,我每天还要记着太后的药方,再记路,记混了就不好了。”玉莞扯了扯东睿宸的袖子说道。 “好。”东睿宸愣了下,憋住笑,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东睿宸就带着玉莞来到了长宁宫,宫外一排女官正立在门口迎客,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正朝着东睿宸两人招手。 “等你们老半天了。”玉莞走近一看,竟然是芸娘,而纳兰老夫人和另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也在一旁等着。 “芸奶奶,纳兰老夫人。”玉莞上前给两人行礼。 “不用多礼了,睿哥儿拜托的,理应做好。”芸娘道,又指着那女子道:“这是凌羽媳妇,你叫诗雨姐就好,这是玉莞。” 秦诗雨随着婆婆的介绍向玉莞还了一礼,而纳兰老夫人则拉着向、玉莞抱歉的说道:“若晴给你们添麻烦了,国公爷说她遗传了什么神经病,这一次可能是被刺激了。” “那更应该好好调养了。”玉莞回道。 “给她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便是。”东睿宸和纳兰老夫人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玉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对她是时好时坏,也许性格使然吧。 纳兰老夫人,纳兰沐嘉看着东睿宸的背影一会,才转身对着芸娘说道:“我们也进去吧。” 于是玉莞便随着三人往内走,走到门口时候,只见着宫女接过帖子唱道:“祁国公府祁国夫人纳兰沐嘉、常乐公主常芸娘到。” 然后便有另一位负责接待的宫女把四人带到了席间,想着东睿宸的嘱咐,纳兰沐嘉把玉莞安排在自己和芸娘身后靠近柱子的座位,这位置能看到皇后、妃子一席,比她们位置高的瞧不到她,位次比她们低的也见不着她。唯一能见的就是对面玉大将军府的位置,不过,因为将军夫人陆氏抱病,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过这宴会了,但皇后为表尊重,还是留了席位。 玉莞观察了半天,发现这个位置竟然真是谁也瞧不着,她却能瞧着其他人,心中大为高兴,她代管王府时候,凛苏就给她弄了本京城重要男女资料手册,正好这个时候把女的名字与样貌对应起来。特别是京城里的名媛们,到底哪样惹东睿宸不满了,一个都挑不出来吗。 打定这样的主意,她就开始竖起耳朵听宫女禀报唱名了。 “韩国公府韩国夫人薛有琴,嫡长女韩芳菲,嫡次女韩芳艳到。”宫女这时唱道。 玉莞听着宫女的唱报,立即看向大门口,这韩芳菲不就是号称京城第二美女吗?东睿宸还嫌弃人家,她倒要好好看看。 只见门口走进三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带着一品夫人的七翟冠,穿着玄色圆领袍,腰间束着玉带。在她身后有两个妙龄女子,一个身着鹅黄色立领长袍,外穿浅红色毛领背心,梳着一个双丫髻,两个发髻上还插着两根珊瑚步摇,穿着倒是时尚,只是这脸上的粉有点厚,嘴巴也涂得如同饮血,这是日本艺伎妆传过来了吗,不忍直视啊。另一个妆容倒还正常,但五官给人很奇怪的感觉,穿着一身粉色的立领长袄,外配一件浅白对襟褙子。 “京城第二就这样吗?第一是什么样啊?”玉莞对于京城人民的审美观很是怀疑。 正在这时,外面的宫女又在唱了:“礼部尚书府顾老夫人、顾夫人、顾清芳小姐到。” “诶,京城大才女啊。”玉莞顾不上想京城第二美人,就伸长脖子看着门口。 这会进来的三人显然要比刚才的三人要“高贵”许多,看上去都要多些书卷气,不愧是书香世家。相比于雍容华贵的顾老夫人、顾夫人,她更感兴趣的是这位顾清芳才女。 顾清芳今日穿的一身素白,只裙摆、衣袖、胸口绣有梅花图案。本就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庞还只是素颜,眉眼之间还透着一丝丝愁容,有点林妹妹的意思啊。 然后又听着宫女继续唱来的人名,随着午饭时间的接近,来的人越来越多,玉莞也看得津津有味。 “玉夫人竟然也来了,她身边的是谁?”玉莞正研究着台上嫔妃的衣着、配饰,忽然听到前面芸娘和纳兰沐嘉在议论,随着她们看向的方向看去,在她的对面,一位衣着典雅的老夫人正带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入座。 “我擦!”玉莞赶紧把面纱带上,那女子竟然是个熟人,张金枝什么时候入京的。 “听说叫张金枝,是三十多年丢失的女儿留下的唯一后人。”纳兰沐嘉和芸娘说道。 “她女儿呢?当初嫣然为了那孩子差点疯了,这些年都靠着老爷的药保着啊。”芸娘说道。 “可不是。那孩子去了,说是染病。说起来,这女子夫家还犯了事,玉刚烈还费了不少劲捞人,都引得言官们进谏了,嫣然咋还带到这宴上。诶,对了,玉莞丫头,我记得她是你堂姐?”纳兰沐嘉和芸娘说着说着,就转向玉莞。 “我们已经和他们家断绝关系很久了,族长把他们一家都逐出族谱了的。她是程海远的小妾。”玉莞回道。 “是了,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当初选妻就有她,我只听若晴说程海远还选了个张姓小妾,和玉岚还有些亲戚关系,原来是她啊。”纳兰沐嘉道。 玉夫人陆嫣然的出现,让整个宴会都窃窃私语起来,玉大将军府的事在京城老一些的世家贵族,还有宫中地位高一些的嫔妃还是知道的,所以大家都很惊异,对于她带来的女子更是好奇。 就在众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宫女又唱道:“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万嫔娘娘驾到,大公主到。” 此时厅中众人骤然安静下来,只见一队宫女、太监鱼贯而出,后面便走出三个打扮华美的女人。为首的带着九龙九凤冠,正面上层有九条金龙,中间镶了八只翠凤,下层垂掉饰大珠花九树,每树各用红蓝宝石三块,四周以珍珠串围绕,背面上部立翠凤一只。龙凤皆口衔珍珠与红蓝宝石穿成的珠滴。这一顶凤冠就已经让玉莞看得是心中口水长流了。满冠的金银珠宝,再加上一身西荣锦的翟衣,腰部束镶玉副带、大带、革带,前身正中系蔽膝,后身系大绶,两侧悬挂玉佩及小绶,脸上还点了珠翠面花。这一身打扮尽显皇后的雍容华贵,玉莞觉得这就是行走的金库啊。 后面的两位贵人品级不如皇后,虽也打扮的珠光宝气,但皇后还是全场最闪耀的人。一位穿着的礼服看起来就要高档许多,还后面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应该就是贵妃娘娘;另一位腰枝纤细,肤若凝脂,穿的虽也是厚重的嫔妃礼服,却做了收腰线、开领口的设计,面上的妆容也是烈焰红唇,浑身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性感意味,想必就是皇帝的宠妃万嫔。 “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万嫔娘娘,大公主。” 众人见皇后等人已入座,都纷纷起身行礼。 “诸位夫人、小姐免礼,今日元宵节宴,大家都不用过于拘束。太后已经在路上了。”皇后落座后,对着下方的人说道。 话音刚落,就有宫女禀报太后已经到了,玉莞也随着众人起身,看着进来的女人。太后快五十岁了,保养的很好,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甚是憔悴,看起来囊肿是给她造成了不小伤害。 待到太后入座,众人行礼后,宴会也开始了,这东宸国的宫廷宴会也没逃过俗套,一来就是让各家小姐表演节目,当然,稍微人性化的就是,旁边还在上菜,不至于饿肚子。 在前世看了不少歌舞晚会的玉莞对古人的吟诗作对当然没有多大兴致,况且这些小姐们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也没有美女可看,她便专注于面前的美食,好歹也是御膳房出品,应属佳品。 这御膳看上去颜色搭配还是挺美,雕工、摆盘也是有讲究的,连西式的餐点也有上桌,美中不足的就是很多菜都是提前做好,这大冬天的,外面还在下雪,御膳房离长宁宫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端上来菜都凉了,香味也没剩多少了。 玉莞只能挑点点心吃了,毕竟大冬天的吃些冷菜冷饭,容易引起消化不良。 “传闻玉大将军爱妻如命,玉夫人在三十多年前也是京城第一美女,我一直想见见,却遇到玉夫人在家休养,进宫这么多时日了,还是第一回见,玉夫人,我敬你一杯。”万嫔起身端起一杯酒向着玉夫人的方向举杯。 “多谢万嫔娘娘。”玉夫人也起身回敬了一杯酒。 “玉夫人身边这位小姐看着年龄不大,却未见过,不知是谁家小姐?”贵妃和颜悦色的问道。 “这是我外孙女张金枝,刚从西荣府过来。”玉夫人拉着张金枝的说道。 “张……张金枝……金枝给太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大公主请安,给各位……夫人……小姐问安。”张金枝听着玉夫人叫她的名字,忙站起来,磕磕碰碰向太后等人行礼,但她匆忙学的礼仪,紧张的发言,让在座的各位夫人、小姐心中都对她鄙夷了几分。 “张家小姐请坐吧,应是腼腆之人,一下子见着东宸国最尊贵的夫人小姐们就紧张了,大家包涵包涵,以后见得多了熟悉了也就大方了。”万嫔帮她解了围,玉夫人还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你外孙女啊?多大了?可曾婚配?”太后倒是起了兴趣。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宫宴继续时 “这……现在暂无婚配。”面对太后的问话,玉夫人有些尴尬的回道,张金枝也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那可有什么才艺要表演?这现在是哪位小姐的顺序?先停一下,让张家小姐表演嘛,毕竟是西荣府那么远过来,我们京中的小姐们可要好好相处。”太后听着尚未婚配又乐了。 “这……”太后的热情,让玉夫人也没法拒绝,拿不准主意的看着张金枝。 “太后,今日的节目都是有定数的,张家小姐进京匆忙,听说昨儿才到,怕是没有时间准备,就饶了她这次吧,这京中的各位小姐们可是准备了好长时间的。”万嫔看着玉夫人为难的样子,又出来打圆场。 “是啊,今天是元宵节,节目都是排好了的。”皇后没置可否,也说了一句。 “那好吧。”太后撅起嘴,“下一个谁啊?”饶是如此说,她还是盯着张金枝看了半天。 虽然脂粉厚了些,但还算稳重的,不知道睿哥儿喜不喜欢这种。她一天天为他操碎了心,就是为了他那命中大劫,以前睿哥儿老说年龄小,还早,现在就迫在眉睫了,她是觉得只要是个女的都行。 想着想着太后就看向祁国公府的席位,睿哥儿和外祖家向来亲厚,和她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凌云也交情匪浅,不知道她们知道什么不。突然她就看到了角落里扮小透明的玉莞。 这个丫头是睿哥儿和自己老爹推荐来给自己治病的,她参加宴会迟到,就是因为睿哥儿在路上把自己拦了,特别嘱咐了要好好照顾这丫头,能让睿哥儿放心上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说不定有谱?回头让紫玉好好查查。 这丫头看上去也就十来岁,按装束是个未嫁的女子,听说也是西荣府过来的,都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对于在座这些高品级的夫人和小姐们,似乎不怎么在意,比起张金枝少了眼中的畏缩、羡慕和渴求,就像一个局外人,淡定的看着节目,吃着自己面前的膳食。 玉莞此刻尚不知自己已经被太后注意到了,她其实已经吃饱了,这些节目也无聊的很,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但宴席还在继续,只能撑着,好想有个手机,有本书也好啊。在座位上磨皮扎样半天,玉莞终于找到了一件事情做,她从自己的包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特制的炭笔了,看着场内,奋笔疾书起来。 所以,太后现在就看到了从她参加宫宴以来,宫宴中最独特的清流,一位参宴的小姐,竟然把饭菜挪到桌子旁边,自己在桌子上涂涂写写,非常认真的不知在记录什么。 “前段日子,听着太后凤体抱恙,就想着递牌子进宫来看望,结果被家中事务绊住,不知太后今日可好?”芸娘和纳兰沐嘉注意到太后一直盯着她们的方向,看了眼后面的玉莞,忙站起身,装作敬酒挡住了太后的视线,也挡住了玉莞。 “好了,好多了。”太后被芸娘突如其来的问候打断,也收回了目光答道。她差点忘了,睿哥儿还交代了不要让这小丫头太引人注目,自己作为太后,打量太久,可不引人注目了吗,心中一阵懊悔。 玉莞也被芸娘突然站起来给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投入,把这当书房了,忙把饭菜搬了回来,自己退后了许多,把自己隐藏到阴影里。 “母后,大公主和福禧那丫头也排了节目要给您看看哪。”皇后看着场面冷了下来,忙出声热了个场。 “是吗?那可要好好看看,这些日子她们俩就是神神秘秘的,不来看我,我倒要看看这两个丫头要干嘛?”太后听着是大公主和福禧要表演节目,也来了兴致。 太后语音刚落,屋内就暗了下来,只留了上席背后的夜明珠还在散发着暗淡的光芒,那些立在各家夫人、小姐身后的宫人马上上前安抚众人,解释着这是节目的效果。 忽然从屋子的一个角落,抱着一样像琵琶的乐器边走边唱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宫人举着宫灯跟着。 “长得丑,活得久,长得帅,老得快……长得胖,日子旺,我宁愿做一个平凡的人陪在你身旁……” “大新闻又爆炸了……”大公主从另一个方向也边唱边走了出来。 两个人汇合在厅中,开始合唱起这首《我宁愿做一个平凡的人陪在你身旁》。 不过能一下识别出这首歌名字的,在场可能不超过五人,而玉莞正是其中。 玉莞看着福禧手中抱着的吉他,听着熟悉的旋律,若有所思。 一曲表演完后。 “你们俩又去哪搞得这奇怪的乐器,还有这首歌儿我怎么都没听过?”等到灯光恢复了之后,太后很是高兴的看着台下的两个小姑娘问道。 “这是万嫔娘娘送给我的,是从西且弥国传过来的一种乐器,叫做吉他,我这曲练了好久呢,太后娘娘我弹得好不好听?”弹吉他的福禧郡主冲着太后眨了眨眼睛。 “弹得好,弹得好,来人,把我那一对玉如意拿来。” “皇祖母,我也练了好久的,你别光顾着表扬福禧啊!”站在福禧郡主旁边的大公主也连忙上前表功。 “都赏都赏。”太后笑靥如花,非常高兴。 这头太后正在赏赐两个姑娘,那头玉莞打量完了两个姑娘后,又望向台上的万嫔。 老怪物曾说,他怀疑宫中的万嫔是穿越者,因为她提出了很多现代才有的思想,也让人做了许多不应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东西,不过他不能确定的是,她从哪个时代来。 现在玉莞能够确定了,她是和她一个时代的人,还是同样的国度。 “万嫔也该封赏,这简直是全场最亮眼的节目了。”有万嫔的投桃,贵妃也不吝啬送李。 “是是是,你们啊,都惦记着我那些个东西,万嫔啊,真是个小机灵鬼儿,来人,赏!”太后看着万嫔说道,眼里满是慈爱。 “太后,臣妾还有段表演助兴,您不妨看完再赏?”万嫔起身来到太后面前拜了一拜说道。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些什么小机灵?”太后笑着回道。 万嫔行了一礼,然后拍了拍手,这宴会厅的大门全部打开,一辆可移动的戏台子被推了进来。 当江滨柳、云之凡、老陶、春花、袁老板轮番出现,在病房中回忆过往情事的暗恋,在桃花盛开的桃花源渡过美好时光的剧情交叉出现,古今悲喜交错交互的奇观在这小小的戏台子上上演,玉莞更加肯定了万嫔来自现代,也庆幸由于自己匆忙到京城,没有将已经排好的《暗恋桃花源》搬上春熙路的戏院台子。 她想象的到,如果一个穿越者遇到“老乡”的感受,就如同现在的她一样,充满了震惊和谨慎。而万嫔比她的社会地位要高得多,若她发现自己也是现代穿越者,一定会找她,若不合作,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迅速的思考了一遍所有可能性,玉莞最终决定,要把自己隐藏起来,她回想起和闺蜜讨论过的一个画面。 “莞莞,如果让你穿越去古代你会怎么办?”黎书问道。 “当然是闷声发财啊,现在有很多美食,古代没有,有很多东西,古代还没发现,物以稀为贵啊。你呢?”玉莞不假思索的回道。 “我当然要入宫当皇帝的宠妃啊,你想想,现代的思想多超前,好多民生工程和政论国策都经过了多年摸索总结,都成熟了,一定会帮到皇帝啊,还有武器,对啊,热武器,靠着这两样,一定会成为皇帝最不可缺的枕边人,然后生下个儿子,一定能成为太子,以后成为皇帝,我就是全国最尊贵的女人了,还不是想干嘛干嘛。”黎书美美的想着。 “伴君如伴虎啊,你想想古代都是大男子主义,女子的地位都很低的,而且好多是依附男人活着,皇帝又怎么样,一高兴,你就身处天堂,一不高兴,就打你下地狱。”玉莞不屑道。 “你啊,就这么没出息啊,那你穿去古代,没点身份地位,光是有钱,人家一个指头也把你捏死。”黎书反驳道。 “那不一样,我要有钱,我就寻一个有缘人,或者和志同道合的朋友,找个僻静地方,隐居,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好吗。还宠妃呢?要和别的女人去共享一个丈夫,我可没那么大方。”玉莞道。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有几个能管住自己的?所以光靠感情是不可靠的,有利益关系才稳当。”黎书白了她一眼。 当时的玉莞并没有再答话,社会很现实,黎书比她要先进入社会,家里条件也不错,对于社会的认识比当时还是个医学生的她要深刻许多。 “莞姐儿,莞姐儿。”芸娘的声音拉回了玉莞的思绪。 “怎么了?芸奶奶。”玉莞立即反应了过来,自己是想事情想走神了啊。 “没什么,我见你吃的少,这才上上来的猪肚包鸡,还是热的,尝尝。”芸娘道。 “谢谢芸奶奶。”玉莞甜甜回道。 “不必客气,老爷和睿哥儿都让我们要照顾好你,这宫里啊,多听多看少言,还有一样,不能走神。”芸娘小声和玉莞说道。 “知道了。”玉莞感激的看了眼芸娘。 “莞姐儿,你之前提过的顾小姐马上要表演了。”纳兰沐嘉插了一句,提醒玉莞现在的进程。 “嗯。”玉莞点了点头,注视起场中。 “小女献上一曲《广陵止息》,望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万嫔娘娘,各位夫人小姐们能尽兴。” 只见着顾清芳让人搬来了一把古琴,环顾四周,行了一遍礼后说道。 “竟是《广陵止息》,不愧是书香世家,顾老爷子对于顾大小姐也真是疼爱,那好不容易找到的曲谱都给她弹了。” “曲谱还能抄录嘛,那把古琴才贵。据说是当年司马相如弹的那把‘绿绮’,价值十几万两银子呢。” “真的啊?” “可不是,顾家一向自称清贵世家,一向被人戏称清贫世家,家里的银子都被顾老爷子、顾大人拿去买古董、古书了。像这把‘绿绮’,就是他们家的传家宝。” “传家宝都拿出来了,真是下了血本啊。” “当然了,今天虽说是按例的元宵宫宴,但这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却卖尽力气表演,连平日自视甚高的顾清芳都下场了,可见这次宫宴的重要,我听说啊,太后有意在这宫宴里为睿亲王选王妃呢。” “是吗?我听我们家老爷说,睿亲王最近可是风头无两啊,先是破了科举舞弊案,后又平定了叛乱,这马上又要出征,若是得胜归来,可以说是整个东宸国最有权力的人了。再加上太后亲生,皇上的嫡亲弟弟的身份,若要嫁入睿亲王府,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下辈子都享不完。” “以往就听过韩家大小姐和东星莱郡主为了睿亲王争风吃醋,顾大小姐都是淡淡的,今儿看来,她也有这个意思?这可不好,我还想让我那侄女争取争取呢。” “哼,你们太没见识了,我们家老太爷可是两朝元老,当年先帝可是给了睿亲王旨意,他的王妃自己选,就是说不论平民百姓还是世家小姐,只要王爷自己点头,就能成为王妃。” …… 这顾清芳的架势一摆,周围也议论纷纷,玉莞听八卦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还在自己的本子上涂涂写写,一副包打听的样子。 合着这宫宴还有这层意思啊,给东睿宸选妃?想着自己也是打了这个主意,对于场中女子们的表演也认真的观察起来。 《广陵止息》就是《广陵散》,晋书《太平广记》里有一则神鬼传奇,说的是嵇康好琴,有一次,嵇康夜宿月华亭,夜不能寝,起坐抚琴,琴声优雅,打动一幽灵,那幽灵遂传《广陵散》于嵇康,更与嵇康约定:此曲不得教人。后来嵇康死了,《广陵散》传言也失落了。 《广陵散》是一首激昂的曲子,玉莞虽然不懂古琴,这曲调虽然嘈嘈切切错杂弹,但始终觉得少了点刚毅的意味,也许是女子偏柔的原因吧。 一曲终,在座的众人神色不一样,还未等太后等人开口,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此乃武曲,顾大小姐这也太偏柔弱了些吧,听着没劲。” 第二百五十章 宫宴后 声音是玉莞旁边柱子那头发出的,她也看不大清楚,但很快顾清芳给了她答案。 “对牛弹琴,不入牛耳。传闻沐大小姐字都不识几个,可通音律?”顾清芳看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说道。 “我不懂音律又怎么样?你读过兵书吗?你上过战场吗?人家是听琴知意思,你这谁听得懂,还《广陵止息》,传家宝又如何,还不就是把琴,就一个死物,就能证明你清贵了?如今边关战事焦灼,天天就知道无病呻吟,吟诗作对,真正打起仗来,你还能弹琴退敌吗?”说话的正是沐若颖,中气十足,比起顾清芳的柔柔弱弱,自然是要刚毅许多。 虽然从沐誉杰口中听过沐若颖,也曾遇到过一次女扮男装的她,玉莞对于这个耿直的大妞的这番话还是很是赞同。 “哼,孔夫人的圣贤书传世千年,吾辈理应熟读,你一介女流,还能上战场不成?整天女扮男装在城里晃悠,还真把自己当作英雄了?”顾清芳丝毫不退让。 “行了,这是宫宴,你们两个怎能在太后面前吵闹?”两人还待你来我往对骂一番,却被皇后出声制止了。 两人的争论在此时止住了,但宫宴的氛围也被搞得很尴尬,接下的节目,也就是跳舞画画,没有多么的出彩。玉莞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的瞌睡,一到点赶忙就随着人群溜了。 “溜太快,这要怎么回去啊?睿亲王府在哪个方向啊?”玉莞跟着人群走到了宫门口,却犯难了,她来的时候是坐的睿亲王府马车,这回去,她连方向都分不清。 关键是,她和祁国公府的人都走散了,这京城有没有打车服务啊。 “你是哪家新来的丫鬟吗?马车都停在那边巷子。”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一个穿着喜庆,像个福娃一样的小女孩从宫门里走出来,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巷子。 “哦,谢谢你啊。”玉莞忙向她道谢,朝着那个巷子走去,希望王府的马车还在等她。 “莞姐儿!”玉莞刚进入巷子,就看见一个人在向她招手,是凛润。旁边还停了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 玉莞高兴的掀了帘子上车,这样的冬夜,没有什么比一个遮风挡雪的地方更好了,以至于她并没有注意车中的情形,直接就背靠了进去。 “噗。”一阵闷哼声从她身下传来,玉莞一惊,蹦了起来,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带着面具的脸。 “啊——王爷你怎么在我马车里?”玉莞差点叫了出来。 “这是本王的马车。”东睿宸面无表情的说道,玉莞刚才坐到他身上,软软的,让他一阵心旷神怡。 “您要用这辆啊?那你能不能回去后再派人来接我……”玉莞叹了口气,可怜巴巴的说道。 “不必麻烦,一起走。”东睿宸道。 还不待玉莞说什么,马车帘子又被掀开了,一个圆圆滚滚的小身子钻了进来,玉莞定睛一看,竟然是刚才给她指路的小姑娘。 “小妹妹,你上错马车了。”玉莞只好先应付她。 “没错,巷子里的马车都走完了,就剩这辆了。”小丫头说道。 “你和家人走散了吗?”玉莞问道。 “他们经常都不管我,小姐姐,你能送我去我爹爹那吗?”小丫头说道。 玉莞习惯性的看向马车深处,却发现东睿宸竟然不见了,而小丫头还在拉着她的袖子撒娇。 “额……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送你吧。”玉莞见东睿宸不在了,也就自己做了个决定。 “我是十……你可以叫我瑶瑶,我爹爹住在福盛胡同那边,你把我送到胡同口就行了。”小丫头瑶瑶自己找了个温暖的位置端坐好,朝着玉莞说道,“走吧。” 玉莞头顶一直乌鸦哇哇飞过,这施号发令的样子,感觉自己好像一个保姆。 罢了,这还是个五六岁的丫头,不与她计较。玉莞认命的吩咐凛润朝着福盛胡同赶去,反正也是顺路,她就当做好事了。 “你爹爹是谁啊?”玉莞在马车上和瑶瑶攀谈了起来。 “他是全东宸国最帅的人,我娘说京城里好多女子都倾心于他。”瑶瑶说道,两个眼像有着小心心。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玉莞玩心起,追问道。帅哥诶,她还是想见识一番。 “看在你送我到爹爹那里,等会就勉为其难让爹爹见见你吧。”瑶瑶说道,“穿过福盛胡同,到那座门前有两座白玉石狮的房子停啊。” “哦,凛润,穿过福盛胡同,到那座门前有两座白玉石狮的房子停啊……诶,这地方好熟悉的样子。”玉莞有些疑惑的想着。 “莞姐儿,那是王府。”凛润悄悄说道。 “啊?”玉莞回到马车里面,消化着刚才的信息,然后回想下府里的人,也没见谁带过这小姑娘进府啊,主要还是从宫宴里出来的,身份应该不低啊。 “瑶瑶,你爹爹是东宸国最帅的人,还住那么大的房子,一定很有名吧。”玉莞又开始试探瑶瑶了。 “睿亲王你都不知道吗?”瑶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着她。 “睿亲王不是没王妃吗?”玉莞不假思索的回道。 “没王妃就不能是爹爹了啊?”瑶瑶道。 “额,有道理。”玉莞听着就沉默了,心中一阵暗爽,这瓜好大,深宫秘闻吗。 马车中一时静了下来,一直到王府门口,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爹爹——”瑶瑶一下马车看着大门口站着的东睿宸就要扑上去。 “站住!谁放你出来的?”在距离东睿宸一米的样子,旁边的凛夜就把瑶瑶抱住了,而东睿宸问得也是冷冰冰的。 “爹爹不来看我,我就来看爹爹。奶奶说爹爹明天又要出远门,瑶瑶不就好长时间看不见爹爹了?”瑶瑶还在挣扎着往东睿宸身上去,而东睿宸还是那副冷清的样子。 “我说过不要叫我爹爹。”东睿宸看着走过来的玉莞,对着瑶瑶说道。 “为什么,你就是我爹爹啊。”瑶瑶挣不开凛夜,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东睿宸。 “凛夜,派人送信到宫里,让她娘派人来把她接回去,宫里丢了人都不知道吗?”东睿宸道。 “不嘛,不嘛,我今晚要和爹爹睡,爹爹明天就要走了。”瑶瑶还是闹个不停。 “男女授受不亲,你娘没教你吗?”东睿宸瞟了她一眼。 “你是我爹爹啊,而且我还没有七岁啊,哪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瑶瑶一本正经的纠正东睿宸。 “那个,外面冷,进去说吧。”玉莞本不想打断他们两个对话,但东睿宸堵在门口,她只能上前圆了个场。 “你是谁?你进去干什么?”瑶瑶一下就变身护食的小猫,对着玉莞盘问起来。 “我当然是住这里了,你们不进去,我进去了啊,好冷啊。”玉莞搓了搓手,缩着脖子准备进去。 “这里只有我娘能住,其他女人都不可以。我娘说了,这以后是我们和爹爹的家,我家不欢迎你。”瑶瑶对着玉莞吼道。 “放心,我可不是你爹爹的女人,借住而已。”玉莞回过头,冲着她笑着说了一句。 “喂喂喂——”瑶瑶大叫着。 “把十公主送回去,告诉贞妃,管不了我可以让皇上换个人管。”东睿宸恼怒的说道。 “爹爹,连你也不要瑶瑶吗?你也要把瑶瑶和母妃分开吗?”瑶瑶还在大叫,已经带着哭声了。 “我说过了,你要么叫我七皇叔,要么叫我睿亲王,可不是什么爹爹。”东睿宸做了一个手势,让人把瑶瑶抱上了马车。 “你看这个瓜又大又圆……”回到睿亲王府,玉莞就没那么拘束了,自言自语的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是十公主,珍妃的女儿,和我没关系。珍妃……有癔症,乱教女儿的。”东睿宸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面前说道,眼睛还不知道看向哪。 “额,知道了。我帮你记在小本子上啊。我今儿在宫宴上也记了不少,到时候我帮你好好挑挑,给你挑个好媳妇。”玉莞说完还从包里掏出她在宴会上做的笔记。 东睿宸被玉莞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到了,都不知如何回答,而玉莞则直接绕过他向自己院子去了。 翌日,玉莞也随着王府的人到了城门口,混在人群中,看着皇上为大军送行,而她最遗憾的是,隔得太远,没能看清楚露了真颜的东睿宸。 不过玉莞觉得这得在跟前才能看得清楚,东睿宸骑在一匹膘壮的黑马上,浑身雪白,身穿一身白色的锁子甲,戴着一顶白色装饰着六甲神和真武大帝的斗笠盔,只有斗笠盔的顶端有着红色的盔缨。与黑马相应,一举一动颇有元帅的风姿,让城门口一众小姐们眼冒双心。 不过玉莞之所以对他的装束如此熟悉,是因为这套锁子甲是她帮助东睿宸穿上的。而一开始她是拒绝的,穿衣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由贴身丫鬟或者自己的夫人、小妾完成吗。但东睿宸说,他没有贴身丫鬟,而且全府除了丫鬟,只有她一个女的,又用宸卫情报队交换,她不得不咬紧牙,一边心里骂他,一边为他穿上这繁琐的锁子甲。 当时东睿宸还戴着面具,斗笠盔也放在一旁,但按照玉莞前世行医的经验,判断出东睿宸的身材很好,虽然瘦,却都是精壮的肌肉,这套专门为他定做的锁子甲更是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他清冷的气质。 虽然自己已经定亲,玉莞还是现代人的思想,欣赏美男是本能。 当然,她没有看见,自己那副痴女的样子,已经被东睿宸看在眼中,让他心情大好。 由于冬日寒冷,要赶到边关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礼部便没有设置太过于繁琐的礼仪步骤,不到半天,东睿宸就带着大军走了。 玉莞看着逐渐远去的大军,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早已不见,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一丝空落和不安。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上一次是前世爸爸妈妈飞机失事的那天。 大军走的第二日,京城又下起了大雪,应是倒春寒了。 也在同一天,玉莞跟着白启澜进了宫,住到了太后的翊宁宫。 因为没有现代的检测机器,玉莞和白启澜只能凭经验来判断太后的身体情况,他们最终还是决定保守一点,太后的月事刚过,他们想为她补补血再进行手术。 于是玉莞在翊宁宫的小厨房里,做起了药膳。 银耳红枣汤、黑糯米补血粥、当归红枣排骨、养颜补血燕窝粥、黄豆雪梨猪脚汤、木瓜燕窝汤……太后因为血虚,没有什么胃口,玉莞每天是变着为她熬汤煮粥,还用上了当初她教玉岚那套,为太后讲起了故事作为交换。 由于太后的手术在这时代是超前的,这时代就算乡下的人,都懂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伤之,翊宁宫是早就免了各宫的请安,只有皇上和皇后知道这手术的事情,就连宫中出入的宫女、太监,都是太后的心腹。 玉莞的踪迹被隐瞒的很好,由于翊宁宫的闭门谢客,没什么人来往,玉莞怕太后无聊,还教会了太后玩麻将,本来只是让太后解乏的娱乐,哪知道被皇上和皇后撞见了,直接拉着白启澜,四人没事就在翊宁宫砌长城。 玩麻将也让太后无暇想太多,以至于手术的当天,还吩咐了皇帝,一定要等她醒来再打十八番。 在现代,治疗囊肿是可以用微创手术的,但这里不具备腹腔镜的条件,也没有精密的仪器可以辅助,他们只能用最基础的开腹手术,因为太后贫血,还从白家人身上取了一些血备用。 “老怪物,我一直想问,你怎么会手抖?”太后已经麻醉了过去,玉莞拿着刀子,正在太后肚子上比划。 “我也不知,但可以确定的不是老年痴呆、帕金森什么的。你别比划了,做了那么多次手术,你还拿不稳哪里下刀?”白启澜也穿着一身白大褂,在一旁当助手。 “我知道啊,但毕竟是太后啊,我还是紧张的。”玉莞终于下了第一刀。 “以往你给什么市长、高官做,也没见你紧张。”白启澜吐槽了一句。 第二百五十一章 玉莞的宫廷一夜(一) 太后的手术进行了四个时辰,术中还出现了不少麻烦,看不到血压、氧饱和度,只能让医女一直按着太后的脉象,把着脉搏,又让人盯着呼吸,虽说有备用血可用,但不到紧急时候,玉莞两人还是不会选择输血。 所以整个手术都进行的小心翼翼,玉莞自认这两年身体已经锻炼的好上许多,把纱布包上的一刻,整个人都脱力了,自从成为主刀医生以来,玉莞还从未自己一个人做完从消毒到开刀到包扎的全部顺序。 头一次觉得,医生也是个体力活。 由于做手术的房间血腥味比较重,玉莞让宫女们把太后移到了卧室旁的耳房,做好防寒防风的措施,又交代了术后照顾的一些注意事项后,才走到花厅,面对前来等消息的皇帝、皇后。 在花厅内,白启澜已经向皇帝和皇后介绍了大概的情况,还把切下来的囊肿给他们看,看着两人脸色现在都还发白,玉莞表示老怪物的这癖好还是一点没有变。 在前世,玉衡,也就是白启澜,就喜欢把这些切下来的病变组织给病患家属、实习生还有新入院的小护士欣赏,搞得同医院精神科医生都要给他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病了。 “民女张玉莞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玉莞最不满的就是,在宫里见着各宫主子,连一哥小小的答应,她都得下跪行礼。 “平身。国公爷已经告诉了朕母后治病的过程,不知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皇帝倒是和颜悦色。 这也是玉莞奇怪的地方,她一个民女,在皇帝眼里应该如同蝼蚁吧,但每次她只要遇到皇帝,他不仅记得自己的名字,还会和她交谈一番,若不是她见过皇帝对其他宫女、妃嫔都一副冷邦邦的样子,她还真觉得这皇上很友善。 皇上不是有一天到晚都批不完的折子吗,就算亲民也不至于对她如此关怀吧。曾经玉莞想过他是不是想她入宫,但皇帝眼里,只有好奇、探究,却没有任何欲望和占有。 皇后也同样如此。在宫女口中的皇后是个赏罚分明、雷厉风行的女子,虽然如今中过毒后身子不太好,但威严仍在,她自己所生的三公主,还有宫中的小公主们都怕她的很。 “禀告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失血症已经有一年多了,近来又加重几分,虽然一直用补气血的药物保着,但终究还是伤了根本。这病灶已经全部清除,不过这巧克力囊肿虽大部分是良性,但会反复生长,还得好好保养才行。我会留在宫里继续照顾太后娘娘,直至她能恢复如常。”玉莞不紧不慢的答道。 “你要留在宫里啊,如此甚好,皇后,给她安排个住处,然后派点小宫女跟着,宫里人多,别被欺负去了。”皇上听着太后无大恙,听说玉莞要住在宫里,龙心大悦。 “早就安排好了,就在景荣宫,我让紫琳跟着她,这样不怕人欺负了吧。”皇后脸上也是堆着笑容。 “不必如此吧……我就住太后这里方便照顾好些吧。”玉莞也不知道这叫不叫抗旨不遵,但她又不是皇帝的妃嫔,单独住一个宫苑好吗,而且紫琳,好像是皇后带进宫的陪嫁丫鬟啊,地位不比一些才人、贵人低。 “太后这里总不能一直闭门谢客的,过两天等太后能下床了,那些妃嫔总是要来聊表心意的,睿哥儿走的时候特别求了要让我好好照顾你,而且你身份特殊,要我帮你挡去一些麻烦。人多可是嘴杂啊,你放心,景荣宫是睿哥儿入宫住的地方,不是给妃嫔们住的,旁边也是皇子所,不必担心。”皇后蕙质兰心,一下就听出玉莞话中意思,解释了自己的安排。 “遵旨。”人家皇后都亲自解释了,自己还是遵旨的好,玉莞忙跪下谢恩,以后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外,这块腰牌,你也拿着,进出宫的时间和宫里的一些规矩,我会让紫琳给你讲讲,睿哥儿说你还帮他管着王府里的事,不能一直把你拘在宫里。”皇后让人拿来一块腰牌,递给了玉莞。 “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玉莞这个时候对东睿宸非常满意。 “起来说话吧,不必如此客套。”皇上开口说道。 “是。”玉莞退到了一旁站着。 “赐座。”皇上见她那摇摆的样子,摇了摇头,让人端上来一把椅子。 “睿哥儿送了信来,大军已经到了居岩关,准备从玉家军里点一部分精锐一起去往宛城,这一路上还顺手平了两波叛党余孽。”见玉莞老实坐下,皇上转过头和皇后说起了事情。 “有信来了?他还记得给你报平安?”皇后奇怪的问道。 “他写的是给别人的,朕得的是随军的书信官报的。”皇上说着,语气里竟还有些酸溜溜的。 “那说明他心有所属啊。我听说这一路上可不好走,他们走的是西荣府过去,翻山越岭的路很不好走,而且出了西山府,就连着下雨,听说睿哥儿都染了风寒。”皇后安慰着皇上,一边还用眼睛余光瞟着玉莞。 而玉莞此刻正在走神,根本就没有注意皇帝、皇后的对话,这些国家政事、宫廷秘闻,她还是不知道的为妙,免得以后知道多了,被灭口了就惨了。 皇后看着玉莞一付神游的样子,出声道:“玉莞姑娘,不知这风寒要如何治?” “紫苏玉屏风散,黄芪三钱、白术三钱、防风两钱四、生姜一钱二、紫苏两钱。加水煎煮取汁,一日分三次服……额……是我逾越了。”玉莞正在神游,突然被问到,不假思索就回答道,这是她上课走神练出来的条件反射,说完才发现是在皇宫里。 “国公爷说这手术就做了四个时辰,我们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皇上。”皇后并未介意,朝着皇帝眨了眨眼。 皇帝点了点头,两人正准备离开,皇后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你今日也可出宫,宫门口传了消息来说,睿亲王府的马车在等你。” 等到两人走远,玉莞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休息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诶,你怎么没走?”玉莞正准备去看看太后,忽然发现紫琳还在一旁。 “皇后娘娘让我从今日就跟着您,方便您了解宫中规矩。”紫琳规矩的答道。 “额,我看看太后的情况,要回一趟睿亲王府,晚上再回来,宫中多久落锁啊?”玉莞边走边问紫琳。 “戌时落锁,从翊宁宫到最近的神武门,坐轿子需要小半个时辰,步行亦然。现在已经是酉时了,出去肯定赶不回来了。不过,皇后娘娘已经传了话去神武门,您今晚可以回府。”紫琳答道。 “我就想回去取些东西,今晚我得守着太后娘娘啊。”玉莞皱着眉头说道。 “宫里什么东西都有,玉莞小姐可写个单子,我派人去内务府领。”紫琳道。 “算了,你还是派人去找睿亲王府的马车,告诉他们我不回去了,等今晚过了我再回去。”玉莞说道。 “是。”紫琳很是恭敬。 玉莞说完就用放在耳房门口的酒精洗了洗手,然后向屋内走去。今晚是关键的时候,虽然他们在玻璃岛研制出一些药物,但效果终究不如前世已经成熟的抗生素。根据经验,太后今晚可能会发烧,醒了还会疼痛不已,白启澜是外男,不可能留在宫里过夜,只留下医女,她不放心。 此刻的太后还在熟睡中,呼吸还比较平稳,但就是睡梦中,也是皱着眉头,这是身体对疼痛的自然反应。 玉莞让守在床前的宫女打来一盆水,自己细细的给太后擦起额头和身子,顺便也探探她的体温。做完这一切,她就到旁边的卧榻靠着,她太累了,嘱咐了小宫女叫醒她的时间,也沉沉睡去。 玉莞是被太后宫里的李嬷嬷叫醒的,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莞姐儿,我让人在厅里给你备了点饭菜,先去吃点垫肚子吧。还有,紫琳也在那边等你,像是有东西要交给你。”李嬷嬷道。 玉莞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走出耳房被冷风吹了一脖子才清醒过来,悠到花厅,桌上有几个小菜和一盆热乎的汤羹,而紫琳则恭敬的立在一旁。 玉莞迅速吃完饭,让人收了桌子,才朝向紫琳道:“李嬷嬷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紫琳点点头说道:“回玉莞小姐,您说今晚要在耳房守着太后,奴婢已经安排了人去铺床摆被,也准备了好些银霜炭,奴婢就在耳房外守着,玉莞小姐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行。另外,这是刚才给睿亲王府报信时候,王府的人给您的信件。” 紫琳拿出了一叠信封,玉莞顿时头大,她忙了一天,这些人都不愿意放过她吗?玉莞冷着脸接过了信件,苦大仇深的拿着进了耳房。 这些信件,有王府询问事情的,还有仲礼寄来的信。 玉莞想了下,还是决定先看仲礼的信,反正自己明天也要回去,王府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得回去才能处理。 仲礼写了整整十页,厚厚的装了一个大封子。 仲礼的信上先说了自己家的情况。先就是她和瑞辰的婚事,本来定在六月初六的婚礼怕是成不了了,她人在京城,瑞辰在边关,张义信和佟氏一商量,还是决定等瑞辰回来之后再办,不过张义信准备嫁妆的脚步还是没停,这会各地都安稳了,好多铺子急着销货弥补损失,东西相对要便宜些,于是张义信和林忠义又跑南边去寻好物件了。 佟氏则是学着玉莞当年为玉岚准备丫鬟的标准,在王娘子那里挑了几个丫鬟和两家子人,让清灵训练着,以后也好作为玉莞的陪嫁。 至于家中的生意,玉莞进京的消息不知谁走漏了出来,翊王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但以往潘王的势力却对他们不太客气,像是乌吉旦等人,更是明目张胆的找麻烦。不过仲礼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乡下少连,清灵也是跟着玉莞在商场好几年,连钟毓都老成了许多,这些小打小闹,他们不用玉莞做谋划,也能熟练反击。 这段时日的叛乱让好多人家都呆在家里避难,这安稳下来,就像报复性消费一样,不仅芙蓉城里春熙路上的几家铺子红火,蜀韵山庄成天客满,连云溪郡的生意也好到不行。 仲礼还提到了玉岚一家的情况,有一些是玉莞已经知道的消息。玉莞走了没多久,程家父子就回来了,但有个悲伤的消息,晨蕊为了保护他们死了,程功也断了两条腿,白云先生看了说没法治愈了,只能在轮椅上过下半辈子了。 程功于是顺势就退了下来,把家业全部交给了程煜打理,而玉岚的事,已经查出了是有人给程夫人吸食五石散,挑拨教唆造成的,而这人就是白凝霜的大丫鬟听雨。 程功直接让人把听雨杖毙了,然后把白凝霜也软禁在自己的院子,把管家权全权交给了玉岚,让她随意处置那些跟着起哄的下人,至于程夫人,已经被五石散折磨的不成人形了,程功在处理完家事后,就带着她回了云溪郡的老宅,一边戒毒一边养身子,甚少回来。 仲礼还写了个让张家村老少都震惊的消息,张金枝竟然是京中玉刚烈大将军的外孙女。这消息是突然传来的,因为程家二房因为参加了叛乱被判了抄家流放,只有女眷被张金枝买了下来,还给了她们一座宅子生活。 而张义诚等人也因为张金枝靠着玉家的关系给保了下来,本来他们想回村居住,但族长、村长不同意,现在剩下的女眷就和张仁齐两老口挤在张金枝在云溪郡买的一座房子里。 程家在这次叛乱时候已经是四处狼烟了,程煜不得不四处救火,而玉岚也只能在芙蓉城中程府坐镇,两人忙的连孩子都没时间接回去。玉岚也怕自己若没照看到,大宝被人暗害,所以还是放在张家村给佟氏带着。 仲礼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就是家中无事,你别担心。 不过他还是提了一件喜事。 第二百五十二章 ?惊险一夜 这喜事便是,连鱼儿怀上孩子了,张义富两口子不必再为无后烦恼了,现在家里条件也不错了,张义富干脆让她什么也别做,就在家里养胎。 不过还是有糟心的事情,当初张氏一族看在张义信和张义富的面子上,把张仁齐两人留在了族谱,只逐出了张义诚一家。现在张义诚出事,张仁齐和张李氏便回了张家村居住,程有宝因为跟着张义诚犯事,也被判了流放,连他哥程有财也被削了秀才功名,程黄氏觉得张翠莲是丧门星,直接越过程有宝把她给休回了家,连孩子也没留下。张翠莲只得赖在了老张家,四人靠着张金枝的救济和原来的几亩地生活。 张家村的人虽然淳朴善良,但张义诚指使人围攻村子,让村里好几户人家失了顶梁柱,还有些青壮年还患了残疾,对于老张家是憎恨的。不仅农事上不帮一点忙,一些伤残家属还每天轮番到院门口去骂架。张李氏哪受得了这委屈,天天和个泼妇一样站在院子里与人对骂,而张翠莲则是每天抱着孩子,透着窗户,恶毒的看着每一个人。 不过老张家的地这几年租给人家,已经不够肥力了,之前也没有存粮,张义信让人送了些粮去,却像粘上了甩不掉的牛皮糖,只要老张家没粮、没钱了,张李氏就带着张义诚的那小妾安娘上门来要,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就像是小张家欠了她钱似的。一开始张义信还想着一家老小不容易,要就给了些,后来是越演越烈,她们还在骚扰佟氏和大宝了,张义信才忍无可忍,直接让钟蜀牵着家里的狗守在门口,放出话去,再也不管老张家。 这几年,小张家在张家村已经今非昔比了,张义信的态度一摆出来,张李氏也不敢胡闹,毕竟他们能住在张家村,还是张义信开得口,于是她便开始向张义富索要。 张李氏先是和张翠莲两人到张义富面前哭惨,两人痛哭流涕的说着当年如何如何养育不易,当年如何如何兄妹情深,后来又熬汤送饭的。久而久之,张义富心软了,他觉得从小和张义信、张翠兰渴望的母爱回来了,又做回了大孝子,对老张家多有接济、出头。连氏劝不过,还因此受了好几回委屈,找佟氏哭了好几回。后来佟氏觉得这样下去对连氏怀孕不利,和张义信商量了,把连氏接到云溪郡住着,这才安静了许多。 仲礼最后还提了一件事,他只说怀疑,没有实证,而且与自家关系不大,没有太过于追查。张翠莲的孩子好像有问题,回村了从来不带出来见人不说,还一直找张义富借钱说要给孩子看病,连氏说前前后后都借了上百两银子了。 “什么病如此费钱?富贵病?”玉莞看完仲礼的信叹道。她脑海里闪过一丝信息,但太快还来不及抓住,就记不起来了,索性丢到了脑后。 “莞姐儿,已经按您的吩咐,给太后又擦了一次身子,这手炉里也放了冰块,放置在手心、脚心的位置了。不过这大冬天的,太后不会冻着吗?”李嬷嬷看着玉莞看完信,才汇报了太后的情况。 “额,让嬷嬷久等了,是玉莞的不是。刚才我拭过太后的体温,已经有些偏高了,我已经让人去熬祛烧药了,太后等会可能会发烧,这冰炉子会让她好受些,也好退烧。”玉莞起身回了一礼说道。 “奴婢只是相信莞姐儿的。”李嬷嬷恭敬道。 玉莞点了点头,又到太后面前去看了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太后确实已经烧了起来,麻药也快过去了,太后已经在皱眉和手脚乱蹬了。 正好这时候,宫女端着退烧药来了,玉莞试了试温度,给太后喂了下去,然后自己用酒精给太后擦拭起手脚心、咯吱窝。 过了一刻钟,太后稍稍安静了,玉莞才揉着已经发软的手停了下来,吩咐宫女继续盯着之后,坐回了桌前。 按照她的经验,太后应该会在下半夜醒来,此时也没有事情可做,玉莞又拿出了睿亲王府转交进来的信函看了起来。 才看了几行,玉莞就心中一惊,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后,她忙唤来了李嬷嬷。太后和白启澜都说过,太后身边的李嬷嬷是白府陪嫁的,是可信之人。 “从睿亲王府来的消息?那便是真的了。”李嬷嬷听了玉莞说的话,脸上有着厉色,“看来太后平日和善待人,倒是有的人忘了太后也曾经掌管宫闱了。” 李嬷嬷看完,对着玉莞说道:“还请莞姐儿守着太后,我立即派人禀报皇上,另外翊宁宫也得安排一番。” 玉莞摸了摸自己随身的小袋子,点了点头。 睿亲王府的信函上,鬼画符一般画着一页纸,若是一般人是看不懂的,但玉莞看得懂,这是她之前向大管家他们要求的,如果有什么机密和重要的事情,就用这种方法来告知她。这是立体绘画的语言,先把密文写在纸上,再绘制一幅图案,不知窍门的人,只会当作一幅平常的画。 信上写着,今晚宫外有势力会联合宫中的暗线,趁着太后虚弱来暗杀太后。 李嬷嬷安排人去了,耳房的只剩下玉莞和太后的贴身宫女雪琴,雪琴是白府的家生子,十岁时候进宫来伺候太后,如今已经是二十岁的大丫头了,前段日子,太后还和玉莞说着,要给雪琴找门好人家,放她出宫去。 雪琴现在就很紧张,死死守在太后床头,握紧双拳,咬紧牙关,就像是有人冲进来,她就要和人拼命一般。 玉莞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安慰道:“雪琴姐姐不必紧张,嬷嬷已经去安排了,皇上很快也会派人来保护我们的。” “我……我……不怕。”雪琴牙齿还是抖抖索索的。 大姐,你都怕的打颤了。 玉莞心中叹道,雪琴的情绪让她也受了感染,于是哼起了一首南江府的民歌来给自己壮胆:“红花开,笑一笑吧,福来我家……” “云飘飘,听风说话,娃儿别怕……”旁边的雪琴也跟着唱起来。 玉莞有些诧异,没想到雪琴也知道这歌,这歌在南江府是唱给小娃听的,哄娃娃不要怕风雨。 “玉莞小姐也知道这歌啊?”雪琴看着玉莞望着她,卑微的笑了笑道。 “是啊,我听我姐哄大宝时候唱过。”玉莞回道。 “是哦,我小时候我娘也给我唱过。”雪琴说道。 “那现在还怕不怕?”玉莞问道。 “不怕了。”雪琴感激的看着玉莞。 “那你去把新熬的药端来吧。”玉莞笑眯眯的说道。 “可太后这里?我让轻音去端吧。”雪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太后,并不想出去。 “我信不过她们,嬷嬷把你留在这里,肯定对你最放心,太后这药可马虎不得,像马上要服的这一剂,若懂得人加点薄荷,就成了毒药了。”玉莞皱着眉看着雪琴,有些为难的说道。 “那还是我去吧。”雪琴想了半天,还是出门去端药了。 等到雪琴走后,玉莞从自己包里掏出了几个瓶子,把里面的粉末倒在太后床周围,又把东睿宸给太后防身的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火枪别到自己的腰上。 虽然李嬷嬷说皇上的人很快会过来,但这一来一回若顺利的话,都需要半个时辰,若途中有心人制造些麻烦,可能会更慢,她要做好准备。等到玉莞做完,看着太后,她若有所思。 “玉莞小姐,药端来了。”雪琴回到房里的时候,玉莞已经重新坐回桌前。 “先把药放到那小灶上温着,我刚给太后扎了针,没这么快醒,让她好好睡会。”玉莞指着不远处用来取暖的炭炉说道。 “是。”雪琴看着太后床前已经放下的帷幔,毕恭毕敬的答道,但眼睛还是看着床上,像是要盯出些什么东西。 屋内顿时沉默了下来,只有偶尔炭火燃烧的声音。 寂静的气氛让时间似乎也慢了下来,玉莞拿出纸笔,准备写下太后今日的手术过程,以备以后参考。 “当当当……”一阵钟声响起,一声声的像敲在玉莞的心上,玉莞默默的数了一下,已经十二点了。 这钟是从英吉利那边传过来的,是英吉利国王送给东宸国皇室的礼物,一共有两所,一所在皇上的承乾宫,一所就在太后的寝宫。这会四周都静悄悄的,哪怕隔着一堵墙,还是能听得很清晰。 玉莞面上不显,手上也没停,心里却是不断在盘算。李嬷嬷大概是十一点左右从耳房走的,要说报信派个太监去便行了,要安排什么防备,也该差不多回来了,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玉莞想出去看看,因为整个翊宁宫太安静了,虽说宫中规矩森严,但也不会一点声响都没有,不过她现在不能离开太后,留下雪琴一个人怕也是抵挡不住有心人。 又熬了漫长的一小时,太后寝宫的自鸣钟又敲了一下,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蛐蛐的声音,然后玉莞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就不能换个方法吗?迷烟这么流行吗?唉,换个品种也好嘛。 玉莞快速从袖里掏了一个药丸塞进嘴里,然后装着头昏,舒服的躺到了太后床旁边的榻上。她闭眼的一瞬间,看着雪琴也在旁边倒下了。 “吱——呀。”耳房的门被悄悄打开,玉莞只觉得有人潜了进来。 没过多久,玉莞感觉到身边的雪琴起来了,和来人对起话来。 “怎么样?”来人道。 “都迷倒了,太后在里面。”雪琴道。 “直接把那伤口戳开放血,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太后死了就推到这大夫头上,你不会有事的,琴儿。”来人道。 “可……”雪琴声音有些犹豫。 “怎么?你下不了手?”来人道。 “不是,不是,那大夫说,这药是她开的方子,若加上薄荷就成毒药了,我刚端来的路上特意找了薄荷加进去,给太后喝下去,不是更省事?”雪琴道。 “你听她说。还是一刀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来人像是在拔一把匕首。 “给她留个全尸吧……”雪琴终究还是没拦住。 “啰嗦。”来人说着就和雪琴往太后的床边走去。 两人刚走到太后床边,突然脚下冒起一阵青色的浓烟,两人的鞋子就着了火。 “太后这耳房还有机关?你怎么没有关上?”来人疑惑的问道。 “我不知道啊,这么久都没听李嬷嬷说过有什么机关。”雪琴也很疑惑。 “你是不是想背叛义父?你忘了谁把你送到那地狱的?谁把你和情郎分开的?这些年好日子过多了,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来人凶狠的看着雪琴说道。 “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有这些机关,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们,没有背叛义父。”雪琴慌忙解释道。 “哼。等我杀了老妖妇再让义父处置你。”来人说着就继续往太后床前去。 “唉,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再往前一步,刚才是火,这后面可是水,毒水,沾着必定腐蚀血肉。”玉莞不想再装了,在两人前往太后床前时候,她就爬了起来,端坐在榻上看他们想做什么。 “你竟然没晕?”雪琴惊呼道。 “不是你给了我解药吗?”玉莞掏出一个空蜡丸说道。 “你果然背叛了义父,你可知坏了义父大事!”来人说着就朝雪琴刺去,雪琴不察,被刺中了右胸,一下躺到了地上。 “我没有——”雪琴还在叫着。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玉莞啧啧的摇了摇头。 来人没有理睬玉莞,在他眼里玉莞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他要先完成自己的任务,完成义父的大事。 只见他将雪琴直接拖到太后床前,掩盖住玉莞撒的毒水,自己踩着雪琴的身体走到了床前的踏板上,而雪琴的后背因此被侵蚀的血肉模糊,痛得她尖叫连连。 来人也没有理会雪琴的大叫,持着匕首就向床上刺去,与此同时,“啪啪”几声,他的手臂、大腿传来灼烧疼痛感,然后不受控的跌倒在雪琴旁边。 “幸好床上没人,不然我还不敢开枪。” 玉莞揉着发麻的虎口说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事后 “你用了何种暗器?”来人惊讶道。 “这个吗?gun。”玉莞答道。 只见那人还是挣扎着起来,一把掀开帷幔,继续向太后的床上刺去,不过似乎扎到的并不是肉体,他扎了几次,只觉得手下一片绵软。 “我都说了,床上没人,我才敢乱开枪啊。”玉莞看着那人跌坐到地上说道。 不过玉莞也没有过去,而是绕到了床后面将后面的暗格打开,查看了下太后伤势,见她没有大碍才又掩上门,然后绕到窗户打开一个缝子往外偷偷望去。 原本在寝宫旁边守着的太监、宫女,都已经昏倒在地,看着地上淌着的还是液体状的血液,玉莞判断出他们不是半死就是不活了,但时间不会太久,她又观察了一会,没有任何人出现,才大着胆子偷摸出门。 不怪她怂啊,一没武功,二没法术的,火枪里的弹药也只有两发了,她还是猥琐点为妙。 玉莞在翊宁宫巡视了一圈,除了一地尸体,还真没发现活人。 不应该啊,这个人这么猛吗?放倒了一宫的人? 玉莞仔细检查起尸体来,发现都有口吐白沫的症状,口角还微微发青。 “中毒了啊,难怪,不对。”玉莞验完一个尸体后发现不对,立马又闪进了太后所在的房间,和太后躲到了一起,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 过了一会,玉莞果然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像是两个人脚步轻轻的走向床的方向,然后停住。 “十一和小五怎么了?醒醒!” “先做事。” “可他们……” “先完成义父交代的任务。” …… “找不到啊,寝宫也没有。” “是不是有暗格?” “我都找过了,没有发现有什么机关啊。” “有人来了,先带着小五走。” 只听着两人拖着一个人走的声音逐渐远去,玉莞心中长吸了一口气,就这么一门之隔,她心都吊起来,握着火枪的手都僵了。 “快快快,刚才我看见有刺客跑到太后的寝宫了。” 没过多久,寝宫外就响起一阵嘈杂声,像是有人进来,声音听起来不太熟悉,玉莞便没有露面。 “这不是太后跟前的雪琴吗?快去叫太医。” “你们倒是看看太后啊,别挤在这里。” …… 玉莞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和对话,应该是救人的宫人们吧。她正要出去,却发现手腕处传来一股牵扯力,回头一看,原是太后醒了。 玉莞正要开口解释,却见太后摇了摇头,艰难的把手指放到嘴上,示意她不要说话,静静等待。 “床上只有刀刺过的痕迹,并没有发现太后。” “四处找找,一定要找到太后。” …… 又过了一刻钟,玉莞觉得这些人都在床后来走了好几回了,心中不安越来越大,这时外面传来了李嬷嬷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李嬷嬷喝道。 “李嬷嬷,你为什么不在太后寝宫伺候?”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没见着人,玉莞还是判断不出。 “这个不劳徐嬷嬷你放心,你应该在庆太妃处伺候,跑到翊宁宫来翻箱倒柜干什么?”李嬷嬷回道。 徐嬷嬷?对了,那日从御花园经过,玉莞听过她和万嫔身边的宫女书允说话,难怪声音这么熟悉。 “我们看着刺客进了翊宁宫,前来通知太后,结果这一地尸体,我们怕太后有所损伤,所以,进来看看。”徐嬷嬷不紧不慢的答道。 “有劳庆太妃挂念了,我们太后很好,不过现在不方便接见你,还是请回吧。”李嬷嬷说道。 “翊宁宫宫人都死了大半,我觉得还是请太后出个声,让我们也心安的好,否则以后皇上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连累我们太妃也不太好。”徐嬷嬷答道。 “不必了,皇上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还请徐嬷嬷自便。”李嬷嬷还是不让半分。 “你——”徐嬷嬷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大量脚步声,往外望去,竟是一队穿着布甲的御林军。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后便听见了太监在唱。 而房中的两人停止了争论,玉莞只听见帝后相携进屋的声音,然后皇帝让御林军把徐嬷嬷等人带到花厅等候,然后就没了声响。 片刻之后,她和太后躲藏的这个小空间被打开,玉莞看到了李嬷嬷脸上满是焦急。 “太后,莞姐儿,你们没事吧?” “没事……太后也还好。”玉莞腿都蹲麻了,连滚带爬的出了小间,还不忘回头看太后的情况,她刚才已经很小心了,尽量不碰到她。 太后比玉莞想象的要能忍耐,虽然现在这姿势让她很不舒服,麻药也过去了,伤口开始痛了起来,但太后脸上却不显,就像是没知觉一样,玉莞在心里给太后比了个大拇指,要知道,这可没有镇痛棒什么的。 李嬷嬷听着玉莞所说,又看了看太后的表情,招来人手将太后挪到了寝宫干净的床上,皇上招来的太医正好给太后把脉看症。 “太后怎么样?”等到太医号完脉,皇上把人都叫到了外面厅里问话。 “禀皇上,太后除了气血两虚,其他并无大碍,不过,太后不让臣检查伤势,身上是否有伤口,臣也无法断定。”太医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道,太后的脉象很奇怪,他一时不敢乱说,不过生命是没有危险的。 “行了,去看看宫里还有没有剩下活人。”皇上倒是没有为难他,直接挥了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由于翊宁宫死了十几人,又事关太后,是由皇上亲自处理的。搞了好半天,才轮到玉莞,已经是四更天了。 “今晚要多谢玉莞小姐了,你可有什么发现?”厅里剩下几个心腹后,皇后才开口对着玉莞道谢。 “是听着些消息,但没有什么头绪。这一伙人应该是谋划了很久的。他们像是有个义父,交代的任务就是刺杀太后,对了雪琴和他们是一伙的,被称作十一?我还打伤了一个,叫小五,被他们带走了。还有就是,我发现翊宁宫的宫女太监们都被下了毒,但他们的吃食都不是小厨房做的,所以……”玉莞也不敢擅自下结论,只能说一些自己已经确定的。 “玉莞小姐已经很不错了,之后的事情让他们去查吧。太后现在的情况还好吧?若是可以,就让她回王府休息吧。”皇后朝着皇帝说道。 “太后已经醒来,已经不烧了。此时应是会痛,但这只能忍着,过段时日便行。”玉莞答道。 “那你便先出宫吧,今日也辛苦了。”皇上终于开了金口,玉莞心中一下子就轻松了,这一夜也太刺激了。 回到王府的玉莞美美的睡了一觉,临到晚上,是被饿醒的。 走出房外,紫琳正立于房门边,身子站的笔直。 这宫里的规矩就是好啊。玉莞心中叹道,然后问了句:“你没有睡一觉吗?” “回莞姐儿,已经休息过了,我让人传膳吧。”紫琳说着就要往外去。 “不必那么麻烦,熬了一夜,我也没什么胃口,我自己下碗面吃就行,你要不要也吃一碗。”玉莞摇了摇头,自己走进了院子里的小厨房烧水煮面。 等到她端着面出来的时候,大管家凛祥、二管家凛福还有凛苏都来到了花厅,一人手里捧着几个账本。 “干哈啊?你们故意的吧?以往睿亲王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能处理这些事吗?”玉莞翻着自己的面,连东北话都说出来了。 “莞姐儿,可不能这么说啊,王爷可是说了,王府一切的事情,就要您拿主意啊。”凛苏和玉莞熟,用着玩笑的语气和她说着。 “那我授权给你们自己处理。”玉莞直接了当的撂摊子。 “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们能做主,有一些大事就要莞姐儿才行。”凛祥说道。 “我还要赶回宫里看太后啊。”玉莞想起和东睿宸的约定,想着自己是有这个义务,但又不甘心,就找了一个借口。 “莞姐儿,这时候过去宫里已经落锁了,皇上已经传了口谕来了,说让你好好休息,明日入宫。”凛苏笑着说道。 “那好吧,有什么事说吧。”玉莞吸完最后一根面条,把碗推到一边,终于妥协了。 “两位大哥,我就不客气了,我这事多,主要都涉及钱……”凛苏见玉莞没有反对,抢在了凛祥两人面前,先把睿亲王府的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给玉莞说了。 “你们居然暗搓搓搞了这么多项目?可以啊……”玉莞听完凛苏的汇报,一一做了回复,才感叹道。 什么叫豪横,人家这才叫豪横,她以为之前程功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对比起睿亲王府,真的是小巫见大巫,果然啊,这带王字的都是豪横代表。 什么肥田千倾,什么宅院几座的,都弱爆了好吗?人家睿亲王有一个半岛的田地,各地都有庄子别院。除了妓院、赌坊没涉及,其他正常的商业范围都有涉及。 这还是凛苏挑着重要的来请示她,不然说上三天三夜都成不了。 “该我了吧,莞姐儿,这是魏国公府递的帖子,说是想借用西山上的温泉庄子办诗会,这是顾家的帖子,他们想进藏书阁参详一些古籍……”凛祥等到凛苏说完,看着玉莞喝了几口茶水,才继续汇报道。 “你说你们王爷都出征了,还要应付这些事情吗?这些人也忒不会看菜下锅了,王爷在外面拼死拼活,他们却还在风花雪月。之前是怎么处理的?”玉莞撇着嘴吐槽着。 “若是亲近的人家,嬷嬷都让借了的,说是给王爷积累些人脉。”凛祥老实的答道。 “就靠借园子和古籍?锦上添花易,但别人却会不以为意的。能有什么人脉?当然,我也不是说嬷嬷这样错了,但是我觉得大家还是银钱两清的好,虽然王府也不差那几个钱,但这蚊子再小也是肉,王爷前方打仗,说不定什么时候还需要我们送点特殊的补给呢。这样吧,你们算算海棠苑平日维护的费用,打扫啊、下人的工钱什么的,给他们报个价,属于租用啊,写个协议什么的,让人落个印,别坏了找不着人赔。至于古籍嘛,就说王爷把藏书阁的钥匙带走了,等王爷回来再开放。” 玉莞想了想,觉得平白无故借人,不是她的风格啊,打理一个园子有那么简单吗。 “莞姐儿说的是。”凛祥没有说什么,主子做了决定,他只需要去执行。 凛祥刚说完,凛福又递上了些打探来的消息给玉莞过目。 “之前莞姐儿让收集张义诚家的消息,如今已经有了一些,莞姐儿要看吗?” 玉莞点了点头。 她在进宫之前,曾经吩咐了宸卫的情报小队为她收集张义诚一家的消息。 宸卫传来的消息比仲礼信上写的更加详细,而且及时。 张义诚一伙人,张义诚、其子张伯礼、其妹弟程有宝、赵五因为参与科举舞弊、资助叛党,被夺了秀才功名和官位,判流放宛城旁边的罗城,现在宛城告急,罗城作为供给的城市,这些流放犯人的劳作时间就加长了,这个时间段就在播土豆苗、红苕苗。张义诚的原配赵氏、平妻陈巧玲、小妾安娘,张伯礼的妻子罗明珠,程有宝的妻子张翠莲等女眷都被贬为奴籍,被押往专门的奴籍所出卖。当然后来被张金枝全部买下了。 说起张金枝,倒是个例外,根据宸卫的调查,在得知大势已去的时候,张义诚派人回了云溪郡找张李氏拿了样东西,这个东西不知道怎么到的玉刚烈手中,让张金枝成了玉刚烈的外孙女。玉将军府的防范一点都不比睿亲王府差,具体是什么东西以及一些细节,他们暂时也没探到。 至于玉莞让查的张翠莲孩子的事,宸卫只有三个字,阴阳人。 “难怪洗三时候,程黄氏遮遮掩掩的,原来是阴阳人,不过这阴阳人是啥意思?”玉莞看着纸上的信息,有些吃惊,然后问向旁边的三人。 “这谁写的条子,如此不清晰,让他写个详细的报告,莞姐儿,下面还有份消息。”凛福说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太后的秘密 下面的消息当然是关于出征大军的,具体说是关于东睿宸的。 东睿宸确实如皇上、皇后所说,在路上染了风寒,但随军的军医是白崆轩,所以这都不是事,至于为什么这点小事都要报给她,玉莞也很奇怪。 “既然都治好了,还报回来干啥?又不是什么绝症,给我看有什么意义吗?”玉莞嘀咕着。 旁边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对自家王爷这种幼稚行为也很无语,明明喜欢人家,又不告诉人家,明明有婚约,非要用别的身份,现在搞得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的真的好吗。 接下去的内容让玉莞也看得仔细,这上面写了边关和瑞辰的消息。 曾经侵占这片土地为国的就是塔曼国,他们是游牧民族,骁勇善战,因为发源地的气候和土壤都不适合生存,他们边四处侵略,而前朝腐朽,重文轻武,文官又怕死通敌,没有组织什么抵抗就让他们占领了中原地带。 而塔曼国血液里的占有和狂暴让他们的统治也充斥着暴力和血腥,最终还是不得人心,让东晟得了民心,建立了东宸国。而原有的塔曼国就退到了西边的高原地带,虽然经过了几百年的时间,两国之间也有了往来,但他们的不甘心让他们对于东宸国都虎视眈眈。 特别是现在的国王拖吉登基后,他们侵占了更西边肥沃的科特国,塔曼国的国力有了显着提升,对于地大物博的东宸国,就有更多想法了。 像这一次挑起战争的理由就是东宸国卖过去的粮食腐烂有毒。再加上冬季塔曼国本就缺粮,更想到东宸国抢掠一番。 东睿宸到了宛城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次敌袭。由于兵力悬殊,当时的守将联合宛城的居民,齐心守了一夜才等来了东睿宸的援军。 这一场战役里面,东睿宸直接上了场,亲自斩杀了敌方的主将,一战成名,他的兵法也是料事如神,坑杀了敌方数百人,让塔曼国的敌军直接退后了几十里地重新扎营。 敌方因为失了主将,现在也是原地等待援军,和东宸国僵持起来。 东睿宸也趁机整理、接受边城军务,让宛城的军民都先喘口气。他在整理花名册时候看见了瑞辰和仰阿莎的名字,瑞辰因为手脚功夫还行,被编在了前锋营,而仰阿莎因为有蛊术加成,被编在了斥候队里。 仰阿莎是女扮男装入伍的,暂时也不能恢复女身,想着和玉莞的约定,东睿宸便想利用职权将瑞辰、仰阿莎调到自己身边做亲兵。岂料两人经过几场战役,都成了热血男女青年,根本不愿意呆在后方,拒绝了东睿宸的好意,继续呆在原有的队伍里。 只是一人写了一封家书,通过王府的特殊通信渠道一起捎了回来。 玉莞看了看桌上的信,果然还有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撕开来就是两页纸。一页是瑞辰写的,上面写着“吾爱有三,日,月,星辰。日为朝,月为暮,星辰为卿,远隔千里,却是吾的朝朝暮暮。乖乖,等我为你挣个将军回来,让你成为最神气的将军夫人!” “还学会改诗了。”玉莞脸上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笑容里都是甜蜜的味道。 这原是williammichaelrossetti的诗歌lifeofjohnkeats翻译而来,当时玉莞念着欢喜,便记了下来,瑞辰就在身边,问了她这鬼画符的意思。 ilovethreethingsinthisworld thesun,themoonandyou. thesunfortheday, themoonforthenight, andyouforever. 真是个傻子,我才不要做什么日月星辰,也不要做什么神气的将军夫人,我只想你平安归来,我们能花田篱下,悠然度日。 在玉莞看信的时候,旁边的三人也盯着她看,这个时候的玉莞更像一个怀春的少女,收到情郎的情书,整个人都浸泡在幸福与甜蜜中,三人不禁摇了摇头,王爷啊,干嘛要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现在给了莞姐儿那么多回忆与希望,以后知道瑞辰、晨蕊都是您自个儿“弄死”的,莞姐儿可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折磨您啊。 玉莞沉浸在恋爱的感觉中,继续打开了仰阿莎的信件,这个丫头就比较啰嗦了,把他们一路上经历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还不忘把家里的众人问候一遍,最后还写着自己也要建功立业,等得胜归来,她就是第一个女将军了,能护着玉莞横着走了。 玉莞被她嘚瑟的语气逗笑了,笑着笑着眼中也有泪花。 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想要保护她,想要她安心,她也不能畏缩,哪怕千里相隔,她也要做好他们坚实的后盾,让他们归来之后,有家可依。 打定了主意的玉莞就不再想着安居一隅了。以前她是想着家里有钱入账,有地产粮,有房可住就好了,但自从她决定入宫帮太后治病,住进睿亲王府那天,就注定她以后无法逃离这权势的旋涡。 既然无法逃离,那就让自己随着这旋涡壮大,然后扎根,然后庇护所有自己想庇护的人。 玉莞迅速回忆起现在自己家的情况。家里的生意已经稳定了,实力说起来在云溪郡也是数一数二了,家里的钱她结婚、仲礼和叔礼娶媳妇也是够的,张义信是七品员外郎,在云溪郡也是个人物了,虽然没有实权,但仲礼已经是秀才了,更进一步的举人也不是不可以,入朝为官是必然的结果。 而她虽然这一次进京在有心人眼里,已经暴露了身份,算在了睿亲王府一脉,但是治好太后,她预计除了与老怪物的约定,可能会有意外收获。老怪物和她说过,只要东睿宸得胜归来,他们家就可保无忧。 玉莞想着想着,就觉得也要把东睿宸的家业给看好。 第二日,玉莞安排好一切,趁早就进宫了。 太后的状态很好,按照她的吩咐,出了虚恭就可以进食了,不过只能进一些流食,玉莞进去的时候就在喝米汤,这还是特地打了招呼的,纯清米汤,不然准会鲍参翅肚掺着煮。 太后见着玉莞来了就欢喜,虽然身上伤口很痛,但她也能感受到手术的好处,那就是原来病痛的地方不痛了。 “莞姐儿来了,过来坐。”太后让人给她垫了一个靠枕,让自己舒服一些。 “太后您还得好好休养,最快也得七天才能下地,能下地了就尝试着让人扶着走,这样有利于伤口恢复,也不会产生肠梗。” 玉莞忙上前给太后请安后,给她把完脉又嘱咐了几句。 “都告诉李嬷嬷,让她安排。莞姐儿啊,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要不是你啊,哀家这会怕都去见先皇了。”太后拉着她的手叹道。 “太后言重了,您福大命大,定会长命百岁的。昨晚是我应做的。”玉莞低头答道。 “哼,雪琴竟然是他们的内应,枉我如此信任她。”太后说着就气愤起来。 “说起来都是老奴眼拙了,平日看着这丫头老实肯做,也不多言,还以为是个好的。”李嬷嬷忙上前表态。 “怪不得你,这伙鳖孙太坏了,谁知道他们为了设计我,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了,对了,莞姐儿,你是如何察觉出雪琴不对的?”太后并没有怪罪跟着自己的老嬷嬷,倒是对玉莞的警觉很感兴趣。 “额……嬷嬷出去以后,我紧张,雪琴也说害怕,我就想着哼首歌来缓和缓和,哼的那首歌还是我娘小时候给我哼过的,是首南江府的小调。雪琴也跟着我唱,还很熟悉,她说是小时候听过的。但是祁国公曾说过,他们府里的人要不是原来的老人,要不是跟着他当年的下属,不曾有南江府的人啊。我就让雪琴去为您端药,并告诉她药里要是加了薄荷,就成了要命的毒药。薄荷味大,她一端来我就闻到了,我问过她,一路上可有事发生,她说很正常,那我就只能怀疑她动的手脚了。”玉莞把自己那晚的思路徐徐说来。 “哼,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奴婢已经向纳兰老夫人去了信了,那家子人竟然都跑了。”李嬷嬷愤愤不平道。 “那宫外的事情,就让纳兰去查吧,总会给哀家一个交代的,这么多年了,庆太妃还是不甘心呐。”太后幽幽叹道。 “太后当年也不是有心拆散他们啊,您也是逼不得已啊。”回想当年往事,李嬷嬷也叹道。 “我还是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吧,是在小厨房熬吗?”玉莞觉得再听她们说下去,估计要听到宫廷秘闻了,还是少知道为妙。 “莞姐儿留下吧,熬药的事情自有人去做,有些事情啊,你还是要了解,特别是行走在这宫里。”太后制止了她,然后和她讲了一个故事。 三十五年前,太后,白凌歆,是祁国公府三房的嫡小姐。当时的老国公还在世,她还有大伯、二伯,她的父亲白启澜是老三。在她十六岁那年,老国公一下子卧床不起,缠绵病榻,大伯、二伯就对国公为位置起了野心,他们一开始就设计了白启澜,让他远走从军。留下她娘还好娘家势力在那,有老国公护着,也没有太难过。后来,她娘忧思过重,也没撑太久就去了。大伯瞧着她哥白凌朗也成年了,也是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很悲老国公看重,就故技重施陷害白凌朗。那时候她的外祖家也变了天,以前不太亲热的舅舅上了位,想要帮白凌朗,就得她代替表妹庆媛,嫁给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先皇,用来完成原有的婚约。当时的先皇平平无奇,甚至很是中庸,在各个皇子中都不显眼,舅舅已经投靠了有权有势,已经封王的二皇子,当然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过去。 白凌歆无法,她们三兄妹失去爹娘庇护,再失去哥哥,她和妹妹凌湘日子就会更加难过,若她嫁给四皇子,虽然只是个侧妃,至少能救了哥哥,护着妹妹。所以她没有过多思考,就同意了舅舅的提议。 哪知道庆媛曾经在无意中见过四皇子不为人知的一面,风度翩翩且儒雅,早就将他视为自己的意中人,从小到大就一直幻想着嫁给他。以至于在白凌歆成亲那天还迷晕了她,想要换回来,不想被舅舅发现,关了起来,然后白凌歆就一顶花轿,带着不太丰厚的嫁妆,嫁入四皇子府。 白凌歆嫁入四皇子府,舅舅也没有食言,救下了白凌朗,只是他已经不适合再呆在京城了,只能去边关投靠父亲,白凌歆怕妹妹呆在祁国公府受欺负,未来也被作为联姻工具,就把白凌湘接到四皇子,两人在皇子府小心翼翼的生活。 没了他们三房这共同目标,大伯和二伯也闹掰了,不知道为何,两人同时死在了书房中,老国公也在不久后一命呜呼,作为唯一的嫡子,她爹白捡了一个爵位。 再后来,几位皇子也开始了皇位之争,一直厚积薄发的四皇子竟然拔得头筹,成为了皇帝。而他登上皇位的第二天,就进行了封后大典,竟然是钦点白凌歆作为皇后,原来的四皇子妃只是封了贵妃。白凌歆这时候都不知道,原来当初四皇子中意的一直都是她,甚至代嫁都是他促成的,原来的四皇子妃还知道这一切,并未反对。 这消息一出,让整个朝野都震动了,贵妃还没说什么,在宫外还未嫁人的庆媛倒是闹得翻天覆地。不过舅舅的已经失势,她也闹不出什么所以然。 那几年,白凌歆的日子是甜蜜且幸福的。她知道天家无真爱,但先皇对她还是宠爱的,两人就像一般的夫妻一样生活,很快就有了三皇子东御宸。 先皇对于两人的孩子还是很看重,东御宸才满三岁,就封了太子。白凌歆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够了,站在了所有女人想要的位置,自己的丈夫是天下第一人,自己的孩子也是未来最尊贵之人。 哪里知道,东御宸封了太子没多久,宫中就开始选秀女了。 而这一次选秀女,不知为何,庆媛也在名单上,而她的进宫,让帝后离了心。 第二百五十五章 ?宫中百相 “莞妞儿,身为皇族之人,特别是帝王,后宫是不可能像话本儿中那样,只有一人的。每个人都有他的责任,所以选秀女啊,是必然的,不论出自什么样的理由,都只有一个目的,前朝的稳定。庆媛在名单上,是我所没有预料到的……”太后缓缓道来。 庆媛是侯府的嫡女,已经过了二十了,按理是不能够参选秀女的,但她不知道怎么把名字登了上去,还一路买通了宫里的老嬷嬷、老太监,等到大家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站在白凌歆面前了,是最后一轮的选择。 白凌歆至今都记得,庆媛说,白凌歆,这是你欠我的,这个后位本该是我的。那时白凌歆并不知道皇上的心意,想着便还她这一个心愿,把她留了下来,作为答应。 先皇知道了自然是不高兴的,因为侯府已经失势,已经没有了政治联姻的必要,但他尊重白凌歆的选择,还是让庆媛侍寝了,但心里也有了膈应。 宫中多了妃嫔,白凌歆也劝先皇要雨露均站,没过多久,就有几个刚进宫的答应、贵人有喜了,这在宫里也是好事,白凌歆心中虽有疙瘩,却还是尽到了一个皇后的本分,对于各宫都多有照顾。 但宫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些未出世的皇嗣都不明所以的流掉了,连已经出世,几岁大的皇子、公主也有夭折。先皇盛怒,下令彻查,没想到竟然在白凌歆的床下发现了十几个巫蛊娃娃,上面还写去世皇子、公主们的生辰八字。 先皇对于白凌歆是信任的,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当时这些娃娃是当着众人找出的,他必须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于是收了皇后的凤印和后宫的管理权给收了,让贵妃代为管理,自己也开始冷落白凌歆。 当时的白凌歆还不懂先皇的心思,以为他不相信她,索性也赌气,直接搬出了长宁宫,去了离承乾宫最远的福祉宫住,这一住就住了五年了,帝后竟然五年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五年里,庆媛也升到了庆妃,孕育了皇五子和八公主。说来也奇怪,皇五子诞生后,宫中就再也没有皇子、公主诞生,前面尚存的皇子、公主却夭折了不少。宫中又传出诅咒的谣言,连东御宸也染上了不知名的疾病,白凌歆终于走出了福祉宫。 这五年的吃斋念佛,加上已经成为祁国公的白启澜不时让纳兰、芸娘来开导她,很多事情她都想通了,不再执念于感情,但她还是放不下唯一的孩子,东御宸。 这五年来,白凌朗也不时托人稍些东西给白凌歆,一些江湖术术,后宅阴私,白凌歆都了然于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皇后了。她和白凌湘私底下查出皇子、公主们的夭折、生病是人为的,但她没有了权力,只能低头找先皇。 “莞姐儿啊,两个人之间啊,若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猜得到彼此的心思呢?我把证据交给先皇的时候,他竟然连看都没看,就说了一句他信我。你可知,那一刻,我那五年来所有的委屈和埋怨都烟消云散了。”太后说到这里,还露出了小女儿的神色。 帝后互诉衷肠后,又恢复如初,白凌歆也搬回了她的长宁宫,她和先皇联手,在宫中查出了一系列人,其中便有白凌歆当年身边的宫女,是她将巫蛊娃娃放到了长宁宫,陷害了白凌歆。大家都认为事情就到此结束的时候,一年后,白凌歆怀东睿宸时候却几次险象环生,好不容易生下东睿宸,一路成长也不顺畅,在东睿宸六岁时候,若不是远尘大师算上一卦,让白启澜来救,就折在那了。白凌歆和先皇商量后,让白凌朗带着东睿宸和白凌湘离开皇宫,虽然在江湖漂泊,但也好过担惊受怕的长大。 后来先皇病重,太子根基不稳,其他几个成年皇子也蠢蠢欲动。庆妃也支持着六皇子想要上位,后来在祁国公府、玉大将军府以及星月堡和东睿宸的支持下,太子还是顺利登基。因为先皇有遗旨,太子登基后不可手足相残,六皇子等人虽也封了王,但被逐出了京城,收回了封地,只是派到了北边去做个城主。庆妃与儿子永隔两地,心中自然是不服的,仗着自己是先皇太妃,时常与太后对着干,她心里不舒服,就要大家都陪着她不舒服。 “要说最了解哀家的人是谁,莫过于庆媛了。她可是随时派了人监视翊宁宫,我们宫里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准第一个知道。像前儿那晚,若她们见到我那样躺着,庆媛必定会来嘲讽上几句,然后将消息大肆张扬,后果,真不敢设想啊……”太后说着说着就犯困了,玉莞和李嬷嬷忙给她调整了舒服的姿势。 玉莞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给她讲解当年的事情,还是关于这东宸国最尊贵的男人、女人们。但她明白的是,太后是没有恶意的,甚至有提醒的意味。 戌时时,玉莞离开了翊宁宫,前往为她安排的景荣宫休息。 一来到景荣宫,她就往旁边的厢房去,哪知道紫琳却把她带到主殿。 景荣宫的装修风格与其他宫殿不同,有着一股硬朗的气氛,没有什么鲜艳的颜色点缀,都是黑白两色,主殿除了卧房,便是书房。 难道这里住的妃子喜好看书?玉莞暗搓搓的想着,但不妨碍她问紫琳:“你是不是带错路了,我就找个厢房休息便好,还用得着主殿吗?” “没有错,莞姐儿,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睿亲王也同意了的。”紫琳向她行了一礼说道,然后就去里间为她铺床叠被了。 “皇后娘娘安排是应该的嘛,睿亲王为什么要同意啊?”玉莞嘀咕着,就在书房逛了起来。 这书房里收藏着不少古籍,各种游记见闻、风土民俗都有,连她写给清茗阁的话本也有,吃惊之余,玉莞顺手抽了一本其他话本看了起来,既然禁止她进入书房,那就是默认她可以看里面的书了,懒得有个了解这时代的机会,她才不会浪费。 第二日,玉莞一早就去了翊宁宫,太后还未起来,她便亲自去了小厨房为她准备药膳。 等她端着药膳进去的时候,皇后、贵妃还有万嫔已经在主殿大厅里等着给太后请安了。 “这便是张二小姐?真是好看呢?不知会不会和我们成为姐妹。”万嫔看着玉莞端着药膳进来,就想要上前帮忙。 “万嫔娘娘有礼了,这是草民该做的事,这还烫着呢,伤了您的手,草民就罪大了。”玉莞笑着和万嫔说着,但并未让她真正过手。 “万嫔慎言,可不能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思。”皇后听着她说要玉莞做姐妹,微微皱了眉,忙出声打断。 “看我这嘴,该打,该打。”万嫔也打了个哈哈。 “太后请诸位娘娘进去。”这时候,恰巧李嬷嬷出来了,叫了玉莞和几位娘娘进房里。 等到太后用完药膳,几个媳妇儿才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候起来。 “瞧着母后的气色,要好上许多,看来莞姐儿的药膳很好啊。”皇后娘娘率先说道。 “太后这病也来得奇怪,前儿看着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呢?太后,上次臣妾生鑫儿时,伤了身子,皇上寻了南江府的名医馆保安堂给做的这个‘保安丸’还剩了几粒,臣妾都给您拿了过来,对于咱们女子保养最是有效。”万嫔跟着也让宫女端来了几个锦盒装着的药丸。 “太后这可是有祁国公看着呢,什么药没有啊,国公爷也算京中名医了。你啊,就别凑趣了,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贵妃怼了她一句。 “你们俩见了面就爱吵吵,如今我们是来探病的,可不是给太后解闷的,莫耍嘴皮子。”皇后假意训斥了下两人。 “无妨,哀家这几日躺在床上也闲得很,正想叫你们来解闷,怎么着,宫里又有什么趣事?给我说说?”太后随意的挥了挥手。 “说起来啊,还真有那么一桩。去年臣妾向皇上建议,在京中设立一个报馆,将京中的大小事都记录下来,让人编成这种一块一块的文章。太后您看,是不是就能很快知道民间疾苦了?”万嫔拿出一幅画那么大的纸张,让太后观看。 “这密密麻麻的字,比那奏折都看着头疼,哀家啊,上了年纪,看不大清楚,你给念念吧。”太后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块,就摆了摆手。 “这个不怕,臣妾给太后准备了样东西,太后戴上就能看清了。”万嫔身后的宫女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她,玉莞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副眼镜。这眼镜镜片有些像水晶,脚架是纯金打造的,还挂着一根镶着宝石的金链子,很像前世台湾一些富太太戴的。 “是要清晰了许多,有心了,方玉啊,把我首饰匣子里那条绿松石项链拿来。”太后瞧着那眼镜,心中也欢喜,当下就试了起来,看得清字了,瞧着镜中的自己,还添了儒雅之气,自是高兴,就吩咐李嬷嬷去取东西来赏万嫔。 “瞧瞧给她美的,要我说啊,宫里面,脑袋转的最快的就是万嫔了,有什么好玩的、漂亮的玩意儿,第一个想着的就是太后,搞得我们寒碜的很啊。”贵妃说道。 “母后还在养病,可不要费这些心神了,要有了空闲,让李嬷嬷给您念念就成了。”皇后说道。 “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全。”万嫔虽然在皇后这里讨了个没趣,还是一脸笑意,没有半分生气。 这是个人才啊。玉莞在旁边叹道。 “禀太后,玉夫人递了帖子进来,说是想带着外孙女来看望您,您的意思是?”就在三个儿媳妇把太后逗得开心时候,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在李嬷嬷耳边说了几句,李嬷嬷立即传达了。 “嫣然啊,好久都没见她了,她什么时候有外孙女了?玉卿国成亲了还是未婚先孕?”太后听完有些迷糊。 “太后最近精神不大好,我们来这会时间,已经让她很费神了,过些日子再让她们来拜见吧。母后,玉卿国还未成亲,这个外孙女是玉卿晨的女儿,在宫宴上,玉夫人带着来的那个女子。”皇后先是对李嬷嬷吩咐了一句,又向太后解释了几句。 “哦,就是说还未许人的那女子?我当日瞧着样子还算端正,就是脂粉抹的太重,与他们将军府的女眷们还真是有区别。”太后回忆着宫宴说道。 “确实是还未许人,只不过是和离了还未许人。”贵妃撇了撇嘴说道。 “和离了?这有什么曲折故事吗?”万嫔也跟着凑热闹。玉莞看了看太后的表情,也是一脸好奇,原来在深宫里,也是如此的八卦啊。 “你自己能打听的,非要我来说,惯是让我做坏人。罢了,这都不是秘密了,京中好些权贵人家都知道了的。玉夫人的外孙女,叫做张金枝,原来是西荣府程家二房小儿子的小妾,程家二房去年因为参与叛乱被抓了,还是她拿着个项圈去玉府认亲,玉大将军出面给保了下来。不过玉大将军的外孙女怎么能给人做小妾?那程家小子还是个叛党,就和离了。”贵妃悠悠说道。 “和离了也算单身嘛,是可以再择一门夫婿的嘛。”万嫔娇憨的说道。 “可不是吗?这张金枝现在就投靠了玉府,玉夫人让玉大小姐或是玉大奶奶带着她在京城结交些朋友,结果玉大小姐和这张金枝合不来,根本不愿意带着她。而作为儿媳妇的玉大奶奶当然不会违抗她婆婆的意思,赴宴请客都给带着,还让她那小女儿帮忙照顾,结果还是出了事。”贵妃继续说道。 “这才几天,就出事了?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是和哪家的公子对上眼了?”万嫔追问道。 “万嫔,注意你的语言。”皇后在一旁听着万嫔的用词,摇了摇头的提醒了句。 “皇后娘娘就爱挑臣妾规矩,知道了,遵旨。”万嫔冲着皇后也撒了撒娇,让后者皱了皱眉。 “我就说你宫里那些话本儿没少看。确实这么俗套。”贵妃接着说道。 “啊?真的啊?和谁家公子?”万嫔继续追问。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宫中的鬼(上) “那日崇庆伯府宴客,张金枝和府里的庶二公子传出了些传闻,不过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倒是没掀起什么风波。听说玉夫人让玉大奶奶上门去要了说法,两家在议亲。不过一个和离,一个丧妻,应该不会大办。”贵妃说道。 “这报馆的人咋没写上呢,让我白白错过这些趣事儿。”万嫔在那份报纸上找了半天,都没写这事。 “这种事情哪能四处宣扬?两家都没脸。”贵妃喝了一口茶道。 “好了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吧,哀家疲了,陪着哀家说话也怪累的,哀家明白你们的孝心了。”看着两人还要说下去,太后打着呵欠打断道。 “是,臣妾告退。”皇后带着两人行了李,又相继回了宫。 “真是闹腾,不过每次来都给哀家带些趣事,倒是解闷了。这东西倒也精致,忘了问万嫔这叫啥了。”太后拿着宝石眼镜把玩着,哪有困意,这还未到中午呢。 “既然没有名字,您给起一个不就行了吗?都是您的东西了。说起来,万嫔也算有孝心,每回来总会给您带些稀罕玩意儿。”李嬷嬷在一旁说道。 “知道她也给了你不少方子、膏药的,又是治疗老寒腿,又是防暑贴的,把你和小楠子的心都给笼络了去。”太后白了她一眼,还有些吃味的说道。 “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万嫔心里最敬重的还是您啊,这东西上的宝石老奴可见过,上次皇上赏给各宫的贡品。”李嬷嬷知道太后耍小性子,忙劝道。 “就你嘴甜。莞姐儿,你是个有见识的,哀家可听睿哥儿说了,玻璃岛上那些个东西都是你手下的人捣鼓出来的。哀家可不信你不知道。你说这东西叫什么好?”太后见李嬷嬷服软了,也没和她真置气,拿着宝石眼镜问起玉莞来。 “这东西是给眼睛用的,能让太后看得清楚,相当于太后的第二双眼睛,这晶莹的样子如同镜面,不如叫眼镜吧。”玉莞虽在旁边听着,但也没有放松,太后一问,还是答了上来。 “眼睛,眼镜,甚好,甚好。方玉,赏,我匣子里那对南海珍珠耳坠子。”太后听了很高兴,又叫着李嬷嬷打赏玉莞。 “谢太后恩典,民女只是一句建议罢了,值不得如此贵重的东西。”玉莞忙跪下谢恩回绝。 “什么都比不过你对哀家的心思,这段时日你尽心尽意照顾哀家,这点小东西算得上什么。”太后大手一挥,还是让李嬷嬷把耳坠子给赏了下来。 玉莞见婉拒不得,只能收了下来。 “莞姐儿,那张金枝说是你堂姐,你可熟悉?对了,瞧哀家这记性,方玉曾说你们两家早就断了来往和血脉关系。玉夫人,闺名陆嫣然,与我也曾是闺中好友,哀家真不想看着她,本该在乐享天伦的年纪,还要舔着老脸来给这种子孙收拾烂摊子。当年,她是多么骄傲的人啊。”太后叹道。 太后接着给玉莞讲了玉夫人,陆嫣然的事情。 陆嫣然生在翰林院陆家,一家的老少爷们都在翰林院任职,是名副其实的书香世家,爷爷陆明更被读书人奉为师尊,陆明有两子,陆大夫人、陆二夫人连生了几胎都是男丁,府上就渴望一个女孩儿出生,所以陆嫣然的出生,让整个陆家都为之兴奋,陆老爷子除了摆了上三天流水席,还亲自取名为嫣然。 陆嫣然从小到大都很顺畅,她的生活、她未来的夫君、她未来的生活,在她出生那一刻,陆家都给她安排的妥妥当当。陆嫣然也没有辜负这个美好的名字,长大了也出落的亭亭玉立,只不过性子与他们家的气质相悖,明明饱读诗书,行为却似武将家的女儿,为人豪爽,爱打抱不平,对于新鲜事物有着浓厚的兴趣,来不来就爱和人大打出手。还救过白凌歆几次,让她们成为闺中好友。 偏偏陆家上下对她都甚为宠爱,陆老爷子还专门请了自己的好友秦将军教导她武艺,这样一来,陆嫣然对于江湖更加向往,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仗剑闯天涯。 想着她身手不错,又请了护卫暗中跟着,陆家便想着不会有什么事,等陆嫣然玩够了,自然会回来。 偏偏事事不如人愿,陆嫣然是回来了,但还揣了一个,这对于一向以清贵着称陆家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但陆老爷子对于陆嫣然的爱要胜过于名声,还是出面退掉了原来的亲事,让她下嫁了当初还只是个平头百姓的玉刚烈。 陆家本想陪嫁一些资产,让他们两口子能做点生意营生,但玉刚烈也是个有志向的人,他与陆嫣然也是两情相悦,他想给陆嫣然更好的生活,更高的位置,不想她从名门后代沦为京中贵妇圈笑柄。在他们第一个儿子出生之后,便毅然从军,从最基本的小兵做起,在短短十几年时间,愣是没靠着岳家,只凭自己,一路升到副将,再到后来功成名就,带出让各国羡慕的玉家军,成为让邻国畏惧的玉大将军。 他四处征战、平乱的时间,陆嫣然也没有闲着,她不屑留在京中与那些富贵夫人们喝茶聊天,在大儿子可以进学堂读书后,留下书信就独自前往军队,要与玉刚烈同生共死。 哪怕时隔多年,陆嫣然因为丢了幼女而患病隐退,玉家军中的老人,都还能记得他们的将军夫人在战场上的飒爽英姿,和在营帐中引经据典的侃侃而谈。 “那时我已经是皇后了,偶尔也能从先皇口中听到嫣然的事迹,连先皇都称赞她为奇女子,后来还专门封了她为卫国夫人。你可知,她身上至今都还有几条大疤子,从这、到这,还有这么长,我都亲眼见过,我这一条伤口,和她比起来,真还不算什么。国公爷说,她还曾为玉刚烈挡过刀子,心上都被划了一个口子,差点就挺不过来了。你说,这么坚韧的一个人,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呢。”太后回忆着,眼里也有些润了。 “娘娘应该是最能体谅玉夫人的,毕竟当初睿哥儿出事时候,您也心痛不已,哪个当娘的能忍得下心和孩子分开呢。”李嬷嬷劝道。 “是啊,听说是和玉卿淮一个模样的双胎女儿,若是这样的话,也应该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啊。不过那日我见那张金枝,却只有一分肖似嫣然,这夫家的血脉这么强吗?还不如莞姐儿,说起来,莞姐儿,你倒是和嫣然当年有八分相似,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有血缘关系……”太后说着说着,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仔细盯着玉莞看起来。 “人有相似,也许有缘呢。像太后说的,玉夫人应该也是精明之人,不可能被人蒙昧了去。”玉莞答道。 “也是。”太后这一次是真累了,哈欠连连,玉莞和李嬷嬷服侍她睡下之后,玉莞便到偏殿去整理脉案和病历了。 又过了十日,太后已经能够扶着床边站起来走动了,各宫的嫔妃也带着年幼的皇子、公主们来给太后解闷,按照太后的说法,看着这些小萝卜头,就觉得生机勃勃。 但翊宁宫老的一批宫女、太监死掉了,新来的多数都规规矩矩,不敢半分逾越,玉莞这个倒大不小的小姑娘倒成了这些小萝卜头们的大姐大,天天带着他们在翊宁宫做各种益智游戏,给太后看着解闷。这其中除了十公主,对她都还挺服帖的。 十公主对玉莞的不满,是来自那晚被睿亲王府打包回来。她的爹爹对于女人一向都不假辞色,对她娘也是,但对她还是要亲昵许多,不过她那天见爹爹对这女人也是轻言细语,联想平日在宫中看到的那些人那些事,她便觉得爹爹被这女人抢走了,对于玉莞有很大敌意。玉莞让她做什么,她偏偏要对着干,还总用公主身份命令玉莞做一些下人做的事情,最终让太后都看不下去了,下了令不让她过来请安了。 这样一来,玉莞在宫中也算出名了,人人都知道翊宁宫有一个医女,深的太后宠爱,为了她连亲孙女都能呵斥。 玉莞本想澄清一番,她可没有这么重要,但最终还是在李嬷嬷劝告下不了了之,毕竟宫字两个口,她一张嘴,怎么能说得清,这样也好,宫中无人烦她,倒是过得清净。 玉莞本以为为太后换换药、带着小萝卜头们玩玩游戏,再听听妃嫔们在太后面前聊八卦,她就这么混过个把月就能回西荣府了,哪知道还是有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事情的起端便是,芢景宫闹鬼了。 这东宸国的宫殿的修建规模和紫禁城一模一样,除了各宫的名字、叫法不一样。历经了好几个朝代的后宫,这皇宫里,也有不少地方阴森森的,芢景宫便是一个。 芢景宫就是当初东睿宸出事的那个宫殿,当日无端起火,烧死了不少宫人。当时远尘大师还被请来念了几天的经,然后就被彻底封起来,据路过的宫人说,大白天也无端总有阴风吹来。 这闹鬼的事情是总是发生在雷雨夜,这入了春以来,已经有过几次响雷下雨了,而每一次总有宫人会见到些异象。这异象就发生在芢景宫外的那条走廊。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到在雷雨夜,有一队穿着前朝宫女衣饰的宫女们提着灯笼从走廊经过,走过转角处却又不见了。在她们消失之后,过不了多久,芢景宫就会传出奇怪的声响,把路过的宫人都吓傻了。 这事自然也报到了皇上、皇后和太后这里,只是更加详细的版本。 比如他们听见的声音有些像女人的叹息,又夹杂着呼救和尖叫,还有锋利的兵刃声音。 宫中逐渐就传出了,是芢景宫冤魂又出来叫冤的流言。 皇帝、皇后自然是不能让这流言继续在宫中流传,就下令主管太监,组织了两队人,定要将真相查明白。 哪知道这两队太监也被吓了个屁滚尿流,这个时候,万嫔站了出来,说她有办法能让装神弄鬼的人显形。 皇帝就让她去试试了,哪知道,她却向太后要了玉莞一起,说是玉莞懂医术,万一有人喷迷烟、毒药的还能识别下。 太后本来不想玉莞去涉险,毕竟这是东睿宸感兴趣的人,又是交给她照顾的人,万一有什么闪失,她想要的小儿媳妇儿到哪再找一个?不过禁不住万嫔的劝说,只好让皇帝派了一队御林军给她们。 玉莞在宫里虽然也算自由,但还没有权力去左右这些大人物的决定,只能认命的跟着万嫔去鬼屋探险,不,鬼宫探险。 “玉莞小姐可曾来过芢景宫?”万嫔与玉莞并排走着,倒是很和气。 “不曾,民女最多也就到景荣宫。”玉莞老实答道。 “你到过景荣宫?那可是睿亲王进宫后住的地方啊,别说宫女了,连妃嫔都不能去。”万嫔显然有些意外。 “太后指派的,民女也不敢多问。”玉莞低着头回道。 “也是。对了,你怕不怕鬼?”万嫔又问道。 “怕……当然……”玉莞做出捂着胸口的样子,满脸胆怯。 她连女鬼都抓过,她怕什么怕,前世她和闺蜜黎书还去故宫看过那有名的影壁。 影壁! 玉莞心中突然警铃大作,这万嫔可是穿越者啊。 是了,这传出来的闹鬼事件,不是和故宫影壁哪里的灵异事件差不多吗? 莫非,是她自导自演? 自己这些天暴露了什么? 玉莞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想到了自己教那些皇子、公主们的益智游戏。 “我曾听西洋传教士说道,就是大不列颠国的人说过,光有折射的现象,这雷雨天,会让这种宫墙产生一种录像机的功能。”万嫔悄悄在玉莞耳边说道。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玉莞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御林军,离他们最近的都有两米,是听不见万嫔所说的。 “西洋传教士?大不列颠国?还有折射、录像是什么啊?娘娘,民女生长在乡下,怕是孤陋寡闻了。”玉莞的反应很快。 “瞧我记性,我还以为你在京城生活,去听过英吉利国的传教士们演讲呢。”万嫔拍了拍额头说道。 “演讲?”玉莞装作对这词语很陌生,“娘娘懂得真多,能和民女将将吗?这样民女也不会太害怕。”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宫中的鬼(下) “都是些稀罕词儿,你不知就算了。玉莞小姐,怕不怕?我教你唱首歌吧。”万嫔忽然对玉莞笑了笑。 “请万嫔娘娘赐教。”玉莞心里腹诽,不知道又要如何试探她。 “twinkle,twinkle,littlestar,howiwonderwhatyouare!……”万嫔冲着她一笑,就开口唱起来。 好家伙,小星星都来了!看来万嫔已经把她调查了一番,这哪是宫中有鬼,是她心里有鬼啊。 “万嫔娘娘唱慢些,推口是什么?好爱什么?民女愚钝,实在学不来。”玉莞用僵硬的语调着学了两个词,就求饶了。 玉莞唱歌不是一个走调的人,英文也是熟悉的,若真的要复述她的歌词,还是会被习惯露出马脚,只能不唱,学舌一般说着两个词。 “twinkle,twinkle……”万嫔还在使劲教,而且就盯着玉莞一个劲的看,不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腿哭,推狗……”玉莞想起自己曾经教仲礼、叔礼的场景,努力的模仿当时他们的口音。 在反复念了几遍之后,万嫔也讨了个没趣,只好作罢。 而此时,一群人也走到了芢景宫外。 曾经的七皇子东睿宸是先帝与太后重归于好的见证,出生之时听说天有异象,连先祖皇帝种下已经枯萎数年的老树也发芽了,被先帝认为是吉兆,若不是太子已定,还是他的嫡亲大哥,说不定就落到他头上了。不过先帝还是给予了他最大限度的宠爱,才洗三就亲自赐字,才满周岁就封睿王,还不要说从太后怀上他时就动工的芢景宫。 曾经的芢景宫是除了翊宁宫、承乾宫、长宁宫、东宫后最好的宫殿,这从宫里老人的口中以及现在都没有风化的台阶、石栏,还有仍旧鲜艳、精致的雕梁画栋看得出。虽然出事之后封锁了,院里的杂草长得也茂密,但仍能看出它曾经的风光。 万嫔见着教不会玉莞,也没有再执着,与她交谈了一会之后,便失望的不再说话,想来她已经有了结果了。她这时带着人走到了宫外闹鬼的走廊处,让人四处勘察,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玉莞并没有到处走动,只是盯着那红墙出神。 故宫1992年众人目睹的那场灵异事件,科学家们已经给出过解释,因为宫墙是红色的,含有四氧化三铁,而闪电可能会将电能传导下来,如果碰巧有宫女经过,那么这时候宫墙就相当于录象带的功能,如果以后再有闪电巧合出现,就可能触发录像,让人看到以前记录的画面。 这堵墙应也是那样的道理,记录了前朝的宫女影像吧。不然为何会在每一次的雷雨夜出事呢?这会是白天,又是晴好的天气,怕是找不到什么线索啊。 只是不知道这位万嫔是不是也清楚这个原理。 玉莞看着万嫔,心中思绪万千,她是学医的,在穿越之前,她是不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的,但来到这个世界,自己的经历,老怪物的经历,如今还有一个万嫔,她不得不信。但她又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穿到这里?她虽然能肯定万嫔的身份,但也不想去招惹她,宫中生存,一步都不能错,所以,藏拙是最好的办法。 “曾经听闻西荣府也曾闹过鬼新娘,不知玉莞小姐对宫中的闹鬼有何看法?”就在玉莞发呆的时候,万嫔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民女也曾听闻,说原是一个木偶人,真是人吓人,吓死人,不过我家中长辈曾教导,要对神明怀有敬畏之心。宫里老人都说芢景宫当年冤魂作祟,不如多多供奉些香烛。”玉莞忙答道。 玉莞的回答,是典型的乡下妇人的思考模式,万嫔皱了皱眉看了玉莞半天,才对着其他人道:“既然没什么发现,那便改天再来查。” 说着就一马当先,迈出了芢景宫。 回到翊宁宫,玉莞又回忆了自己在宫中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有什么出格的,才迈步进了正殿耳房。这耳房能直接通往正殿,而不用从大门走,玉莞一般都是从这进出,因为方便。刚进了耳房就被紫琳拉住了。 “太后有客人,莞姐儿现在此呆会吧。” “哦?太后不是不见外命妇吗?是哪宫主子?”玉莞好奇的问道。 “是卫国夫人和她外孙女。”紫琳回道。 “她们来做什么?”玉莞那日听了太后讲述她和玉夫人的情谊之后,对于这位传奇女性还是很好奇的。 “不知。已经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还带了些礼物,让太后很开心。”紫琳道。 玉莞听言没有再问,只透过耳房与正殿相连的窗户,偷偷看着正殿中的景象。这窗户上镶嵌的是玻璃岛上进贡到宫中的新品玻璃,外面如窗户纸,而里面却能看得清,只是稍稍模糊些罢了。 在大殿中,太后背对着坐在玉莞前方,李嬷嬷和紫兰立在一旁伺候,而卫国夫人陆嫣然和张金枝已经是被赐座了,太后和陆嫣然像是在谈论什么趣事,两人脸上都笑意盎然。 玉莞看着说笑中的陆嫣然,忽然有些熟悉的感觉,这让她想起佟氏,太后说她和陆嫣然年轻时候有八成相似,而她遗传了佟氏姣好的面容十足十,熟悉是必然的。 玉莞看了一会,便回头开始准备太后的药膳,等到她煮好端出来时候,陆嫣然和张金枝已经走了,太后已经回到卧室,躺着正和李嬷嬷说话。 玉莞本想放下药膳,不打扰她们谈话,哪知道太后并不介意,让她在一旁听着,偶尔也问问她的意见。 “方玉,你觉得这张金枝如何?”太后喝了一口银耳汤说道。 “要比宫宴那回懂些规矩了,虽然玉夫人年少时候性子跳脱,但毕竟传承书香世家,规矩还是极好的,这怕是花了时间去训导了。前儿奴婢听说玉夫人还像皇后娘娘讨了一会宫中的教养嬷嬷去玉府。” “要嫁人了确实要学学规矩,免得过了门丢玉家的脸。这婚事还是凌湘保的媒,若是惹出是非,丢的可是三家的脸。”太后道,然后看向玉莞问道:“莞姐儿可曾了解这位曾经的堂姐?” 玉莞听着点了她的名,忙行了一礼答道:“回太后,民女小时疯癫,只有家中姐弟几人相处,后来清醒之后,张义诚一家已经搬至云溪郡,堂姐妹之间并无多少来往,不敢妄言。” 太后点了点头,玉莞的身世她早就调查的清清楚楚,知道所言不虚,她调查的结果也是如此,于是又问着李嬷嬷:“和莞姐儿,介绍介绍这位金枝小姐。” “是。这位金枝小姐是张义诚和赵氏之女,从长相上,算得上小家碧玉,但性子有些傲娇,许是被赵氏宠溺之果。据查,待字闺中之时便常跟着赵氏欺负张家三房、四房,后来嫁人之后,在程府也是端着正室的架子欺辱程家大房的岚夫人,不过进了玉将军府倒是收敛了许多。至于才情,琴棋书画一样不会,诗词歌赋,句句不通,后宅的手段倒是在程家学了不少。在东宸六年诞下一子,名为程启骁,现在在芙蓉城让程老太带着,并未带进京城……”李嬷嬷福了福身,就向玉莞说了一些信息。 “那她与这崇庆伯府庶子的事情呢?”太后已经将碗中汤水喝完,又问道。 “那日贵妃娘娘与万嫔娘娘说过之后,老奴便让人去调查了。当日是崇庆伯夫人生辰,便邀请了京中一些相熟世家去家中做客,其实也是想着挑未来媳妇,于是几乎家中有适龄女孩儿的人家都收到了请帖。您也知道,莲安啊,在生意场上精明,但这卫国夫人在府中了,她便最是信服她的。卫国夫人本就想着给张金枝另择良婿,当然也让莲安郡主带着她去了崇庆伯的宴会了。 据说当时在午宴时候还是挺正常的,但在午宴后,崇庆伯夫人就安排了看戏,让姑娘们都去园子里玩着,哪知道没多久就说张金枝落水,然后说是崇庆伯庶子救了她,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就只能坐下谈婚事了。” 李嬷嬷娓娓道来。 “张金枝不是生在云溪郡吗?那边不是月江边,人人都会水吗?还有,一个和离,一个丧妻的,还兴着肌肤之亲啊,按民间的说法,不是该浸猪笼吗?”太后显然关注点不同。 玉莞有些无语的看着太后,太后关注点不同,思路也清奇啊。 “咳咳,太后,这毕竟在京中,还当着那么多世家大族。张金枝是莲安郡主带去的,自然要给玉家和白家面子。”李嬷嬷不自然的咳了两句。 “这什么事儿啊,这是遮丑才有的婚事,求哀家赐婚?哀家赐婚这么没品位了吗?刚嫣然还试探着想要为她求个县主。虽说京中县主一抓一大把,但毕竟也是皇家封赏啊,代表的也是皇家颜面啊。”太后说着还有些置气了。 “太后先顺顺气,您这还没恢复,可不能积气于肝。”玉莞见着太后有些气紧,忙上前把脉,为她抚背顺气。 “太后不想封就算了,反正玉夫人也没有把话挑明。”李嬷嬷也劝道。 “唉,方玉啊,你跟着我这么多年,看到嫣然带来的那些礼物还不懂吗?那是当初玉刚烈第一次缴获的战利品里的一对宝石短匕首,哀家当初向她要,宝贝的像什么似的,如今为了外孙女,也愿意拿来送我了,我像是缺这些身外之物的吗?”太后有些怅然的叹道,曾经她和陆嫣然是无话不谈的密友,现在为了小儿女们也需要如此生疏吗? “怎么说也是玉夫人一番心意,您也知道她避世几十年了,对于人情客往并不擅长,但她还记得您喜欢这宝剑,那不是证明人家还是惦记着您吗。”李嬷嬷又安慰了太后几句。 “也是,也就是赐个婚,罢了,就随她心愿吧。”太后有些倦怠的挥挥手。 “太后也无需伤感,李嬷嬷说的对,玉夫人都避世几十年了,还能记得闺中密友的喜好,又把曾经最珍视的东西送您,说明在她心中,您是很重要的。”玉莞也跟着安慰道。 “莞姐儿可知赐婚的意义?”太后听了两人所言,心中要舒服一些了,想着以后玉莞也会进入皇家玉蝶,就想先给她普及下这些知识。 “请太后教诲。”玉莞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些,但是还是恭敬的回道。 “哀家有些疲累,方玉你来说。”太后向李嬷嬷示意道。 “皇家的赐婚,有皇上、太后、皇后三种赐婚,皇上的赐婚多是对有功之臣或是皇室宗亲,而皇后赐婚则多为世家大族女儿,太后赐婚也可赐婚,但对于前两种而言,还要多一层太后的褒奖在里面。我东宸国以孝道治国,历代皇上对于太后都是尊敬的,所以太后赐婚,皇上少不得也会对双方进行封赏。对于女子多是银钱、物事上的赏赐,而对于男子,则多半会赐予一官半职。这样太后的赐婚才显得体面。而且,赐婚便不可休离,连和离也得报到太后跟前来决断。太后嫌麻烦已经很久没有给人赐婚了。若是太后这次帮张金枝赐婚,那么皇上一定也很看重的,崇庆伯那庶子少不得要入仕。 张金枝虽然在乡下长大,但好歹是玉将军府嫡女的女儿,也算是世家,太后若是赐婚,大家对于他们俩的结合要少些言语,这是玉夫人想要的。这些都不是大问题,但是崇庆伯庶子却不堪大用,据查之前还天天流连花丛,名声很是不好,若是入仕,怕也做不了什么好官。”李嬷嬷给玉莞讲解的时候,也顺带分析了下。 “唉,嫣然那会总是跟着玉刚烈在四处征战,等到回京休养时候,莲安都嫁过去了,府中的大小事情,她都不用操心,更不要说平日里的人情客往了,她其实想的很单纯,就想哀家赐婚,把京中一些流言压下去,再给张金枝把身份抬一抬,顺便让她的夫君也能跟着受益,嫁过去后就不会遭到婆家责难。她啊,这几十年困受心魔不算,这对于卿晨的愧意都转嫁到这孩子身上了,我,要不要帮帮她……”太后说着,也有些动容。 第二百五十八章 ?张金枝再嫁 太后最终还是忍不下心来拒绝这个昔日的好友,让钦天监选了个好日子,为张金枝和崇庆伯庶子陈德赐了婚,但考虑到张金枝的德容言功并无突出之处,就没有封赏县主什么的,只是命人送一柄玉如意作为添妆,然后把那把宝石匕首也装进一个精致盒子里,随着赐婚的懿旨一起带去了玉大将军府。 如同李嬷嬷所言,太后很久没有为人赐婚,突然为张金枝赐婚,皇帝也有所表示,陈德破格录为正七品太常博士,也就是太常寺掌管祭祀的官员,对于白身的陈德来说,已经算是高职了。 不过陆嫣然带着张金枝进宫谢恩的时候,太后称病并未见她们,陆嫣然就让张金枝在宫门外磕了个头。其实当时太后已经大好了,她在窗前站了许久,玉莞知道,曾经无话不说的闺中姐妹,以后,可能无话可说了。 张金枝成亲的那天,玉莞向太后告假出去了,与莲蓉和芜荏坐在与崇庆伯府大门不远的茶楼二楼,她看了新娘迎到门前的所有。 花轿是崭新的,帷子都选用大红色的彩绸,绣有富贵花卉和百子图等吉祥图案,缀以金、银色的穗子,是富户人家最常见的款式,这轿子是八人抬的,虽然是逾越了,但玉大将军府一直口碑都不错,也没有什么人去计较。 在花轿后面还跟着陪嫁的下人,玉莞数了数,也有十几人,看来玉府对于张金枝还是很疼爱的。 “听说啊,这新娘子的嫁妆都是玉将军府准备的,足足四十八抬,还有宫中太后、皇后等赐的好些东西,瓦片那一担,都堆满了。”旁边的茶客也在议论着这场婚事。 “可不是吗?我那表叔是在玉府做事的,听说前段日子,莲安郡主就在四处买田买宅。” “听说两人都是二婚了,还搞得这么隆重啊?真不怕丢两家面子?” “高门大户的事儿,哪轮得到你管啊?咱平头老百姓就图个热闹,刚才路边的米粮去领了没?” “还能领米粮?” “那可不,福满楼面前还摆了流水宴,今日可以随便吃。” “听说新娘子叫金枝,这陈德可真的攀上了金枝了。” “说起来,玉大将军这次可是被打雁反被啄了眼,这陈德可不是什么良配。” 旁边的人听着有八卦可听,都停下了议论,看向一个穿灰衣的中年人,看打扮像是习武之人。 “这位官人,可能说给大伙听听,这顿茶钱,在下请了。”茶馆的老板也正巧在座。 “老子还不至于连茶钱都给不起!小二,再上两斤卤牛肉。”男子没有领老板的情,把手中的佩刀往桌上一放,冲着小二吼道。 “是在下失言了,小二再上一坛桂花醉,算我给这位大爷赔罪。”老板也很机灵,马上就让小二再上一坛酒。 “爽快!那我就给你们掰扯掰扯。”男子拍开酒坛上的泥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说道。 玉莞三人也没有再看着外面,只是打量着这男子。 这男子大约三十多岁,却留了一脸大胡子,加上身材魁梧,毛发也茂盛,眼睛一瞪,活脱脱就如同那门上贴的门神。看他脸上皮肤干皱黝黑,手上也是一层茧子,佩刀刀柄擦拭的亮堂,但刀鞘已经磨了毛边,看起来也是用了多年。 这是一个士兵,应该还是个军官。 玉莞心中判断着,她见过御林军,见过护城军,见过捕快,还有镖师,这男子和他们都不同,他身上的气质玉莞只在那日送东睿宸出征时见过,和那些肃穆的军官们相似,而且更加锐利,看来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这陈德,文不成武不就,还老爱在外面沾花惹草,真不是孙小姐良配啊。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也不知道,但当初他有一次去兵营时候,可是连个伙头兵都没打过。若是个庸才,守着家里吃老本即可,偏偏还喜欢充大侠,在怡翠阁为了个花姑娘还和人大打出手,还是他老爹去擦的屁股。可惜孙小姐执意要嫁,唉,将军这么多年的清誉怕是要不保了……”男子说完,猛地抓起面前的酒坛,咕噜咕噜的喝了个精光,放下了一锭银子便跌撞着走下了楼。 留下了众人,面面相觑,只好讪讪的又看向崇庆伯大门口的喜事。 这个时候,新郎陈德已经下了马来。就算离得远,玉莞也能看得出这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样貌看不大仔细,放大街上多半也是不会让人多看两眼的人。陈德从喜娘那里拿来了一把红色把子的折扇,敲了三下轿顶,然后便伸脚踢了三下轿门,在喜娘的唱词中,抓着扎着红花的红绸一头,塞进了轿子里。 片刻之后,新娘子便被牵了出来,今日的张金枝穿的可是正红的喜服,看着在阳光下反射的烨烨发光,看来也是用了金丝银线和不少金玉珠宝,价值不菲。 鞭炮声声响起,陈德牵着张金枝进了大门,玉莞也收回了眼神。 “这张金枝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当初嫁给程二少的时候也没这么大阵仗。” “这张金枝可真是山鸡变金鸡了,还穿了正红,陪嫁十几个人,和京中大家小姐也相差不远了。” 莲蓉和芜荏同时说道。 “人家虽是二婚,到底也是正妻,将军府疼爱她,愿意给那么多陪嫁,你们酸什么呢?”玉莞笑骂道。 “哪能这样啊?玉大将军当年可是东宸国的初代战神,若不是他,我们那里来这样的太平盛世。” “哪能这样啊?玉大将军府这么多年来,不仅在武官口中称赞,连在文官笔下,都是神圣的。” 莲蓉和芜荏突然同时看向玉莞,后者还被吓了一跳。 “那又如何?”玉莞问道。 “当然事大了!那张金枝什么品性,莞姐儿也知道,刚才那位军爷说的陈德也不是个好的,以后怕少不得要将军府丢面子。”莲蓉和芜荏同仇敌忾的说道。 “那也是人家家中事务,与我们何干?”玉莞都搞不懂自己这两个丫鬟今日为何如此气愤。 “……”两个丫鬟被玉莞这句话噎到了,顿时没了声,是啊,她们以什么身份生气啊,可是真的好不甘心啊。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但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所要的生活的权力啊,她是玉大将军外孙女,玉大将军愿意给她这份宠爱,为何又不可挥霍呢?”玉莞叹道。 第二日,玉莞便又进了宫。这一日下午时候,忽然吹起大风,天上的云也黑压压的,感觉离地面很近,随时都有可能压下来。 “怕又是个雷雨夜。”玉莞看着宫女们匆忙的放下走廊的竹帘,关上窗户叹道。 “莞姐儿啥时候也学会文人那一套悲秋画扇了。”李嬷嬷端着一盘樱桃过来,红艳艳的,像一颗颗玛瑙,娇翠欲滴。 “只是习惯的看天辨气罢了,以往在家中还要下地时候,娘亲就时常教我们这些。”玉莞笑着答道,想到那会大家还住在石屋子的画面,想着他们一起下地插秧,一起围着做香猴狲、包粽子,总觉得就还在昨天,想着想着,玉莞眼睛不禁有些湿润。 她想家了。 “这丫头啊,怕是想家了。哀家这也好的差不多了吧,这几天,都能小跑几步了,皇帝啊,该是放人家回家的时候了。”太后正靠在一张太师椅上,盯着自己面前的牌,对着旁边的皇帝说道。 “母后所言极是,昨日祁国公来把脉也无大碍了,算起来,玉莞小姐也到宫里有两月有余了吧。幺鸡放着,朕要杠。”皇帝手上也没停着,杠牌,摸牌,打牌,数牌,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那便择个日子把封赏也给下了吧,臣妾这里倒是准备了份上好的礼物。二筒。”皇后也附和着。 没错,太后、皇帝、皇后,再加上皇上身边的六福子,正凑在一起打麻将。而在打牌之中,三言两语就把玉莞的封赏和归期都给定了下来。 玉莞正准备跪下谢恩,忽然外面守着的太监进来通报:“禀皇上,万嫔娘娘刚才派了人来请,说是今晚能将芢景宫闹鬼的真相揭开,问皇上可有空去查看?” “哦?万嫔弄清楚了?准了。”皇帝正好胡牌了,心情大好,随口就答应了。 “哀家也想去看看,你、你、你,今晚都陪着哀家去看去。这两个月哀家还没出过这翊宁宫呢。”太后听着皇帝准了,马上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还指了玉莞、李嬷嬷和皇后三人。 “这……玉莞小姐跟着,也可,皇后先让人去安排吧。”皇帝看着太后那孩子气的样子,也不忍拒绝,答应了下来。 傍晚时候,天空轰鸣声起,风也越发的大了起来,哪怕放了竹帘下来,也是吹得噼里啪啦作响,玉莞料想的不错,这雨很快就要下下来了。 由于是匆忙安排,皇后直接让人把芢景宫对面的玉漱宫偏殿的二层整理出来,铺上厚厚的地毯,再摆上茶点。这二层实际就是个大亭子,能够一眼就看到那传言中闹鬼的走廊墙面。 太后等人到达不久后,天空彻底黑了下来,空中云层挪动,电闪雷鸣的,很快便有大粒的雨滴滴落下来,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啪啪作响。 风也在空气中咆哮,对着这放空的二层更是不甚客气,将挡风的竹帘吹的几次都要翻起来,终于在几次后,竹帘翻了起来,吹灭了屋内的所有蜡烛。 而在这时,天空也有一条如水桶粗的闪电击打下来,虽然有云层层层阻挡,打到那墙上时候,还是有婴儿手臂粗细。 这一头,李嬷嬷正招呼着随行的宫人们吧蜡烛点上,而窗户旁边站的六福子叫了起来:“那那那……出现了。” 听着他所言,众人顾不得点灯,连皇帝都匆忙走到栏杆前,看着芢景宫的走廊壁。 玉莞也在栏杆前,虽然她知晓这种影壁的原理,但亲眼看着还是震撼的。 只见芢景宫的走廊壁前,慢慢走出一队宫女,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的是深蓝色窄袖裙裤,这是前朝宫女的标准妆扮。她们手上还提着白纸糊的灯笼,透着一小朵黄色昏暗的灯光,配上这电闪雷鸣的雨夜,竟无视大雨,在走廊前慢慢走着,而在黑暗中,她们的身影忽明忽暗,非常诡异。 饶是玉莞知道原理,看着这诡异的场面,心中也是抓的紧紧的,生怕哪个宫女回头看她一眼。 这队宫女走到走廊墙前面一堵新砌的墙里,就消失了。对,是墙里,直接走了进去。 “难道真有鬼?”玉莞喃喃道,屋中烛火已点燃,玉莞看向太后、皇帝几人,脸上均是震惊不已。 太后、皇后脸上虽然端着镇静,但手是紧握的,玉莞能看出她们还是有些恐惧的。 这后宫中的妃嫔,有几个真的良善?有几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呢?特别是一路走到这尊贵的一国之母。有亏心事,就怕鬼叫门。 而皇帝要好上许多,他是真龙天子,可不怕这种孤魂野鬼,紧抿着唇,玉莞是揣测不出他在想什么的。 就在大家正在消化刚才的一幕的时候,六福子又叫了起来:“皇上……皇上,又出现了。” 玉莞也赶紧往下看去,前朝宫女们走进的那堵墙并不是太长,在墙的尽头,她们又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还是那副打扮,还是打着昏暗的灯笼,还是那么缥缈若现。 玉莞看着这景象,若有所思,她基本能猜出那堵墙的意义所在了。刚想通的时候,六福子又叫起来:“那是谁?要干什么?” 玉莞朝着那堵墙继续看去,只见一个披着蓑衣的人跑得很快,而他的方向,似乎是那一队宫女? 这也是当时的景象?玉莞不解的看着下面的场景。 若是以录像的原理解释这走廊壁闹鬼是解释的通的,但是这么横向切入一个人,是不可能记录完全的。 但很快玉莞的疑惑解开了。 那个人竟然直冲冲的闯进宫女们的队伍! 但是! 那个队伍竟然没有被他冲散,而宫女们也没有理睬他,还在继续向前走。 他竟然,穿过了那一队宫女!是穿过!从她们身体中间穿过! 其实可以换个说法,就是她们如同影子一般让他穿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京中小张大夫 玉漱宫的各位主子是看得瞠目结舌,接下来的画面让他们也久久没有说话。 那人再次向那队宫女冲了去,在她们之中穿梭起来。宫女们仍旧没有停下,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似乎在她们的世界,他并不存在。 天空中的雷电还没有停歇,又是一道雷电击打在那堵宫墙,这一次,皇帝让人把烛火熄灭了,大家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那条走廊。 走廊上没过多久又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一次却只有两个人,看衣着却是本朝的着装,一个宫妃一个宫女。 两人并未走动,只是在那一个点,宫妃像在给宫女交代着什么事情,宫女似乎不愿意,但最终还是收下了宫妃的一包东西和一个手镯。然后两人各自离去,走廊上再无影像。 由于间隔太远,玉莞也看不清两人的模样。 又等了一炷香时间,闪电没有再打下来,芢景宫前一片寂静。皇帝让人点了灯,让六福子去召万嫔问话。 还未等六福子走出阁楼,万嫔已经自己走了上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给皇后请安。”万嫔一上来,先给屋中三人请了安。 “平身,起来说话。你说你弄清楚这闹鬼的事儿了?是何人装神弄鬼?”皇帝让人给万嫔赐座,才问起这闹鬼的事情。 “臣妾正要向皇上禀告这个事,还请皇上容许臣妾传上来一个人。”万嫔说道。 “准。” 万嫔拍了拍手,从外面走进了一个侍卫,走到中间就给一屋的主子磕头问安。 “这是皇上派给我调查的侍卫刘大,刚才在下方穿着蓑衣的人就是他。”万嫔同皇帝解释道。 皇帝点了点头,让六福子检查了下这侍卫,除了身上的衣衫被打湿了,其他并无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与皇帝少年夫妻,在皇帝没开口之前就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那走廊出现的宫女,其实只是影像。芢景宫的宫墙不知何种原因,有了记录人影的功用,遇到某种契机会将以前发生过的景象记录下来,所以,那队前朝宫女就像在另一个世界一般。臣妾猜测契机就是这雷雨天气,并无什么人装神弄鬼。至于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可就得交给工部研究了。”万嫔尽量用皇帝等人听得懂的语言描述了下。 万嫔在述说的时候,还专门瞟了玉莞几眼,而后者就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让她不再对她有所关注。 “原来如此,既然已经调查清楚了,宫中的流言就不要再传了。万嫔和这些人调查有功,但这是后宫的事情,皇后,你看着赏赐。母后这一晚也辛苦了,儿臣先送您回翊宁宫。” 皇帝点了点头,对着皇后吩咐了一番,就扶着太后回去了。 玉莞是在第三天回的睿亲王府,随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宣旨的太监。 按照之前和白启澜的商量,是给张义信封赏和给玉莞一个县主,但太后说这京城里县主一大把,她的命还没这么廉价,直接给玉莞封了郡主,不过只有封号,并无食邑,也就是个虚名,但也是有品级的,那些县主见着也是要行礼的。 除了郡主的封号给了张义信一个淳厚员外郎封号,还赏了黄金千两,京城一座宅子,以及一块免死金牌。 玉莞拿到免死金牌时候很是奇怪,这种东西这么容易都赏了?那京城中有多少免死金牌啊。 不过一旁的白启澜,得知了她的想法,很快就给了她一个爆栗。 “这面金牌虽然比不得玉将军那块,但总能免你一死,多一条命啊。” “多一条命?老怪物你可知道,在这古代生存多难,特别是这些皇亲贵族,来不来就要喊打喊杀的,几条命都不够。多一条命,你当打魂斗罗啊。”玉莞没好气的说道。 “你现在什么打算啊?在京城在呆段时间,还是启程回去?”白启澜问道。 “太后那边虽然不需要我每日进宫,但还是需要观察一段日子,毕竟她年纪在那了,药品也不是很齐全,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人家给了我那么多银子,咱是有医德的。”玉莞眯着眼睛说着。 “得了,你这小财迷,这一趟不亏吧。”白启澜看着她这样子,不知道就想到家里那眯着眼的老猫。 “拿命挣得啊,好歹我的命也价值千金了。这睿亲王府也还有不少事情,我答应过东睿宸的,用了他的人,就得为他安排好。还得在这京城呆段日子。”玉莞说道。 “还算你有良心,西边的情况可有传来?”白启澜看着周围没人了,就问起了前方的战事。 “前儿捎了信来,说是宛城守住了,但现在粮草跟不上,说是递了折子上去,也不知道现在解决没有,另外药材也不够用了,特别是冻伤的,现在好多兵士都还手脚开裂的。”说到军情,玉莞也有些担心,她不知道东睿宸为何要让她知道这些,不过既然是她能知道的,那白启澜也可以知道。 “靠那些文绉绉的瓜娃子?得了吧,光收粮价就要打几天嘴仗,药材,唉,这世界的药材种植的很少啊,我问问白氏药坊那边有没有库存,先送点过去。对了,我那孙女婿呢?有没有立功啊?”白启澜道。 “他也捎了信来,说是现在已经是个校尉了,几次下来,也杀了几十人。喏,还给我送了礼物。”提到瑞辰,玉莞满脸欢喜,从领口掏了一条红绳系着的狼牙,那得意的样子,就像热恋中的小女孩。 “嘚瑟,这是高原狼的牙啊,听说不大好遇见,若是他亲手打的,这小子还是有诚意的。”白启澜看了两眼说道。 “那当然,我选的人。”玉莞的眼睛都笑成月牙了,看得白启澜嘴巴直抽,心中不断吐槽。 东睿宸这小子,居然还有空去打狼,以前咋不知道他还这么会哄女孩子。老子从小护着长大,连根毛都没有,真是不孝。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担心他的安全:“莞姐儿,你们村上遍种土豆、红苕,不知有没有多?” “你想收粮?老怪物,朝廷不管了吗?就算你把张家村的收了,也不够他们吃啊。”玉莞有些惊异。 “兵贵神速,现在不趁着士气高涨乘胜追击,拖久了,人都乏了。而且啊,人都吃不饱,还怎么保家卫国?不能寒了战士们的心啊。”白启澜说道。 “这么严重了吗?都吃不起饭了?”玉莞瞪大了眼睛。 “上次上报说是还有半个月的粮,而在那边高原气候,种下去的土豆生长缓慢啊,等不到收获时候啊。”白启澜叹道。 “我记得王府有粮铺的,回去我问问。”玉莞道。 “凛苏已经安排了一批去了,但都是杯水车薪的。”白启澜说道。 “那怎么办?”玉莞也皱了眉。 “现在最大的阻碍就是户部侍郎段齐军,兵部尚书卫云天,还有就是潘王。段齐军是吼着没那么多预算,卫云天是想给他儿子卫常军争取,潘王的心思,也许是跟着闹,我还猜不透。”白启澜道。 “说这么多,又想打我什么主意?”玉莞终于觉得白启澜和她讨论这么多不太正常。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白启澜瞟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为太后治病的事情,太医院已经传开了,都说你是妇科圣手,这京中的贵妇圈也传的厉害,你知道的,这些古人,这卫生条件也不咋的,女的啊,好多都有些妇科病,还有些不孕不育的……” “你要我在京城开个医馆?”玉莞听出白启澜的意思了,要给她介绍客户吗? “做大夫那么辛苦,还是不要了,再说,以后你也不可能坐馆的,不,不能抛头露面来坐馆的,我只是想你就专攻几个,就是那反对的几个的女眷。像段齐军的夫人,至今不孕,卫云天的夫人也是有难言之隐的。他们两人的夫人,在家里可是有话语权的。吹吹枕头风,这事办的快些。”白启澜说道。 “你是想曲线救国,搞夫人外交啊?这些家国大事,这些夫人们能左右吗?”玉莞道。 “你可别小瞧枕头风,你看看皇上,因为万嫔推行了多少新政。要不是我不方便给她们看,我自己都上了。”白启澜说道。 “这我倒是没注意。行吧,我去给她们看看,但是你牵线,你准备药材、器具。”玉莞想着瑞辰也在前线,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是自然,你出个人就行。”白启澜有了玉莞的承诺,乐呵呵的走了。 白启澜的动作很快,没出两天,芸娘就带着卫云天的夫人上门拜访了。 卫夫人四十来岁,但头发稀疏且发黄,脸色也是发黄的,脸上还有不少黄褐斑,玉莞问她病症时候,她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 “就是,就是,和相公……时候,很痛,每次忍着,现在真受不了了,然后……” “卫夫人你这说的云里雾里的,我怎么帮你判断呢?”玉莞听了半天,愣是听不明白。 “这……这……怎么好开口……要不,不治了……”卫夫人脸红的像猴子屁股,求救的看着芸娘。 “你把这当作普通的病症,把莞姐儿当作坐堂的大夫便是。”芸娘安慰道。 “哪能一样呢……这……这……我听说玉莞小姐虽然已经定亲了,但还没出嫁,怎么能和她说这个……”卫夫人还是很仿徨。 “卫夫人,现在我是一个大夫,无论是您身体哪个部位有病痛,在我眼里都一样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所说的,我不会透露出去一个字。”玉莞无奈说道。古代人,特别是妇人,对于妇科病真的是会莫若深。 “那……”卫夫人又看了一眼芸娘。 芸娘立即会意,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只剩下玉莞瞪着大眼,看着卫夫人。 “是,这样的,那会……刚成亲时候……我和相公办事时候,就觉得像火烧过一样痛,当时我娘还和我说,生了孩子便好,但我二女儿都出生了,也不见好……”卫夫人吞吞吐吐的还是说了个大概。 “你先躺着,我给您检查下吧,记得脱去裘裤。”玉莞听了病症,心中有个谱了,虽然她不是主攻妇科,但她医学院读的是全科,也能看看。 “什么?要脱去裘裤?你要干什么?”卫夫人尖叫道,脸上还露出一丝防备。 “我想看看您的阴……不,下身,这样我才能判断病症啊。”玉莞很无奈,都四十多岁了,可以当祖母的年纪了,还这么害羞吗。 “这……不用把脉吗?”卫夫人还是迟疑着,没有挪动。 “把脉倒是可以,但是还是要看下才能下定论。卫夫人您也知道,药可不能乱吃,若我不能诊断出是什么病,胡乱给您用了药,到时候出了意外,谁能担责呢?”玉莞耐下心和她解释。 “那……那……好吧。”卫夫人想着卫云天这段日子天天宿在新纳的小妾那里,心中升起一股勇气,心一横,就躺到房中的床上,咬紧牙,脱下裘裤,然后躺的像条死鱼一样,等着玉莞检阅。 “您可以放松些,我就摸一下,您不用紧张。”玉莞用酒精仔细擦拭了双手,带上特制的橡胶手套,开始向卫夫人探去。 “啊——”卫夫人明显感到疼痛,叫了一声,又抓了一张帕子死死咬住,满脸憋得通红,索性闭了双眼,让玉莞折腾。 玉莞慢慢摸了一下,又给她把了把脉,基本有了判断,就让卫夫人穿好衣物起来,走到桌旁,写起药方来,而卫夫人,脸红红的坐起来收拾,喃喃的说道:“这就好了?” “那您觉得我要做什么?”玉莞对她的话感到奇怪。 “没有,没有。”卫夫人连连摆手,迅速整理好衣着,看玉莞写完,拿了药方就急急出门了,一顿操作猛如虎,把玉莞都看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好像,还没有付诊金吧……” 卫夫人吃了半月的药,就听说病症好上不少。这下每天递了拜帖到睿亲王府的更多了,其中便有段齐军的女儿段金尔。 不过在玉莞去段府看病时候,却被人拉走。 第二百六十章 ?救陈真真 第二百六十章救陈真真 玉莞是被翊王府的人拉走的,来请的人就是宁娘子。她的身份由于皇上封郡主时候已经暴露了,也就不再遮掩了,不过,这请人的方式真是难受。 挡在人家马车前是什么规矩啊,递个拜帖,她又不是不见。 “让玉莞郡主受惊了,是我的不是。只是侧妃娘娘想家里的小姐妹了,唐突了玉莞郡主。”宁娘子还是惯有的端着假笑,态度倒是比以往要谦恭。 “原来是宁娘子,大家都是旧相识,是我该上门拜访的,只是前段日子有些事情耽搁了。”玉莞忍住满肚子怒火答道。 “郡主是大忙人,这次真是侧妃娘娘想您了,才如此……”宁娘子继续假笑着。 “本来我也打算上门拜访的,既然宁娘子都来请了,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玉莞知道今日怕是逃不掉了,只能退一步跟着她去了,不过也留了一个心眼,让芜荏去了祁国公府找白启澜。 “那敢情好。”宁娘子笑的如同一朵假花。 不出半个时辰,玉莞来到了翊王府门口。不同于睿亲王府的庄严肃穆,翊王府可是将真金白银装饰到门口的,光门口那两尊狮子就是用金漆涂了的,还不要说大门上的门环,都用的纯金打造,还镶嵌着宝石,守门的下人都穿金戴银的,这是生怕人不知道他们家有钱吗? 宁娘子显然从玉莞的表情看出了想法,有一丝尴尬,他们王爷的爱好确实独特,在这遍地权贵的京城,炫富真是太尴尬了。 玉莞还是很快收敛了脸上的神情,跟着宁娘子从大门进去了。如今她的身份是郡主了,不再是什么民女了,有走正门的资格。 翊王府里面的设计和摆设和大门口也是一个风格,能镶金的必定镶金,真是闪瞎了玉莞的钛合金眼,花园里的植株,也是奇花异草,连雪莲都移栽了过来,那焉哒哒的样子,玉莞好像跑过去挖了入药,还能有点剩余价值。 玉莞是在一间同样金光闪闪的小厅里见到宁娘子口中的曲侧妃。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装束、衣着都是京中最流行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粉,从手上的皮肤和匀称的身材看来,还算保养的可以吧。 玉莞在打量曲侧妃的时候,曲侧妃也在打量她,然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才开口道:“王爷要我转告郡主,这一年来,与郡主家合作甚是愉快,因为他是外男,就不同郡主见面了。” “侧妃娘娘客气了,王爷也多有照拂。”玉莞点了点头,她如今的身份是郡主,与侧妃也是同品级的,不需要伏低做小。 “听闻郡主到了京城,早就想请过门做客,哪知一直在宫中,也没个机会见一面。”曲侧妃还在客套。 “是我该上门来拜访的。”玉莞也随着她客套。 “其实,这一次除了我想见见郡主,还有人也很思念郡主,这个时候怕是也等急了,宁香,带郡主去凤来阁吧。”曲侧妃也看出了玉莞的客套,直切主题了,叫来旁边的丫鬟吩咐了一番。 玉莞听着这话,心里也有了一个谱,她和陈真真也好久没联系了,着急见她,怕是出了什么意外,也没有推辞,向曲侧妃行了一礼后,跟着那个丫鬟宁香去了凤来阁。 凤来阁应该是整个王府最漂亮的地方,有两层的小筑,还有一个人工池塘,搭了小桥,种了荷花,在池塘边还搭了篱笆,种了些太阳花,搭了一个大大的秋千架子,倒是比外面的到处的金光闪闪清新脱俗。 走进凤来阁的花厅,玉莞就明显的闻到了一股药味。从味道上分辨应该有人参、黄芪之类,像是保胎药? 走进卧室,玉莞就见到了陈真真,她是躺在床上的,对比上一次在芙蓉城见她,现在的陈真真,整个人瘦了两圈,几乎都是骨头了,脸色也发青,眼底有着厚重的黑眼圈,眼珠也偏黄,嘴唇更是干裂的,精神更是差的可怜,让玉莞感到惊奇的是,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郡主。”屋中的丫鬟见着玉莞都纷纷行礼,这也惊动了床上闭眼休息的陈真真,看着玉莞向她走来,嘴唇翕动。 “你别起身,我来看看你。”玉莞说着就坐到了船头,抓起她骨瘦如柴的手臂把起脉来。 从脉象上看,竟然有中毒迹象,却没有喜脉? 玉莞有些迷糊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征求了陈真真的同意,为她检查了下肚子。 “你这是……?”玉莞还是想问问陈真真的症状,毕竟有些感觉要病人自己说。 “去年怀的孩子,没保住。”陈真真惨笑了下。 “我先给你开一剂药,你让丫鬟们去煎下,还不知道你这药材全不全。”玉莞说完给陈真真使了一个眼色,走到桌边,提笔写了一副药方,陈真真也会意让所有丫鬟出去忙碌。 “你怎么成了这样一副模样?还中毒了?我不是教了你许多法子防备吗?”玉莞见着人都走完了,才开口责备道。 “毒是我自己下的,孩子也是那时没得,哪知道我这身体不争气,被拖累成这样。”陈真真说着歇了一口气。 “你在想什么?打胎药不至于毒成这样吧?”玉莞叹气道。 “是这样的……”陈真真给玉莞讲述了当时的情况。 年前陈真真给玉莞去信的时候,为了快速在王府站稳脚跟,就用玉莞给的东西怀上了孩子,但怀象并不好,而且她也不想给翊王生孩子,正巧那个时候,不知翊王从哪里又寻来一个张姓女子,也同逝去的王妃相似,封为美人。这女子没过多久就高调宣称怀有身孕,在府中嚣张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张美人对于两位侧妃还算尊敬,但后来,娘家来人看望,不知给她说了什么,就针对起陈真真和曲侧妃来。这个时候,府中已经出生的男丁也相继病倒,掌管府中中馈的曲侧妃还被翊王责罚了。不过曲侧妃确实没有动什么手脚,找来陈真真一合计,觉得是张美人的设计,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暗中观察。 陈真真便通过玉莞给的联络方式给玉莞去了一封信,然后就收到了玉莞一大堆药丸和防身东西,本来她都心安了,但又一次差点落水,让她也思考起来。 若只是让她落胎,她倒是不怕,但玉莞的回信上说,她因为药物才怀上,若不是用她给的打胎药,就有生命危险,陈真真想留着命报仇,于是思索起当天的细节,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张美人。 陈真真本不想牵连无辜,但是她要留着命报仇,想着自己这孩子反正都生不下来,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是翊王当时很宠爱这张美人,如果不能一击必中,以后必成后患,她便兵行险着,下毒和打胎一起进行,一番推敲后,还真把张美人拉下了水。翊王为了给她出气,还把这张美人的胎儿也打掉了,撵出了府。 但很快陈真真就发现了,自己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不过还好的是,又怀上了孩子,让翊王对她百般疼爱,不过,这孩子就像妖怪一般,长得很快,而她就像被吸了精气神一般,越来越弱,就成了玉莞现在看到的样子。若不是翊王这段时日忙的不着府,看到她这样子,按照他喜新厌旧的德行,不把她撵出去才怪。 幸好玉莞进京了,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曲侧妃还是看重的,所以这才把玉莞请了来。 “你这不是怀孕,应该是胞室里长了瘤子,没有找大夫来看吗?而且你当作怀孕来处理,吃了不少补品和好东西,让它长得更快了。现在还不知是良性还是恶性,但长得这么快,怕也不是良性。”玉莞接下来说的话,把陈真真震住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会帮你取出来的。” “怎么取?”陈真真呆呆的问道。 “当然是剖开肚子啊。”玉莞一口回道。 “那……还能活吗?”陈真真被这信息都惊呆了。 “当然了,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要和翊王说一声,不然这孩子突然没了,你能交代吗?”玉莞说道。 “我请你来,也有这个原因,需要你帮我。你刚治好太后,京中都流传你是妇科圣手,你若开口,翊王一定会相信,这是怀孕,而不是别的病症。至于孩子为什么会掉,我会安排好。”陈真真狠狠的说道。 “唉,何必呢,你这身体可经不起多少折腾了。”玉莞叹道。 “现在我手中掌握的证据,并不能把他推倒,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放心,我会好好疗养,我一定要活着看着他被满门抄斩。”陈真真咬着牙说道。 “好吧,我需要准备一些药材和器械,大概五天的样子,你看看能不能安排好。”玉莞也没有磨蹭,陈真真的身体真的不能等了。 “可以。” 玉莞在第二日就去了祁国公府找白启澜,和他说了陈真真的情况,然后拿走了给太后做手术的那套工具,要重新打造一套是来不及了,只能凑合着用了。 而在第五日的时候,翊王府果然派了人来请玉莞上门,说是他们陈侧妃中毒了,生命垂危,指定了玉莞去看诊。 玉莞没有过多思考,带上莲蓉、芜荏和准备好的药材、工具,就去了翊王府。 这个时候的翊王府后院,一团混乱,曲侧妃端坐在凤来阁的偏厅,面前跪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玉莞远远的看了一眼,看不出样子。听着屋内传来一阵阵的叫喊,还是快步迈进了屋子。 “郡主,求您救救我们侧妃。”玉莞刚走进去,就被一个小丫鬟抱住腿,是陈真真的大丫鬟之一桃香。 “你先按着这方子去抓药,再按莲蓉说的安排一间房出来,要快!”玉莞也没有过多客气,就让桃香去安排。 “是。侧妃娘娘在晕过去之前,让您一定要好好看看那个盒子。”桃香一步三回头,最后走到门前回头说道。 “知道了。”玉莞答了一声。她先是走到窗前,往陈真真嘴里塞了一颗解毒丸,然后让芜荏切了一片老参给她含着,就拿过盒子准备打开来看。 “莞姐儿小心。”芜荏在后面突然夺过了盒子。 玉莞不解的看着芜荏,只见芜荏嗅了一下,用随身带着防身的刀子撬开了盒子盖子,一股血腥味就飘了出来,玉莞已经通过撬开的缝隙,看到了里面血肉模糊的一片,似乎有个婴儿的形状。 “那是寻的死婴,我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床上传来羸弱的声音,玉莞转头,就看着陈真真披头散发的撑起身体。 “我明白了,剩下的交给我吧。”玉莞点了点头,她也不信陈真真泯灭了良心。 不久之后,陈真真被挪到了旁边干净的耳房,两个时辰后,玉莞从房间出来,就被告知,翊王已经回府了,这会就在外面的小厅和曲侧妃在等消息。 玉莞深吸了一口气,让桃香端着盛着那死婴的盘子,就去了小厅。 在小厅中,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坐在上座,从这一身暴发户的打扮,还有旁边曲侧妃恭敬的态度看来,应该是翊王没跑。 “真真如何?”翊王看着玉莞进来,忙站了起来,脸上都是紧张。 “中毒太久,大人是保住了,孩子,没保住,可惜了,是个儿子。”玉莞按着之前和陈真真商量的说道,然后让桃香把那死婴端上去。 “这……呜呜……”曲侧妃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当下就用帕子捂住了嘴。 “这毒妇!当初真真还为她求情,现在却差点害得她一尸两命!害了我儿,我要让她生不如死!”翊王看着那盘子里的死婴吼道,两眼圆瞪,神色甚是狰狞。 “王爷,您这次可不能再心软了,谁知道她长着姐姐那张菩萨面容,却有如此恶毒的心肠。您一定要为真真妹妹讨个公道啊……她对这个孩儿可是盼了许久了啊……”曲侧妃趁机添油加醋。 “我定会为爱妃和吾儿讨回公道。”翊王满脸怒容的朝着外面柴房走去。 “多谢郡主出手相助,王爷是太愤怒了……”曲侧妃目送翊王出去后,才朝向玉莞说道。 “真真本就是我表妹,往常捎回来的信都说安好,哪知道……唉,可怜她爹也去了……”玉莞用陈真真教过的话和曲侧妃拉着家常,一点说谎的觉悟都没有。 第二百六十一章 急信 曲侧妃观察着玉莞脸上的神色,确实没有什么异样,才借口进屋去看陈真真离了小厅,而玉莞也带着莲蓉、芜荏离开了翊王府。 路过凤来阁的院子时候,柴房的方向传来一声声尖叫,甚是惨烈,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玉莞皱着眉快步走出了翊王府。 她真的不适合在这种地方生活,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子甘愿呆在这一方小天地。 接下来的日子,玉莞在白启澜的安排下,也“碰巧”治好了那几位夫人,不得不说,枕头风的威力甚是巨大,没过几天,发往宛城的粮食和药材就已经上路了,而玉莞也受到京中贵妇圈的追捧,特别是她手里还有个治疗不孕不育的方子,这些夫人们甚至都私底下排了号去看病了。 等到玉莞完全闲下来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五月了,朝廷加试的乡试都已经考完了,玉莞便让仲礼带着叔礼和卢先生一起出来游玩,一路游历到京城,正好来拾掇拾掇京城的房子,小张家的大本营虽然在西荣府,但皇上御赐的宅子可不能卖,以后还是可以来住住。 在处理睿亲王府产业的时候,玉莞也不忘给自己家增加点产业,京城的有钱人可比西荣府多多了,而且自己帮人看诊也积累了一些人脉,加上睿亲王府和祁国公府,也不怕谁来搅事了,于是去了信和程煜、白凌云商量,趁着莲蓉、芜荏也是熟悉的,京城的川味也开始选址了,因为二管家现在已经是程煜的左膀右臂,玉莞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让他儿子易达来京城负责,顺便把钟毓和清灵也招了过来。 除了川味,玉莞还想做点别的生意,正好玻璃岛又送来了一批东西,让她想起前世那些卖小商品的店。玻璃岛送来的是树脂,她就想着开一个玩偶铺子,男的喜欢模型,女的喜欢可爱的摆件,是逃不掉的“真香”定律。 既然打定了主意,玉莞又考虑了人手和供应的问题。她通过凛苏找来京城的人牙子,买了一批人手,现在她有郡主的身份,也不用担心不合规制了。至于供应的问题,还是靠着凛苏,给在郊外找个了地儿,建了个手工作坊。 这种小玩偶在现代叫做盲盒,一套有不同的款式,其中会随机包入隐藏款,别看着一套要不了多少钱,关键就是抓住了人们那种最求完美的心理,好多人买了好几套,就为了开出那稀有的隐藏款。 对于盲盒的设计,玉莞需要一个设计小组,这让她有些头疼,因为这个时代虽然讲究琴棋书画样样俱会,但这画,还是画的山水画、人像画,都是讲究意境的,就算是年画,也是那种胖胖乎乎的大胖小子,这和玉莞的设想是不同的。 但不久后清灵的到来,为她解决了这个难题。听过玉莞的描述后,清灵来的时候带了实验基地的十几个人,这些人里,有的会雕塑,有的会绘画,是按照现代的美院的标准学的,玉莞想要的技术人员就到位了,而且清灵还带来了个她久未见面的人。 “师傅!”玉莞正坐在自己院子里磕着瓜子荡秋千,一道人影哧溜就窜到了她跟前,差点把她吓得从秋千上摔下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华安。 “你怎么来了?”玉莞从秋千上下来,奇怪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家伙。 “我和娘子一起来的,师傅,自从你在船上教过我那种插画,我已经练了两年了,你看看,我把自己满意的作品都拿来了,我一定能帮上你的。”华安说着就让六子把背着的画囊取了过来,拿出一叠画作。 “这……这是?”玉莞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然后看着清灵还带着一个女子也从门外进来,忙问道。 “华少爷,您答应我的事儿呢?这事成不成,还得看小姐和你家娘子能不能谈成。小姐,这是芙蓉城天香楼的华九娘,您应该见过,我在信中和您说的合作对象就是她。”清灵看着华安的样子有些好笑,倒是先介绍起她旁边的女子。 玉莞是认识华九娘的,当初在芙蓉城做生意被芙蓉商会为难时候,她可是记得天香楼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而且后来,他们家生意被翊王破坏时候,天香楼也是帮扶了一把的,只是没想到与华安还有一层这样的关系,于是立即伸了手与华九娘相握。 “听清灵姑娘说了,郡主想要做‘泥塑人’的生意,小女不才,家中原就有这样的作坊与人手,想着做生不如做熟,您又是相公的师傅,才厚着脸皮来求合作。”华九娘对着玉莞行了一个礼,然后温婉的笑着说道。 “我正愁着这第一回做这种生意没有经验,你可给我解决了个大问题,合作我是大大的欢迎的。不知,我可否托大称你一声‘九娘’。”玉莞也没有摆什么郡主架子,迅速进入生意人的角色。 “那真真是太好了,那我也冒昧称你为玉莞如何?在来的路上,已经与清灵姑娘商量了大概,列下了一些章程,最终还是要您拍板。”华九娘也没有多于矫情,和玉莞攀谈起来。 听着华九娘提到章程,清灵也迅速把几页纸递到了玉莞面前。 “我瞧着也挺好,不过冒昧问一句,你们怎么想到到京城做生意?”玉莞看了看章程,写的挺好,和她预想的也差不了多少。 “还不是为了相公。他是个画痴,只要学了新的画画技巧,就会画许多心血在其中,这一次听到你这又是一样新的尝试,收拾了东西就要过来。但你这店子要开在京城,我也想趁着年轻怀个孩子,不想与他相隔两地,索性把生意也做过来得了。”华九娘倒是爽快,三言两语就把来意说了清楚。 “师傅,师傅,你看看,我这画的可曾合格?”华安在一旁,看着她们生意聊得差不多了,才拿着自己的画稿递到玉莞面前。 玉莞看了看华安所画,多数还是写实的作风,但是笔触细腻,用色也是非常到位。想到自己要做的盲盒,让莲蓉拿来炭笔和青竹纸,在纸上画了一个可可爱爱的q版小猫。 “你照着我这个画,然后再想象其他的小动物画,比如小兔子、小狗子……”玉莞画完后,把自己画的递给了华安,她想考考华安。 趁着华安画画的时间,玉莞又和华九娘把一些细节敲定,确定了两家合作的契约。 华安用了两个时辰把玉莞交代的事情画完,拿着他交来的画稿,玉莞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画画的天才,当下便决定把设计小组给华安带,后者也满怀激动的答应了下来,连工钱都不要,这是要开创一个新的流派啊,华安心里激动的很。 生意上有了清灵和华九娘,玉莞又觉得自己闲了下来,想到前世今生都没有在京都附近看看,于是就想着游玩一番,长长见识,刚收拾了行礼准备去芸娘在郊外的庄子住一段时间,睿亲王府的二管家就拿着一封烫着火漆的信函,忧心忡忡的找到了她。 这种信函东睿宸告诉过她,里面必定写着十万火急的大事,玉莞当下就停了行程,拆开信看起来。 “去请祁国公。”玉莞看完信,人都是懵的,脑壳里嗡嗡作响,久久不能回神,莲蓉是了解她的,忙去煮了一杯压惊茶。 玉莞此刻的脑子一片空白,信上的内容,让她整个人差点崩溃了。 信上写着,前段日子,塔曼国不知何时与旁边的印西国达成了联盟,同时从两头偷袭了宛城,在混战中,宛城中竟然出现了奸细,从营帐中偷走了东宸国的堪舆图,还掳走了当时守营帐的瑞辰和仰阿莎,东睿宸带兵追出,至今没有消息。 意思是大军中她在意的三个人,东睿宸、瑞辰、仰阿莎都不见了? 玉莞的心很乱,脑子里有无数的想法,交乱错杂,她理不清一个头绪,她觉得眼睛很胀,太阳穴也是隐隐发痛,忍不住狠狠的按住头摇晃。 “莞姐儿,你冷静点,冷静点!来,喝点压惊茶。”莲蓉端着压惊茶进来,就看到玉莞在拼命摇头,忙止住了她,把压惊茶端给了她。 “这是怎么了?”白启澜比想象中来的快。 “莞姐儿刚看了二管家送来的信函,看完就发呆,过了一会就折磨自己,国公爷给她看看吧。”莲蓉从未见过玉莞这样,担心她是不是犯了什么病。 白启澜点了点头,让莲蓉和芜荏把扭动的玉莞按住,给她把了个脉,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包,在几个穴道扎了一下,玉莞终于安静了下来,却是泪流满面的看着他。 “爷爷,他们不见了。” 白启澜看着玉莞哭的梨花带雨,这孩子一直都不善于把感情表达出来,想到她收到瑞辰礼物时候的欢喜,知道她受了不小的刺激,不然也不会差点出现失心疯。 “不见了有很多可能,你不能只想最坏的那种,宛城离京城远隔千里,信儿没这么快到,说不定这个时候都已经回来了。”白启澜安慰道。 “是,是,是,二管家,二管家,你着人,再去探,我要最新的消息!”玉莞突的站了起来,来回踱步,然后就大叫起来。 等待消息的时间总是很漫长,玉莞等了两天,几乎水米未进,整个人都是焦灼的状态,若不是白启澜为她施针睡觉,估计更加憔悴。 两天之后,二管家终于拿来了最新的消息,同时,宫里太后也传了消息给玉莞,事态没有新的进展,东睿宸三人加上那一队将士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但大军不可一日无帅,皇帝已经下旨,让玉卿淮临时掌管帅印,指挥前线大军,同时从京中派出监军,加派粮草前往宛城。 玉莞听闻了皇帝的旨意,沉默的坐了一晚,然后开始收拾起东西来,看着她收拾的东西多数是野外生存所用,莲蓉和芜荏也猜出她想要做的事情: “莞姐儿,你要去宛城?” “莞姐儿,你要去边关?” 玉莞没有回答,收拾完一些必用的东西后,又开始写信,莲蓉和芜荏见她没有否认,也各自回房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当初晨蕊可是说了,玉莞去哪,她们就得跟着去哪。 玉莞写完信后,把清灵唤来,开始吩咐事情: “小灵儿,此去宛城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走之后,你必须答应我几件事情:第一,我去宛城的消息,可以告诉我哥,但不可告诉我娘和其他人,就说我去玻璃岛了。第二,家中所有的生意,你都可做主,实在无法决定,让我哥或者我爹决定。第三,立即把家里可以腾出来的银钱都拿出来采买实验基地所需的材料,关远会给你列个单子,我赶到宛城时候,希望能够得到第一批补给。” “小姐,此去宛城,可是有千里之遥,你一个女儿身怎么能行?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不可改变,但怎么说都要带上几个护卫在身边啊。”清灵把她吩咐的事情答应下来,但还是很忧心的看着她。 “他们已经失踪近十天了,我怕来不及解救了,我准备抄近路,若是有护卫跟着,走得太慢了。我化成男妆,应该没有多大事。”玉莞拿出了一套轻便的男装,就开始给自己化起妆来。 “有我们在不会让莞姐儿受伤!” “有我们在可保莞姐儿一路平安!” 莲蓉和芜荏各自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已经换好了男装,站在大门口说道。 “你们两人只会些拳脚功夫,要护着小姐走这千里,怎么行啊?小姐,我马上去给你请镖师,然后,雇马车。”清灵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慢着,你去睿亲王府借车和人。”玉莞听着清灵的话,忽然想到了宸卫。 清灵应了一声,转身就出门去办事了。 “清灵说得对,你们两人,只会些拳脚功夫,不必跟着我冒险,留在京中帮清灵吧,睿亲王府一定会派人去宛城,我随着他们去便行。”玉莞手下没停,背着莲蓉和芜荏说道。 “我们不止会拳脚功夫,我们也是宸卫!”莲蓉和芜荏同时说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千里之行 “什么?”玉莞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有些茫然的看着两人。 “我们也是宸卫,请莞姐儿带上我们!” “我们的任务就是誓死守护莞姐儿,前几次已经失职了,这一次莞姐儿不要丢下我们!” 莲蓉和芜荏难得的不同声。 “你们竟然……”清灵比玉莞反应的快些,指着两个穿着一身短打练武服的两人说不出话。 此时的莲蓉和芜荏散发着与往常不同的气质,甚至有些萧肃。 “既然如此,告诉你们的头,我需要一辆经得起折腾的马车,还有玻璃岛给你们宸卫的……”玉莞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们的头儿就是你啊。” 两人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小姐,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妥当了,包括玻璃岛研制出来的那些……”清灵听着玉莞吩咐两人,忙回了一句。 “那就上路。”玉莞也没有过多话语,有什么问题路上再问两人便是。 门外等候的马车是一辆低调不显的马车,车夫带着帽檐低矮的鸭舌帽,从身形和小动作,玉莞还是认出了是凛润。不过她没有吭声,一言不发的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准备的东西不少,除了防身的武器,治疗的药材,还有些吃食,都是能存耐饿的干粮,路上用的上的盐等调料。 “说说吧,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玉莞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马车壁问道。 “我们是宸卫。” “我们是保护你的。” 莲蓉和芜荏又同时说道。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骂人,你们还是一个人说吧。”玉莞瞪了她们一眼说道。 “我们……”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捂住嘴,然后莲蓉放下了手,才开口道:“我们都是宸卫,不过是刚从训练基地出来的,还没有编入哪一个小队,因为我们的厨艺在宸卫中算不错,就被晨蕊姐叫到程府做丫鬟,就调查那叛乱的案子。后来晨蕊姐说让我们去保护你,就……” “保护我还是监视我?”玉莞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传什么消息回去的,就单纯保护你的,还有就是暗中解决些探子之类的。”芜荏连连摆手。 “还有人暗中盯着我们家?”玉莞抓到她话里的东西。 “有啊,张义诚派了一些,翊王也有,都被东大人解决了。”芜荏随口答道,随即想起什么就收了声。 “东大人又是谁?”玉莞正好睁开眼看着她的动作。 “莞姐儿,能不答吗?被东大人知道,我又得关小黑屋好多天了。”芜荏可怜兮兮的问道。 “随便,反正你们也不是我的人。”玉莞撇了撇嘴。 “不是的,莞姐儿,我们是你的人啊,那卖身契可是真的,真是卖给你了。晨蕊姐说了,除非你同意,我们是不能把你家任何消息传出去的。”莲蓉看着玉莞不耐的神色,忙解释道。 听着她们几次提到晨蕊,玉莞也想起那个飒爽的女子,可惜啊。 “这么说来,晨蕊姐也是宸卫了?你们接近我是为什么?东睿宸看上我哪点利用价值了?”玉莞想着自己身边得用的人竟然是有意接近,心中就是膈应。 “晨蕊姐是队长。”莲蓉小声答道,玉莞这低气压,让她压力山大。 “晨蕊姐到底怎么死的?”玉莞缓缓问道。 “确实是为了救程家父子而死的,就葬在芙蓉城里,我们都去拜祭过了。”莲蓉赶忙解释,现在玉莞就是祖宗,惹不起啊,肯定是问什么答什么了。 “是在芙蓉城吗?”玉莞低声的说道。 “是,她说芙蓉城有你为她买的大房子,她要陪着你。”芜荏说道。 “你们把她葬到那了,也好,余生至少还有我陪着。”玉莞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什么,闭着眼睛,默默的想着事情。 莲蓉和芜荏这才安下心来,心中一阵长叹,回头要让人到那房子立个衣冠冢,不然就穿帮了,王爷,我们尽力了,只是这说谎就像是滚雪球一般,以后怎么圆啊。 马车走走停停,在天黑的时候,来到了之前保定州外的庄子住宿,玉莞才叫来凛润,问起睿亲王府的安排。 “凛北大人和凛夜大人跟着王爷的队伍深入敌军的,现在带队宸卫去营救的是凛东大人,凛南大人已经和白嬷嬷去了星月堡请凌朗先生了。”凛润如实说道。 “掳走瑞辰和仰阿莎有没有具体的过程?”玉莞揉了揉太阳穴。 “因是军中机密,且王爷不在,没有详细的消息传到京中。”凛润道。 “这一路过去,你可知路线,需不需要再找堪舆图,或是向导,另外,我们要面对什么?”玉莞继续问道。 “在出来的时候,属下已经记熟了沿途的路线。只是从二管家那里接到的消息说,凛炎那边已经造出了几门大炮,已经往宛城运了,还有一些改良后的霹雳弹。这消息已经泄露了,由于不知道从哪里运过去,塔曼国在我国境内的细作都在活动了,想要从途中拦截。”凛润继续道。 “嗯。”玉莞答了一声,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画了朵芙蓉花。 大炮和改良霹雳弹都是关远和燕林他们在弄,那必定是从芙蓉城外的实验基地运出,而她也要到实验基地取一些东西作准备,怕是这一路不太平啊。 想着第二天还要赶路,玉莞把莲蓉三人都赶去休息,自己也合衣躺在床上想着即将要面临的情况,怎么也睡不着。 三更时分,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音,莲蓉和芜荏几乎是瞬间就进了她的屋子,几个呼吸就来到她的床前摆出防卫的姿势。 “发生什么事了?”玉莞也掀了被子,把火枪拿到了手里。 “庄子里闯进了人,凛润正带着人围攻。”莲蓉见玉莞还算镇定,回道。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夜闯睿亲王府的庄子?”玉莞也很是疑惑。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绑你姑奶奶,唔唔唔……”同时回应她的还有外面大声的叫喊,不过没多久就像被塞住了嘴巴,只听着一些挣扎的声音。 “出去看看。”玉莞拍了拍前面的两人,然后自己走在了前面。 此时的院子里,凛润和庄子里的几个护卫正把一个人围在院子中间,那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头发只是简单的束起,虽然被绑成了个粽子,玉莞还是能判断出,是个女的。 “沐若颖,你不在京城呆着,跑这来干什么?”结合刚才大叫的声音,玉莞还是能从记忆中把这位武定侯大小姐给摘出来。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沐若颖瞪大双眼,拼命摇头,又挣扎起来。 “把她嘴里的东西取了。”玉莞吩咐道。 “你们赶快把我放开,我要去宛城,我要去救东睿宸!”沐若颖塞在嘴里的帕子被取了出来,又大叫起来。 “听闻武定侯当年也是战场上的一方豪雄,心中也是有大谋略之人,你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胸大无脑吗?叫这么大声,生怕细作听不到吗?”玉莞白了她一眼,后者听了本想反对,但转念一想,觉得玉莞说的有道理,还是闭嘴了。 “我会把你的好意传达给王爷的,天亮我就让人把你送回武定侯府。”玉莞见她安静了下来说道。 “我不回去,我爹说了,武将的宿命都在战场上,我是他血脉的传承,我也应该到战场上去。”沐若颖并未同意玉莞的安排,又挣扎起来。 “胡闹!你去能做什么?”玉莞皱着眉说道。 “杀一个就回本了,杀两个就赚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沐若颖大声笑道。 “你是不是和君幽幽一样,话本儿和剧目看多了?什么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了?真以为一命抵一命吗?你可知,若你落到敌人手里,武定侯该怎么样?领兵救你?若是敌人用你威胁他叛国,他应该让你去死,还是自裁?” 玉莞听着这不知所谓的话就是火冒三丈,果然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吵着闹着要去大干一场,这战场又不是戏台子,真以为死了还能复活,还是有奇迹能有奇遇? 塔曼国和东宸国交战已久,对于东宸国的军事实力很了解,对于朝中的大将也相当清楚,现在战事焦灼,从内部打击无疑是最好的方法。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心中也有柔情之处,也许不会背叛祖国,但挚爱亲人受到伤害,内心的煎熬必定不会少,还有多少精力去面对敌人? 沐若颖被玉莞骂了一顿,竟然沉静了下来,呆呆的坐在那里,陷入沉思,玉莞让人把她身上的绳索解了,把她关在客房,吩咐了庄子里的人明日送她回去之后,才又回到自己的房中,在床上辗转难眠。 不过沐若颖不是个省心的料,在天快亮的时候,凛润来报,沐若颖跑了。 熬了一夜,玉莞的精神也不太好,安排了人去附近寻找,又派了人回京城报信,才又踏上去往宛城的路。 在宛城西边,穿过了甸子,就有一片连绵的雪山,虽然中原已经进入五月,开始热了起来,这里还是一片雪白。 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佟北来和凛夜正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躺着的人。 “凛夜,王爷连基本的易容都维持不了了,我只能感受着他的内力在护着心脉不受蛊虫的侵蚀,可仰阿莎再不回来,我怕也维持不了多久啊。”佟北来道。 “塔曼国什么时候和南疆苗族也有了联系,宸卫竟然没有探到,让王爷中了招。仰阿莎临走时曾说,若是王爷面上出现紫色,我们就要输些内力与他,可得盯紧了。”凛夜狠狠的说道。 说罢,两人不再说话,都死死盯着眼前的东睿宸。 东睿宸现在已经恢复自己本来的面目,外面虽然是冰天雪地的寒冷,但他脸上却有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体也泛着红色,就像一块发红的木炭。 而在另一头赶路的玉莞,此刻也靠在马车内壁,陷入了沉睡。 在昏昏沉沉中,她好像回到了张家村山上的房子。这里似乎在办喜事,到处张贴着红绸喜字,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在忙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相互之间都是吉祥话。 “小姑姑你回来了,快些快些,来看三舅母为你绣的嫁衣。”突然腿上传来一个拉扯力,把玉莞的注意力吸引到身下,一个梳着包包头的小女孩正抱着她的大腿,是熙儿。 “快来,快来,我之前看过了,可漂亮了,就等着你回来看合不合适,对了,三舅舅还从如意阁给你定了一顶漂亮的凤冠呢,瑞辰哥亲自给取回来的,他告诉我把他私房钱都花了大半……”小丫头拉着玉莞往楼上去,嘴里还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玉莞被她拉着上了楼,在她的闺房里,佟氏正在捋衣架上嫁衣的穗子,把一些皱了边子给顺平,一个大胖小子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着一对珠花咿咿呀呀的叫着。 “大宝儿,这是姨姨的,可不能弄坏了,婆婆儿给你耍小鸭子好吗?这是姨姨给你做的哦。来,我的乖宝儿——诶,大妹儿回来了——”佟氏回过身看着大宝正在玩珠花,忙把他抱起,用一个小黄鸭,换出了大宝手中的珠花,眼睛的余光却瞟到进来的人。 “娘亲——”玉莞看着佟氏,眼中的泪也包不住了,这几天,她心力交瘁,看着佟氏,就自然的想要上前述说委屈。 “这是咋了?瑞辰欺负你了?这小子,昨儿还给我信誓旦旦的承诺的,今儿去接你就说话不算数了,别哭啊,姑娘,娘给你收拾他去。”佟氏把大宝交给旁边的丫鬟,让玉莞能扑到她怀里哭。 “你说表哥去接我?他不是去了宛城吗?”玉莞止住哭问道。 “什么宛城?他去宛城干什么?那么大老远的,你们明儿就要成亲了,他跑那干嘛?”佟氏满脸奇怪的问道。 “他一直呆在家里?那我呢?”玉莞也很奇怪。 “可不是嘛,你们六月初六成亲,这不是早就定下来了吗?你?你怎么了?你不是去郡里拿晨蕊为你准备的添妆吗?”佟氏回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 ?玉莞的梦境 “晨蕊姐还活着?”玉莞听着佟氏说的话,忙问道。 “什么活着,死着,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不是才去拿了添妆回来吗?再说了,明儿人家还要来送你出嫁呢。”佟氏嗔怪的看着玉莞。 “添妆?”玉莞这才注意着手中还拿着一个盒子,她刚拿起来准备看,就被佟氏拿了过去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对钻石流苏的耳坠,拿出来在阳光下烨烨发光。 “很漂亮啊,晨蕊还真是有心,听说这是英吉利国最流行的,那什么女王也喜欢带。”佟氏拿出那对耳坠就给玉莞比划起来。 玉莞没有说话,还在出神的消化着这些讯息,而耳朵上传来的痛感,让她皱了一下眉。 “你看娘这眼睛,不疼不疼啊。”佟氏正在给她吹着耳垂子,原来是戴耳环找偏了地方。 “不打紧的。”玉莞条件反射般回了句。有痛感,那不是梦? 玉莞心里还是怀疑的,毕竟晨蕊死了,现在又活过来,这是什么光怪陆离的世界?莫非自己又穿越了? 玉莞呆呆的站在房里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莲蓉和芜荏也进了屋,佟氏和两人正把那件嫁衣给她穿上,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在试戴凤冠了。 “莞姐儿可真漂亮。”莲蓉和芜荏还是异口同声。 “这凤冠可是辰哥儿亲自取来的,说是花了大半积蓄呢,这孩子,以后还要过日子,看他怎么办?我们家大妹儿啊……明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佟氏看着玉莞戴上凤冠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酸痛,眼泪就像不要钱一般落下。 “夫人,您怎么又开始哭了,这都哭了一个月了,等会老爷该心疼了,虽说哭嫁哭嫁,但小姐也算是嫁在您身边,这些个规矩意思意思就得了。”门外走进一人,抱着一摞账本,面上含笑,竟然是清灵。 “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便宜了别人,我这心里着实不舒服。”佟氏擦了擦泪水,噘着嘴说道。 “那可是您大外甥。”清灵捂嘴笑着,“您看看,您这大外甥还在买聘礼呢,亏得这两年蜀韵山庄和几个作坊都赚得,不然可禁不住他折腾。”说着就把一个本子推给佟氏看。 “我才不看,我和她爹可是商量好了的,这聘礼以后都是大妹儿的嫁妆,我们一分都不要,她爹还准备了一份大嫁妆呢。”佟氏笑着摇了摇头。 “这也是您天天在这房里坐镇,不然未来姑爷都翻窗进来好几次了。” “这也是您天天在这房里坐镇,不然未来姑爷都窃玉偷香好几次了。” 莲蓉和芜荏给玉莞打扮完了也加入了八卦阵列。 “他敢?这婚前不相见的习俗可得给我好好守着,又不是没见过,就这么几天都忍不得啊?”佟氏佯装发怒道。 “呵呵呵……”屋内几个丫鬟都笑了起来,玉莞觉得空气里都是喜庆的味道。 玉莞静静的看着一屋子人打闹,也不时插了几句,问了几个关键问题,摸清了身处的世界。 她仍叫张玉莞,出生在张家村。她爹还是张义信和佟氏,不过没有刻薄的张李氏和凉薄的张仁齐,还有奸诈的张义诚,在这里,他们都是良善之人。张仁齐仁厚老实,张李氏宽容慈祥,张义诚明理有义,就连张翠兰也是嫁给了隔壁村的富户,张义富娶了连鱼儿,已经有一个小孩了,最小的张翠莲则是嫁给了郡中一个秀才。一家人相处的和善。 她们家仍然经营着张记百货、川味和蜀韵山庄,她暗地里还是和晨蕊合作开发了春熙路。若说不同,便是老张家的人都变得善良正直,都在他们家的产业里兢兢业业的做事,连轻浮的张伯礼都变得稳重了。 玉莞见到瑞辰和仰阿莎的时候,是在拜堂之后了。 瑞辰用系着红绸的秤杆掀开了她的喜帕。那个眼中有星星的少年,此刻穿着大红的喜服,带着新郎官的乌纱帽,眉眼之中尽是欢喜,他嘴唇轻起,唤了一声:“乖乖,娘子。” 玉莞望着这个昼思夜想的人儿,一时间心中升起了好多情绪,看着他完好的站在她的面前,看着他脸上明媚的笑意,她的鼻尖竟有些酸涩,眼中也擎起一团泪花。 “你掀个盖头怎地把新娘子给弄哭了,鬼鬼,这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已经出了门了,可万万不能哭啊。”旁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玉莞扭头一看,竟然是仰阿莎,她端着一个盘子,上面还放着合卺酒。 “一边去,端好你的盘子,小莞儿忍住啊,不能哭啊,大喜日子可要笑,快快,进行下一步,下一步,我们可是要闹洞房的。”另一个女声在一边吼道,竟然是君幽幽。 “可不是吗?磨蹭什么啊?还要认亲戚呢,我们可是新郎官的亲戚啊,是不,小老舅?”玉莞再次转头,程煜、白凌云和佟北来的脸也出现在她眼里。 “墨迹!直接交杯酒喝了,进入下一个流程。”又有人站了过来,玉莞拼命忍住眼里的泪花,还是止不住滑落下来,再见晨蕊,她终于还是按不住心中的酸痛。 “晨蕊姐,看来你是罪魁祸首,你一说话,这新娘眼泪就像断线珠子一样,等会可得多和新郎官喝几杯,你把他的宝贝也弄成小哭包了。”君幽幽趁机给新郎官多加了几杯任务。 “怎么着你们不服气啊?我们家小莞莞最是喜欢我,若我是个男儿身,怕是没有瑞辰什么事了。便宜这小子了,我给你说,你要敢对我们小莞莞不好的话,一颗泪珠子,我赏你一顿暴打。”晨蕊并未半分客气,倒是对着新郎放狠话。 “娘子亦是我手心的宝,我会珍爱一辈子,不会让她受一分委屈。若是有违此言,我自己先暴打自己一顿。”瑞辰满脸都是欢喜,看着玉莞,用手为她拭去落下的泪珠,认真的说道。 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温度,玉莞再次确认这是真实的。 一番嬉闹后,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玉莞看着眼前额头冒着细汗的瑞辰,手里正拿着墨脂,在仔细的为她画着眉,如同一对最普通的新婚夫妇。这是成亲的第三天了,他们要回张家村,归宁。 因为玉莞不想离佟氏太远,所以瑞辰在云溪郡置办了一处房产,坐马车回张家村还用不了半个时辰。 既是认亲,就安排在了青云街的宅子,老张家也是如愿搬进了当初赏给张义信的宅子,玉莞他们进了堂屋,就看到满屋的人。 张仁齐和张李氏端坐在前方,右边侧边坐着张义信和佟氏两口子,程煜、玉岚抱着大宝笑盈盈的站在两人后面,仲礼则是站在身后,叔礼正捋着自己的衣角;而左侧下方则是张义诚两口子,后面站着张伯礼和张金枝,张春梅的佑儿也羞羞答答的站在张伯礼旁边;张义富就坐在张义信下手,连鱼儿也在一旁,怀里还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而张翠莲,脸上也是满是欣喜,手里攥着一个新绣的荷包,正在门口张望。 “可算回来了,你奶啊,一大早就在念叨了,这成了亲是不一样啊,新姑爷走路都是带着风的。”张翠莲看着两人走进了堂屋,忙迎了上去,就要抓住玉莞拉家常,但玉莞还是不露痕迹的往瑞辰身边靠了靠。 “你看这,嫁了人,就不喜小姑了,咱家莞妞儿啊,满心满眼都是新姑爷。”张翠莲倒没有介意,还打趣着两人。 “都是一家人,熟的不得了了,还带这么多礼物干啥,跟我们见外啊?来来来,快给你爷、奶敬茶。”佟氏看着两人相亲相爱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满意。 佟氏让人把他们迎到堂屋中间,玉莞打量了一下,已经不是之前装修的风格,更加偏向于乡里流行的那种,供着祖宗牌位,挂着一副不知名的画,而四周摆放了不少梨花木做的家具,油澄澄的,虽有天窗采光,玉莞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还愣着干啥?给你爷、奶敬茶啊。”佟氏的声音把玉莞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着杜鹃已经拿了两个蒲团放在了两人面前,海棠也端着歌盛了茶水的盘子,站在一旁。 瑞辰捏了捏玉莞的手,带着玉莞跪下拜了拜,然后从海棠端着的盘子里拿了一杯茶递给玉莞,自己也端了一杯,扬声道:“给爷爷、奶奶敬茶,祝两老身体康泰,福寿连绵。” 张仁齐和张李氏笑的和一朵花似得接过瑞辰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张李氏递了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给瑞辰,说道:“莞妞儿可是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可得好好待她。” 接着两人也接过玉莞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口,竟然两眼还含泪了,这是玉莞从未见过的景象,还在诧异中,就被瑞辰牵着又给张义信等人敬茶问礼。 玉莞在袖笼里的手紧紧的抓着瑞辰,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感受着他关切的目光,才肯定这是真的。 太怪异了,那个曾经想掐死她的张翠莲都能咧着嘴递上一个新绣的荷包,还有她亲自缝了肚子安葬的二嬢张翠兰也含笑递上了见面礼。 “大家都不是外人,瑞辰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不用再客套了,玉儿啊,你去看看巧玲准备的怎么样了?可以摆饭了吗?你说她也真是,家里有这么多丫鬟,非要亲自张罗。”张李氏慈眉善目的和佟氏交代着。 “巧玲?”玉莞抓住了她话里的字眼,心中的疑惑不断放大。 “就是二娘啊,爹娶得平妻啊,当初还是你张罗着迎进门的,我听海棠说,为了还你这份情,今日可是她亲自下厨的。”瑞辰又捏了捏玉莞的小手,为她解惑。 “我为我爹讨小老婆?!是陈巧玲?她不是和张义诚有一腿吗?”玉莞这下是彻底惊了,惊呼出声,幸好只有她和瑞辰两人落在后面,才没有被人听去。 “娘子你怎么了啊?二娘当初为了救爹可差点丢了性命,进了门之后对大姑也多有尊敬顺从的,家里的各项事情可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连爷、奶都夸赞呢,你怎么能诋毁她和大伯有啥呢?可不能让人听到了,否则爹非让你去跪祠堂不可。我可舍不得我香香软软的娘子去那阴暗潮湿的地方。”瑞辰小声的和玉莞说着话。 “我们家的祠堂阴暗潮湿?”玉莞问道。 “那可不,上次仲礼被罚跪,出来都差点染了风寒,我也进去看过,到处黑漆漆的,就一盏蜡烛,大白天都有着一股味,甚是阴凉。”瑞辰道。 “祠堂的檀香从未断过,四角也点着灯烛,我们不是也跪过吗?”玉莞又问道。 “呸呸呸,大吉大利,我们什么时候跪过祠堂啊?爷、奶那么宠你,怎么可能罚你跪祠堂,而我都不是张家人,怎么可能跪你们家祠堂?”瑞辰摆摆手说道。 玉莞正欲再说什么,他们已经走到了饭厅。 饭厅摆着两大桌的菜,热气腾腾的,张义信等长辈已经入席围了一张桌子,而张伯礼、仲礼等人也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正朝着两人招手。 玉莞顺从的跟着瑞辰坐下,听着张伯礼叫着佑儿娘子,听着玉岚哄着大宝,她觉得今日所见皆为虚幻。 “叫巧玲别忙活了,出来一起吃饭了。”张李氏的声音让玉莞不再思考,头也看向厨房的方向。 不久之后,佟氏率先从那个门走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手是朝着后面的,像是拉着个人,待她走近,玉莞就看到了陈巧玲。 还是那个鹿角村的陈巧玲,身上还是有那一股让她不舒服的感觉,若说这些天玉莞的经历与之前有什么相同的,就是陈巧玲,还是让她厌恶。 “刚才大妹儿、辰娃儿都和我们认了亲了,就差你了,来来,补起补起。大妹儿、辰娃儿,快来敬你们二娘一杯。”佟氏向玉莞两人招着手。 “虽说都是熟悉的,但我啊,等莞妞儿这杯酒可是太久了。”陈巧玲也看向两人。 瑞辰起身,拉着玉莞一并过来了,还贴心的把一杯酒放到她手里,自己先敬了陈巧玲一杯。 而玉莞,盯着陈巧玲半晌,然后把酒泼到了她脸上:“想喝我敬酒,你够格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 再次入梦 玉莞说出此言时,周围的时间像是静止了,所有人都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表情没有动,只有陈巧玲,顶着玉莞泼出去的酒水,那水还在她头上滴滴答答的滑落。 “这不是你心里一直想要的场面吗?”陈巧玲脸上笑容完全敛住,说出的话语还带着森森冷气。 玉莞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她。 “呵,是了,你怎么可能原谅张义诚他们。”陈巧玲面无表情的推开佟氏,坐到了张义信旁边,手还在他身上来回抚摸。 “张义诚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无论如何的假设,我爹都不可能接纳你。”玉莞看着她上下其手,只觉得一阵恶心。 “若我当着你的面,和你爹赤诚相见呢?或者你心心念念的辰哥?你受得了吗?哈哈哈……”陈巧玲大笑着,就开始解着自己的衣裳。 “我不知道你为何出现在我梦里,但,既然是我的梦境,那就应该让我掌握……”玉莞两手一抓,往两边一扯,陈巧玲抱着的张义信就被撕裂了,变成了一团星光,散开去了。 玉莞没有停手,又继续撕了佟氏、仲礼等人,最后才依依不舍的撕掉了瑞辰。在她要向陈巧玲下手时候,陈巧玲撩了撩散开的头发,轻蔑的笑了:“哦呵呵呵~真是不禁逗,下次我要你跪着求我……哈哈哈……” 陈巧玲不等玉莞动手,自己就消失了,留下了一连串的笑声。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给我滚!”玉莞咬牙切齿的吼道。突然她被拽入了黑暗之中,一阵失重感袭来,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然后就像被人猛的一抓,猛然睁开了眼。 “莞姐儿,你醒了?可急死我们了!” “莞姐儿,你醒了?你都昏了两天了!” 玉莞睁开眼,就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焦急的脸,莲蓉和芜荏满脸憔悴的趴在她的床前,就差没哭出来了。 “水……”玉莞一开口,觉得自己嗓子都快冒烟了,吐出来的第一个字就是内心最大的欲望。 莲蓉慌忙把桌上温着的茶水给她倒了一杯,玉莞才缓过气来,有了力气询问发生的事情。 “咱们刚从庆阳府出来,您靠在车上就睡着了,当时我和芜荏见您呼吸平稳,也没有担心,后来凛润中途说要歇一歇,我们想着让你下来吃点东西,结果怎么都叫不醒你,我们就决定到西山府找个大夫给你看一下,结果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来,我们都打算去请神婆来看看了,结果你自己醒了……”莲蓉快速把之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我被陈巧玲拉进了梦里……”玉莞听完莲蓉的叙述,缓缓说道,梦境中的一幕幕她都还记得很清楚,还在久久的诧异中。 “陈巧玲不是死了吗?”芜荏叫道。 “死了?”玉莞疑惑的看着她。 “当初张义诚一家被抓的时候,陈巧玲就在其中,后来听说在牢里就受不住那些折磨,有一次被狱卒拖出去就没回来。下面的人报给知府的说法是人经不住拷打,死了,卷了个席子扔到乱葬岗了。因为你向来和她不对付,也就没有告诉你。”芜荏说道。 “她说我和她还会见面的。”玉莞没有说出下一句,整个事情都透露着蹊跷,在她心里也是疑云密布。 宛城外雪山中。 “如何?”凛夜看着凛北收了手,忙问道。 “本来我以为王爷撑不住了,他的内力一直卷缩在心脉附近,蛊虫一直在控制他的意识,结果不知为何,突然一股神秘的力量涌了进来,蛊虫被捏了个粉碎,王爷的意识就稳定了下来。”凛北,也就是佟北来甩了甩手中一小节竹牌,他虽然也会蛊术,但天赋不如仰阿莎,只能借助外物施放。 “还好这两天王爷一直在发烧,怎么都叫不醒,我用了之前莞姐儿的法子,用冰给他降温,现在温度下去了,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凛夜看了一眼床上的东睿宸说道。 “下山的道路就只有一条,塔曼国派重兵守着。王爷又中了蛊,不好突围啊。”凛北看着洞外面的雪色说道。 “也不知仰阿莎那边如何了,你说王爷这不受控的状态什么时候是个了断啊。我就怕他突然又开始随意攻击,要不,还是给绑上吧。”凛夜看着东睿宸已经被勒红的双手,心中有着不忍。 “还是绑上吧,有几个兄弟都被王爷打伤了,若王爷清醒,定会愧疚的。”凛北叹道。 “若让我逮到那给王爷下蛊的人,我定当让他受万蚁噬心之痛。”凛夜摸出一卷绳索,咬着牙把东睿宸给绑上了。 塔曼国皇宫,一道人影打开了一扇暗门,往深处走去,这个密室甚是阴森,点着昏暗的烛火,在烛火摇曳之中还能看到有些虫子爬过,空气中也有一股难闻的昆虫尸体味道。 这人皱着眉,屏着呼吸,握紧手里的烛台,终于走到了一个大房间,这房间里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有蛇在吐着信子,也像有虫子在啃噬着骨头,他不敢四处张望,只是走到唯一一张玉床上盘坐的女人旁边,问道:“主人差我来问,可成事?” “尚需一段日子,我已经可以控制他的意识了。”女人瓮声瓮气的说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能送来?我这些小宝贝们可是等不了了。”女人抬头望向来人,她戴着面纱,露出的眼睛部分皮肤有着火烧的痕迹,眼神里满是狠厉。 “主人已经派了人去寻了,不过国内孩童本就珍贵,不太容易寻到。”来人答道。 “那些偏远点的村子都要吃人了,还在乎那个把孩子?给点银钱便能打发,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什么用?”女人的声音越发尖锐,听在来人耳里,就像一把锯子在割裂他的耳膜。 “已经在办了,娘娘再等等吧。”来人的脸也在昏暗的烛火中不太明亮,若是仔细看,还带着一丝轻蔑。 “得了,那些处子可已准备?还有少男?”女人继续问道。 “已经准备妥当。”来人这次答得很快。 “那便带进来吧。”女人说完就闭上了眼,像在运行什么功法,不再搭理来人。 来人行了一礼,退出了暗室,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眼角有着怨恨,若不是为了主子的大业,他才不会向她卑躬屈膝。 玉莞四人休整了半日,又匆匆上路,算着路程,明日他们就要到达芙蓉城北边的金连山下,他们已经送了信过去,让芙蓉城的人把东西送到金连山下,这样可以节省两日的路程。据宸卫传来的消息,瑞辰等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玉莞急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玉莞他们在金连山下一处客栈与芙蓉城送物资来的人相遇了,没想到竟是玉岚和程煜亲自来了。 “大妹儿——”玉岚见着玉莞眼睛忍不住红了。 “小姨妹——”程煜也一脸愧疚的看着玉莞。 “进屋说。”玉莞满身水气,这一路过来都是连绵小雨,让她的心情也是软绵的。 把外套脱了下来,喝了一口热茶,玉莞才感觉到稍稍舒适一些,然后坐到桌前,看着拘谨的两人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我……我……”玉岚想了很多话与玉莞说,临到见面却一句都说不完整。 “自你进京之后,你姐每天都在担心,听说你要从芙蓉城过,前日天不亮就收拾了东西过来等着了。”程煜拍了拍玉岚的背以示安慰,扭头对着玉莞解释道。 “晨蕊姐的事,还有瑞辰和仰阿莎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我,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听说你要去西边,我知道也拦不住你,这些肉干和干面是我亲手做的,你留着路上吃,听说这往西还在下雪,你,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玉岚还是鼓起了勇气,把一直拿着的包袱推到了玉莞面前,低低的嘱咐着。 “若有空,帮我拾掇下那屋子,晨蕊姐在的那院子,要种些蔷薇,时常派个人去打扫,她那个人爱干净。”玉莞叹了一口气,她看着程煜,本想置气,但本就是晨蕊姐舍命保下的人,她又岂能违了她的心意。 玉岚夫妇见玉莞没有过多怪责,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立即承诺了会好好打扫晨蕊埋葬的院子,三人又说了一会话,程煜才带着哭的两眼通红的玉岚离去。 “大姐这又是何必呢,我与程家置气不也是为了她吗。”在他们走后,玉莞对着莲蓉和芜荏叹道。 “玉岚小姐以后会明白你的心意的。”莲蓉和芜荏安慰道。 “他们能好好过日子,不让娘亲担心,便是报答我了。”玉莞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夜晚来临,玉莞也迷迷糊糊进入了梦境。 这个梦里,她又看到了瑞辰。 不过此时的瑞辰,正躺在宛城外雪山的一个山洞里,浑身通红,头上顶着冰袋,还有人不停用布包着冰块在他的手脚心、咯吱窝为他降温,是发烧了吗? 玉莞走上前,想要为他把脉,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手,什么都拿不起来,他的手还是那样摊着。而旁边的人也看不到她,她在他们的世界,像是一个看客。 玉莞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为他降温,喂他汤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沮丧。不过她能看到瑞辰,看着他还活着,就又燃起了希望,这一刻,她不想醒来,至少能多看他几眼。 但一阵铃铛声响起,引起了玉莞的注意,她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在这山洞的一侧,像是其他人休息的地方,爬出了一只癞蛤蟆。 那癞蛤蟆系着一串铃铛,蹦跶的时候,铃铛的声音就跟着响,不过洞内的人似乎都没听见,那蛤蟆一直蹦跶到瑞辰的跟前,就要向他咬去。 “走开!”玉莞大叫着,顾不上内心的害怕,提脚就向那蛤蟆踹去,奇怪的是,她竟然能踢到那只蛤蟆,蛤蟆被她踹到了墙壁上,铃铛掉落,蹬了两下腿,就翻了肚子,然后慢慢化成一滩黑液。 玉莞看向床上的瑞辰,蛤蟆没有碰到他,长吸了一口气,突然脚底传来一阵灼烧的疼痛,玉莞低头一看,自己刚才踹蛤蟆时候,鞋底沾上了它的毒液,现在已经被侵蚀了一个洞,已经浸到脚底了。 这时候,玉莞想起自己还在梦里,拼命暗示自己醒来,又是一阵失重感后,她惊醒过来。 她睁开眼,这帷帐,这摆设,还是在金连山下的客栈里,连玉岚和程煜留下的包袱也安静的摆在桌上。 脚底的疼痛却是真实的,玉莞忙脱下罗袜,发现自己的脚底竟然鼓起一连串的小水泡,诡异的是,这些小水泡还泛着紫青的颜色,玉莞取来身边的银针,挑破一个,竟然流出了一滩紫青的液体,还带着难闻的味道,那液体接触到床上的被褥,竟然灼烧出一个小洞,看来具有强烈的侵蚀性,而那根银针也黑了一大截,这毒性也不弱。 “莲蓉、芜荏!”玉莞大叫着双生姐妹的名字,拖着那长泡的脚,挪到了桌边。 “莞姐儿!”两人也是瞬间进了房间,看起来是在门口守护。 “带我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要快!还有,把解毒丸和热水带上。”玉莞毫不含糊的下着令。 莲蓉和芜荏虽然奇怪,还是按照她吩咐的,一人夹着她一个胳膊飞快的把她挪到客栈后面空地上,又端来热水和一个脚盆。 玉莞让芜荏把解毒丸放到热水里融化,又让莲蓉快速在地上挖了一个脚盆大的洞,然后用银针快速扎破叫上那些水泡,水泡一破,那些液体也流到了洞里,侵蚀的泥土都冒出一阵阵青烟。 青烟过后,玉莞才把脚放到有解毒药液的脚盆里,等到盆里的水都变得透明,药效都差不多了,再换第二盆,继续泡,等到换到第五盆时候,她的脚已经泡的发白,那些挑破水泡的地方露出了鲜嫩的新肉时候,才找来纱布包起来。 “莞姐儿,这是怎么了?有人下毒吗?”莲蓉和芜荏把玉莞背回了房里,才急急问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诡异的梦 “我也不知。”玉莞按着疼痛的右脚说道,“是梦境。” “你又梦到了什么了?”莲蓉问道。 “我梦到瑞辰昏迷了,幺舅、凛夜也在一旁,他们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山洞里,外面全是雪。我就像个影子一样看着,突然一旁蹦出了个五彩的蛤蟆,我看着它要咬瑞辰,我就心急用脚踢走它,哪知道踢破了一个疙瘩,脓液沾到鞋上,渗透到脚上,起了一串水泡。”玉莞回想起那个梦境,还是历历在目。 “在梦中中毒?还能真的对身体有作用?莞姐儿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要服药?” “在梦中中毒?这脓液有腐蚀性,莞姐儿这脚怕是不能走了。” 莲蓉和芜荏又开始了异口同声的问候。 “伤口的血已经是红色了,应当不打紧,给我熬点绿豆汤吧,马车还能走多久?”玉莞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问道。 “因为我们选的是近路,从金连山西侧走,马车怕是只能走两天就得弃了,若是官道的话,也只能到上江府的德噶郡。后面都是山路,马车不好走。”莲蓉出去问了凛润之后给玉莞汇报。 “莞姐儿可要停下休息几日,等伤口结痂了再走?”芜荏问道。 “先走两天吧,我在梦中看到他们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还有这暗中蛰伏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又要加害与他了。”玉莞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赶路。 “那我们去采买些药材和干粮。”莲蓉道。 “等等,我写两个方子,你去抓点药,我要做点药丸,这都到夏天了,接下来的路怕是有瘴气。若是这里买不够,就去芙蓉城,时间上来不及的话,我先走,你后面来追。”玉莞叫住了莲蓉,让芜荏拿来纸笔,写了两个方子。 塔曼国皇宫密室。 “噗——可恶!她怎么可能进入那人的梦境?还杀了我的宝贝。不可能,不可能……”蒙面的女人两眼通红,面色狰狞。她刚刚吐了一滩血出来,心中一阵烦闷。 而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让女人在吐出的血上撒了一把灰,又端坐到床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多久,之前来见过她的人,抱着一个小孩走了进来。这小孩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从衣着上看,应该是个富家子弟。 “你要的帝子,这可是主人最疼爱的儿子,可真能将东睿宸的运道转到他身上?”来人把小孩小心的放到干净之处,满是怀疑的问道。 “若不是东睿宸七岁时候没有改命,现在东宸国的皇帝应该是他了,而东御宸已经死了。”女人低叹着。 “他的命格既然已变,今生就只能是个亲王,转给小主人还有什么意义,小主人本来也是王爷!”来人突然有点不放心了。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你们的眼里只有这一方小天地,觉得蜷缩在这里就安全了?当年你们不是把玉刚烈的女儿掳了去,怕如今已经没有塔曼了。偏偏做事还做不干净,人没掳回来,还给丢了,失了挟制玉刚烈的筹码。”女子冷笑道。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来人头上冒出汗来,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佩剑上。 掳劫玉刚烈的女儿,这是塔曼国皇室的一个秘密,但那女孩丢了,却只有先皇和现任皇帝知道,他主人也才刚刚探到这消息。现在塔曼国前方与东宸国军队焦灼的战场边上,就有一个女子随军,是当年丢了小女孩后找的一个孩子冒充,这一次要作为秘密武器来逼迫东宸国玉家军的。 “我从哪里得知,不必告诉你吧,呵呵,你只要相信,我无所不知便可,把人放在那里吧,明日这个时候再来领走。”女子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轻蔑,似乎她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在她眼里,他们都是蝼蚁。 来人咬了咬牙,担忧的看了眼那小孩,还是顺从的退出去了,毕竟主人交代了,一切要听这女人吩咐。 女人在他走了之后,走到孩子面前,伸出手在他脸上摩挲。她的手上满是皱纹,与孩子脸上细嫩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以命易命,想得倒是好,也得这孩子受得住! 女人想着,手上尖尖的指甲已经挪到孩子眉心,不知她做了什么,孩子的眉心凝出一滴血,然后她的体内钻出一条细长如铁线虫的虫子,就着血进入了孩子的眉心,孩子还在沉睡,但已经极其不安稳了,眉头紧皱,脸上也出现疼痛的表情,双手不受控的在空中挥舞。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女人嘴角抿着笑,唇齿间发出一阵尖锐的声音,钻进去的铁线虫又从孩子的眉心钻了出来,在摇曳的烛火中可以看到,铁线虫原本漆黑的身躯,居然泛出了血色。女人见虫子钻出,又用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虫子身上,虫子居然在孩子的脸上开始蠕动画起线条了,没多久孩子的脸上就像被绘制了符箓一般,在虫子爬完最后一笔,血痕竟然隐入了孩子的脸下,孩子的皮肤又恢复如初,只是不如之前那样红润,泛着苍白之色。 女人看着孩子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东睿宸,是你逼我的。 而玉莞几人这日已经弃了马车,进入了山林之中,赶了一天的路,让玉莞的体力几乎透支了,凛润把帐篷搭起来的时候,她几乎是沾着临时的睡袋,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玉莞在梦境中又进入了那个山洞,她都不感到惊讶了,她疑惑的是,为什么会被一次次拉进这个梦里,不过还好,她的脚在这梦里倒是好的。玉莞这一次选了个能看到洞里所有人的位置,在一边静静的等待起来。 山洞中。 “这突然血脉喷张,这皮上都泛着红,却又不烫,究竟怎么了?”凛夜看着床上的东睿宸,紧张的问着凛北。 “我也不知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我们都躲到这里了,也不可能有人下新蛊啊。”凛北的眉头也是皱着的,他并未见过这样的情形,只能寄希望在仰阿莎身上。 “若是有一个大夫在这里,我们也不至于抓瞎。”凛夜道。 “那是得要国公爷那种神医才行,宸卫大多学过医术,但都偏向于治点跌打损伤。”凛北看着旁边休息的宸卫说道,被困在这个山洞,他们的干粮已经吃完了,这冰天雪地的,要找点吃的不容易,大家都是饿着肚子的。 “传信的鸟儿已经放出去了,不知道能不能带着凛东找到我们。”凛夜也很是担忧,王爷的昏迷,让宸卫失了主心骨,大家的精气神都不太好。 两人的对话,让玉莞注意到床上的瑞辰,她感知不了他的温度,但能看到他脸上清晰的血管走向。 这是血管里有东西? 玉莞往四周望了一下,没有特别的地方,才走了过去,她无法把脉,就想着能不能用针给他扎点血出来看看。 玉莞想着就往腰间摸去,从京城出来时候,白启澜把自己的那套金针给了她,她就是放在腰间,她能感受到金针的硬度,不知道能不能扎到瑞辰身上。 “怎么流出血来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凛夜看着床上东睿宸手上竟然流出血珠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凛北当下也呆住了,他想的更多,莫非有什么精怪?于是拿着一把银制的匕首在空中挥舞起来:“什么妖魔鬼怪,统统给本大爷现身!” 玉莞很想用绳子把这呱噪的家伙绑起来,若不是她是道影子,怕都被凛北“千刀万剐”了。 不过此时她的注意力更多的在金针带出的东西。在她的眼里,她在瑞辰的手臂上扎了一道口子,然后血就像得到了释放一般喷溅了出来,洒到了地上。 血是鲜红色的,没有毒?但是泛白是什么情况? 玉莞看着地上的血迹奇怪的很,她趴到了地上,才发现,那白色的小点,竟然像是虫卵。 被下蛊了? 玉莞第一个想法便是瑞辰被人下了蛊,但是她无法把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仰阿莎呢? 玉莞在山洞里徘徊了几圈,终于发现了她一直忽略的问题。 瑞辰和仰阿莎是一起被掳走的,现在瑞辰被宸卫救了,昏迷不醒,那仰阿莎去哪了?难道有什么不测? 玉莞现在是手足无措的,她心里升起一股无力的感觉,自己想做点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一旁看着床上的瑞辰,渐渐思绪开始游离起来,然后一阵失重感袭来,她醒了过来。 玉莞醒来的时候,凛润已经生了一堆篝火,莲蓉和芜荏用肉干和干粮饼子也煮了一锅粥。 “莞姐儿,你醒了?”莲蓉看着玉莞拖着右脚出来问道。 “我又睡了半天了?”玉莞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们进林子时候,天空还有些鱼肚白。 “你中了毒本来就体虚,还赶了大半天路,累是应当的。”芜荏给她盛了一碗粥。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宛城?”玉莞喝了一口粥,问道。 “还需穿过这片林子,翻过前面那山,若是没有意外,按照我们的脚程,尚需十日。”凛润看了眼玉莞包着纱布的脚说道。 玉莞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脚踝,若是伤了手臂都还好些,这伤了脚,还要赶路,十日怕都难啊。 “莞姐儿,明日起,我们轮流背你吧,这样要快些,你的脚得到休息,恢复起来也要快些。” “这怎么行?本来山路就难走了,背着我虽说脚程快了,但风险也大了。”玉莞听了连连拒绝,她虽然瘦,还是有90斤的,背着绝不轻松。 “莞姐儿放心,我们平日训练还要背上百斤的东西练操呢。不碍事的。”莲蓉听着玉莞的拒绝,笑着答了一句。 最终玉莞还是妥协了,让莲蓉和芜荏轮流背着她赶路,毕竟她心里牵挂着昏迷的瑞辰、那一山洞的宸卫还有始终不见的仰阿莎。 这会正值夏日,但在山林中穿梭,偶尔还有山风吹来,又没有日头晒着,玉莞在莲蓉她们背上一颠一颠的,竟然又睡了过去。 玉莞看着眼前的景象真的很想把幕后操纵之人给揪出来打一顿。 自己现在只要一睡着就被拖到山洞这里,虽然解了她的相思之苦,但也加重她的担忧。 这赶路的十日,玉莞来这山洞就不下五次。 一次帮瑞辰解决了爬进裤腿的毒蛇。 一次帮瑞辰拍死想钻进耳朵的蜘蛛。 一次帮瑞辰捏死二十多只红色的蝎子。 一次帮瑞辰用针扎死几十只窜上床的蜈蚣。 加上踹蛤蟆那次,已经五毒俱全了,若不是每次这些毒物都化作一滩黑水,玉莞都想晒干了入药。 而且一旁的凛夜、凛北和其他宸卫都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只有玉莞才能看到这些虫子,整个人都成了抓虫小能手了。 玉莞吐槽归吐槽,但心中也是越发焦急了。这些毒物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紧密,出现的数量越来越多,那证明背后操纵的人也急了,她急于想毒死瑞辰还是急于想控制他,玉莞不想想下去,只能在清醒的时候,催促着赶路。 不过她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塔曼国皇宫密室。 “可恶,可恶,可恶,竟然都被人弄死了,损失了我那么多宝贝!到底是谁?” 女人的脸上青筋暴起,她面前摆了一地的虫子尸体,那大只的蜈蚣头上还有细小的针孔,若是玉莞在这里,定会认出,是自己扎的。 “既然是王爷的儿子,定当有皇族血脉,为何对东睿宸不起作用?”女人喃喃的说道,一直在推算自己的做法,找不出半点不对之处。 “若是如此,那就让我的大宝贝和你们玩玩吧。”女子脸上狠色骤现,摸出一个如同猫儿一般大小的动物。 这动物是黑白两色的,最大的特征便是有一个可以伸缩的短鼻。女子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一些血液,然后喂给这动物吃下,口中念着咒语。 而在另一头,正在和莲蓉和芜荏说着话的玉莞,头一歪,又陷入了沉睡。 第二百六十六章 困在梦中(上) 被无端拉进梦的玉莞很想讲一句怪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她拿的不是种田经商发家致富当小地主的桥本吗?怎么现在成了灵异事件集还是修仙升级本?这个梦境难道是个升级副本? 不过吐槽归吐槽,玉莞还是小心打量起这个梦境来。 这梦境和之前不大一样了,她这次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在山洞外面,风雪已经停了,许是到了夏天,外面也没有多少积雪了,露出了褐色的土壤和不太茂盛的草皮。 玉莞往山洞走去,刚到洞边,就看到凛夜带着几个宸卫正在与什么东西搏斗,走近一看,居然是空气,但从他们的动作表情看来,不像是演戏,转念一想,这在梦境中,应当是他们看到的和她所看到的不同,也许真的有什么侵入的野兽之类。 看着他们脸上还算镇定,想来这东西还能应付,玉莞便穿过几人进入洞中,她更担心的是瑞辰。 进入洞中之后,玉莞看见了仰阿莎和瑞辰。仰阿莎正跪坐在瑞辰床边,满头大汗的念念有词,像是在施咒,而床上的瑞辰情况看起来很不妙,皮肤下面像是有铁线虫在爬一样,此时他居然是清醒的,像在怒吼着什么一样,不过玉莞这一次像是在看无声电影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但她现在像有透视眼一样,能够看到瑞辰的身体构造和肌理情况。 瑞辰的体内,一条金色的虫子正在追逐那些有些泛红的铁线虫,而他体内还有不少,从手臂一直向胸前蔓延,若不是心脏的地方有几重白色光团守着,怕都已经凿穿了。 可是金色的虫子只有一条,这些铁线虫还在不断的分裂,破坏着瑞辰的血管和脏器。 玉莞有些着急,想要动手搭救,她看着角落有一把柳叶刀,心下一横,也顾不上消毒不消毒了,执起刀子,就向瑞辰的手上划去,她想试试能不能把虫子给扯出来。 虽然这种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但当下这种情况也只能试上一试。 就在玉莞觉得可能会刺空的时候,奇迹出现了,她划得地方就是铁线虫所在的地方,玉莞刀子刚划过,那虫子就顺着伤口掉落出来,被仰阿莎看到,撒了一把药粉过去,就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竟然像被吸干了水分一般,成了真正的铁线了。 铁线虫的死去大大的振奋了玉莞和仰阿莎,玉莞又在“看到”铁线虫的地方继续下刀,一条条铁线虫也顺势掉落,仰阿莎干脆将药粉撒在地上,这虫子就掉落在上面,板了两下,都成了虫干。 就这样玉莞和仰阿莎配合,瑞辰整个人几乎成了血人,那些铁线虫也清理了个干净。仰阿莎收回小金,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莞想为瑞辰把脉,却发现还是没法接触到他,而就在她心有不甘时候,仰阿莎突然捏住瑞辰的手臂,把起脉来,然后嘴里说着什么。 玉莞这个时候真想自己也学过唇语啊。 不过仰阿莎就像心有灵犀一般,找了根棍子,在地上写了起来。 脉如沉铁,滚动无力…… 玉莞看着地上的字,心中有了谱,也基本判定了是何种情况,想要拿起棍子,而且这山洞也没有任何药材,这可如何是好。 玉莞想着想着,眼睛就往四处看去,干脆越过门口和空气打架的凛夜几人,往洞外去找寻,若她没猜错,这应该是在雪域高原,若是运气好,能遇到雪莲和虫草,倒能救救急。 玉莞在周围找寻了起来,还真让她找到了一颗雪莲和几根虫草,她本想拔出来,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便回到了山洞,对着仰阿莎比划比划,刚才她和仰阿莎还是心有灵犀的,不知道现在还灵不灵。 可惜仰阿莎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只是用帕子沾着烧开的雪水,在给瑞辰擦着血迹。 玉莞的心里越发着急了,在山洞里来回踱步,突然仰阿莎捂着自己的胸口,对着空气说了几句,然后跑出了山洞,玉莞见状,也跟了上去,看着她奔跑的方向,正是自己发现雪莲和虫草的方向。 不出一会,仰阿莎回来了,她拿的就是雪莲和虫草,但采摘的手法应该是粗暴的,雪莲都少了几瓣,而虫草则是断成两截。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反正都要煮汤的,碎了就碎了呗。玉莞又跟着仰阿莎回到了山洞,看着她粗暴的将雪莲和虫草捣碎,本来以为是要加水熬汤,后来在玉莞的目瞪口呆下,竟然就这么敷到了瑞辰的伤口。 米米,你这浪费你娘知道吗? 玉莞想拍她的头,最后还是拍了拍自己。罢了,孺子不可教也。 虽然只是敷在伤口,还是能管点事,至少瑞辰安静下来,没有再吼和挣扎。 而这个时候,山洞口的形势却变了,凛夜和凛北几人,身上纷纷出现了血痕,有两条还在脸上,血珠渗出的时候,伤口还带着灰黑色。几人退了进来,让仰阿莎为他们疗伤。 玉莞也被这动静惊动了,她穿过他们刚才用来堵洞口的石头,走到外面,巡视了一圈,真没有看到敌人或是野兽,连那些诡异的虫子之类的都没有看到。 那么他们究竟是如何受伤的?又是在和什么东西交战? 玉莞心中奇怪,四处张望,偶然之间,看向天空,终于发现有些不对。这天上似乎有两个鼻孔? 这是什么诡异情节啊?可惜那两个鼻孔位置太高,她够不着,不然真想用根棍子戳一戳。 玉莞又往四周走了走,发现山洞三里外就是一片漆黑了,是那种无尽的黑色,根本看不到任何道路或是事物,就像是迈了进去,就要被黑暗吞噬一般。 玉莞只好退回山洞,她爬上了瑞辰的床,就在床上的一个角落痴痴的看着昏迷的人儿。 瑞辰似乎又长高了,脸上的稚气和婴儿肥已经脱去,脸部的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就连紧紧抿着的嘴唇也透露出一股成熟的意味。 果然,当过兵的人,都会自己长大啊。 玉莞看着看着,不觉有点脸红,这种盯着自己喜欢的人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盯了半晌,仰阿莎都帮凛夜等人把伤口包扎了,玉莞才收起眼神。她有一些奇怪,那种失重的感觉为什么迟迟没有到来,她为什么还没有退出这个梦境? 她正想着,就看到凛夜他们又聚到了山洞口,这个山洞摇晃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逼近。 玉莞也翻下了床,走到洞口,眼前的景象,让她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条铁线虫也太大了吧,都赶上蟒蛇了,它那看不清五官的头扬了起来,就要朝着山洞钻去。 “快拦住它啊!”玉莞大叫着,但凛夜他们似乎没有看见一般,那条虫子就这么从他们防守的空隙中钻了进去。 玉莞跟着这虫子,它游动的时候像极了一条暗红色的蛇,蜿蜒向前,然后游到了瑞辰的床前,伸出了信子在瑞辰手上舔了一下。是的,就是信子。玉莞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蛇类还是虫类了,只能将其规划到怪兽异形一类。 这异形舔过的地方,很快就肿了起来,不过仰阿莎好像并没有看见,只见这虫子又朝着瑞辰的脸舔去。 这不能忍啊,她家的小情郎那张脸玉莞可是很满意的,万一被这一舔毁容了如何是好? 玉莞想也没想的就把手里的柳叶刀向着虫子的尾部扎去,竟然扎住了虫子,那虫子也吃痛猛地转头,不过它没有看到玉莞,舔了舔自己受伤的地方,又回过头想办完刚才的事。 玉莞见虫子看不到她,胆子大了起来,索性拿着刀开始在虫子身上划来划去。她当年学医时候,在系上可是有着女屠夫的称号,在玉莞刀刃翻动下,这虫子竟然被她从头到尾扒了一大块皮下去,疼的它卷成一团,在地上卷来卷去的挣扎。 玉莞这时胆子更大了,她干脆就地就将这虫子解剖了。 这条虫子死的不能再死的时候,玉莞也差不多得出了解剖报告。虽然是铁线虫的外表,这里子却真是一条蛇形怪物,连蛇胆都有,不知道能不能入药。 玉莞也没有浪费,直接割下了蛇胆,顺手就丢到刚才仰阿莎装雪莲和虫草的碗里。 待到玉莞把蛇胆取下,这虫子也终于化作一滩血水,慢慢渗透到地下去了。 玉莞看着虫子消失,长吸了一口气,正想研究下那蛇胆,却发现仰阿莎又放了些药粉进碗里,然后搅了搅,在她还在张口惊讶中,又往瑞辰的伤口涂了去。 玉莞捂住了眼,瑞辰会不会有什么异变啊。 不过她等了半天,瑞辰也没有什么变化,想来是不会出事了。玉莞便放下心来,又开始找离开梦境的办法。 玉莞把方圆三里的范围都逛完了,最后得出了个结论,怕是要把空中那鼻孔收拾了才行,也不知那是个什么怪物,那鼻孔里不断喷出一些白雾,让整个梦境都雾蒙蒙的,而山洞口凛夜他们不知道在抵御着什么怪物,不断打斗,不断受伤,周而复始。 塔曼国密室。 “可恶!我的蛊虫!”盘坐在床上的女人喷出了一口血,脸上的皮肤迅速衰老起来,在她身旁,有一个罐子,里面有些一圈圈僵硬的铁线虫。 这虽然不是她的本命蛊,但也是用了她的心头血养的,蛊虫死亡,让她也遭受了反噬,功力受损,导致迅速衰老。 女人拼命摇着床头的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则是一个铃铛,是她用来和外面联系的。 约莫一刻钟后,之前送小孩来的男人来了。 “什么事?”男人的语气显然有些不耐。 “童男童女,今晚我必须看到一对。”女人也不多说,开口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在塔曼国好几个月了,已经摸出了一个结论,对于这些下人,就不需要多做解释,只需要下令便可。 “你……”男人的语气更加不耐,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若耽误了你主子的大事,怕不是一个两个童男童女能抵得上的。”女人又加重了一层威胁。 “我会送来。”男人不想再面对这样一个皮肤满是褶子的老女人,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密室。 “等我吸收了东睿宸和你那小主人的气运,你主人都没法奈何我,我看你又能在我面前拽多久?”女人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低喃道。 她并没有注视多久,从自己身上摸出了那个猫儿大的象鼻怪物,抚摸着它的秃顶,念着一些晦涩的咒语,像是在加持什么。 这象鼻怪物也没有辜负她,在她咒语完结之后,身子逐渐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在梦境中的玉莞,看着天空中的异象,也有些疑惑。 刚才她听到了天空中一阵摩擦的声音,赶忙跑出山洞,看到空中的鼻孔竟然不见了,天空又恢复了黑蒙蒙的一片,而四周的环境越来越难见了,都被一层薄薄的雾包裹着,隔着一个人,都看不见对方的样子。 在雾茫茫中,玉莞听到了一阵铃声。 一个像猫儿一样大的怪物从雾色中走了出来,它有着一个奇怪的鼻子,像前世那种脚踩的打气管一样可以伸缩,铃铛响动一声,它的鼻涕就低落一滴,滴在地上,马上酒腐蚀开来,把那一片的土都烧焦了。 这怪物走到离玉莞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玉莞看着它的眼神和动作,一瞬间就明白了,它能看见自己,她把刚才用来解剖铁线虫的柳叶刀捏在手里,身体也紧绷起来,随时准备迎战。 那怪物似乎瞧不起玉莞这小身板,鼻子哼了一声,就向玉莞喷溅了不少黏糊的鼻涕过去。 玉莞顿时觉得恶心的很,捏着柳叶刀就朝着那怪物走去:“你要真枪实弹的打一架,我都还能忍,你这种随意喷溅鼻涕的行为,知不知道很有违公德?” 说着她就向那怪物扑去,手中的柳叶刀早已对准了怪物的背上的一个大穴。那怪物也不甘示弱,鼻涕甩的四处飞溅,而玉莞东躲西藏,最后一跃到怪物头上。 “我让你随地吐鼻涕!我让你长成猫不猫,象不象的死怪物……”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困在梦中(中) 玉莞边扎还边抓紧这怪物的鬃毛,是的,鬃毛。这怪物全身上下,是光滑的,就背上有着一大片鬃毛。 随着玉莞的动作,这怪物的血也飙了出来,它显然是被扎痛和激怒了,伤口不断渗出血水,也在疯狂的挣扎,想要把玉莞甩了下来。 随着血水的交杂,怪物的鬃毛也不太好抓住,玉莞一个不察,就从它背上滑落了下来,眼神和这怪物的眼神一接触,玉莞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然后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在她清醒过来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很大的房间,是一个很大的通铺,看房间的摆设还是古代。 玉莞挣扎着起来,觉得后脑勺好痛,正准备下床给自己倒杯水喝,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穿着宫装的丫鬟端了个碗进来,看着玉莞起来了,忙走了过来:“翠云,你没事吧?医女说你头可能受伤什么的,我也听不懂,你甩两下看看有没有事?” 翠云是个什么鬼?玉莞愣愣的看了这丫鬟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就是她口中的翠云。 “我怎么了?还有这是什么时候?我在哪啊?”玉莞开口问道,此时才发现声线比她自己的原声要粗一些。 “天啊,你真的摔坏脑袋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丫鬟惊讶的看着她,脸上还有些焦急。 “不知道,我只觉得头好痛。”玉莞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干涸的血疤子,想来头被打破了。干脆顺势装作失忆来掩饰。 “这可怎么办啊?我们这些奴婢能让医女看看,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丫鬟在床边来回踱步,已经快哭出来了。 玉莞稍微安慰了她两句,从她抽抽搭搭的叙述中也基本了解了情况和自己的身份。 她叫翠云,这丫鬟叫翠竹,是长宁宫的三等丫鬟,负责打扫院子、侍弄花草。没错,就是长宁宫,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皇宫内院,不过是在二十五年前。 这翠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被人打破头丢在了丫鬟房门口,幸好翠竹有事回来,才求来医女救了她。 “不打紧,我还是能做事,这几日我便跟着你吧,有什么忘记的,你记得提醒我。”玉莞安慰着翠竹,心里不断盘算现在的情况。 她不是在赶路吗?怎么会出现在二十五年前的皇宫?难道又穿越了吗? 想着想着,她就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一掐,“嘶……”疼得她呲牙裂齿的,把旁边的翠竹都惊住了:“翠云,你干嘛掐自己?是不是双手不受控制?莫不是遭了厌胜之术,这可怎么办……” “我没事,我没事,只是掐自己看看是不是还活着。”玉莞看着翠竹又在房里转圈圈,忙出声安慰她,姑娘,你再转,我估计又要晕过去了。 “你把药先喝了吧,医女说管不了几个钱,也没收我们银子。不过也估计没什么效用,但有总比没有强。”翠竹想起了自己端来的汤药,忙递到了玉莞面前。 玉莞看着眼前这黑乎乎的中药,她已经闻出了方子,就是一般活血化瘀的药,不过稀释了好多遍的样子,几乎没多大效用了。 她本身对于喝药就是抗拒的,以往都是捏着鼻子直接灌,现在判断出药没有什么效用,自己内心更加不愿意去面对,忙找了个借口把翠竹支了出去,然后迅速把药倒到窗外。 玉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已经穿越过一次的经验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先在现有的环境生存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翠竹叫她去做事的时候,她没有一丝反抗,甚至还带着小小的兴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皇宫也混得风生水起呢。 她和翠竹的事情很简单。每日起来把小厨房的水挑满,然后修剪院子里的植物,然后打扫院子,保持整洁。说起来简单,但架不住这长宁宫大啊,全部的活计干下来,两人还是累的不行。 既然得知是二十五年前的长宁宫,玉莞对于现在还是皇后的太后白凌歆就很期待了,可惜白凌歆正怀着孩子,听说胎象不太好,中途还差点流了几次,这距离预产期不足一个月了,皇上直接下了旨,让她在宫中正殿休养,都不让她出宫门的。 玉莞只能每天重复着挑水、修剪、打扫的工作,在这长宁宫混了十几天,不用翠竹提醒,也能不出差错了。 这一日,玉莞晚上睡着突然尿急,一个激灵把她从床上翻下来,人有三急不能憋啊,也不点蜡烛了,摸索着就往恭房跑去了。 等到玉莞从恭房出来,才不紧不慢的走在回去的走廊中。这已经入夏了,夜里有凉风出来,也是很凉爽的。而此时院子里从南边移栽来的栀子花正开的繁茂,见着四下无人,她也停下脚步来闻了一番。 这个时候,走廊的那一头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玉莞想着是有人来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可惹不起那些大丫鬟或是嬷嬷,只好把自己藏起来。 过了一会,一个身着白色宫装的身影走进了走廊的阴影处,因为在夜里,相貌是看不清了,玉莞对于宫中的人也不太熟悉,只能从身形判断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那便是嬷嬷了。 玉莞正在回想是哪位嬷嬷,突然从那嬷嬷站立的墙上翻进来一个人影,瞧着打扮像是护卫。 “记住,……第三道……一定……糖水里。” 隔得太远,玉莞就只听到了几个关键的词语,其他都听不大清楚。两人交谈了几句,一个转身四处张望了下,穿过走廊走了,另一个则是原路翻墙出去了。 又过了几日,玉莞终于见到了白凌歆,不过是在产房内,白凌歆提前发作了,玉莞和翠竹要负责烧热水,然后端到门口,从门缝之中,她看到了在床上嘶叫的白凌歆。 白凌歆比她印象中的要年轻许多,此刻已经疼的五官都扭曲了,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看来这一胎生的很是痛苦。 “娘娘这才开了三指,已经用了不少力了,急需要补充点气力啊。”玉莞刚端来一盆热水,就听着旁边有两个嬷嬷正在说话。一个是梳了头发的年轻的李嬷嬷,一个则是专管小厨房的崔嬷嬷。 “娘娘吃不下啊,吃什么东西进去都吐了出来,怕是要到明早孩子才能出来啊。”李嬷嬷也很焦急。 “要不喝点红糖水,我老家生孩子生不下来,喝了红糖水把握要大些,只是娘娘千金之躯,这红糖也不是什么高档玩意儿……”崔嬷嬷建议道。 “现在这情况,也得试试,我去禀报皇上,你先去准备着。”李嬷嬷看了一眼产房中的情况,跺了跺脚,转身去了偏殿,皇上还在那里等着呢。 “你,去厨房冲一碗红糖水来,红糖在放菜板上面二层的柜子里,放两块就行。”崔嬷嬷见李嬷嬷去了偏殿,正好看着端着空盆的玉莞,就向她下了令。 作为一个小丫鬟的玉莞当然无法反抗一个嬷嬷的命令,反正她也要回去烧水,也就按着崔嬷嬷的吩咐,冲了一碗红糖水,刚端到门口,崔嬷嬷自己过来了,端走了红糖水,让她在厨房里盯着火势。 这个时候的长宁宫,因为女主人的生产,还有些慌乱,皇帝为了皇后和皇嗣的安全,已经下了旨不让丫鬟婆子们四处乱走,玉莞也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尽职尽责。 七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炎热了,小厨房的几个炉子,一个煨着汤,一个烧着热水,还有小炉子温着药,玉莞在厨房之中已经蒸起了桑拿,一身都是黏糊糊的。 “快!把这药煎了,国公爷等着用呢!”翠竹拿着一包药,边跑边叫着玉莞。 “怎么了?煎药不是有医女和药童吗?还有国公爷?”玉莞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有些愣,想了一会,才想起白启澜来。 这时候的白启澜,已经是穿过来的爷爷了,对了,自己可以求助他啊。 玉莞想到这里就要冲出厨房,哪知道被翠竹拉住了:“翠云你要干嘛去?” “我想送点水去正殿……”玉莞瞥见了脚边的盆子。 “这个先不忙,来和我一起熬药,等着用呢。”翠竹已经在洗药罐子了。 “不是有太医院的人候着吗,还有医女和药童……”玉莞道。 “快别提了,现在都跪在偏殿呢,皇上说娘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要他们提头来见。”翠竹说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娘娘情况怎么样?”玉莞听到太医都要提头来见了,忙问了皇后的情况。 “娘娘胎位不正,宫口一直开不了,现在还有出血的症状,国公爷又不能进产房去给她看,只能先开药止血。”翠竹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玉莞。 “会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啊?”玉莞想到皇后已经痛了两个时辰了,现在大出血,可是不妙啊。 “你想这么多干啥,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免得被皇上迁怒,这要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翠竹劝了她不要胡思乱想。 玉莞看着药罐中逐渐熬出的药汁,陷入了沉思,一直到翠竹拍她,她才醒来,懵懂的看着翠竹。 “你把药端过去吧,我守着这,你在这都呆了大半天,别中暑了。”翠竹道。 玉莞正在想如何去接近白启澜,这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感激的看了眼翠竹,把她看得莫名其妙的。 玉莞端着药就往正殿去,果然在正殿外的院子里,看到了年轻的白启澜,玉莞快走了几步,到了白启澜面前,行了个礼,把药举过头顶:“这是刚熬好的药,请国公爷过目,over!” 玉莞的话说的很小声,因为皇帝坐的地方还有段距离,她判断应该只有她和白启澜能听见,最后还小声加了句“莞姐带你飞!” 白启澜听着前面一句还在好奇一个丫鬟怎么会英文,后面一句“莞姐带你飞”让他也不镇定了,他定定的看着玉莞,像是要把玉莞看穿一般,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爷爷帮你打!” 这一句熟悉的话让玉莞瞬间红了眼睛,她想起了以前和爷爷相依为命的日子,一旦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老怪物都会说一句,“爷爷帮你……” 看着玉莞的表情,白启澜也从她眼里读出许多内容,但现在这个场景不适合叙旧,旁边还有皇上盯着,可别害了莞姐。于是他整理了心情,接过药碗,浅尝了一口,然后说道:“你把药端进去,亲自看着皇后娘娘服下,看看她的情况再来禀我。”和玉莞眼神交流了一下,张口说了一个英文“firstaid”。 玉莞低眉顺眼的道了一句“是。”,端着药碗就向正殿走去,刚才白启澜说得很大声,皇上听到了也没有反对,玉莞很容易就进入了正殿。 在正殿的产房内,玉莞将端进来的催产止血药喂给白凌歆喝下,她借着喂药的时候,偷偷把了白凌歆的脉搏。相当不妙啊,这么久了宫口还只开到五指,身下还有大量的出血,人已经意识模糊了。若是白凌歆彻底昏过去,这孩子非憋死在肚子里,按这出血量,大人也很危险。 想要剖腹现在条件不行,只能靠“玉极针法”了。 玉莞端着空碗,走了出去,快步到白启澜身边,告知了他自己的结论,白启澜眉头紧皱,在院里踌躇了半天后,终于到皇帝面前跪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能免臣家人死罪……” 白启澜没有含糊,跪下求了皇帝,想自己亲自为皇后施针,皇帝听着李嬷嬷禀报产房内皇后的情况很不妙,最终,让侍卫把丫鬟婆子们统统赶出了正殿,让白启澜带着玉莞进了产房。 “莞姐儿,你怎么在这?”白启澜见周围只剩下白凌湘和李嬷嬷,小声和玉莞说道。 “爷爷,先把这关过了再详谈。”玉莞担忧的看了眼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白凌歆。 白启澜看着床上肚子高高隆起的白凌歆,也是一阵心疼,紧抿着嘴唇,下了第一针。 施针的过程是漫长的,但有了玉莞的协助,白启澜还是顺利把最后一针扎完,而白凌歆这时,也骤然醒来,大叫了一声。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困在梦中(下) 随着白凌歆的醒来,白启澜叫来了接生嬷嬷,接着给白凌歆接生,在七月初七天亮之时,东边透着一股紫气,七皇子东睿宸终于降生了。 玉莞对于刚出生的东睿宸是很好奇的,虽然她抱不到,也看到了清洗擦拭的过程,等到见到东睿宸时候,也能吹嘘吹嘘,她也是看见过他光屁股的样子。 东睿宸在娘胎里发育的还不错,头发都长了出来,最奇特的是他已经可以睁开眼睛了,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正好把玉莞看了个满眼。 白启澜因是外男,进来施针已经是大不敬了,退出正殿后,又被太医拉去研究脉案,等到玉莞回头之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就是她,把她抓起来。”玉莞刚起身,揉了揉自己也发酸的膀子,进来了几个嬷嬷,就把她架了起来,捂了嘴就往偏殿的方向拖去。 玉莞还没回过神,就被人粗鲁的按在地上:“禀告皇上,罪奴已经带到。” 罪奴?说的是她吗?玉莞想要辩解,旁边却有人先出声了:“皇上饶命啊,老奴伺候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是什么心性,长宁宫的人都看着的,不是老奴下的药啊。不过老奴也难逃责难,不该让这罪奴去给娘娘冲红糖水,让娘娘遭了罪。” “崔嬷嬷,你说什么呢?红糖水是您让我冲的,红糖也是从您说的地方拿的,下什么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玉莞可不愿意当背锅侠,这宫里当背锅侠,可是会掉脑袋的,下意识就辩解出声了。 “大胆刁奴,皇上还未问话,你敢插言,来人,掌嘴!”说话的是皇上身边的太监,那种捏着嗓子的声音,让玉莞的耳膜震得生疼。 玉莞还欲辩解,就来了一个嬷嬷和两个丫鬟,两个丫鬟按住她,嬷嬷就拿着宫里专门量刑的尺子往她脸上招呼。 以前在皇宫里走动,太后和皇帝他们对她都还是客气的,玉莞这才见识到皇权的恐怖。 “李嬷嬷,你怎么看?”皇帝没有管正在被掌嘴的玉莞,转头问了李嬷嬷。 “刚才这丫头还跟着国公爷去为娘娘接生,若真是她想害娘娘,刚才也有不少机会……”李嬷嬷低头答道,刚才产房内玉莞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想着玉莞平日也是本分,就帮了她一把。 “停!你说,是不是你下的药?若不是,那是谁?”皇帝让掌嘴的嬷嬷停了下来,然后问玉莞。 “无一不制度。”玉莞想要说她也不知道,结果才发现,自己嘴已经被打肿了,脸也高高的肿起,脸上火辣辣的疼,说话说不清楚不说,连吐字都困难。 “你还有什么可说?”皇帝见她说不清楚,又朝着崔嬷嬷问话。 “皇上圣明啊,奴婢说得都是实话。请皇上容许老奴问问这罪婢。我问你,红糖水是你烧的水,冲的红糖是不?”崔嬷嬷磕了两个头,得到皇帝的允许后,开始问起玉莞来。 玉莞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事实。 “当时除了你,厨房没有别人了吧?”崔嬷嬷继续问道。 玉莞又点了点头。 “老奴是在在厨房门口接过的碗,这一路走过来都是人,老奴可没机会下药……”崔嬷嬷没有再问玉莞,而是朝向皇帝说道。 “唔……”玉莞想要辩解,突然想起刚才才被掌嘴,只能拼命摇头。 “启禀皇上,小厨房的红糖已经查过,并无异样。”一个侍卫从旁边走了过来,向皇帝禀报了调查结果。 玉莞骤然间眼睛也瞪大了,这样一来,她要洗脱嫌疑就更难了,她拼命扭头看着四周,她想找白启澜,现在能救她的就只有他了。 可惜她没有找到,只等来皇帝的一句话:“宁错杀勿放过。杖毙。” 玉莞还想说话,就被几个太监架起,直接拖到了外面已经准备好的行刑的凳子上,一阵疼痛就从屁股上传来。 她渐渐的被打得麻木了,听着噼里啪啦棍子和肉接触的声音,渐渐失去了知觉…… “呼——” 一阵冰冷的感觉袭来,玉莞突然睁开了眼,她又在一个类似宫中宫女们住的房间醒来。不过这不是大通铺,而是有着两张床的房间,看来她的身份还不低。 这时候正是深夜,她对面床的那个人正睡得香,还打着呼噜。 玉莞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和脸,没有任何的痛感,又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啊,妈蛋,又穿了吗? 老天爷,多少妹子看了穿越小说想要穿回古代,我不需要您特别照顾我! 老天爷,这一次不会又是个配角的剧本吧?不会又是炮灰吧? 玉莞在床上叨叨念念,脑子不停转了,真的想在记忆中寻找这位身体原主留下的一点点记忆。 可惜没有。 玉莞睡意全无,摸索着下床,在靠近自己床的柜子摸索,还真让她摸出了一个册子。 耶?这个时代的小宫女还会写日记了? 玉莞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偷偷的打开了门,跑到走廊下有灯的地方,看了起来。 从这本日记,玉莞对自己的身世和身处的世界,还有经历过的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天杀的,这谁安排的?自己没法逃过这皇宫了吗? 现在的她叫做细娟,还是身处于东宸国的皇宫,不过是在六年后的芢景宫当差,是七皇子东睿宸身边的大丫鬟之一,专门负责整理他的衣物。 天一亮,玉莞就要为东睿宸选好衣服,然后服侍他穿好,再整理换下来的衣服。 看着小时候还有些胖乎乎的东睿宸,玉莞真的很想在他的包子脸上捏一捏,不过小包子,不,东睿宸的目光却让她规矩下来,这特么是个六岁的孩子应有的眼神吗?皇家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玉莞好不容易尽了自己的本分,给东睿宸收拾好,目送他去上书房读书,才深吸了一口气回到自己该呆的地方。 手上动作没停,玉莞心里却是盘算起来,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找到白启澜,她才能有个活路,这皇宫看起来金碧辉煌,到处都泛着奢侈风,但经历了前面在长宁宫被杖毙,玉莞更觉得这是个吃人的地方,当然想要逃离。 可惜她是个宫女,白启澜是外男,想要相遇的几率不大。玉莞蹲守了好几天,都等不到国公爷进宫,真是烦得很。 不过还好她还算是个有身份的人,这大半夜睡不着,还能在外面透透气。 “六年前都没办成的事,这会主子怎么又想起来了?”一个女声在一墙之外响起,玉莞心中暗道不妙,她是不是又要卷进什么风波了。赶紧转身,想要回房。 “我说你都在宫里这么久了,怎么这点警惕性都没了,先四处看看,别让人听了去。”另一个女声响起,玉莞这下不敢动了,只能把自己藏在阴影里。 “二号,你真是太谨慎了。周围什么都没有。”过了一会,先前的女声继续响起,玉莞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四号,六年前若不是我换了厨房的红糖,你觉得你还会在这里吗?”二号的声音有些低,但她说话的内容却在玉莞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红糖?自她再次穿越以来,红糖几乎成了她的禁忌,这可是害死她的祸源啊。 玉莞终于想起这两人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二号的声音就是翠竹,而四号竟然是崔嬷嬷。 她们怎么在这?玉莞本想离开的,现在却不想了,她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自己受的罪可不能白受。 “还说呢,当初你和那翠云还是好姐妹呢,没想到回头就能卖了她。”崔嬷嬷嗤笑道。 “要在这宫里活下来,死一两个宫女算什么,别废话,我来是告诉你,明日有人会交给你一件衣服,你找机会放到七皇子的衣箱里。”翠竹道。 “七皇子的衣服都是有数的,放进去不被发现吗?而且我现在只是外院的一个管门嬷嬷,又怎么会接触到七皇子的衣箱?要被发现了,我可没几颗脑袋砍。”崔嬷嬷道。 “不需要他看见,那衣服是染了天花的人的,只要沾上一点,就有可能染上天花,到时候七皇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染病去世,最终也只会让那管衣箱的丫鬟陪葬,查不到你头上的。”翠竹说道。 “好。”崔嬷嬷没有再多说,答应了下来。 等到外面没了声音,玉莞才匆匆回了房。 这两个挨千刀了,老娘被你们害死一次不够,还想拉我第二次,真当我是泥捏的?没点脾气吗? 玉莞气愤的想着,她这一世就是管衣箱的细娟,这一次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谋,当然要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于是第二日玉莞在确定了崔嬷嬷接收了那件天花病人的衣服后,开始了自己的部署。 她略施小计,让崔嬷嬷成了芢景宫偷盗之人,然后将那件染了天花的衣服,直接塞进她的嘴里,不让她辩解不说,还回敬了二十大板,然后还假意请了医女,让她还能活着。 一下子打死太善良了,天花才会让她绝望。 不久之后,玉莞就得到了崔嬷嬷浑身长红点,起水泡的消息。她才稍稍顺了一口气,可惜翠竹至今仍在长宁宫,她无法报复。 不过玉莞还是太大意了,那暗中谋划之人,见一计不成,又生了二计,在一个干燥的夜里,芢景宫失火了。 眼皮厚重的玉莞,心中有无数只某种动物奔过。 芢景宫失火,而她和东睿宸都被下了迷药。 玉莞的意识真的很不稳定,这迷药的分量不小,她都是靠着用针扎大腿,强行撑着的,更不论还是个小孩的东睿宸,已经叫不醒了。 玉莞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撒了泡尿在帕子上,忍着味道,捂住了鼻子,这当下,也只能用这样的土办法了。 她本想自己逃离,但想着若是东睿宸死了,就改变历史了,还是不忍心,只好撕开床上的床单,把东睿宸背在背上,摇摇晃晃的朝着门口走去。 这不足五米的距离让玉莞觉得,走了好久,刚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已经被扣上,玉莞拼命撞着门都动不了分毫,她撞得精疲力尽,只能放下东睿宸,和他靠在一起,绝望的等着。 过了一会,门终于被人打开了,玉莞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叫了一声:“爷爷,莞姐带你飞——” 然后她便失去了知觉,又陷入了昏暗中。 “呼——”玉莞从急促的呼吸中醒来,发现周围已经没了着火的炙热感,难道她被白启澜救了? 但随之而来的窒息感又让她叫了出来,不过她听到耳朵里的声音,却只是“啊啊啊”的声音,玉莞睁大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张四?他为什么掐着自己的脖子? “我让你咬我,让你咬我,今天小爷不收拾你,你不知道小爷的厉害!”张四的嘴里叫嚣着,脸上的神色逐渐狰狞,一只手捏着玉莞的脖子,另一只手竟然朝着她的胸袭去。 “你这是干什么?”旁边传来了一个女声,玉莞认得出,是张翠莲。 “我就想教训教训这疯丫头。”张四讪讪的松开双手,玉莞只觉得身体就软了下来。 “她跟着我出来的,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家里交代,若是那李氏因此混起来,不交出三哥寄回来的银子,我爹非打断我的腿。还有,你竟然对这黄豆芽还能有非分之想?”张翠莲啐了他一口。 “哪能啊,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等我这笔买卖做成,我就去你家提亲。宝贝,让我亲口。”张四把张翠莲抱坐到他的大腿,就和她打情骂俏起来。 而跌坐在地上的玉莞,感受着地面的冰冷,把他们卿卿我我的过程看了个全貌。 等到张翠莲满意的扣上衣扣,才抓着玉莞的头发。 “疯丫头,走,回去了。” 玉莞不想暴露自己清醒,只好忍着痛,让她拖着自己向着老张家的方向走去,一直到遇到仲礼,她才在仲礼愤恨的眼神中,被解救下来,带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梦醒时分 回到曾经那个破旧的厢房,玉莞就被玉岚一把抱住:“我就知道小嬢带你出去没好事,可是娘亲被奶奶支出去了,大妹儿啊……” 玉岚为她擦着脸上的污渍,看着玉莞被掐红的脖子,悲从中来,拼命擦着眼泪。 玉莞不敢吱声,这个时候应该是她穿越之前,她还是个疯丫头,若是突然清醒,会被当做怪物的,只能徐徐图之。 不过,连续几次穿越,让玉莞也心生怀疑,自己该不是陷入了某种幻境了吧,但是身上的的触觉如此清晰,又让她迷惑不已。 玉莞总觉得一次次让她穿越是有深意的,但意义在哪?她最后要穿越到哪里?这些都像是一团团的迷雾把自己围了起来。 但时间不会因为玉莞停下来思索就停止,第二日,李氏被张李氏支去村尾张十二家帮厨,而玉岚和仲礼则是被安排到附近山上找菌子,剩着玉莞和叔娃在家里。 张翠莲过来看着家中无人,轻车熟路在家里翻找起来,最终啥也没找到,就一把拉起玉莞,和张仁齐说着要带她去村尾找李氏,实际上是拖着玉莞去了后山和张四约会。 张翠莲和张四都觉得玉莞是傻的,说话也不忌讳她,玉莞也乘机听了不少老张家和两人的隐私。 这其中便有关于李氏的。李氏现在还没有改为佟氏,是张义信的妻子,玉莞他们几个的娘。据张翠莲说,李氏并不是张李氏一直告诉他们的那样,是她捡回来的,而是张义信捡回来的,当时家里也穷,张李氏本是不同意的,但包李氏的包被和李氏脖子上的一副金锁,让张义信说服了张李氏,后来在村里几个相熟的老妇人嘴里,看着逐渐长大长漂亮的李氏,张李氏又被说服把李氏给张义信做媳妇。 可是比张义信大五岁的张义诚却是不答应,从小被张仁齐给予厚望的他,在家中就像土皇帝的存在一样,家中好吃的、好用的都要先紧着他,这童养媳,当然也不能绕过他,直接给张义信啊。 于是在张义诚的闹腾下,张李氏最终决定把李氏给他做媳妇。 而那会老张家有着祖上留下的一点钱,日子还算富裕,张义信和张义诚都被送到了智贤阁读书,而且从夫子的口里得知,张义信比张义诚读的好。 在张义诚第三次参加乡试的时候,张义信也开始了他第一次乡试,在考试之前,张翠莲知道了他们的一个秘密。 那日张义诚把张义信约到了后山,没想到张翠莲也在后山玩,偷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从两人的对话中,张翠莲得知,张义诚一开始是准备考完乡试就和李氏成亲的,但和张义信约定了,如果张义信愿意在考试时候,和他一起作弊,双方交换姓名,他就把李氏让给张义信。 这时候李氏还没和张义信成亲,知道结果的玉莞,已经得出了张义诚两人作弊的结论了,难怪张义诚能考上秀才,而卢先生认为比他好上许多的张义信却是落榜了。 张翠莲还提到了仲礼的哑疾和叔娃的腿,说是当初仲礼若是及时找大夫医治,还是能治好的,只不过张义信的银子寄回来时候,被张义诚拦了,他把银子拿去榴花街找相好去了,一分都没有拿回来,仲礼也只能这样哑着。而叔娃的腿也是如此,银子被张义诚拿去买房子了。 玉莞一脸痴傻的看着两人在青天白日下,就在草地上“滚床单”,不断回想张翠莲说的秘密,心中亮堂的很。难怪后来张翠莲出嫁时候,张四频繁出入老张家,还让张仁齐承认了欠他银子的事,都是张翠莲这蠢货做的事。她把张四认作未来的夫婿,为了讨张四欢心,将老张家的秘密都告诉了他,自己把把柄送给了张四,真是蠢到家。 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张翠莲一边装着帮李氏带玉莞,一边就和张四约会,玉莞都快被两个人恶心死了,不知道张翠莲嫁给程有宝时候,是如何掩饰自己不是处的。 她究竟穿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玉莞盯着眼前又在“你侬我侬”的两个人思考着。 “我给你说,今年大哥要参加府试。他打听到主考官喜欢少女,就打算把岚妞儿带去给他看看。岚妞儿虽然瘦得像根豆芽,但是那胚子还在,收拾干净,应该还是有戏的。”一番云雨后,张翠莲依在张四胸口说道。 “岚妞儿?张玉岚?还算不错,你爹知道不?这可是他孙女啊。”张四道。 “怎么能让爹知道,虽然爹一直支持大哥考试,但岚妞儿怎么都是三哥的女儿,他的孙女,要是知道被送去给人玩,他在这村里的面子都丢干净了。大哥撒了个慌,说是金枝想岚妞儿了,要岚妞儿去做个伴,给带进城了。”张翠莲娇嗔了一句。 “啧啧啧,你大哥真是个狠人,对着自己亲侄女都下得了手,若是我,先自己尝尝不好吗?”张四一脸淫笑的说着。 “我就知道你惦记那两个小妖精,我给你说……”张翠莲和张四又开始调起情来,而一墙之隔的玉莞却不能再淡定了。 张翠莲说什么?张义诚把玉岚带进城是为了取悦主考官? 她好像记得是今天早上一大早带走的。 玉莞此时没想着装痴傻了,她不顾两人是否发现,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她得赶回去,让李氏去救玉岚。 而玉莞跑的声响太大,也惊动了那对野鸳鸯,张翠莲大叫着指挥张四把玉莞抓了回来。 “她不疯?”张四把玉莞的头按在水池旁问道。 “不知道,但她听了我们那么多事!”张翠莲穿好衣服过来看着玉莞的样子心中也是疑惑的很。 “那就不能留了。”张四说着就扯着玉莞的头发,把她带向水池,然后把她的头按向水里。 这个时候的玉莞,严重的营养不良,还是个几岁的小丫头,根本争不过张四,只能让他把自己摁在水里,水不断从鼻子和嘴里灌入,玉莞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张四,你干什么?!”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吓得张四一下子松了手,但玉莞也没有力气自己抬起头了。 她只觉得意识在逐渐远离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她被一个瘦弱的怀抱抱着,这味道有些像她的哥哥仲礼,在说了一句:“救救大姐,城里……”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到玉莞醒来,她又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不过要淡定的多了,回想起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再联想穿之前,那奇怪的动物,玉莞忽然想起曾经在《山海经》看过的一幅插图。 食梦貘,一种专以人的噩梦为食的精怪。 那怪物确实和画册画的差不多,应该是变异的品种,有了进入别人梦境的能力。 别人的梦境? 玉莞想到这里,开始张望起来,她对于张家村是很熟悉的,可以很容易的判断出她并不在张家村,不过这一处林子也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玉莞小心的摸索着,看到了红色的墙壁,再看看旁边这个红墙金瓦的建筑,妈蛋,她怎么老是在皇宫里穿来穿去! 玉莞心里狠狠吐槽着,小心翼翼的摸进了最近的一间房间,先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再看看如何离开。 玉莞躲在了一个角落,脑里不断回忆这一路来的穿越经历,每一次,她似乎都是在生死之间穿的? 得到了这样的结论,她就打算试一试,看着旁边的墙壁,玉莞一咬牙,把头往上面一撞,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半分移动,看着墙上的一抹红晕,她摸了摸额头,出血了。 想着再撞第二次,玉莞却没有了刚才的勇气,她还是对自己不够狠啊。 “你们知道吗,听说尧王把宫外都围了,这可怎么办啊?”两个宫女推门而入,玉莞连忙把自己藏得更隐蔽些。 “还是收拾收拾,找个地方躲一躲,若是出去,肯定会被抓去挡刀的,我们这些下人命可没那么金贵。”两人又说了几句,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起东西来。 等到她们离开了这个房间,玉莞才摸了出来,皇宫被围了?这是穿到什么时候啊。 “吱——”门又被推开,正好站在房中间的玉莞就这么暴露在来人面前。 一个黑衣打扮的人扶着一个穿着蟒袍的身影进来了,那人动作很快,一把刀在玉莞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架到了她脖子上,然后丢了一颗药进她的嘴里。 “给他包扎伤口,不论任何人来,都要保护好他,不然,你会肠穿肚烂而死。”黑衣人狠狠的说道。 玉莞想把那颗药吐出来,却发现已经顺着喉咙下去了,只能狠狠的回瞪那黑衣人,不过那人并没有看她,打开门又窜了出去,像是在引开外面的人。 玉莞心里是一阵神兽呼啸而过,为了小命,还是只有为这穿着蟒袍的人包扎伤口。 包着包着,她就发现了异样,这人,这脸还能随意变化? 她刚把他扶到床上,就看到他的脸上肌肉不断抖动,然后扭曲,然后扭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什么鬼?这是什么神操作?术法吗? 玉莞奇怪的看着床上的人,莫名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白睿?”玉莞惊呼出声,这人和她曾经在玻璃岛上生死与共的白睿长得一个样子。 玉莞压抑着内心的无数猜测,连忙给他把起脉来,内里没有什么大碍,就一些外伤,加上中了迷药。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竟让她发现了些三七粉,虽然不及金疮药,至少能活血化瘀。她为白睿包扎起来,心里还在想着,等会他醒来自己该问些什么。 可惜老天并不如她愿,她刚给他包扎好,外面就传来打斗声,玉莞连忙把白睿拖到一个角落,用被子盖起来,又推了一个柜子来挡住,自己才小心的躲进那个柜子。 刚进了柜子没多久,门就被踹开了,玉莞在柜子里,看不大清楚,听脚步声,像是进来了几个人,那明晃晃的刀,晃得她心慌。 那几人很快在房间里找了起来,最后就来到柜子面前,用刀挑开了柜子,把里面的玉莞拉了出来。 “这里居然有个小宫女,说,有没有见过睿王?”带头的一个人用刀比着她的脖子。 玉莞心里不断骂着mmp,这些人怎么喜欢来不来就把刀舞到人家脖子上。不过她还算镇定:“没,没,没,这屋没人来过。” 带头的人显然不相信她所言,让人在房里找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又威胁起玉莞来:“那些纱布是谁用的?你若不老实交代,我的这些兄弟可是很久没开荤了。” 玉莞已经用眼刀把他千刀万剐了一遍了,但是自己一个弱质女流怎么能敌几个大男人,看着他们眼里那些邪火,感受着身下的动静,玉莞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她咬了咬牙,直接冲向了指着她的刀尖,她胸前传来一阵痛,像当初取心头血一般疼痛,然后趁着几个人还没回过神,倒在了盖住白睿的那个角落,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看到了白睿睁开了双眼。 一阵失重感袭来,玉莞终于又睁开了眼,眼前还是山洞的梦境,此刻的她正躺在地上,而那个食梦貘正在她身旁,不断吸食着什么。 玉莞摸索到不远处的柳叶刀,估算着与食梦貘的距离,用眼睛丈量着它的身形,然后一个跃起,把刀插到了它背后的死穴。 食梦貘痛苦的叫了起来,玉莞趁着它在颤抖,又在其他几个大穴插了好几刀,这怪物终于受不住痛,痛苦的倒在了地方,不断抽搐,玉莞并没有停手,她不知道这种怪物的生命力如何,只能一刀刀刺向它,直到它一动不动,直到它被玉莞刺成了个筛子。 玉莞才滚到了一边,她的手已经麻木了,虎口已经没了知觉。突然之间,这个梦境开始崩塌,天空碎成一片一片,而不远处的山洞也开始坍塌。 玉莞的脚下的土也一片片往下坠落,她也不受控的跟着掉了下去,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她不知道在黑暗中呆了多久,远处,似乎有人在叫“莞姐儿——” 玉莞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越走越累,越走意识越不清楚…… 第二百七十章 罗城算旧账(上) “莞姐儿!”玉莞头一次觉得两个人的异口同声是那么悦耳动听,这证明着她回到了现实。 “莞姐儿,你吓死我们了,可算是醒过来了。”芜荏比莲蓉要感性的多,抱着玉莞声音都是哽咽的。 “我在哪,我睡了多久?”玉莞想要动一动手脚,发现非常的僵硬,这种僵硬不是一时半会的麻木可以造成的。 “莞姐儿,你都睡了十天了,我们都到罗城了,因为宛城现在不太平,你还没醒,就先在这边住下了。”莲蓉听了她的问题,连忙答道。 “我怎么动不了了?”玉莞再次活动手脚,还是一样的僵硬。 “许是睡久了,平日也只进了些流食,我马上给你煮粥去。”莲蓉回道。 玉莞点了点头,躺了十日,缓缓就好。 芜荏给玉莞腰后塞了个靠枕,把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在床头要好受些。玉莞趁着莲蓉煮粥的时间,也了解了她睡过去之后的事情。 那日玉莞和莲蓉两人说着事,就睡了过去,莲蓉两人以为她是赶路太累,就没有叫醒她,结果到了第二天,玉莞依旧沉睡不醒,两人想起她之前的经历,也慌了神,可是接下来的一路都是崇山峻岭的,连找个住的地方都不容易,还不要说找大夫了。她们和凛润只好带着玉莞先去了趟苏旧城,让挞眉苏旧看看,挞眉苏旧看了之后,说是梦蛊,只能自己醒来,想着玉莞着急前往宛城,只好背着她上路了。 “梦蛊?是什么?”玉莞问道。 “挞眉苏旧也没有说个所以然,她说这种蛊术并不常见,是整个苗族的禁忌蛊术。因为中此蛊无解药,只能在梦中与下蛊的人不死不休,而在梦中死了就真的死了。”芜荏想了想挞眉苏旧当时所说,细细给玉莞道来。 “梦中死了就死了?我都死了好几遍了,都在梦里穿梭了,怎么还活的好好的。”玉莞有些不解了,结合之前梦中经历,她还真的在梦里死了几次。 “挞眉苏旧说的都是一本残破的书上记录的,并不完整,应该会有些出入,只是莞姐儿是什么时候被下蛊的呢?”芜荏也很疑惑,她们一直都在赶路,并未与陌生人有什么接触。 “我也不知,蛊术这种事情本就很神秘,若是得空了,还是要找几本相关的典籍来看看。”玉莞也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其中的奥秘。 “莞姐儿,快别想这么多了,我到厨房熬粥,正好有位客人先前吩咐了熬粥,有多,我就给你端了一碗了。快喝下,你这段日子都没怎么吃饭,等缓过这一两顿,我给你做点补身子的。”莲蓉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进门来,服侍着玉莞喝下。 “你们说这是在罗城?我记得张义诚和程仁一家就是被流放到这里的吧。”玉莞喝完粥,还在回想中蛊的事情,突然想到有个人可能会精通此术,陈巧玲,便问起两人来。 “确实在此处,莞姐儿想要见他?”莲蓉道。 “只是想知道陈巧玲的状况,我在梦里曾和她有过交集。”玉莞也不避讳两人,将那个梦说了一遍。 “之前宸卫收集的消息,说是张义诚和程仁两家的女眷都被张金枝保下了,想来陈巧玲也在其中,不过因为是个小人物,并没有特别关注,我这去宸卫的联络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芜荏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顺便问问王爷和表哥他们的消息,这里离宛城近,消息应当来得快。”玉莞叫住了芜荏,嘱咐了一句。 过不了多久,芜荏就回来了,一脸的不满意。 “怎么?他们不告诉你?”莲蓉和芜荏本就是双生子,心中当然也感受到她的不满。 “不,宸卫的消息在这里,还是比较完整,我气愤的是张义诚。”芜荏把几页纸放到了玉莞面前。 “他怎么了?”玉莞问道。 “按照我朝律令,像张义诚这种参加谋反叛乱的,就当砍头然后株连九族的,当时王爷想着可能会牵连到你们家,就向皇上建议只处理他一家,后来,张金枝不知怎么成了玉将军的外孙女,张义诚也成了玉将军名义上的女婿,玉将军用了免死金牌救了他一命,就流放到此。但刚才我在街上看到他了,油光满脸的,根本不像到这里来劳作的。”芜荏气呼呼的说道。 “怎么会?流放不都是由官府统一管理,派到城外的矿上劳作吗?”听完芜荏的述说,莲蓉也感到奇怪了。 “可不是,但他还带着张四、赵五那几个人,呼呼啦啦的在街上招摇,这种人,差点害得我们家也受连累,为什么没遭报应?”芜荏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心中就大为不满。 刚才在街上,芜荏拿了资料回来,看着有间茶铺的馄饨还不错,想着给玉莞带点,就喊了一份,在等待的时候,张义诚就呼呼啦啦带着几个人过来。 因为芜荏带着帏帽,他并没有看见她的面貌,而是非常霸气就要店家已经为芜荏煮好的馄饨,店家稍微辩解两句,就要掀人家摊子,还叫嚣着若是敢得罪他,就把人和摊子都丢出罗城。 芜荏不想暴露身份,店家来赔礼时候,她也没有介意,只是让店家为他们煮了之后再给自己煮,顺便也和一旁的路人打听起张义诚这伙人平日的行为了。 据路人说,罗城本来是一个民风朴素的小镇,但自从宛城的战事开始后,作为流放之地的宛城的流放人员就全部转到罗城来了,张义诚他们也是那个时候转过来的。 其他的犯人都没有这么嚣张,但张义诚却很特殊,因为有玉将军这个便宜岳父。玉家军常年驻守居岩关,这罗城和宛城也没有少受他们的恩惠,还有些居民还是居岩关退下来的老兵,玉刚烈在这里的声望很高,这城里包括城守在内,对于玉家军都是尊敬无比,这和玉将军有着亲戚关系的,更不要说了,张义诚不用去干活不说,城守还时常为其擦屁股,久而久之,在这罗城也成了一个地痞流氓一般。 “若是玉将军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气炸。”玉莞听了芜荏的述说,摇了摇头。 像玉将军这种两代人都四处征战,镇守边关的人家,对于恶霸本身就是厌恶的,而且玉家军也是他们一手带出来的,单一个名义上的女婿,是不可能让他狐假虎威的,也就这里距离京城太远,消息闭塞,让张义诚等人钻了空子。 “说起来,玉将军一家对张金枝也好的没话说了,就府上的嫡小姐也赶不上了。”玉莞叹道。 “玉将军是东宸国的英雄,希望不要因为张金枝而晚节不保。莞姐儿,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的还会打洞呢,为什么张金枝就没传承到人家玉府的一丝一毫?”莲蓉听着也有些感叹。作为宸卫,玉小将军还到过他们训练的地方亲自训导过,想起那风华烨烨的人儿就是叹息,可不要为了这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粥。 “因为生长的环境不同啊,还有父母的影响也是很大的。”玉莞幽幽叹道,“我这腿脚估计还要恢复个两三天,我们还得在这呆着,既然你们都崇敬玉将军,那不如就为他挽回些名声吧,不要到最后英雄成奸佞了。”玉莞说道。 “挽回名声?莞姐儿是什么意思?”莲蓉和芜荏同时问道。 “你们靠过来。”玉莞让两人靠近,细细道来。 第二日,凛润就被莲蓉两人派了出去,要“碰瓷”张义诚一干人等。 这日,张义诚又带着一帮喽啰到了那个馄饨摊子,呼呼啦啦叫了一堆东西,吃完抹了抹嘴就要走人,钱都没付。摊主本就是小本经营,都好几次没收到钱了,这一次怎么也不愿意吃这个亏了,于是拉住他不让走,张四等人见状也上前拉扯,摊主在拉扯之中,头就撞到了灶上,烫起了一大片印子。由于闹得挺大,周围的人都过来围观了,见伤了人,再是淳朴的民风也不答应了,本来周围的人就是相识了,一众人就把张义诚等人给围住。 莲蓉两人过来就看着被围着的张义诚等人还在和围着的人叫嚣:“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还想不想在罗城混了?” 出声的是张四,一副狗腿子的样子令人恶心。 “不论你们是谁,都不该出手伤人!”旁边围观的人叫道。 “他先动手的,还不准我们还手了?”这是赵五。 “你胡说,我只是让你们把饭钱付了,这都好几顿了,我这小本经营,哪能经得起赊欠?”摊主捂着头大声叫道。 “吃饭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凭啥不给钱?”旁边的人也不甘示弱。 “啧啧啧,你们这些人真是虚伪,平日里说着对玉将军和玉家军如何如何感激,现在吃你几碗馄饨都舍不得。”张义诚拉了张凳子,剔着牙悠哉悠哉的说道。 “你吃馄饨,和玉将军什么关系?”旁边的人问道。 “玉将军的外孙女可是我们诚爷的女儿,你说什么关系?”张四昂首挺胸的样子,一脸的傲慢。 “玉将军的外孙女是他的女儿,那他和玉将军什么关系?” “应该是儿子吧?” “外孙女,是女婿……” 旁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得出了结论之后,看向张义诚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的人还开始劝说摊主,让他让一步,毕竟在这里,对于玉家军和玉刚烈还是有着盲目的崇敬。 张义诚几人看着一脸为难的摊主,和已经转了风向的言论,已经知道了这场闹剧的结果,张义诚起了身,拍了拍才做的新衣的下摆,就准备走人。 “玉将军一向主张军民一家亲,对于玉家军也是要求严格,宁愿挨饿,也不让玉家军沾手老乡一针一线,更不论吃霸王餐了。你怕是打着玉将军的旗号,在这抹黑玉家军吧,怕不是塔曼的奸细吧?”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让本来还吵吵嚷嚷的小摊安静了下来。 “说的有理啊,那会我在居岩关讨生活,亲眼看见玉家军还帮着当地的老乡种地呢……” “也是啊,当初居岩关缺粮,就是土豆还没送来那时候,老乡们把粮都送到玉家军军营外面了,都被玉小将军让人退回来了……” “对啊,对啊,那次玉家军有伤员住在我老舅家,还给了伙食费的。” “照你们这么说,这些人怕真的是奸细啊,专门来抹黑玉家军的,大家把他们抓起来,送到县衙去,别让奸细跑了……” 人群静了几秒,又热闹了起来,听着有可能来抹黑玉家军,围观的人都不乐意了,看向张义诚的眼神又变得凌厉,在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要送去县衙的建议后,众人纷纷撸起袖子,把张义诚几人给抓了起来。 在这里,可以侮辱他们,但不能侮辱一直守护他们的玉家军! “你们这群刁民!你们才是奸细,放开我!” “我可是城守亲自送来的,你们给我等着!” “我定会在玉将军面前好好说说你们做的这些肮脏事!” 张义诚几人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被众人抓住之后,还在不断的吵吵。 “把他嘴塞住,免得说出些抹黑玉将军的话!”人群中又有人喊了一句,抓着张义诚的人的手里也不知被谁塞了一块小摊灶上的抹布,顺手就把张义诚的嘴给堵了。然后押着几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县衙去。 在塞了抹布之后,莲蓉朝着芜荏比了个手势,两人默默退出了人群,快速朝着县衙跑去。 “干得不错,几句话就让他们被抓起来了。” “你也不错,三两下就把抹布递过去了。” 两人相视而笑,本想着她们制造个事端让张义诚几人被抓的,结果这么凑巧,那便顺手利用了一番。 莲蓉和芜荏比押送张义诚的人要先到县衙,她们拿着睿亲王府的令牌,几乎是一路被迎了进去。睿亲王现在就驻守在宛城,这里的城守一点都没耽误的就来见了两人。 “不知两位带了王爷什么命令而来?”城守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很是恭敬。 第二百七十一章 罗城算旧账(下) “如何称呼?”莲蓉一脸严肃的看着城守问道。 “下官许守义。”城守战战兢兢的答道。 “许城守,王爷没有什么命令,倒是我们两兄弟到达城中时候,发现了件严重的事情。”芜荏说道。 “还请两位明示。”许守义抱了一拳。 “据说城中有奸细……”芜荏把刚才在馄饨摊子的一幕给他说了一遍。 “张义诚?他的女儿真的是玉将军的外孙女啊,怎么可能是奸细呢?前儿,玉将军还专门派了人来说了的,要照顾照顾的……”许守义小声的说着,他本来就是个胆小怯弱的人,做官也是谨慎的很,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这边城来做个县令。 “玉将军带兵一直都要求严明,怎么可能做出此等欺压百姓的事情?你莫不是真被人蒙蔽了?退一万步说,那张义诚一众人等可是圣上朱批流放的,如今在这罗城,却成了街霸一般的人物,若是圣上得知,怕是要追究你个看管不严、不分好歹之罪。”莲蓉斜看了他一眼,果然这城守被吓得腿如筛糠,不停的擦着头上的汗。 “这可是天大的冤屈啊……”许守义都快跪下了。 “那便看看许大人是否秉公办理了。”莲蓉和芜荏相视一笑,她们已经听到了外面嚷嚷的声音。 “本官一直都是照章办事的。”许守义挺胸说道。 “那我兄弟二人自当敬佩不已,不耽误许大人审案了。”莲蓉已经看着匆匆进来的师爷,敲打的目的达到了,和芜荏使了个眼色,两人就行礼告辞而去。 被众人押进县衙的张义诚,本以为见着许守义就会得了自由,还能顺带敲上这些刁民们一笔,但他没想到却是自己的报应开始了。 “威武……” 捕快们敲起了手上的棍子,吼了起来。 “下跪何人?”许守义刚才才被莲蓉两人敲打了一把,现在比谁都严肃。 “启禀大人,草民陈大古,在城东摆了个馄饨摊……”馄饨摊主虽然不想惹官司,但都走到这里了,万不可打退堂鼓,还是壮着胆子把事情说了一遍。 “哦?真有此事?”许守义心里虽然在打鼓,但在面上还是不显,看着张义诚问道。 “冤枉啊,大人,本人到罗城一直就遵循了玉大将军的指示,遵纪守法,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张义诚把玉大将军几个字咬的很重,看向许守义的眼神里也有着一番暗示。 这是张义诚惯用的伎俩,他毕竟也做过一段日子的县令,明白这些当官的心理,以往一抬出玉刚烈的名头,这个许守义就会妥协,偏向于他。 不过今日的许守义心里可是计较了好几番的,他虽然胆小,但在这位置上无功无过的过了大半辈子,就是取决于他会比较。玉刚烈毕竟已经退下来了,玉家军声威虽在,却从不插手当地政事,而睿亲王正当政,还是对抗敌军的主帅,孰轻孰重,他不用多想,特别是这张义诚仅仅是沾亲带故,还不是真正的玉刚烈女婿。 “那他们所告之事可属实?”许守义还是想给张义诚一个机会,卖玉将军一个面子,若是他承认了,就罚他赔点钱了事。 可惜张义诚并没有理解许守义的“苦心”,还是自顾自叫着冤屈,颠倒黑白。 这罗城的民风本就彪悍,临近边境,天高皇帝远,对于官家的畏惧不及内地,所以听着张义诚这不要脸的辩解,馄饨摊主也坐不住了,不仅把他今日在摊子上所做作为说了个明明白白,还拿出以往的账本,一笔笔指出张义诚拖欠的饭钱,顺带还说了几嘴今日围观人群中听到的,说玉家军不会欺压他们平头百姓,这张大爷,怕不是玉将军的亲戚,怕是来抹黑他的奸细。 摊主的话一出,站在线外观看的群众也议论纷纷了,在他们心里,玉家军就是守护神,谁都不能玷污,一时间还有点义愤填膺的趋势。 许守义也不是耳聋眼瞎之人,听着群情激奋,拍了拍堂木,待到全场镇静下来,大吼了一声:“张义诚!你可知罪?” 张义诚和张四几人当时正在和摊主理论,被许守义这样一吼,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的反问道:“我何罪之有?” “你本是流放到此的犯人,竟不在矿区劳作,天天带着这几个犯人在罗城生事,本官作为罗城城守,是万万不能容忍的!特别是还干出了欺压罗城百姓的事情,本官若是不惩处你,怎么能对得起圣上的一片信任。现在本官判你付清所欠饭钱,并赔偿馄饨摊主损失共计五两。在场围观的百姓中若还有苦主,本官一并为你们做主了!来人,搜他们身上,若是身上银钱不够,就扒了值钱东西去典当!另外,查封他们在罗城的据点,把这几个人都押送去矿区服役!”许守义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快得连师爷都没记下来,张义诚几人更是没缓过气,就被搜去了身上的银钱和值钱玩意儿。 而围观的人们见着许守义指挥捕快干的飞快,心中也有了权衡,当下就走出了几个人,哭诉着张义诚几人的恶行,许守义也一一做了主,这让大家直呼“青天大老爷”,把他都夸得飘了起来。 没想到前几日还鞍前马后的城守许守义竟然强势了一盘,硬是判罚了他赔偿馄饨摊主的损失,还把他和张四等一干人犯送回矿上,让人看着他们完成本就该完成的事情。张义诚在这之前是万万想不到的,偏偏许守义还找来了人堵了他的嘴,强押着只着了中衣的几人往城外矿区赶去。 而在通往矿区的必经之路的林子里,莲蓉和芜荏带着几个人正在埋伏,看着张义诚一行人过来,迷晕了押送的人,就把张义诚几人先转移到了一个洞里。 “莞姐儿,人已经抓来了,可是为什么要抓来?”莲蓉看着带着落地帏帽,站的还不太稳的玉莞问道。 “押送的人可安置好?”玉莞并不想殃及无辜。 “已经安置妥当,咱可是使得燕林最新的迷烟,人醒来的话只觉得是打了个盹。”芜荏回道。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张义诚几人,你们有没有办法让我的声音像个男的?”玉莞像是对着莲蓉解释说道。 “燕林先前制了几瓶变声的药液,我看看。”芜荏在身上的包包里翻找起来,不多时就递了一瓶药给玉莞,“说是有一个时辰的药效,用了之后嗓子会哑一段时间,莞姐儿可要?” “我明白了,我还有几个问题,你们去问张四几人,张义诚我亲自问。”玉莞接过药液,把几页纸递给莲蓉两人,然后汩汩吞下了药。 不出一炷香时间,玉莞就觉得自己原本清亮的女声变得粗迈,像个走江湖的汉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凛润做了个手势,就向关押张义诚的洞走去。 凛润一瓢冷水直接让张义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着面前两个穿着黑衣带着面具的人,散发着“凶神恶煞”的气质,而且所处之地又是一个荒芜的山洞,心下突突,以为玉莞两人是旧时的仇家找来,怕被杀人灭口,忙开口求饶:“壮士饶命,在下只是个小人物,不足以脏壮士的手。” 玉莞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恐惧,看来他们是被他误会成什么仇家了,把准备好身份的说辞也咽了下去,开口道:“我问你,你可是张家村的人?” 张义诚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 “是张义信的大哥?”玉莞接着问道。 “是,你是三弟找来救我的?”张义诚想起年前还递了信回去让张仁齐把他捞出来,又把玉莞两人认作是张仁齐让张义信请来救他的人。 “三弟?看来你们兄弟感情好的很啊,那太好了,他在居岩关可没少找我们兄弟麻烦,那可以先收点利息回来。”玉莞佯装是张义信的仇人,边说还边向凛润使眼色。 凛润跟着玉莞的时间也不短了,立即会意的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道:“听那些行刑的公公说,这刀片上个千百片还能让人活着。” “别别别……两位大爷,我,我,我,早就和那混蛋断绝了关系了,你们,你们可以到张家村查的,宗祠里是有记录的,我还,我还盖了印鉴和手印的。”张义诚被那把小刀晃昏了,忙大叫道。 “你耍我们?刚才还信誓旦旦说是亲兄弟,现在就要明算账?张家村在哪个犄角疙瘩里面,我们还要亲自去取证?”凛润在玉莞的指示下,拿着那把刀在张义诚的脸上摩挲起来。 一阵尿骚味传来,张义诚的身下蔓延出一片水渍,玉莞和凛润都皱起了眉头,这人这么不经吓吗? 不过玉莞还是打算恐吓一下:“今儿我们兄弟高兴,你要能说出个四五六,我们也不是不能放过你。” “有有有,去年,去年,我还派了人去围攻张家村,给那些人说了,一定要把张义信的家财全都搬完,还有抓到他的妻女,统统送到营里,给兄弟们找点乐子……”张义诚颤抖的回道。 “然后呢?成了?我可没听说。”玉莞压住心中的怒气,没想到他还有这层恶毒心思。 “是被官府救了……不过,不过,还有……当初,当初说张义信死的时候,我就让我我爹把他们一家给撵出张家了。”张义诚看着凛润手中还泛着寒光的刀又说了起来,“还有,还有,他本来是秀才的,是秀才的,是我让他,让他改了名字。对了,对了,科举作弊,你们可以去举报他。” “他是傻子吗?还能答应你作弊?”玉莞狠狠的问道。这是她想要问的,就是当年的真相,最好能让张义诚自己承认,并写下罪状。 “那是,那是因为李氏,就是他现在的婆娘,佟氏,佟氏。当初这佟氏本是给我做童养媳的,张义信却和她有了私情,我本想着,本就是我的媳妇,想提前圆房,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张义信就来求了我,我当时本想为难他,结果哪知道他真还考了秀才,我们相互有了把柄,就只能让他娶了佟氏。”张义诚老老实实的说道。 “他中意佟氏?”玉莞假装玩味儿的问道。 “佟氏就是他捡回来的,当时我娘是不想收养的,虽然我们家能养活,也不能白养个吃饭的。后来他就给我说了捡到这佟氏时还有个漂亮的包被和一块黄金打造的金锁,让我去和我娘说可以当童养媳,当时还塞了一串银铃铛给我,说是报酬。我娘听我的,就把佟氏留下了,还作主给我当童养媳。”张义诚现在是不用问也自己老实的答出来。 “包被和金锁呢?还有那银铃铛?交出来!”玉莞叫道。 “没了,没了,让金枝拿去给玉将军府了,当时我们快被抓的时候,有人给递了主意,说是这是当初玉将军遗失的女儿的东西。”张义诚看着那把已经放到脖子上的刀,声音里都带着颤抖,也不管是不是那人要求保住的秘密了,保密没有保命要紧。 “你是说金枝拿去玉将军府认亲的东西原本是佟氏的?”玉莞抓住了他说话的重点。 “是啊,是啊!”张义诚忙不迭的又一阵点头。 “那意思是,佟氏才是玉刚烈遗失的女儿?”玉莞顺着他的话,得出了一个她也没有想到的真相。 “那人是这么说的,他安排了金枝去见了将军夫人,他说金枝和将军夫人年轻时候有三分相似,让金枝自称是那个遗失的女儿的孩子,这样也可以避免滴血验亲,后来金枝还真的顺利认亲了,我们也免了一死。”张义诚现在头都快陷到地上了。 “对了,大人,你们和张义信有仇,那和玉刚烈也是不对付的,你们可以抓住佟氏,让他们受到致命一击。”张义诚忽然扬起脸,一脸的求表扬,他觉得自己简直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那你把所说的这些全都给我写下来,否则口说无凭,你可是玉刚烈名义上的女婿,我可不想人没见着,就被你告密了。”玉莞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二百七十二章 ?难 “应当应当。”张义诚现在是玉莞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写个罪状,比写科考的文章还顺手。 玉莞算着时间,这变声的药效快到了,和凛润使了个眼色,凛润在张义诚后颈打了一下,他便昏了过去,出去之后,遇到莲蓉两人,也算审完了,把这几人都丢到那尚在昏迷的捕快身边后,莲蓉把解药融入烟雾中,便隐身离去了。 那些捕快醒来以后,看着张义诚等人都像焉气的鹌鹑一样蹲在地上,还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打个盹,拉起几人就往矿上赶去。 而这一头玉莞几人也坐到了住的客栈房间内,把各自审讯的结果汇总了下。 莲蓉和芜荏那边问了张四,得出的消息如同玉莞梦中所见,他确实是和张翠莲有私情,当初听说张翠莲许给程有宝,还上老张家去敲诈了一笔银子,才会引出祠堂的那出闹剧。张四还交代了一件事,当初玉莞家根本没有被盗,也没有什么山贼之类的,而是张翠莲见着他们家日益富裕起来,眼红了,带着他跑到山上去“抄家”了。 张翠莲是最见不得玉莞家好的人,所以连新制的农具都要丢到河里泄愤,更不要说肉蛋之类的值钱物事儿了,全都被他们俩搬回了张四家里煮来吃了。 赵五则是交代了,当初张翠兰就是因为张义诚欠他不少银子,才设计张翠兰失身与他,做个小妾还账。 程有宝与张翠莲的婚事其实也是如此,张义诚和程有宝的兄长程有财也是酒肉朋友,那日程有财说着自己的弟弟不好找媳妇,就被张义诚听了进去,回头就打起自家小妹的主意,把程家夸的是天下地下绝无仅有,还让自己的妻子赵氏去做说客,把程有宝打扮成张翠莲中意的模样,成了事。而程有宝其实是有着某种功能疾病的,对于某种需求特别强烈,所以张翠莲嫁过去,并不幸福。 程有宝还说了一件事,张翠莲生的孩子是个怪物。那孩子长着男性的小弟弟,但是在中间却有一条深长的沟子,而且尿尿和女孩很像。找了大夫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病症,所以极少让这孩子见人。若不是他的亲骨肉,生下来就该溺死在粪桶里了。 张伯礼倒是说让玉莞感兴趣的事情。他的婚姻就是他爹拿去交换官位的工具。本来以他爹肚子里那点墨水,根本是连秀才都考不上的,家里拿来供他读书、生活的银子都被他拿来同狐朋狗友给消费了,不过他还是有点小聪明,从这些人嘴里得知了永阳县县令的女儿因为痴傻难嫁的事情。于是张义诚又布置了一番,苦肉计、连环计统统都用上了,还花了五百两置办婚事,让县令夫人对他很是相信。 至于张义诚那县令的差事,其实是陈巧玲促成的。虽然张义诚和罗县令成了亲家,以此也攀上了罗县令上司陈巡抚。但是张义诚没有举人功名,想要入仕实在太难,再加上张伯礼也是个平庸之辈,罗县令空有力也没地方使。不过自娶了陈巧玲之后,张义诚就“旺”了起来,先是结识了潘王,然后又碰巧帮了潘王几个忙,让潘王给他弄了个县令来做。 说起陈巧玲,几人都是一种崇敬和畏惧的矛盾脸色,就算莲蓉她们再三威胁,也不敢说陈巧玲一句坏话,只说出了自参加叛党被抓后,就再也没见过陈巧玲了。 “这陈巧玲真是神秘。”莲蓉和芜荏说完之后,总结了一个结论。 “确实很有意思。”玉莞也附和了一句。 “莞姐儿,既然夫人才是玉将军的亲生女儿,你可有什么打算?”莲蓉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是娘亲应得的,就该为她争取回来。不过还得等我把瑞辰他们带回去之后才能筹谋。我先写一封信给小哥,你们找渠道,连着张义诚的罪状书一起送回去。同时,问问凛祥能不能派人保护下我娘,这张义诚就是个软骨头,保不定还有别人知道,这样娘亲太不安全了。”玉莞说着,就拿出纸笔,开始给仲礼写信。 “其实王爷一直派了人暗中保护你们家的,你可以放心。”芜荏忙给东睿宸刷好感。 “那是最好。”玉莞点了点头,把今日得来的信息整理了下,简要的写了一份信给仲礼。 第二日,运送物资的队伍联系上了玉莞,他们也没有耽搁,直接退了房随着运送队伍前往宛城。 罗城前往宛城的是一条坑洼的山路,因为连日的大雨,有的地方已经出现塌方的状态,要通过,也得小心翼翼的。玉莞他们本不想连夜赶路,但听说宛城现在情势不太好,也只能咬牙上路了。 “轰隆!”本就黑压压的天空出现一道闪电,随之而来的就是轰鸣的雷声,豆大的雨点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就噼里啪啦的打在了玉莞几人身上。 “玉莞小姐,还是找个地方休息吧,本来夜路就不好走,再加上这么大的雨,火把都要被淋湿了,点不着啊。我怕再走下去就要出事了。”凛润来到玉莞面前,大声说道,这雨实在太大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得加大几倍。 “莲蓉,你去问问运送队的负责人,有没有可避雨的地方,最好不要靠着山。”玉莞的脸上也满是雨水,被水糊的都快睁不开眼睛了。身上的衣服也是湿透了,这雨确实太大了。 “莞姐儿,运送队的人说前面不远有个废弃的寨子,应该可以避雨,我们加快点脚程,估计一炷香时间能到。”莲蓉到前面询问了一番,回来告诉了玉莞一个还算好的消息。 一炷香后,玉莞等人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寨子。说是寨子,也不过就是几座破烂的竹楼,不知道被遗弃了多少年了,在雨中已经是摇摇欲坠了。不过现在大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这运送的物资里还有着粮食,若是湿透了,可是会发霉的,他们运送过来的辛苦就白费了。 于是整个队伍分散开来,各自找了还算坚固的竹楼躲雨,玉莞几人也找了个竹楼,升火烤衣服。 虽然还在夏天,但被这样淋个透心凉,在山中还是很冷,玉莞靠在火堆前,才感觉到丝丝的温暖。 “不知道这个雨明天会不会停。”芜荏站起身,看着窗外已经形成雨幕的大雨,叹道。 “夏天的雨,来得快,也去的快,去铺床吧,只要这竹楼够结实,我们今晚就能睡个好觉。”莲蓉烤着衣服说道。 “借你吉言。”芜荏也吐了一口气,认命的去铺床。 半夜的时候,雨竟然也停了,天上还挂着一弯明月,仿佛那场雨是错觉一般,玉莞几人也难得在这凉爽的夏夜睡个安稳觉。 不过快天亮的时候,他们似乎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前世经历过大地震的玉莞,直接一骨碌坐了起来,慌忙叫着莲蓉和芜荏。 “快起来,地震了。”玉莞叫道。 “地震?”莲蓉和芜荏其实在刚才也是被震醒了,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听着玉莞所言,也是紧张起来,一个原地收拾着东西,另一个赶忙出门通知运送队。 不过,待大家一阵人仰马翻的收拾好东西,准备转移到宽阔的平地上时候,这地震并没有继续,山里安静的只听见虫子的叫声。 “也许是我判断错了。”玉莞尴尬的看着众人。 “不要紧,反正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运送队的队长是认得玉莞的,给她解了围。 下过雨的山里,空气格外清新舒爽,连同大家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虽然脚下的路上还是不少泥泞,但大家的脚步都带着轻快,只要走过前面那个窄道,就能看到宛城了,辛苦这么多日,终于要到达终点了。 “那是什么?” “我的天!” “天啊!这太……” 前面的队伍传来了骚动,饶是运送队的人大胆也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那条狭长的窄道已经坍塌了,想来天亮那声巨响就是从这里传来。而且落下的山石压了不少人,现在山石上面还有人在组织救人。而山石下几乎是一片血红,到处都是断手断脚和尖叫声,一片人间地狱的场景。 “怎么了?”玉莞在队伍后面,并不知道前面的情况。 “莞姐儿,塌了,塌了……”莲蓉从前面回来,舌头都捋不直了,前面那场景太震撼了。 “塌方?可有人伤了?”玉莞也有些震惊。 “埋了埋了,好多人,到处都是血和断肢。”莲蓉连忙说道。 “那快救人啊,还愣着干什么了?问问领队,我们可有伤药什么的没有,去宛城的路被堵了……让人去罗城搬救兵啊。”玉莞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向莲蓉和芜荏说了不少事,然后自己也挤到前面:“让让,我是大夫,我可以……” 玉莞从运送队中挤出来,还没说完,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世的玉莞是跟着玉衡经历过汶川地震救援的,虽然是在市里的医院里面,各种断手断脚的见多,但是几十人一起被压在山石下面痛苦呻吟的情景,直接展现在她面前,还是震撼的。 那条窄道上面的山像是被大刀一刀切去了一大半,露出了白色的山体,而那些滑落的大半的山石都卡在了中间这条窄道,恰逢着下面还有一群人通过,就这么砸在了他们的身上,有的人当场就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头已经歪在了一旁,头下面还有着白色和红色的混合物。旁边一起走的人,要好上许多,虽然没有被砸中脑袋,但也被埋了半个身子在石下,手臂已经被弯曲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腿也反了过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旁边还有些人,有的半个身子被埋,还在拼命扒着土,想要从土里挣扎出来;还有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只露出了一个头和双手,更是将襁褓中的孩子托起,希望有好心的人能够帮扶一把…… “别愣了,快救人。”玉莞从震惊中回过神,拍了一把旁边的凛润,大步流星的向着坍塌的地方跑去。 在窄道不远处,原本是山林的地方,因为这塌方已经成了平地,虽然还是砂石满地,但已经比其他地方好上许多,被作为了安置抢救出的人的地方。 玉莞三两步就跑到了这处平地,边跑还边叫:“我是大夫,我是大夫,伤者在哪里?” “大夫,大夫,救救我儿子……” “大夫,大夫,看看我媳妇……” “大夫,大夫,我好痛……” 被救出的人听见玉莞是大夫,都围了过来,原本惊恐的眼神中出现了希望,有大夫,他们和亲人就能得救。这让保护玉莞的凛润也很无力,人太多了,现场的大夫只有玉莞一个,他要护着玉莞不让人接近都很难。 “大家——” 玉莞把手卷成喇叭状吼道:“大家不要乱,听我说,你们相互看看自己的伤势,若是不着急的,就往罗城去,若是急需救助的,就把他们扶到那边空地,我一个个看。还有,若是带有药材,都放到中间,交到那人手里,他那里也有些金疮药,轻伤的请自己涂抹。” 这些难民们虽然才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山体滑坡,但人心都是善良的,相互看了看,主动将伤重者送到了玉莞指定的位置,轻伤的则是自己领了药到旁边自救。 运送队的领队看着这惨烈的场面,也没端着架子,他们这一次的队伍,除了粮食、武器,还有的就是药材,因为是为东睿宸送东西,都是上好的金疮药,他也没有矫情,前线的战士重要,东宸国的百姓同样重要,所以并没有多少犹豫,就下令把药交给了一个个伤者。 而其他还算完好的人,和运送队的其他人仍旧在那片废墟上搜索生还者,同时还将遇难的尸体也抬了出来。 这个平地,一面是一排排残缺不全的尸体,一面是呻吟的伤者,生与死,如此惨烈的展示。 第二百七十三章 宛城来人 “莞姐儿,许城守派了人来了。” “莞姐儿,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轻重缓急给他们标记了。” “玉莞小姐,伤药不够用了。” …… 不知何时起,玉莞已经成了这场施救的核心,她手上没有停下,伤员太多,急救的工具几乎没有,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她还是坚持了下来,干裂的嘴唇不断张合,用已经嘶哑的声音,有条不紊的下着一条条命令。 “能走的,让他们自己搀扶着去罗城,给更多的人腾开位置……” “第一批施救的,先休息一下,让许城守的人顶上,这两天是抢救的最佳时间,大家都坚持下……” “没药?去罗城买!” …… 两天之后,玉莞已经累得手都抬不起来,整整两天没有合眼,加上体力严重的不足,若不是莲蓉见缝插针的让她喝了点糖水,怕是都晕了。 可是看着那些祈求的眼神,她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有好多人在废墟上哭喊着亲人的名字,本就缺乏工具的他们,直接都是用手来挖的,满手都挖的是血和沙,还在继续挖着,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 “已经48小时了啊……”玉莞被莲蓉强制按下,让她吃点东西,喝点糖水。 “莲蓉,让他们放弃吧,没有器材,没有药,生还的几率很低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活着的人,我们得赶快回到罗城,这里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坍塌了,经不起第二次伤害了。”玉莞看着那些如同行尸走肉的人们,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该放弃的就得放弃。 “莞姐儿,那些人还有亲人埋在下面,不见到尸体,他们不会放弃的。”莲蓉跟着玉莞,也学了不少医学常识,但是他们已经尝试过去劝阻了,但效果不太好。 “我去说说看吧。”玉莞撑起身子,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她的体力也到了极致了啊,不过稳了几秒,还是踉跄往前面走去。 “老乡们,老乡们,听我说好不好——” 玉莞的声音已经沙哑了,但是她这两天在这里救了不少人,很多人还是视她为恩人,她一说话,众人还是看向了她。 “老乡们,逝者已矣,生者更应该珍惜活着的机会……我知道大家都舍不得和亲人分开,可是这两天已经塌方了好几次了,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要先撤离了……大家放心,许城守会派人继续搜寻和清理的,大家到时到县衙等消息吧……” 玉莞努力的安慰着众人,想劝离他们。 玉莞话音一落,大家还是不为所动。玉莞正欲想其他办法时候,在她不远的地方,一个瘦弱的年轻人,突然跑到了乱石面前,直端端就跪了下去:“哥,嫂子,对不住了。” 他从废墟里捧出了一抔泥土,小心翼翼的从身上撕了一块布包着,然后在脸上擦了一把泪水,起身闭着眼转头,向着罗城的方向走去,脚步沉重。 其他的人看着年轻人的举动,有的也学着他,到废墟前磕头告别,拖着剩下的亲人,或是扶,或是抬的向着罗城的方向撤离,只剩下废墟上少数几个人却不愿意离去,还在继续搜寻。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娃儿啊——” 玉莞正欲劝说这些继续搜寻的人,突然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踉跄奔到了她身边大叫道。 “您别急,你孩子在哪?”玉莞一把扶住她。 “在那边,那边……我挖到他手上的红绳了,他,他还能呼气……”妇人用手指了个方向。 玉莞听言,忙向芜荏递了个颜色,芜荏在运输队喊了几个人,就跟着妇人一路过去救人。 可惜那一片太接近山体,山石已经压得很深了,那孩子就剩了一条胳膊在外面,连嘴都是被这妇人刨出来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这可怎么弄?腿被这大石压着,若是有根棍子也行啊?” “棍子来了!” “不行,这木头太细了,若是撑不起来,山石再压下去,这孩子可承受不了。” “小顺啊,你等着啊,娘叫了人来把你救出来,娘哪都不去,娘就在这里等你……” 众人看到那叫小顺的孩子的样子,心里也有不忍,那还是个半大孩子,最多不过十岁,不过眼前的困难确实存在,也没个趁手的工具,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这窄道靠近宛城方向传来一阵声响,仔细听,竟有铁锹挖地的声音。 玉莞看着宛城的方向,希望燃起,莫非宛城的人知道了这里的灾难,也来救援了? 没过多久,玉莞等人真的看到了一大队人,打着火把,出现在了宛城方向的废墟上,看他们的装束,还是兵士。 “是玉家军,玉家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玉家军……玉家军……玉将军,救救我娘……” “玉将军……” 还未撤离的人,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的光亮,连滚带爬的奔向那队士兵叫着。 只见带头的一个将领比了一个暂停行军的手势,看向这一片废墟,片刻之后,将手中的刀指向废墟,沉声道:“救人!” “将军,后面还有追兵!”旁边的副将劝阻道。 “我们苦苦坚守,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塔曼不敢越过这窄道,你们动作快些,我们也不能耽误太久,一个时辰后全部人员撤离。”那将军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决定,不过给了士兵们一个期限。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不论生或死,凡是已经救出的活人或者尸体,都被这位玉二将军下令全部带走,连玉莞他们也一并被叫着往罗城的方向撤去。 由于天色完全黑了,带着伤员不适合夜行,众人还是选择在了前夜玉莞他们避雨的那个废弃寨子稍作休息。 这一次因为人多,玉莞是和运输队的人一个屋子,她太累了,几乎是坐下靠着墙就沉沉睡去,而莲蓉和芜荏则是去找吃食和打听消息。 等到玉莞醒来,面前已经有一碗面糊糊汤了,里面有着几块肉干,莲蓉把她扶了起来,趁着玉莞吃饭的时间,给她说了打听来的消息。 前日,宛城告急,驻守宛城的玉小将军下令,让全城的百姓开始撤离,很巧的就是那些撤离的百姓,却遇到了山体滑坡,被压在了山石下。 “我就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遇难……可是宛城为什么会失守,还有,撤离了,不就是弃城?宛城不要了吗?那瑞辰他们找到了吗?东睿宸回来了吗?”玉莞三两口喝完手里的面糊糊汤,被这个消息震惊的无法自已。 “玉家军还没有撤离,现在宛城缺粮、缺药,连武器都奇缺,朝廷也没有及时补给,城外地里能吃的全都挖了起来,但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莲蓉继续说着。 “怎么会?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凛福他们不是打听过,朝廷的粮食已经发出去好几天了吗?”玉莞惊道。 “这些都是军事机密,我们也打听不到。”莲蓉有些无力的回道。 就在这时,玉莞所在的竹楼外,响起了一个声音:“请问小张大夫在吗?我是玉家军前锋营刘宇,奉玉二将军令,请小张大夫过去一叙。” “莞姐儿——”莲蓉和芜荏也听见了外面的叫喊,想着玉莞这会精力还没恢复,想要拦上一拦,但被玉莞拒绝了,她费了好大劲站直了身体,然后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还请带路。” 莲蓉和芜荏见状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那刘宇想要阻挡,想着将军说的要以礼相待,又没有再阻拦。 “张小大夫!” 这队玉家军并没有和百姓们争竹楼,而是就地升起了火堆,露天休息,玉二将军也是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见的玉莞,一见面就抱拳行了一礼。 “玉二将军有礼了,称呼我为玉莞便好。”玉莞也还了一礼。 “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在下是个粗人,行军在外,也就不讲究他们那些文人们的礼节了,玉莞姑娘这两日都在救人治病,在下十分钦佩。”玉莞这两日根本就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仪容,这个时候,已经是头发松散,男装的扮相已经毁了一大半了,对于玉二将军这种老江湖来说,是一眼就看穿了她实际是个女儿身。 “小女子自行医救人第一日,便在师傅面前发誓,当怀慈悲心,普救天下人。”玉莞道。 “姑娘高洁。这时请姑娘来是为了询问一事,还望姑娘能如实告知。”玉二将军也不再客套了,直切主题,“我听老乡们说,你们是带着粮食和药材,还有武器过来的,不知是否送往宛城,又是送给哪一路人马?” “我们是睿亲王府的运输队。”玉莞也不想隐瞒,这消息随便找个人也能问道。 “竟是如此。”玉二将军听完之后,没有言语,只是摸着自己的胡子思考着。 “不瞒玉二将军,我们这一队人来宛城,是为了营救王爷,现在路被堵了,不知玉二将军可有消息?”玉莞不想干巴巴的站着,试探着问了一句。打听军机不知道会不会被抓起来啊。 “宛城还有玉小将军坐镇,是不会弃城的,对于王爷的营救也一直在进行,前儿已经探到他们被困在塔基山脉的一个山洞里,玉小将军已经制定了详细的营救计划了,可是这帮王八犊子,一个月前就说送补给来,现在都没个影子,我们都熬了一个月了,整日只有稀饭喝,实在没法了,玉小将军就先让百姓们撤离,免得敌军袭来,拖累了百姓……” 玉二将军看了她一眼,这朦胧的夜色中,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是玉莞给了他很熟悉的感觉,得知她是睿亲王府的人,也没有过多保留,把玉莞问的情况说了一遍。 “将军,将军,后续清理的人回来了,他们有发现……” 玉莞还待多问,却被一个小兵打断,看他脸色,很是焦急。 “什么事?” 玉二将军趁势就问了一句。 “这……”小兵看了一眼玉莞三人,欲语还休。 “那我们就此告退,不打扰将军了。”玉莞也是识相的,带着莲蓉两人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玉莞走了几步还回头望了一眼,那小兵手脚并用的,连比带画的说着什么,而玉二将军则是怒气冲冠,似乎在咒骂着什么。但离得太远,玉莞也听不清楚。 “他说殿后的人,在清理山石时候发现了硫磺的痕迹。”莲蓉在玉莞耳边说道。 玉莞抬头看了莲蓉一眼,对了,他们可是宸卫,是有武功之人,又学过唇语,定然能知晓。 “他还说了是有人放了塔曼的奸细进来……太远了,莞姐儿,实在看不到了。”莲蓉有些惋惜的说道。 “真是多事之秋。”玉莞又看了眼正在跳脚的玉二将军,摇了摇头。 “芜荏,运输队队长怎么说?我们接下来是往宛城还是罗城?”玉莞三人回到竹楼,玉莞才问了芜荏。 “宛城。今儿撤离是不知道前面的情况,现在知道了,我们不能退,因为王爷才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从小就发过誓要以王爷为重……”芜荏把运输队长的决定告诉了玉莞。 “那你们呢?”玉莞看了眼两姐妹。 “在王爷把我们送给莞姐儿的第一天,就已经让我们发誓,要以莞姐儿为重,誓死保护莞姐儿,莞姐儿去哪我们就去哪。”莲蓉和芜荏出奇的一致。 “那我们便和他们去宛城。”玉莞想到瑞辰和仰阿莎还没有消息,心中一阵烦闷。 第二日天一亮,玉二将军就派人来说要把大家送往罗城,但玉莞他们还是婉言谢绝了,他们由于避雨,队伍并没有遇到那场滑坡,大家都完好无损的,而睿亲王府在宛城也有个据点,玉二将军没有多加劝阻,便放了他们前去。 由于窄道被堵了,玉莞等人过去也是艰难,在过的时候,玉莞还让凛润几人特地去探了四周,还真有了一些发现。 塔曼国的手这么长了吗? 第二百七十四章 遇玉卿淮 玉莞到宛城已经是一天后了,宛城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 虽然玉小将军已经让人贴了告示出来,让百姓们先撤离,但城里还是有不少人,不过街上已经很萧条了,只有茶铺和客栈、药铺还开着。 玉莞等人就是前往城里的药铺。这药铺是东睿宸过来之后才开的,为的就是能及时治疗,对于他们来说,军医还不如自己的大夫。 这药铺有些像在云溪郡的清茗阁,穿过门店有一个院子,院子那一头还有栋两层的建筑可以用来住宿。 玉莞等人安顿好后,外出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告诉了玉莞已经安排妥当,今日晚些时候,就可到城守府拜见玉小将军——玉卿淮。 玉莞对于玉卿淮是有向往的,若是张义诚说的是真的,金枝拿去玉将军府认亲的东西是佟氏的话,那么玉卿淮就是她的亲舅舅。不过玉莞也有些迷惑,若佟氏是玉家丢失的女儿,那佟北来和佟瑞辰就不可能是她的兄弟和外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所以玉莞对于晚上的求见也多了几分期待。 计算着时辰,玉莞觉得玉卿淮应该空了下来,带着莲蓉、芜荏还有睿亲王府在宛城的负责人凛爽就前往城守府去拜见玉卿淮。 没想到他们被带进前厅的时候,玉卿淮正在吃饭,见着几人到了之后,忙仰着脖子喝光了手里那碗清汤寡水不知是什么的汤羹,然后把几人引去了书房。 “你们来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这涉及到军事机密,我不能让你们参与。”玉卿淮不是个拖沓的人,刚让人倒了水,就单刀直入的说了自己的意思。 “玉小将军,我们宸卫不会探查任何军中讯息,也不会插手军中事务,我们只是想出关救王爷和兄弟们。”凛爽来求见了几次了,这个结果他一点都不意外,因为玉卿淮已经拒绝了他好几次了,他这次来,也想看看玉莞能不能说服玉卿淮。 “得得得,你说的我耳朵都起茧了,说再多次我都是这个回复,再来烦我,信不信我把你丢到窄道那里去挖山石?”玉卿淮眼睛瞪的老大,一副凶声恶煞的样子。 而在一旁的玉莞则是在细细打量玉卿淮。 玉卿淮大约三十来岁,但十几年的军旅生涯,加上脸上那又黑又粗的络腮胡,让他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老上许多。饶是如此,她看着玉卿淮的五官,还是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她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于血脉的原因。 玉莞来见玉卿淮是带着帏帽的,但就算隔着一层轻纱,玉卿淮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带着帏帽的女子在打量他,歪着头问道:“这个丫头从哪来的?来干嘛的?” “玉莞姑娘是太后亲封的郡主,王爷在离京时候,将王府交给了郡主打理,另外,被掳走的瑞辰和仰阿莎也是她的亲人。”凛爽三言两语介绍了玉莞的身份。 “郡主?就是把太后治好的那个丫头?那你还算干了件好事。不然我嫂嫂可是难过了。”玉卿淮得知了她的身份,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虽然身在边城,京中的消息也没有隔绝。 “你又是为何而来?”玉卿淮认可了玉莞的身份,转头问了她一句。 “玉小将军,瑞辰是我未婚夫婿,而仰阿莎是我姐妹,我只想救出他们,还望您给个机会。”玉莞观察了玉卿淮一阵,得出的结论是玉卿淮就是一个耿直的汉子,根本不用说的弯弯绕绕的。 “不中,不中,你一个姑娘家家还去救人?不中!等会还要耗神保护你,不中!”玉卿淮听着她要去救人,连连摆手否决。 “我自小长在山野里,体力和野外生存的能力我自认不会输于在座的各位,另外,玉小将军既然知道我治好了太后,那也证明我医术尚可,若是有人受伤还能第一时间治疗,我虽不会武功,但我有不少暗器和药液,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不会拖累你们。”玉莞顾不上打量玉卿淮,她现在最主要的是说服他,让她出关去寻找东睿宸他们。 “还是不成,他们几个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你要是擅自跑出去也丢了咋办,我可听说了太后他们也喜欢你的很,万一人丢了,我可赔不起。”玉卿淮虽身在边城,但玉夫人还是会递消息给他。 玉莞几人又说了半天,玉卿淮还是不松口,这玉卿淮看似粗枝大叶,却是心有沟壑之人,玉莞他们的理由每一次都会被他准确的推辞掉。 最后玉莞也没有办法了,只能作罢,她让凛爽他们先出去,她还有事要和玉卿淮单独谈。 玉卿淮虽然心有疑惑,也没有表现出来,让人又烧了壶热水进来,他刚才“舌战群儒”,早就口干舌燥了,这个小郡主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要找他。 “你们这次带了多少粮食来?我这都派人出去挖树皮、野菜了,茶叶更是没有,这水倒是山泉水,倒是甘甜。”玉卿淮端着一个大碗就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发现玉莞在看着他,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辛苦将军了。我们这一次带的粮不多,已经分了一部分给窄道逃出的百姓,剩下的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不过王府刚送了消息来,说是户部已经从南江府购了两船粮食,正在运送到边城途中。”玉莞倒没有介意,还是回答了玉卿淮的问题。 “户部?呵~我大哥都想不到办法,这两船粮食怕是运不过来了。”玉卿淮又喝了一口水,向着京城的方向调侃道。 “我听闻这两船粮食由宸卫亲自押送,是以王府的名义采买的。”玉莞没有多做解释,她更多的是想如何向玉卿淮询问佟氏的身世。 “如此甚好,我大军已经饥渴难耐了,若是有补给,再救回王爷,塔曼这群杂碎,还不够我玉家军打。”玉卿淮不知为什么会相信她,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个好消息。 “你还有什么事吗?”玉卿淮等了半天,见玉莞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好奇的问道。 玉莞想了半天,最终拿下了自己戴着的帏帽,当她的容颜出现在玉卿淮眼里时,后者瞪大了双眼。 “你是金枝?不对,刚才凛爽叫你玉莞姑娘,你到底是谁?”玉卿淮的语气中带着急促。 “玉小将军对我的脸是不是很熟悉?”玉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她从白启澜那里得知,玉卿淮和玉大将军丢失的那个女儿玉卿晨是一对龙凤胎,还是同卵的,那便是一模一样。虽然玉卿淮现在胡子拉碴,但当年未从军时候,在京城也是属于公子世无双的一类。 玉莞想起佟氏调养过越发倾国倾城的脸,自己又和佟氏有七八分相似,想来玉卿淮看了自己的脸三十多年来也不会陌生。 “你到底是谁?”玉卿淮咬着牙问道,眼神突然犀利起来,他有些怀疑玉莞来见他的意图。 “我们村的人都说我和我娘亲有七八分相似,而且我娘是我爹三十多年前捡来的,对了,我家在云溪郡张家村。对了,我娘后背有一块烫伤的印记,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弄伤的。”玉莞淡淡说道。 “云溪郡,张家村……你说你娘还活着?”玉卿淮喃喃念了几句,突然抓到玉莞话里的一个关键信息。 “是的,对了,张金枝曾经是我的堂姐,是我前大伯的女儿,听我爹说,当初大婶难产,还是他去请的大夫,亲眼看着这个她出生。”玉莞又扔出了个重磅信息,这个消息是她把消息传回芙蓉城后,仲礼才传来的。 “当时你娘的襁褓有些什么?”玉卿淮语气不稳的问道。 “据我爹说,襁褓是上好的料子,包被是居岩关一带的苗族的纺织品,当时我娘脖子上还挂了一面黄金锁,一面刻着个‘玉’字,另一面刻着太阳,所以给她起了名字叫李家玉,另外,我娘身边还有一串银质的铃铛,不知是属于何人。”玉莞一口气把仲礼在信上询问过张义信的消息说了一遍。 “不可能!那金枝是……”玉莞的消息彻底让玉卿淮震惊了,他拍了一下桌子,一下来站了起来,不过他也不是笨人,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我不知道张金枝是如何与你们相认的,但我娘还在,滴血验亲也不是不可。”玉莞道。 “我还未回京,母亲只是告诉我找回了外甥女,而我姐姐已经亡故,我并未见过张金枝……现在想来,母亲说的相认的过程确实处处透着巧合和蹊跷……若是你所言属实,那这张金枝接近我们玉府的心思就要好好查查了,丫头,不,郡主,你可有证据?” 玉卿淮在屋内踱着步子,心中已经想过无数的可能和结论,最后望向玉莞,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和他相像的女孩,没有说谎,这可能才是他的亲外甥女,于是看向玉莞的眼神里也有了些炙热。 这些天来,也有从京中回来的兄弟,听着他们所说的玉府为张金枝做的一切,还有张金枝的脾气品性,都让他对那个外甥女亲热不起来,心中早就打算没事绝不去冷屁股凑热脸。而现在看着活生生在眼前的玉莞,看着这个镇定的小女孩,他心中早就升起了一股亲切之意,完全讨厌不起来,隐隐还有些喜爱,他把这种意味归入了血脉亲情。 “我在来的路上,抓住了张金枝的爹,张义诚,他交代了一些事情,并亲自写下了罪状书,我已经让人带回了芙蓉城交给我哥,金锁、银铃铛都是我爹说的,这些已经让张金枝带去了京城认亲了。”玉莞点了点头说道。她的心里其实也有些激动,面对着这个可能是她亲舅舅的人,她心里也是很高兴。 “那我先要给母亲去信,让他们再仔细调查,若那张金枝是冒充之人,那其心可诛,有什么目的,可得早早的防备。”玉卿淮从军多年,玉家军对于东宸国的重要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玉府中有人出事,势必会影响士气,这种事,小了说是他的家事,大了说对现在交战的两军可是大事了,这便是国事了。 “如此甚好。”玉莞没有阻拦他,现在外忧内患的局势,确实要小心为妙。 玉卿淮倒是没有避着玉莞,略一沉思就提笔写了一封家书,封上了红印,叫来人就着急送了出去。 “那,那,那你可能是我的外甥女……”玉卿淮把事情处理之后就冷静下来,看着玉莞,突然想到她的身份,有可能是他的外甥女,面对这样一个软糯的女孩子,搓着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其实我今日不敢直接认玉小将军,是因为我还有一事想不明白。”玉莞想了半天,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的未婚夫瑞辰,还有跟着来的佟北来,将军可认识?” “认……识……吧。”玉卿淮听着这两个名字,脸色微变,有些磕巴的回道。而玉莞正背着他,心中还在思考如何讲述,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前年,佟北来和瑞辰到张家村,说他们是来找失散的姐姐(姑妈)的,还拿来了一个包被的边角以及一节遗骨。包被让我奶奶认了,花纹和当年包我娘的是一样的,而遗骨,他们说是我外婆的,经过滴血验骨,与我娘相融,这样确定了我娘是他们的姐姐(大姑)。可是,他们姓佟,来自苏旧城。而我外公名为佟赞,外婆……” 玉莞把现在佟氏的身世讲述了一遍给玉卿淮听,也将当时认亲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玉卿淮听得是嘴角直扯,眼角也透着怒火。 什么遗骨,这东睿宸就算是兄弟,也不能咒他娘死啊!他娘才……算了,他们一门忠烈,诅咒太后这种事情,可做不出来。 “我想你可能见不到瑞辰了……” 玉卿淮想了半天,想到了一个办法,恶心东睿宸,出一口恶气。 “什么?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玉莞一下来站了起来,满脸焦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出关 玉莞的样子让玉卿淮有些心塞。他们家下一辈还一个女孩子都没有,原来在京里时候,他那损友有个可爱的小侄女可把他眼馋坏了,现在自己亲亲外甥女站在面前,却都是人家的小白菜了。亲舅舅在这饿肚子,她却只担心自己的小情郎。 “前几日有他们的消息,据说是困在外面那座山里,但瑞辰怕是不好了……”玉卿淮小心翼翼的说道,边说还边瞟眼看玉莞的表情。 “什么?请玉小将军准许我出关,我要去找他!”玉莞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在意玉卿淮的表情,语气中带着急迫。 “那怎么行?我才找回来的外甥女都还没捂热乎,就要为那臭小子冒险,要出了什么意外,我有什么脸面对你娘!”玉卿淮听言一下就否决了,还把自己心里想的说了出来。虽然他没有详细调查,但心里已经认定玉莞是他亲外甥女。 “我能保护自己!我有暗器……”玉莞连忙给自己“强化”自己的能力,由于在赶来的途中经历的那些诡异的梦境,让她对玉卿淮的话深信不疑,在梦里,瑞辰一直躺在床上,从未醒过。 “那也不行,我会派人去的!”玉卿淮还是不松口。 “舅舅~”玉莞见硬的不行,干脆豁出去,先脸皮厚着叫声舅舅,刚才玉卿淮可是叫她外甥女的。 “哎……唔唔……还是……不行!你赶紧回去!对了,不用回去了,我让人给你收拾个房间,在我眼皮下看着比较好!”玉卿淮听着玉莞叫舅舅,顿时心花怒放,激动是溢于言表,差点就答应她了,但是理智拉了他一把,马上调转舌头,差点就自己咬了自己,还是把玉莞给拒绝了。 “舅~”玉莞摆出了一副撒娇软萌的样子,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玉卿淮。一般她用这副表情看着张义信、佟北来都会如愿以偿。 “唉……还是不行!刘汉!进来,给郡主收拾个房间!派两人守着,没我命令!别让她出门!”听着这软糯的声音,玉卿淮心中一阵慰帖,还好他还是能稳得住,开门叫来自己的亲兵,让他把玉莞带下去休息。 “我不住这里!我有住的地方!才不要和独断专行的人住一起!我怎么都是郡主!你不能把我关起来。”玉莞听着玉卿淮下的令,猛地就跑了出去,让莲蓉几人把自己保护起来,装着很生气的和玉卿淮发脾气,还一边指挥着莲蓉他们赶快离开城守府。 “那可由不得你!”玉卿淮大手一挥,一队士兵就把他们围了起来。莲蓉等人被请了出去,而玉莞苦着一张脸被安置到一间干净的厢房,门口还多了两尊门神。 玉莞简直被郁闷坏了,这都是什么事啊,自己本来是来请求出关的,现在成了被关起来的人了,那自己千里迢迢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啊。 玉莞就这么坐到了半夜,连玉卿淮想来安抚下她,都被她无情拒绝。 今夜的月色不错,在这临近高原的地方,云层稀薄,月亮比内地的看着大上许多,而且月光如水,相当明亮。 玉莞正生着闷气,突然外面传来两声奇怪的声音,然后一个黑影就开了门进来,玉莞条件反射般从桌子上抓起茶壶,正要砸过去,却被来人夺了下来,哎,自己真的是弱鸡啊。 “莞姐儿,是我,我来救你了。”芜荏的声音在玉莞耳边响起,玉莞才送了手: “等你们老半天了。”玉莞心里一阵激动,然后就要向外面奔去。 “城守府都是玉小将军的亲兵,我们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潜进来。你先走,我留在这里扮你,莲蓉在外面接应你。”芜荏快速解释了一下,然后就推着玉莞出门。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玉莞奇怪的问道。 “不能啊,莞姐儿,若是明早你不在这,玉小将军肯定不会派人出关,你先回去,个中道理,莲蓉会和你说的。”芜荏站在门口张望了下,把玉莞推给莲蓉,看着他们走远后,才掏出怀里的瓷瓶,迅速在已经昏过去的守门人鼻子下闻了一番。 “怎么回事?”玉莞回到了药铺就立马问起莲蓉来。 “我们探得玉小将军今晚突然调兵,明天准备偷袭塔曼的营地,但暗中又安排了一个小队走的是别的方向,凛爽猜测,玉小将军这安排的是去营救王爷他们的。”莲蓉简单扼要的给玉莞说了一遍探查的消息。 “可是我们也出不了关啊。”玉莞皱着眉头道。 “凛爽已经有了办法,只是要委屈莞姐儿。”莲蓉踌躇着,不知如何同玉莞开口。 “什么办法?”玉莞问道。 “其实在我们来之前,凛爽他们已经挖了一条地道,但为了掩人耳目,是建在……建在粪坑下面的。”莲蓉不好意思的回道。 “粪坑下建地道?虽然没什么人去探查,但是,你们不怕漫进去吗?”玉莞思路的清奇,让莲蓉也不知如何回答。 “那……那只是在粪坑壁上挖的入口,不是从下面……”莲蓉低声解释道。 “贴着墙壁爬下去……”玉莞现在才反应过来,想起都是有味道的画面。 无论玉莞心里如何建设,等她带着装备,来到密道口的时候,还是被那剧烈的味道呛住了,就算用蓑衣全副武装,她还是对自己的衣服感到深深的默哀。 不过虽然入口建在粪坑,但密道里面却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否则玉莞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去。当看到月光的一瞬间,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把蓑衣脱下,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莞姐儿,若芜荏那边没有意外,玉小将军应当是在卯时派那一小队人先出来,而这个山坳是通往王爷他们被困的那座山的必经之路,我们只需再此等候便可。”莲蓉拿来一壶水,给玉莞喝着解释道。 “为何我们不直接去寻找?”玉莞奇怪的问道。 “那座山被称为塔曼的神山,若无向导,会像王爷他们一样迷失在山里,那一队人里面有塔曼的人,就是他带来的王爷他们的消息。”莲蓉道。 “塔曼的人还能相信?”玉莞疑惑地问道。 “我们还未探查出更深入的,但玉大将军和玉小将军同塔曼交战这么多年,在东宸国,没有人比玉家对塔曼的了解更多了。玉小将军能够安排这样的计划,并不是意气用事。”莲蓉说道。 “那倒也是。”玉莞点了点头,看着城内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卯时一刻,莲蓉拍了拍正在小憩的玉莞,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玉莞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小队伪装的很好的人向着神山的方向悄悄移动。 这队人穿着一种特殊材质的衣服,用玉莞的眼光看来,像是迷彩服,走在山间,不仔细看,还不太突兀。而他们移动的步伐也是很奇特的,基本是跟着树林的阴影移动,让自己不暴露在日光下,玉莞都感到惊叹。 不过这队人并没有走太进去,他们所在的地方还处于神山的山脚,再往上走便有塔曼的暗哨。 玉莞等人也没有轻举妄动,和他们保持了能够跟上的距离后,也原地等候了起来。 终于到了巳时,宛城城门大开,冲出一队骑兵,还搭乘着弓箭手,朝着神山的方向奔来,扬起大片的灰尘,马蹄敲打在地面,震耳欲聋。 他们的速度很快,飞驰过隐藏的小队和玉莞他们所藏的地方,径直就朝着塔曼暗哨的地方奔去。 这几个月来,塔曼国都是有意把东宸国的军队引向相反的方向,有时候不惜全队覆灭,都要完成任务,这神山就像他们的圣地,是不可玷污的。东宸国本就是被动防守,也知道这神山的神秘,既然塔曼不在这打,几任元帅也不想去这荒芜的山里找不自在。 所以当东宸国的几队人马把塔曼的暗哨端了,人都俘虏了,塔曼国才反应过来,紧急调兵来防守,但东宸国的人并不应战,抓着俘虏拆完工事就跑,只留给了塔曼国一地心塞。 玉莞他们是趁乱进的山,进了山,她就明显感到这山中给她的感觉就像第一次面对芙蓉城那竹林一般。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不过她没有深入的想那么多,这种奇怪的环境,可不能分心。 玉莞他们一方面要隐藏好自己,一方面又要跟紧那小队,还要分心保护自己,跟了半天下来,每个人都大汗淋漓,明显感觉到山中的气温高上了许多。 “停下原地休息……”前面领头的凛爽急忙回头来报玉莞,“莞姐儿,他们进了那片林子,便找不到踪迹了……” “怎么会?”玉莞连忙带着莲蓉上前查看。 前面的那片林子一片寂静,树木很直,几乎可以一望到底,但刚进去的那队人却是看不到了。 “要不要派个人探查一番,莞姐儿?”莲蓉对于眼前的景象也很吃惊,建议道。 “这林子很是蹊跷啊,你们看,这些树叶几乎没有动过,林中也没有任何动物,就很像……很像……”凛爽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一幅静止的画面。”玉莞把他想说的说了出来。 “对啊。”凛爽和莲蓉相视点了点头, “莫非林中别有洞天?”玉莞觉得神山的叫法不是没有根据的。 “那……?”凛爽和莲蓉都看向玉莞,东睿宸走的时候曾说过,宸卫若没有人指挥,便听玉莞的。 “我们用绳子把彼此拴到一起,一个拉着一个往里走,若后面的人发现前面的人不见了,一定要把前面的人拉扯回来。”玉莞略一思索,拿出了一个稍微可行的方案。 还好他们的装备还是比较齐全的,很快便按照玉莞的安排,一个接一个绑了起来,由凛爽带头,开始往林子里走。 可是奇怪的是,一直到最后一个人进入林子,都看得见前面的人,也没有人拉扯谁。玉莞是被众人夹在中间走的,当最后一个人都进入了林子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下,她们刚才停下休息的地方还是原来的样子,那刚才的人去哪了? 身体前方传来牵扯力,玉莞不敢耽搁,忙转身跟着向前。众人走了许久,眼前还是那片静寂的林子,只有他们踩着树枝和枯叶的声音,连虫叫或是鸟叫的声音都没有,而他们脚下是没有路的,凛爽等人在前面开着路,却像一直没有尽头一般。 绕圈吗?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这个奇怪的感觉。 有人在经过的树干上留下记号,却从未再遇见,那么他们真的是进入了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吗? 又走了大半天,按照身体疲累和饥饿的反应,应该到晚上了,但这林子里始终如同刚进来一般,光线都没有变过,众人才真的觉得这林子的恐怖。 玉莞让人传给凛爽信息,让停下来扎帐篷,原地休息,他们不能再继续走了,这林子的神秘不揭开,他们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 身体的生物钟是很准确的,在大家搭好帐篷后,草草应付了一顿之后,疲倦也袭来,凛爽安排了人守夜后,大家也轮番休息起来。 玉莞和莲蓉因是女子,是不用守夜的,不过玉莞也睡得很不安稳,在她隐隐发现又要被拉进某个梦境的时候,她用尽力气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痛让她醒了过来。 醒来时候眼前所见,让玉莞大吃一惊。 她入睡之前,她也在驻地走了一圈,并无奇怪的地方,而且四周都是林木丛生,但醒来以后,却换了一番景象。 这一望无际的沙漠,为什么会出现在林中?他们的脚下不再是湿润的泥土和腐烂的树叶,而是粒粒黄沙。 若不是稳定帐篷的是从林中砍来的树木,现在还稳稳的扎在沙里,她都要怀疑,他们昨天没有走过树林了。 “天啊——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到这里?”莲蓉的声音把玉莞从思绪中叫醒了。 “怎么会这样?”凛爽等人也被惊醒,大家都看向守夜的人,他竟然睡着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荒漠 在玉莞他们面前不再是那片林子,而是一望无垠的荒漠,连一丁点绿色都没有,空气也不再湿润,干燥的膈人。 这个时候凛爽看向最后轮班守夜的人,可惜怎么也叫不醒他,早已没有了鼻息,但他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太多痛苦,似乎死的时候沉迷于某种美好的感觉中。 玉莞给他验了伤,没有内伤,身上也没有外伤,就像是睡死过去。 “这是幻境吗?”莲蓉喃喃道。 “幻境没有如此真实,我们也受过此类训练,这些环境里的小细节都很真实,连触感都是真实的。”凛爽否定了她的猜测。 “接下来往哪里走?”莲蓉看着这看不到边际的沙漠,望向了玉莞。 玉莞从随身的布兜里,掏出了一小块磁石做的指南针,指针却在乱转,一直停不下来,看来此处有很强的磁场。她又看向太阳,但没有参照物,还是无法判断方向。 “我们往后走吧,我们来的方向,帐篷的门是开向前面的,这地方太诡异,若能退回去最好,从长计议。”玉莞最后决定往后退,既然找不到前路,最好就是回去。 众人对于这个决定还是同意的,收起东西就往后退去。 走了半个时辰,他们彻底失去了方向,这沙漠里没有任何参照物,哪怕闭着眼也不能脱离这种无力感。 “莞姐儿,我们的水不够一天了。”莲蓉看了看自己的水壶,对着玉莞说道。本想着山上定能找到泉水,再不济往上走,也能融雪水,哪知道会陷入沙漠中。 “让大家节约点吧。我们的人里,可有在沙漠生存过的?”玉莞望向了凛爽。 “荒漠戈壁倒是有,但这种完全没有水的环境,真还没经历过。”凛爽有些惭愧的说道,心里还想着,回去定要和凛夜说加入沙漠生存的项目。 “找一找有没有可以避难的地方,像是山坳之类,躲躲日头。让大家把衣服穿上,不要将皮肤裸露在外面。这白日的温度太高,我们不能浪费体力,若不行就搭帐篷,晚上再行动。”玉莞沉吟道。 沙漠生存她了解不多,但她学医也学过救助暴晒的人,减少排汗,保持身体的水分,防晒、防冻在沙漠中都是必要的。 玉莞的镇定感染了同行的宸卫。本来进入山林,为了防蚊虫,大家穿的都是长袖长衫,这会正好派上用场,只用拿出棉布包裹头部、面部即可,而十几个人一起搭两个仅用于防日光的帐篷,不需要太多时间,很快,他们就已经在帐篷中避暑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特别是在如此烈日之下,每一分都感觉像是被放到火上烤。大家都不敢乱动,而其他人都是习武之人,倒是可以静下来吐息一番,这样也不至于流汗太多。 周围的人呼吸都平稳有力,让玉莞听得也有昏昏欲睡的感觉,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又进入了一个梦境。 “这一次多谢两位带路,让我找到了这东西。”瑞辰对着面前的两个人深鞠了一躬,他手里的包袱鼓鼓的,不知装着什么。 “多谢小兄弟带我们从楼兰国出来,若不是你的妙计,我们说不定都要死在黄金蚁口下。这荒漠狐猴本就是说好给你的报酬,如此完整的骨架,我还是第一次见。”一对西且弥国打扮的夫妇还了瑞辰一礼。 “那么就此别过了,以后再见,我们不相识。”瑞辰一抱拳,三两下跳跃,就已经离开两人数尺。 他们虽然有合作关系,但那是建立在利益上的,这狐猴的骨骼难得,保不齐两人会起杀人越货之心。 这一次玉莞像个旁观者一样,跟着瑞辰从沙漠中出来,一路波折回到张家村,然后看着他,每天晚上,拿出骨头,一点点小心的打磨,小心的雕刻,最终做成了他走之前,送给自己的那个娃娃。 做好娃娃的那一天,瑞辰拿出了一张符箓,折成了三角形,放进了娃娃的身体之中。 “西且弥国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传说。用整个荒漠狐猴的骨头雕制的娃娃,能让人走出那一方荒漠。但极少人知道,没有符箓配合,只会将人带向沙漠深处。乖乖,我等你,来找我。” 瑞辰说完,似乎是能看见玉莞一样,往她站的方向,深情的看着,眼神里有着缠绵和不舍。 “辰哥!”玉莞一下子惊醒过来,浑身都是汗。 “莞姐儿!怎么了?你又陷入梦境了?”莲蓉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了,连忙把水壶递给了她。 玉莞并没有接过水壶,而是回头打开自己的包袱,那个娃娃,她一直都带在身边,她将它拿了出来,在头发最里面,真的看见了一道小口子,那三角形符箓,还露了一点点在外面。 “这不是瑞辰送你的娃娃?”莲蓉说道。 “是。它是用整幅荒漠狐猴的骨骼做的。”玉莞道。 “西且弥国皇族中的收藏中曾经就有一个用荒漠狐猴骨骼做的娃娃,传说能分辨善恶,会将善人带出荒漠,将恶人带向深渊。”凛爽在玉莞大叫时候也围了过来说道,不过他的脸上神色有些奇怪,但玉莞两人并未注意。 “我曾经在一年的集市上看见一对西且弥国的夫妇卖过这样的娃娃。难道这不是他们的日用之物?”玉莞问道。 “那些都是仿制品,都是用来哄骗其他国家的人的。当时那娃娃要价不高吧,最多叫上一千两银子,要知道这荒漠狐猴非常罕见,用来做娃娃的骨头还得它自己心甘情愿献出来才会有效果。你说这种几率有多大?郡主,您这是从哪来的?”凛爽道。 “我表哥亲手做给我的,我不知道这骨头是不是真正的荒漠狐猴,不过,我觉得我刚才看到的梦境应当不是虚构出来的,也许真的有用。”玉莞并没有和他们详细的叙述梦境,她相信瑞辰,同时对于瑞辰的身份又多了几分怀疑。 按照现在的线索和证据,佟氏很大可能是玉将军府丢失的二小姐玉卿晨,那佟北来和佟瑞辰是谁?为什么会在自己家最困难时候来认亲?还一直护着自家,帮着自家? 从刚才的梦境看来,那两个西且弥国的人说,瑞辰用了计获得荒漠狐猴的骨骼,若这是真的,那瑞辰的本事远远比他们了解的要大得多。 他到底是谁?接近自己和他们家有什么目的? 怀疑就像一粒种子,现在开始在玉莞的心中扎根下来,不知何时会破土发芽。 疑惑的苗头刚起,就被玉莞生生的压了下去,现在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去想这些,脱险才是最重要的,若他们找不到新的水源,最多在这荒漠中能熬三天。 “该怎么用呢?”玉莞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娃娃,想要从中看到端倪。 “荒漠狐猴的传说最初是从西且弥国皇室传出来的,说是要配合大巫师的咒语才能生效……”凛爽看着玉莞焦急的样子,突然想到了曾经东睿宸让他们去打听的事情。 “咒语?”玉莞回忆梦境,回忆瑞辰曾经和她说过的话,都没有任何发现,脸上有些懊恼。 “这是什么?”莲蓉指着娃娃的衣服,上面绣出的花样有些奇怪,像是要遮掩什么。 玉莞想到了一个可能,顾不上那么多,找到露出来的线头,就开始拆起那绣花来。 莲蓉看着她急迫的样子,也帮着从另一边拆起来,不出一炷香时间,这表面的绣纹就被拆了下来,娃娃这白色的裙子上竟然缝着一块似纸非纸的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 “嗡啊牟,贝米贝米出圃,梭哈,嗡夏……”玉莞念着那布上的字。 等到她念完最后一个字,手中的娃娃突然动了起来,它的左手自己抬了起来,指向了一个方向,才停下来。 “是那个方向吗?”玉莞看着没什么变化的前方,喃喃道。 “反正都没有个明确的方向,郡主,我们不如试试,在这个地方死等也没有办法。”凛爽倒是积极的劝玉莞。 玉莞点了点头,这会已经是晚上了,气温已经比白日要低上许多,走动起来也不再出汗,可以试试。 于是大家收起了帐篷,朝着娃娃指向的方向走去。 这应该是玉莞走过的最长的夜,白日太阳有多热烈,晚上的月光就有多明亮,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双腿都酸软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像是断壁残垣的地方。 这里像是被废弃的城市。 玉莞跟着凛爽等人打量了一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城不大,十几间房子,都是土质的,和她曾经见过的一副考古图很像。不过四周没有人烟,连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看不出任何生活的痕迹。 “快天亮了,我们先找地方呆下来,凛爽,你派人再去看看四周有没有水源,但千万不要走远了,看不到这城了就得回来。”玉莞道。 “我省得。”凛爽答应了下来,就立即着手安排了下去。 玉莞他们找了一处较大的房子,这房子比起其他的房子都大,而且建房的材质也不同,显得更加的坚固,在房子的中间,只有一个圆形的平台,四周也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天窗,还用某种透光的石头封上了,隔绝了风沙,而门口还有一块大石头,若要封起来,还得几个人合力推。比起其他房子,玉莞更觉得这像个祭台,也像避难所。 待众人都进来了之后,凛爽安排了一个人去周围找水源,玉莞则是在这空荡的房间找寻起来。 按照古人的思维,若这里是祭台,不都得留下点什么歌功颂德,或是描述故事的壁画或是文字吗。 但她走了两圈,都是一无所获。 天慢慢亮了起来,派出去找水的人还是没有回来,凛爽有些不安,又派了两个人去找寻。 “快快快,把那扇石门关上,快快!” 派出去找寻的两人中的一人,急速的朝着他们所在房子跑来,边跑还边用内力大声叫喊着,脸上神情更是惊恐无比。 凛爽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是相信自己的手下的,立即叫来几个人,一起推动石门,等到那人跑了进来,石门也刚好合上,不多久,石门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什么来啃噬石头一般。 房内的人听着这样磨牙的声音,都感觉到毛骨悚然,而跑进来的人更让他们感到恐惧。 这人的左手已经只剩下骨头架子了,而且裸露的骨头还有展开的趋势。 “把那些蚂蚁拍下来,然后用任何办法弄死,一只都不要留!”玉莞大声叫道,自己还拿起搭帐篷的布开始拍打。 莲蓉等人这才看到,这人的身上竟然爬着一些蚂蚁,金黄色的身体,每一个都有指甲盖那么长,竟然是它们在啃噬这个人的肉体? 看着玉莞的动作,大家都动了起来,纷纷抄起自己最近的物什,开始拍打那人,消灭蚂蚁。 “啊——这蚂蚁要咬人!” “啊——小心,别让它们沾到身上!” …… 饶是再小心,玉莞他们还是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把这人身上的蚂蚁全部消灭掉。 看着一地的黄色的尸体,玉莞还是不放心,她留了几只确认已经死透了的蚂蚁尸体做研究,把剩下的全部聚在一起,然后撒上了硫酸,一阵刺鼻的味道之后,这些蚂蚁尸体死的不能再死了。 “啊——”那个跑进来的人,咬着牙,直接断了自己的左手,只剩着残缺的肩膀,脸上也有几个小洞,很是吓人。 旁边的人马上就为他倒上了金疮药,然后他才精疲力尽的说起刚才外面的经历: 他和另一人是去寻找最开始派去找水源的人,他们在附近还真找到一处水源,想来那人也应该在不远处,所以就找了起来。 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他,但这时候的他,已经是一副骨头架子了,两人突然觉得后背一凉,这人没出来多久,就成了一副骨头,连血都没有滴下一滴,两人就想着往回撤给大家报信。 结果这一回头,就是此生再也无法忘却的噩梦。 第二百七十七章 得救 那个水源底下,突然钻出了一条金色的蛇,朝着他们快速的爬来,两人见状忙提气运起轻功逃命,但那蛇的速度很快,在他后面的同伴稍不注意就被它咬住了,他回头想帮忙,才发现那不是蛇,而是一群金色的蚂蚁组成的长龙。 而他的同伴,脸上的神色痛苦,嘴里还叫嚷着:“快走,它们要食肉!” 就在同伴张开嘴的瞬间,有的蚂蚁趁势钻进了他的嘴巴,两个呼吸下,他的舌头就少了半截,只能瞪大眼睛使劲给他使眼色,而蚂蚁也趁机袭向他的眼球。 他不敢停留了,这才没多久,同伴已经没有了声气,他又提气开始跑,他曾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同伴,已经只剩下半幅肉体了,其他都是森森白骨。 他拼命的跑着,但黄金蚁的速度太快了,它们把同伴吞噬殆尽后,循着他的气息追来,在他赶到驻地之时,有一小部分还是爬上了他的左臂。 “这是个什么东西?”莲蓉等人听完这人的叙述,都一阵后怕。 瞬息之间,能够将一个人啃噬的只剩白骨,太可怕了、 “在很久以前,和我们领土相邻的并不是塔曼国,而是楼兰国。而与我们交界的地方也没有这座神山,还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土壤很肥沃,农作物都长得很好,这也造就了楼兰国的辉煌,让它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国家。不过楼兰国主并没有外扩的野心,也不爱管太多人,他只关心自己的子民的生活,所养军队也仅仅为了自卫。楼兰国的人聪明且友好,那时候与各国都有商路往来。几乎每国都有路通往楼兰,是很多人向往的国度。不过,有一天,却不知什么原因,出现了这座神山,楼兰国也像是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各国之间用来贵族联姻的女子纷纷失去了联系。他们原本所在的土地变得贫瘠砂砾,最后成了一片黄沙。这么久以来,外面朝代更替,还一直流传着楼兰就在神山里,却从未有人找到过。” 玉莞还未开口,凛爽却开始讲起了楼兰国的传说。 “一片黄沙,你该不是要说,我们进入了楼兰国吧?”莲蓉道。 “从我们进入这片废墟时候,我就已经怀疑了,这里和传言中的样子很相像,黄金蚁让我肯定了下来。”凛爽没有否认。 “黄金蚁?”莲蓉用两根手指捏起了一只蚂蚁的尸体。 “是。各国对楼兰的记载里都提到过,楼兰国富庶,各国都眼红,而且军队战力不强,但没有哪国敢轻易开战。因为他们的皇室手里捏着一支特殊的军队,被称作‘黄金甲’。历史上安息国派过一支队伍在楼兰边境想要埋伏截杀楼兰的商队,却在不久后被楼兰国主派人送回了一队骨头架子,今天看来,想来便是黄金蚁干的了。” 凛爽继续说道,“如今遇到了黄金蚁,那说明传闻是真的,要么是楼兰国把它们遗忘在这里了,要么,楼兰便在附近。” “可我们怎么办?外面有黄金蚁,这屋里连水都没有,受伤了体力消耗更快。”莲蓉看着失去左臂的宸卫,心中也有些忧伤。 “这黄金蚁应当是行军蚁的变种,通常是成百上千的聚集成为一个侵略小组,共同前进捕食,他们所看到的金色的蛇就是他们组成的侵略小组。侵略小组会在陆地上行走,攻击猎物。一遇到猎物便会用颚把猎物撕碎,在附近把猎物吃完,便会到别的地方继续捕猎,在寻找猎物的同时,体型较大的蚁会站在蚁军队的附近保护军队。一些居住在附近的人会用它们帮助缝合伤口。 它们的唾液有毒,可以轻易地麻痹活物,破坏突触和脊髓,然而毒液并不会致命,但它们不会等猎物死亡,就会吞咽猎物,猎物在受到袭击2分钟内就血肉模糊、因为严重感染而死。” 凛爽和莲蓉谈论的时候,玉莞也找到了自己脑里的信息,这种可怕的蚂蚁,就算到现代也是恐怖的存在。 “莞姐儿也知道?”莲蓉见一直沉默的玉莞都开口了,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曾在一本杂记上看过,它们对活物的感知能力很强,但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遇上,也许是有所顾忌,但这顾忌是什么呢?”玉莞点了点头,回想他们一路上的遭遇。 药液?气味?玉莞不断推翻心中的想法。 透过头顶上那块玉,他们已经判断出外面天黑透了,因为空间相对密封,为了节约氧气,玉莞没有让人升火,大家就这么又冷又饿的挨过了一个晚上。 当头顶上重新投下来光线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些绝望。 明天在哪里?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玉莞抱着娃娃呆呆想着,在想的时候,她也看着娃娃衣服上的字,默默念着,这样可以让她集中些精神。 当她念到第三次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娃娃的眼睛转了一个圈,变成了金黄色的瞳孔。但玉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发觉。 “莞姐儿,这样下去不行啊,这屋里也越发沉闷了,若没有新鲜的空气进来,我们不被饿死,也会窒息的。”莲蓉走了过来,把水壶递给了玉莞。他们的水已经很少了,玉莞的嘴唇也干得起了层皮。 “要不,我们将石门推开点缝隙,放点空气进来,若是有黄金蚁,也能及时弄死。”凛爽身边的一个小伙子建议道。 “也不失是个好办法!”凛爽想了下可操作性,对着玉莞点了点头。 “在门口升个火堆,也许能阻拦蚂蚁。”玉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蚂蚁怕火。 于是凛爽带着几个人来到了石门前,升好了火堆之后,小心的将石门推开了一个缝隙。 外面日头还是很大,干燥热烈的气息随即就迎面扑来,差点将火堆都扑灭,窜进来的风形成了一个气流,朝着玉莞的方向吹去,穿过她怀里的娃娃,那娃娃嘴巴竟然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一般,但这一切,还是没有人注意到。 因为他们看到了,外面的黄金蚁,已经组成了一条长蛇的样子,“蛇头”正昂首朝向他们。门口的火,虽然暂时阻止了它们的步伐,但“蛇头”上的黄金蚁,直接就荡了进来,幸好凛爽他们有准备,将其直接拍死,才没有导致人员受伤。 但外面还有虎视眈眈的一群,让凛爽他们都满背冷汗。 “点火!多点一些,若是它们把火扑灭了,我们就真的成瓮中捉鳖了。”玉莞看着蚁群在小心尝试去扑火,忙大叫道。 凛爽似乎也看到了蚁群的动作,行李里的火油被他们全撒在了地上,组成了一条火色防线。可是火油总有燃尽时候,众人心中的绝望又多上了几分。 宸卫不畏惧死,玉莞也不畏惧死,只是不甘心呐,他们连东睿宸都没找着,这样憋屈的死了太不值了。 门口的火突然开始小起来,原来是黄金蚁开始行动了,它们真的是按照玉莞的想法,牺牲一部分扑向火堆,几乎就是用尸体去灭火,凛爽几人顿时操起武器,开始对这些蚂蚁开始砍杀,玉莞也顾不上之后的水够不够喝,将腐蚀粉撒到了火堆旁,浇上自己水壶里仅剩的水,不论如何,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对抗又是大半天,黄金蚁本来是如大腿粗的“黄金蛇”,现在已经缩小的如手臂大了,面对前面火势和腐蚀液,出于本能,它们也没有再冒进。 守在门口的人也不敢放松戒备,双方就这么僵持起来。呆在里面的玉莞也在飞速想着办法。 “这些蚂蚁怎么了?”盯着门口的莲蓉惊呼了一句,让众人都看向她指向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黄金蚁群的“尾巴”,那里像是起了什么骚动,让蚁群的“头”都顾不上面前这些人形食物,掉过头去帮忙。 由于离得太远,众人也只能看见那个区域的飞沙走石,就像有着什么东西在和蚁群搏斗,而且蚁群还处于劣势。 能让黄金蚁这样凶残的生物都应对不暇的,会是怎么样的存在? 众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聚集到一处,把玉莞围在了其中,小心的防备着,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没过多久,远处的飞沙就停了下来,玉莞他们才看清与黄金蚁搏斗的是什么。是几只猴子。 说是猴子也不像,只有猫儿大小,长得也与平日所见的猴子有所不同,它们没有毛发,身上像是披着一层厚厚的护甲,如同穿山甲一般,手掌部分也是厚厚的一层茧状皮肤,难怪无惧黄金蚁的啃噬。从它们不断抓地上的蚂蚁塞进嘴里的动作,可以推断出,这应该是黄金蚁的天敌。 它们是什么? 众人心里都升起了一丝疑虑,同时也不知这猴子会不会有攻击性。 黄金蚁的领头已经被猴子一把抓来吃掉了,剩下的蚂蚁像是找不到方向一般乱窜,有些被猴子当作了食物了,更多的是,逃掉了,对玉莞他们也形成不了威胁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猴子救了他们。 等到蚂蚁清理的差不多之后,石门口的火也完全熄灭了,腐蚀粉早已被风沙覆盖,那些猴子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众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满是防备,刚才这些猴子在外面可是很彪悍的。 猴子们似乎对于他们的威胁没有丝毫感觉,这时候,在猴子中间走出一只浑身金黄,像个金丝猴一般的猴子,这只猴子与它们都不同,浑身长了毛不说,额头上还有一圈白毛,相似戴着一个皇冠。看旁边猴子对它的恭敬的态度,看来像是它们的王。 那金猴让猴子们坐在了原地,自己走到了玉莞面前,看着她手里的娃娃,眼里带着依恋,对,就是依恋,玉莞觉得自己感受到的情绪就是如此。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它在玉莞面前坐了下来,伸出双手,像是想抱抱这个娃娃。玉莞犹豫了下,还是把娃娃交给了它。 金猴小心翼翼的把娃娃抱在怀里,如同易碎的瓷娃娃一般,眼里都是慈爱。不过它抱了一会之后,还是恋恋不舍的把娃娃交给了玉莞,然后退了一步,朝着玉莞拜了一拜,就像是父母托付孩子一般。 然后金猴走向了屋子中间的那个祭台,然后在祭台上摸索起来,不知它按了哪里的开关,一块刻着纹路的石板升了起来,然后它又跳着一种不知名的步子,最后随便在玉莞他们中间找了把小刀,在自己的掌心割了一刀,然后就看着金红的血流进了那些纹路。 等到每条纹路都注入了血液之后,金猴才捂紧了掌心,退到了玉莞身边,用那种眷恋的目光再看了一眼玉莞手中的娃娃,然后才走入猴子中,带着它们离去。 这是什么骚操作,它们是来帮他们的? 玉莞等人愣在了原地,但还等不到他们多想,那布满灰尘的祭台就一阵震动,竟然裂开了一条口子,一股湿润的气息窜了上来。 凛爽忙上前查看。 “这下面有水声?是地下河。”凛爽仔细查看后和大家说道。 “收拾一番,我们下去,至少不会被渴死。”玉莞看着怀里的娃娃,手也指向地下,决定冒险下去看看。 为了安全起见,凛爽还是让人把石门推来关上,大家收拾好行李之后,便顺着绳子下滑到祭台裂开的那个洞口下面。 这洞下面确实如凛爽所说,有一条狭长的地下河,河水很清澈,不过湍急,因为大家已经渴了太久了,玉莞还是让人就地取材,捡了石头砂砾,过滤了河水后,才煮开了给大家解渴,饥渴了好几天,这才算缓了过来。 “郡主,我已经让人往前探了一段距离,这里像是人为凿出的通道,应当没有什么危险。但大家这几日都累了,我觉得还是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走。”凛爽对着玉莞说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东睿宸醒来 “如此也好,先清点下我们的东西吧。”玉莞点了点头,这一路上诡异的求生,他们的行李已经耗费大半。 凛爽让人到附近拾了些柴火,桐油耗尽了,火折子却没有丢。说来也奇怪,这地下河附近完全不像沙漠。首先温度就没有这么高,再然后就是居然还有林木的枯萎根茎可捡。 升起了火堆,温暖的光照着众人都有些感叹,死里逃生的感受简直不要太好。 “干粮也只有这一点了,得省着点吃啊。也不知道这河里有没有鱼?”莲蓉摸着干扁的包袱一阵感叹,看到旁边湍急的河流,眼里绿汪汪的。 只见她抄起旁边人的武器长枪,飞快在水里一阵乱戳,水花飞溅之间,竟让还真挑上来十几条小鱼。而凛爽也没有歇着,扬开一个网子,把鱼都蔸了过来。 “还真有鱼啊,这一顿能吃点好的了,也能给小吕补充下营养了。”玉莞看见也很高兴,小吕就是那个失去了左臂的宸卫。 “这鱼好奇怪啊,浑身透明的都能看到血液,还没有眼睛。”凛爽把鱼都拿了出来说道。 “那它们应该是久未见阳光,眼睛退化了,透明的也说明没有毒,营养应该也不错。”玉莞说道。 一顿鱼汤泡馍让众人吃了个底朝天,劫后重生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蔓延。 这地下没有明显的昼夜之分,但大家还是被已经养成的生物钟叫醒了,简单的给小吕处理了伤口之后,凛爽让每个人都把水壶灌满,继续前行。 凛爽估计的没错,地下河旁边的小道是人工开凿的,比起之前的山路和沙漠,要好走的多,四周也是静悄悄的,除了他们的呼吸声,和流水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声音了。 前路未知,但他们也得坚持下去。 就这样走了差不多几个时辰,周围的景色还是如常,而前方仍旧是一片黑暗,若不是地下河在流淌,他们都要认为自己进入了幻境了。 走到一处相对宽敞的地方,凛爽估计外面已经是黑夜了,才又停下来让大家休息。 这一夜,玉莞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梦见刚遇到瑞辰的第二个夏天,他老爱逗她,一逗生气了,就下河去摸鱼给她煮汤赔罪。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梦里的玉莞正嘟着嘴站在岸上叫着:“你今天要不给我抓十条黄辣丁,我以后都不会理你,也不会给你做衣服、绣荷包!” 瑞辰对着她咧嘴笑道:“乖乖,等着,我给你抓二十条,明儿给我做身新衣服呗。” 然后脱了上衣,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月江。 “哼!”玉莞在岸上,看着脚边的木桶,美滋滋的想着是不是要安排一顿酸汤黄辣丁。 但今天的瑞辰下去了半天也没露个头,玉莞不免有些担心,走到河边的大石头上,她叫了瑞辰几声,但除了流淌的水声,没有任何回应。 “啊——”突然她的脚脖子被人抓住了,然后就被拖下水了,吓得她大叫起来。 “是我啦——乖乖你看——”瑞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调戏和欢乐,他一手托着玉莞,一手抓了一条胭脂色的鱼。 “我衣服都湿了!!”玉莞愤怒的转身,朝着瑞辰打去,她还以为遇到水鬼了。 “天气这么热,正好洗个凉水澡啊~多好!”她的力量就像挠痒痒,瑞辰一点都不在乎,反而把手中鱼往岸上一扔,拉着玉莞的手就往水里潜去。 玉莞一个不察,被他再次带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水,想要咳嗽,又被灌进了水,直接被呛醒了。 醒来之后让她条件反射般舞动双手,他们竟然在河里? 玉莞顾不上想太多,双手和双脚划动,顺着光线,一路浮上去,没多久,她就浮出水面,出现在一个水潭里。 而水面上还浮着几个人,莲蓉和凛爽显然在寻找她。 玉莞此刻没有开口回应,只是朝着岸上游去。这时候开口,又得呛几口水。 “我在这里——”玉莞挥着手向水里的众人喊道,顺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又回到了那片树林? 玉莞看着周围葱郁的树木,满是疑惑,从沙漠突然回到亚热带树林,这转变太快了吧?而且她还听到了虫鸣和鸟叫,说明,这是真实的世界。 莲蓉等人看着玉莞已经上岸,也游了过来,大家在岸上又升了堆火,才说起昨晚的经历。 据守夜的人说,差不多到五更的时候,河水开始猛涨,他刚察觉,河水已经涨到了脚踝,他只来得及叫醒离他最近的两个人,,然后就发现大家都被淹到水里了。 “难道我们从幻境里出来了?”莲蓉看着周围明显不同的环境道。 “也许那也并不是幻境?”玉莞道,他们确实失去了两个人,还有小吕的左臂,而且现在大家都湿淋淋的。 “先清点下人和行李。”凛爽对着手下吩咐道。 他们出关十二人,在沙漠死了两人,现在还有十人,而行李也遗失了大半,还好帐篷还在,而装药的行李因为用牛皮包着,到还没有浸水,不过吃食一类已经是彻底没有了。 幸好现在是白日,凛爽派了两人前去探路,又派了人去寻找食物,在天黑之前,众人总算找到了一处山洞和一些野生菌子、野鸡。 “你底子不错,这断臂的伤口都开始结痂了,等回到芙蓉城,让关远给你做一副假手,虽然不能活动自如,但至少看上去和常人无异。”玉莞给小吕的伤口敷上了药,安慰道。 “能够活下来已经是我的运气了……”小吕的情绪并不高。 “唉。”玉莞对于前路也是未知状态,只能叹气。 宛城城守府。 “你说莞儿在那天早上就跟着我派的人出城了?东睿宸不在你们就这么大胆?你们从哪儿出去的?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我这宛城还怎么守?” 玉卿淮看着面前的芜荏,气就不打一处出,这丫头在城守府扮了十几天玉莞,一直呆在屋子里,也不见他,现在跑到他面前,告诉他,他那亲亲外甥女竟然跑到关外去找小情郎了。 天杀的,也怪他,这段时日,他一直和家中联系,一方面告知父亲玉莞提供的信息,核实张金枝那边的情况,让他小心防备,一方面又派人去张家村暗中保护佟氏一家,还要盯着对峙的两军,再加上他强制把玉莞关起来,想着玉莞使小性子,就没有过多的去关注她,只让人送去一日三餐。 昨日他收到了父亲回信,已经查实,佟氏才是他的亲姐姐,那玉莞就是他的亲外甥女,父亲还专门叮嘱了他先把玉莞送回去,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能丢在边城受苦。 这会芜荏告诉他,人不见了,要有个三长两短,按照父亲的脾气,他回想起那些年挨的鞭子,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处密道是王爷让挖的,已经存在了好久都没人发现,将军,莞姐儿他们现在真的有危险,我的心一直跳的很快,这是我和莲蓉的心灵反应,每次她遇到生命危险时候,这种感觉都很强烈……” 芜荏被玉卿淮连吼了几句,心中也有些愧疚,但在宛城的宸卫先被王爷带走了一部分,又被玉莞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人还要负责和王府联系和处理在宛城的事务,实在抽不出人手啊。 “早干嘛去了?现在我在哪里去找?我那队人自进了神山,也没有任何消息……带路那小子说了,进去之后就像另一个世界,连信鸽都飞不出来……”玉卿淮也很恼怒,但也没有任何法子,在战场上厮杀几天,他都不见累的,但这神山这种怪异的地方,他也无能为力。 “将军,外面有人求见,说是白家和睿亲王府的人。”守在外面的亲兵敲了敲门。 “难道是国公爷和凛苏姐他们?快请进来啊!”玉卿淮还未回话,芜荏就叫了起来。 “一边呆着去,你的账我后面再和你算,别以为王府来人就能护得了你!要是莞儿出了事,东睿宸我也照打不误。愣着干嘛,把人叫进来啊……”玉卿淮瞪了她一眼,让人把外面等着的人请进来。 “嬷嬷,白师傅,你们来了就好了……”芜荏看着来人,惊喜的叫了出来。 “你们把王爷都弄丢了,宸卫也折腾的没几人了,我再不来,王府都要被你们搞没了……”白凌湘白嬷嬷凉凉的看了芜荏一眼。 “莞姐儿他们是去找王爷的……”芜荏辩解了一句。 “找王爷?睿哥儿疯你们跟着他疯,为了那小丫头,折腾了多少事了?”对于白嬷嬷来说,东睿宸比玉莞要重要的多,若不是心中对玉莞还有好感,说出的话更加伤人。 “咋了,听你这语气还觉得我们莞儿配不上东睿宸了?”芜荏还未开口,旁边的玉卿淮就坐不住了,他可不畏惧白嬷嬷。 “你们莞儿?什么情况啊?玉卿淮?又和你什么关系?我们来就是为了救睿哥儿的事。”白嬷嬷不知道玉卿淮为什么突然语气不善。 “本将军今天还有军务处理,不妨碍你们叙旧,谈完记得把桌椅给我收拾好。”玉卿淮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速度之快,连个背影都不留给他们。 “这人十几年了还是这鬼样子!救睿哥儿不是军务?喂,玉卿淮,你给我回来……”白嬷嬷被他一顿骚操作搞得莫名其妙,反应过来之后,跑到院子里大叫起来。 “白师傅,你没有告诉嬷嬷,莞姐儿的真实身份吗?我记得我传了信回星月堡啊。”芜荏看着在大喊的白嬷嬷,转头问了白凌朗一句。 “忘了。”白凌朗的回答让芜荏都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 而白嬷嬷口中的睿哥儿东睿宸,已经醒了过来,把凛夜等一众下属给高兴坏了,这可是他们困在这山洞两个月来最好的消息了。虽然东睿宸此时身体还很虚弱,精神也不太好,不过他在,宸卫就有主心骨。 “我昏迷的时候,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东睿宸休养了几天,才有力气问凛夜他们。 “我们探查了更远的范围,还是只有这一个山洞附近比较正常。”凛夜回道。 “我说的是我的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中蛊?”东睿宸看向了仰阿莎。 “确实是中过蛊,但已经解除了。”仰阿莎有些心虚的看着东睿宸说道。 东睿宸倒没有过多的询问,他昏迷中他就像灵魂出窍一般,一直处于一种奇特的梦境中,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躺在那里,看着凛夜、凛北、仰阿莎他们在他身边用药、查伤、驱蛊,自己却不能动弹,身上的感觉却又很真实。这样的情况他其实也能接受,不过他想不通的是。 他在自己的梦境中看到了玉莞。 他看着玉莞一次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能够感受到她心里的活动,却不能触摸她,不能和她对话。看着玉莞隔不了不久就会进入他的梦境,只能看见她在与什么战斗一般,却又不是对象是什么。他很想上前去保护她,但却毫无作用,他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他还在梦境中看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如白嬷嬷曾给他说过的,他出生时候,母后被人暗算的事情。如他七岁时候,芢景宫被人放火的事情,还有新皇登基时候,他遭暗算的事情。这些事情中,他总能看到玉莞,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可以是任何人,在他遭遇危险时候,用命保了他。 这其中还有一个梦境是关于玉莞小时候的。看着她被张翠莲和张四把头按到水里,却无可奈何,看着逐渐停止挣扎的小玉莞,他的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这些梦境中的玉莞,或是她化身的那些人,都有同一双明亮的眼睛。 原来,他并不是人们说的一见钟情,而是从出生起,就记住了那双星眸的主人。 乖乖,我很想你。 若能相见,我不会再欺瞒你。 东睿宸想到玉莞,振作起来,他有一种感觉。 玉莞离他并不远,他们即将相遇。 第二百七十九章 相遇 东睿宸心心念念的玉莞此时正跟着凛爽等人在山中探寻。虽然山里多了活物,但指南针还是用不了,玉莞猜测这片神山怕是有某种矿物质或者磁场过强,会导致动植物的变异以及幻觉。 不过还能捕捉些兔子、野鸡,捡些菌子,这让他们轻松不少,若是继续在沙漠徘徊,先就把自己渴死了。 这神山远看并不算太大,但进入了山中却是别有洞天,玉莞他们走了两日,也还在山中转悠,不过玉莞看着周围的景色,有种熟悉的感觉,又想不起这感觉从何而来。 终于走到第三天晚上,玉莞看到了一棵歪脖子树,她才想起来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她在梦中与那只貘兽战斗时候,那只貘就站在歪脖子树下面。 这说明离东睿宸他们所在的山洞不远了? 如果梦中所见是真的的话。 这让玉莞很是鼓舞,凛爽还在安排人寻找住的地方,她已经按照印象中的方向,往深处走去。 莲蓉等人还以为她中了什么幻术,忙上前去拦住她。 “我没事,我在梦中来过这地方,当时他们所待的山洞就在不远处,也许我能找到他们。”玉莞只得停下来给他们解释。 “真的?”凛爽眼中露出惊喜之色,不论玉莞是通过什么渠道,能找到王爷,他们才不算白来。他回想起自己被派来寻找东睿宸时候,他们的上任总教头白凌朗曾告诉他,一定要保护好玉莞,跟着玉莞,因为她是东睿宸的福星。 当时他还不以为然,但这一路过来,若没有玉莞,他们可能真会全军覆没,而现在跟着玉莞真能找到东睿宸等人,他回去得好好向白凌朗讨教讨教,看能不能自己也学成个半仙,以后出任务也能测个吉凶。 听了玉莞所言,大家精神一震,白日寻路的疲累都消失一空,跟着玉莞的脚步都觉得轻松了起来。 跟着玉莞走了半个时辰,凛爽忽然发现前面有火光,忙把最前方的玉莞拉到了队伍之中,让所有人熄灭火把,然后找了掩护戒备起来。 而向他们迎面走来的人,也是发现了他们的火把,几乎是同时把火把熄灭了,只听着衣袍在风中移动的声音,玉莞都可以判断出他们也找了地方埋伏起来。 凛爽、莲蓉把玉莞护在身后,他们这一行人都是宸卫的精锐,武功都还不错,但玉莞是完全不会武功的,又是他们的主心骨,怎么都得重点照顾。 玉莞被他们围在中间,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危险,突然有点想笑。 你们确定对方会先动手?都躲在暗处喂蚊子吗? 接下来的发展也确实如玉莞所想,两方人就这么耗了大半个时辰,典型的敌不动我不动。 最后还是对方先有了动作,只听见一种不知名的叫声,有些尖锐,也有些刺耳,玉莞连忙捂住了耳朵,然后张开嘴伸出舌头,最大限度保护自己的耳膜,简直是魔音贯耳。 “行了,别叫了,莞姐儿受不了,你们是哪队的?” 莲蓉看着玉莞捂住耳朵,脸上逐渐浮出痛苦的神色,忙窜出去大叫了一声。 这种叫声是宸卫之间相互表明身份的暗号,没有经过他们特殊的训练,听在耳朵里就很刺耳,若是叫的人掺杂内力,还有可能将普通人震聋。这种情况下,这叫的人显然掺了十足的内力。 凛爽显然也听出了这暗号,回应了另一种声调,不过他不敢叫长了,毕竟玉莞受不了。 这样一来,对方也明白了他们的身份,忙把火把点燃,在火光照耀下,双方终于是认出了彼此。 “凛爽?莲蓉?” “凛夜?凛北?” “幺舅?”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是凛爽、凛北和玉莞。 “幺舅,你在这里太好了,辰哥呢?仰阿莎呢?你们有没有在一起?”玉莞几乎是连跑带跳的跑到凛北,也就是佟北来面前,就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莞妞儿?你怎么来了?”凛北看着玉莞出现在面前,也是一愣,对着她说了一句后,赶忙向周围的人使眼色。 “我在京里听说了辰哥和睿亲王都失踪了,反正也没有事了,我就过来了。”玉莞道。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凛夜看了一眼周围,沉吟道。 “对,凛贰你先回去报个信。”凛北拍了下身边的一个小伙子,又暗自给他嘱咐了一番,看着他身影消失在前方,才偷偷松了口气。 黑暗之中,虽然有着火把的照射,玉莞还是没有注意到凛北的动作,找到大部队的喜悦让她很是兴奋。 “莞妞儿,我背你,后面的路,没点功夫不好走。”凛北蹲下了身子,示意玉莞上背。 “后面的路?难道还要用轻功?”玉莞很奇怪的问道。 “王爷之前设了一个阵法,确实需要轻功才能过去。”凛北看着她笑道。 “那幺舅,你一个打猎的,什么时候学的轻功?”玉莞看着凛北,终于想到刚才的违和感从何而来。因为凛北的装束,不是玉家军,也不是东睿宸麾下的士兵,而是宸卫。 “这……我们先过去,再和你慢慢道来。”凛北本就不擅长于说谎,还是把这烫手山芋般的解释问题让王爷来解决吧,万一自己要是嘴瓢了,说漏嘴了,那就麻烦了。 玉莞盯着他看了一会,没有再多言,还是乖乖爬上了他的背上,在凛北跳跃时候,她也在暗自想着事情。 她想起她娘和将军府的关系,再结合凛北的怪异,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也许,佟北来和佟瑞辰真的和他们家没有什么关系,也许是某人派来保护她家的?但为什么呢?那时候他们家就算能挣点钱,也入不了某人的眼吧。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想到这里,玉莞突然心情好了起来,就像阴霾的天空突然放晴了。她一直困扰的,她之前一直不愿意接受瑞辰,因为他们是表亲,作为一个医生,她对于近亲结合是很排斥的,若不是当初为了逃避翊王,她还不会答应瑞辰。她好不容易接受了瑞辰,决定不生孩子,领养一个。现在她知道了他们可能并没有血缘关系,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爱,去追求两个人的幸福,去孕育他们爱的结晶。 想着想着,玉莞的心里都哼着一首歌,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对于佟北来他们欺骗她的恼怒都烟消云散了。 她现在只想快些找到瑞辰,然后扑到他的怀里,告诉他,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玉莞不同于这时代的闺秀们,哪怕李嬷嬷在皇宫还是教了她不少规矩,她的心里仍然还是坚信,爱就要勇敢去追,爱一个人就要明白的讲出来,不要给彼此遗憾的机会。 凛北说的没错,他们在这里设置了一个阵法,入阵之前,就有一个天然的深坑,里面有不少木头制的梅花桩,每一桩仅能容纳一个人单脚站立,深坑里黑漆漆一片,只有一阵恶臭的气味传来,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玉莞倒没有注意这么多,她在自己的思绪中越飞越远,随着凛北的跳跃抖动,她的意识也慢慢走远,靠着凛北的背就睡了过去。 玉莞又做梦了。 她梦到了他们跟着东睿宸闯出了神山,然后和玉卿淮的玉家军汇合,一路高歌前进,一直打到了塔曼的都城,然后塔曼投降了,派了人来和谈。东宸国和塔曼国签定了十年不相犯的条约。 然后大军班师回朝,皇帝亲自在京城城门处迎接了他们。还下旨封赏了有功之人,她的辰哥也在其中啊,他终于实现了他对她的承诺,成了玉家军中的军官,年轻的少年,脸上满是自豪,她跟着他一路衣锦还乡,看着他意气风发、气宇轩昂。 那个记忆中朴实的农家少年,最终长成了英姿飒爽的少年小将。 他还记得她曾经和他说过的,幻想中的婚礼。 他站在爬满蔷薇花的墙边,微笑的向她伸出一只手:“乖乖,我来娶你了。” 玉莞惊喜的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里面装着一对戒指。戒指上宝石,在阳光下流光四溢,隐约映照出她点头的娇羞。 然后,她穿着娘亲亲手为她绣的大红嫁衣,趴在仲礼的背上,一步步的向着她心慕的人走去,她悄悄掀起红盖头的一角,打量着不知是被喜悦冲红了脸颊,还是因为大红的新郎官服映射的脸红的少年。 她终于成了他的新娘,她坐在八抬大轿里,悄悄收起羞涩的心情,然后被他用一根系着红花的红绸牵了出来,与他并肩同行,慢慢走向自己的幸福。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蕈凉。 玉莞还梦到了,瑞辰带着她去拜见了父母,拜见了兄弟姊妹,不过人脸倒是看不大清楚,他为她描眉,为她挽发。 他们过着平淡却又幸福的日子,她为他生了一对可爱的儿女,他出征,她就带着一对儿女,在他专门为她种下的蔷薇花的院墙下,等着他归来…… 而玉莞不知的是,她这一路美梦的时候,凛北已经将她背到了东睿宸所在的山洞。 “乖乖怎么了?”东睿宸已经接到了凛贰的禀报,在洞口等着了,看着凛北把玉莞背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没事,莞妞儿,额,郡主许是太累了,睡着了。”凛北顶着东睿宸冷飕飕的眼神,忙把玉莞交到了他的怀里。 东睿宸看了他一眼,才小心的抱着玉莞朝着他的床边走去,这个丫头应该是做了一个美梦,嘴角还抿着笑容。 东睿宸把玉莞放到了床上,坐在床边看着她,丫头这段日子连续赶路,又风餐露宿,皮肤已经不似以前那么水润了,脸上的肉也没那么嘟起了,身上更是没几两肉的样子,看来这一路来,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东睿宸心中一阵心疼:“给她熬点粥。” 然后把自己的外袍搭在玉莞身上,脱了鞋坐到了床上,小心的为她挡着洞口吹进来的风。 玉莞的梦中,她和瑞辰都垂垂老矣,瑞辰最终做到了将军的位置,等到国内外太平的时候,他就退了下来,天天守着她,和她一起在花园、药园里忙碌,然后抱着她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小憩,把她护在身后,为她挡着风霜,几十年如一日。 终于有一日,她不放心的躺在床上,看着同样皱纹满面,白发苍苍,还是满目宠溺的瑞辰:“我怕是不能陪你了,这一生,有你,足矣。” 瑞辰的那对星眸仍如少年一般明亮,嘴角的笑容仍如初见般温暖:“乖乖,黄泉路上走慢些,我会追上你……” 梦中玉莞去的第二天,瑞辰把她放到了做好的竹筏上,然后自己也躺到了旁边,握紧她已经僵硬的手,然后闭上了眼,随着水流,一起漂到未知的远方…… 梦做到这里,玉莞的眼角流下了一行清泪。 也许白头偕老,也不过如此吧。 她感受到了外面环境的明亮,玉莞却不想醒来,但还是心中叹息了一句睁开了双眼。 这似乎是个山洞,她躺在一堆干草上,旁边有个人,正为她遮挡着洞口呼呼卷入的风尘。 “辰哥?” 玉莞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这个身影,和瑞辰很像。 “你醒了?”旁边的人语气中带着欢喜。 这声音是陌生的,玉莞的双眼顿时有了焦距,身体也很诚实的坐了起来:“你是谁?” “是我。”声音很熟悉,但对于现在还在懵懂的她还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直到她看清这人的面貌。 “白睿?你不是死了吗?”玉莞这下瞌睡完全醒了,她面前的就是曾经陪着她一起闯玻璃岛的,后来被富兰克林打到海里,失踪了之后,被她心里认为是死了的纸扎铺少东家白睿。 “咳,我想我要从新介绍下自己。”东睿宸不自然的咳了一句,然后说道,“我叫东睿宸。” “睿亲王?”玉莞终于想起这熟悉的声音是谁了。 那个一直压榨她的混蛋! 第二百八十章 纳莎 “竟然是你。”玉莞看着东睿宸,内心有点崩。 想到自己和白睿在海上漂流的日子,想到一起在玻璃岛求生,想到两人也曾亲密无间,自己还对他有点动心,玉莞就觉得脸上燥的慌。 “怎么?不认识了?你不就是来找我的吗?”东睿宸笑着看向她,眉目中都是春风。 “我来找我未婚夫和仰阿莎他们的。”玉莞大声的反驳道,未婚夫三个字咬的特别重,暧昧要及时掐断,提醒自己也是有主的人。 “你怎么和我在一张床上?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玉莞才发现他靠坐在她睡的床外侧。 “你在来的时候,睡着了。这里就这张床最好,总不能委屈女孩子。”东睿宸耐心的给她解释道,同时也下了床。 “算你还有良心。”玉莞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后,面对东睿宸要坦荡了许多,“这是你本来的样子?怎么不带面具了?能见人了?” 对于白睿曾经有着心动,但对着东睿宸她可没多少心理负担,再怎么说现在,本小姐也是个郡主不是,宫里还有你娘罩着。 “之前要躲避仇家啊,现在在这荒山野岭的,用不着了。”东睿宸道。 他本来是以瑞辰的面貌来到这里的,中了蛊之后,内力都用来维持心脉不受损。就算他醒了,也消耗的厉害,只能恢复本来的面貌。哪想到玉莞找来了,他考虑了再三,还是打算让瑞辰消失,毕竟计划也是如此。 “哦,没想到堂堂睿亲王长这样啊。睿亲王有礼了。”玉莞爬下了床,还是假意向东睿宸行了个礼。 东睿宸嘴角抽了抽,还是正色道:“免礼。” “幺舅,仰阿莎和辰哥呢?”玉莞也不再和东睿宸攀谈,反正京中的一切有人向他汇报。她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小闺蜜和未婚夫,瞧着凛北正朝着这边张望,忙上前问了起来。 “额……他们不在这里。”凛北一下被点到名,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 “你们没在一起吗?奇怪了,王爷不是说来救他们的吗?”玉莞狐疑的回头,看着东睿宸有很多问号。 “仰阿莎出去找食物了,她有池鱼和小金保护,在这山里要安全的多,至于瑞辰……”凛北收到东睿宸的眼神暗示,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说:“我们追到这山里时候,就只发现了仰阿莎,并未见着瑞辰,然后王爷中了蛊,这周围也着实奇怪,就没有深入进去了。” “什么?不可能,我还看……那他在哪?被谁抓走的?都两个月了会不会有事?”玉莞心里满是焦急,她本来想说在梦里看到他就躺在这床上,她还救了他好几次,但梦中毕竟是虚幻的,只能改口问更多的消息。 “王爷是前两天醒来的,醒来之后就已经安排了不少人去探路了……”凛北面对玉莞始终有些心虚。 “他是你亲侄子啊,幺舅?你不担心吗?谁抓走的?为什么要抓他一个无名小卒?”玉莞心里一片凌乱,想什么就说了出来,让凛北的脸色也很难看。 “是被神秘人抓走的,他们本来是想抓我的,瑞辰的身形和我有几分相似。”东睿宸接着凛北的话说道。 “也就是他是替你受罪?神秘人又是哪里的?东睿宸,你的命金贵,但瑞辰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玉莞听到这里,对着东睿宸那张俊脸也欣赏不起来了,几个月来的担心和委屈,还有一路的辛劳,让她把怒气都发泄到了东睿宸身上了。 反正都在荒郊野岭,也不顾及什么身份之分了,大不了让他哥把郡主的身份夺了。 东睿宸看着玉莞气呼呼的样子,心里也挺复杂的,有着心疼,她这一路的风尘仆仆,想着她为自己担惊受怕,连王爷都敢吼,然后又有些吃味,想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别的男人,他心里就泛酸,哪怕那个人是他另一个身份。 听着玉莞吼东睿宸,旁边的凛夜等宸卫都有些皱眉,若是平时有人敢和王爷如此说话,他们非把她拿下不可,管她是男人还是女人。不过见东睿宸对着玉莞的怒火,还是耐心的安慰,他们也只能低下头。 王府里能有个女主人,不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期盼吗,虽然这女主人脾气有点爆。 “你们从哪里找了个女人来吗?老远都能听到女人的声音?”一个声音从洞口传来,是仰阿莎回来了,她手上还抓着两条死蛇。 “米米——”玉莞看着仰阿莎,顿时就扑了过去,好不容易看到自己的亲人,她的语气里有着委屈。 不过玉莞冲到半途就停下来,她看见了那两条死蛇,心里怵得慌。 “鬼鬼?你怎么会在这里?”仰阿莎看着玉莞也很惊讶,看着她跑过来,正想张开双臂拥抱她,突然看着她停住,眼光停在她手上,她也顺着看了过去,然后尴尬的把蛇丢给旁边的人去处理,又在身上胡乱的擦了半天,才打开怀抱拥抱玉莞。 “米米,我好想你,我好担心你们,我早赶夜赶,就怕来不及了。”玉莞这才和仰阿莎抱到了一起,声音、语调也不似刚才和东睿宸说话,现在带着一丝哭腔和撒娇的意味。 “对不起,鬼鬼,当时走的有点急……”仰阿莎拍着玉莞的背,又给她擦了擦滑落的泪,把她带到自己休息的地方,低声的解释和安慰起来。 东睿宸给了众人一个眼神,大家也不再看着这两闺蜜叙旧,各自做事去了。仰阿莎确实是出去找食材了不错,但东睿宸在接到玉莞来的消息,已经专门派了人教她怎么说话,让她不要说漏嘴。 玉莞和仰阿莎说了好一会话才磨磨蹭蹭的走到东睿宸躺着的床边,不大好意思的说道:“米米已经和我说了这发生的事情,是我错怪您了,对不起。另外,感谢您对他们的救命和提携之恩。” 东睿宸是知道仰阿莎说了什么的,玉莞这样子让他心塞啊,他一个王爷,低声下气都不能让这丫头服软,仰阿莎几句话就让她低头道歉了。此刻他深深怀疑自己对乖乖是没有吸引力的。 “不必多礼,这本就是我答应过你的。”东睿宸也顺坡下驴,不过说出来的话,让他自己都想收回去。 玉莞和东睿宸之间的气氛缓和之后,众人都觉得洞里都要暖和许多。东睿宸让人在他的床旁边给玉莞铺了一张床,不过玉莞还是要和仰阿莎挤在一起,又让东睿宸的心情不好了几分,山洞里的温度也下降了几度的感觉。 玉莞可没有时间和精力和东睿宸置气,第二日一早醒来就叫着也要参加探路的小队,却被东睿宸拘在身边,还给她安了个由头,不会武功,连阵都破不了。 玉莞固执的和东睿宸对峙了半天,还是败下阵来,只能认命的蹲在他身边,每天和东睿宸大眼瞪小眼的扮演一个熬药丫鬟伺候着。 如此也过了三日。这一日,却有些意外。 凛夜他们出去探路,竟然带了一个女孩回来。 这女孩大约十五六岁,肤色有点偏黑,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棉布大袍,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头上没有什么装饰,只是用同色的头巾包裹着头发,只露出一张小脸,不过面纱下的那张小脸倒是精致的紧,鼻梁高挺,眼睛深邃,眼珠也是蓝白分明。 这是典型的***教的风格啊,若是放到古代,是不是应该叫大食国,那这里应当就是西域那边? 玉莞眯着眼睛打量着女孩。 “你们这群贱民?在神庙附近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快放开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女孩子的手是被反绑的,用生硬的东宸国语,非常不悦的向着东睿宸他们吼道。 “都成阶下囚了,态度还这么差,信不信我让池鱼在你身上走一圈?”仰阿莎掏出已经有手臂粗的白蛇池鱼,让它在自己手上盘着,蛇信子离女孩的脸只有一厘米,吓得她花容失色,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仰阿莎也没想到这女孩子胆子这么小,以往玉莞这种怕蛇的,最开始见着池鱼它娘,也还能镇静的和挞眉苏旧谈事情。 玉莞要知道她这种想法,只会狠狠的吐槽她,老娘那会能怂吗?怂了娘亲的命都没了,谈判这种东西,和谈恋爱一样,势均力敌才有的谈。 “¥¥%*()”玉莞他们虽然听不懂女孩说的是什么话,但从她那跋扈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说人话!”仰阿莎挥了挥手上的池鱼。 “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告诉维齐尔,让他惩罚你们!把你们扔进蛇坑里,被蛇缠成一段一段的……”女孩看着池鱼,有点害怕,但还是梗着脖子,用不太熟悉的东宸国话威胁着他们。 “叫你说人话,别扯犊子!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不然我让它一直盘在你脖子上。”仰阿莎从她翻了一个白眼,直接把池鱼的尾巴怼到了她脸上,吓得女孩脸都白了,两眼一翻,就要昏过去,莲蓉连忙上前按了她的人中才缓过来。 缓过气来的女孩显然老实的多,点头如同捣蒜。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仰阿莎问道。 “我叫纳莎,是楼兰国人,是维齐尔的小女儿。今年十七,身高五尺,重九十斤,还未婚配,还未生育。”女孩纳莎忙不迭的回道。 听到答案的玉莞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是相亲吗? “谁要知道你多高多重?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仰阿莎对于她的答案显然有些不满。 “阿娘说,神庙里面有一种圣水,能让心仪的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但神庙有守卫,我打不过,就想找机会偷偷溜进去。”纳莎低声说道,还羞红了脸。 “你都没嫁人,就想着死心塌地啊?”仰阿莎对她这清奇的脑回路相当佩服。 “你认识你回家的路吗?”凛夜现在插了一句。 “认识。”纳莎听着凛夜在问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脸顿时红的像个猴子屁股,语气里还带着娇羞。 “带我们去。”凛夜说道。 “你要跟我回家吗?跟我回家可就是我的人了……”纳莎丝毫没有惧怕陌生人的意思,相反能带凛夜回家,像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你真的才十七岁吗?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仰阿莎忍不住吐槽道。 “什么叫不要脸?我们楼兰的女子,喜欢就要大胆的去追求,才不会像你们中原那样,还扭扭捏捏,惺惺作态的。”说着纳莎就大胆的看着凛夜,这是她的目标,她要把他娶回家。 “你带我们去楼兰,我们帮你取那什么圣水。”凛夜不想理她,但东睿宸让他先稳住纳莎,走出这片神秘之地再说。 “那得把你的人也加上,到了楼兰,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可是知道,这片神秘之地,没有水晶盘,是会迷路的,看你们的样子,就是困在这里好久的。”纳莎并不傻,还学着她姐姐以前撩男人那套,冲着凛夜,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舔。 “真是有伤风化。”凛夜不为所动,转头朝向仰阿莎说道:“喂她条虫子,免得她觉得我们很善良。” 仰阿莎呵呵大笑,从随身的小竹嚢里掏出了几个虫子,有像蚯蚓一样蠕动的线虫,也有像瓢虫一般爬动的硬甲虫,还有细长的小蛇,满身斑斓的青蛙等等,被她抓出来在地上摆了一排。 “这里的你为她挑一样,好歹是心仪之人选的,应该不难下咽。”仰阿莎捂着嘴笑道。 “赶紧的,别贫,随便挑一个,弄不死就成。”凛夜看着那一堆毒物,心中也是毛毛的。 “没趣。”仰阿莎随手捏着一条两厘米长的虫子,嘀咕了下,趁着纳莎正张嘴叫着,就给她丢了进去。 “哇——”纳莎反应过来,就想吐出来。 “别做些没用功夫,这叫红线蛊,这虫子进了你嘴里,直接钻到血里的,若是不及时解蛊,你会全身血液被吸干而死。”仰阿莎阴笑着。 “你这个恶魔。”纳莎叫道。 “带我们去楼兰。”一直没说话的东睿宸看着她说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 神庙的神秘人 “好好……”纳莎看着东睿宸,两眼都冒着绿光,啧啧啧,这一洞的美男,这一个是极品,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一点犹豫都没,就同意了。 “收拾一下,天亮出发……还有,把她的头给我扭过去,要不就把她的眼睛给我遮上。”东睿宸看着纳莎那像看大肥肉的眼神就是不爽,直接下了令。 “别别别别,晚上才能走过去。把我眼睛蒙住了,我就带不了路了。”听见东睿宸说要蒙她眼睛,纳莎连忙大叫道,她可想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东睿宸的盛世美颜,才不要被蒙住。 “那收拾一下,让她走在前面,回头一次,给她喂一条虫子!”东睿宸冷冷的看了眼纳莎,立即下令道,还不忘给仰阿莎吩咐了一句。 而纳莎怨恨的看了他一眼,看着仰阿莎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样子,还是只能认命的走在前面。 更深夜重,这山里的温度更是降到了几度,对于身着单衣的玉莞来说,已经是冻得手脚发白,嘴唇发青了。本来在洞里有篝火,她还不觉什么,一出来赶路便冻得直哆嗦。 就在玉莞准备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做个手炉的时候,就被裹紧了一件温暖的大裘里。 “白睿!男女授受不亲,我说过多少回了。”玉莞嗔怒的看了一眼大裘的主人。由于东睿宸身份特殊,他们又处于别国境内,所以东睿宸让他们都叫他少爷或是白睿,继续扮演那个纸扎铺的东家少爷。并要求玉莞扮他的未婚妻,两人就是带着丫鬟(仰阿莎、莲蓉)和护卫(宸卫)出来游山玩水迷路的。 玉莞本想反对,但东睿宸说,她的衣服料子比仰阿莎她们都好,总不能丫鬟的衣服比小姐还穿的好啊。于是玉莞又提出不扮未婚妻,扮个妹妹什么的,也被东睿宸用借口给推搪了过去,玉莞只好一脸不情愿的跟着他。 “未来娘子冷,难道我就看着?不要乱动,我带着你走。”东睿宸一点避讳的意思都没有,本来就是他的乖乖,身边又都是自己人,怕啥呢,那纳莎也不敢回头不是。 纳莎其实也听到了队伍后面的声响,心里也想看东睿宸,哪知道刚要转头就被仰阿莎塞了条虫子进嘴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反应过来就吞了下去。 “我没回头!”纳莎大声抗议道。 “有这种想法也不行。”仰阿莎把一个陶罐拿到她面前晃了下,纳莎看到了一罐子蠕动的虫子,刚要顶嘴的话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如同那虫子一样恶心,在心里不断以各种刑罚把仰阿莎轮虐。 不过她的身体倒是很诚实的在前面带路,连回头的动作都不敢做。 纳莎带着众人是往山洞背后的一条小路走的,这条小路凛夜他们早就探了好几遍了,走到尽头就是山顶,往下看可以看见云海,天气好的话,早上还能看个日出,其他并无出路。 这情况东睿宸也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发话,凛夜等人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暗自记路。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已经走到了山顶,按照凛夜他们记录的,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但纳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径直朝着前面的悬崖走去,押着她的仰阿莎和莲蓉有些迟疑,但还是跟了上去。 只见纳莎走到悬崖边上时候,她胸口亮了一下,在后面跟着的凛夜等人看来,她和押着她的仰阿莎、莲蓉就掉进了悬崖,但她们的衣服都没有任何吹起,就像悬空了一般。 凛夜等人赶紧跟了上前,原来这悬崖外有一条透明的阶梯,虽然在火把照耀下看的不太分明,但踩上去,触感还是非常结实的。 又走了好一阵,众人发现已经走到了另一处山洞,从洞中穿过,忽然前方有了亮光。 这是太阳的光亮!他们竟然走了一夜? 玉莞等人不禁有些迷惑了。仰阿莎可不是一个能藏住事的,拿起一条虫子就威胁起纳莎来:“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我告诉你,你肚子里的血蛊,只有我才能解!别耍花样!” 纳莎脸上满是委屈:“我就是这样出来的啊,哪里有什么花样,要去神庙就得从这山洞过嘛,你们都能住在那山洞里,难道还嫌弃这山洞脏吗?” 莲蓉在旁边听着,忍住想打她的冲动,这人的脑回路是不是和常人不同? 但仰阿莎就付诸了行动,一般情况下,她不打女人,但不妨碍丢虫子进她的嘴里。 纳莎看向仰阿莎满脸愤恨,心中又把她凌迟了一遍。 走出山洞,外面已经是彻底的亮透了,天上那轮太阳,温暖夺目,周围是明显人为修整的花园,园子里几乎都是常绿植物和树木,栽种的很有序,玉莞想着,若是从空中看,应该是像前世那种稻田画的样子。 在玉莞眼里像麦田怪圈的地方,在东睿宸眼里却有很大不同,修习了十几年阵法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五行八卦的排列格式。想着他入神山的真正目的,东睿宸的眼神深邃了起来。 纳莎把众人带着,东走几步,西走几步,相似随意逛花园一般,没走多久就把众人带到了花园正中一处白色的建筑面前。 这建筑让一众人等都感觉到很熟悉,这种建筑风格和皇宫里那祭祀的太庙怎么如此相像。这神庙有坛墙两重,形成内外坛,均为北圆南方。只不过比宫中那一个要小上一号。正中的祈年殿,还是由楠木大柱支撑,柱子环转排列,中间4根“龙井柱”,支撑上层屋檐;中间12根金柱支撑第二层屋檐,在朱红色底漆上以沥粉贴金的方法绘有精致的图案;外围12根檐柱支撑第三层屋檐;相应设置三层天花,中间设置龙凤藻井;殿内梁枋施龙凤和玺彩画。 走到这里,凛夜等人戒备起来,他挥了挥手,身后就有几人往阴暗的地方奔去,借住环境把自己隐藏起来。他们可没忘记纳莎说过,她打不过神庙的守卫。 “前面有守卫,我可不打不过,地方我给你们带到了,把解药给我,别忘了你们答应我的事!”果然纳莎就不愿意往前走了,连仰阿莎用虫子逼她都不挪动一步,像是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东睿宸向莲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在纳莎后颈拍了一下,纳莎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昏了过去,被莲蓉放到了隐蔽处。 “不给她解蛊,真会被吸干血而死吗?”自穿过那山洞,气温也升高了,玉莞不需要再躲在东睿宸的大裘下了。 “我带出来的蛊虫本就不多,在那神秘之地呆了两个月早折腾完了,哪有多余的给她浪费啊。”仰阿莎笑道。 “那她不是被你骗的很辛苦?那你丢进她嘴里的虫子,还有那天你拿出来那些是?”玉莞有点好奇。 “虫子是小金的粮食啊,还是你给我的,好在不挑剔环境,繁殖还快,不然小金都得饿死。至于那些花花绿绿的,障眼法而已。”仰阿莎说着又摸出一条两厘米长的虫子,黄色油亮的身子,让玉莞一下就认出了是面包虫。 得,没蛊没毒,还给她补充了高蛋白。 凛夜等人在四周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危险才禀报了东睿宸,后者指了指前面的祈年殿,此时的祈年殿,大门大开,透出一股檀香的味道。 “看来是有人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叫他们不用再探了,都原地休息,你们几个随我一起去拜见神庙的主人。”东睿宸说着就整理了下衣着,带头向着祈年殿的大门走去。 祈年殿的大厅内檀香缭绕,供奉在正中的不是佛像或是别的雕塑,而是一副羊皮,上面画着如同缠绕的彩带一般,还写了几个字,有些像新疆文,不过玉莞不认识。 “真主安拉。”东睿宸像是能读懂玉莞心中所想一般,就把那几个字给她翻译了。 玉莞奇怪的看向他,还没开口问更多,东睿宸就在她头顶继续说了起来:“相传,楼兰国信奉真主安拉。但在他们心里,安拉的形象是不可描绘、描述的,它可以是一花一叶,也可以是千万星辰。” “简版的世界宇宙论?”玉莞翻了个白眼,这人话比以前多了不少啊。 “什么?”东睿宸显然是听到了她语句中的新鲜词汇。 “没什么,就是说任何一物都可以是安拉神,安拉神也没有男女之分,”玉莞赶紧顺着他的话延伸了下,成功的避开了这个话题,“你说这神庙的人都知道我们闯进来了,为什么不来抓我们?” 东睿宸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让莲蓉几人去搁置纳莎和外面隐藏的宸卫的地方看看。 “少爷,纳莎不见了。” “少爷,几个宸卫也不见了,他们之前呆的地方,没有打斗的痕迹。” 莲蓉几人回来之后,脸上都是震惊的神色。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躲躲藏藏,我的人你都捏在手里,还会怕我这几个人?”东睿宸向着祈年殿后方某处空旷的地方说道。 “放心,我只是请他们去喝个茶而已,而纳莎坏了规矩,理应受到惩罚。不过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一个带着些痞气的声音从空旷的地方响起,随即一个红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东睿宸等人面前。 这人身材修长,红色的袈裟似乎做了特别的改动,穿在他的身上如同龙袍一般,很难将他同庙祝或是和尚道士联系起来,一声贵气与神圣的气质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更像是人间的帝王。不过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但就算闭着,玉莞也能感觉到那眼皮下面凛冽的眼神。 “如此的待客之道怕不是楼兰的传统吧。”东睿宸原本对着玉莞的笑脸一变,脸上带上了几分冷色,身上的气势也爆发出来,面对这人一点也没有退缩,甚至还要压迫几分。 连玉莞都忍不住要为他叫好,这才是真正的睿亲王吧。 “呵,江山辈有才人出啊。啧啧啧,我虽然看不到你的样子,但也能感到这王八之气,看来东宸国也不算没落啊,既然如此,你到我这来干什么?”这人砸吧了下嘴道。 “内忧外患,虽然有约定需要危急时候才来取用,但还有一条是历任主人觉得有这个必要也能来取。” “历任主人?呵呵,现在椅子上那位还算不上。” “他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为何不算?” “为什么不是你?若是你我心甘情愿奉上。” “我没有兴趣。” “若你在那位置上,还用得着在神秘之地困上两个月,垂垂危矣。若不是有天选之女,你早就应劫了。” “你说什么?什么天选之女?” …… 东睿宸和这人你来我往的对话起来,像打哑谜一般,玉莞表示听不懂,而宸卫们早已散开了去。 “得此女者,可得天下。当初我可是窥见了这一斑。远尘没有和你们说吗?也是,若是被人知道,此女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远尘心善,当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这人虽然闭着眼,说话的时候,却让东睿宸深深的感受到,他在看身后的玉莞。 “看在昔日同东晟的交情,我不同你计较擅闯神山之错,旁边有房间,食物和水,明日我会让人带你们出去的。” 不待东睿宸有所行动,这人就留下一句话,又走向那空旷之处,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几位跟我来吧,你们的同伴也在旁边的房间。”一个穿着白色棉布长袍的小童出现在了祈年殿的门口。 “我还有事要问他!”东睿宸这才回过神来,想要继续追问,但他跑到那空旷处,却是一无所有,只能跟着小童先去到安排的房间。 而玉莞,全程都是懵逼状态,这是什么神奇操作?表演魔术还是杂技?其实她是看到了在屋顶的红色身影,但那人朝着她挤眉弄眼,还许了些报酬,让她没有提醒东睿宸。 只是,为什么只有她才能看见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 楼兰 半夜的时候,玉莞的房间里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恭候大驾多时,不知如何称呼。”玉莞根本就没有睡,用房里插着的雪菊泡起了茶。 “你可以叫我星煜,是这神庙的大祭司。下午你没有揭穿我,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到她房间里的正是下午在祈年殿的神秘人。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楼兰难道没有男女大防?”玉莞倒了一杯茶给他。 “若你介意,第一时间就会叫出来了。你们东宸国可是有句话,叫‘君子坦荡荡。’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楼兰国想要投怀送抱的女人也是不少。还犯不着肖想你根豆芽菜,是不是,豆芽菜?”星煜不知从哪摸了把扇子出来,就算屋内还有些清冷,他一样把扇子摇得风生水起,两眼还上下瞄了玉莞几眼。 “豆芽菜?你才是豆芽菜,你全家都是豆芽菜!”玉莞知道自己这才十五岁的身材偏瘦了些,但也不是豆芽菜啊,她洗澡的时候,可是看得很清楚的,嗯,有胸有屁屁的。 “送完礼赶紧滚,不然我扎死你。”玉莞看着这骚包样子,就想起当初白凌云那闷骚劲儿,直接开口撵人。 “你不看看什么礼物?若是不满意,我可以给你换一个,还有,你不对我和东睿宸的对话感兴趣吗?”星煜两眼闪着星光,玉莞觉得他身后可以加一条正在摇的尾巴,就和家里那只牧羊犬进宝差不多了。不过她看着他的眼睛,都不由的在心中赞叹一句,好美。 这是一双深邃的眼睛,眼里似乎有着漫天星辰,蓝的发黑的瞳孔里像是有着星光,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玉莞脑里似乎有许多画面,像幻灯片一样快速闪过,但时间太短她也没有看清每一幅的内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把星煜带来的盒子拿过来打开,也不再看向星煜,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星煜也不点破她,只是摇着扇子,胸有成竹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对自己的礼物,很有信心。 盒子里有一把军刀,在刀鞘上还刻着一个辰字。玉莞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是她和瑞辰认识的第二年春节,她让云溪郡铁匠铺老师傅打造的。瑞辰那一次和佟北来从苏旧城祭祖回来,说是弄丢了,没想到在这里。 “一年前,有个小伙子可是用这东西换走了我的一副极品狐猴骨头架子还有符文啊,应该就是做成了它吧。没它,你们估计已经成为了黄金蚁的粮食了。”星煜老神在在的说道,眼睛却看向玉莞一直放在床上的娃娃。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星煜的眼神似乎能把人看透,回想起他和东睿宸的对话和他大祭师的身份,玉莞不会奇怪他会占卦一类的术术。她避开他的眼睛问道。 “这是我必修的课程。他不在这里,你不用找了。”星煜对于玉莞的镇定还有些欣赏。 “谁?”玉莞心中一阵震惊,她正想问瑞辰的下落,没想到星煜直接回答了,但她还是条件反射的问了句。 “这个小家伙啊,不在这里,你不要试图进入楼兰或是塔曼去寻找了,对了,东睿宸应该清楚他在哪里。对了,我的礼物可不是这个盒子,而是这句话。”星煜拿起玉莞手里的军刀,又放入了盒子。 玉莞白了他一眼,一个大祭师这么抠门吗?一把军刀而已,她还不想收回去呢,她那里还有好几把。她对他的话还是有几分怀疑的。 “不用怀疑我的话,我说他知道,他就知道,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对了,你不好奇我和他的对话内容?其中有关于你哦。”星煜看着玉莞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又抛出了一个诱惑条件。 “我为什么要好奇,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政治话题,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两国纷争,我要听进去了,以后还得担心哪天会不会被暗中处理了。抱歉,我对我的人生还算满意,不想太早离开这个世界。关于我又如何,你是大祭师,应该会占卜,谈论的无非也就是我的命运罢了,人生啊,若是跟着算命的说的进行,那人还有什么理由去努力改变生活。” 玉莞随手就捡了两则“心灵鸡汤”向着星煜丢去。这些大师不就修点佛法、哲学吗,她还是看了不少的。 星煜没有答话,这豆芽菜比他想象中的有趣,难怪能够吸引东睿宸。他突然想到自己漫长而无聊的人生,似乎可以通过她多一些激情,那么接下来的计划是不是应该有所改变。想到这里,星煜突然对外面的世界有了一些向往,眼里也迸出了一丝神采。 玉莞本就是在注视他的眼睛,突然看到了这一丝神采,她差点晃花了眼,她自认前世今生见过不少大人物,皇帝也见过,还没有人的眼神有如此深邃,就像是从悠远的历史中向你看来,那种神采奕奕的感觉,让人感到身心舒畅。 “你没有兴趣,可是我有啊,我想告诉你啊。”星煜打定主意要跟着玉莞他们下山,态度也变得热络起来。 “我听来有什么意思?”玉莞简直对他无语了,但又不能闭上耳朵,只能拿眼睛瞪着他。 但星煜明显没有在意她的感受,直接就讲起了他和东宸国的关系:“那我讲点你能知道,他们不知道的……” 也不等玉莞拒绝与否,星煜就给她讲了起来。 原来的楼兰国真的如同传说中的样子,是建在沙漠之中的一片绿洲中,因为有着丰富的地下河资源,绿洲的周围土壤也很肥沃,粮食也能自给自足。而历任的楼兰国主都是睿智之人,他们并不主张闭关锁国,但也不愿意扩张领土,和邻国也保持了友好的贸易关系,所以楼兰国的人民幸福而富足。 由于他们的位处于沙漠之中,若没有向导是很难找到的,这也让他们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只用防备一些沙漠中的盗贼就好。 不过当时同处于沙漠的小越国却不如楼兰国富足,虽然他们也立国于绿洲之中,但是国主却生性好掠夺和嗜血,国家不大,民众也是一帮土匪和强盗组成,他们靠着收高额的过路费来维持生计,可以说整个国家就是一个强盗联盟。这样恶劣的行为让周围的邻国对小越国都怨声载道。 这片沙漠是东宸国与另一个大国齐兰国的中间地带,被称为西域,里面有十个国家,分别是楼兰国、小越国、大越国、大邑国、柏兰国、皮世国、月氏国、凤弈国,秦兰国和虞云国。这些国家都是小国,有的靠着售卖沙漠中的特产维生,如皮世国、凤弈国,有的就打劫路过的商队,如小越国、大越国和柏兰国,有的更是神出鬼没,避世隐居,如虞云国。只有楼兰国、大邑国、月氏国、秦兰国四个国家是靠着商队赚取差价富裕起来。因为小越国的行为让这四国的商队受了很大的损失,于是他们也组成了一个联盟,派出了军队保护四国商队,让小越国等不敢轻举妄动。 小越国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一半的收入都是来自四国的商队,但硬扛四国军队他们又扛不起,于是就想到了美人计。这个计划他们策划了二十年,先是从各国掠夺了美女回国,然后把她们驯服,然后让她们生下孩子,漂亮的,无论男孩、女孩都着重培养,长大后就送去给四国的皇室贵族做情人什么的,逐渐的分化四国,但是效果不大,后来就想到下毒。 这种毒素也是很特别的,特别在于,只有楼兰国境内有这种制毒的植株。于是除楼兰国以外的三国贵族纷纷中招,谁又能天天防备枕边人不是。 不过楼兰国的大祭师却已经预见了这一结果,那个时候还没有东宸国,东宸国的先祖东晟才刚刚开始起义,就被大祭师找到,他们谈论了三天三夜。最后大祭师带着一本秘籍和一块玉佩走了,而东晟在之后势力飞快壮大,最后将塔曼国的先祖取而代之,成立了东宸国。 大祭师回到楼兰之后,就宣布要举国搬迁,不然会有灭国之灾,然后就给了三天时间给民众们收拾行李,还要求连任何的锅碗瓢盆都不要留下,若是带不走,就都埋到地下。 三天之后,楼兰国就只剩下玉莞他们看到的那片废墟,一点可以找到他们踪迹的线索都没有留下。 “当时就是靠着秘籍和玉佩,我们在神山定居了下来,你们看到的黄金蚁和荒漠狐猴就是在当时大祭师创造的一个幻境中,因为它们需要那样的环境才能存活。但这个幻境并不稳定,它会不定时不定点的出现在神山内,所以你们遇到了,你们前面的人却没有遇到。不过你的运气好,有这个娃娃为你们指路,也许也是机缘巧合,让它呼唤来了狐猴,帮你们赶走了黄金蚁。”星煜说了大半个时辰,把玉莞泡的茶基本上都喝完了。 “我听说,这狐猴不是心甘情愿的献骨是没有用的?”玉莞终于回了他一句,让星煜大为高兴。 “这猴儿是狐猴这一代王的女儿,但是生下来就很孱弱,不得已,狐猴王把她交给我养着,哪知道有一天被黄金蚁偷袭了,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只剩下半边身子了,当时我答应了她会让她活下去,于是自愿把骨头献给我。”星煜回道,脸上还带着“快表扬我”的神情。 “最后她还是死了,你骗了她。”玉莞道。 “没有,我只是让她用另一种方式活下来,这个娃娃不是吗?说起来,若不是只有那小子能做出来,你以为他真能从我手里用这么个玩意儿换走骨头?”星煜把军刀拿出来把玩,脸上还有些不屑。 “那你是想收回去?”玉莞警觉的看着他,身体已经倾向狐猴娃娃的方向。 “我收回来已经没用了,她现在愿意跟着你,只是你看不到她而已。”星煜看向玉莞裙边,像是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脸上还露出了逗趣的表情。 “有这么玄吗?”玉莞顺着他看向的方向,什么都没有,顿时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大半夜的不要谈论玄学,可以吗? “你信或不信,她都跟着你。我送了你们如此贵重的礼物,你该如何报答我?”星煜突然窜到玉莞面前,把她吓得忙退了两步。 “哈哈哈。”星煜像是个调皮的孩子,还在嘲笑玉莞。 “既然是瑞辰拿走的,你就去找他啊,他要同意,我没意见。”玉莞几步跑到床边,抱着那娃娃,丝毫没有要交出去的意思,干脆让他去找瑞辰,这人神通广大,说不定能将瑞辰找出来。 “我当然会找他,不过我想先收点利息,豆芽菜,明日,我会跟着你们下山,就住你家了,不可以拒绝,否则,你再也见不到那小子。”星煜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丢下一句话,就从房间的角落退了出去。 “喂!我有说要答应嘛?还有明明有门可以走,为什么你要爬屋顶?你是壁虎吗?”玉莞反应过来,对着屋顶大叫了起来。 为什么她每次出来都要捡些人回去,还都是些惹不起的大爷。 带着此类的郁闷,玉莞整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被东睿宸挖了起来,打包扛下山。 其实也不算打包,主要是玉莞完全一副打瞌睡的样子,东睿宸的大裘暖和,让她一直靠着,只能带着她走。 但东睿宸等人并没有按照星煜所说直接跟着小童下山,而是在半途遇到了又跑出来的纳莎,打晕小童,逼着纳莎带他们去了现今的楼兰国。 跟着纳莎走入现在的楼兰国,东睿宸等人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人找不到楼兰,因为它是建在了云上。 其实也不算,中间有连接的天梯,因为民众不怎么出来,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磨损,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个楼兰与以前的楼兰几乎一模一样,就像复制粘贴一般。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出山 “这就是楼兰了。”纳莎很高兴的在前面带路,她都谋算好了,进了城,就让阿娘派人把他们给抓起来,然后她就能享有这众多美男了。 东睿宸等人是猜得出纳莎的想法的,但神秘的楼兰更有吸引力,所以他们还是戒备着跟了上去。哪知道刚走楼梯上,就有一股失重的感觉,走在前面的两人,直接从楼梯上掉了下去,消失在云海中。 “凛夜——”凛北当即叫道,其他人也及时止住了步伐。 凛北从地上拾了一块石头,朝着楼梯扔去,和刚才一样,石头完全接触不到楼梯就直接掉下了云海,众人都疑惑起来,他们明明看到的纳莎走了上去,为什么其他的东西或是人就不行呢。 一时间,众人也没了主意,倒是纳莎又从楼梯上下来,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不跟上啊?” “你究竟施了什么巫术?把凛夜他们交出来。”凛北看着她就来气,抓住她的衣领就喝道,也不管她是个女人不是。 “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啊?”纳莎满脸的懵逼,她还在奇怪呢,她好好在前面带路,在楼梯口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他们跟来,才又下来看得。 “幺舅,放开她啊,她身上应该有什么特殊的物什儿。”玉莞叫住了正要挥拳打人的凛北。 “是什么?交出来。”凛北凶神恶煞的喝道,凛夜他们掉下去了,生死未知,作为兄弟,可压不住这怒火。 “我我我我没有,没有——我只是想你们进城了再把你们抓起来当男宠的,现在不是还没有上去吗?”纳莎被他的气势吓到了,呜哇一声就哭了起来,还把她的心思都讲了出来。 听着纳莎的回答,凛北的脸都被气憋红了,这女人这么蠢还想算计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对付她,只能求助的看着东睿宸。 而在东睿宸思考的时候,突然面前发生了变化,纳莎突然被一股大力直接拽回了云海之上,连大叫的机会都没给她,然后就看见他们面前的阶梯变得逐渐透明,然后同楼兰一起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脚下翻滚的云层。 “海市蜃楼吗?”玉莞看着这波变化,喃喃道。 “你们还在等什么?跳啊?本来想给你们带条好走的路,非要来走捷径?” 脚下忽然有人声传来,竟然是星煜的声音,就看着云层翻开,星煜带着两个人站在了下面的一个平台,其中一个好像有些不乐意的背着一个包袱。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凛夜。 “瞪着我干嘛?跳啊,看他们两个一点事都没有,怕啥呢?磨磨蹭蹭的。”星煜根本没有睁开眼睛,但还是抬头朝向东睿宸的方向。 “我来!”凛北最是受不得人激,深吸了一口气,就往下跳去。 只见他似乎落到一团“棉花”中,然后“棉花”承受了下他的重量,然后落到了凛夜他们所在的平台,只是样子有些狼狈罢了。 东睿宸见状没有在犹豫,向着所有的宸卫做了个手势,大家就没有迟疑的一个接一个跳下去,最后,他扛起了玉莞,也直接跳了下去。 玉莞本想挣扎的,但回念一想,万一摔着了怎么办,东睿宸跟她一起,好歹也有个垫背的。 这种跳下去的感觉,就像坐俯冲下滑的过山车,心跳加速就在那么两秒钟,然后就感受到,有些像游乐场里那种安全网接住,然后网开了一个口子,把他们放了下去。 “我说你们骗个小孩子合适吗?好歹也是堂堂东宸国的睿亲王啊,一点风度都没有。”星煜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他们全都到了平台上,抱怨了东睿宸一句。 “走吧!爷带你们见识下,什么叫玩的就是心跳。”还未等东睿宸等人有所回应,星煜隔空往这台子的某处一点,就见着这平台的四边立了起来,大约有一米高,然后众人感到平台移动了起来,突然倾斜,就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山下滑下去。 玉莞现在的心情就是x个狗了,她要纠正下,刚才只算跳了,这才是过山车好吗。而且这过山车还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好多人都站不稳,跌坐在地上,而星煜闭着眼却像看见了他们的囧样,一个人乐得哈哈大笑。玉莞还算好,有东睿宸紧紧抱住她,才不至于出丑,让她也忍不住感叹,这人的基本功很好啊,至少马步扎的不错。 没过多久,他们就落到了半山腰的一处水流上,这水很急,直接就推着平台前行,因为有着坡度,没用多久时间,就来到了水流的尽头。 “快停住啊,前面没路了。”凛夜显然是看到了前方的情况,在星煜耳边大叫起来。不过水流的声响太大了,星煜一副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 凛北等人显然也看到了,和十几个宸卫一起快速飞散到平台四周的挡板上,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向着岸边刺去,想要支撑下,不让平台继续往下滑。 “都说了要让你们体验什么叫玩的就是心跳,这样就不好玩了。”星煜这时候动了,双手一挥,平台四周的挡板就跨了下来,凛北等人有的跌到平台上,有的直接掉进水里。 而这个时候,平台也终于被水流推到了尽头,在巨大的声响下,玉莞只觉得自己被东睿宸直接裹紧大裘里,然后扑倒在地上,被他护在怀里,然后就是一阵湿润的气息袭来,等到再见天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处水潭的岸边。 有着东睿宸的保护,玉莞只是弄湿了裙子的下摆,而其他人包括东睿宸在内,都被浸湿了衣服,头发也在水中被打散,很是狼狈。 “哈哈哈,都是有轻功的人,还傻傻站在平台上,不知道借力啊。啧啧啧。”星煜讨打的声音适时的又出现在了头顶,玉莞抬头一看,这人就像个猴子一样,正蹲在水塘旁一棵大树上,指着众人狼狈样子,哈哈大笑。 “你下来,我保证打不死你。”凛北又被刺激了,光着膀子提着刀,就要上树去。 “你过来啊——”星煜显然没有在意他的威胁,还勾了勾指头挑衅。 这副场景让玉莞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羞羞的铁拳》里面沈腾饰演的那个人物的讨打场景,也不禁莞尔。 “就是嘛,小姑娘就是要笑才美——”星煜突然朝向玉莞的方向,然后将手中的一物向她射来。 东睿宸本在玉莞身边脱下外衣烘烤的,就看着一物朝着玉莞飞去,未加思索就朝着那物抓去,刚碰触到,就看到那东西蓦的散开,碎成了许多碎片,在玉莞面前像一朵烟花般散开,落到地上,竟然是白色的花瓣。 东睿宸看向星煜的目光不善,拳头紧握,而后者却一点都不畏惧:“我可是算好了距离的,哪知被你这莽夫打断了,墨迹什么,东西拿出来,那可是我送给人家小姑娘的礼物,可不适合你这大男人。” 东睿宸还是不为所动的盯着他。 “看着我干啥?那可是天山雪莲做的精华啊,美白嫩肤,真不适合你这大男人。小姑娘这一路风餐露宿过来,又在沙漠里也走了好几天,看看,这皮肤都粗糙了。怎么,怕我下毒啊?”星煜呶了呶嘴,一副嫌弃的样子。 “她若想要,我自会送到她手上,可惜她不会要。你少打她主意。”东睿宸还是盯着星煜不放,手上一用力,就把手里握着的东西捏破,然后往自己脸上抹了几下。 玉莞和星煜被他的这一顿操作都惊呆了。星煜惊的是,这还是他了解的东睿宸吗,那个冷漠的可以让别人直接冻住的男人?为了这点护肤品,还和一个小姑娘抢了? 而玉莞心里则是把东睿宸骂了个一百遍,她进来之后就有隐隐的感觉,她感觉这座神山很养人或是东西,这里产的天山雪莲的精华,应当比外面的要好上好几倍啊,这臭男人就直接给她捏碎了,还涂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说你一个古人,还是古代的男人,还需要护肤吗,又不是某些地方的小倌,还要以色侍人吗?不过,这色也很能打啊。 就在玉莞心中吐槽时候,星煜显然更加大胆,直接就说了出来:“你这副颜色,还需要用这些吗?怕比不过那些小倌?” 这话让东睿宸直接换了神色,眼神里面的冰冷让周围的人都打了个哆嗦,就见他提剑飞身直接就冲着星煜刺去。 星煜闭着眼,就像能看到东睿宸的动作一般,在他的剑刺来的时候,头就偏向了一个方向,然后挥了挥衣袖,一阵青烟就朝着东睿宸扑去:“年轻人,这么冲动干什么?一边呆着去。” 只见东睿宸动作直接僵住,然后星煜随便用手一推,他就朝着后面跌去,而凛夜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情况,提气就朝着东睿宸的方向掠去,然后趁势抱住他跌落的身体。 旁边的宸卫也没有歇着,都拔出了刀剑,就朝着星煜攻去。 “你们这伙忘恩负义的家伙,小爷我供你们吃供你们喝,还把你们带出神山,现在还要杀人灭口吗?我又没有对他做什么,那是安神烟,他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有着众人的攻击,星煜也不能呆坐在那里,他用轻快的身法在众人中穿梭,平日里一人能敌几人的宸卫,竟然短时间没人能奈何他,而他还能在众人攻击中不断的说着话。 “这是个话痨吗?”仰阿莎和莲蓉护着玉莞站在一旁,并没有上前参战,但是还要忍受星煜喋喋不休的声波攻击。 “先看看王爷。”玉莞不关心前面的战况,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旁边像是熟睡的东睿宸,这张白睿的脸啊,让她忍不下心,她走了过去,捏着他的手腕把起脉来。 除了累过头,其他别无大碍啊,哦,还有点点蛊的味道。 “并无大爱,仰阿莎,让小金帮他把蛊虫的余毒去一下吧。”玉莞回头向着仰阿莎说道,然后又朝着莲蓉吩咐道:“用内力喊话,让他们别打了,就说我说的。” 一刻钟后,衣衫凌乱的宸卫和稍稍有些凌乱的星煜都围到了东睿宸身旁。 “我就说了嘛,就让他睡一觉,你们还不识好人心,真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下属……”星煜手上动作没停,嘴上还在喋喋不休。 凛夜等人本就不是什么多言之人,与他辩解根本无解,只好用着眼刀剜他。 “能不能消停下,你不累吗?”玉莞终于是听不下去了,直接叫了星煜闭嘴。 此刻的星煜正要说个笑话来打破这种氛围,被玉莞这么一说,声音是止住了,嘴巴却没能顺势闭上,就这么张着个o型嘴,让玉莞看着都想塞个鸡蛋进去。 “凛夜,你把王爷背上,让他好好休息,接下来怎么出去?我可不想在这荒山野岭过夜了。”玉莞先是吩咐了凛夜,然后就看向星煜。 这个时候星煜反而闭嘴了,做了一个缝针的动作,直接把嘴巴闭了起来,还朝着玉莞呶了呶嘴,表示“是你叫我闭嘴的。” 这人几岁啊? 玉莞在心中一阵吐槽,然后不理睬他,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指南针,这里应该靠近出口了,磁场不会影响那么多吧。 果然指南针没有像以往那么转圈圈了,不过玉莞遇到了一个问题,让她不得不面向莲蓉问道:“额,东宸国在这山的哪边啊?” “东边。”说话的是凛北,他们来之前曾经绘过这一带的地形图,他记得很熟悉。 “那朝着这边走。”玉莞看了一眼指南针,指了一个方向,也不管星煜一直在旁边做手势,带着宸卫就走了出去。 “喂喂喂,你不担心你的瑞辰了吗?你还没找到他呢?”星煜终于忍不住开口,拦在了玉莞面前。 “既然你说他最清楚,我相信他。”玉莞指了指东睿宸,头也不回的走到了前面。 “诶,你怎么不按牌出牌?”星煜赶紧追了上去。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第二百八十四章 ?回程 “我说过要跟着你回去啊,要不这样,我帮你们把塔曼打回去,你就能早点回家和你那情郎卿卿我我了。”星煜抛出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 “你怎么帮?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什么先进武器?准备和对方打嘴仗吗?”玉莞不客气的回道。 “没有一兵一卒,你们有啊,没有武器,我有图啊,至于嘴仗,小爷从来不屑那种泼妇骂街……”星煜一路说着自己的好处,还是死皮赖脸的跟着玉莞他们走出了神山。 “郡主,那些塔曼人又把岗哨建起来了,似乎更加坚固。”凛爽从前面探路过来,东睿宸还在沉睡,自然就向她汇报了。 “进来的时候,是玉小将军派人将岗哨炸了,我们才能趁乱进来,现在他们有地理优势,我们手里的兵器单打独斗还行,若是面对投掷的火油之类就麻烦了。”玉莞听言后就皱上眉头了。 “要不我带着人先去偷袭一波,制造混乱,你们趁机溜走?”凛夜道。 “不成,既然这岗哨又建了起来,想来在出去的路上也会设置陷阱。再说,你们去偷袭不能保证全身而退,若是我们因此出去了,大家都不会心安。”玉莞摇了摇头,否定了凛夜的建议。她不知道宸卫是如何训练出来的,但她见过睿亲王府为死去的宸卫举行的葬礼,比一般人家更加庄重,如此尊重的人,损失一个怕也是巨大的损失。这一路上,宸卫们护着她进京、入宫、进山,她也是相处出感情了的。 “怎么都堆在这里?”星煜拖着步子从后面走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你不是想同我出山?我可不收留无用之人,毕竟油米柴盐也是要花钱的,现在给你个机会。”玉莞看着星煜,一下子计上心头。 “你说说看。”星煜把已经拿到袖口的黄金锭子又塞了回去,小姑娘语气里的狡诈,他可是听了出来的。 “不知道你看得到不。现在这神山是在东宸国之外,在塔曼建国后,他们就派了重兵把守这里,还在必经之路上修了岗哨,埋了陷阱。我们现在要出去,就得通过那里,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们不伤一兵一卒全部出去?”玉莞也不废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星煜听完,头就朝向岗哨的方向看去,是的,看,若不是看过他睁眼,玉莞都要觉得他的眼睛是长在眼皮上的。 “我就说这十几年怎么没人进来了?出去简单啊,走出去就得了。”星煜没有看多久,就回过头向着玉莞说道,语气还是吊儿郎当的。 “就这么走出去?”莲蓉问了大家心里所想。 “不然呢?哦,对了,你们的话,要一点小小的改造。来,脱衣服。”星煜道。 “脱衣服?你想干什么?”莲蓉和仰阿莎听言就往玉莞身前挡着,一个掏出武器,一个掏出小金,戒备的看着星煜。 “脱衣服当然画符啊,你们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星煜一脸坏笑的看着两人。 “直接衣服上画就行了,脱衣服是什么鬼?”仰阿莎挥了挥手里的小金。 “金蚕蛊被你拿来吓唬人,真是浪费了这身份。我所有的符文不沾血肉是没有效用的。”星煜像是看见了小金,轻笑道,然后又朝向玉莞,像是解释一般。 “女子终是不便,你先为他们画,我再想想办法。”玉莞指着宸卫,她想先看看效果。 “我先来吧,本就少了一个胳膊,回去也差不多废了。若是能为大家探路,也是值得。郡主,让我先去吧。”小吕走过来,单膝跪下,向玉莞请求道。 “不行,谁说你废了,我告诉你,就算没了一双手,我也可以让你活的比以前更有价值,不许说这些丧气的话,凛夜,你安排吧,这头一个人肯定很危险,你挑一个身法好的,至少能跑掉那种。” 玉莞扶起了小吕,朝着凛夜说道。 凛夜点了点头,最后还是和凛北交代了些话,然后脱下上身的衣衫,走到了星煜面前。 “啧啧啧,这肌肉不错啊。别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要相信我的技术。”星煜在他胸上摸了一把,惹得凛夜差点和他打起来。 “一点都不经逗!转过去,瞪着我干嘛?你说你们都二十多的大男人了,还和小男生一样纯情吗?……” 星煜絮絮叨叨的念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支符笔,没有蘸任何墨汁或是朱砂之类的东西,就在凛夜的背上画了起来,奇怪的是,他一落笔,一抹红色的印记就出现在凛夜的背上。 星煜动作很快,不出一刻钟,就在凛夜的前胸后背画满符箓,最后念了几句,他们听不懂的咒语,凛夜身上的红印就逐渐消失,然后恢复了往常的肤色。 “便宜你了,小爷我亲自画的符,怎么都得管上两三年,去吧,去试试。”星煜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在凛夜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凛夜穿好衣服,检查了自己的武器,把玉莞递过来的,仅存的一瓶腐蚀药液捏在手里,向着岗哨下那条小路走去。 玉莞等人也连忙跟了上去,躲在了岗哨附近的树后,若是有什么意外,他们至少能够接应。 此刻的岗哨,已经修成了个碉堡的样子,在外面的岗亭可以看到有四个人正在巡逻,而岗哨下面的阁楼修出了好多小洞,应该就是射出箭弩的地方。 凛夜没有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而是找着掩护,悄悄的挪过去。 “怎么像是做贼一样啊?”星煜在玉莞耳边说道。 “啊!你还随身带绣花针?”星煜差点睁开眼,甩着手上的一排银针。 “男女授受不亲,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玉莞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而是专注的看着下面已经走了大半路程的凛夜。 “真是最毒妇人心,不论老少!”星煜已经把手上的针拔了,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像是护肤的东西,在手上擦了起来。 玉莞闻到了一丝雪莲的清香,转头就看着这大男人,正翘着兰花指,在手上仔细涂抹,但他的面目不算阴柔,不然玉莞都要把他列入公公一类了。 而下面的凛夜已经走出了他们眼睛可见的范围,走出了岗哨的防卫范围,这过程中,岗哨里的人,就好像没看见一般,这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星煜的法子,确实可行。 “行了,你给他们画上吧。”玉莞这时候向着星煜说道。 “我刚才手被你扎伤了,画不了了。”星煜把刚刚涂好护肤液的手拿到玉莞面前晃了晃。 “那便算了,凛夜出去后,会想办法救我们。”玉莞白了他一眼,这人心里想的什么她不知道吗?她刚才扎的那几针也就只能让他痛一下而已,对于其他根本不影响。若不是想着还要他帮忙画符,才不是痛一下那么简单。 他想和她讨价还价,抱歉了,她可是个商人,才不会让人抓住谈判的主导。 “那你们就慢慢等着吧。”星煜甩了甩衣袖,装作生气的找了棵大树,飞身上去,闭目享受。 “莞姐儿,要不我去打他一顿。”莲蓉道。 “鬼鬼,我去给他下蛊。”仰阿莎也同时说道。 “不用,别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你们近不了他的身。”玉莞摇了摇头,这人会功夫、术法,莲蓉和仰阿莎并不是他的对手。 玉莞看了一眼在树上假寐的星煜,那微微颤动的耳朵,让她确定了这人就在偷听他们说话。她略一沉思,就走到东睿宸睡的地方。然后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从里面滴出一滴液体在东睿宸的脸上抹起来。 “便宜你了,这可是我专门为辰哥配得,这塞外的日头就是狠,要不了多久,皮都要晒掉一层,二十多岁的小伙看着就像四十岁的大爷。我这可是用了雪菊……” 玉莞念念叨叨的在东睿宸脸上涂抹起来,这确实是她专门配的防晒液,用了不少宫中稀有的药材,送了一瓶给太后和皇后,就只剩的这一瓶了。其实并不是给瑞辰用的,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毕竟这个年代,流行可不是什么小鲜肉、小白脸,而是成熟的大叔。 好的药材当然效果也不错,东睿宸有些干燥的皮肤,没过多久,就要滋润了些,在树叶漏下的阳光里,还泛着水润的光泽。 “这是什么?”星煜果然不再假寐,几个回落就来到玉莞面前,盯着她手里的瓷瓶,一直闭着的眼睛都睁开了,里面闪烁的神采,差点让玉莞松了手,让他把东西夺过去。 “想看?给我画一个人出去,就给你看看。”玉莞把手中的瓷瓶紧紧护住,冲着旁边的宸卫呶呶嘴。 星煜有些不甘心:“我给你们都画上,这瓶东西就归我!” “可以。”玉莞很满意他的提议。 在这瓶药液的诱惑下,星煜直接睁着眼开始画起符来,睁着眼的他竟然可以双手同时在两个人身上作画,最后用了鲜血在玉莞三个女的衣服画了上去。 “去吧,衣服上画的,脱了衣服就没有效力了。东西拿来。”星煜画完最后一个人之后,扁着嘴朝玉莞伸出了双手,讨要药液。 “你呢?不是要跟着我们出去吗?谁给你画?”玉莞把东西给了他,这东西也就药材难寻一些,方子还是她的,她还能配出来的,所以并不心疼。 “你关心我?”星煜看向玉莞,眼里都是星光,让玉莞不由的晃神,这简直是个妖孽啊。 “你若是想要和我们出去,就换身衣服,免得进了宛城被人当奸细抓起来。”玉莞忙躲开他的眼神,丢下一套宸卫的衣服就跑开了。 “那就是关心我了,我用得着穿这个吗?” 星煜轻笑了一句,然后在腰上一解腰带,外衣脱落,露出一身东宸国现在流行的贵公子的衣着,红衣飘飘,他还顺势把头上的羽冠换成了红带,摇着一把骨雕折扇,好不风流。 真是妖孽,到了京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子! 玉莞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回过头,摇了摇头,又招呼宸卫把东睿宸抬起,准备闯关。 也不知道星煜这是何种法术,他们通过的很顺利,就连在中途和凛夜相遇,停了片刻,也没有引起岗哨上人的注意,仰阿莎甚至还跑上了岗哨下了个小蛊术。 “郡主,我们还要原路返回吗?”回到了他们当初等待玉卿淮派的那小队的地方,凛爽过来请示了一句。 玉莞本想着先派人去城墙下叫玉卿淮开门的,但想着现在是两军交战时刻,不适合这样做,又想着先派一个人从这密道去通知玉卿淮,但看着在旁边整理衣着,一脸贵气的星煜,不由得恶向胆边生:“还是从密道进去吧,现在两军交战,不适合从城门进。” “你们还有密道?那就走密道,本公子要惊艳城里所有美女。”星煜显然对这个建议很是赞成,还配合的撩了撩头发。 下了决定之后,众人就朝着密道的方向走去。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在密道的这头了,来到出口的时候,玉莞等人扶着还在沉睡的东睿宸退后了好几步,生生退到星煜之后,掏出手帕把口鼻捂住,然后示意前面的人打开密道门。 “让我先行。”星煜不放过任何一个展现风采的机会,推开众人,就钻了出去。 “你们怎么能将密道设置在这种地方?哪个死变态想的?啊——”星煜的声音已经提高了几个声调,最后还尖叫了起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外面也响起了一阵喧哗。显然是他的出现引起了外面人的警觉,不出片刻,就听见外面还有打斗的声音。 玉莞等人赶紧跟了出去,刚从那地方爬出来,就看着星煜和一队玉家军打了起来。 凛夜正要开口阻止,却被玉莞拦住了,她不紧不慢的安排人先将东睿宸送回房里休息,然后和莲蓉等人先去泡澡换衣服。 大半天后,玉莞才收拾妥当,在前厅见到了被玉家军押着的狼狈的星煜。 第二百八十五章 ?归家 “难得难得,啧啧啧。”玉莞看着大厅里站着的星煜,这爱美的公子,此刻精致的衣衫凌乱,用红带绑的没有一丝凌乱的头发也被扯散。衣服上似乎还有不明污渍。 “你快叫他们把我放开。”星煜一脸委屈,声音像被捏着嗓子叫了出来。 “你还有心说别人呢?啊?你个小兔……小丫头,不能像别家的小姐一样,好好呆在家里,吟诗作对,要不绣花游玩都行,还给老子偷跑出关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咋和你娘交代?”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让玉莞不由的转头挂着笑: “玉小将军……” “叫啥呢?你偷跑这日子我可是查得明明白白,你可是咱玉家的种,听说你跑丢了,你姥姥、姥爷差点没让我赔命!我给你说,你明儿赶紧给我收拾收拾,就回京去,给你姥姥、姥爷磕头去。你娘我都让人送回去了。” 玉卿淮看着这个巧笑嫣然的外甥女就来气,不过这软软糯糯的样子,也让他硬不起心来责骂,若是他那侄儿玉祁麟,早就被军棍伺候了。 “啥?姥姥、姥爷?”玉莞有些迷惑的看着玉卿淮,又像想起什么看向凛北:“那——” “玉小将军,可否先处理公事。这人是我们带进来的,虽然骚包了些,但并不是奸细,还请将军把人交给我们。”凛北见着玉莞要询问身世,忙把话题转移到了星煜身上。 “是啊,小爷乃楼兰国特使,你们东宸国的礼仪,过了几十年就变得这么差吗?”星煜也配合的叫道。 “什么?楼兰国?早就消失了!就算要吹牛,也要找个靠谱点的啊。”玉卿淮都快被逗笑了。 “额,小舅舅,他还真是,睿亲王也知道。”玉莞收到星煜求救的眼神,想着他把他们带出了神山那诡异的地方,还是想帮他一把。 “行吧,既然是莞儿给你求情,先把他放了吧,待王爷醒来再作打算。不过——莞儿,明天你就给我回京啊!你姥姥可是等着你的。”玉卿淮听着玉莞的话,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放人,让旁边的凛夜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玉小将军的脾气和玉大将军差不了多少,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玉卿淮要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准会嗤笑,老子当然看着你们和他一起回来的,不是奸细,只不过想在外甥女面前刷一波存在感罢了。 “可我还没有找到辰哥……”玉莞显然不愿意接受玉卿淮的安排。 “明天我就让人送你回京,至于瑞辰,他是军人,不可能跟着你回去。”玉卿淮的语气冷了下来。 “可是——”玉莞还想说什么,却被玉卿淮打断,“莞儿,这里是边关,你一介女儿身进入这里已经是不合时宜了,传出去,于你或是瑞辰的声誉都有影响。玉家军不会让任何一个士兵去送死,瑞辰,瑞辰实际上是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是王爷特别交代的,连我都不清楚内容,王爷都没有着急,那证明他没有生命危险。你若继续留在这里,对你或是他的声誉都有影响。就算你不怕影响女儿家的名誉,那么他呢?他的前程呢?放心吧,战事很快就结束了。” 玉莞听着玉卿淮所言,刚想要反驳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这可不是男女平等的前世啊。千里寻夫的桥段也许在前世看来很令人感动,但是在这讲究礼法的古代,哪怕是相对开明的军中,也是不守规矩的表现啊。 玉莞沉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思考了一个晚上,还是接受了玉卿淮的安排。不过在走之前,她要问问凛北,他和瑞辰究竟是什么身份。还有,她还需要见东睿宸一面,确定瑞辰真的平安。 “莞妞儿——”凛北看着上方端坐的东睿宸,这人倒好,又把那副面具带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把这烫手山芋般的问题丢给他解释。 “幺舅,不,您应该不是佟北来,而是宸卫凛北,我就想知道为什么?”玉莞看着凛北那拘谨的模样,忍住笑道。 “对不,对不起,莞妞儿,我,我,我,我和瑞辰,真不是你娘的亲戚。”凛北低着头说道。 “我知道了啊,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还有谁派你们来的。”玉莞说完还瞟了一眼上方端坐的东睿宸。这人在回到宛城第二天醒了过来,听说玉莞要问了他和凛北才肯回京,二话不说,就把凛北带着来见她。 “我,我们,当时……”凛北面色有些为难,眼睛还偷偷瞟向东睿宸。 “是我派他们去的。”东睿宸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似乎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然后向着凛夜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继续说道:“当时晨蕊送了信回来,说你那里有两种稀有的农作物,能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但是你们家还不具备自保能力,想让我派人保护。” “晨蕊姐?她也是宸卫?”玉莞心中虽有猜测,没想到真相还真是如此。 “是。对于各方势力来说,宸卫都是睿亲王府很明显的标志,凛北和瑞辰来自苏旧城,莲蓉和芜荏都是新训练出的宸卫,相对我们来说都是生面孔,去保护你们最好。但你们家当时一穷二白的,直接派几个护卫给你们,太惹人注目了。正巧,收到你娘是被张家收养的消息,还有一些她身世相关的东西,就让他们俩打着认亲的旗号进了你们家来完成任务了。”凛夜很快的解释道,这大部分都是事实,也不需要过多的掩饰。 “我想应该不止他们四人吧?”玉莞盯着凛夜问道。她回想自家发迹史,总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有些人的出现就是那么恰到好处。 “额,还有几人,但都只是保护你们而已,还有就是私下解决些,你们处理不了的事。”凛夜觉得玉莞的气势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人人可欺的小村姑了。 东睿宸很关注这小丫头,他也必须随时掌握她的一举一动,不得不说,这几年,已经让这小村姑,脱落成了一个世家小姐。至少从气势上来说。是不是和东睿宸待久了,都受了一点影响?不过瑞辰可是很跳脱的啊。是王爷自己说要扮演一个和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人,这样就算被怀疑,玉莞也怀疑不到他身上。 “如此啊。”玉莞说完,也没有再多问了。这些年他们帮助自家良多,她也不好咄咄逼人啊,有了答案便行。 “佟北来,也就是凛北,宸卫;林东,也就是凛东,宸卫训练头子;燕林,凛炎,宸卫的武器研究专家;富婶,王府的厨娘;老秦,王府的账房之一……” 东睿宸的声音还是那样冷淡,噼里啪啦念了一堆名字,还做了说明,这详细的介绍,凛夜都感到惊讶,自己整天跟着他,这位爷可能一天都不会和他说这么多话啊。 “很好,谢谢王爷了。”玉莞说不出自己什么感觉,难怪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调查的清清楚楚的,自己家的产业大半都被渗透了啊,是要感谢他还是生气,她心里极度矛盾。 “不用谢,你用的顺手继续用,不顺手就让他们打包回家,不过任务没完成,王府和宸卫,也不会继续用。”东睿宸回答的相当直男,而且具有威胁性。 “您在威胁我?”玉莞眼睛眯起,抬头望向那位高高在上的人。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东睿宸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好吧,我认怂,他们爱待多久就待多久。对了,我明儿就回去。” 玉莞在心里盘算了半天,,她不知道东睿宸怎么想的,这些人里有一些甚至是他的心腹,家里暂时还真离不了这些人,反正自己左右不过是花点钱财,还是点小钱,这些人的身价可不止如此,当场就熄了换人的心思,直接爽快的接受了东睿宸的安排,不过回去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她能感受到,她说完,某人似乎有些不得力,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嗯,能看到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吃瘪,她也很有成就感。 “对了,我小舅舅说,瑞辰被你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有危险吗?什么时候能回来?”玉莞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秘密。”东睿宸看着玉莞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直接回了两个字就把她噎住了。 看着玉莞一脸憋屈,东睿宸也感到刚才那口气顺了。 玉莞被他这话真的憋得老血都要吐出来了,这是现世报吗?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抬头挺胸的走出了门:“那就谢谢了你呢。” 有玉卿淮的人保护,玉莞回京的道路无比顺利,毕竟这一路上敢惹一队玉家军的人不多,再加上坐马车,他们没用多少日子,就先抵达了芙蓉城。 看着久违的城门,玉莞心中有些感慨,自己才走了半年,怎么感觉有种“此去经年”的感觉。 “莞莞——”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玉莞忙掀开帘子,就看到了那个和她有些相似的少年,她的哥哥,仲礼。 他们分离的大半年里,仲礼的个子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可着劲的窜,现在已经有了一米八左右了,高了玉莞两个头,一身青色直缀,带着士子的方巾,那张俊脸虽然还带着点婴儿肥,但是几年来读过的书,让他身上沉淀着儒雅的气质。 已经不再是那个乡下少年了啊。 “哥——”玉莞直接从马车上跳到了仲礼的怀里,他怀中那种竹叶清香,让她感受到依靠。 “前几日,玉小将军就让人先送了信回来,说你这两天就要到,我昨日便在此等了,没想到今日才到,还好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豆腐花,还是热乎的,要不要吃?”仲礼把在他身上挂着的“八爪鱼”扒拉下来,塞了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给玉莞。 虽然是同胞的亲妹妹,这大庭广众的,还是不能太亲昵。 “哦。”玉莞还有些懵,后来一想仲礼这别扭样,还是忍不住偷笑。 自己哥哥长大了?哈哈。 玉莞一边吃着豆腐花,一边又去牵仲礼的手,看着他别扭的躲开,又逗弄了几次,一路上来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你们在干什么?”但显然有人想要破坏她的好兴致。 星煜睁着一双星目,咬着一方帕子,指着两人的亲昵行为,颤抖着说着。 “想什么龌龊事情?这可是我同胞哥哥,我们还是一起到这世上的。”玉莞说着还挽住了仲礼的臂弯,冲着星煜眨眼睛。 这家伙,明明说要帮大军打胜仗的,结果她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跟上了,撵都撵不回去,让她郁闷了一路。 “哼!”星煜把头偏到一边,不看他们。 “哥,你们都知道了?”玉莞不管星煜,问起仲礼正事来。 “回家再说。”仲礼看了眼四周,低声说道。 玉莞也顺着他的眼神,在四周看了看,是有那么些违和感,也闭上了嘴,匆忙回家。 回到家中,家里人竟然齐齐整整都等在大厅,就连玉岚和程煜也在。 “这么隆重吗?我有些受宠若惊啊。”玉莞笑着和众人一一打招呼。 “大妹儿,让我看看,玉小,你舅舅来信说,说你偷跑出关去了,生死未知,我这,这一天到晚都是提心吊胆的啊。”佟氏,不,现在应该称玉卿晨见着玉莞,就把她拉进怀里,然后上下左右查看,就怕错过一丝伤痕。 “娘亲,你知道了?”玉莞听着她称呼玉卿淮,忙问道。 “前儿将军府派了人来,细问了很多事情,还有,金枝,和你奶奶,也招认了。”张义信脸上有惭愧之色,自己的亲人对自己妻子的算计,让他都不知如何面对他们。 “那娘亲有没有进京认亲?”要调查清楚,这些人是逃不掉的,这过程和结果,都是玉莞预料之中,不过她更关心的是玉卿晨罢了。 “还没有,咱从来没去过,想等着你回来一起去,就算认亲,也得齐齐整整不是?”玉卿晨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家中事 “是这个理,可有个什么章程没有?”玉莞看着这一屋子齐齐整整的,连大宝和熙儿都一并上来的,想来也是商量了不少时间吧。 “你这舟车劳顿的,先去休息一会,吃点东西,我等会和你详谈。”仲礼看着一大屋子的人,皱了皱眉。 玉莞点点头,带着莲蓉、芜荏、仰阿莎回了自己的院子,又让人把跟屁虫星煜也安排到了客房。 华灯初上,仲礼和叔礼如约而至,还带着她最喜欢吃的莲子糕。 “久未相见,难道还有什么嫌隙了吗?”玉莞让莲蓉等人先下去了,自己和两兄弟在她院子里的书房谈了起来。 “当然不是和姐姐了。”这些年来,家境变好,读书也多了,叔礼要比以前要活泼了许多,在玉莞面前说起话来,也直白了许多。 “子云,你都是要考童生的人,说话做事,先经过脑子。”仲礼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者马上就收敛很多。 “是和大姐?”家中的事,玉莞虽然不在身边,也能猜到个几分。 “也不算是吧,姐姐,以后,你嫁人了,会不会也和我们生分啊?”叔礼看了眼仲礼,见他没有什么表示,就大着胆子问道。 玉莞看了看两兄弟,叔礼一脸期待,仲礼也抿着嘴没说话,想来他也有询问之意,于是答道:“怎么会?辰哥你们也是知道的,怎么会生分呢?除非我这两个兄弟啊,不认我,要把我往外撵,不给我撑腰了。” “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是吧,哥。”这完全就是叔礼的期待,听完玉莞的回答,他就高兴的在屋里踱步。 “怎么回事?难道程家那边又起了什么幺蛾子?”以玉莞对两兄弟的了解,问这种话,怕是他们心里也有不少憋屈。 “可不是吗?你和莲蓉姐他们离京了不久,程家二房那几个婆娘就带着程老夫人回了芙蓉城,然后就找上大姐,说她们生是程家人,死是程家鬼,程老夫人还大言不惭的说着她要享儿孙福,要他们尽孝,要住进程府。” 仲礼给了叔礼一个眼色,后者就巴拉巴拉的像倒豆子一般,把近来的事情倒了出来。 “程老爷和程夫人有没有回来?姐夫是个什么态度?” 玉莞对于程家二房和程老夫人的厚脸皮一点都不惊讶,而且当时在京城还有张金枝这个“玉将军外孙女”撑腰呢。 “在程老夫人面前,大姐、姐夫毕竟是小辈,也不敢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这个孝字让他们也不能将程老夫人拒之门外,大姐就做主了,先把程老夫人安排住到程府,但程家二房本来就没有在程府住过,就先把她们安排到郊外的一个庄子住。”叔礼继续说道。 “这样安排不错啊,不过那个庄子估计是保不住了。”玉莞点评道。如果换做她的话,估计连程老夫人都不让进程府,都到郊外庄子呆着去。毕竟一个庄子,倒不是给不起。 “姐姐你这次猜错了啊,这程老夫人和程家二房才不乖乖听从安排呢。程老夫人坚持要带着二房几个一起入住程府,说什么大姐不孝啊,自己在芙蓉城做少奶奶,大把丫鬟伺候着享福,却把长辈丢到郊外吃苦什么的……”叔礼对玉岚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说起来也是气呼呼的。 当时他刚从云溪郡过来,玉岚就把他接到程府玩了几天,哪知道那天出门就遇到这晦气事,他现在给玉莞学程老夫人当时的骂话还不足当时的三分之一,要知道,他在现场听着程老夫人骂的更是难听,若不是玉岚一直拦着,他都要上前理论了。 “程仁、程江远、程海远都被流放了,作为罪人家属,她们还敢在芙蓉城如此招摇?难道告示没有贴到芙蓉城?”程老夫人的嚣张态度,玉莞领略过,对于她这种倚老卖老并不奇怪,但那是在程家二房没有获罪之前,这都成罪人家属了,还能如此? “程老爷回来的时候,据说在平叛中是有功劳的,当时皇上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就用了这个功劳,把程老夫人保了下来。所以程老夫人不是算从犯,不算罪人家属。而程家二房那几个婆娘,还不是张金枝派了人撑腰,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跟着程老夫人在大门口就能闹。”叔礼不屑的说道,树还要皮呢,人就不要脸了。 “张金枝做了什么?”玉莞问道。 “她把玉将军府派去保护她的人安排来跟着她们一起上门了。她那个孩子也是程家二房苏荷带着,听说已经放到苏荷名下了,也算个嫡子了。”叔礼道。 “那最后是怎么安排的?”玉莞又问道。 “还能怎么样,虽然程家的事情都是姐夫和大姐商量着来,但程家的家主还是程老爷,程老爷没做决定之前,被这么一闹,大姐也没法,只能按照以前的样子,把他们安排到程家老宅居住。然后派了些丫鬟婆子过去伺候,及时送些油盐柴米什么的,程家经过这段时日的休养,也恢复了点元气,加上以前的基础,养这一群闲人,还是养得起。”叔礼说着语气中都带着些鄙夷。 “就这?应该不至于让你们两人都气愤吧?”玉莞又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了,是后面啦。程老爷和程夫人一直到张金枝身份确认之前都没有露面,只是让人捎话回来说,一切让大姐和姐夫决定。那程老夫人见大姐这一次妥协了,而程老爷和程夫人也不露面,手就伸的更长了。一会说大姐年纪轻,没有管家经验,要让她把中馈交给程二夫人或者程家二房的媳妇。这次姐夫倒是强硬,和大姐站到一边,他直接找了程老夫人就给拒了。程老夫人又说着苏荷出身商贾人家,对于生意上的事情很有经验,就说了要让她插手程家的生意,还说是为姐夫分忧。”叔礼没好气的说道。 “噗。”玉莞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程老夫人还真还把自己当作以前的程老夫人啊。看今天的程煜的样子,怕是没有得逞。 “最过分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姐姐?她居然还给姐夫安排了几个女人,说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让她们给姐夫开枝散叶,当时大宝都接到程府了啊。姐夫拒绝了之后,她居然还和程含樱一起设计姐夫,差点就让程含樱爬了床。”叔礼说到这里,越发气愤了。 “什么?让二房的孙媳妇去爬大房的亲孙子的床?这……乱伦吧?不,不合礼法吧?”玉莞被仲礼看了一眼,生生把自己想要说的脏话给憋了回去,这程老夫人的思路清奇啊。 “说到这里,这不得不夸下咱爹了。那会爹送娘、熙儿和大宝上来,听说了这个事情,直接就找上门了。他说亲家老爷不在,府里没个长辈主持,但他不能眼见着自家姑娘受欺负。生意上的纷争,也就是银钱的事,就算大姐把嫁妆折腾完了,咱家也赔得起;后院里的纷争,大姐处理不好,那是她没学好,他也管不着,但这原则上的事情,已经伤害到两家姻亲关系和两家的脸面了。他就不能不管!不但要管,还要管个明白。爹对姐夫说,这事他要处理不好,就把他爹叫来,还别推诿,谁还不是个员外郎呢,再说,咱家还有个举人老爷呢。足够配得上他们程家了,咱张家,也是要脸面的。后来程老爷还是露面了,把程老夫人硬是接回程家村了。程家二房本来还要闹的,后来张金枝那里出事了,就歇声了,现在比鹌鹑还老实。” 叔礼喝了一口茶,把程家的事情也说了个明白。 “那你们说的生分是什么?”玉莞听了半天,把程家的事情弄明白了,但玉岚的态度,他们却只字未提,这是有问题的。 玉莞问道这里,叔礼一时也卡了壳,想要说什么,却又无奈的握紧拳头,最后还是仲礼开了口:“爹去了三次,第一次大姐劝回来,第二次还是大姐挡的,姐夫始终没露面,就连第三次,程老爷出面了,大姐还是说看在大宝面上,让爹不要把事情闹大,不要让两亲家生了嫌隙。爹回来,那样子,焉哒哒的。” “本就是给大姐撑腰去的,程老爷回来的第二天,事情还没解决,大姐就把大宝接了回去,我听娘和爹私下说,大姐怕咱把大宝扣着……”叔礼在一旁也焉哒哒的。 “糊涂啊。”玉莞叹了句。 不知道这几个月玉岚到底在想什么,在他们家,嫁出去的女儿可不是泼出去的水,在玉岚出嫁之前,张义信就当着他们兄妹给玉岚承诺了,娘家人是她最坚实的依靠。张义信上门找程家的麻烦,那也是心疼她啊,玉卿晨照顾大宝比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还尽心,怎么能想他们扣着孩子不给呢。 “我们始终不曾将她当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她自己却这样认为啊。”仲礼也叹了句。 玉莞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她想起老怪物在前世曾经和她说过同样的话题。 当时奶奶刚去世,老怪物整日整日的睡不着,玉莞时常看着他在放着有两人回忆的纪念物的屋子里,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或者拿着奶奶的照片、信件,一坐就是一天。 玉莞当时心疼坏了,她找到老怪物说,爷爷啊,你还有莞姐儿啊,莞姐儿养你一辈子啊,陪你一辈子啊,会像奶奶那般爱你啊。 玉莞记得当时的老怪物抱着她哭的老泪纵横,他一直喃喃念着,他说,莞姐儿啊,以后某一天,你也会有心爱的人,和他组了自己的家庭,你会更在意自己的小家啊。若是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爷爷会更加不重要的。 她当时不懂爷爷为什么会这样说,后来见着大爷爷家的堂姑、堂姐们,结婚之后也逐渐疏远,她也就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张金枝那边是个什么情况?”玉莞不知道如何安慰两人,人情世故,本就是他们以后要面对的成长,还是要各自去消化。现在的她,只能转移话题。 “说起来,当时你送了信回来,我都久久不敢相信,”仲礼说道,“有幺舅和瑞辰表哥,我一直都认为娘很幸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血脉亲人。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 原来当时玉莞将张义诚的认罪书和证据送回来之后,仲礼就已经在动用手下的人调查,他还没开始几天,玉卿淮的人也来了。双方合作效率自然是极快的,玉家有自己的通讯方式,没过多久,玉大将军就亲自来了。 而这时候,仲礼也找了个借口让张义信带着玉卿晨从云溪郡过来。其实不需要什么滴血验亲,在玉刚烈看到玉卿晨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这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因为她与他的夫人有着九分相似。当然既然错过一次,玉刚烈也没有贸然相认,还是验证了相关证据,把张李氏、张翠莲等人统统都审问了一遍。玉卿淮那边也把张义诚、张四等人再次问了一遍。陆氏在京城也套了张金枝的话,最终把这些证词和证据全部汇到一起,结论就只有一个。 佟氏才是真正的玉卿晨。 玉刚烈当时就和玉卿晨相认了,玉卿晨还有些迷惑,毕竟佟北来、佟瑞辰认亲在前,这样一来,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家的女儿。 后来还是玉刚烈找了白启澜,从白嬷嬷那里知道,佟北来两人其实是东睿宸安排来保护张家的宸卫。 玉卿晨当时就在玉刚烈怀里哭的喘不过气来,玉刚烈也是眼眶红润,这时隔三十多年,还能见面,也是老天爷垂幸啊。 京中的陆氏本来也要赶着过来,但张金枝的身份还没拆穿,在京中又牵扯进一件大事,还和边关战事有关,玉刚烈就让陆氏先稳住张金枝,自己也赶回京城坐镇,吩咐了玉卿晨,等到前线战事明朗之后,再来处理自己的家事。 所以他们一直在等玉莞回来,看如何处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想不出题目 “我能怎么处理?还是看外公他们吧。毕竟受到伤害、损失的也是玉将军府……”玉莞把京中所见关于张金枝的事情也给仲礼、叔礼说了一遍,两人听着也很唏嘘。这人是怎么做到心安理得的去占有别人的一切的。 三人对着上京的事情又商量了一会,最终决定进了腊月再往京城去,毕竟现在玉府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玉卿淮在边关也不能太分心。 “说起来,哥你中了举人,我还没有为你庆贺呢。” 玉莞说着就拿了一样东西出来,这是一支她从宛城带回的狼毫笔,这一支据说是用狼王的毛做的,店家当时说文能指点江山,武能安邦定国。冲着他这想象力,玉莞连价都没给他讲就买了。 一支笔能安邦定国,这牛皮吹的有点大了。玉莞也就听着乐呵乐呵罢了。 “这笔不错,谢谢莞莞。”仲礼接过笔,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其实以他们的家境,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来说,这支笔算不上什么,他稀罕的始终都是莞莞的心意。 “姐姐,你不知道,当时放榜时候,云溪郡多热闹,郡守大人硬是让哥哥骑着马在街上走了三圈,比当新郎官还热闹。还有啊,那以后,来咱家的媒人就没断过,还有村里托人来说亲的……唔唔唔……”叔礼说着仲礼中举的场景就是眉飞色舞的,说到后面,直接被仲礼捂了嘴,免得他说出些不该说的来。 “提亲?那是好事啊,哥,你都十五了,确实该相看相看了,娘有没有给你说说看上哪家姑娘啊?”玉莞揶揄的看着仲礼,脸上满是八卦之色。自从仲礼中了秀才之后,人就稳重了许多,要看他脸红窘迫可不容易。 “咳咳,我前段日子和师傅去了京城,皇上赏赐你的那座房子我已经帮你接收了,下人也安排妥当了。我已经托了人在京城里相看别的房子,只是你那个路段的不好找,毕竟京城不是芙蓉城,没点身份的可住不到那胡同。”仲礼听着玉莞提起的话题就不对,忙岔开了去。 “那可得找大些的,你要是中了进士,就得入朝为官了,那会可不止土豪乡绅看得上了,怕是世家小姐也得送秋波了。毕竟我还是长得不错的,与我双生同胞的哥哥能差到哪去?”玉莞还是不肯放过他,一双杏眼满满的调侃。 “上月各地的掌柜将第三季的报表送了过来,咱自家的作坊和铺子都是稳定的,还是盈利状态,姐夫将川味、蜀韵山庄的股份都划给了大宝,让我们单独划给大姐在钱庄的户头,我要和你说的就是春熙路的项目。我刚到京城,就有一个叫贾尚仁的找到我,说是晨蕊姐生前曾写了个东西,若是她遭遇不幸,她所有的财产都给你。我当时才知道,春熙路竟然有她的股份,而她一分都没取出过,你知不知道,这是笔多大的财富了?” 仲礼还是不为之动,干脆说起了生意,玉莞了解他,如同他了解她一般,他知道提到晨蕊,玉莞绝不会再纠结于其他的事情。 “按照去年的情况,今年虽然有叛乱,也有报复性消费,春熙路上的晨蕊姐的分红应该不止五十万两了吧。”春熙路的营业能力,玉莞比谁都清楚,就算不在芙蓉城坐镇,她也能说出个大概的。 “是啊,当时贾尚仁直接拿过来五十万两,还有晨蕊姐的遗书和股权过户的文件,我都惊呆了。若不是白三爷点明了你们的合作关系,我还不敢收。”仲礼道,说着还把一封信递给了玉莞。 玉莞看着信上熟悉的字,回想起记忆中那个英气的女子,心中就是一片哀痛。她知道不能怪罪任何人,她所选择和承受的,都是她的责任。但她还是对程家父子有着迁怒。 玉莞展开信,字如其人,见字如面。 玉莞吾妹: 相处两年,许我称你一声妹妹吧。我自小离家,少时双亲尽失,兄妹失联,而在多年以后,能遇到你,竟然恍如当初与妹妹相处之时。每当你对我展眉一笑时,那神色与记忆中的妹妹尤其相似。我不忍看你受欺,心疼于你年纪小小便要担起养家的担子。但我知你心有沟壑,一身傲骨,不愿受人接济,更不愿寄人篱下。于是我只能默默帮着你,默默守着你。 与你相处,皆为欢乐,皆为心安,但人生并不止于安乐,还有责任。我已经收到了可靠消息,老爷与少爷被人囚禁于湖山某土匪寨,已经危及生命。明日,我将赶赴湖山,此程凶险,我怕是回不来了。 我的名下,所有银钱皆投于春熙路。京中与芙蓉城,还有宅院、庄子两处,若我遭遇不幸,全都赠予你,相信你能让它们更有用处。我已交代过贾尚仁了,到时,他会来找你。 多想看着你长大,亲手为你戴上我为你准备的嫁妆,送你出嫁,护你一辈子周全。只是现在已惘然。 莞儿,我走之后,不要悲伤,不要难过,你始终是冲着我展眉一笑的那个女孩。 晨蕊留。 信并不长,玉莞能读出晨蕊当时的心境,怀念且不舍。她把玉莞当作亲妹妹,而玉莞何尝又不是把她当作至亲。 玉莞眼眸轻垂,颊边有着微润的泪痕。 “她为我准备了嫁妆?”玉莞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抬起了头问道。 “是啊。”仲礼从她房里的拔步床的一个暗格,掏出了一个精美的金楠木盒子,“这床也是贾尚仁送来的,嫁妆便在这盒子里。” 玉莞默然,接过盒子,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来,这盒子里铺着厚厚的绒布,只为护着那一套闪耀夺目的首饰。 这是一套镶钻的额链、项链、耳环、手链和戒指。所有的设计风格都与现在的首饰风格不同,作为连接衬托的像是银子,却又更加坚固璀璨。 “燕林当时看到了说,这是什么铂金加上金刚石。”仲礼还是做了个说明。 玉莞流下的泪更多了,她不是一个爱哭之人,但是晨蕊的所作所为让她真的心痛的无法自已。 她记得在一次醉酒醒来之后,晨蕊就问过她什么是钻石,什么是铂金,什么是一颗永流传。她当时蒙混了过去,现在看来,她应该在醉酒时候,和晨蕊说了前世的事情,而她,却一直都没有对此奇怪过,调查过,还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 “晨蕊姐是葬在我在蜀韵山庄旁买的那个庄子吗?”玉莞合上了盒子,她突然想去和她说说话。 “是的,旁边地里还种满了葵花。”仲礼答道,玉莞的情绪不高,他也跟着难受,他知道在玉莞心中晨蕊是个很好的姐姐。 “呵,我就是你的阳光吗?满目都是我,无我时,低头不见人……”玉莞轻轻叹道,晨蕊姐,你又何尝不是我的阳光呢,说好的照亮彼此的人生的呢? 提到晨蕊的事情,玉莞对于其他的事情,也没有了兴致,仲礼兄弟看着她陷入回忆的悲痛中,也不愿让她过多耗神,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留着玉莞一个人慢慢恢复。 宛城。 “王爷,玉小将军可是告诉了郡主,瑞辰是被您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凛夜跟在东睿宸身后,看着他正在写一封信,心中不忍的提醒道。 玉卿淮当时给玉莞说,瑞辰还活着,只是被东睿宸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还给她保证了说会平安归来。当时他就在旁边,听得可是明明白白,王爷这信要寄出去了,怕以后东睿宸和玉莞之间的鸿沟会越来越深啊。 “嗯?”东睿宸写了一半的信,停下笔来,看着凛夜,眼神里有着询问。 “就是当初您还昏迷……”凛夜还是硬着头皮把当时的情景给说了一遍。 “瑞辰还活着?我当时怎么和你们说的?”东睿宸听着他所言,意识到自己的安排被这一群人完全打破了。 “您,您说瑞辰在探山过程中跌落悬崖,生死不知。”凛夜老实的回道。 “那为什么现在会成这样?”东睿宸眼里满是寒芒。 “是,是,是当时郡主的状态也不太好,几乎是硬撑着来的,若是得知瑞辰已死,可能会跟着一起去啊……”凛夜只能把玉莞搬出来当挡箭牌,自己为什么要嘴快,来面对这一座冰山。 “乖乖……”凛夜提到玉莞,东睿宸的脸上要稍稍回暖些,念着他称呼她的昵称,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那便让瑞辰先活着吧。” 凛夜正擦着脑门上的汗水,又听着东睿宸说道:“待到战事结束,就给他报个为国牺牲了吧,给追封个少将什么的,也算给乖乖个安慰。” 然后东睿宸就将信件夹到了一本书中,又看起了星煜留下的东西。 凛夜整个人都懵了,王爷,我才从凛北那里听了个话本,里面有一段话,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虽然咱不知道火葬场是什么,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您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对待郡主,以后能顺利娶回来做王妃? 而凛夜所想之人,在祭奠了晨蕊之后,把自己投入了更加忙碌的状态来麻木自己的思念和回忆。 实验基地的孩子们进步都很快,学医的已经掌握了初步的现代医疗知识,玉莞便亲自开了门解剖课,自己亲自上场,耍着手术刀,给他们开启暴力美学之课;物理成绩突出的,直接交给了关远,他现在正缺着大量的助手;而学化学的已经跟着关遥、燕林炸了几回房子了。 不过结果也是好的,张家名下的作坊,都是连轴转,几乎24小时都在开工,玉莞要求他们在今年剩下的两个月内,赶制一批新品,她要去打开广南府和南江府的市场。 若将东宸国比作前世玉莞所在的国度,南江府就是江南。那里是粮食的主要产地,随之带来的就是富足的生活,也让那里的商业发达,同前世一样,南江府几乎创造了东宸国三分之一的财富,是名副其实的钱袋子。 在常尝乐开张的时候,玉莞就想过,自己要将常尝乐开到全国各地。当时因为眼界和经历,她的格局还没有这么大,现在手握了如此多的资源,不拓宽商路,不进入南江府,她觉得自己都对不起老天爷赏的这碗饭。 清灵两兄妹已经让她先行派往南江府打头阵了,还是照着老规矩,在当地寻找可做作坊和据点的地方,然后打听清楚当地的格局,再找机会深入。 而广南府在她前世的国度,则是两广之地。同前世明朝一样,还不算太富裕,只是海运带来了不少便捷。玉莞已经从富兰克林那一屋子书里,了解了英吉利以及欧洲、中东的一些情况,那就要提早布局,若东宸国不闭关锁国,那海运必定会兴起。 于是她派了莲蓉和芜荏前去经营。现在的广南府渔民还是以打渔为生,从海里捞上来的东西都是用以生活,还没有做美食或是贩卖的想法。 而玉莞却有不少关于这方面的想法。在两人走之前,玉莞就给了她们一本小册子,里面记录着蚝油的熬制办法,还有生蚝、海带等等养殖办法,甚至还有海盐的制法。 莲蓉和芜荏只需要去联系上船老大,去寻找一个肯合作的渔村,他们的下一步就能顺利展开。 安排好这一些之后,已经是腊月了,玉卿淮和玉刚烈都传来了消息。一个说边关的战事最迟来年四月就要结束,现在就只是塔曼国的最后挣扎,他还抓住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而玉刚烈传来的消息则是,张金枝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了断了,陆氏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见女儿,若不是下了大雪,怕是要赶到芙蓉城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玉莞和仲礼稍稍商量了下,在几天时间,准备了几大车东西,又将家中的事务安排妥当,带着张义信、玉卿晨等人就踏上了进京认亲的道路。 只是,玉岚和大宝没有同行。 第二百八十八章 进京认亲 在进京之前,玉莞还是让叔礼去了趟程府,问了玉岚的意思,不过玉岚说年终家中事务繁多,脱不开身,而大宝又还小,不适合远行,就给婉拒了。 这是玉莞预料中的事情,她那日回来,玉岚就欲言又止,后来有空了聚到一起,都是程煜说着生意上的事情,玉岚也只是附和几句,对于家中的众人都没有以前那么亲热了。连张义信都看不下去,摇头走了。 听说程功代表着程夫人,将程家的后院都交给了玉岚打理,程煜又将白凝霜的女儿直接抱到玉岚膝下抚养,也不再去白凝霜的院子,生意上的事情还和玉岚有商有量,这对于曾经在程家都是个小透明,还饱受婆母冷待的玉岚来说,是感动的。所以玉莞很容易就猜测出了她的心思,若不是找回亲人这事,一直占据着玉卿晨全部的注意力,恐怕玉卿晨早已伤心不已了。 说起玉卿晨,从得知确切出发的日子,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一向节俭的她反常的带着丫鬟、下人在芙蓉城采买起来,从玉刚烈到玉祁麟,祖孙三辈连同媳妇、妯娌,都考虑到了,每一件礼物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更不要说自己拿手的吃食了,庄子上的跑山猪,直接给宰了两头,香肠、腊肉的五香味、麻辣味还有甜咸味的做了一大车,还有几根前两年腌制的火腿,云溪郡独有的冬笋什么的特产又装了一大车。 若不是零嘴、糕点、小吃放不了多久,玉卿晨也要做上一大车。 虽然以往玉莞她们去买首饰时候,都忘不了给玉卿晨也买上点,但她本就过惯了苦日子,平常里最多插上根金簪子,这一次上京,竟是带上自己大部分压箱底的几副头面,每到一个地方,也先去当地的成衣店看看。 更不要说日日缠着玉莞要保养皮肤,要化妆之类的。若不是对着张义信还是一往情深的样子,玉莞都要觉得,玉卿晨这成日花枝招展的样子,是不是第二春了。 不过还是张义信更了解自己的妻子:“你娘啊,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爹娘,一直都认为是自己长得难看才被抛弃的。这会啊,就憋着一口气,就想让爹娘看看,自家女儿到底丑不丑。” 玉莞得知了这个理由,也乐得天天给玉卿晨对镜贴花黄。有了玉莞的帮忙,玉卿晨这妆容是上了好几个档次,加上合身的衣裳,那种小家碧玉的气质一览无遗,让张义信都吞了好几口口水。 因为打算是举家到京城过年,而这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玉莞一家人是游上玩水一般的进京,并不赶时间。 到达某处听说有名胜古迹,还会停留个一两天去探寻一番。 这不,磨磨蹭蹭了大半个月,走到保定府的时候,随行保护他们的玉家家将玉大,就和叔礼说了,这附近有一座良山,三十多年前可是绿林好汉的聚集地,还出过一个女的总舵主。 叔礼当即就想去那些寨子探险,他虽然读着圣贤书,却也羡慕着快意恩仇的江湖,这种充满江湖气息的地方,他定不会放过。 张义信不忍拂了小儿子的兴致,便同玉卿晨商量,休息两天再走。乐得叔礼围着他爹跑了好几圈,被仲礼连连呵斥不注意形象。但就算再是嫌弃,仲礼还是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带着个保镖就出门了,没有多少迟疑,就跟了上去,一起去探良山恶汉了。 哪知道他们这一出去就是一天一夜,第二日一早,张义信都在招呼人手去找他们了,才带着一身寒气和两个姑娘回到了他们住的客栈。 “小女子顾清漪在此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那两个姑娘中明显打扮的像个小姐的女子,回来就朝着仲礼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的礼仪。 顾清漪?玉莞在一旁坐着的时候就在搜索脑子里关于她的资料,当初在睿亲王府时候,她为了东睿宸的终身大事,可是将白嬷嬷的八卦小分队整理的京中仕女集给看上过几遍。不说对每位世家小姐都了如指掌,至少还是有那么点印象的。 这位顾清漪小姐,也是顾大学士的嫡女,不过是前妻所出,虽然挂着嫡女的名号,却不如顾清芳有才名。顾大学士和顾老爷子都是醉心于做学问之人,对于后院之事,也遵从于礼法,根本不过问。在顾清漪她娘去世之后,顾大学士在一次“意外”中邂逅现在的妻子王氏,然后就是一见失神,再见失身。前妻去世还不及半年,就兴高采烈的将王氏娶作填房,不久之后就生下了顾清芳。 王氏本就出生于京中富户,从小就想着加入世家豪门,让自己也上升几个阶层。对于顾大学士这种老古板,拿捏的稳稳的,后院中的权力也是掌握的牢牢的,当然也同所有的后妈一样,对前妻留下的这个大小姐,也是百般不顺眼,千般刁难。可怜这顾清漪,没了亲娘的保护和教导,只能靠着自己与后妈斗智斗勇,硬是从一个柔弱的世家小姐,给练成了身手敏捷、智勇双全的世家英娘。不过,在后妈的宣传和陷害下,顾清漪的名声也彻底毁了。 不过现在看来,规矩倒是不错,气质也没有那么多的柔弱,玉莞觉得她比沐若颖还要英气逼人,从她有时候透出的一言半语,也能判断出,是个爽朗之人。 这样一个妙人,竟然被自家那个木头哥哥救了?走的时候,娘亲还带着她去了芙蓉城的清风观求了平安福,摇了几只签,她记得其中有一根就被解签的和尚说是红鸾星动。 难道哥哥的红鸾星动了? 玉莞满眼的八卦和看戏,就看向了仲礼,而后者感受着她的眼神,不自在的扭过头去,将身子测了半边,没有受她这一礼:“姑娘言重了,我们只是举手之劳,若真要谢,去谢玉大他们吧,毕竟我和叔礼都没有功夫,算不上救了你。” “我们主仆二人本是同……”顾清漪见仲礼不为所动,而玉莞满是好奇,玉卿晨也是不住打量她们,干脆大着胆子说起自己的遭遇。她可是看出来了,想要顺利平安的回京,就得跟着这家人,好歹先卖个惨,搏一搏同情心。 在她们顾家,每年腊月的时候,都会派自家未出嫁的女儿到这保定府的庄子上查查账,并且将还带着雪色的腊月摘上数枝带回京城。这是顾家的传统,在顾老爷子和顾大学士看来,是家族的荣光。 而顾清漪在去年就已经执行过这“光荣的任务”了,今年也不过是在后娘的安排下,陪着顾清芳而来的,可顾清芳觉得盘查账目麻烦,折腊梅又费事,整天都呆在烧炕的暖屋里,让顾清漪为她收拾摊子。 顾清漪很想一本账给她扔过去,但回头想着快过年了,想从后娘手里设计点银子来买自己喜爱的衣衫,于是便忍了,不然后娘要是对她起了疑心,不愿上当了,那可是自己的损失。 在逗留了几日之后,顾清芳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来走个过场,摆个架子,拿着那账本是它认识她,而她单独认字还行,合到一起,怎么都看不明白这账本上所写。 她的脑子显然不是用在这方面的。顾清漪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妹妹还是个心机女,她施计将顾清漪主仆二人迷晕,然后扔到曾经传出有土匪余孽的一个废弃寨子,让几个男人埋伏在那,若不是仲礼带人出现,顾清漪怕是清誉不保。 “本是小女子与妹妹之间的玩笑事,虽有些过分,清漪也不敢怪罪妹妹,她从小被母亲骄纵惯了。只是我主仆二人身为女子,独自回京多有不便,还想请各位能行个方便,将我二人捎上,一同回京,清漪日后必定会报答这份恩情。” 顾清漪说完又福了福身,给张义信和玉卿晨行了一礼。在玉卿晨他们看来是礼数周全,也善心大发的点头同意她们同行。不过在玉莞看来却是百般别扭,明明如同沐若颖般是个信奉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人,为何这般惺惺作态。 玉莞所不知道的是,顾清漪心中现在是把顾清芳问候了八百遍,也想了无数个回敬的法子,在勉强行那个大礼之时,早就在心里轮虐了顾清芳好几遍了。 不过玉莞回想了下顾清漪的信息,确定她不是什么坏心思的,也就没有往心里去,就多两个回京的人,他们还捎得起。 但不知道顾清漪使了什么法子,把玉卿晨哄得是高兴的很,这一路上不仅要和她一个马车,还能聊上好半天,把张义信都给憋出醋意来。 顾清漪对于仲礼也是颇有好奇,有时候还顶着风雪,和他并行骑马,让玉莞再次觉得,自家哥哥的红鸾星动了。 让顾清漪做嫂子,只要仲礼喜欢,玉莞也是乐于见成的,她对嫂子的要求不高,只要识大体,孝顺爹娘,能管好家中事务,不挑事就行,外貌上看得过去就行,没有多大要求。若是能和仲礼琴瑟和鸣,就是完美了。 一路上,顾清漪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仲礼不愿与她同骑马,她就在马车掀开个小缝偷看仲礼,让玉卿晨好一阵打趣,她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着玉卿晨就是一顿洗脑,说是女孩子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遇到自己喜欢的还不去追,等到被别人抢走了,后悔药都没地方买。 玉卿晨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贤良淑德,一开始是被顾清漪这段“义正言辞”的幸福感言给震惊到的,后来凭着那点对她的好感听了下去,几日下来,竟然成了支持顾清漪这想法的粉丝一枚,不仅将仲礼的资料透露的干干净净,还帮着顾清漪追仲礼。 玉莞对此是很无语的,自家的哥哥,还没到大龄青年的地步吧,娘亲就这么急着想要推销出去,娶一个进门?不过她看着玉卿晨在顾清漪的影响下,越发的自信、鲜活,而仲礼一次次被她们整的面红耳赤,玉莞还是乐于忽略仲礼那求救的眼神。 保定府离京都的距离不远,他们在路上走走停停,还是在四天后到达了京都的城门口。看着挂着“京城”匾额的城门,玉卿晨竟有些近乡情怯了,想着素未蒙面的父母亲人,她既是激动又是害怕。 不过这种情绪没有让她持续太久。因为快到京城时候,玉莞就已经让玉大送信回将军府,玉将军夫人陆氏,在得知他们到达的时间后,早就带着人等在了城门口。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十几年了,从满头青丝到现在的花白鬓角,从满怀期待到失落绝望。在过去的三十几年,她每天都在思念自己的孩子,当时为玉卿晨和玉卿淮同时打造的黄金锁,玉卿晨带着那一个丢失了,而玉卿淮这一只早被她摩挲的光亮可见,还不要说当年玉卿晨穿过的小衣服,都被她摸的磨了边了。 陆氏望眼欲穿的等在城门口,虽然现在已经是入了九了,京都也早就飘起了大雪,还是挡不住她心中的执念。 在玉卿晨他们的车队到达城门口时候,陆氏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窜到玉卿晨马车前,迫不及待的掀起了帘子,带着颤抖的声音,就唤了一声:“儿啊——” 玉卿晨的激动一点都不少于陆氏,在陆氏掀开她马车的帘子那一瞬间,听着那声慈母的呼唤,她的眼泪就跟着往下流,她在张义信怀中再也呆不住了,几乎是同时,她也上前抱住陆氏,大叫了一声:“娘——” 这是她无数次在梦中幻想过的场景。她伏在陆氏怀中,回想起躲在门后看张翠莲向张李氏撒娇,自己偷偷抹泪想亲娘的回忆,哭的更加的激烈了,而母女连心,陆氏像是感受到她的哀伤,也哭的像个泪人。 让旁边看着的玉刚烈和张义信,都尴尬的对视了一番,看着这飘落的大雪,玉刚烈直接将陆氏塞进了马车,和张义信亲自赶着这辆车朝着玉府前进。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进玉府 在南七胡同的玉将军府,此刻也是张灯结彩,整个将军府都挂着喜庆的红绸,下人们都挂着和善的笑容,而府外的那条道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了,玉家大爷玉卿扬正带着玉大奶奶白凌玥,玉家少爷玉祁麟,还有管家等一众下人等在巷口,一脸激动的看着城门的方向。 玉卿扬今日休沐,一大早就被白凌玥抓了起来,给他换了一身新的,还把他的髯发都打理了一遍,看上去就年轻了好几岁。玉家是从玉刚烈从军做了大将军发家的,底蕴虽然不及京中那些大世家,但因为父子玉刚烈、玉卿淮两代都镇守边疆,玉卿扬又是东宸国最年轻的户部尚书,又娶了太后同父异母的妹妹,祁国公府三小姐,莲安郡主白凌玥为妻,势力不容小觑。 玉卿扬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虽是文人,却也有着一股英气,岁月在他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看上去还像三十多岁的人。作为玉刚烈和陆氏的第一个孩子,玉刚烈其实是想他继承衣钵的,从两岁起,就天天拘着他扎马步,三岁就开始四更起练功,十岁就丢到了军营里跟着士兵们训练。陆氏虽然心疼,还是支持着玉刚烈,玉卿扬当初也以为自己会和父亲一样,走上一条武将的道路,镇守一方国土。 哪知道在他十二岁时候,二妹妹丢了,娘也几乎疯了。那段日子,陆氏几乎都处于疯魔的状态,而当时边关战事又起,玉刚烈完全抽不开身,只能让玉卿扬回去,一边处理家中事务,一边照顾陆氏、玉卿国还有尚在襁褓的玉卿淮。玉卿扬一直都忘不了当时陆氏整日整日的跟在他们兄妹三人后面,天天抱着玉卿淮不松手,生怕自己一个不察,又把孩子弄丢了。 看着一向温柔的母亲变成这样,玉卿扬恨死了当时偷妹妹的歹人,也心疼母亲,最终做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决定,放下刀剑,执起纸笔,脱下战袍,换上直缀,做一个可以一直陪着母亲的文人。把兵书都收到了高阁,开始一步步考取秀才、举人、进士,直到被皇上钦点状元,入朝为官。 三十多年来,母亲有多思念二妹妹,他就有多思念那可以驰骋的广袤天地。 “夫君,你说二妹妹会不会喜欢我这身打扮?大妹妹总说我穿的老气横秋的。” 玉卿扬的思路被旁边的玉大奶奶白凌玥打断,他看向自己的发妻,不禁扬起一抹笑,这丫头当年可大胆的很,十三岁时候就能从祁国公府翻墙出来,然后追着他到户部衙门,大声叫着她中意他,要嫁给他。而他那时已经二十岁了,他还记得他对当时还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说,你还太小,我们不相配。 而那时的白凌玥却没有退缩,她问了他一句,那谁才能和你相配? 为了让小丫头知难而退,玉卿扬当时随便掐了个理由,也是事实,说道,我娘身子不好,爹和弟弟又在边关,家中事务繁多,我的夫人应当要独当一面,能够为我把家中管好,为我孝敬娘,送大妹妹出嫁,为小弟张罗婚事,这等繁琐之事,你做不来。 当时的白凌玥,心中有着对这个男人的欣赏和偏爱,她是白启澜和纳兰沐嘉的第一个女儿,有着他们同样的倔强。为了和他相配,她在短短三年,硬是从一个平平无名的闺中小姐,成为了京中有名的小财神,还让皇上亲封莲安郡主。这不是靠着太后的关系,而是她自己挣得。 玉卿扬至今还记得,在她被封为莲安郡主那天,进宫谢恩的时候,他就在皇上身边,那时的白凌玥,自信而张扬的当着皇帝的面就说了一句:“玉卿扬,你看现在的我,可与你相配?现在的我,可能得到你上门提亲?” 然后就大胆的追求他,最终得偿所愿。成亲那晚,她依在他怀里,对着睡过去的他小声的说着,玉卿扬,我要成为你这一辈子最爱,和唯一爱的女人,你可以不可以给我一点点时间,让你的家人,让你的心都认同我,离不开我,我很自私的,我只想一个人占据你的心、你的人。 当时的玉卿扬并没有睡着,他听着小妻子温柔的细语,心中已经执起她的手,便是终老,他人再也无法走进他的心。 而白凌玥也如同她自己承诺的那样,将家中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连外面的生意也在她手中更上了一个台阶,还不要说陆氏、玉刚烈他们对她打从心里的喜爱。看到一向自信的妻子,却在自己的两个妹妹面前如此不自信,玉卿扬明白,不是因为她不好,是因为她在乎他,所以在乎他每一个亲人的看法。 “我听了爹回来所说,二妹妹贤良淑德,肯定比大妹妹要温柔许多,应当很好相处的,你不必如此担心。都是当了十几年娘的人了,你还如此害羞吗。”玉卿扬对着白凌玥温柔的说道,在她的面前,他愿意放下他所有的凌厉,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 “讨厌。我第一次见二妹妹,当然会紧张了。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儿子还在旁边看着呢,你正经点。”白凌玥耳边传来的玉卿扬温润的气息,让她的脸更加红了,看了一眼在旁边神游的儿子,把靠近的玉卿扬推开了一点。 而在母亲眼里神游的玉祁麟,心中对自己爹就是一阵鄙夷和吐槽。这是大街上好不好,你们秀恩爱能不能回房里。自己娘当年就是太天真,把一头猛虎当作了翩翩君子,整个羊入虎口。 “麒麟哥哥——”远处传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玉祁麟提气就想要往府里逃,哪知道还没起身,就被自己那个无良爹按住:“你二姑姑和表弟、表妹们就快到了,天塌下来了都得见了他们再走。” “是啊,麟儿,平日你怎么没规矩娘都不管你。今天得好好把你学的规矩给拾起来,怎么说都是将军府的大少爷,怎地还怕了一个小姑娘?”爹无良就算了,还有娘在旁边补刀。 你们真的是我的亲爹和亲娘吗?玉祁麟来不及吐槽太多,一个粉色的身影已经窜到了他的面前,竟然是福禧郡主。 “麒麟哥哥……玉大人,玉夫人……安。麒麟哥哥,你们在这干嘛啊?怪冷的。”福禧冲到玉祁麟身前,正要扑上去,看着玉卿扬两人还在一旁含笑看着她,忙止住身子,差点就没刹住车,好不容易站稳了,才勉强给两人问了个安。 “福禧啊,这大庭广众的,可不能冒冒失失啊。”福禧是正儿八经的皇家郡主,不像白凌玥是外姓赐封的,但白凌玥的郡主是自己挣得,面对这些皇家郡主还是不怯的。 “是是是,白姨教训的是。” 福禧可是从小把自个儿当作玉祁麟的媳妇的,面对白凌玥,再跳脱都老实的像个鹌鹑一样,这可是未来婆婆,自己和玉祁麟成不成,她和岳心悦谁先入门,可是这位莲安郡主说的算啊。 “福禧郡主请自重,您和武定侯世子的婚事可已经许下了,我们应当要有所忌讳才是,男女授受不亲,要保持一些距离才是。”玉祁麟学起他爹那副冷清样子可是一套一套的。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啊,现在你和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人家都被你看完了的!你是不是变心了,只喜欢岳心悦了?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嫁给你的。什么武定侯世子?什么婚事?太妃答应了,我可没答应,不作数的。” 福禧听到他所言,小脸上立马就浮现出一抹委屈,嘴巴撅了起来,眉头也皱起来了,然后睁大眼睛,眼泪花就包在了眼角,嘴巴还颤抖着。 “别来。唉,怎么老是这一招,你是和岳心悦待久了吧?哭哭唧唧的。”若不是自己娘在一旁盯着,玉祁麟真想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一个鸡窝,他小时候觉得她们这样撒娇挺可爱的,为什么长大了就觉得浑身汗毛竖起了。 “麒麟哥哥——”就在玉祁麟对着福禧感叹的时候,另一个女声响起,让他感受到绝望。 一个黄色的身影娉娉婷婷的由远而近,没有下雨,却撑着一把纸伞,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他们面前,然后施施然的给他爹娘行了一个礼,然后就慢吞吞除去戴着的帏帽: “福禧,你这样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怎么能进的了玉府,做得成麒麟哥哥的夫人……当年白姨在闺中可是名冠京城啊,你都不知道好好学学,以后怎么能入白姨的眼,还有啊,你已经有了未婚夫婿,就不要再来给麒麟哥哥添加烦恼了。” 这装的柔柔弱弱的就是岳心悦,是兵部左侍郎的嫡女,比玉祁麟小上一岁,和福禧同年。 “那也不会喜欢你这种东施效颦的,说着说着还要摸一摸胸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病呢,明明壮得像头牛,非要装作弱不禁风。”福禧不甘示弱的回敬道。 “麒麟哥哥,你看她,竟然这样说人家……”岳心悦可没有被福禧激将到,而是转向玉祁麟告状。 刚才福禧吐槽岳心悦的话,正让玉祁麟憋着笑,岳心悦这柔弱发问,让他忍不住笑喷了,口水就朝着岳心悦飞去:“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噗……我帮你擦……” “麒麟哥哥——”岳心悦显然是感受到喷溅的口水,非常恼怒的从丫鬟手里拿过帕子,面带嫌弃的就擦了起来。 白凌玥虽然没有管这些孩子们的闹腾,但眼睛的余光还是瞟向这边的,岳心悦的所作所为,让她轻轻皱起了眉,若真喜欢,还会在意这点吗?心中不禁将她的评价下了一个台阶。 不过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让白凌玥正了正脸色,对着玉祁麟道:“你爷爷他们过来了,你们别闹了。” 玉祁麟也知道今日之事对于自家是多重要,没有和两女再纠缠,整理了下衣装,一脸严肃的站到了父母旁边,剩的两人也只能大眼瞪小眼,跟着站到他身边。 玉祁麟心中一片哀嚎,你两个这架势真以为是我媳妇啊? “父亲。” 玉刚烈很快就将马车赶到了几人面前,闪身下来,轻轻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把带着泪痕的陆氏扶了下来,而张义信也很自觉的,将玉卿晨也抱了下来。 “娘,这便是二妹妹了?”玉卿扬带着白凌玥迎了上去。 白凌玥很自然的就上去从玉刚烈手里扶过陆氏,然后笑容满面的对着众人说道:“里面烧着地龙暖和,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二妹妹一家一路辛苦了,先进去吃点东西暖暖吧。” 陆氏点了点头,一只手让白凌玥搀着,一只手抓着玉卿晨不放,这就么三人并排着,率先走进了玉府。 安置马车,卸下礼物,先用一些点心填肚子,又磨蹭了好一会,玉莞等人才在大厅和玉刚烈等人认亲。 先是陆氏拉着玉卿晨,一个个的介绍道: “这是你爹,就不用介绍了,你也见过的。” 这让玉刚烈的笑都僵在了脸上了,他也想和闺女多说两句啊,却被老妻这样打脸。不过玉卿晨随即递上的礼物让他稍微慰帖了下。 玉卿晨给他选的是一个马鞍,玉刚烈自从退下来之后,唯一的爱好就是骑马,这是他几十年的习惯,这个马鞍听玉卿晨说是自己缝的套子,玉刚烈立马体会到以往同仁说的女儿是小棉袄的感觉。 “这是你大哥,玉卿扬,现在是什么?户部侍郎?这是你大嫂,白凌玥,外面称呼她是莲安郡主,你直接叫大嫂就行。”陆氏继续带玉卿晨认亲。 “娘,前年刚做上尚书。”玉卿扬小声纠正道,他娘的忘性越来越大了。不过看着玉卿晨递上来的礼物,心中也是一片柔软,他一直渴望有个软软糯糯的妹妹,大妹妹一直让他感受不到,现在二妹妹回来了,他也心花怒放。 “二妹妹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这是爹娘和大哥大嫂的一片心意,还望二妹妹不要嫌弃。”白凌玥也回敬了一份礼物。她执掌中馈已久,这些人情礼数可是熟得很。 第二百九十章 认亲 玉刚烈在一旁满意的摸着胡子笑了,这个儿媳妇做事一向周道,说起来,他也大意了,都忘了给女儿、女婿和外孙们准备礼物。以往他和夫人对这个家都忽视了太多了。现在一家人齐全了,他也该学着老友那样含饴弄孙了。 陆氏带着玉卿晨走了一圈,才是玉莞等人拜见玉府的人。 “这是大弟仲礼,开年就十六了。今年才考中了举人,翻了年就要来京里参加会试。”玉卿晨把脸上激动的泪水擦了擦,带着儿女开始给父母请安。 “这么年轻就考中举人了?真是读书的好材料啊。那会试一定也没有问题,可曾有向往的部门,到时候让你大舅舅给你参详参详。”陆氏看着一表人才的仲礼,眼里都是满意。从丫鬟端着的盘子里拿了一个红封,她不知道送外孙什么礼物好,直接就拿了郊外一个庄子的地契装了进去。 “谢外婆。师傅说,仲礼还需要多游历积累经验,还不曾想过去哪个部门。”仲礼以为红封里装的是银票什么的,也没有打开,直接接了过去,给陆氏和玉刚烈磕头行礼。 “说的好!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志在四方,不要困在这一方天地!仲娃儿对军营可曾向往?要不要去你小舅舅那里锻炼锻炼?” 一高兴起来,玉刚烈也插了一句话来,他这孙辈里面,玉祁麟是玉卿扬和白凌玥的独子,以后还要继承家业,是不可能去边关的。而玉卿淮长期呆在边关,就算白凌玥嘴皮说破了,陆氏也耳提面命了数次,他也抄着棍子打了好几顿,也没让他点头娶个媳妇。所以他把眼光放到了这才认的外孙身上了。 听闻叔礼的身子不好,少时腿脚还有毛病,是不适合去边关,唯一的希望就在仲礼身上了。 “恐怕要让外公失望了,仲礼答应过师傅,会入朝为官,造福一方。”仲礼还是客气的回道。 “你这老头子,一天到晚就想把人往军营带,难怪麒麟儿都不亲你。仲娃儿可别听你外公的,我们玉家可不想学那宋朝杨家将,一家老少爷们都赔完了,剩一家子女眷受人欺凌。”陆氏剜了他一眼,拉着仲礼的手安抚起来,然后又朝向玉卿晨道:“都十六了,可曾说亲?若没有,让莲安帮着相看相看,这京中待字闺中的女子啊,她都熟悉。” “还不曾定亲,自考中举人后,一直都有人家上门说亲,不过仲礼说要等着会试考过了再考虑,现在还不想分心。”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儿子,哪怕在家人面前,玉卿晨都是止不住的自豪。 “是这个理,仲礼是个有想法的。”玉卿扬摸着没留多长的胡子,很是赞同,当年也是作为晚婚男青年的他,认为男儿就该先立业再成家。 “瞧你们,把人家仲礼脸都说红了,这接着认亲怕都继续不下去了。仲礼啊,我是你大舅妈,这套文房四宝可是我托人在南江府那边带过来。听说是新开的一家书斋所售,还得预定呢,看看喜不喜欢。”白凌玥忙出来打了圆场,让丫鬟端了一套文房四宝出来。 一旁跟着的玉莞和叔礼看着那文房四宝上的标记,不禁有些莞尔,这不是让清灵他们带去南江府的那批货吗。 不过为了顾及白凌玥的面子,仲礼还是很恭敬的接过了东西,规规矩矩的给白凌玥夫妻行了礼,然后就退到了一边了。 “这是叔礼,是我最小的儿子,明年也要参加童生试了。”玉卿晨看着坐不住的叔礼,忙把他拉了过来,让他见过玉刚烈夫妻和玉卿扬夫妻。 “给外公、外婆请安,给大舅舅、大舅妈见礼。”叔礼也遵循着规矩,老老实实的行礼。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因为他那会不良于行的时候,都是凛北推着他、抱着他进出的,他的心里,凛北才是他幺舅。 “听说叔娃儿的腿有些陈疾,不知现在可曾好全?我这里有一盒断续膏,是白家药坊的上等药膏,虽及不上黑玉断续膏,但也是供给宫里用的。当时治的大夫可曾说过还需什么药材?咱这玉府,跌打损伤的药材、药膏都是时常备着的,我也可到白家去寻。” 在二妹妹一家来之前,白凌玥就已经将小张家众人给打听清楚了,除了玉莞的信息怎么都调查不明白,就像是有人在刻意遮掩一般,其他人的经历,她都还是清楚的。 “是啊,是啊,叔娃儿那么小,就要遭受那么些折磨,真是可怜啊,我的心肝啊。”陆氏听了白凌玥的话,心里一下就难受起来,拉过叔礼,就是一阵安慰。她的小外孙啊,才满月就坏了腿。这样一想,她看向张义信的眼神就不善起来。 陆氏从小就是被祖辈、父辈捧在手心长大的,嫁给玉刚烈之后,也是被玉刚烈宠的像个少女,不然也不会为了丢了女儿,就把家中一大摊子事都丢给了当时才十六岁的白凌玥。她很难理解张义信和玉卿晨这种相处模式,若是以她年轻时候的脾气,自己的孩子受了婆母的欺凌,早就带着孩子把张义信甩了。 “看看,都顾着说这些小伙子们,咱家还有个漂亮的小丫头呢。”白凌玥和陆氏婆媳多年,从她脸上的神色就能猜出她心中所想,马上见风使舵的把话题牵到玉莞身上。她手中的资料可是说了,玉卿晨和张义信少年夫妻,从民间夫妻的关系来说,张义信已经是很疼爱玉卿晨了,婆婆可别因为一时心中不快,让两口子起了罅隙。 “玉莞拜见外公、外婆,大舅舅、大舅妈。”玉莞本在神游的,一下子被点到名,也慢慢跪下,给众人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这地上冷,可别跪坏了。”陆氏见着玉莞,心里就是欢喜,这几个孩子里,包括她自己的孩子,就玉莞与她年轻时候最为相像。 而且玉府最缺的就是女娃娃,玉卿国一天到晚扮成男装四处瞎逛不着家,玉卿晨又弄丢了,这孙辈就玉祁麟一个男孩儿,之前张金枝的待遇,就可见女孩儿在玉府的地位了。 陆氏把玉莞拉了起来,就从右手上把戴了几十年的镯子取了下来递给了玉莞。这还是当初玉刚烈当上大将军时候,送她的第一样礼物,是一对血色玉镯。听说还是被远尘大师开光过的,让她数次化险为夷。 “早就盼着你们这对姐妹花了。你娘说玉岚在夫家脱不开身,这对玉镯啊,跟了我几十年了,远尘那家伙说能保平安,现在啊,外婆就把它们送给你们了,你和姐姐一人一个。这小模样长得真好,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陆氏拉着玉莞亲热的说道,忽然又像在想什么,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玉莞顺着她拉着自己的手,给陆氏暗暗把了个脉。 忧思过重啊。她在宫中时候,曾听太后提过,陆氏当时丢了女儿,几乎快疯了,还是白启澜给施针救了回来,若不是白启澜平日还时常开些药给她保着身体,早就去了。从脉象看来,如白启澜所说,可能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那就谢谢外婆了,从小就羡慕佑娃儿有奶奶疼她,现在我也有了,我心愿都实现了……”玉莞抱住陆氏,两眼红红的把头往她怀里蹭,她这年龄做这种动作其实并不妥,但陆氏现在就是患上了一种名为“分神症”的癔症,若不时时打断她,很容易就陷入自己的世界。 陆氏突然感受到怀里的柔软,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回抱着玉莞,也是心肝宝贝的叫着。 祖孙两人好一阵亲热之后,玉莞又给玉刚烈磕了头,玉刚烈更是激动的不行,这有着八分相似年轻的陆氏的玉莞,让他都不禁心情激动,就像第一次见陆氏那般,嘴上的笑容就没停下,差点把玉家军的令牌都给送了出去。 玉莞又规规矩矩的给白凌玥和玉卿扬磕头,她在宫里也是受过李嬷嬷的调教,这些礼仪规矩,比一些世家小姐还做的好,让白凌玥也暗自称赞,看着伏在地上的玉莞,白凌玥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对于玉莞,她手上的资料少的可怜。只有白凌云告诉过她的,云溪郡的福满楼,是玉莞做大的,川味和蜀韵山庄也是玉莞出的主意,还有他们家的作坊、生意都是玉莞作主,还有程家报上去的土豆和红苕,其实都是玉莞发现的。白凌云对于玉莞的评价就是,和她一样能干的商业奇才,若是能像男子一般入得朝堂,能做到的位置不比姐夫玉卿扬低。 当时白凌云的评价让白凌玥对玉莞也感兴趣来,毕竟玉莞和玉祁麟的年岁差不多,若是能聘为媳妇,也是可取的。她让手下人去查了玉莞,却发现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遮着她的信息,那时白凌玥就停手了,此女不是池中物,她都查不到的人,那得多大的势力来保护她?只有皇族或是那几个藩王了。 所以,玉莞对于白凌玥来说是神秘的,还有旗鼓相当的,她没有将这丫头视为小辈,更多的还有跃跃欲试的想要比试一番。 “没有见着玉岚丫头,能见着我们玉莞丫头,也不枉我们期待了一番。娘已经送了一对镯子了,我也不能太小气,这一个暖玉坠子是当初我及笄之时,先皇送的贺礼,全东宸国就两个。现在我就转赠与你吧。”白凌玥将一个小盒子放到了玉莞手里,把地上的丫头给拉了起来。 玉莞没有打开盒子,又给白凌玥道了谢,她抬头看向白凌玥,正巧她也在看着她,两个人的眼神中都有着探究和好奇。 玉莞好奇的是,她是白启澜穿过来之后在这个世界生下的女儿,相当于自己的姑姑,而她们现在却是舅甥关系,真是奇妙啊。她也曾听过君幽幽说起这个未来的姑姐,白凌云的亲姐,当年在她这个年龄,就已经将玉家上下打理的妥妥当当,生意也没有落下。 “玉祁麟见过各位表弟、表妹。”玉祁麟从他娘眼里看出了对玉莞的欣赏和欢喜,心中不禁浮起了不好的感觉,忙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福禧见过各位表弟、表妹。” “岳心悦见过各位表弟、表妹。” 还未等玉莞等人有所回礼,旁边站着憋了半天的福禧和岳心悦也异口同声的给玉莞几个见礼。 “你们俩干嘛啊,要认亲回家去,这是我的表弟、表妹。”玉祁麟被这两人给气到了。 “那也是我的表弟、表妹!”两人还是非常坚定的说道,挥了挥手,就让身后的丫鬟拿上礼物,要和几人见礼。 关于岳心悦和福禧追求玉祁麟的事情,玉莞也从宸卫打探的消息中看过,不过这些小孩子的争风吃醋,还引不起她太大的兴趣,当时家没有怎么仔细看,现在玉祁麟可是她表哥啊,她还是很有些八卦意味的,好像听说这福禧是让她祖母,某太妃口头上定给了沐誉杰? “懒得理你们。”玉祁麟现在只想逃离这两人的折磨,对比起两人又在叽叽喳喳的争风吃醋,一旁安安静静的玉莞,让他不由得靠近了几分。 “麒麟哥哥——你竟然看了她好久,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是不是喜欢她了。”福禧突然叫出声来,把正在闲谈的众人给震住了。 玉莞看着福禧指着自己的手指,还有那欲哭无泪的表情,心里骂了一声,日了狗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郡主多虑了,小女子已经许了人家了。” “是了,听说玉岚是许给了纳兰那外孙,玉莞又是许给了谁呢?”陆氏正和玉卿晨聊着,被福禧这一打断也有些不悦,不过听见玉莞所言,也好奇的问着玉卿晨。 “是她表哥……额,应当不是吧,仲礼啊,该如何称呼瑞辰呢?”玉卿晨很自然的就提到了瑞辰,之前玉刚烈找到她时候,她已经知道瑞辰不是自己的侄儿,这突然提起,还不知如何称谓。 “他是宸卫。”玉莞代替仲礼答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京中新贵(一) “陈伟?是谁?” “好像在哪里听过?侍卫吗?” 岳心悦和福禧的反应,让玉莞第一次感受到玉祁麟的烦恼,这两个女人真的是世家小姐吗?要不就是家里保护的太好了,连宸卫都不知道。 不过玉莞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太久,毕竟是两个不相干的人,解释那么多干嘛,她外公玉刚烈虽然已经卸任了,但小舅舅玉卿淮还在镇守边关,大舅妈莲安郡主的消息也挺灵通的,他们应该明白宸卫是什么,而他们家每个人的资料怕也打听的清清楚楚。 事实也让玉莞估计的差不多,只不过把自己给漏了,玉刚烈和白凌玥手里对她的资料都不多,若不是玉卿晨偶然提起玉莞小时候还是痴傻,两人都没调查到。 “宸卫?睿亲王府的人?是哪个级别的?我去找睿亲王,他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让他恢复自由。”果然玉刚烈是明白的。宸卫实际上就是东睿宸的亲兵,一般是从孤儿或是卖身给王府的人中选拔出来,加以训练,给东睿宸派遣或是保护他的。虽然东睿宸没有让他们签卖身契,但他们的忠心比卖身的奴才还要高,没有东睿宸的首肯,想要娶媳妇,是不行的。 宸卫身份的特殊性玉莞是知道的,只不过她去宛城时候是想着救瑞辰,没想到他是宸卫的身份,后来回来了,想起来,依靠自己和东睿宸的关系,应该可以让瑞辰恢复自由身,再不行,还有东睿宸的外公白启澜呢,所以瑞辰的身份的问题,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玉刚烈主动提起,玉莞还是心存感激的,她向玉刚烈行了一礼:“多谢外公。” 玉刚烈收到玉莞的谢意,心中也是大为高兴,他向东睿宸开口要个宸卫,是小事情,但能解决玉莞的终身大事,让他在外孙女面前表现一把,也是很自豪之事。 “那婚事定在何时?嫁妆可得好好准备,咱将军府都好久没办喜事了,可不能马虎。二妹我就没送出嫁,玉岚也嫁了,玉莞我可得好好生生送出去,可不能让人看扁了。”陆氏这时候耳朵也竖了起来,对玉莞的婚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忙把白凌玥和玉卿晨拉到一起商量。 “那可不是,我记得库房里面还有一套南海珍珠镶嵌的头面,改明就让人拿出来擦拭干净,还有一副西域进贡的……”白凌玥也很兴奋,她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幻想着把她打扮的美美的,跟着自己在各种宴会之间,看向玉莞的眼神也散发着慈母的光芒。 “他们这一路也是不容易,当初我们还在……”提到瑞辰和玉莞的婚事,玉卿晨也很是感慨,被陆氏问起来,直接一五一十的从当初瑞辰他们认亲到两个孩子定亲说了个明明白白。 而玉刚烈在旁边听着玉莞的嫁妆已经准备好了,才想到一直被撇在一旁的女婿张义信,本来听着玉卿晨和孩子们在老张家受了大委屈,他和陆氏对这女婿都是冷冷淡淡的,现在要谈玉莞的嫁妆,倒是给了张义信几分好脸色。把他叫到了一旁,说起嫁妆单子和择的新日子。 倒是正主玉莞,整个人像是被孤立了一般。陆氏、白凌玥和玉卿晨聊着她和瑞辰的感情进程,玉刚烈和张义信聊着她的嫁妆和婚礼,玉卿扬则是问起仲礼、叔礼的学业和谋算,就连玉祁麟也被福禧和岳心悦环绕着,只有她,刚才还是众人关注的热馍馍,现在就成无人在乎的冷馒头了?还好一旁椅子上端坐乖巧的熙儿还在陪着她,看着她没人说话,就乖乖的过来,蹭了蹭她。 玉莞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是熙儿的习惯,若是想要睡觉了,就会蹭最亲密的人。 她让旁边候着的丫头给众人倒上热茶,自己也抱起熙儿,在一旁看着其乐融融的家人。 这不就是玉卿晨一直梦寐以求的画面吗,父母慈爱,爱人陪伴,子女孝顺,她都替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熙儿已经是他们小张家的一员了,到京城认亲,当然也要把她带上,不过小姑娘有些怕生,对于玉家还是有点排斥,所以兴致一直不高。 众人在花厅说了好一会话,陆氏的精神已经不大好了,玉刚烈忙搀着她回了竹苑休息,白凌玥才带着玉卿晨他们去了早已安排好的院子就住。 “这是琼瑶阁,是当年婆婆为你准备的闺阁,这些年来一直都让人仔细打扫,你和妹夫就住这院子吧,看需要什么,再和我说,不论你嫁没嫁人,这都是你的院子,你的家。” 白凌玥先把几人带到一处遍种月季的院子,虽然此时已然冬季,满园的月季却开的很好,红的、粉的、还有黄色的,在萧瑟的冬季,让这院子添了几分春色。在院子正中,有一个两层阁楼的建筑,窗明几净,墙上挂着几副名家画作,其中有一副还是副肖像画,画中一个女子在满是月季花的院子里回头浅笑,笑意盈盈,那女子的脸竟和玉卿晨有八分相似。而卧室中还摆着书架、绣架,加上周围暖色调的靠枕、被褥、盖搭等装饰,一看就知道是为女子布置,而且布置的人很用心。 “这画,是大将军找了宫中的画师画的,是照着夫人的描述给你画的像,每一年都会画上一副,这已经是第三十五副了,夫人说没有找到你,就一直画,这画师都换了好几个了。这屋子里的布置都是夫人亲手布置的,这些衣服都是她亲自挑的,每一件上面都绣了一朵月季,夫人说,你刚出生那会,月季花就开了。所以你襁褓上会有一朵她亲自绣的月季,也是她绣的最好的一朵,所以当初张金枝带着来认亲时候,才会被认错。呸呸呸,我怎么说到她了。这些衣服你试试,这都是夫人照着我的身材给订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若不合身,我叫府里的绣娘拿去改。还有这些首饰,有夫人压箱底的,也有看着好给买的……” 白凌玥拉着玉卿晨在屋里转了起来,把一样样的东西只给她看,给她述说来历。这一个院子就足以看出,在陆氏心中,玉卿晨的重量。玉卿晨更是看得两眼红红,泪水都在不经意间落下不少。张义信走上前,揽住她的肩膀,让她可以有个依靠。 “大舅妈,我好困啊,能不能先带我去我的院子啊。”看着场面一度沉浸在这种淡淡的哀伤的范围,玉莞推了推叔礼,叔礼立即会意,仗着年纪小,向白凌玥撒娇道。 “诶,好,你们两夫妻就住这院子吧,我把他们带去各自的院子,也不远,就在隔壁。”白凌玥的眼里也有泪,更多的是为婆婆这三十多年的守候的感慨,听着叔礼的话,连忙敛住心神,和玉卿晨打了个招呼,带着几个孩子往下个院子去。 仲礼和叔礼是被安排住在一个院子的,就在琼瑶阁旁边的鱼跃苑,这是陆氏为玉卿晨的孩子准备的,在她的意识里一直坚信玉卿晨还活着,而且还儿女双全,所以给外孙准备了鱼跃苑,有鱼跃龙门之意,寓意儿子能金榜题名。 而玉莞和熙儿则是被安排在离鱼跃苑还有一个院子的兰馨阁,也是有着两层阁楼的院子,院里有一个小池塘,原本种着睡莲,这会到冬天已经枯了,池塘旁边有一架大大的秋千,能坐两人。一条小径就通往阁楼。不过从院内的花草布置看来,这院子比起前面两个院子,能看出是才新近布置的。 果然把她们安置到兰馨阁的时候,白凌玥面露惭色说道:“莞姐儿啊,要委屈你了。原本你外婆也为二妹妹的女儿准备了院子,就是鱼跃苑旁边的无忧阁。只是之前不是张金枝来认了亲吗,你外婆就让她住了那院子。现在知道那是个冒牌的,她觉得不能让你住人家住过的院子,那院子里的东西,当时张金枝出嫁时候,说是用习惯了,都给带走了,所以才匆匆布置了这个院子,你可别嫌弃啊。” “怎么会?能得到外婆和舅妈如此对待,玉莞已经很是感激了,左右不过是个院子,都是住人的,不必如此见外的。”玉莞回了一礼,她感动于将军府对他们一家的用心,她也不是什么矫情的大家小姐,对于这些并不在意。她也很喜欢这个小巧精致的园子,也许是打听到她在荷塘小筑的布置,这里竟有些相似。 再说,按照他们一家之前的商量,他们不可能一家人一直都住在将军府的,毕竟这是玉卿晨的娘家,他们要厚着脸皮住这,张义信不就成了上门女婿了,虽然张义信与玉卿晨现在身份相差很大,但他还是这一家之主,也要讲究下面子嘛。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决定了,要在京城买一所房子,毕竟以仲礼的学识,没有意外的话,入朝为官是必定的,而家中的生意按照玉莞当初的规划,也会做到京城来,所以需要一个落脚点。 虽然有皇上赐给玉莞的宅子,但张义信等人都决定了那是玉莞的嫁妆,是不可能一直住着的,房子一收拾妥当,就要搬过去。 所以,将军府,只能是小住一段时日罢了,安抚下陆氏的这几十年来对玉卿晨的思念之情。 “不知道张金枝是如何处理的?” 带着玉莞四处转了转,白凌玥让人送上茶点来,就屏退了左右,只剩着一个贴身丫鬟翠绿伺候着。玉莞见了她这阵势,就知道她要和自己谈事,也不客套,直接问了自己想知道的。 “大将军亲自调查的来龙去脉,念在她只是颗棋子,只是被人教唆,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并没有过于为难她,只是对外宣称是将军府的失误,错认了罢了,当初她和崇庆伯公子陈德成亲时候,我们所花的银两和送出的嫁妆都没有要回,大将军说当全了她那几个月陪伴夫人的情意。” 白凌玥端起一杯茶,轻嘬了一口,然后淡淡的说道,仿若那是个不相干的人,那些价值万两的嫁妆也像不值钱一般。她现在面对玉莞,可不是面对一个小辈,她没有小看玉莞,是用平辈的姿态在和她说事。玉莞背景深厚这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白凌云曾提过,这小张家真正说了算的人就是玉莞,她主导着他们家的走向。 “那她倒是值得,几个月就赚了上万两,还救了她爹和程家二房。只是可惜了大将军府的免死金牌和外公的声誉。”玉莞也在桌子的一旁坐下,端着茶说道。 白凌玥用平辈的态度对待她,她也没必要再装年轻幼稚啊,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太多掩饰。 “不论我还是大将军,都打听不到任何你的信息,我所知的都是小弟告诉我的。”白凌玥还是说出了困扰她很久的问题,她并不需要什么答案,而是想要看看玉莞的态度。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也许是之前帮着睿亲王府管了一段时日的事情,王爷让人做的吧。” 玉莞对这消息还是有些惊异的,她知道自己之前在京城,东睿宸和白启澜为了保护她,是将她的资料让人给保护了起来的。但没想到连大将军府和白凌玥都查不到,联想到宫中的太后,玉莞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猜测。 白凌玥没想到玉莞能直接告诉她自己她和睿亲王府的关系,玉莞这么说不仅代表着信任她,还有一层意思便是提醒她,在玉卿扬和玉卿淮,还有大将军府的位置要怎么处理和睿亲王府的关系。 不过白凌玥却没有过多担心,玉刚烈虽然不怎么在朝堂活跃了,也是忠实的保皇派,和睿亲王的关系也是良好的,毕竟太后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呢。只不过现在要派些人保护玉莞罢了,毕竟值得睿亲王府花力气去保护的人,怕在东睿宸的眼里也是非常重要的,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的。 “那小舅舅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比如前线的,还有张义诚的?”玉莞可没有白凌玥想得多,他们进京这一个月,她就像瞎子和聋子一样,这些时事消息统统不清楚了。 “你是想问你那小情郎吧。”白凌玥看着玉莞终于露出了一丝小女儿的姿态,不禁也回到舅妈的角度,开始打趣起她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京中新贵(二) 玉莞被她打量的难得老脸一红,辩解道:“哪有,我是关心小舅舅。” “你小舅舅身强体壮,正值壮年,武功嘛也还不错,有什么好担心的。”白凌玥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宛城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剩下的都是交给那些文官们去谈判了,这快过年了,皇上特地恩准了,你小舅舅同押解敌国奸细的队伍一起回京过年。” “那大军呢?东宸……睿亲王的队伍呢?”玉莞听到战事已经停了,那么瑞辰的任务应该也完成了吧,没有迟疑就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大军得要皇上的命令才能班师回朝啊,不然谁来威慑塔曼的军队?”白凌玥被玉莞的样子逗乐了,小家伙是太担心了连点判断都没了吗。 “也是哈。”玉莞打了个哈哈,忙转移了话题,“还抓到了奸细?” “你们去宛城时候不是遇上了塌方吗?那地势虽然险要,但这么多年都没有塌,却突然塌了,不觉得奇怪吗?” 白凌玥笑着说道。玉莞去过宛城,连主帅东睿宸都默认让她知道一些事情,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再说了大将军府也没有避讳女人的规矩,将军府的女人就算上不了战场,也能在后方提供支援。她不信玉莞那个小情郎能完全脱离宸卫,但她相信玉莞有足够的能力去维持这段姻缘。 “额,这些国家大事,我还是不知道为妙。曾经听白三爷说过,他姐姐也是经商的高手,福满楼是玉家的产业,想来就是您了。我也想在京城置办些产业,不知道,大舅妈能不能指点一二。”奸细什么的都会有人处理的,这等朝廷中的事可不适合她这种小女子去打听,所以玉莞很聪明的把话题转到了经商上了。 宸卫的资料上,莲安郡主白凌玥十六岁就执掌玉家福满楼,当时的福满楼还只是个三流的小饭馆,生意多数是玉刚烈的同袍照顾,长期没有掌舵人,都已经是亏损连连了。白凌玥接手之后,雷厉风行的换掉以前的掌柜、账房,又制定了不少措施,竟在一年之后,福满楼扭亏为盈,还逐渐成为了京城生意最好的酒楼之一。 “那敢情好,不过这可不是三言两语的能说得完的,明儿啊,你就跟着我,学着处理府中事务和生意,都要嫁人的人了,还天天往外跑这些个东西不学怎么行?” 白凌玥也没有再提宛城的事情,听着玉莞提起做生意,突然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带着女儿在各大宴席炫耀的事情,一下子就把玉莞带进了这个坑。 玉莞并不知道白凌玥还有这想法,只当做是客套话罢了,没想到第二日,看着一屋子的丫鬟,还有坐在她屋里老神在在喝茶的白凌玥,心里真是叫苦不迭。 玉莞一向都是散养的,除了梳头是让莲蓉和芜荏帮忙,其他都是自己打理的,身边的丫鬟,就莲蓉、芜荏和清灵,现在也都被她派出去打理生意了。现在突然面对如此多的莺莺燕燕,她都有些茫然。 “翠绿,你和祥红给她梳了一个小髻,把头发都聚到脑后,别再挽个团子头,然后把我那箱子里的那套粉珍珠头面拿来,里面那挑心、耳环、步摇都给她用上。银黄、娇蓝,把前儿才做好的那身粉色的袄裙拿来给莞姐儿比划比划,还有那双靴子,要配上才好看,你们头上也要给她系个发带啊……”让人伺候了玉莞洗漱,白凌玥就下起令来,整个屋子的丫鬟立即有条不紊的按照她的吩咐各司其职。 玉莞正感叹这家教严实,就被人按在了椅子上,梳头的、描眉的、开脸的……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布娃娃,任由人收拾,一想动,就被白凌玥一个眼神钉到了原位。 好一阵头晕目眩后,在白凌玥满意的点头下,玉莞才恢复了自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还有一丝懵逼:“大舅妈,你这是?” “今儿是夫人安排的小年宴,请了京中世家和将军的旧部,将军想当着他们的面昭告你们的身份。夫人已经带着人去给你娘收拾了,你就交给我了,嗯,女儿就是好啊,这收拾起来看着就欢喜。莞姐儿,今日可得跟着我啊,让那个死娘们儿也好好羡慕我一番。” 白凌玥笑着上前将披风给玉莞披上,看着她那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就想掐两下,这外甥女太可爱了有没有,再牵着熙儿那个小可爱,这两个小可爱要把人萌死了。 “今日要宴客吗?为何没和我先说说呢,我们能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还有,有什么要注意的我也不知道……”玉莞听着是玉府宴客,也有些紧张,还是为他们一家专门请的客。 自从玉卿晨丢了之后,将军府已经没有开过宴席了,白凌玥若是请客,都是请到福满楼,这种自家请客的时候并没有过。按照玉家和陆家还有白家的权势,还有对玉卿晨的好奇,今天来的人怕是不少。 白凌玥笑道:“府里养那么多人作甚?搞个宴席都搞不好,我们福满楼脸不是丢完了。你们啊,负责美,负责可爱就好,至于要注意什么?不用注意什么,请的都是熟悉人家,谁敢给难堪?走吧,我们先去见夫人他们,想来你娘也收拾妥当了。” 说着白凌玥就上前拉起玉莞,就掀起帘子,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今日已经是小年了,前儿下了雪,这会都还没化去,草丛上、树木间还有着浅薄的一层积雪,四周的树木大多只剩光杆子了,只有院中伸展出来的红梅,让这冬日多了一份暖意。 而白凌玥预料的不错,琼瑶阁门口已经站了一堆人了,正是陆氏和玉卿晨。玉卿晨今日穿的是一身紫色宫装,戴着一整套点翠翠玉头面,装扮的很是正式。此刻她正不安的站在陆氏旁边,而陆氏拉着她的手,正轻声说着什么。 “我就说料的不错嘛,娘今日可得打赏我,你看看我把你宝贝外孙女收拾的好不好看,今日啊,可得跟着我,看妙罗那家伙还怎么嘚瑟。”白凌玥刚走过去,就把玉莞往前面一带,让她站到两人眼前。 “哎哟,这是我莞姐儿啊,该赏该赏,你喜欢啥,去我那匣子里找,顺便也给你妹子和外甥女寻一些。”陆氏看着娇憨的玉莞,心中也是喜爱,忍不住就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哪能啊,您那匣子都是大将军给您寻的,我就说说而已,真要想奖赏我的话,那今日就不要和我争莞姐儿啊。” 白凌玥笑着说道。婆婆的几匣子首饰不是娘家带来的别致珠宝,就是公公玉刚烈给她寻的奇珍异宝,她哪能肖想啊。 “不和你争,不和你争,自己抓紧生一个?”找到女儿后,陆氏的心情好极了,恢复了本性,也会打趣儿媳妇了。 “那不是我一个人就说的算嘛。” 婆母的话并没让白凌玥并生气,她倒是有几分羞涩,她和玉卿扬成亲也十七年,这么多年来只有玉祁麟一个孩子,刚成亲那几年,她也怀过两个孩子,头一个因为她体质问题,怀上没多久就流了,后一个哪怕保下来,临着要生时候也遇到难产,那时候玉卿扬就说了,保大不要小,以后也不让她再怀了。 陆氏也很开明,并没有往儿子房里塞人,清醒的人,对儿媳妇疼得像亲闺女一般,所以这些年来,府里就只有玉祁麟一个小辈。 “行了,今儿天冷,我瞧着莞姐儿都哆嗦起来了,我们到前厅再说吧,宾客们怕是都要到了。”白凌玥感受到旁边玉莞的颤抖,马上提议道。 “怎么也不给莞姐儿装个手炉,含笑,快去取一个。”陆氏看着玉莞冻红的小脸,立即心疼起来,叫着身边的大丫鬟含笑去琼瑶阁装手炉。 “没没,有手炉的,是刚才一阵风吹的打了个抖。”玉莞忙拿出手炉阻止了。 “那便过去吧。”陆氏一声令下,走在了前头,竟有些虎虎生威的感觉。 来到前厅的时候,已经有宾客上门了,不过都是熟人,玉刚烈正和一个身着玄色的老者说话,张义信也在一旁赔着笑容,竟是白启澜。他和玉刚烈本就是老友,还是姻亲,大将军府多年不曾宴客,他当然要带着全家都来捧场。而仲礼、叔礼则是在和白凌云、白凌羽在旁边说着话。 于是玉莞等人给白启澜等人见礼之后,就来到女眷们呆着的花厅,就见着纳兰沐嘉、芸娘、白凌羽的妻子秦诗雨还有一个黄色的身影正热闹的说着什么。 “啊——莞莞!”那道黄色的身影见着玉莞就冲了过来,但还是硬生生止住,连叫玉莞的声音了小上几分。 “幽幽?”玉莞看着冲过来又刹住的人,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君幽幽了,没想到在这能看着她。 “我娘说你娘的娘是我娘的姑姑,我都震惊了,那你应该叫我什么?”玉莞听着君幽幽想说绕口令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你娘我娘的,我都听糊涂了。” “这——”君幽幽本来听她娘解释关系时候就是迷糊的,好不容易把这关系背了下来,玉莞这一问,让她也蒙蒙的,只能求助的看向秦诗雨。 “你呀,她外婆是你娘的姑姑,这不就解释完了吗?你们就是表亲。你比玉莞要大些,你应该称呼表妹。”秦诗雨落落大方的一笑,给两人解释了下。 “这就是娉婷那闺女啊。”陆氏听见秦诗雨的介绍,也打量起君幽幽来,以往生病时候,前几年陆家的小辈还来拜见,后来玉刚烈是给拒了,所以君幽幽她是没见过的。 “给姑奶奶请安。”君幽幽听见陆氏点了她的名,也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这位姑奶奶在她娘陆家可是位传奇人物,她外公、曾外公都很喜欢她的,只是前些年生了病和家里才生疏了起来。 “听说和君家的婚事都谈妥了,定在什么日子啊,到时候我可得早点回去帮忙,不然诗雨妹子可忙不过来。”白凌玥先给母亲纳兰沐嘉和芸娘请了安,才过来和秦诗雨他们说话,都是自家人,倒不用刻意招呼。 “定在来年开了春,主要是啊,君将军说,嫁妆不好运来,要走上一个多月。到时候怕真的要你来搭把手了。之前你一直忙,也没多打听,既然真正的亲家姑奶奶找到了,那张金枝是怎么回事啊。”秦诗雨和白凌玥的关系不错,听着白凌玥问,也就答了,顺带还问了之前的事,那时候白凌玥不爱带张金枝出入宴席,所以她也只是听闻有这个事,没能好好问问。 “说来话长了,说起来,我怎么把今日的主角给忘了,二妹妹,快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娘,也是煜儿的外婆,你就照着我这里论亲,称呼亲家夫人就行。这是芸姨,也是我爹的夫人,你们应该见过。这是我庶弟白凌羽的娘子秦诗雨,她比你要小些,称呼弟妹便好。这是君幽幽,是三弟白凌云的未婚妻子,你们也应该认识吧。娘,芸姨,弟妹,这是我二妹妹玉卿晨,这是她的小女儿张玉莞。” 白凌玥拍了拍秦诗雨的手,暗语了两句,就给玉卿晨和众人介绍起来。她不知道的是玉莞和白家众女眷已经很熟悉了,还在奇怪为何几人对自己的小外甥女不怎么感兴趣,难道不可爱了吗。 玉卿晨是见过纳兰老夫人、芸娘和君幽幽的,带着玉莞给各人行了礼后,就随着陆氏陪着纳兰、芸娘说起话来,面对熟人,倒不是那么紧张。 君幽幽则是拉着玉莞在一旁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她和白凌云的婚事本来不是这么快就能成的,但她听了她娘的,从话本儿里学了一招,还真把白凌云给拿下了,如此兴奋、刺激的事情,她正愁没找到玉莞这个话本儿提供者兼闺蜜聊聊,没想到在这里还遇上了,当然不会错过炫耀的机会。 “什么?你居然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玉莞听了君幽幽开始的一句,都震惊了,小声的惊呼出来,让纳兰几人都忍不住侧目看来。 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该干的事吗?那些话本儿是哪个提供的?玉莞心中一阵郁卒,这好好的小白菜咋被白凌云那头闷骚猪拱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京中新贵(三)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诗雨姐说被人听到不好!”君幽幽忙捂住了玉莞的嘴。 “你还知道人家听到不好?你都做了,你还知道不好?你知不知道如果白凌云那小子不负责,你怎么办?是去上吊还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啊?”玉莞把她的手拿了下来,恨铁不成钢道。面对君幽幽,她深深觉得是面对了个现代姑娘。 “我就是吃准了他肯定会答应的了,再说了就算他不负责任,我还能上梁山做绿林好汉,做个女土匪,自己带着孩子,好不自在,以后再给我的孩子也抢个媳妇或是相公,岂不快哉?”君幽幽脸上泛着红光,眼里还放着绿光。 “哪个天杀的给你看的话本儿,你学了些啥啊,你爹他们就该把你们家的戏台子给拆了,好好一个姑娘怎么成了强盗了?” 玉莞终于明白君明玕说的想把家中戏台拆了的感受,这不是带坏小姑娘吗。 “那不就是你让人送来的话本儿吗?那天杀的是你啊。”君幽幽怯怯的说道。 “我……”玉莞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只能语重心长的和君幽幽讲道理,这丫头被她爹娘保护的太好了,人心险恶不知道吗?不过她好像想起了刚才似乎忽略了一件事:“你说你的孩子?你怀上孩子了?” 玉莞的心情简直是过山车,忙拉着君幽幽躲到一旁把起脉来。 “是啊,我也是才发现的,我还没有告诉其他人哦,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君幽幽脸上泛着母性的光芒,烨烨发光。 玉莞把了一会脉,确定是喜脉,还有两个月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把白凌云给骂了个千百遍。君幽幽就比她大几个月,十六岁就当娘,她生生的觉得白凌云就是个变态呢。 “你从哪里出嫁?”玉莞心里叹了口气,君幽幽脸上的幸福神采,让她说不出任何扫兴的话。 “京城啊。我爹虽然常驻芙蓉城,但我娘在京中还是置办有产业的,我娘把那房子、铺子都给我当做嫁妆。”君幽幽高兴的说道。 “那到时候我来堵门,我饶不了这混蛋。” 玉莞咬牙切齿的说道。她穿到这世界,就君幽幽和仰阿莎两个闺蜜,哪怕平日不怎么相聚,她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水灵灵的小白菜被个死变态拱了。婚事是阻止不了了,但是她可以为难为难新郎官,心中已经是在回想自己参加过的婚礼的那些戏弄新郎的把戏了。 “那是当然了,你和白白熟,一定要帮着他啊,我娘还叫了几个旁系的姐妹来帮忙堵门,她们嫉妒我嫁得好,肯定会为难白白的。”君幽幽似乎已经想到了到时候的场面,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 这个怕是帮不了你了,我可能要和你那些姐妹同流合污了。 玉莞看着君幽幽那样子,对白凌云的怒气又上了一个台阶,就在她要开口时候,白凌玥过来拉了她一把:“莞姐儿,你可是答应我今天会跟着我的啊,前面儿说睿亲王府来人了,我们去迎迎。按理说湘湘姐在宛城,王府还有女的?” 白凌玥嘴里自顾自的说着,在她牵扯下,玉莞也只能亦步亦趋的跟上,不过她一直在想,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了她啊。 “给莲安郡主请安,王爷已经知道了将军府的喜事,在下是代表王府来送贺礼的,希望能讨一杯酒水喝。”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边传来,玉莞一下就认了出来,是凛苏啊,也对,祁国公府同将军府有姻亲关系,说起来,若是一般人家,东睿宸还要称呼白凌玥一声姨妈呢。不过他们身为皇族,都是以君臣相论罢了。 “给玉莞郡主请安,听闻郡主一家顺利认亲,王爷特地送了一份贺礼与你,还望郡主笑纳。”等到白凌玥客套的答应下来,谢过之后,凛苏又来到玉莞面前,送上了一个盒子。 “哟,这小子还会差别送礼?”玉莞还没多惊讶,倒是白凌玥先说了一句,看向玉莞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寻味。 不过容不得她多想,外面的知客又开始报唱了:“陆家夫人们到。” 听着是婆母娘家的人,白凌玥让人把凛苏带到内堂,自己又带着玉莞出去迎客了。 “真是大喜事啊,怎么不早些派个人来知会一声,让我们也能跟着乐呵乐呵啊,我们念小妹这天都好久了,老爷还一直说我没知会他一声,不然这贺礼还要准备的厚上几分,你也知道,老爷子临终时候,一直放不下的就是小妹啊。” 现在的陆家当家主母,陆氏的大嫂,陆大夫人来就对着白凌玥一阵噼里啪啦的抱怨。不过话语中却没有多少怨恨,多是喜悦之情。 “前儿那些叛党还没清理干净,大将军就想着隐瞒着消息,保护二妹妹一家啊。”白凌玥连连赔不是,陆家对于陆氏一直都很关心,而两家的关系也是挺亲密的。 “这倒也是,这位是?这模样可真像当初的小妹啊,大嫂、三弟妹,你们看看,是不是?这眉眼,这鼻梁。”陆氏二哥的正妻陆二夫人的关注点显然在白凌玥旁边跟着的玉莞。 “玉莞给各位舅婆请安。”不用白凌玥介绍,玉莞先上前给三人行了一礼。这让白凌玥很是满意,玉莞的礼数和规矩都很标准啊,看来是以前有人教过,对比起曾经她也带过的张金枝,这好上太多了,心中对这外甥女又满意了一分。 “叫玉莞啊?不觉莞尔,配上这娇俏模样,倒是人比花娇啊。可是你二妹妹的女儿?”陆氏三哥的妻子陆三夫人一下子就猜出了玉莞的身份。 “是呢,叫做张玉莞,今年十六了。把婆母的模样可是继承了十足十啊。”白凌玥也不藏着掖着,今儿她可是把玉莞当作自己女儿来着,不炫耀可惜了。 “那真是太好了,来来,莞姐儿,这是大舅婆给你的见面礼,都怪这妮子不先递个信儿来,不然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陆大夫人从手上马上顺下一个翠绿通透的镯子就往玉莞手上带去,边带还边白了白凌玥一眼。 “那可不,这妮子坏透了,今儿可得多罚几杯。” “就是,就是。” 陆二夫人、陆三夫人,还有跟着来的陆家各房的儿媳妇们都纷纷都拿出了见面礼给玉莞,弄得玉莞两只手都拿不过来了,还是白凌玥叫了两个丫头帮着拿过去,才能得空下来。 说来也奇怪,京中世家都知道,陆家有个魔咒,陆家从陆氏的爷爷辈起,无论嫡庶,女孩子都少的可怜,到陆氏这一代,陆老夫人连着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她一个,这难得的嫡女,当然疼得如珠似宝一样。本来陆老爷子是想招个上门女婿的,结果却被玉刚烈这糙汉子给拱了。陆氏出嫁以后,陆家的魔咒还没打破,一直到如今,还是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所以这几人见着玉莞,态度也是亲热的不行,既然是认亲宴,自然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本来来之前是准备的有见面礼的,但有着张金枝在前的印象,这礼物也准备的规规矩矩。现在看着玉莞,这张脸就已经满意了一半,加上小姑娘进退有度,还有规有矩,看着就顺眼,又加上了另一半满意度,这见面礼也从普通礼物成了身上的值钱玩意儿了。 玉莞掌管了如意阁也有一两个月,对于金银首饰、玉器饰品也是有一定研究的,这些舅婆、舅婶娘们给的可不是便宜货啊,想想心里都是美,自然眼睛也笑的眯了起来,好话也是不要钱一样从嘴里吐出,若不是白凌玥拦着,几人就要把她都捎带进去,绑在身边说话。 “莞姐儿啊,我可是你亲舅妈,你可不能跟着别人跑了啊。”白凌玥好不容易把玉莞又拴到了身边,瞧着没外人,赶紧打招呼。 “大舅妈说笑了,玉莞答应了跟着你的,怎么能言而无信呢。”玉莞笑眯眯的回道,心里乐开花了,跟着你有小钱钱啊,大舅妈一介绍,这些夫人们多多少少都会给见面礼,妥妥的赚钱生意啊。 白凌玥看着她笑得都眯起眼了,心下也瞬间想通了,能把生意做大的,几个不是财迷?教她做生意的掌柜当初不就说了吗,要想做好生意啊,一开始就要把自己当作财迷,只有那些钱多的已经数不清的人,才会说对钱没有兴趣。 不过,玉莞高兴,她也高兴,十六岁本就是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年纪,这丫头平常老成的很,明明有着一副少女的容颜,却少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她看着都替她着急。 宾客们逐渐也多了起来,知客报唱也连续了起来,在迎客的时候,玉莞的规矩有礼也收了不少见面礼,而白凌玥在众人对玉莞的夸赞中 也满足了不少炫耀女儿的虚荣心。到后面,玉莞还担心她疲累,挽着她的胳膊迎客,让她心中一阵温暖,还是生女儿好啊。 “崇庆伯夫人,崇庆伯世子夫人,陈夫人到。”知客的报唱,像是给白凌玥一阵冷风,把她那好心情给吹散了几分。 崇庆伯?不就是张金枝嫁的那家? 玉莞感受到白凌玥身体片刻的僵硬,一下也明白过来,脸上的笑容也敛住了几分,只有一丝礼貌的微笑还维持在嘴角。 “玉大夫人,真是恭喜了,得要原谅我们不请自到啊,我们今日正巧路过,看着贵府外马车云集,想来是有宴会,稍一打听才知道是认亲宴啊,想着金枝也该来认认亲戚,真是唐突了。” 崇庆伯世子夫人搀扶着崇庆伯夫人,后面跟着张金枝,一脸都快笑烂了。她一扬手,身后跟着的丫鬟就呈上来贺礼了。 “哪里的话,是我们设想不周,莞姐儿,来给崇庆伯夫人问个好,毕竟也是长辈嘛。”白凌玥脸上端着笑,却没有多少情绪。 “见过崇庆伯夫人。”玉莞还是乖巧的行了个礼,崇庆伯夫人点了点头,而崇庆伯世子夫人还等着她行礼,张金枝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她,但玉莞给崇庆伯夫人行了一礼后,又退到了白凌玥身后,静静的看着她们。 崇庆伯世子夫人脸上浮现了一丝尴尬,脸上的笑意一下就跨了下去,没想到玉莞如此不给她脸。虽然崇庆伯的爵位是世袭罔替,但这些年来已经衰落了不少,差不多是外强中干了,所以才会设计张金枝嫁给陈德。但就算衰落了,她这个世子夫人也是二品诰命啊,一个乡下姑娘还给她行不得礼了? 不过崇庆伯世子夫人已经在这京中的贵妇圈浸淫了十几年了,这点心胸还是有的,仍旧能保持住得体的笑容,她只是暗自拧了张金枝一下,就退到了婆母身边,保持挽着她的姿势。 “见过,大,大舅妈,玉莞妹妹。”张金枝见着白凌玥和玉莞也很尴尬,还有一丝讨好。 她的身份被拆穿,将军府并没有过多的追究,没有揭穿她冒认的事情,也没有收回陪嫁的嫁妆,没人给她出主意后,她就打算这样鸵鸟的过一辈子。但崇庆伯府本来就想通过她和大将军府搭上关系,借个春风,怎么可能让她就这么呆在后院。 “既然是我们搞错了,大将军也说了,我们的不是在先,金枝姑娘的嫁妆我们也不会讨回,不过这称谓得好好纠正下,毕竟我的亲外甥女在这里,你这样叫,让她也很为难啊。还有,我听说莞姐儿只有一个亲姐,名为玉岚,金枝啊,若是赏脸呢,称呼一声莞姐儿,不然玉莞小姐也行。”白凌玥对着张金枝可没有多客气,直接摆明了态度。 白凌玥的态度让崇庆伯的三人很是尴尬,但是崇庆伯夫人和崇庆伯世子夫人忍受力还是惊人的,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带着张金枝进入内堂,白凌玥本想阻止,但考虑再三,还是在玉莞的劝说下放弃了。 “本来今天想让你娘和你们都高高兴兴的,这张金枝来不是扫兴吗,再说了,我们大将军府和他们崇庆伯府以前真的是一点来往都没有,大将军说崇庆伯就是个小人,根本不屑和他们来往,当时要不是张金枝坚持,这门亲我有一百种法子退掉。” 白凌玥看着三人走进内堂的身影,心里一阵郁卒,和玉莞抱怨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京中新贵(四)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啊。”玉莞笑着安慰道。 “现在倒是不想管了,反正我们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白凌玥撇了撇嘴,看向门口又有进来的人,马上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这是翊王侧妃。”白凌玥迎了上去,还不忘给玉莞介绍。 玉莞当然是认识的,翊王侧妃,陈真真。 几个月不见,气色好了不少,不过,却红润的透着一股诡异。 “曲侧妃近来身子不太爽利,王爷就带着我来向玉将军贺喜。”作为侧妃,与白凌玥的郡主身份还是差不多的,不需要特别的行礼,两人只是点头问候。 “王爷有心了。这是我外甥女玉莞,玉莞,来见过陈侧妃。”白凌玥还是客套了一下,就把玉莞给带了出来。 “见过陈侧妃。”玉莞只是个没有封号和封地的郡主,比起陈真真来,还是低了,所以先行礼也是礼数。 “张二小姐有礼了。”陈真真眼里带着真挚,丝毫没有认识玉莞的样子,就像两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一般,彬彬有礼的只受了玉莞半礼。 玉莞不知道陈真真是什么意思,但从她的神色看来,是没有恶意的,也就装作与她不相识。 “没想到翊王也来了,今儿将军府可真是热闹啊。”在玉莞同陈真真见礼之后,后面又走过来一堆人,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贵妇人还有个贵小姐走了过来。 “潘王妃和潘林晚县主。”白凌玥在玉莞耳边悄悄提醒了一句,就笑脸迎了上去。 玉莞看向徐徐走来的两人。 潘王妃头发盘成了高髻,戴着黑绉纱银丝?髻与一套金镶玳瑁头面,雕三尾金凤的挑心,鬓角还别着一对的纯金羽毛掩鬓。身穿暗黄色长袄,配上金色对襟镶毛边马甲和玄色马面裙,整个人看上去都散发着一股富贵之气。 再看她身边跟着的潘林晚。据说这位潘王妃嫁给潘王时候才十七岁,而潘王已经四十了,所以潘林晚就是他的老来女,平日里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风不给雨,甚是宠爱,从这身打扮看来,是恨不得将整个王府的财产都装到她身上。 潘林晚也才十八岁,还梳着少女的发髻,不过头发如同玉莞一般都是挽了一个小髻,然后将长发都束于脑后,头上装饰不多,但都是如意阁的单品,都是玉莞后来推出的高级定制,在整个京城乃至东宸国都是独一无二的。身上穿着现下最流行的鹅黄色交领短袄,外面是方领棉袄马甲,下面搭配的是百褶马面裙。衣裳料子也是贡品,看绣品及做工都是宫中绣娘才有的技术。 因为父母的宠溺,潘林晚的性子相当嚣张跋扈,很多京中世家的少爷、小姐们都不敢招惹她,但她并不是个安分性子,常常惹些祸事,本来是个郡主的身份也被她折腾的只剩下县主了。 “潘县主好。”作为郡主,玉莞只是行了平辈礼。 “大将军府没教过你规矩?行个礼都不会?”潘林晚看着玉莞娇俏的模样,心中就是一阵嫉妒,直接不给面子的挑起刺来。 “我看张二小姐这礼还是挺标准的啊,宫中的公主的礼节也不过如此啊。”陈真真还没有走多远,倒是停了下来帮了玉莞一把。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平头百姓,不过有几分姿色,爬上了翊王叔的床,就觉得自己是个贵人了?进过几次宫?教养嬷嬷是谁啊?” 潘林晚听着陈真真反驳她,马上就将战火引向了她。 “不过说了句实话罢了。”陈真真没有半分怒气,这两年在京中,这种话语听了太多,她都能妥当应对,这时候就不再与潘林晚对视,直接转身甩了个背影给她。 果然潘林晚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暴怒,想要上前与陈真真继续理论,却被白凌玥拦下:“我这外甥女还有个郡主封号,不知道没传到潘王府,我会同将军说的,让宫中再派人去通知一声。” 白凌玥此刻脸上的笑容已经很少了,她还站在这,就在打他们大将军府的脸呢。若不是大将军让她别厚此薄彼,她还真不想请这对走哪都挑事儿的母女。 “这京中的郡主不值钱了吗?什么人都能当?”潘林晚听着玉莞是郡主身份,心中嫉妒和恼怒更甚,对着玉莞直接吩咐道:“今儿,你们家请客,那就你跟着服侍我吧。” “这京中郡主不少,偏偏你是个县主,什么身份要人服侍你?还有,我将军府的人也是你个黄毛丫头随便使唤的?” 玉莞还未有所回应,白凌玥也正在想应对之策,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娇喝。 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由远而近。她没有将头发梳成现下女子的发髻,只是用了一个羽冠束在头顶,身上穿的也不是长衫袄裙,而是一身红色的骑装,走起路来也是英姿飒爽,还带着些凛冽之气。玉莞忽然想起一句话,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大妹妹——”白凌玥看着来人,心中就是欢喜,若是有玉卿国在,什么刁蛮任性的女子都不在话下,因为她若是不耐,直接就把人给扔出去了,就算告到皇帝面前,也拿她毫无办法。 “能不能不要叫这么娘的称呼?”玉卿国听着白凌玥的称呼皱起了眉,非常的嫌弃,她可不是什么闺阁女子,行走江湖多年,不想回家,就是因为家里人总这么叫她。 “你——”潘林晚看清了是玉卿国,马上就歇了声,她可是被玉卿国扔出去过三次,每次都闹到了御前,皇帝最多就让玉卿国赔一些银两就算了,她向她爹打听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看来教训不够?我将军府是你撒野的地方?”玉卿国听着潘林晚又吱声了,剑眉竖起,直接瞟了一眼她。 “许是这年底忙起来了,下人们也懈怠了,没有给晚晚说,让她失礼了。这外面怪冷的,晚晚,扶我进去。”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的潘王妃,看着玉卿国来者不善的样子,忙开口给潘林晚找了台阶下。 “赶紧滚。”玉卿国丝毫面子都不给她们,看着这两人就烦。 等到潘王妃母女走远,玉卿国才朝向白凌玥:“大嫂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种丫头片子都收拾不了了?你当初收拾墨韵那股狠劲呢?” “少打趣我,你这一吓唬,指不定又让潘王对将军府添上不少敌意。”白凌玥拂开她的魔爪,呵斥道。 “躲在父辈功荫下的孬种,有什么好怕的。这是我们家小玉莞?怎么着,见着你大姨不给问个好?”玉卿国对于潘王是没有好感的,甚至还有些看不起,语气中满是轻蔑。看向玉莞的眼神倒是柔软了好几分,然后马上就动起手来,在玉莞脸上掐了两把。 玉莞被她手上带来的冷意冻了一下,虽然不情愿,还是给她行了礼,别扭的模样,惹得玉卿国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管家也赶了过来,向白凌玥禀报了宴席开始的消息。 白凌玥白了玉卿国一眼,拉着玉莞就向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这人没脸没皮的,就不像个正常女人,可别把可可爱爱的小外甥女给带坏了。 宴会厅内,已经是人声宣沸,男宾那边已经入座,而隔着一扇屏风的女宾才刚刚入座,随着乐声响起,宴会开始。 武将的宴席不如文臣那般讲究,看着大家都入座了,玉刚烈直接端起了杯子,倒满了酒,就向着来宾介绍起自己的女婿、外孙,觥筹交错之间,就算是知会了众人了。 而女宾这边,陆氏将这个活计交给了白凌玥,在介绍完玉卿晨和玉莞后,各家的夫人倒是热络的聊了起来。不过多是打听玉莞的年龄婚事,毕竟还是有很多人想要和玉家拉上关系。 “已经定了人家了啊,真是太可惜了,我那小姑子还在托我给侄儿相看呢。” “你那侄儿?可是林家那个三小子?人家张二小姐这般好模样,你也好意思来说。” “不是相看相看吗?看不上就算了啊。你别说,张二小姐和玉夫人当年还是挺像的,若不是定了人家,现在怕是媒婆排着上门。” …… 玉莞对于她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只是和君幽幽咬着耳朵。她们坐的这一桌都是未出阁的女孩们,不过玉府就只有玉莞这个主人,客套了几句,大家也各自找自己的熟人凑堆。 玉莞看着一桌各自窃窃私语的人,非常满意,都是大家闺秀,吃个饭就该安安静静,或者说点私下的话,别搞什么行酒令啊,飞花令的不好吗。 “男宾那边都那么热闹,我们也不能冷场啊。黄莺,你来开个头,给大家唱个曲吧,上次我听你给七哥唱的挺好的,又甜又腻的,适合这种场面。” 偏偏就是有人不愿意安心的吃饭,这不,潘林晚就开口了,对着她对面的一个绿衣女子叫道。 “县主赞赏了,小女前日患了伤寒,怕是要扫兴了。”绿衣女子,黄莺咬着嘴唇说道,还刻意将声音压低,听上去是有些沙哑。 “那主人家总有安排节目吧,谁家吃饭这么冷冷清清啊,就连办个丧事也得吹吹打打嘛。” 潘林晚倒是没有再继续为难黄莺,因为她的主要目标还是玉莞,所以很自然就将话引了过去。 白凌玥本来一直都关注着玉莞这一桌的情况,听着潘林晚所言,正要过去救场,忽然,玉莞站了起来,她也被玉卿国拉住了手臂:“小辈的事情,你去能解决嘛?我们小玉莞可是去过神山的人,这些小把戏能放在眼里?” 说着,就放下了拉白凌玥的手,兴致勃勃的看向玉莞那桌。 “节目自然是有的,不过冬日寒凉,饭菜易冷,我想各位姐姐妹妹们先吃点东西,暖和暖和再开始,若是县主想要现在进行,众位姐妹没有意见,也是可行的。”玉莞站了起来,看着潘林晚说道。 “你们有意见?”潘林晚看着玉莞眼里的镇定和自信就是厌烦,环顾了一圈,她很有自信,这些人不敢与她为敌。 “没有。” 如同潘林晚所料,在座的人都不敢反对。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让人把东西拿上来吧。”玉莞拍了拍手,示意丫鬟把东西拿了上来。 这是一副扑克牌,已经从芙蓉城传来京城有一年多了,在世家大户的宴席中很常见,也很流行。 “平日里大家都玩些文字游戏,击鼓传花,投壶之类的,拍都乏了,我们将军府也没那么多文绉绉的讲究,今日就玩点别的,不知县主玩得起吗?” 玉莞拿起那副牌,在手中翻洗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盯着潘林晚,大有挑衅之意。 果然潘林晚是禁不住刺激的,立马就梗着脖子道:“谁会怕你吗?” “那便好。我给大家说说这玩法,这次呢,我大舅妈也准备了不少葡萄酒,我们这玩法叫做干瞪眼……” 玉莞直接把干瞪眼的玩法说了一遍,然后就设定了输家的惩罚。这种新颖的玩法,还从未在京中出现过,在座的小姐们平日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立即就被吸引住了,连潘林晚都忘了找茬。 很快,玉莞这桌的气氛就热烈起来,热闹的连夫人们和外面男宾都吸引了过来。而潘林晚也喝下了不少杯,满脸通红,喷出的气中饱含酒气,混混叨叨的只能在椅子上瘫着,提不起找玉莞麻烦的力气。 反观玉莞,她只喝了一杯,脸上也是飞上了红霞,却没有半点醉意,还能笑意盈盈的和桌上的人周旋。 潘林晚被灌醉了,让整桌人都轻松了不少,本就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最大也不过二十岁,共同的话题还是不少,玉莞又是个擅长引导话题的人,没多久和各家小姐也算是熟识了。 吃过了午饭,白凌玥把一众女宾带到了后院的戏台,世家贵族宴客吃过饭总少不了一些消遣,听戏便是之一,他们这一次请来的戏班子还是专门从芙蓉城请的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戏中戏(一) 听着是芙蓉城请的戏班,玉莞也有了几分期待,挽着君幽幽就朝着戏台的方向走去。 看着戏台的设计,还有来回忙碌的穿着统一着装的布景的人,玉莞一下就乐了,这不就是她春熙路的剧院的人吗?成立之初,就和川味一样,都是从着打造品牌效应去的,所用之物,所穿的着装都是有着专门的标识的,而且还到户部的权有所去进行了注册登记,所以,当那设计成芙蓉模样的蓉韵标志出现的时候,玉莞一下就认出来了,她赶紧拉着君幽幽找了个位子坐下,拿着旁边小几上的戏折子就看了起来。 说是戏折子也不尽然,这和传统的戏折子不太一样,这上面除了写戏名,还有主演的名字介绍,所以当戏被人记住的时候,班子里的主演们也被记住了。玉莞打开戏折子就看到了姹紫、嫣红的名字,基本就知道是什么戏目了。果然往下看,就是《白蛇传》的介绍。 作为蓉韵班的双姝,姹紫、嫣红就是靠着《白蛇传》这剧火的,姹紫长相偏中性,眉目之中还有着儒雅之气,化上妆,就妥妥的白面小生许仙。而嫣红身上有着一股温婉的气质,加上大气的长相,稍微妆扮下,浅浅一笑都能让人感觉到温柔,和姹紫搭配恰到好处。 蓉韵班演出的方式主要是话剧、歌剧和川剧。这《白蛇传》就是以歌剧的形式演出,搭配关遥和燕林搞出来的干冰,让整个舞台都是仙气飘飘的,而关远的舞台设计,让嫣红可以像个真正的仙人一般在舞台上下飞舞,时隐时现,配上唯美的音效和配乐,这一出戏在芙蓉城演出的时候,场场都爆满,加戏和预购票都排到了第二年了,是春熙路剧院的招牌节目。 不过,蓉韵班一般是不接受私人邀约的,不知白凌玥怎么请来的。 接着往下看,玉莞就看到了《铁血丹心》和《忠烈杨家将》的剧目。这是话剧和川剧的招牌剧目都过来了啊。 《华山论剑》和《忠烈杨家将》都是玉莞当初给叔礼讲的话本儿,后来作为投资剧院的资本。 《华山论剑》就是根据金庸老先生的《射雕英雄传》改编,就其中华山比武的部分,是以话剧形式展现的,因为涉及武打,当时晨蕊还介绍了两个武功高手来(后来玉莞才知道是宸卫),现在都成了台柱子之一了,直接就以剧中洪七公和欧阳锋为艺名出道了。偏偏两人一见面还喜欢斗嘴,让玉莞想起了《东成西就》里面张学友和梁朝伟饰演的两个角色,花了几个晚上就把《东成西就》的剧本给拿了出来,这也成了两人另一部成名作。 《忠烈杨家将》则是捧出了几个名角,还以团体名称出道了,名字还是玉莞给取的,名为f7。杨家七子,选的个个都是剑眉鹰目,英朗俊逸的小子培养,在玉莞的严格要求下,不能出现娘里娘气,还要个个练腹肌什么的。这两年里,这些小子也没辜负她额期望,个个都是一米八的大个,不用开口都是行走的荷尔蒙,在芙蓉城就迷倒了万千少女,媒婆都要把戏班的门槛踩垮了。还好走的是传统川剧的路子,画上油彩,还不怎么认得出,不然戏都没法唱了。 “怎么都来了?将军府这么大面子吗?把我们的台柱子都给请来了大半了,芙蓉城的生意不好做了吗?这都年底了,正是赚钱的时候啊。” 玉莞对着君幽幽低声说道,心中有着疑惑。蓉韵班一般是不接受私人邀约的,但当日若是没有安排上的剧目,院长斟酌下,是可以去高门大户唱上一场的,但这一场的出场费也不低。因为这样的规定,玉莞为了保障剧院人员的安全,还去睿亲王府游说了一番,让睿亲王府入了股,剧院可以划归王府势力,才不至于陷入危险之中。 “啊?你说蓉韵班啊?我娘请的,我和白白不是要成亲了吗?肯定要让他们来暖场子啊,可不能让京城这些小娘皮们看不起咱西荣府的人。你不知道,我刚来时候,跟着我婆婆,……不,纳兰老夫人参加这京里的宴席的时候,都把我当乡巴佬看,提到西荣府,都是一副看偏远地区的人一般……” 君幽幽是知道蓉韵班的,这在芙蓉城和她娘的芙色班是齐名的,甚至更加出名,只是她娘的芙色班都是传统唱法,像是川剧、越剧一类。她刚到京城的一个月,每次参加宴会都受尽嘲讽,委屈之下就和她娘写了一大篇信函回去,她娘给她的回信就是请了蓉韵班出马,说是让京城也看看芙蓉城的厉害。 “可是你们成亲还有三个月啊,他们这么早上来干嘛?”玉莞不知道陆娉婷花了多大代价才能请动这些个台柱,但就算为了君幽幽婚事助兴上来,也确实早了些。 “这戏台的样子倒是独特,这戏班的名字也很有雅意啊。”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玉莞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骚包的星煜,正站在她的身后,正要俯下身和她说话。 “你不在你的驿馆好好呆着,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等会礼部的人找不到你,又得在城里张贴告示了。”玉莞躲开了他的靠近,大庭广众之下,得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 “让他们贴好了,到时候又是几家小娘子伤心就不知道了。”星煜的眼睛用了一块白纱蒙住,但还是能准确找到玉莞的方向。 当初星煜和玉莞一家一起进京,不过在中途就被礼部派了人直接接了过去,毕竟他的身份可是楼兰国的使者,若是不走个流程,实在不像话。 后来玉莞他们进了京之后,也听了不少星煜的事,这家伙就不是个安分的,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总爱四处瞎逛,赌场、妓院都能看到他,各家小姐、夫人邀他上门做客也来者不拒,就像花丛中的花蝴蝶一般,长期都是夜不归寝。因为星煜是外国人,还身份贵重,礼部接待的人不得不时常寻找,总是大半天找不到,后来就请示了宫中,传来的指示就是张贴告示找。 告示上还附了他的画像,一次张贴就是十几张,在京中各大街道、巷口都张贴的有。哪知道告示贴出去,人还没找到,过了一晚,告示连着画像都被揭走了。星煜也成了京中小姐、夫人们口中讨论的红人,都幻想着能招为入幕之宾。 “大冷天的你穿成这样不冷吗?”玉莞是见识过他的厚脸皮的,干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看着星煜还穿着一身长袍,并没有穿个大裘或是披风,有些奇怪的问道。难道神山的人都很耐寒?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那小莞莞给我暖暖?”星煜说着就坐到了玉莞旁边的空位,作势就要去抓她的手。 “看来星煜大人真的很爱凑热闹啊,正巧我来的时候遇到礼部的人,想着是不是带着他们在将军府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还真是好啊。”凛苏的声音和人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玉莞和星煜之间,直接把那只伸向玉莞的手打掉。 “你们这些个宸卫,真的很讨厌啊,怎么着?东睿宸不在面前也能隔空吃醋?”星煜假装揉了揉被打掉的手,娇嗔的看了凛苏好几眼。 “东睿宸吃什么醋啊?”玉莞听着星煜所言还有些懵,她仔细打量了下星煜,回想起曾经给东睿宸介绍京中小姐们时候的表现,心中有些猜测。 星煜和东睿宸差不多高,长相上更偏于阴柔,特别是一双丹凤眼,闭着的时候,就已经略带媚态,若是睁开则添上一片星光,很容易让人沉沦。再加上平日里打扮也是一身白衣,偏偏公子的样子。别说女人了,男人也会动心的。 难道,东睿宸喜欢这一种类型? “莞姐儿可别瞎想,我们爷的……咳……认知是正常的。”凛苏看着玉莞那一脸闪耀着八卦的神色,忙附在她耳边小声解释道。 “额,我没说他认知有问题啊,是取向,取向……呵呵。”这种事情是越描越黑的,玉莞心中越发肯定了,解释等于掩饰啊。 凛苏看着玉莞自我肯定的节奏越来越快,正欲再解释,台上已经传来了司仪报幕的声音,只好在玉莞身后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玉莞捂着嘴偷笑着,眼睛看向台上报幕的人,心里却想着东睿宸和星煜的八卦。蓉韵班的报幕词和流程都是她亲自设计的,熟的不得了,连报幕的人,清音,还是她从自己府里的丫鬟选过去的,现在在芙蓉城也算是一个名人了。 果然那台上穿着一身旗袍的少女,在看到台下玉莞的时候,眼里露出了兴奋之色,在激动的报完幕之后,就从后台饶了一圈,一溜小跑的跑到玉莞身后,低着头向她小声撒娇道:“莞姐儿,果然是你!君夫人说这玉府的宴席是为了你们家才办的,在这准能见到你。” “看你这样子,也不套个披风罩帽什么的,要嗓子哑了,我看你咋办,赶紧的。有啥事,演完再说。我又不会跑。”玉莞把手里的暖手炉塞到了清音手里,今天差不多都零度了,这丫头还穿着单薄的旗袍,让她看着有些心疼。 这些年,家里的产业不断壮大,仲礼从秀才考到举人,张义信的员外郎也越发有威望了,玉卿晨就觉得自己小女儿身边也不能总没有人伺候,在玉莞四处跑的时候,也给她张罗了不少丫鬟。但最终被玉莞留在身边的就只有清音、清书、清琪三人,加上清灵,总共四个大丫鬟。 清灵就是当年的钟灵,有着超强的记忆里和计算能力,掌管着家里所有的账本,是玉莞乃至小张家的财务总管,现在和哥哥钟毓一起被玉莞派到南江府开拓市场了。 清音也才十五岁,出生自官宦人家,但爷爷那一辈却犯了事,女眷都被贬为了官奴,是玉莞买下来的,玉莞见她天生有着一副好嗓子,为人处世滴水不漏,世故圆滑中还能保持着初心,那会蓉韵班新建,清音就全程跟着玉莞,等到玉莞可以抽身时候,清音却留下了,成了蓉韵班的班主,所以才能将玉莞的想法继续执行,才有了今日的红火。 而其他两人,清书和清琪,本来玉莞想派去广南府的,但却被玉卿晨阻止了,当时玉卿晨说,你看看哪家的小姐院子里连大丫鬟都没有,只有几个小丫鬟打扫院子的?好不容易给你选了四个大丫鬟,你都当成清灵那般用了,回来你连东西都找不着在哪,一个院子还是冷冷清清没人管的。 玉莞挨了一顿说,只好把清书和清琪留在了自己的院子,换成了莲蓉和芜荏,也挨了玉卿晨一顿说,还在蜀韵山庄躲了好久。这会清书就留在云溪郡作为她院子的管事丫鬟,而清琪则是在芙蓉城管着。这也导致她连个丫鬟都没带进京来,还被陆氏、白凌玥和玉卿晨轮番说教了,说是这宴席后还要给她配上一批丫鬟。 玉莞想到这里就是头大,也许是前世带来的习惯吧,一个人潇洒惯了,自由惯了,要人来伺候自己,管着自己,真的是很不方便啊,而且,她也不是能在深闺呆得住的人啊,随时都要到处跑的,哪能带着一大群丫鬟呢。 “哇——”身后传来了一阵惊呼,玉莞转头看了眼后面已经瞪大双眼的官家小姐们,转过头来,就看到了台上,嫣红饰演的白素贞正在“脱皮”。 这白素贞的蛇形装扮可是经过了特别设计的,还需要几个人一起拖着,加上燕林他们配的烟雾和灯光,展现出来的效果虽然不如电视上的特效,但在这种只有敲敲打打唱戏的古代,已经相当震撼了。玉莞一点都不奇怪她们的表现,只有旁边的君幽幽碰了碰玉莞的手臂:“瞧瞧,谁才是乡巴佬,这点场面都没见过。” 玉莞对于她这记仇的小性子甚是无奈,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了一下,眼睛的余光就见着一个人朝着白凌玥的方向走去,是玉府的管家。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戏中戏(二) 玉莞和君幽幽坐的位置离白凌玥还是有些距离,这让玉莞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白凌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神情凝重,她向管家嘱咐了几句,然后和陆氏说了一声,也匆匆离去。 玉莞略作思考,和君幽幽打了声招呼,也起了身,朝着白凌玥去的方向快速走去。若只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她最烦的就是多管闲事,但现在,玉府众人对他们家对玉卿晨对自己的态度,让她也从心里接纳了他们,玉家的事情,她不能袖手旁观。 一般而言,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都练就了一身处乱不惊的本事,这种宾客甚多的宴席,是不会轻易离场,白凌玥这匆匆离去,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过玉莞的路痴本领又冒了出来,跟着走到岔路就不知该往什么地方去了,真巧遇到白凌玥的大丫鬟之一的翠绿从一条岔路走了过来。 “莞姐儿?你怎么在这里?”翠绿见着玉莞也是吃了一惊。 “我跟着大舅妈过来的,但是……”玉莞看了一眼岔路,迷路不用说的太明显吧。 “哦,往……刚庄子上送了晚上的食材过来,夫人要去看看,那边人够,莞姐儿还是先回去看戏吧。” 翠绿本能的想要回答走哪条路,却硬生生止住了,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她脸上的一丝紧张,不愧是长期跟着白凌玥的人,镇定自若的转移话题还是做得不错,借口随手沾来。 不过玉莞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小姐,对她这点小紧张还是及时发现了的,想来是白凌玥是特别打了招呼的,那看来绝不是点收食材那么简单了。 “那些戏,我在芙蓉城都看过了,刚大舅妈走的急,把府里的对牌落下了,外婆让我给她送来,然后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玉莞把袖中一个方形的东西在翠绿面前晃了晃,也不管她看没看清楚,就收了回去,然后盯着翠绿没有挪眼。 “莞姐儿给奴婢就好,奴婢带给夫人。”翠绿语气中出现了一丝焦虑,似乎不想和玉莞在这里焦灼。 “左右也没事,我拿过去就行,反正也没几步路,走这边是吧?”玉莞抬脚向着一条岔路走去,而翠绿脸上出现了一丝轻松。 “是……是,您往那个方向走上一刻钟就能找到夫人了,奴婢这还有点事,就不陪莞姐儿过去了。”翠绿听着玉莞所言,忙不迭的点头,然后看着玉莞走上了那条岔路,身影消失在园子里,才松了一口气匆匆往外走去。 待翠绿走后,玉莞从园子里出来,选择了另外一条岔路走去,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栋木质建筑。她记得这里,是玉府用来招待宾客的院子,名为名苑。 因为今日请的都是京中的人家,名苑也只是用以给醉酒的客人或是年龄大的客人小憩的,这会正缝中午,在这里休息的人怕是都睡着了,所以四处静悄悄的。 “去看看翠绿回来没有,再去催催府医!怎么这么慢呐。”玉莞很快就听到了白凌玥的声音,在里边的某间屋子里响起,她循着声找了过去。 “莞姐儿,你怎么来了?”白凌玥看着门口出现的人,赶紧把她往房里一带,把门给小心关了起来。 玉莞被拉进屋,就看到一屋凌乱,屋子里的椅子被碰倒在地,桌上的茶杯和一边矮几上的摆设都被扫到了地上,而屋子中间还临时从旁边拉了个屏风来立着。这屏风是块绣屏,隔着那层不算厚实的绣布,隐约能看见里面床上躺着人。 “我瞧着大舅妈匆匆过来,怕是有难事发生了,所以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玉莞见白凌玥转过身来,开口解释道。 “唉,还是闺女贴心,但这事你管不了,银黄,带莞姐儿回戏园。”白凌玥皱着眉,叫来银黄,就想把玉莞赶走。 “可是——”玉莞正要开口,忽然听到有人敲起门来,白凌玥应了一声后,门打开了,翠绿带着府医进来了,还有一位老嬷嬷,玉莞见过,是白凌玥的奶嬷嬷夏嬷嬷,因为年纪大了,都荣养了,就帮她管点院子里的事。 “夫人,我在门口遇到刘老,就把他带了过来,您看是先让他看看少爷还是……?莞姐儿,您怎么找到这了?”翠绿正和白凌玥禀报,忽然看见玉莞,也有些吃惊。 “走到那边我也找不着路,不知怎么就走到这了。”玉莞随意答了一句,心中却暗自盘算,这夏嬷嬷都来了,看来事情不简单呐。 “刘老,您去隔壁看看麒麟儿,这里有我们就行,对了,熬付解酒药。”白凌玥见着夏嬷嬷来了,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对着府医刘老就吩咐了一句。 等到府医开完方子,白凌玥让娇蓝亲自去煎药了,然后拉着夏嬷嬷往屏风后面走去,玉莞见没人拦她,也跟了上去。 进入内室,被捡到一旁的散乱的衣裳,还有床上不安分扭动的潘林晚,那满脸坨红,作为医生,玉莞还有什么看不出的,这是磕了药啊。 “嬷嬷,你看看,是不是服了什么,还有是不是……”白凌玥指着床上的潘林晚,越说越小声。 夏嬷嬷会意的走到了床边,先是拉起潘林晚的手腕把脉,然后又掀开被子检查了一番,最后才向白凌玥点了点头,然后唤来了翠绿等人给潘林晚把衣服穿好。 不过潘林晚的衣服都被撕烂了,白凌玥只能临时找了套差不多料子的来给她换上。 “是一醉方休,怎么回事?还牵扯到麒麟儿了?”夏嬷嬷走到了白凌玥旁边问道。 “是春药?还是迷药?可有解药?麒麟儿怕是也中。刚才管家来报,说是名苑的丫鬟看着麒麟儿的身影进了这间屋,觉得不妥,敲了一会门进来就看着人和潘林晚躺在一起。潘林晚的衣服是撕碎了,不着一缕躺着,麒麟儿倒是衣衫完整,许有人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被丫鬟的声音吓走了。” 白凌玥眉头仍然皱着,幸好两人没发生什么,潘林晚也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 “一醉方休,解药有些复杂,还得配着引子,这一时半会去哪里找?若是国公爷倒是可以用针灸之法引导出来。但听说针灸之时,必须露出后背,国公爷怕是不方便啊。要不就宫里去找李嬷嬷,她也是会的,但这一来一回,怕是潘王妃也该找来了。”夏嬷嬷忧心的看了眼床上的人,对于潘王妃的狠毒也是有一个一番新的领悟。 “这个时候恐怕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潘王闹起来,将军府怕也不好处理。翠绿——莞姐儿,你在干嘛?”白凌玥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好的法子,只得唤来翠绿去请白启澜,却看见玉莞不知什么已经坐到床边,脱起潘林晚的上衣来。 “不就是解个春药吗?虽然针灸来的快,但是,大舅妈,这对她的身子的伤害也不小,以后怕是这方面有些困难啊。”玉莞口中说着,手上已经将潘林晚的衣服褪去,然后拿出随身包包里的金针,没有任何迟疑就开始下针了。 “这手法?和我们家的玉极针法一模一样啊。莞姐儿——”白凌玥来不及阻止,看着玉莞的动作熟练,倒没有那么担心了。 “大舅妈没有打听到我是如何当上郡主的吗?我能保证她一炷香后醒来,您还是考虑下如何安排后面的事吧。”玉莞手下飞快下着针,还不忘提醒白凌玥。 “桃红,去问问管家查的如何。”白凌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先忽略了玉莞这手法,先处理眼前的事情才是。 往常举办宴会有此类突然事件,她不是没应对过,但这是在将军府,涉及的人是她儿子和潘林晚,这件事就不简单了。虽然猜测到可能是潘王妃,但目的呢?此刻白凌玥对这个王妃非常厌恶,也想起相公玉卿扬曾说过,潘王妃和潘王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论牺牲的是不是自己最爱的人,上一任潘王妃就是如此没的。虽然这是潘王府的秘事,但将军府还是能打听到。 玉莞没有再管白凌玥如何处理,这施针到了关键之处,不能有任何失误。 “打开窗户,最好找些扇子来,把屋里的酒气扇出去,另外拿些新的摆设来,把屋子打扫一遍,但是不要有打扫的痕迹。把县主的衣服给她穿好,头发也弄一下,仔细检查下可有什么遗漏,弄完就去隔壁照顾麒麟儿。”白凌玥对着几个丫鬟吩咐了一番之后,就拉着刚收起针包的玉莞朝着隔壁走去。 “刚才府医说了,麒麟儿也是中了一醉方休,照嬷嬷所言,不能用针灸之法,你可能配出解药?”白凌玥边走边快速同玉莞说道,她刚才派去请白启澜的人回来说白启澜先行离府了,现在找来找去,只能先让玉莞试试。 “解药不难配,府中应该有备用的药材,就是药引难寻,若是找不好,还会对解药的效力有影响。”玉莞看过玉祁麟之后,歪着头想了会说道。 “老奴知道是要用守宫的断尾与伏龙肝熬水一个时辰,取其蒸出的精华。”夏嬷嬷在旁边说道。 “确是如此,但那只能解毒,却不能完全对身体无害。一醉方休一旦服用,就会在身体中游走,就算及时服药也不能避免对身体的伤害,何况还是用酒送服,这药效更加快速。救治不及时,会影响……额……生育能力。女子性冷淡,男子难……起。”玉莞解释解释着就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她,想起自己还是未嫁女的身份,有了一丝尴尬,原本如同前世同学弟学妹们讲说的底气也变得不足。 “什么?潘王妃!我与你势不两立,合作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现在却害我儿性命……莞姐儿,你刚才说全无影响的药引难寻,那就是还有机会,是什么?我马上派人去寻。”白凌玥咬牙切齿的诅咒的潘王妃一番,又看向了玉莞。 “守宫要尚未交配过的第一次断尾,伏龙肝要十年以上的老灶心土,加入……额……童子尿,要处子快速翻炒流下汗水掺杂,析出的蒸馏液三滴。”玉莞硬着头皮说道。 这需要的三样东西,最难寻的就是守宫的断尾,因为你不知道一只壁虎是不是处,还有是不是第一次断尾,老灶心土和童子尿倒还好寻,快速翻炒的处子也不好找,因为一般的女子受不受得了那味道还不好说,另外翻炒出汗,也是要费上不少力气的。 “不论怎么样,还是要试试,翠绿,你们都听见了,都安排下去找找,务必在一个时辰内找到,若有困难去找老爷和老太爷。”白凌玥看着躺在床上浑身发烫的玉祁麟,心中一片疼痛。 玉莞也叹了一口气,玉祁麟的体温已经很高了,若不加紧解毒,不说影不影响以后的夫妻生活了,这高烧也得把脑袋烧糊涂。于是她让人找来酒精,脱下玉祁麟的衣服,让小厮帮着物理降温。 “夫人,不好了,出事了,老爷让你去前院。”就在众人围着玉祁麟忙碌的时候,玉卿扬的小厮述怀跑了过来。 “什么事?”白凌玥不舍的看了眼床上的玉祁麟,还是提起裙摆还是跟着述怀走了出去,走到大门边的时候,还回望了玉莞和夏嬷嬷一眼。 玉莞冲她点了点头,示意这里有她不必担心,白凌玥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麒麟儿的温度下降了些了,也不知药引可曾找到?”忙碌了半天,玉祁麟终于不再发热了,夏嬷嬷才送了一口气。 “若是找不到,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了。”玉莞看着床上这个白皙的少年,觉得还是有些替他可惜。 “还有别的法子?”夏嬷嬷惊呼道。 “嬷嬷忘了一醉方休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夺人清白,这事本就有伤风德,表哥这么久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看得出我们将军府的规矩也是严的,所以我一直想用解药。” 玉莞幽幽说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戏中戏(三) “若是能救麒麟儿,也只能试试了。将军府就这一根独苗啊……”夏嬷嬷叹道,她不像玉莞有着现代社会的思想,将军府虽然有规矩,不可纳妾,置办通房丫头,但到了子嗣攸关的时刻也得打破规矩了。 “我这就亲自去和夫人、老爷说去,这女子的人选也得快些找到才行……”夏嬷嬷踌躇了一会,忽然站起了身,就要向着外面走去。 “你们把他们都带出去,带到旁边的房间,寸步不离,祺珍、祺玉守着门口。” 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秒就见到这房间的大门被人踹开,福禧带着几个侍卫还有两个丫鬟闯了进来。 “福禧郡主?”夏嬷嬷才开口,就被福禧的侍卫架了起来,架着就要往外走。 “你们想干什么?”玉莞摸出腰间的军刀,让上前的侍卫停下了步子。 “当然是给他解毒!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不能看着麒麟哥哥这样下去。”福禧皱眉看了眼不敢上前的侍卫,向着祺珍、祺玉使了个眼色。玉莞只觉得自己被人从后面一抱,然后手里的军刀就被打掉,她被祺玉抱着出了屋子。 “福禧郡主,你可不能乱来,这不是件小事——”玉莞大声叫道,希望院子外的人能听到,却被祺玉用一张帕子捂住了嘴,一股蒙汗药的味道传来,玉莞逐渐失去了意识。 “你真是糊涂!随便找个女子来都能解毒,不过就是点银钱罢了,还要亲自来,现在你让我如何向太妃交代!” “嬷嬷,我一直钟意的都是麒麟哥哥,那个沐誉杰我和他八字不合,反正婚事是太妃答应的,我可没答应。” “退亲是肯定的,但你知道这事传出去,你皇家郡主的名声还要不要?口口声声麒麟哥哥,你可知若让宫中知道,玷污皇家郡主是何罪名?”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说,咋传的到宫里?现在我是麒麟哥哥的人了,我可不能让他受到皇帝叔叔的责罚。” “你先一边呆着去,我要和将军府说道说道……玉夫人,玉大人,你们也看到了,不论是不是郡主自愿,这生米煮成熟饭,而且还是为了给玉少爷解毒,怎么也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吧,否则宫中也不好交代啊。” “自然是要有个说法的,虽然我儿并不是清醒状态和郡主有所来往,但责任我们将军府是会负的,万不会伤害郡主的名誉,今儿府中要处理的事情还多,明儿,我亲自进宫向皇上请旨,给他们赐婚。” “是的,我也会进宫向太后讨个恩典,万不会委屈郡主了,还请郡主先回去等消息吧,我们将军府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唉——扬哥哥,你说这是什么事啊?我们麒麟儿的婚事就这么折了?” “唉,是我低估了潘王。” “唉——刘老,莞儿她们怎么样?” 玉莞觉得有好多人在身旁说话,一阵薄荷的味道进入鼻腔,终于清醒过来。 “大妹儿,你们没事吧?”玉卿晨看着玉莞悠悠醒来,忙抱住了她。 “没什么,只是中了点迷药。”在祺玉捂住她的一瞬间,她就判断出这种迷药的分量不太多。 “这福禧真的是太胆大妄为了!就算是为了麒麟儿好,也不该如此啊!真是太不自爱了!”玉刚烈的语气里带着愠怒,幸好白凌玥已经下令让府里的知情人都闭嘴,不然传出去,大将军府的威严何在?以后玉祁麟要如何服众? 玉莞喝了一点水,玉卿晨的丫鬟海棠立即给她端了碗海鲜粥过来,这会天已经全黑了,都过了饭点了。喝着热粥,心中暖和了许多,听着众人的对话,她才知道昏迷之后发生的事。 先说白凌玥去处理的事情,在名苑出事的时候,馨月苑也出事了。馨月苑是白凌玥和玉卿扬居住的院子,今日玉卿扬中午待客之后,酒劲有些大,就准备回馨月苑休息一二,就在他正要走到主楼那边时候,述怀来告诉他,白启澜在书房等他,于是临时改了道去书房。 他和白启澜在书房正谈事的时候,述怀突然敲门,然后禀报道,说是有几位宾客不知怎么走到了馨月苑,发现潘王妃正和一个男子拉扯,说那男子轻薄了她。玉卿扬听言和白启澜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不管后宅的事情,但这些阴私,自家夫人都是个中高手,早就将这些套路给他们普及过了。于是玉卿扬让述怀去请白凌玥,然后让护卫封锁了馨月苑,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凌玥赶到馨月苑的时候,玉卿扬和玉刚烈、白启澜正在上位喝茶,小厅内都是男宾们,有一个衣衫凌乱的男子正脸色不好的坐在侧边的椅子上,走近一看,竟然是康郡王,还有兵部左侍郎余硕,礼部主事钱万福等几位大人也在旁边坐着。 白凌玥看了一眼玉卿扬,后者几不可察的往后院使了个眼色,白凌玥立马会意,和众位大人打了个招呼后进了后院。后院此时已经乱作一团,且不说房间里的东西的凌乱了,院中的丫鬟和几个女宾也是手忙脚乱的,因为潘王妃正在放声大哭。 “我不活了——这把年纪还要受这种委屈,以后我怎么见人啊……”似乎是看见白凌玥走了进来,潘王妃加大了哭嚎的声音。 “王妃娘娘,你可别哭了,没事的,我们都会守口如瓶的……” “是啊……” “是啊,我发誓。” …… 旁边的几位夫人都很无奈,非常的后悔为什么会来凑这个热闹,好好在戏园子里看戏不好吗。这潘王和潘王妃可不是省油的灯,报复心又强,现在她们知道了她的丑事,日后还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报复呢,若不是还想刷点好感,早就转身离去了。 “抱歉,让各位受惊了,管家刚才来通知我,说是出事了,不知哪位能和我详细说说,我们将军府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白凌玥懒得看她们惺惺作态,走进房里直接就开口问了。 “这——”众位夫人看了眼正伏在床上哭的潘王妃,都不知所措。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各位夫人了,让各位夫人受惊了,真是我们将军府的不是,一点小小赔礼,还请各位夫人笑纳,还请各位为此事保密,毕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之事,后院之事,也值不当拿到男人们面前去说,让人看了笑话,心里也不太好过嘛。” 白凌玥一语双关的说道,随即拍了拍手,翠绿和桃红就端上来两个盘子,里面装着十来颗指甲大的珍珠,还有几串红艳艳的珊瑚手串。 这珍珠和珊瑚手串,是玉家的商队从海外运回的,都是深海的珍珠和珊瑚,极为难得。刚到白凌玥手上,她本来打算送给家人的,现在也不得不用来封住这些夫人们的嘴了。 虽然当事人不是将军府的人,但事情发生在这里,他们就脱不了关系。 “这太贵重了,我们——”几位夫人见着翠绿两人端上来的东西,眼睛都直了,她们的相公虽然也是在朝为官,但家中却没有像白凌玥这样会赚钱的“财神”,这珍珠和珊瑚手串在她们看来,都是珍贵的不得了的东西。 “各位客气了。”白凌玥看得出她们脸上的渴望,也不客套了,直接让翠绿两人用了香囊装好,递给在场的夫人们,那些夫人也识趣的收了东西,告辞离去,最后屋里就只剩下了,白凌玥和床上哭泣的潘王妃,还有就是几个丫鬟。 白凌玥看着在床上哭泣的人,心中有些厌烦,那可是扬哥哥最喜欢的一套被褥啊,那枕巾还是她亲自绣的花样。这婆娘哪里哭不好,怎么到人家床上哭啊。 虽然心中不满,白凌玥还是端着笑容,让丫鬟们都出去了,只留下翠绿一人,然后开口道:“王妃娘娘也别顾着哭了,还是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不然我也不知如何向潘王爷交代啊。” 潘王妃又在枕巾上擦了两把脸,然后爬了起来,抽抽搭搭的说道:“那将军府定要给本王妃一个交代……中午吃了点酒,我便有些乏困,由于不知道你们家的客房在哪,就随便找了个丫鬟问,然后她把我带到了这里休息,我看这里布置的挺舒适的,没多久也就睡了过去,哪知道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就有人抱住了我,又啃又亲的,还要挤进被子里来,我慌忙反抗,才得以保全清白。可怜我都这把年纪了,若是被王爷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吃什么挂落,可能连王妃的位置都保不住了……虽然我只是个异姓王王妃,但好歹身上也有皇家的诰命啊……” 白凌玥听着她的哭诉,心中是一万匹神兽奔过,脸上的笑容都是咬牙切齿的绷着。 若不是知道潘王两口子的秉性,她都要被这声情并茂的戏路给绕了进去了。潘王老奸巨猾,连自己的原配都能拿来做伐子的,你这二手货填房还能在他心里占多大地位。这潘王妃也是有野心且贪婪的,与潘王夫妻多年,她深知潘王的脾气和人品,她现在的荣华富贵和府中地位,都是仗着潘王的宠爱,但她毕竟也快四十了,人老珠黄,比不上那些新进府的美人们,女儿虽然受宠,却和潘王是一条心,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倒不太亲近,无奈之下,她只能为才十岁的儿子铺路,来巩固自己的位置。 京中的世家大户繁多,但大的势力就那么几家,他们潘王府是一家,皇帝的胞弟睿亲王是一家,翊王那也聚集了一家,加上皇宫那位,这京城大势力就被划分完了。 潘王把自己的势力全抓到自己手里,连潘王世子都无法指挥,她一个后院女子更不要说了。翊王和潘王又是同盟的关系,她也指望不上。而睿亲王府本就是亲皇派,潘王曾说过东睿宸也不是个简单的,让她也不敢去找。于是就把眼光放低了些,寻找更小一些的势力合作。 将军府,就是她看上的其中之一。玉刚烈虽然已经致仕在家,但当年积累下的声威犹存,特别是在东宸国的武将中,都是战神一般的存在,很受武将们的尊崇,还不要说玉卿淮现在镇守一方边关,手握两万玉家军。获得将军府的支持,基本上就得到了东宸国三分之一兵力的支持。 而在朝中,玉卿扬还是户部尚书,整个东宸国的财富都要从他手里过,出身自太后娘家白家的白凌玥还是京中出名的“财神”,得了他们的支持,钱财也不是问题,怕是造反也有几分胜算了。 但平日将军府大门紧锁,不接待任何访客,根本没有机会,好不容易今日趁着认亲宴能够进来,潘王妃可是铆足了劲的。她本来只是打算将玉祁麟和潘林晚生米煮成熟饭,哪知道潘林晚醉的太厉害,就算服了药,人也是软的,而刚算计了玉祁麟,又被这府中的丫鬟发现,她才不得不匆匆放弃那个计划,改由自己亲自上阵。 其实潘王妃心中也有还有一个秘密,那便是玉卿扬。她未出阁时候,也曾痴恋过年轻的玉卿扬。选择自己亲自上阵,也想着满足深埋在心底的那个愿望,若是能做场露水夫妻也行啊。听说玉卿扬有些醉酒要回来休息,她在暗处看着夏嬷嬷离开,趁着院中丫鬟也走开了,便潜进了馨月苑主卧,藏在被子里,等着玉卿扬前来。 哪知道玉卿扬没来,康郡王进来了,她的如意算盘被打破了。 “娘娘想要如何处理?”白凌玥看着潘王妃,似乎想看穿她。 “只求将军府给我一个交代罢了。”潘王妃倒也不多说,只咬着要交代,她是个聪明人,赖在这里不走,也是抱着不让将军府脱身的想法,而且心中还在暗自打气,不能被白凌玥的金钱攻势给弱了气势。 白凌玥压根就没有想过金钱或是东西补偿她:“既然要讨个公道,自然要当场对质了,让康郡王拿个说法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戏中戏(四) “王妃娘娘请放心,我已经派了人去请潘王了,就是皇上亲临,也得让康郡王拿出个说法来。外面想来也没人了,您收拾一下,跟我出来吧。总是这么躲着,也解决不了事情啊。” 白凌玥抿着笑看赖在床上的潘王妃,她对自己丈夫的那点心思,她明白的很,还是无意中得知的。都多大年纪了,还怀春呢? “不,不用请王爷,这……这怕是个误会,我和你出去,同他对质,说清楚便好。”潘王妃听着要请潘王来,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她当着那些夫人的面说请潘王,都是借势罢了,真把潘王请来了,她这王妃也就做到头了。 于是潘王妃不情不愿的磨蹭着下了床,在丫鬟的帮助下,重新妆扮,也用了一刻钟才跟着白凌玥走到外面的小厅。 果然如白凌玥所言,小厅里的人都被疏散的差不多了,她和玉卿扬的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现在就剩下将军府的人和康郡王。 康郡王的爷爷和皇帝的爷爷是表亲,东宸国的王爷可没有世袭的规矩,所以到他这一辈已经跌了几档了,也就是挂个皇家身份罢了,实际的权力还不如潘王这些异姓王。 康郡王今年已经是四十岁了,人倒是生的干净俊逸,可以说皇家的基因还是很好的。但康郡王府至今都没有一个女主人,后院连个女人都没有,京中一直传言,康郡王有断袖之癖,不过康郡王为人正直,敢于仗义执言,但不是沐誉杰那种愣头青,在京中的口碑还算不错。所以不论从家世上还是人品上,外人怎么看,也不会觉得康郡王会去轻薄一个已婚的半老徐娘。 康郡王现在已经恢复了冷静,回想自己今日的言行,心中也是存了不少疑虑,刚才和玉卿扬聊了会,也反应过来自己怕是掉进了某个圈套,所以现在看向潘王妃的目光也很不善。 “刚才王妃说了,不用请潘王爷过来,只是想郡王给个交代。”白凌玥带着潘王妃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安坐,也不客套什么,直接就对着康郡王说起来。 “交代也行,只不过本郡王可不是什么平民百姓,本郡王也想知道今日之事是个什么来龙去脉。我今日是被一个丫鬟带到这院子的,告诉我那房间可以休息,而且那丫鬟还说了有些特殊的优待。当时我还奇怪来着,将军府几时有这风气了。进了房间,我脱了外衣,想要休息,忽然看见床上似乎有人,本想着把人叫起来,另择一间屋子休息的,结果才刚靠近,就被人拉住带到床上,后面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还好没过多久,几位大人和夫人就来了,否则,就真出事了。”康郡王冷静下来,细长的丹凤眼就瞄向了潘王妃,后者被他看得有些闪躲。 “你胡说,明明是你想要对我图谋不轨的。我怎么……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名誉来冤枉你?”潘王妃可不承认是她先勾引康郡王的,这要是传了出去,按照潘王的性子,不仅王妃位置没了,她可能也要没了。 “呵,你和我提名誉?我问你,你一个女宾,为什么会出现在人家主人家的院子的卧房床上?别说是玉大奶奶带你去那里休息的。”康郡王看都不想看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骗骗不知情的人还行。 “我……我……说我,那你呢?你怎么会到那房间休息?”潘王妃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循着样子回击。 “我说了我是被一个丫鬟带过去的。”康郡王翘起了腿,眯着眼看潘王妃,呵,心虚了啊。 “我也是被一个丫鬟带过去的。”潘王妃连忙说道。 “那真是巧了,刚才托了玉大奶奶的福,我已经把那丫鬟找出来了,你要不要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丫鬟?”康郡王嗤笑了一声。 “是啊,把那丫鬟带上来问问,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白凌玥适时的也插了一句进来。说罢就朝着门外叫了一声,只见着两个婆子押着一个身穿水红色长衫的丫鬟走了进来。 “唔唔唔……”这丫鬟刚被押着跪下,看着潘王妃就叫起来,不过嘴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这打扮不像我们府里的丫鬟呢。翠绿,让陈三娘子来,让她来给我认认,这是哪个院子那房的贱婢。”白凌玥看了地上的丫鬟一眼,对着身后的翠绿吩咐道。 “知道大奶奶要问话,已经让陈三娘子认过了,并不是将军府的下人,许是哪位夫人、小姐的丫鬟,不过现在前面已经散了,还没有夫人、小姐来找,就不知道是哪家的了。”翠绿在白凌玥说完就回道。 “把布拿出来,我有话问她。”康郡王看了一眼旁边的婆子道。 “王——”那婆子依言做了,丫鬟嘴巴一得自由,就要开口求救,不过被潘王妃凌厉的眼神给止住了,只能低着头跪着。 “我问你,你是哪个府上的丫鬟?谁让你把我带到这院子的?”康郡王看着这个丫鬟就是一肚子气,若不是她,他能搅进这趟浑水?若不是在将军府,他都得叫人把这丫鬟丢出去了。 “是啊,虽然你是个丫鬟,你也是有人生父母养的,想必礼义廉耻也是知道的,这般陷害我,毁我名声,是何居心?”丫鬟还未答话,潘王妃倒是抢先附和了一句。 丫鬟听了两人所言,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身体哆嗦起来,低声回道:“奴婢不是将军府的人,奴婢是跟着小姐来赴宴的。”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小姐是谁?”这次是白凌玥问的,今日赴宴的夫人小姐不少,但跟着的丫鬟都是低着头跟在后面的,她倒是记不住。 “奴婢彩娟,奴婢是跟着连二小姐来的,本来是在外面马车候着的,听见小姐的大丫鬟说县主的衣服脏了,没带换的,让我把小姐备着的衣服给拿进去,所以才进的将军府。正好碰着这位大人问哪里可以休息,奴婢想着这里看上去比较好,就给这位大人指了这里。” 彩娟低声说着,大气都不敢喘。她想起夫人和她说过的话,根本不敢到处乱看,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害了自己的亲人。 “连二小姐,连雪烟?王妃娘娘,可是你娘家兄弟的那女儿?那王妃娘娘也是你指到那屋的?”白凌玥听了她说完,看了一眼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潘王妃问道。 “是的,奴婢对将军府不熟,以为那便是客苑。”彩娟还是一副认命的样子。 “这连府二小姐丢了个丫鬟也没有回来寻找,真是凉薄啊。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丫鬟乱指路造成的,那么,要么向她主人讨个管教不严之罪,要么就这么算了?”康郡王本就不是什么刁钻之人,况且这彩娟一看就是被退出来顶罪的,大不了就要了她命,揪不出幕后之人,没有任何意义。 “不行!难道我就这么白白丢了清白?”潘王妃听着康郡王说算了,马上就大声反对道。她付出了这么多,什么都没捞到?她不甘心。 “那娘娘想要如何?”白凌玥问出了潘王妃想回答的问题。 “至少康郡王要给个说法,另外,将军府宴客也没有安排好,竟然让宾客的丫鬟指路,差点酿成大错,是不是也该负负责任?” 潘王妃急得直跳脚,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本郡王还要给你说法?笑话,你自己往本郡王身上扑来,我还没有追究你,我念在你是个女人没有多计较了,你还想要说法,本来就没有受到什么损失,非要抓着不放。本郡王今日把话撂在这了,就算闹到御前,潘王在这里,我还是这句话,这与本郡王无关!”康郡王听了她的话,气极反笑,回想起京中对这位王妃的评价,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王妃娘娘,您也掌管后院十多二十多年了,后院的布置应该很清楚了吧,何为主屋,何为客苑,这陈设都是不一样的,就算您喝了酒不太清醒,也不会抓着一个明显不是将军府的丫鬟问路吧?若是今日的宴会让您不舒服了,我们愿意赔上些小小礼物作为赔礼,不过追究将军府责任这种话不要再说了。这事儿若是闹到潘王那里,我们将军府也不是随意可冤枉的。何况,惹事的可是您娘家的丫鬟。” 白凌玥听着潘王妃所说,心中大为不满,若只是说她的安排有漏洞,她还能花花银子,消消灾,但牵扯到将军府,她就不能示弱了。 “我打你个丫鬟,别人的地方能随意乱指路吗?我可被你害死了,回到府中,非让哥哥把你杖毙不可……”见着康郡王和将军府的态度如此强硬,潘王妃已经知道自己的目的怕是达不到了,扯起跪在地上的彩娟,又掐又抓,像是要把怒气都发泄到她的身上。 “娘娘若是要教训丫鬟,请回府教训。若此事没有更多需要处理的,还请娘娘把客苑的林晚县主一起带走,她喝了不少酒,想来现在已经醒了。”白凌玥看不惯潘王妃这样子,出言提醒道。 “对了,晚晚,你们把我的晚晚怎么了?”潘王妃听着白凌玥所言,想起了自己还有潘林晚这一步棋子,忙转过身质问白凌玥。 “我们会把林晚县主怎么着?潘王妃,您这话可真是奇怪。”白凌玥装作奇怪的反问潘王妃。 “我的晚晚——”潘王妃说着就夺门而出,跑向的方向正是客苑。 “还说她不知道客苑在哪,这比我们还有方向感。”白凌玥轻笑了一句,还是带着翠绿等人跟了上去,毕竟她还不知道玉祁麟的情况。 “今日多谢玉大人提醒,以后我会离这泼妇,这潘王府远远的,免得又着了道,大恩不言谢,看来您府中还有事情要处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知会一声便是,本郡王先告辞了。” 康郡王也拱手告辞。玉卿扬送他出了大门,还是朝着客苑去了。 客苑内。 潘王妃非常准确的找到了潘林晚所在的房间,只是此刻潘林晚并不在这里,只有福禧郡主的侍卫守着正在昏睡的玉莞和夏嬷嬷。 “晚晚——”潘王妃虽然奇怪为什么会有侍卫守着门口,但还是往里面冲去。 “王妃娘娘请止步,里面并没有林晚县主。”侍卫是认识潘王妃的,立即拦住了她。 “大胆!你们竟敢拦本王妃的路,若是晚晚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非让王爷扒了你们的皮不可。”潘王妃刚才在馨月苑受了莫大的屈辱,现在两个侍卫都能拦她,一下子就找着发作点了,耍起脾气来,硬要闯进去。 两个侍卫虽然身手不错,但潘王妃毕竟是个女的,还是个贵人,他们也不好和她过多拉扯,想着里面也是两个女人,只好让步让她闯了进去。 “晚晚,你怎么了——”潘王妃进了屋子,径直就朝着床上扑去,还好跟来的白凌玥眼疾手快,和翠绿一起拉住了她。 “王妃娘娘,好好看看,那可不是林晚郡主,诶?莞姐儿怎么睡到这里了?”白凌玥大声说道。 “我晚晚呢?”潘王妃显然也认出了床上不是潘林晚,慌忙问道。看白凌玥这样子,想来潘林晚这一计也没有成功,那么人呢,若是出了个意外,潘王也不会放过她。 “王妃娘娘——”只见着潘林晚被两个丫鬟掺着,其中一个丫鬟开口唤了她一声。 “晚晚,晚晚,你没事吧?”潘王妃忙跑了过去,语气中还有些欣喜,潘林晚的衣裳明显换过,难道? “我能有什么事,喝多了,头痛死了,能不能回去了?”潘林晚此时头痛欲裂,看什么都觉得无趣之至,对着潘王妃的问话也没有什么耐性。 “刚才县主的衣服被吐脏了,没等到丫鬟送备用的衣裳来,我就作主拿了套刚给莞姐儿做的衣服来。有些小,还请县主将就一下。”白凌玥此时走了过来,慢慢解释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后续 “晚晚,你没觉得身子有什么不舒服吗?”潘王妃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 “你盼着我有什么事?你那点事我都听说了,还不回去,还想在这里丢人现眼吗?”潘林晚的话让潘王妃脸都白了,她猛地转身看向白凌玥,眼神非常不善。 “王妃娘娘可别误会,这可不是我说的,林晚县主的丫鬟的消息还是灵通的。”白凌玥当然是收到了她的眼神,不过她不想背这个锅,还是说清楚的好。 “走不走啊?”潘林晚身体极不舒服,对于潘王妃的墨迹很是不爽的催促。 潘王妃无奈,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自己这看似天衣无缝的两个计划都做了空,只得不甘心的跺了跺脚,跟着潘林晚离去了。 等到外人都离开了,白凌玥才深吸了一口气,转向隔壁的房间,这里才真正有件大事等着处理呢。 隔壁房间里,福禧已经穿好了衣服,身体的疼痛还在提醒她,她已经完成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但她还是相当兴奋和欢喜,因为麒麟哥哥是她的了,岳心悦再也无法同她相争。在她做这事之前,她的奶嬷嬷就已经和她说了,她只管去做,剩下的事情都会帮她处理好,保准她风风光光的嫁进将军府。 福禧虽然有点憨,但并不代表她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毕竟也是在皇家的大染缸长大的,只是啊,一直以来,都仰慕的人儿,虽然可能会面对他醒来后的厌恶,但终于可以站在他的身旁了。福禧依依不舍的摸着床上熟睡的玉祁麟的脸,然后整理了妆容,坐到了屋中的桌边,等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而她的奶嬷嬷和祺珍,祺玉也顺势站到了她的身后,福禧收起了以往的嬉笑,抿起了唇。这一刻,皇家郡主的气势在她的身上尽显无疑。 “福禧,这可不是儿戏,你可知你这样做了会有什么结果?”白凌玥走进屋就看到的是在桌边喝茶的福禧,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麒麟儿、福禧、岳心悦都是她看着长大,她也知道三人之间的情感交织,但总以为那是小儿女之间的打闹,等他们长大了,不就各自成家了吗。在世家大户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不是每个人都有她和玉卿扬一般的幸运,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是她没有想到福禧有这么大的胆子,低估了她的勇气,低估了她对麒麟儿的感情,她像极了当年的她,不顾一切的去爱。看着淡定的福禧,白凌玥不禁有一些心疼。这一对小人儿接下来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风浪啊,宫中那位太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而麒麟儿的心思,她这个当娘的也看不透,不知道他醒来,要如何对待这个为他付出了最宝贵东西的福禧。自小大将军和相公就教导麒麟儿,男子汉大丈夫要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福禧他肯定会娶的,只是,两个人的感情啊,会走向何处,她也不知道。 从内心说来,她是希望福禧不要受到伤害,麒麟儿也得到幸福的。 “我知。”福禧抬头看向白凌玥,眼中有着坚定不移的认定。这样的福禧,白凌玥从未见过。 “若是将军府敢提亲,我便敢答应,我的终身大事,只能由我自己决定,别人,左右不了。若是将军府不敢提亲,那么我也会去求太后娘娘成全,赐婚给我们。就算这辈子我做不成他的心上人,我也要做他的枕边人。白姨请放心,福禧就是福禧,不是宁王府,嫁入将军府,就是将军府的人。” 福禧没有让白凌玥多说什么,她只需要表明自己的心迹。 “痴儿。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白凌玥叹了一句,后面的一句话就是朝着福禧的奶嬷嬷说的。 这个奶嬷嬷和祺珍、祺玉都是福禧的亲娘留下的人,只会以福禧为主,不会以宁王府的权益打算。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同玉莞昏迷中听到的那样。 玉莞听完整个过程,心中不禁感叹,这些高门大户真的会玩,弯弯绕绕的真多,一点都不纯洁善良。一个认亲宴就能闹成这样! “这个责任当然要负,当时情况紧急,这丫头能这么做,真真是救了麒麟儿一命,好好一个清白的姑娘家,断不能让人委屈了,明日一早我就进宫,求见太后,定要将这婚事定下来。”陆氏坐在上方的太师椅上,态度很是坚决。福禧的勇气让她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所以,对福禧也有了几分好感。 “娘,上次为了张金枝的赐婚,您拿出了当初太后想要的礼物,您说那东西一送出,你们之间的情分也磨得差不多了。这次又是要和太妃对抗,太后恐怕不会帮忙吧。”白凌玥叹了一口气,她上次虽然没有陪着婆母进宫,但后来宣旨的公公,她还是探了几分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麒麟儿可是我的亲孙子啊……”陆氏叹了一句,就不再言语了,像是在沉思什么。“现在看来,潘王妃此步也走的很急,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拿出来了,自己名声毁掉也要算计我们将军府,看来,潘王那里的情势也不太妙啊。” 玉卿扬想的更多的是朝中的局势。后院的这些弯弯绕绕,他搞不清楚,但是他们玉家的男人们就应在外面为这些女人们撑起一片天,让她们能安然在家中相夫教子。所以容不得他不多想。 “这一次打败塔曼国,那边应该还是能稳定个几年吧,卿淮作为副帅功劳是跑不了的,咱们将军府估计又要被顶到了风口浪尖了啊……那四方势力,谁又愿意放过我们和玉家军呢?幸好我们一直坚定着站在皇上身后啊……”玉刚烈摸着胡子道。 玉卿晨和张义信等人都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京中局势,也不知如何劝慰几人,玉卿晨只能站到母亲身后,为她按着肩膀,以示支持,而张义信也是站到玉刚烈身边,以行为表明立场吧。 难道没有人在意过玉祁麟的感受吗? 玉莞看了眼床上的玉祁麟,按照她之前把脉的结果,他怕是已经醒来了,只不过,谁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他是无法面对,还是无奈接受呢。 其实结果已经是确定了,那便是玉祁麟迎娶福禧郡主。所以众人接下来商量的便是如何来面对太妃和对婚事的安排。 玉祁麟是被玉卿扬抱回他自己的院子的,一直到院中完全安静了,他才睁开了眼睛,眼中有着说不清的情绪。寒冷的冬夜,福禧留在他身上的味道,让他觉得很烦躁,洗了个冷水澡之后,他踱步到了院外。 “你不愿意,为何不向外公他们说呢?想来,他们也是不会勉强你的。” 玉莞刚从仲礼他们的院子出来,就看见了正在游荡的玉祁麟,于是出声叫住了他。 “天寒地冻,孤男寡女,表妹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玉祁麟的语气里有着一种突然长大的稳重,让玉莞皱了皱眉头。 “若我心坦荡,又何惧他人言语。况且,丫鬟们都在那边看着呢。”玉莞失声笑了起来,这家伙现在还在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吗,看来福禧那一下真的伤到了这纯情少男的心了。“生在将军府,这是我的责任。”玉祁麟看了一眼在远处张望的丫鬟们,到是愿意停下来和玉莞说话了,至少,现在的他,需要有人倾听。 “所以,你对福禧是无爱的吗?”玉莞走到他旁边,就着石凳坐了下来。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玉祁麟叹了一句,这么多年来,他对于福禧的感情,就像对着小妹妹,如何能生出情来。 “心若不动,风又如何,你若不伤,岁月无恙。你真的对她不曾心动吗?真的毫无感情吗?所以我不喜欢你们这些熟读圣贤书的人,在我们乡下,喜欢就是喜欢,中意就是中意,想要娶回家做媳妇就大胆去提亲,想要嫁给那个人,也大声唱出来。哪怕得到的回复是拒绝,那也不会辜负自己曾经付出的感情。现在没有感情又怎么样?多少人不是在成亲之后慢慢相携到老的?” 玉莞轻笑了一声,这还是个小屁孩啊,天天想的就是责任责任,自己的感情都要压抑起来吗? “你也要同我说教?”玉祁麟的眼睛眯起来,有些不悦,这个小表妹一番言语,很是大胆啊。 “不敢,只是发表下自己的言论而已,一个女孩子,能够不顾自己的清白,不顾自己的名誉,在那么短时间做出决定,我觉得,不是冲动,而是……本能。她爱你,已经融入了她的骨髓。现在,你还要纠结自己的感情吗?” 玉莞说完,不再继续待着吹冷风了,捧起汤婆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留下玉祁麟还在呆呆的想着。 第二日,将军府的女眷们都起了个大早,陆氏和白凌玥已经穿上了凤冠霞帔,这是她们诰命夫人的行头,连玉卿晨也穿上了她孺人的官服,她也要跟着陆氏二人,进宫求见太后。 玉莞本不想跟着的,但想到上次太后对陆氏的评价,想着福禧和玉祁麟,也只好妆扮起来,希望太后看在她这点好感的份上,能给陆氏一个好脸色。 “莞姐儿,我们是进宫去,你恐怕不能一起。”白凌玥在把陆氏、玉卿晨送上了马车后,看着玉莞也在朝着自己的马车爬去,忙拉了她一把。 “我知道啊,我陪你们进宫。”玉莞说道。 “莞姐儿,若是平日,带你进宫面见太后,也不是不行,但今天是为了去求太后帮忙,上一次张金枝留给太后的印象已经很不好了,若是……” 白凌玥话说到一半,却没有往下说了,怕伤到玉莞自尊心。虽然玉莞在宴会中的表现还算大方自在,但毕竟和张金枝都是来自乡下,就算在商场中能和男人一般决策,但到了皇宫,有很多禁忌都来不及和玉莞细说,面对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她怕玉莞闯祸。今日太后能不能帮忙,全靠对她们的印象了,所以她是不想玉莞跟去的。 “我就跟着你们,什么都不会说的。我的长相有八分像年轻时候的外婆,也许能让太后想起当年的情分呢……”玉莞只好找了个很蹩脚的理由。 白凌玥盯着她的脸想了一会,也没有再阻拦了,这也是个法子不是,心中也暗自下了决定,要在这马车上给莞姐儿把宫中规矩说上一说,进了宫,好好看着她便是。 抱着这样的心态,这一路上,玉莞就听着白凌玥说着宫中的禁忌,也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当初她在宫中是个什么样的特殊存在,皇帝、皇后、太后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太包容了。 她原来住的景荣宫竟然是东睿宸的寝宫?是不许任何女人进入的?连宫女都不能?那她是什么?男人嘛? 太后从未留过外臣的女儿或是皇家的姑娘们在她寝宫过夜,那她天天日夜面对的难道不是原来那个太后吗? 还有,皇后、万嫔这些高位的嫔妃都是冷漠的,难以巴结。那她进的皇宫和白领玥所说的怕不是一个皇宫吧。 …… 在白凌玥絮絮叨叨中,玉莞他们的马车来到了宫门外。此时的宫门外已经聚集了一些等待进宫的人了。 “哟,这是谁啊?将军府可是稀罕客,什么风把诸位夫人都吹的齐齐整整的,这位眼生,就是将军夫人刚认回的女儿吧?” 一位身着富贵的妇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年轻姑娘,看年纪,也才十几岁的样子。 “林夫人还真是不拘小节啊,这皇宫大院门口,也能把话说得像烟柳巷一般,我劝您还是谨言慎行。” 陆氏很久没有在京中活动,不认识这位新晋的吏部右侍郎夫人,但白凌玥认得,立马就回敬了回去,都不是什么好鸟,装什么大尾巴狼? 原本吏部右侍郎和这位林夫人的感情故事还是一出佳话,但知道她秉性的人,就不那么认为了。 第三百章 进宫 这位林夫人出身于烟柳巷,原是卖艺不卖身的勾栏女子,而林大人那时还是一个一穷二百的赶考书生,在同窗鼓动下,进了烟柳巷长见识。少不更事的林大人,在林夫人所在的季艳楼里面很是拘谨,根本放不开手脚,满脸通红,还振振有词的训斥同窗对姑娘们毛手毛脚。这般纯情模样,吸引当时心情低落的林夫人,不知怎么的,这个书生就走进了她的心里。 如同话本儿里那样,林夫人倾尽自己的积蓄,帮助林大人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一步步从一个七品小京官,做到了二品的右侍郎,这二十年来,她付出的不止是金钱,还有身体和尊严。而林大人也是个重感情的,在做上京官之后,就为她赎身了,还明媒正娶把她娶进门。 不过这林夫人可不像表面上这么良善纯真,本来那个地方的女人又有几个是简单的,自从成为官家夫人后,长袖善舞,贪婪刻薄,对于比林大人大的官,极尽巴结,比他小的官,若不是同一阵营,就往死里打击陷害。偏偏她还运气好,巴结上了潘王,有了这样一个大势力庇护,那些官吏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当然潘王的敌人也是她的敌人,所以现在这情况估计就是潘王妃已经在她面前歪曲了事实了,让她来做出头鸟了。 “出了那等丑事,还敢出来招摇,哼,还想进宫求见太后,怕是今日太后不会见你们。”林夫人对着将军府的人可是不客气的很,她本来就站在潘王的阵营,当然要立场明确一些。 “什么时候林夫人能替太后做决定了,呵。”白凌玥嘲讽的看了眼林夫人,后者突然察觉失言,只得跺脚回到自己的队列之中。 白凌玥昂首走回了陆氏身边,虽然在嘴上赢了林夫人,但她心里却没有多高兴,因为他们今日来求见太后是临时的,并不知道太后会不会见他们,其实,就算提前,也不是肯定的结果。 “有事上报,无事请回,临近过年了,宫中各位主子也很忙。”就在他们忐忑等待的时候,宫门打开,有一位公公走了出来,玉莞远远看去,是敬事房的徐公公,各宫要是临时有访客,就要通过他递牌子进去。 玉莞认得他是因为那会为太后治病时候,她的牌子比较特殊,不是翊宁宫的人,却拿着翊宁宫的牌子,还是个外臣之女,所以当时徐公公是把她拦了下来仔细询问的,当然也和玉莞并没有递上什么“孝敬”有关。而也算这徐公公倒霉,那天又正好是皇上召见,等了半天没见玉莞进去,就派了六福子来寻,寻到宫门口时候,正看见徐公公在为难玉莞,还把徐公公训斥了一顿,至此以后,徐公公看到玉莞,都是毕恭毕敬的。 随着众人递上牌子,白凌玥也上前递上将军府的牌子和一个香囊,告诉徐公公想要求见太后,而徐公公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后面马车边上站的陆氏、玉卿晨,掂了掂手里的香囊,冲着后面的小太监说了几句,就见着那小太监一溜烟跑了进去。 没过多久,小太监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他们的牌子,在徐公公边上耳语了几句。 “莲安郡主还是先回去吧,太后这几天不见人。”徐公公冷冰冰的说道。 “不对吧,徐公公,刚才林夫人才递了牌子,这会也没回个话啊,我们还比她后递,消息传回来,有点快哦。”别人怕这个徐公公,但白凌玥可不怕,说起来,太后还是她的嫡姐,第一次被太后拒绝,她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里头传来的意思,走的可是快捷通道,林夫人他们是层层递进的。” 徐公公面不改色道。其实他就是起了贪念,那袋银子可是不轻,太后宫中早就传了口谕到宫门口,说是暂时不见卫国夫人陆嫣然,至于什么时候会见,还没有传来其他口谕。如果只是白凌玥一人,他倒是可以通报下,但陆氏在那站着,他就自然不用再去询问了。 “你——”白凌玥想要呵斥这死太监,但想着小鬼难缠,以后还要和他打交道,只得生生忍住。 “那请公公把这牌子也递进去。”玉莞走了过来,拿出那块翊宁宫的牌子,放到徐公公手里。 “莞姐儿,你这是?”白凌玥没有见过翊宁宫的牌子,以为玉莞是塞了块玉牌行贿这公公。 “小……行吧。”徐公公没想到这小主也在这,但收到玉莞警告的眼神,没有点破她的身份,自己直接转身进了宫门内。这都什么事啊,谁能告诉他,这小主怎么和将军府的人混到一起了,还有,太后之前就传了话过来,玉莞要到翊宁宫谁都不能拦着,还需要他通传吗?不过想着还有陆氏几人一起,他还是认命的走了一趟。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徐公公擦着满头大汗出来了,先恭敬的将牌子还给玉莞,然后冲着白凌玥点了点头:“翊宁宫那边请各位进去。” 白凌玥心中有着奇怪,玉莞的那块牌子是什么来路,能让这平日尾巴翘上天的徐公公都能低头。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进了宫门,没有特殊吩咐,都得步行过去,走到翊宁宫还得走上半个时辰呢。 于是她转身回到将军府的马车处,和玉卿晨扶着陆氏,叫上玉莞,便朝着翊宁宫走去。 翊宁宫内。 “玉莞丫头到京城了?怎地没一个人给哀家报过?”太后正喝着一小盅燕窝,问着旁边的李嬷嬷。 “郡主府没有递消息进来,许是郡主临时起意进宫的吧。”李嬷嬷答道。 “你意思,玉莞丫头还不是专程来看哀家的?”太后噘着嘴就把碗放下来。 “娘娘,郡主当然是专程来看您的。奴婢的意思是,刚才您也听了,还有卫国夫人和莲安郡主,还有卫国夫人的小女儿一起拜见啊。您之前可是传了口谕到宫门,说不见卫国夫人的,恐怕是徐三拒了她们时候,被郡主见到了,就起了个好心吧。”李嬷嬷笑着替太后把碗收了,安慰道。 “行吧,对了,把万嫔昨日送来的那个什么蛋挞热着,等会给玉莞丫头尝尝。”太后对于玉莞,早就当作儿媳妇来看了,想着自己那个大龄的未婚儿子有人接手,还是个她满意的人儿,什么身份地位的都不重要了,身份嘛,给一个就行了,地位嘛,封一封就有了,要这都办不到,皇家还有什么优势? “早就已经在炉子上温着了,郡主进来就能吃。”李嬷嬷笑着回道。 “睿哥儿也快回来了吧,明年七月前得把他们的事办了,不然可真得应验了,今年这一次若不是玉莞丫头去了宛城,怕是哀家都见不着他了。玉莞丫头的身份也该抬抬了,只一个郡主,怕是委屈她了,怎么也得是个皇贵郡主,有封号,有封地才行。你也给哀家想想,什么封号好听……”太后想着前儿皇帝来和她说的宛城的情况,东睿宸差点没命了,就是一阵后怕。又想着玉莞还是个郡主,就想给她提提,好堵住以后那些悠悠之口。 “是是是,不过凌湘的信上可是说了,郡主不知道睿哥儿的身份,睿哥儿怕是还要花点心思了。”李嬷嬷道。 “就是啊,这睿哥儿,就是被大哥给带坏了,一天到晚不是戴着那面具,就是换一张脸变作他人,弄出一个瑞辰来,明明媳妇儿都定下来,还不能以亲王的身份迎娶。”太后也跟着叹气。自己一直担心东睿宸的婚事,于是在京中四处给他张罗媳妇,逼得白嬷嬷只得将东睿宸对玉莞所做的一切都汇报给了她,这才消停下来。 “那也是睿哥儿身份使然嘛。不过娘娘,想来之前徐三那里已经拒绝过卫国夫人了,这进来了,您要如何面对她啊。”李嬷嬷道。 “这么千方百计的想要见哀家,必定和儿孙有关,去问问后面,将军府可是有什么事发生?”太后脸上的笑容也消融了,前面因为张金枝的事情,她和陆氏已经生出了罅隙,后来陆氏又因为张金枝数次进宫求她恩赐解决。不过这张金枝也太能作了,几次之后,太后也烦了,连陆氏的面子也不给了,直接告诉宫门,不接将军府求见的牌子。 李嬷嬷应了一声,到了正殿后面,唤来暗卫,了解了一番。 “真正的玉卿晨找到了?那张金枝是个歪货?麒麟儿还出事了?”太后听到李嬷嬷收集来的消息,都有些吃惊。 因为不愿再帮陆氏,太后连提都不想提她的名字,这些关于将军府的消息,虽然宫中一直都有留意,但都没有汇报到她这里来,现在听着,倒是有些意外了。 “陆嫣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太后也叹了句。对于这个曾经的闺中密友,她都觉得她可怜,丢了孩子,好不容易找个外孙女,又折腾,这过了两个月,还说这外孙女是个假的。 还好玉卿晨终归是找回来了,听说和张金枝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有张金枝这个前科在前面,想来也是个麻烦的,一个认亲宴,把麒麟儿差点搭了进去,怕是个祸害吧。太后想着就摇了摇头,对玉卿晨几乎没有什么好感。 就在李嬷嬷和太后刚说完,外面就有人来报,卫国夫人一家求见。李嬷嬷得了太后肯定,朝着通报的人点了点头。 “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陆氏带着白凌玥等人进来了,见着太后,立马行礼请安。有求于人,礼数要周道,何况君臣有别。 “免礼。”太后淡淡的说道。 “看太后气色好了许多,老身也心安了。”陆氏被赐了座,刚坐下,就朝着太后说道。 “那是托了玉莞丫头的福。”太后没有客套的心思,直接看向了玉莞,“你这丫头,一个姑娘家家的,跟着那些个宸卫跑宛城去干啥?回来了也不第一时间进宫来报平安?” “太后娘娘恕罪,因为家中还有一些事情处理,在芙蓉城和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这不是来看您了吗?这是我新配的养荣丸,调了几剂药,加了蜂蜜,应该没有之前的那么苦涩。” 玉莞听着太后点她的名字,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在陆氏几人不可思议的眼光中,把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了走过来的李嬷嬷。 她可没指望太后和李嬷嬷能对她医生身份保密。 “算你还有良心,过来,哀家昨儿得了一样吃食,想来你会喜欢。”太后朝着玉莞招招手。 “这——”玉莞为难的看了眼陆氏几人,自己现在和太后叙旧,不太好吧。 太后显然也注意到玉莞的表情,心中叹了口气,对着白凌玥道:“可是祁麟闯祸了?” 太后给了台阶下,白凌玥连忙就接着说了下去了:“今日一是带着婆母、小姑和外甥女来给太后请安,到太后面前混个眼熟,二是因为祁麟的婚事,还需要太后帮帮忙。” “小姑?外甥女?”既然白凌玥都提到了玉卿晨,太后也不好太端着,就算对玉卿晨再不满意,娘家妹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玉卿晨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卿晨收到陆氏的鼓励,忙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给太后行了礼,这礼仪她可是练了好久,虽然不算标准,但太后看来还算诚心,对她倒是没那么多不满了。 而白凌玥看着还在一旁神游的玉莞,悄悄走到了她旁边,拉了她一把。 “额,张玉莞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玉莞丫头又给我行礼干嘛?小姑?外甥女?你是凌玥的外甥女?嫣然的外孙女?玉卿晨的女儿?”太后本来奇怪玉莞为什么那么多礼,突然想到白凌玥说的两个人,看向玉莞的眼里充满了震惊。 “是啊,太后娘娘,我娘就是玉卿晨。”玉莞直接起了身,走到太后面前说道。 第三百零一章 进宫 “你娘真是玉卿晨?啥时候的事?”太后现在还有点懵,后一句是朝着李嬷嬷说的,这死丫头,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没有人知会她一声?难道她不是这东宸国最尊贵的女人了吗? “十六年前的事吧。”玉莞带着浅浅的笑意,走到太后身后,为她捏起了肩膀。 “怎么现在才告诉哀家?”太后享受着玉莞的伺候,还是有些不悦,要知道玉莞是陆嫣然的外孙女,她早就高高兴兴的赐婚了,以后的闯出什么祸事,不用陆嫣然来求,她都给她包圆了。至于和陆嫣然闹成这样吗?赌气也是很累的,好不。 “也才是去宛城的路上才发现,外公和小舅舅也调查了一阵,这不认亲宴后就来给太后请安了嘛。”玉莞笑盈盈的和太后解释道。 现在这个局面,陆氏与太后之间有嫌隙,又是在宫里,她们之间的关系更像君臣,是不方便开口的,而白凌玥虽然是太后的妹妹,但这是夫家的事情,也不太好开口。玉卿晨更不要说了,行了礼之后就默默站到陆氏身后,插话是不可能的,能在这宫里站直了,对于自小在乡下长大的她已经是极限了,这些贵人们说话,她听着便好。所以,仗着太后对自己还有几分好感的玉莞,只好站出来缓解气氛了。 “算你还有良心,早知道你才是她外孙女,哀家也不至于……”太后越说越小声,最后的声音只有玉莞听得到了。 玉莞心中一乐,这张金枝也太能搞事了,让见过大风大浪的太后都能生起避而不见的心思,这是多能作啊。 之前陆氏为了张金枝嫁的风光点,进宫来求太后赐婚,还用了一件老物件,太后应了,那会太后对于陆氏还带着同情,还只是感慨。后来,张金枝自己不争气,弄了个赏花宴,想要宴请各家夫人小姐,结果到场的只有将军府的人,白凌玥当时为了处理家中事务还抽不开身去,她便在陆氏面前哭诉,搞得陆氏一阵心疼。 第二日陆氏就进了宫,求了太后的一件赏赐,隔了几日,就让张金枝借着太后这赏赐又办了次宴席。有着太后的赏赐,京中的诰命夫人们,再怎么也得给太后这、个面子,来的人倒是不少。不过,主持宴会可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的必备技能,很多世家女儿基本在十岁左右就要跟着母亲学习,对于张金枝这临时抱佛脚的来说,就算陆氏派了府中管事来帮忙,也抵不过陈家下人的懈怠。 单独给每个人准备的炖汤不够量就算了,有几位口味独特的夫人的禁忌也没有搞清楚,几个有过节的小姐也安排坐到了一起,还有些食材的烹饪还出了些许问题,本来气氛就很尴尬和紧张了,碍着颜面还不好当场发作。这样一来,各家都将怒气对准了举办宴会的张金枝和陈家,他们也上了京中赴宴的黑名单,今后若没有宫中亲自下达的旨意,恐怕都不会出席了。 这样一来,张金枝在夫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没有给陈家带来预想的利益,还让陈家丢尽颜面,陈德的本性也露了出来,要他娶个二婚女子,本就压抑着怨念,在将军府的威压下,也不得不低头,又是赐婚,还不能主动休妻或是和离。看到自己嫡母、奶奶等对张金枝也挑剔起来,他索性也流连于烟柳巷的温柔乡,整日不见人,还夜夜不归寝。 嫁过两次人的张金枝当然明白陈德的意思,她倒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又不是刚成亲的小媳妇了,做了程海远两年小妾的她,这些道理还是明白的。她找了个借口回将军府,故意将自己弄得眼泡水肿的,还在手臂等看得到的地方故意掐上一些印记,在和陆氏聊天时候,一个劲的强调自己过得很好,又故意露给陆氏看。 把张金枝当作心尖尖疼的陆氏当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追问之下,知道自己的外孙女受了这等委屈,当场就决定要上门问个所以然。 不过当时玉刚烈去了云溪郡,白凌玥也出了远门,这又是后院之事,与玉卿扬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陆氏干脆就拿出当年的风范,直接带着几个护卫打上门去,正好遇到陈大人休沐,本是一件后院的纷争,闹成了两家的争端,陈大人还告到了御前,在上朝时候,和玉卿扬在皇帝面前,直接吵起来,因为将军府理亏,皇帝只能将玉卿扬训斥了一顿,这样一来,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陆氏和张金枝所做之事了。太后也不例外,听了直摇头,也开始避着陆氏了。 但那个时候陆氏对于张金枝的宠溺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还帮着她和陈德纳进府的小妾们争风吃醋,期间还伤了几条人命(小妾怀孕小产),还殃及了大房的媳妇。而崇庆伯府也不是吃素的,大房本就有个女儿也在宫中做嫔妃,直接向太后告了状,这样一来,太后也不能当没听没见了。只得下旨呵斥了张金枝一番,被太后下旨呵斥的女子,在京中几乎已经颜面尽失,陆氏几次递牌子想要和太后申辩,但都被驳了回来,后来还是李嬷嬷递了话给白凌玥,才消停下来。 “那么,既然这才是真正的外孙女,怎么?又要来求哀家赐婚,还是赐封县主?我给你说啊,哀家可不答应。”太后看着下首坐的几人,享受着玉莞的伺候,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朝着陆氏询问起来。 心中还在不停给自己打气,为了儿子早日脱单。 “这——”太后的话直接让陆氏想说的憋了回去,她看向太后身旁的玉莞,心中升起一丝愧疚。在和玉卿晨相认以来,她一心一意想的都是自己的闺女,走哪都恨不得把玉卿晨带上,生怕又丢了,对于这个外孙女倒是忽略了。想到她曾经为张金枝做的,她有些懊悔,不过太后的话把她想补救的完全给堵住了。 “玉莞丫头本来就定亲了,哀家一定会给她赐婚的,还会让皇帝给她下个旨,她本来就是郡主了,还用封什么县主,方玉,我让你想的封号和封地想好没有,等会皇上过来,哀家可是要给玉莞丫头求个皇贵郡主的。” 作为上届的宫斗冠军,太后怎么看不出陆氏脸上的懊悔,你不心疼,我心疼,然后不顾陆氏和白凌玥诧异的目光,自顾自和李嬷嬷说起话来。 陆氏听着太后所言,脸上有了一丝惊喜,她求来的比起太后自己愿意给的可是相差太多了,不过她更疑惑的是,太后为什么对玉莞如此好? “皇贵郡主?”倒是白凌玥叫出了声,皇贵郡主可是比公主都高的封赏啊,在整个东宸国的历史上,只出现过寥寥数人,还都是功勋显赫的,为东宸国可是做出大贡献的人物啊。 “怎么?你们觉得玉莞丫头还配不上呢?”太后笑容一敛,满是威严。 “这封号太贵重了,恐怕莞姐儿担不起啊,能封个郡主就好了。”陆氏在大是大非上也是清楚的,这样的封赏,就算玉莞身后有将军府也会遭人诟病,自身没有任何出彩之处,怎么能担此封号。于是她连忙替玉莞回绝。 “皇贵郡主是太高了点啊,有个封号的贵郡主也不错,她本就是郡主了,那还是自己挣得,再往上就该是封号郡主了啊,不过莞姐儿在你心里就只是个郡主就好?” 太后显然对陆氏的态度不爽,对张金枝都巴心巴肝的,对着真正的亲外孙女还不紧着疼爱。也罢,你自己不疼爱,我疼就是,以后还会是自己儿媳妇呢。想到这里太后更加不爽了,她的儿媳妇是陆嫣然的外孙女,自己生生小了一辈,好在这是在皇家,不然她见了陆嫣然,不是还得行了个晚辈礼? “不是这样的——”陆氏正要解释,却被太后一个眼神打断了。 “这个事情,还是推后再说吧,今儿进宫,玉莞是有求于太后的……”玉莞不想这气氛持续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向着太后提要求。 为表哥求姻缘,不知道太后知道了会不会气她。 “嗯?”太后果然被玉莞吸引了注意力。 “是这样的,昨日家中设宴……”再是难说,玉莞也还是开口了,总不能大家就这么尴尬的等着吧,于是把昨日发生的事情给太后描述了一遍。 虽然太后已经从李嬷嬷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但听着玉莞说的也是皱起了眉头,罗太妃也是先帝的妃子,不过位份不太高,是皇帝登基后才追封的太妃,之前是住在翊宁宫的偏殿的,因为前儿出了刺客事件,才搬到了别的宫里。她为先帝生了一个儿子,但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在生了福禧之后,没过多久就去了,所以她还来不及策划什么,就没了希望,只能将所有的关注都放在了福禧身上,才会事事为她做主,人生如此,婚事如此。 本来那一脉的事情,太后是不想插手的,之前罗太妃给福禧定下婚事,就想着向她要赐婚的懿旨,她就拒了。 人人都想着要她赐婚,她就觉得自己像个吉祥物一样,谁都要来摸一把吗,没有感情的婚姻,就算在她这里镀个金又能怎么样?两个不爱的人,在漫长的岁月中,也是怨偶一对。 不过玉祁麟始终是她的侄儿,就算不看着将军的面子,不看着玉莞的面子,她也是要管上一管的,一个荣养的太妃,她还不放在眼里。 “祁麟怎么说都是我的侄儿,这个忙肯定要帮。但是,沐誉杰并没有做错什么,要退亲,也得有个说法,最好是你们三家人能坐下来好好商量,有了结果,哀家再赐婚也不迟,毕竟这是终身大事,若是哀家下了旨,以后多了一对怨偶,也是罪过。” 太后叹了一口气,对着下方坐的两个女人说道。 武定侯也是忠臣,沐誉杰虽然没什么成就,但为人还算正直,人品还不错,而且武定侯府现在也发展的很好,不然也不会让太妃把福禧塞过去。 说起来,太妃就是过于紧张福禧了,失去儿子的心痛,让她把福禧的人生都规划好了,好像这样做,福禧就能平安一辈子,但哪个人又希望别人能安排自己一辈子呢? 再加上,从小对玉祁麟的爱意,福禧是不可能按着太妃为她设定的那样走下去。 “这是肯定的,是我们太着急了。”太后的话,让白凌玥有了一剂定心丸,太后答应赐婚那便好了,她手中的资料显示,沐誉杰对这门婚事也是很抗拒的,若不是皇家的威严不可犯,这婚事早就黄了。以后若是娶了郡主,就是娶了祖宗啊,武定侯府也很是头疼。 “那便下去想法子吧,有结果了再来和哀家说,跪安吧。那,玉莞丫头留一晚,明日给你们送回来,哀家乏了。”太后不耐的挥了挥手,年纪大了,就不想再操这等心了,闹心。 陆氏和白凌玥几人对看了一眼,只得依言跪安,临走时候,白凌玥还想和玉莞说些什么,但看着玉莞对翊宁宫熟悉的样子,也就不那么担心了,用眼神看了她几眼,也就不再言语了。 等到陆氏几人走了出去,又有宫人来报,林夫人求见,太后再是不耐,还是把人叫了进来,心里还在不断嘀咕,不知道她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看的,天天都是轮班的。想想就觉得自己像万嫔说的那啥,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 “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林夫人带着两个女儿,恭敬的给太后行礼。 “免了,来找我什么事?”太后不耐烦起来,说话也很直接,让林夫人心中一惊,飞快的在脑里过了一遍,回想今日有什么地方不妥,得罪了太后吗。 回想了之后,就马上答道:“没没,是前些日子,得知太后在找一味药材,而臣妇娘家正好……” 第三百零二章 大公主的生辰宴(一) 林夫人一脸谄笑的看着太后,这味药材可不是她娘家正好有的,而是专门去寻得。 “那你也有心了。” 太后示意李嬷嬷收下,然后也没有说过多的话,这一味药材是要做养荣丸的,当时想着玉莞可能一时半会不能进京,所以让太医尝试着配药。不过现在玉莞已经拿了新配方的养荣丸来,也就不太需要了。但她是太后,臣下的进贡为什么不能收,无非也就是有求于她。 太后的沉默让林夫人也有些尴尬,她和太后相处不多,不太了解这位贵人的脾性。 而李嬷嬷是看出了林夫人的不安和忐忑的,看在她送药材这份心上,李嬷嬷和太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太后的应允后,开口道:“林夫人这一对女儿倒是生的漂亮。” 听着李嬷嬷的话,玉莞也看向了两个女孩。 这两个女孩也就十来岁,看起来才及笄不久,宸卫给她的资料上也只是寥寥数笔带过,林夫人和林大人成亲多年,孕育有一双女儿和一个儿子,原本就是烟柳巷的翘楚,长相自然不会太差,这一双女儿的颜色在京中这些官宦世家也是排的上号的,但气质上就要差一些,总有一些妖艳的感觉。 今日进宫倒是收拾的比较正式,两人的装束都是梳着小髻,有些像现代的丸子头,只不过梳的更加齐整,带着镶珍珠的发饰和步摇,由于宫中烧着地龙,披风已经脱掉了,露出粉红和粉黄的交领小袄,下身皆是浅蓝色的百褶裙,裙边上还镶着毛绒绒的皮毛,是时下最流行的少女服饰,显得娇俏可爱,不过两人都是一双狐狸眼,微微一笑,就有些魅惑。 听着李嬷嬷点了名,林夫人忙带着两个女儿起身行礼。然后战战兢兢的说道:“嬷嬷缪赞了,今日进宫确实想要向太后娘娘求个恩典。” 太后本来闭着养神的眼睛,听着这话的时候,也睁开了来:“说。” “腊月二十六是大公主生辰,听闻宫中要设宴,就想向太后求个恩典,能让希娜也能进宫赴宴……” 林夫人几乎是伏在地上说的。 大公主的生辰宴,玉莞也是知道的。这位大公主是贵妃的女儿,年年生辰都要大肆庆祝,久而久之,也成了年底官宦世家必赴的宴席,而且能够参加宴席都很荣幸,因为宫中不比宫外,参加宴席的人数是有限定的,比如每一户人家只能带一子一女进宫赴宴,若不是太后、皇后或是皇上亲自下了口谕,谁都不能坏了规矩。皇上当然不会管这等后宫之事,而皇后此时又以身体不适,推了各家的求见,所以这几日,太后这里的人很多,都是冲着这事来的。 “哀家记得昨儿是不是礼部那个什么官的夫人也来求过?”太后歪着头问了下李嬷嬷。 “是礼部主事的夫人,她相公没有三品,连参加宴席的机会都没有,才来求的,您昨儿可没答应。”李嬷嬷立即答道。 林夫人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造次,这毕竟是翊宁宫,又不是她的林府,只得忐忑的等着太后决断。 “那便准了吧,方玉,你记下来,通知下下边就是。”太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让林夫人感到一阵惊喜,连连磕头谢恩。 等到林夫人带着女儿走了之后,太后才疑惑的向着玉莞问道:“丫头,我可是看在你面上答应的,这两个姑娘我瞧着都不咋地。” “许是小姑娘都爱热闹,太后又以仁善待人,宫里又不差这一口饭,何不赏了她们嘛。”刚才是玉莞给太后递了个小动作央求的,她可不会承认是为了看热闹才让太后同意的。 “哀家怎么觉得你有什么阴谋似的?”太后狐疑的看着她。 “没没没,对了,李嬷嬷,为什么她们都想参加大公主的生辰宴呢?”玉莞不想和太后继续对话,只得转移话题。 “前几年的生辰宴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这一次,前线不是打了胜仗吗,皇上恩准了几位有功将领可以先行回京过年,为了节约银子,就把洗尘宴和大公主的生辰宴办到一起了。到时宫宴上必定有所封赏,要跳乘龙快婿就得提早相看了,再加上大公主和几位皇子也到议亲的年龄了,所以就上赶着凑热闹了。” 李嬷嬷倒也没有隐瞒什么,反正玉莞终究也会知道的。 “是了,你就呆到宫宴结束再回去,方玉啊,前儿我见着他们呈上来那块料子不错,不过颜色不太适合我们这年纪穿,就只收了起来,这会让绣房给赶赶工,给玉莞丫头做一身出来。还有前年睿哥儿送我那件红狐皮子,让他们抓紧点给做件斗篷出来。对了,皇后那日给我拿来那套珊瑚手串啥的,都给她套上。” 太后突然想起,东睿宸这次也要回来,她可得把他的小媳妇给收拾漂亮些。 “太后,这不妥吧。”玉莞被太后这操作惊到了,自己只不过是给太后看个病,当不起太后这么关心吧。 “你敢抗旨?”太后假装生气道。 “……”玉莞彻底无语了,只能默默接受,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太后可比她高多了。 芙蓉城。 “王爷,您绕道芙蓉城,回府里就专门取个东西?” 凛北看着东睿宸从书房的暗格里取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就要往京城赶,有些郁闷,他们这紧赶慢赶,翻山越岭,就是为了拿这个盒子? “怎么?”东睿宸还是带着那个镶金边的狐狸面具,但凛北还是脖子一缩,他是佟北来做久了留下的“病根儿”吗?怎么敢质问起王爷了。 “让你们先发到京城的信函发了没有?”东睿宸倒是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转身上马,回头瞬间还不忘问凛夜。他们绕道芙蓉城已经将路程时间延长了,若不加快点,二十六赶不回去。想起星煜留给他的那封信所说的,记忆中那朝思暮想的笑颜越发清晰,仿若连日来的疲累都不再了,策马的速度加快了起来。 “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了,只是……”凛夜很快就回复了,但又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东睿宸让他送的信中,不仅有前线的战报,还有拟报的各个有功将领的封赏建议,其中就有瑞辰,请封的是前锋少将,赐良田十倾,宅院一座,黄金百两,但已经为国捐躯,所以都给未亡人,也就是他的未婚妻子,玉莞。 按照王爷的想法,瑞辰死了,他才能以东睿宸的身份站到郡主身旁,但是王爷真的觉得郡主得知了这个消息能接受另一个男人?就算能,若是未来某一天被揭穿了,按照郡主的脾气,王爷能讨到好? 不过刚才凛北才吃了挂落,现在他就算想建议,也不敢说出口,他们宸卫的第一条律令便是,无条件遵从东睿宸的命令。 “已经让他多活了两个月了。”东睿宸知道凛夜想劝他,于是丢下了一句话。 凛夜现在是彻底无语了,王爷,您真的懂我的意思?虽然瑞辰是您的假身份,您想他什么时候死都可以,但是他活着这两个月有什么多余的意义吗? 东睿宸才没有凛夜这么多心思,那个盒子就放在他的胸前,里面装着他对她的承诺,他已经在想象玉莞感动的模样了,想到这里,不觉又加快了几分速度,他多想下一刻就出现在她的身边,纵然相隔千里,但相思连绵。 腊月二十六当日,天还未亮,宫门口已经排了不少马车在等待检查了,宫中更是一片忙碌,太后的翊宁宫也不例外。 虽然太后不必太早的出现在宫宴,但是宫中有个她疼爱的玉莞,当然要让宫女们使着劲给她上妆打扮,太后还在旁边不断指挥宫女们,要梳这个头,戴那个首饰,心中还憋着一股劲儿,怎么说也得把那些莺莺燕燕给比下去。 李嬷嬷看着兴致高昂的太后,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太后,那会太后才生下皇上,又怀上了一个,太医说是个公主,那时太后就在和她幻想着,未来她要如何如何打扮她,要让她成为天底下最美丽的小公主。 可惜太后没能如愿,那个小公主还是没能来到这世上,她记得太后身子刚刚好些了,就在自己宫中请了一尊观音像,为这小公主立了一个灵位,诵经祷告。后来与先帝闹了矛盾,更是日日将自己关在这佛室中,直到怀上了睿哥儿才走了出来。但睿哥儿生下来是皇子啊,而太后在生睿哥儿时候伤了身子,加上年纪渐长了,也不适合再怀了,对于小公主的心思也就放到别家女儿身上了。 但那会宫中却没有公主出生,白家嫡系也没有,太后又不爱搭理旁系,所以一直就将这心思埋在了心里。一直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大婚,太后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太子妃,但没过几年,先帝大行,太子登基,太子妃也成了皇后,要保持一国之母的威严,宫中的嫔妃也多了起来,她也不能和她过于亲密了。太后当时还是失落了好一阵,只好寄希望于睿哥儿的媳妇,从睿哥儿到了议亲的年纪起,太后就没停歇过给他指婚的心思,遇到有合适人家的闺女,都要问上几句,结果找了十年了,也没个谱,偏偏睿哥儿还有先帝的遗旨,可以自己选择婚配对象,可把太后给急坏了。 现在有个太后喜欢,睿哥儿喜欢,皇上两口子都喜欢的莞姐儿在面前,太后这埋在心里的心思又勾了起来,还不好好打扮吗?也不管那些个东西合不合郡主的规制,只要太后觉得好看,就得放莞姐儿身上。 这样下来的结果就是,玉莞觉得自己像个日本艺伎那样,头发全部被挽起,在脑后梳了一个成熟发髻,脸上被涂了厚厚一层粉,被勾画了一条又细又长的柳叶眉,然后双眼皮生生被粉给盖成了单眼皮,小嘴也被涂的红红的,两腮还有两团正红色的圆团。妆容这样,身上更是环佩叮当,不知戴了多少金银玉器,敢情这一次宫宴是慈善晚宴吗?太后是把首饰铺子开在了她身上吗? 玉莞看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无语,太后平日的审美其实挺好的啊,怎么到她身上,就成暴发户式的炫耀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着胆子向太后建议道:“太后娘娘,我能不能自己梳妆,让她们最后帮我挽个发髻便好?” 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下。 “你自己能上妆?”太后不知道玉莞还有这本事,她看着镜中的玉莞,确实有些别扭,但又说不出哪里别扭,想着让她自己试试,反正时间还早,大不了擦了重来,便答应了。 玉莞重重的点了下头,几乎是逃似的把身上的首饰先摘了下来,然后彻底把脸上的妆容卸下…… 这一次的宫宴直接选在了御花园的暖阁,这里可以容下二十桌的宴席。此时宫女和太监们正往每一桌上上水果和糕点,一些先到的人已经在找自己的位置了。 “那日太后派了人来说让莞姐儿要留到这次宴席完,不知道现在莞姐儿怎么样了?你说莞姐儿怎么入了太后的眼了?还要请封贵郡主?还好莞姐儿是定了亲的,不然恐怕要嫁入皇家了,那可是个深渊啊。” 陆氏带着玉卿晨,白凌玥和玉卿扬带着玉祁麟,玉刚烈带着叔礼,玉卿国带着仲礼,将军府倒是来得齐整,倒是苦了张义信,官职不够,不能进宫,只能在外面马车等候。 这一次宫宴倒没有将男女分开,都是一家人坐到一起,或是相熟的人家相邻,显得倒是有几分人情味。 “这说明咱莞姐儿招人喜爱嘛。”白凌玥笑着答道,她也是回去之后才从白启澜那里知道,莞姐儿给太后治病的事情,但太后的病是个忌讳,她也不能告诉婆母这个信息。 不过,就算给太后治病也不会有这般荣宠吧,一个郡主的封赏够了吧,恐怕还有别的原因吧?听说皇上和皇后对莞姐儿也有封赏,一个大夫应该不至于吧? 第三百零三章 ?大公主的生辰宴(二) “吏部右侍郎到。” 虽然宫中的各位正主都还没有露面,但是守在门外的太监还是在尽职唱报,让里面负责引导的宫女们能快速的将人带到座位上。这便是宫宴与家宴的区别,到处都彰显着皇家的气派和规矩。 林夫人带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儿跟着林大人一起走进了内堂,在自家的位子上坐好,然后就和旁边相熟的人家攀谈起来。今儿坐他们旁边的同是潘王一脉的兵部侍郎柳大人一家,与林家相反,柳大人是武将出身,以前还是潘王的侍卫,都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官职,柳大人有两个儿子,今日跟着来的便是已经到婚配年龄的柳下武。 “林夫人今日好早了,希娜和希琳是越来越出色了,真是漂亮啊。”柳夫人见着林夫人很是热情,对着两个小姑娘也是一顿夸赞。她家的小儿子柳下武喜欢林希娜的事情,在京中这些世家圈子里也不是个秘密,不过柳下武虽然是个习武之人,却如同文人一般很有风度,正大光明的追求,并没有像有的人家的公子哥那样,不择手段。 林希娜和林希琳只相差了一岁,虽不是双生子,但还是长得很像,稍作打扮,看上去还有些难分辨。她们日常戏弄人的把戏就是穿成一个样子。 不过今日为了让皇子们能分清,让宫中的贵人记住,是没有穿成一样的,都刻意往自己的优点去打扮。 林希娜要年长一些,穿的是一身冰蓝色的宫装,在纽扣的地方还特别挂了一串透明剔透的水晶挂串,在灯光的照耀下,偶尔还能折射出些许光芒。这是她最爱的一串手串,是从南边海边来的,京中也不常见,就这么一串珠子就花了平常人家一年的开销。林希娜从小就从林夫人那里学会了,欲拒还迎的套路的,深知,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所以平日里,她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冰美人,允许你靠近,却怎么也靠不近。这一套也让她在京中有不少追求者,曾经就听说过某个京官的公子为了搏她一笑,一掷千金,还欠下高利贷,差点把他爹的官位都弄丢了。 而希琳和希娜走的却是不同的极端,像是遗传到她娘的另一面一般,小小年纪,一点都不羞涩,相当热情,但都是浅尝辄止的那种,让人心痒痒,对于她的兴趣越来越大,像吸毒一般。今日的希琳穿的就是大红色的宫装,加上艳丽的妆容和金闪闪的头面,脸上还化着从西且弥国传来的瑶女妆,让她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一颦一笑间更具魅力。 “夫人真是缪赞了,她们两个啊,平日就爱拾掇自己,都是闹着玩的。”林夫人嘴上谦虚着,但语气中有着满满的自豪感。 “您是谦逊了,若不是在宫里,那些公主、郡主都要被比下去了。”柳夫人还在一个劲的夸赞,满脸笑容的,还不忘让儿子过来给两位姑娘打个招呼,不过自家儿子一见林希娜就从脸红到脖子,让她也只能干着急,觉得和林夫人也没什么好攀谈的了。 倒是林大人和柳大人在一旁还聊得起劲,前一晚潘王可是把他们找去商量了一番,这一次宫宴要封赏的将领听说都还比较年轻,且在战场表现都很好,东宸国以后的军队,这些人就是主力啊,虽然现在都是跟着东睿宸的,但还是有拉拢的潜力的。 “昨天王爷提到几个人,其中这佟北来听说是要封为昭信校尉,正六品,准备让他留守宛城,作为副将。现年二十五,尚未婚配。” 林大人端起一杯茶在嘴边砸吧了下,和柳大人说道。 “还有佟瑞辰,这个才十八岁,就要封为前锋少将了,少年可期啊,如今周边都比较太平,要靠军功往上升,有点难度,看能不能把他弄到兵部来,给王爷招募个帮手,也能帮我点忙,可惜今日宫宴,只邀了嫡子女,我那庶女今日没来,不然还能看看有没有机会。”柳大人摸着胡子回道。 “不过我有收到消息,这佟瑞辰在参军前可是定了亲的,是他表妹。”林大人继续说道。 “都是小地方出来的,只是定亲罢了,就算成亲了也能和离、休妻的,再说我们婉儿大度,就算让她做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柳大人说着还真有这么个打算,就像瑞辰已经是他的乘龙快婿一样。 “这倒也是,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的。”林大人附和道。 “我听说你夫人还特意进宫求了太后,让希娜也能来,这是瞧上哪位皇子了?”谈着谈着,柳大人看了一眼在旁边补妆的希娜提了一句。 “这都是孩子她娘在瞎参合,皇子是那么好肖想的啊?若是能和哪个世家大户结亲也是可以的。”林大人看事情比较通透,他没有什么根基,依靠着潘王才爬到今天这个地位,深深明白儿女亲家联姻的道理,亏得他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是有一定的筹码的。 “还是你想的周道,可惜我那两个臭小子不争气啊。”柳大人也是知道林希娜和柳下武的事情的,本来两家的地位就差不多,他也不是京城的原住人口,只不过娶了京中富户的女儿,稍稍有些资本罢了。林家一直娇养两个女儿,就是为了攀高枝,连感情都没有,还怎么看得上他们柳家。 “大公主去年已经及笄了,现在也是婚配的年纪啊。”林大人知道柳大人提起这话题的意思,不过别说自己那两个女儿和夫人看不上他们柳家,就连他和柳大人如此熟络,这儿女亲家,他也不太想结。 “尚公主?这可不是小事,还是莫开此等玩笑啰。”柳大人摆了摆手,心中一阵腹诽,连你家姑娘都看不上我家小子,何况人家公主呢。 “我听我夫人说,那日太后身边还有一个姑娘,极得太后宠爱,就是不知是哪家姑娘,以前在京中都没有见过。”打趣归打趣,林大人还是指了条明路给柳大人。 “竟有此事?”柳大人倒是认真考虑起来。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进,赴宴的人越来越多,几乎都把预留的座位坐满了,只剩下留给宛城回来的将士的那两桌席面了,此时宫中一些地位较低,但够格参加大公主生辰宴的妃嫔也陆续出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到。” “贵妃娘娘,大公主到。” “大皇子、二皇子到。” “三皇子……” 随着内廷的太监唱报,众人皆安静下来,停止了交谈,端正的坐在席上,等待着皇帝等人的进场。 没过多久,身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东御宸就带着同样盛装打扮的皇后出现在后宫进来的那扇门,贵妃、大公主还有几位皇子也跟随其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座的人皆起身行礼。 “平身。” 皇帝坐下便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坐下。 “谢皇上隆恩。” …… “今日呢,是锦兰的生辰,同时,皇弟也给朕送了信来,说是带着一些前线有功的将领回来,这会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吧,宣他们进来入席。” 皇上等众人坐下之后,便开口同六福子说道。 “遵旨。”六福子福了福身,然后喊道:“宣睿亲王及前方将领觐见。” 六福子的声音肯定传不到外面东睿宸那里,不过这一路上都有传话太监不断重复,不多时就听着外面传来整齐的步伐声。 这种步伐声是庄严肃穆的,是行军打仗之人特有的,带着肃杀之气。没过多久,一身戎装的东睿宸带着几个宸卫和几个将领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参见皇上。” 东睿宸等人上前先给皇上行礼了。 “免了,尔等在宛城可是立了大功,今日只是宫宴,不必如此多礼。”皇帝站起了身子,虚扶了一把。 然后皇后也站起了身,让宴席上的宫女带着东睿宸等人入座。虽然东睿宸是亲王,但此次是以将帅的身份赴宴,自然要和兵士们坐到一起。 “太后娘娘到。”东睿宸等刚入座,就听见外面的太监又在唱报。 他的眼光猛然看向宫门之外,果然在太后身后找到了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 现在的宴席已经坐满,皇上和嫔妃们,东睿宸和前方的将士都到齐了,就差太后那一宫的人,所以玉莞真真的感受了一把万众瞩目的感觉。 简直就是全场焦点! 她也不想如此高调的出现,她已经加快了化妆速度了,但那件贡缎做的衣服,样式倒是新颖,也相当合身,就是穿起来费劲,还要两三个丫鬟配合才行。 这是整匹西荣锦剪裁的衣服,纯白色的锦缎裙面上,用双面暗绣的手法绣着凤穿牡丹。走动的时候,随着步子的移动,那凤如同活了一般的游动,而牡丹也是一瓣瓣的盛开,随着凤的移动,还带起些许花瓣的飘零。 太后提到的那块红狐皮子要赶制一件披风是来不及了,就给玉莞做了一件小马甲,红狐皮如同红宝石一般绚丽,配上她头上和手腕上装饰的红珊瑚串子,把整个人衬托的是娇俏可爱,煞是喜人。 在全场注目的情况下,玉莞还是感受到几道热烈的眼光的。一个是老怪物白启澜,正在用“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眼神看着她;一个是陆氏和玉刚烈,也是一副吾家有女的表情;然后便是几个熟人,像陈侧妃、沐誉杰还有当初跟着她们进京的顾清漪等几个人,都是一脸震惊和不敢相信;还有几个公子哥的眼神倒是有些明目张胆的打量,让面具下的东睿宸很是不爽。 众人又向太后行礼后,宫宴正式开始了,由于是借着大公主的生辰宴共同办洗尘宴,当然先要给大公主庆祝生辰。 皇上、皇后的赏赐向来都是按规矩来的,一柄玉如意。 太后的赏赐倒是独特一些,是一套鹿皮的小骑装,这让大公主很满意,差点当场就要换上。 而作为母亲的贵妃在之前就已经表示过了,并没有在宴席上特别说明。 接着便应该是各位王爷,首当其冲的便是亲叔叔,才打胜仗归来的东睿宸。 东睿宸并没说多少客套话,只是让凛夜递上了一个盒子,大公主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竟然是一柄宝石玉镜。这是西且弥国才研制出来的,就连皇宫内也只有皇后和太后处才有一柄,其他嫔妃皆没有。 这可把大公主高兴坏了,就要上前拥抱东睿宸,她和福禧受万嫔的影响颇深,很喜欢用拥抱来表达自己的喜欢。 但东睿宸并不领情,一个闪身就躲开了她,在大公主差点扑倒在地的一瞬间,让凛夜扶住了她。大公主见自己的拥抱被扑空,都要哭了,幸好还记得这是在宫宴上,众人注目之下,才扁着嘴继续找下一位王爷要礼物。 收完各位王爷的礼物后,大公主便没了兴致,大臣们的礼都是写成礼单交给内务府的,之后会抬到她的寝宫,也就没必要当场拆了。 一阵歌舞之后,皇上就让六福子宣旨了,这一次宫宴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便是对众将领的封赏,是皇上按照东睿宸的提议,再和丞相、六部尚书商量出的结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宛城大捷,塔曼讲和,众位将士皆有大功,现封赏: 佟北来,西荣府云溪郡人士,为昭信校尉,赐…… 华溪,西荣府芙蓉城人士,为…… …… 佟瑞辰,西荣府云溪郡人士,追封为先锋少将,赐……因其为国捐躯,所得之封赏全部由其未婚妻子接收…… ……” 长长的封赏清单,饶是六福子念的再快,也念了一炷香时间,而坐在太后旁边的玉莞,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听着佟北来和仰阿莎被封赏,还在暗自为他们高兴。终于听到瑞辰的名字了,正在高兴之时,听着追封两字,一瞬间便把她打入了深渊。 为国捐躯?追封? 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吧?玉莞死死盯着东睿宸。 第三百零四章 丧 可惜她并没有从东睿宸的脸上看出什么,这位冷面王爷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于是她又望向了白启澜,白启澜眼中有着担忧,但只能遥望着关心,这个结果他比玉莞早知道,从小带着玉莞长大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孙女对感情的执着,不过在这异世,他们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这种环境,想要安慰她,也能从眼里传达。 倒是玉卿晨叫出了声,此时的大厅,一片寂静,她的声音有些突兀,她随即捂住了嘴,但眼睛已经看向了上方的玉莞,满眼焦急。 瑞辰死了?那大妹儿怎么办? 陆氏和白凌玥也被这消息震惊了,前者连忙拉着玉卿晨安慰着。虽然大家都知道瑞辰不是玉卿晨真正的外甥,但在小张家最困难的时候,他和佟北来的出现,让他们能快速渡过难关,哪怕是因为东睿宸的命令,但感情还是真的,何况,那还是玉莞的未婚夫婿啊,玉卿晨怎么可能不担心她的小丫头啊。 “真是可惜,年纪轻轻便去了。”柳大人对于瑞辰的死还是有些遗憾,毕竟也是他们看中的人。 “倒是便宜了那乡下的未婚妻子,这些赏赐怎么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了。”林大人附和道。 封赏完后,皇后娘娘宣布了宴会的开始,整个环境又变得嘈杂起来。华丽的歌舞接连上演,各家的小姐、公子们也熟络起来,就连皇子、公主们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坐着,这场宴会是万嫔设计的,她把在座的未婚的少年们分成两队,玩着游戏,也增进相互之间的感情。 因为游戏的新颖有趣,让太后、皇上等都看得很尽兴,有时候还能出声提个建议,而大人和夫人们也可以趁此观察着以后的女婿、媳妇的人选,整个宴席的氛围都很热烈。 不过只有一桌人却显得格格不入,就是将军府。 玉卿淮今年也被恩准回来了,和嫡亲姐姐和外甥打过招呼之后,就想着把从宛城给小外甥女带回来的礼物拿到玉莞面前献宝,却发现玉莞总是在走神,两眼空洞而无神。 玉卿晨心疼的拉着玉莞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安慰着。在宴席开始之后,太后就让玉莞回到了将军府的席面了,她是知道内情的人,也知道女儿家的心思,玉莞对于瑞辰的感情有多深,这悲伤就有多重,而偏偏她也不能说出真相安慰她,只能让她先回到将军府的席面,至少家人的陪伴能让她好过些,况且现在宫中也是人多嘴杂,万一闹出什么事,可不太好,有着玉刚烈和玉卿淮的震慑力,还没有人敢造次。 玉莞现在的脑子里是一片繁杂,“追封”、“为国捐躯”等字眼不断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它们都在提醒着她一个残酷的现实,瑞辰,她满心欢喜想着要嫁的那个人,不在了。 玉莞突然觉得心里堵的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和难受,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知道眼泪也落了下来,那种冰凉的感觉,和周围炽热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氏看着这样的外孙女,也是一阵心疼,但她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夹了不少菜在她面前,吃点东西要过一点吧。 玉莞机械一般的道谢,但面前精致的御膳,却引不起她半点兴趣,就算是平日里最爱吃的食物,都索然无味,在她的脑中,回忆一幕幕交替出现,还有曾经她和瑞辰成亲之后的梦境,也在其中不断回放,这些画面充斥着玉莞的脑袋,让她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和看不到外界的画面。 但偏偏有人不肯放过她。一个稍显稚嫩的女声在一个游戏后响起:“大姐姐,不是所有未婚的小姐和公子们都要参加这游戏吗?那边那位小姐,装束怎么看都不像已婚的妇人啊,她为什么不参加?” 白凌玥本在关注场中的情景,因为玉祁麟和福禧正在争执着什么,她还想着两人闹出事怎么处理,听到这个声音,马上就找到了出声的人,是瑶瑶公主。 此刻的瑶瑶,眼中闪着莫明的色彩,看着玉莞的眼神不太友善,她正指着玉莞,和大公主说着什么。 大公主随着她的指向,也看到了正呆坐着的玉莞。这个随同太后一起走进来的少女,有着姣好的面貌,精心修饰过的柳眉,此刻有些垂意,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由于低着头,看不清刚才那双刚才还清澈明亮的星眸,虽然身子被马甲包了个严实,但从脖子露出的白皙无瑕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一样娇艳欲滴。 刚才的玉莞,由于出场的时间和方式,成为了全场瞩目的人,经由瑶瑶公主这一提醒,大家的目光也跟了过来。 不过玉莞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半分反应。 “那是将军府的孙小姐吧,不知是否能过来一起游玩?”大公主见着玉莞无视了瑶瑶的话,还是有些恼怒,于是开口责问道。 此时场下安静下来,不仅场中的男女们看着玉莞,连在旁边小声交谈的大人、夫人们也停了下来,看向将军府的方向。 “谢大公主关心,今日玉莞染了风寒,身体不适,若是与大家一起嬉戏,怕传染了各位,所以还是在这里呆着便好。”白凌玥的反应很快,很快就给玉莞编了一个理由,免得被冠上一个冒犯公主的罪名。然后在桌下推了推玉莞。 此时的玉莞,有了一丝反应,相似清醒了一些,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行了一个礼,然后又痴痴坐下。 “不碍事的,万嫔娘娘说接下来的游戏坐太近才不好玩呢,可以和我们一起玩。”瑶瑶似乎并不想放过玉莞,听着她的话,旁边也有几位小姐也附和了几句。 “确实如此,一起过来玩吧。”大公主脸上也有着不悦,这个将军府的孙小姐,今日出来就抢了她的风头,她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起来,已经带着几分命令了。 这下场面彻底安静下来,很多人都带着看热闹眼神,而在上方的皇帝、皇后、太后,还有场下的东睿宸,面色不愉,他们蹩着眉看了大公主一眼,又担心的看了眼玉莞,都是知道真相的人,这个时候,都希望玉莞能冷静一下,能够自己想通,快速走出来,东睿宸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不过此时当着众位大臣和夫人,他们都不可开口责备大公主,这样会让玉莞所处的局势更加不妙。 “那是将军府上的孙小姐吧。”皇后适时的打断了这场尴尬的对视。 “是啊,上一次还是跟着祁国公府纳兰老夫人他们一起来赴宴的。”贵妃附和了一句。 “是呢,是太后封的郡主呐。”旁边一个嫔妃也接了一句。 “说起来,皇上还说私底下再来封赏,本宫觉得现在就正好,您说是吧,皇上?”皇后并没有理阴阳怪气的两人,直接抬头看向了皇帝。 “正好朕也拟好了旨意。那就一并念了吧。”皇帝点了点头,示意六福子把手中的圣旨念出。 听着又有旨意要宣读,场中的人都安静下来,低头垂首等着宣读。 皇帝的这道旨意就是封赏玉莞的,圣旨中点出了玉莞在宛城的功绩,将其封为贵郡主,封号长乐,封地便是云溪郡和上江府的坠陶郡,坠陶郡就包括了苏旧城那一片,一直到黑水村沿岸。 圣旨一出,一片哗然。 其中最为愤怒的就是瑶瑶:“凭什么?因为皇叔爹爹喜欢她,就要给她编这样的故事吗?” “一派胡言!来人!公主要睡觉了,带她回宫!”东睿宸刚要动怒,皇帝却抢先开了口,让瑶瑶的嬷嬷捂了她的嘴,带她回宫。若是让自己的皇弟来处理,哪怕瑶瑶还小,也少不得一顿板子,虽然瑶瑶不是他看重的孩子,但始终是他的血脉啊。 东睿宸眯着眼看着瑶瑶挣扎着被带走,面具很好的掩饰了他的神色,他也看向了瑶瑶消失的方向,那是通往她母妃的宫殿的路,这贞妃是该受受教训了。 皇帝站在最上方,当然就看到了东睿宸的一举一动,皇弟的想法他也有,不过想起当年事,也只能一声叹息,这么久了,贞妃,还放不下吗,随即又有些恼怒,觉得自己头上一片绿,就这样败了兴致,颓然坐到龙椅上,有些失神。 “谢皇上隆恩。”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众人回头,便见到玉莞已经走到了大厅的正中,端正的跪在地上,双手举高,是接旨的标准姿势。 此时的玉莞,眼中已经没有了迷茫和失落,原本清澈的眼神,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雾气,眼中的星光不见了,变得有些尖锐,还带着无畏的坚强。 六福子把圣旨交给了玉莞,玉莞又磕了三个头,然后向皇帝辞行,皇帝也没为难她,准了。 玉莞抱着圣旨,转身,一步步向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贵郡主,请等等。”李嬷嬷叫住了她。 玉莞停下了脚步,那么定定的看着走近的李嬷嬷。 “天寒地冷,贵郡主要保重身体。”李嬷嬷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狐皮斗篷,还有一个小小的手炉,郑重的放到玉莞手里,然后为她披上斗篷,才送她到宫门。 “谢太后。”玉莞走到宫门,又回身,朝着太后的方向行了一礼,才向着满是飞雪的院子走去。 玉莞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皇宫大门的时候,守在宫门口的凛夜叫住了她。 “相隔千里,尸体不好运回,想着叶落归根,魂归故里,贵郡主,我们只能将瑞辰烧成灰带回来了。”凛夜不敢看玉莞的眼睛,他怕被她看穿这个谎言,只是将一个瓷坛拿了出来。 玉莞看着凛夜捧着的瓷坛,手中的手炉再也捧不住了,那从手中掉落的一瞬间,那接过瓷坛的一瞬间,让她觉得一股透骨的冰凉从空气中,从坛子上传到她的手里,随着她的脉络,一起窜进了她的心里,那里似乎一瞬间也结冰了。冰冷还刺痛。 “还有,这道圣旨是对瑞辰的封赏,赏赐之物等礼部点清后会送过来,您看是送到将军府还是郡主府?” 凛夜看着玉莞脸上那比这天还冷的神色,还是硬着头皮和心肠说道。 “郡主府。”玉莞把瓷坛和两道圣旨抱在怀里,半天才吐出了三个字。她的嘴唇已经被冻的失了颜色,却没有半分反应。 “这是瑞辰想带给你的。”这个样子的玉莞,让凛夜心中不忍,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本来王爷说没必要给玉莞,但他觉得这东西至少能安慰她。 玉莞哆嗦着抬起手,掌心向上,凛夜将那东西放到了她的掌心。她看了那东西好久,才紧紧的握到了手中,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宫门。 这是一枚小小的骨戒。 玉莞转头的一瞬间,闭上了双眼,回忆中的一幕就出现在脑中。 “表哥,你知道鸳鸯其实并不是一世一双鸭吗?” 那个时候的玉莞,刚刚和瑞辰处于热恋期,两人一起出去约会时候,看到池塘的鸳鸯时候,玉莞对着瑞辰说道。 “嗯?”瑞辰看着那对交颈相向的鸳鸯接收这奇怪的知识。 “它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忠诚的,但是等到母鸳鸯下了蛋之后,公鸳鸯就会走掉了,然后又去寻下一个了。”玉莞解释道,“所以我更喜欢狼,它们终身都只有一个伴侣。” “那你也不可能在你的红盖头上绣一对狼吧。”瑞辰当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为什么不能?”玉莞赌气的说道。 “不能,不过我可以用狼牙给你做戒指,套在你手上,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时看向她的瑞辰,玉莞从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和心动。 后来,她对着一封信,又哭又笑。 那封信是瑞辰参军之后写回来的家书。 上面写着,我的乖乖,我今日跟着他们去执行任务,我一个人打死了一头狼,狼牙我拔了下来,等我回来,我会给你把狼牙戒指亲手戴上…… 第三百零五章 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让他为她戴上这枚戒指了。 佟瑞辰,你个骗子! 你说了要为我亲手打一枚世上仅有的戒指,因为我是你唯一想娶的人,也是唯一会娶的人! 你说了不会让我受委屈,不会让我哭!如果万一我哭了,你会抱我在怀,然后慢慢哄我,陪着我! 你个骗子! 戒指我有了,但是你呢?你在哪里?没有你,谁能给我戴上? 你个骗子! 你知不知道我今日受尽委屈?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在哭?你在哪里?我等着你来抱我,等着你来哄我,等着你来陪我! 佟瑞辰—— 你在哪里?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在我开始爱你的时候,却头也不回的走掉?还是回不来的那种?为什么……为什么…… “佟瑞辰——你在哪里——” 玉莞抱着瓷坛,心里已经泣不成声,脸上的眼泪也没有断过,京城的雪,今夜又下了起来,在大街上有了浅浅的一层,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脚印。她没有往马车停留的地方走去,而是往郡主府的方向。 瑞辰送给她的东西,送给她的那个娃娃,还在郡主府。 而在玉莞身后,一个白色的身影,暗自跟着,好几次看见玉莞快摔倒时候都想上前,但还是生生忍住了,而他旁边还有几个人,正押着一个红衣的男子,像是在阻止他向前。 “东睿宸,你可真是个负心汉啊,若不是玉莞,你早就死于梦蛊了,还有,她可是天选之女,若不是她身上的福泽,她的心在东宸国,你们这一次则损的士兵更多,上一次的瘟疫死的人更多……”穿着红衣的男子,星煜在不断挣扎,嘴里还嘀咕着。 “塞住他的嘴。”白衣身影,东睿宸看着远处那抹瘦小的背影,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就下令道。 “王爷,贵郡主这样走下去,会染风寒的。”凛夜看着前面的玉莞,很是担忧。 从玉莞离开宴席起,东睿宸也拂袖离去,一路跟着玉莞从内廷走到宫门,看着她接过装着瑞辰“骨灰”的瓷坛,看着她一路跌跌撞撞走过去,他心里也很痛,数次都忍住去扶她的冲动。 “莞莞——”后面传来了一声呼唤,东睿宸等人忙躲到了暗处。 是仲礼的声音,但此时的玉莞,脑子几乎都是麻木的,过往的回忆一直在脑中交织,她的动作都是不由自主的,条件性反射的走。 “莞莞——”仲礼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把把玉莞抱住,狐皮斗篷虽然保暖,但这丫头的身子却冰凉无比。 玉莞抬头看了一眼仲礼,两眼没有焦距,但她还是回了一句:“哥哥——我好痛——噗——” 然后就喷出一口血来,像点点梅花一般散在雪地上,逐渐晕染成一团涟漪。 玉莞终于承受不住了,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像是有许多人说话,又像是没有人说话,昏昏沉沉的的掉入无尽的黑暗中,就像那一次,取心头血一般。 仲礼被玉莞的反应吓到了,就想把她抱起来,但有人的动作更快,他只感觉到一阵凉风掠起,龙涎香的味道随之而来,然后怀中的人儿,就已经被来人打横抱起,向着郡主府的方向掠去。 “你是谁——放下我妹妹——”仲礼气的挥动马鞭,后面跟来的凛北连忙拦住了已经崩溃的他,好一阵安抚,才把仲礼按了下来。 这是哪? 玉莞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周遭熟悉的蚊帐和幔布让她的记忆也慢慢恢复过来,只是有些呆。 而旁边守着的仲礼早就发现了她的醒来,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 “莞莞,事已至此,你不是说过吗?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你可不能再吓哥哥了。” 玉莞并没有接过汤,但头是转向仲礼的,她一把抱住了仲礼的腰,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样的玉莞,是仲礼从未见过的,以往的她,哪怕生活再艰辛,面对再多的委屈,哪怕命悬一线,她都没有哭过,而这一次,她就这样抱着仲礼,哭的很是伤心。 仲礼被玉莞这动作吓住了,双手已经不知道如何放了,只好慢慢挪动着把汤先放下,然后才犹豫着将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背上,轻轻拍打着,另一只手放到了她脑后,让她能在自己的怀抱里舒服些。 夜,就这样漫漫。 因为是宫宴,他们不能提前撤离,整个宴席,玉卿晨都魂不守舍,等到宫宴结束就要赶来郡主府,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仲礼抱着玉莞坐在床上,轻声哼着什么,而玉莞,脸上还挂着泪,已经沉沉的睡去,仲礼怕她睡不安稳,也就由得她这个姿势睡在自己的怀里。 玉卿晨看着这样的玉莞,突然想起了,四年前,他们一家被逼着分家的那个晚上,夜风中,那个小女孩,穿着不合体的大衣裳,转头对着她笑道:娘亲,日子还可以过下去。 可是,我的大妹儿啊,你的日子要如何过下去啊。 玉卿晨靠着张义信,眼里满是担忧,不知道她的女儿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第二日,玉莞还是按时醒来,仲礼本就天亮才睡,她稍微一动,就让仲礼醒了,还以为她从怀里掉了出去,准备伸手捞一把,才发现手臂已经麻木了,而玉莞在他怀里坐的好好的。 “莞莞,你可还好?”仲礼甩了甩手臂问道。 “嗯。”玉莞点了点头,眼睛里的迷茫和失焦已经散去,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还多了些许坚定。 “我没事了,哥哥你去休息吧,昨夜让你担心了,告诉娘他们一声吧,别让他们跟着担心,我还要去看看瑞辰。” 玉莞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由于临时回到郡主府,除了烧水的丫鬟,其他服侍的丫鬟都没有,玉莞便自己开始梳妆,她只是将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盘了起来,这还是晨蕊那一次从连满仓手里救下她的时候,为她挽发插上的。然后她又穿上了太后赐给她的西荣锦宫装。这套宫装是白色的,凤凰也是银线,她曾满心欢喜的穿上,就是为了给瑞辰看,她是不会换的。然后她找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出来给自己披上,抱上瑞辰的骨灰瓷坛,打开门,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寒意,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御赐给瑞辰的宅子在云溪郡,她只能将瑞辰暂时安放在祠堂,再另择日子扶灵回乡。 玉莞抱着瑞辰的骨灰来到祠堂,这祠堂还从未用过,她将瓷坛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供桌后的架子上,然后掏出帕子,一遍遍擦着,嘴里还在轻声说着。 “辰哥,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害你的人。” 大半天后,玉莞出现在玉家人面前,身上还是那身守孝一般的穿着,不过脸上已经带上了浅浅笑意,但笑不达眼底,透着和外面风雪一般的寒意,酝酿着一丝丝危险。 “我没有事了,让大家担心了。”玉莞先是挨个给玉刚烈、陆氏等长辈行了礼。 玉莞的话并没有让大家安心,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人能在短时间走出来,他们的眼里都有着担心,但玉莞还是如平常一般,和他们拉着家常,好像与昨夜在仲礼怀里痛哭的那人不是同一人一般。 玉刚烈几个大老爷们不知道如何来安慰一个小女娃子,屋中虽然在玉莞刻意引导的话题下,显得其乐融融,但谁都能感受到她的疏远客气,她关上了自己的世界,不愿意接受外界的一点点帮助。最后几个男人忍不住了,干脆出了屋子,到外面去透气。 而屋中那种刻意的热络气氛让陆氏和玉卿晨也忍不住一个劲的掉眼泪,怕自己说出什么让玉莞勾起那些记忆的话,也怕自己的眼泪让玉莞也落泪,玉卿晨只能带着陆氏先去隔壁休息,这屋里最终只剩下仲礼、白凌玥和玉莞。 “总算都走了。”玉莞吐了一口气,笑容从脸上消失。 “你这是何必呢?这样不是让你娘他们更担心?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莞姐儿,不必憋在心里。”白凌玥也心疼她。 “我没事。”玉莞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对着白凌玥说道,“前儿说了想和大舅妈学做生意,我想在京城也开上春熙路,不知道大舅妈有什么建议吗?” 白凌玥心中很是奇怪,瑞辰的死应该让玉莞受了不小打击才是,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关心起生意来。 “额,我们玉家主要……”白凌玥迟疑了半天,还是给玉莞说起了自己手里掌管的生意来,然后和玉莞分析起在京中做生意的局势:“京中的世家大族不少,有时候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可能背后的势力都是惹不起的,你若是想赚钱,不如将眼光投到南江府,那边比较富庶,离京城远,没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势力,做起事来要好办的多,而且进货之类的要方便的多,京中太多眼睛盯着了,你背后没有过硬的势力,想做大都是不可能的……” “南江府那边,我已经派了人过去了,现在应该台子搭起来了……”玉莞喃喃道,她想到了莲蓉和芜荏,想到她想要干的事情,有些踌躇起来。 “莞姐儿,家里现在也不差那么些钱了,你为什么还要着急赚钱,而且听你的意思,还需要很多钱?莞姐儿你是不是想和什么人做对?你是不是觉得瑞辰的死有蹊跷?”白凌玥对于玉莞着急赚钱的目的有些猜测,她也是从少女时代走过来的,当然明白心上人对于自己是什么重要的程度,但她怕玉莞想不开,去飞蛾扑火。 “不是椅子上那一位,不是什么潘王、翊王之类的。”玉莞当然知道白凌玥的意思,悠悠说了一句。 “那是谁?”白凌玥立即问出了口,但玉莞已经拒绝交谈了,只是自己拿着笔在纸上划来划去。 白凌玥见交谈无益,只能找个借口先行离去,她需要去和玉卿扬商量下,玉莞所谋之事必定不小,到底瑞辰的死有什么意外吗?他是睿亲王府的宸卫啊,若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睿亲王府必定会查个清楚的,不可能就这么定个为国捐躯,赐一些封赏就作罢啊。 等到白凌玥离去,一直沉默的仲礼,才开口问道:“莞莞,是谁?” “一个我们现在还无法抵触的势力。”玉莞并不愿意将心中的答案说出。 “那我若是中了进士,我便留在京中,做一个小官也行。”仲礼低低说道。他的莞莞啊,他捧在手心守护着长大的同胞妹妹,他都舍不得她哭,这人却伤她如此之深,把她的人生都改变了。 “胡说什么!你若中了进士,就去别的省府锻炼锻炼,外放个几年,大舅肯定会为你谋划回来,外面镀金回来,可比留在京中升职要快得多,毕竟在京中,低于三品的都是一抓一大把。” 玉莞瞪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你要面对的势力是什么,当初你就是面对翊王的封锁时候,都没有如此凝重,我就想留在你身边,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哥哥也能第一时间帮着你。”仲礼心疼的看着这个独自谋划的妹妹。 “哥哥,我所图之事很大,若是一个不察,可能带来的就是满门抄斩,我必定要一步步走仔细了,你们,最好不要和我相牵连,否则,可能连命都保不住……”玉莞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势力,她很清楚那是多么大的庞然大物,现在她在它面前就是蝼蚁一般,蜉蝣如何撼动大树啊。 “若没有莞莞,我可能在四年前就死了。”仲礼想着玉莞一路带着他们艰难走出来,语气也很坚定。 “哥哥啊——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只需要帮我照顾好爹娘,若是我失败了,就把我烧了把,把我的骨灰和瑞辰的混到一起……”玉莞接连叹气,她对于前路也是无法预知的。 “莞莞!这个世界,只有我是和你一起出现的,一起出生的,一起长大的,从我们诞生那日起,我们的命运就应该是相连的。”仲礼说着,抱住了玉莞。 第三百零六章 睿亲王府。 比起郡主府来,睿亲王府的气氛要紧张一些。东睿宸正在聆听着下属的报告和下达命令。 “这些药材往郡主府送。” “这样、这样、这样……都送去郡主府。” “把今年的收益也一并送过去。” “记得亲手交到她手上。” “找机会把把她的脉,但不能被发现。” 东睿宸的命令一条条下来,让凛苏感到压力巨大。她本来是来向东睿宸汇报今年的产业收益的,为什么会成为送货的了?还有,她可是已经听说了王爷对贵郡主做了什么,虽然贵郡主不知道真相,不过,这个人家“丧偶”的时候,王爷,您确定送过去献殷勤,郡主会高兴的收下? 还有啊,今日不是来谈王府的事情嘛?为什么王爷句句都是关于贵郡主的?难道好事真近?不对啊,贵郡主虽然和瑞辰没有成亲,但也是未亡人啊,现在成为王妃候选人,不合适吧。 凛苏一面听着东睿宸的安排,一面心里乱想着,偶尔回顾下四周,竟然看到大家的脸色都是一样的,眼里也带着无奈。 王爷难道真觉得干掉瑞辰,自己就能得到郡主?有没有人能给他们王爷当头一喝啊。 凛苏突然想念起白嬷嬷来,一向都是白嬷嬷给王爷泼冷水的,但这一次,白嬷嬷却死活都要回到芙蓉城过年,难道是预见了这个画面,觉得冷水都浇不醒这愣头青? “三十的年宴,把那套宫装给乖乖送去,我带她赴宴。” 东睿宸终于说完了最后一个命令。 “王爷,那宫装可是正红色啊。” 凛苏终于忍不住了。 “妾室才不能穿正红,本王懂。” 东睿宸抬头看她,眼神很是奇怪。 “贵郡主可不能穿啊。”凛苏迎着他的目光说道。 “难道你们觉得本王会娶别人做正妃?” 东睿宸的语气和眼神都不善起来。自己的这几年来的动作和态度,还不能让自己的属下相信自己非玉莞不可? “不是啊,王爷,您对贵郡主的深情,我们当然都是坚信的,可是现在,面上,贵郡主还是个新丧未婚夫的人啊,若是还穿着正红色宫装,跟着您去进宫,还是参加年宴,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怕就毁了。” 凛苏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虽然她百分百相信,自己把宫装送过去,绝对会被贵郡主丢出来,但及时止损不好吗。 “也是。”东睿宸倒没有发怒,不断盘着手中的盒子,那个盒子还是他一路从芙蓉城带过来的,在他的胸口捂了好久。 “送过去吧,穿不穿由她,这盒子也送过去。” 东睿宸想了半天,没有一个好办法,最终还是挥了挥手,把手中把玩的盒子直接扔给了凛苏。 于是,第二天,凛苏就带着一脸纠结出现在了玉莞的郡主府。 看着大门口忙碌的人,凛苏不免有些感叹,宫中的效率几时这么高了。 这一地的鞭炮碎片和红毯,还有已经挂上去的贵郡主府的牌匾,已经说明有人来宣过旨了。以往圣旨下达之后,牌匾都要等好几天,才会磨磨蹭蹭送来,这第二天就已经挂上的,实属罕见,说明上头有人在督办啊。 凛苏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 “你找谁?”老妇人的打扮不像一般的下人,穿着很朴素,更像随便找来凑数的下人。 “我是睿亲王府的人,受王爷吩咐,特来拜见贵郡主,还请通报一声。”凛苏不愧是在商场沉浮的人,虽然感到诧异,还是很快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换上了一副笑容。 “玉莞小姐说不见人。”老妇并没有应承什么,只是冷冰冰的抛了一句过来,然后就狠狠关上门。 “你至少进去问一声啊,我们是睿亲王府的。”凛苏大声叫着,就算面对那些商界的老狐狸们,她都没有失态过,这一次居然被一个老妇人给逼得失态的大叫了,这是什么奇葩啊。 不过回应凛苏的只有呼呼的冷风和纹丝不动的大门。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竟然真的就让他们在外面吹了半个时辰,凛苏无奈,只能先行回府,很不巧的是,东睿宸正好看着她带着送礼的人回来,还挨了一顿眼刀。 凛苏出师不利,但并没有放弃,下午些的时候,她又带着人去了,哪知道这一次,门口的人还不少,她仔细看了看,京中一些大小人家都派了人来,一问之下,才知道都是来给贵郡主道喜或是来给佟瑞辰上香的。但都被老妇人冷邦邦的关在门外,贵郡主的面都没见着,又怕回去被责备,只能拍着门继续喊着话。 凛苏突然觉得自己上午心中憋的那口闷气舒畅了,原来并不是她一个被针对啊,她又对自己充满了信心,然后亲自上前拍门:“还请通报贵郡主,我是来送钱的,生意上的事。” 虽然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但是凛苏还是自信满满的带着睿亲王府的人站在最前面,对于其他人的怀疑嘲讽的眼神都没放在心上,贵郡主还从未因为私事丢下生意,那么爱钱的人,怎么会将送钱的她关在门外? 不过凛苏注定要失望了,她还是被无视了,这一次又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等到开门的那一刻,只能灰溜溜的离开大门口,另想办法。 一炷香后,凛苏带着人,来到了后门,这是后院的一处角门,一般是送菜、送柴火的人走的地方,他们是来送礼和恭贺的,以睿亲王府的地位,走这里真的是掉身份啊。 但凛苏没有想那么多,又让人上前拍门,没过多久,门开了。 这一次开门的是个老大爷,腿脚还有些不太方便,杵着拐杖,声音像被木片刮了一样的难听:“你们干嘛的?” “我们给贵郡主送东西的。”拍门的人解释道,然后指了指身后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 “送哪里?”大爷狐疑的看了眼,问道。 “贵郡主那里啊。”拍门的人回道。 “我这里只能去厨房、恭房,你们要送到那里?”大爷瞟了他们一眼。 “是,我们去厨房。”凛苏上前按住正要说话的人,抢先答道。先进去才是正道,难道要一直在冷风里耗着吗,只要进去了,见到贵郡主或是仲礼他们也好交流啊,她今天光进门都要被这大爷和大娘折磨疯了。 “那进来吧,我给你们说,跟着他,不能乱走啊,不然被打断腿,我们郡主府可不负责。”大爷总算是把门打开,然后叫来同在门边等候的一个下人,让他给他们带路。 “好嘞。”凛苏应了一声,然后在身后比了一个手势,让后面的人跟着进去了。 “这位小哥如何称呼?”凛苏对着带路的人问道。 “我叫2号。”那人倒是老实,直接说了自己名字。 “这是名字?”凛苏问道。 “是啊,刚才是3号。”2号很认真的说道,然后继续沉默着带路。带到一处岔路口,停顿了下,伸出两只手,左手和右手划了一拳,然后选择了赢的方向。 凛苏被他的一顿操作看傻了,名字是代号就算了,该不会是路痴吧,还带路? “额,2号,你到郡主府多久了?”凛苏跟着走了一段,忍不住问道。 “昨天刚来的。仲礼少爷让我跟着3号。”2号很是天真的答道。 “那为什么你是2号,他是3号?他比你还后进来?你还跟着他?”凛苏觉得很奇怪。 “不是啊,名字是我们自己抽的,像守大门的就是5号,要比我们先来几天。”2号很老实的答道。 “……”凛苏现在是彻底无语了,郡主府的下人选的都如此草率吗?她又跟着走了一段路,他们还是在花园里绕来绕去,这个2号看起来有点呆,不会不识路吧。 “你真的知道厨房怎么走?”凛苏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好像是这边诶,那边看起来也好熟悉……”2号被她一问,好像记忆出现问题一般,左右手不断比划,两手相互猜拳,没分出个胜负,让他彻底慌了,然后就崩溃了,直接坐到地上,大哭起来,路也不带了。 凛苏和后面跟着的人简直被惊呆了,若这人不是郡主府的人,她真的想给他一拳打昏了。 这个念头一起,凛苏觉得这也不失是个好办法,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人轻轻走到2号后面,想要用一记手刀击晕他。 哪知道这人刚动手,就被2号接了下来,就像他背后有眼睛一般精准,这人又使出第二招,也被2号闪过,反手就向这人使出一招,这人没想到2号还会武功,没有及时闪过去,竟然被打倒在地,若不是2号没有用内力,估计他都爬不起来。 “你们是坏人?你们到底是谁?”2号脸上的神色变了,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好像刚才那副痴傻的样子不是他一般。 “误会了,误会了,他刚才只想扶起你。”凛苏赶忙上去打圆场。 “我可不傻,那可是会武功的人才能使出来的,你们是谁?”2号变得聪明的样子,让凛苏还没能反应过来,然后就看着他直接出手向他们攻来。 凛苏虽然也是宸卫,但是在之前出任务时候,曾被人挑断手筋、脚筋,后来在白启澜的治疗下才恢复过来,但武功是用不了,但好在身法还在,她快速闪过了2号的攻击,身后的人忙挡在了她的面前,和2号打斗起来。 “老沈,上去看看路。”凛苏在其他人的保护下,向旁边立着的一个人说道。 “但你——”老沈并没有动,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凛苏,不可离开她身边。 “我就在这里不动,你看得到的,你上去看看,主院在哪,我们直接过去,这小子可靠不住。”凛苏又恢复了那副荣辱不惊的样子,看着和几个人对打的2号,又对老沈吩咐了一声。 老沈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什么危险,才跳上了假山的最高处眺望了下,然后快速下来指了一个方向:“朝着那个方向。” 虽然贵郡主府,他也没有来过,但京中这些御赐宅子,几乎都是一个构造,回想下王府,基本还是能找到主院的。 “你们快些,怎么宸卫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娃子,擒住就行,有什么损伤,我自会向贵郡主请罪。”凛苏朝着围攻2号的人叫道。 有了凛苏的命令,本来和2号打的势均力敌的人一下子转了风向,几个配合,就把他擒住了,为了防止2号大叫,直接点了他的哑穴,然后押着他,抬着箱子,朝着主院过去。 来到主院的时候,凛苏心中的憋气又散了一些,这主院花厅的气氛可真是欢乐啊。 那是祁国公府的官家吧,脸上那花里胡哨的是啥?彩带还是绸花? 还有那个翊王的侧妃陈氏身边的嬷嬷,一脸苦涩的看着眼前的一杯茶,在旁边贵郡主府的丫鬟热切的注视下,一副视死如归的喝完了。 还有武定侯府的大小姐沐若颖和大少爷沐誉杰也是一副苦哈哈的样子,在京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弟,对着几块糕点愁云密布。 还有那是太后宫中的太监小多子,正抱着手臂不断跺脚,这么冷的天,被贵郡主府的丫鬟打着扇,有苦难言啊。 还有那是顾清漪?衣服上是染上了什么?一个贵郡主府的丫鬟正在帮她擦拭,可拿的帕子却是抹桌布,越擦越黑啊。 …… 凛苏从大门进来,就看着这样的画面,有些忍俊不禁,但她的素养还在,忍住笑,走到一处还算干净的角落,让后面的人将东西放好,也不招呼贵郡主府的人,就这么静静等待着。 开玩笑,他们这么忙,就不必招呼她了,她也不是外人,不需要“特殊”对待。看到这一屋乱七八糟,凛苏看了一眼在旁边不断扭动的2号,怎么她觉得在贵郡主府被带错路,还是件幸运的事呢? 这一场闹剧,终于在玉莞和仲礼从内堂出来的时候停止了。 “这是?”玉莞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有些疑惑的问了仲礼一句。 第三百零七章 “是爹和娘,想着这郡主府只有主子没有下人,不像个样子,就找了人牙子临时寻了些下人来,不过这临到年底了,下人不好找,他手里也就这么一家人和几个丫鬟,我想着也就些打扫守门的事情,也就让他们来了,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么多人上门……” 仲礼看着一屋乱糟糟的,也是很尴尬啊。 “让她们烧水泡点茶吧,我已经去了信,让清书和清琪从实验基地带点人过来了,其他的年后再说吧。”玉莞看着客人们脸上的神情,也知道了个大概,只能无奈的先接受,这京城可不比芙蓉城啊,有一点点消息,可能分分钟就传了出去。 “各位等久了,不知来访有何贵干?”玉莞其实没有什么心情接待,但还是礼貌的问了问。 “贵郡主安,奴婢是奉陈侧妃之命来向贵郡主祝贺的,这是礼单,贺礼已经放在了门外,还请贵郡主派人点收。” 陈侧妃身边的嬷嬷早已经对这贵郡主府的接待水平感到了深深的忧伤,干脆第一个站出来答了话。 “翊王和陈侧妃都多礼了,本应我上门拜访,这生生颠倒了顺序,真是该罚,礼我就不客气收下了,还请嬷嬷转告陈侧妃和翊王爷我的谢意。”身边无丫鬟可用,玉莞干脆自己起身接过礼单,含笑对着嬷嬷说。 经过了一晚的考虑,玉莞已经很清楚了现在所处的局势,她已经不是那个曾经的村姑了,也不是在云溪郡和芙蓉城做生意的张二小姐,她已经是贵郡主了,可以比同于一般的公主了,甚至比不得宠的公主还要高些,所以,一味的小心和卑微已经不合适了。皇家郡主自有皇家郡主应该有的风范和地位,她若太小心,反而还会招人嫌,所以对于贺礼,她还是不拒绝的。 这嬷嬷对于玉莞的态度很是满意,在这里耽误了小半天了,能把任务交代了也就行了,玉莞还想留她吃饭,一想到贵郡主府这些奇葩的下人,嬷嬷飞快的婉拒了,走的比谁都快。 “贵郡主,在下是奉祁国公和国公夫人之命来向您贺喜的,这是礼单……” “贵郡主,这是太后派奴才送来的……” …… 见着前面的人顺利解决,旁边已经被郡主府里下人折磨的不行的几人也纷纷上前道贺,飞速的交了礼单,行了礼就跑。 “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成了贵郡主?当初遇到你时候,还是个从西荣府出来的野丫头。” 很快这屋里,就只剩着沐誉杰、沐若颖两姐弟、顾清漪主仆和凛苏一行人了,沐誉杰才开口说道。 “人生处处有惊喜吧,你来干什么?”玉莞根本就没有和他争辩的意思,她只是想知道他怎么来了,又是怎么进来的。看着凛苏在一旁坐的笔直,还有旁边被护卫们押着的一个扭动的人,想必是经过了一番不悦的过程进来的。 她突然好奇起郡主府守门人放人进来的标准了。 “送礼啊,本来母亲说让嬷嬷跑一趟,但我想着来看你一眼,就来了,喏,这是礼单。”沐誉杰把手里攥着的单子递给了玉莞。 玉莞接过了单子,心中还在盘算着,上一次见他可是在睿亲王府外面,他和东睿宸的关系像是不错啊。 “贵郡主真的到过前线吗?”开口的是沐若颖,眼里有着怀疑还有一丝向往。 玉莞打量着这个中性装扮的女子,然后回想自己所看过的资料,沐若颖,最向往的就是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听说这出戏她每年都要听上几个来回,但武定侯还不需要她去代替,而女将军,东宸国也从未有过,仰阿莎能呆在军营中都是托了东睿宸的福。 “去过神山。”玉莞没有直接肯定或是否认,在宛城,她是看过两军对阵,但并没有亲历战争,只是叙述了个事实。 “那战场的男儿是否都是英姿飒爽,是否都是英勇无比?两军对阵是不是像话本儿里那样气势磅礴?两军相对峙,一战宿怨消?”沐若颖不知道神山是哪里,但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沐大小姐为什么不回去问问武定侯?他也是曾经镇守一方的大将啊,经过的战役无数。”玉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是来她这里找乐子的吗?武定侯也是大将军啊,也曾挂帅出征,还打了不少胜仗,这些战场上的故事怕比她知晓的更多吧。 “那不一样,你是以女儿身经历的,怎么能和我爹那样的粗人相比?”沐若颖大大咧咧的说道,眼睛还炯炯有神的看着玉莞。 “沐大小姐,如果你旁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断胳膊少腿的,也许地上还有艰难爬行求活的人,四处都是鲜血和残肢,还有未知的恐惧和无尽的危险随时会向你扑来,你还能不能想起那个在马上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玉莞轻笑了一声,这沐大小姐怕是话本儿听多了,觉得将军都是那种在马上,指点江山,说说就完了的人吗。 战场何时有如此温柔?能让一个人白衣不染半点尘?她就算站在城门上观看,至今想起都是一片血色。那股血腥味,现在想起来,都让胃里相当难受。 “不是吗,鲜衣怒马少年时,能堪那金贼南渡!怎被你说的这样的血腥恶心?”沐若颖显然对玉莞的回答很不满意,大声的反驳道。 “呵呵,沐大小姐,这就是战场的事实,其实,《木兰赋》里面已经告诉了你答案,‘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只不过没有说的那么明显罢了。”玉莞对于这天真的大小姐没多少耐心了,这真的是来找她的乐子的吗?来这里和她探讨战场?她又不是真的去带兵打仗。 “可是——”沐若颖还想说什么,却被沐誉杰拉住了:“姐——你这种学术讨论就不要再继续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沐誉杰真的不是情商高看了玉莞脸色才阻止沐若颖,他是真的收到了凛苏警告的眼神,和顾清漪深深的怨念,还有玉莞不爽的暗示。 “今日你我没有分出一个结论,那我日后再来探讨。”沐若颖有一个好的地方,就是听的进去劝,人也是相当的干脆,抱拳向玉莞行了一礼,大步流星的就朝着外面走去,在她后面跟着的沐誉杰,反而踩着小碎步,像个小媳妇一样跟着,走到门口,沐誉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贵郡主,有件事我要谢谢你,听说是你在太后面前替我说了好话,我才能摆脱福禧那货,谢谢了啊。” 这不是该去谢谢她大舅妈吗?怎么算到她头上来了。 玉莞心中无奈的想着,还是不动声色,看向了顾清漪:“顾大小姐的衣服已经脏了,应该也是我们府里下人的不是,我的身材虽然和顾大小姐相差一些,但这一季的衣服,都做的大了许多,你要不要进去换一换?” 顾清漪本来再低着头想事情,听见玉莞的话,猛然抬头,然后就条件反射的拒绝了。 “我,我,我来是有求于贵郡主。”顾清漪看着玉莞,狠下了心肠,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眼里还带着期盼。 “让让,让让,开水来了,开水来了……”这个时候,下去烧水的丫鬟提着个烧水壶就进来了,然后就挨着每一桌开始掺水,动作比茶馆里的小二还要粗鲁。 到玉莞这里,丫鬟还知道行个礼,然后又是粗鲁的掺水,不知道怎么着还洒了些出来,浸湿了玉莞放在桌上的礼单。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这丫鬟顿时慌了,把开水壶往地上一搁,就和玉莞道歉起来,还擦了老半天的礼单,结果就是越擦越花,最后连字都看不清了。 “不碍事,你先带这位顾大小姐进里面去换衣服。”玉莞并未责怪丫鬟,她还不认识这府里的丫鬟,但她的眼神清澈,看得出是个单纯之人,只是吩咐她做别的事情。 这顾清漪看起来并不如她的身份那么如意啊,这身衣服虽然整洁,却不是新做的了,看得出已经浆洗过好几次了,有的地方不是褪色就是破损,用绣线绣上花儿盖住了罢了。 “是是是。”丫鬟连忙点头,然后就走到顾清漪面前,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拉着她就要往内堂去。 “这——”顾清漪有一米六几,虽然比丫鬟还高一个头,但身上没几两肉,被这丫鬟一抓,就站了起来,然后被带着往内堂去,一直到门帘都放下了,才传来一声惊呼“诶——你抓我进来干什么——唔唔唔”然后就是一阵衣服淅淅索索脱落的声音,最后还有一声尖叫:“非礼啊——” “顾大小姐,我要给你脱了衣服才能换新的啊,我们都是女的,你为什么要叫非礼啊?”丫鬟的声音带着奇怪的意味。 在外面的凛苏听着这对话,差点绷不住了,不过她还是能忍住,向身后扬了扬手,把那个都快把自己扭成麻花的2号交给玉莞,然后说道:“人还给你,若是有需要,我可以从睿亲王府派点下人过来。” “不用了,我的人,我自会调教。不知有何贵干?送贺礼?”玉莞对于睿亲王府有着复杂的情绪,看到凛苏就想起宸卫,想起死去的瑞辰,心中又悲痛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唉,贵郡主,贺礼肯定是有的,您和我们的合作如此亲密,怎么可能不恭贺呢,这是礼单,还请点收。还有今年的分成,我也一并给您带了过来。” 凛苏把手中的礼单和银票直接递过去了。玉莞也没有拒绝,接过来详细端详。 能接就好,就怕玉莞不接,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不好办了。收到钱心情要好上许多吧。 凛苏观察着玉莞的面无表情,心中不断盘算,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说接下来的事。 “今年不错啊,还请带话回去,多谢睿亲王殿下。”玉莞粗略的看了下礼单,点了下银票,淡淡的回道。 这睿亲王府可真是财大气粗啊,光是送贺礼,就能从药材到绫罗绸缎,比皇帝的赏赐更多。 玉莞说完,又端起茶碗,用盖子翻着茶水,并没有说一句话。 这让凛苏很是着急,玉莞今天的态度明显与前些天不同,前些天她去将军府找玉莞商量事情的时候,还能听到一口一个“凛苏姐”,现在连她都不待见了吗? 王爷这干的是人事吗?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一个正值花龄的女孩成为寡妇?关键是您还想要娶这个名义上的“寡妇”做王妃!您是嫌这京城的贵妇圈没有话题,还是嫌京城的八卦群太冷清啊。 “小姐,小姐,我给她穿好出来了。”刚带着顾清漪进去的丫鬟又把顾清漪拽了出来,想表功一样把人带到了玉莞面前。 “嗯,那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干净了,晾晒干后给顾大小姐送回去。”玉莞面对这个天真的丫鬟,这才有了点笑容,吩咐她接下来的事情。 等到丫鬟高兴的蹦跳着离去,这大厅里又安静下来。 顾清漪还在别扭的整理着衣服,凛苏已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顾大小姐这身衣服不错啊,身材一展无遗。” “这本是给贵郡主做的,是贵郡主找的绣坊好。看得出这绣坊的绣娘技术不错。”顾清漪听着在夸她,忙谦虚的说道。 “自家绣坊,不足道。”玉莞淡淡答道。 “巧了,王爷还让我送来一件宫装,说是为了送给贵郡主的礼服,毕竟现在要赶制郡主礼服,恐怕有些来不及了,而这年宴,可是皇家的郡主、公主还有王爷们都得参加啊。”凛苏硬着头皮编着理由,居然觉得越编越顺利。 “是吗?”玉莞看着她,凛苏掩饰的很好,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当然,不然您问问顾大小姐,这一直都是宫中的规矩。”凛苏干脆拉了一下顾清漪。 “额,是的。”顾清漪其实并不知道宫中规矩,她并未参加过宫宴,但她不能承认。 “你看是吧。”凛苏赶紧朝着后面比了个手势,后面的人就捧上来了那套正红的宫装。 第三百零八章 宫装拿上来的时候,凛苏一直盯着玉莞的表情,可惜玉莞脸上并无半点波澜,连眼里都没有任何波动。 “这——”仲礼倒是出声了,莞莞虽然不是守寡,但才死了未婚夫,就送件大红色的宫装来合适吗?还是年宴要穿的。他看向妹妹,但是玉莞竟然走过去,直接上前打量起这件宫装。 “啧啧啧,梅花纹纱袍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如意云纹缎裳……比起宫中娘娘们穿的也不逊色啊。那就请你回去转告睿亲王,礼服我收下了,转达我对王爷的谢意。” 凛苏对玉莞的反应简直没法判断的了,这事是成了?不过她还是多了个心眼,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王爷回来接贵郡主一同前往。” 这郡主府原本就是皇帝御赐的,地址也是经过了挑选的,就和福盛胡同一条街,所以说东睿宸来接玉莞也是说的通的。 “那便有劳王爷了。”玉莞居然没有反对,这让凛苏很是惊讶,不过她还是了解玉莞的,她答应的事情,就不会反悔,这说明她的任务完成了,这才满意的带着人离去。 等到凛苏走了以后,仲礼才不解的问着玉莞:“莞莞,你若是穿着这身衣服和睿亲王一同出现在宴会上,可是多少张嘴都说不清啊。” 玉莞嘴角抿了一抹笑:“那边说不清好了。” 然后就抱着那身宫装直接去了祠堂,留着仲礼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辰哥,对不起,为了给你报仇,你一定要原谅我所做的一切,若是有机会在下面见你,我会亲自向你道歉。”玉莞在祠堂之中,不顾室内的寒冷,一件件将外衣脱下,然后当着瑞辰的灵位,就穿上了这一身红色宫装。 “我美吗?女为悦己者容,辰哥,我很想你,贪得一场镜花水月,终是一首曲终人散啊……” 玉莞把宫装穿好,这身宫装似乎是特意丈量过她的身材一般,很是合体,她虽然看不到现在自己的样子,但她相信这个样子的她,在瑞辰的眼里是最美的。她拉着裙摆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在蒲团上跪坐下来,面容哀伤。 京城中的年气,很是喜庆,比起芙蓉城还要热烈许多,而且北方的年比起南方来又要有所不同。因为是京城,这皇城中的布置几乎都是朝廷交给皇商们或是京中的商会共同布置的,张灯结彩就不说了,满城的红灯笼、红绸,还有象征喜庆的小橘树、富贵树等,在很多商家的门口都有摆放,而京城人家大多为一层平房,临街的窗户上都贴满了红艳艳的窗花,家家户户也张贴好了对联与福字。 最为热闹的还要数城东的集市。这集市按照如今算来,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本地的摊贩、外地的行商,几乎一张草席,一块毯子,铺在地上,就能摆上货物开始叫卖。而摆摊的人也达成了共识,没有随意的摆放,都是一个挨着一个整齐的摆放,为了方便人们挑选,很多品类相似的商家还挨在了一起,若是有人吃饭或是方便,旁边的人还能照看一二,这氛围很是和善。 而作为将军府二小姐的玉卿晨,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集市,这里来往的大多是各府的采买或是丫鬟、婆子,但她就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气息,陆氏本想跟着,但她的风湿腿冬天不便出门,不过她又心疼女儿,不仅让张义信跟着,连玉卿淮也被派出来守护妹妹了。 玉卿淮本来是不乐意的,逛街这种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做的好不好,而且一个大老爷们跟着妹妹两口子逛集市,这画面真的不敢想象。他正准备找个借口开溜,但看着那个穿着一身白,披着兔毛斗篷的小外甥女走过来时候,满心的不乐意都变成了眼里的宠溺。 “小莞儿今天都快和这雪色融为一体了,若不是街上还有红绸装扮,我都找不出你了。”玉卿淮上前就把手中随便买的糕点递给了玉莞。 “小舅舅安,爹、娘安。”由于府中的丫鬟都不堪重任,玉莞只能临时将清音调了来跟着。这个时候清音就很快上前,把玉卿淮给的糕点接了过来。 “安安安。”玉卿淮听着玉莞那软糯的声音,心都融化了,连带着都有些思春了,不过思慕的不是女人,而是找个女人生个女儿也不错啊。 再加上玉莞对着他甜甜一笑,这往日里英勇善战的玉小将军也乐得找不着魂了,嘴巴笑得没合拢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哪个娇美的女子迷了一般。 玉莞今日到集市来,其实是为了捡漏而来。在她的心里可没有什么阶级概念,这样丰富的市场不来寻宝,只一味盯着那些高档商铺,能寻到什么好的? 走进集市,扑面而来的人声鼎沸,还有熙熙攘攘的客流,都说明着这集市的繁荣。北方特色的卤煮、一笼一笼的冻馍馍、琳琅满目的翻花面食……南方的吴侬软语,北方的大嗓门,带着儿话的口音,还有叽里咕噜的各地方言,在这集市里堆积,气氛热烈。 “小莞儿,快来,小舅舅给你买根糖葫芦,这可是咱京城的特色。”玉卿淮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正在做糖葫芦的小摊贩。 “小莞儿,你可知这糖葫芦的由来?相传,前朝光宗皇帝有位妃子,生了重病,不思进食,日渐消瘦,面色不佳。太医们用了很多的方法也不见成效。光宗皇帝便贴出皇榜,寻求能为贵妃治病的郎中。 一天一个郎中揭榜进宫了。随即写下一剂妙方:将山楂和冰糖同时熬煎,每餐之前,食五至十颗,持续半月。半月之后病情定会好转。皇妃服药一段时间后,还真见了奇效,重新有了食欲,好转了。 山楂与冰糖,一起熬煎成药,便是以后串成串的,颇具喜感的冰糖葫芦的初型。这种做法,从此流传至今。” 玉卿淮让小贩新做的时候,还不忘给玉莞普及了下冰糖葫芦的由来,在拿到那一串红果后,满脸都是欢喜。 玉莞给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虽然她已经在家里做过糖葫芦,但这京城的特色味道,她也是第一次吃,小舅舅这样的热情,可不能被自家人一句“我们做过”给浇灭了。 “这京中的集市多是些干货和物件,吃食也只有经得冻的面食。”逛了一圈下来,买了些特产,玉卿晨就没了逛的兴致,因为这里好多货物在他们张记百货都能看到,而张记百货还有一些这里不常见的货物,比如豆瓣酱啊、酸菜啊,还有各类果酱和新鲜果蔬。 “这里冬天太冷了,想要新鲜的果蔬是没有的,原料也匮乏,更多是从外地运送来的,这已经接近年底了,外地的商户怕都回去了,所以这集市有一半都是空着的。” 玉莞也没有多少心思看下去了,看着前面空旷大半的集市,也决定回去了。 婉拒了玉卿晨让她去将军府吃饭的要求,玉莞带着清音,还是往贵郡主府的方向走去。她谋划的一切都需要精心算计,走错一步就会掉入万丈深渊,时间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而玉莞带着清音刚走到贵郡主府门口,就见着一大堆人聚集在门口,还站成了几队,而那个守门的5号大娘,正坐在一条独凳上,老神在在的,大马金刀的横在门口:“我说了,贵郡主不在,你们要送礼改个日子来。” 她的话当然不能让门外的人退后,都是为主家办事的,事情没办好,可不就是能力不够,以后怎么在主家混?但这些领头人都没有露出厌弃的表情,还是笑脸继续套着近乎。 “这是怎么回事?”清音上前大声问道。 “他们要送礼!”昨日清音来的时候,玉莞就把府中的众人叫来认了人,所以5号是认识清音的,看着她来,忙上前解释,说完了还吐了一口气。 被这么多人围着,她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送什么礼?”清音看着这些两手空空的人,很是奇怪,难道都是送银票? “先让他们进去说话吧。”玉莞从后面走来,这么都堆在大门口,不太像话啊。 “贵郡主安。”门口的人看着玉莞过来,都安静了许多,主人家回来了,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玉莞让清音把这些访客领进大门,看着一屋子站满的人,开口问道:“你们送什么礼,又是何府的?” 随着送礼人的介绍,玉莞算是清楚了,自己这贵郡主府还真在京城这圈子里出名了啊,就因为一群下人?这些送礼的人都是前日没能进到贵郡主府的人家,后来听说贵郡主府的下人不靠谱,直接挑选了些下人来当作礼物。怕玉莞多心,还专门要求从人牙子那里现买已经调教好的人。这也导致京中的丫鬟、仆人身价贵了一倍。 玉莞听了他们的介绍后,满头黑线,这都是什么事啊?不说她本人对于人口买卖的不乐意,这把人当礼物送,是不是太过了?她要当真收下了,传出去,贵郡主府真的就成为了京中的笑话了。 玉莞忍住了自己即将要爆发的小脾气,让清音把人都送走,才不得不长叹了一口气,让府里所有的下人全都集中过来,她本来想着年后再换一批,但眼前都成了不得不马上解决的问题了。 “小姐,能快点不?俺炉子上还烧着水呢。”这是厨房的烧火丫鬟7号,她有些憨,自己从不动脑,几乎是上面吩咐什么就做什么,而且你不给她安排别的,她能把一件事重复做一天。比如,现在玉莞就知道厨房的热水已经足够她洗好几个热水澡了。 “小姐,大门没人守,我要不先过去看着,您有什么事再唤我?”这是守门的5号大娘,自从让她守门,除了上茅房、洗澡,其他时候都是在大门边上,她还在大门旁边给自己搭了个木屋,吃饭、睡觉都在里面。 “是啊,是啊,咱那后门也还得守着。” “是啊,我也要候着等带路。” 这是2号和守后门的大爷。 其他的丫鬟、婆子也在说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整个厅里都是乱糟糟的人声。 玉莞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崩溃了,她本来最近心理压力就很大,这些下人的样子都是她不曾遇到的,这是一群什么样的奇葩。 仲礼看着玉莞脸上苦笑不得的表情,心有灵犀的感受到玉莞心中崩溃的感觉,大声的叫道:“都安静——” 仲礼大家还是认识的,他们虽然各自有缺点,但是有一点是玉莞容忍他们留下的理由,就是忠心和服从。 果然仲礼一开口,这些人都不再说话了。 “1号,你来介绍下,让小姐有个数。”仲礼从人群中指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他暂时任命的管家,比起其他人的不靠谱,这人简直就是靠谱到极致。 “是,少爷。这是2号,原来的名字的小安,是人牙子捡来的孩子,姓氏已经记不得,捡来时候大约7岁,问啥都不知道,就知道整天比划拳脚,吃饭每顿要吃3大碗米饭再加10个馒头,洗澡从不用热水,睡觉会磨牙说梦话,每天放屁……” 玉莞一开始听着还觉得这1号还是挺靠谱的,将人了解的挺细致的,心中正有一丝安慰,哪知道听到后面越来越觉得靠谱的过分了啊。你把人家这些小癖好、隐秘的事情打听的如此清楚,是不是每天都跟在每个人屁股后面统计啊? “停停停,我只要听大概就行。”玉莞打断了正在滔滔不绝的1号。 “哦,这是3号,女的,丫鬟。”1号丢下一句之后,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说道:“这是4号,男的,仆从。” “等一下!你还是按照介绍2号那样说,从3号开始!”玉莞按了按有些痛的太阳穴,好无奈啊,她只能自己屏蔽那些无用信息了。 于是这一下午,玉莞都在崩溃与即将崩溃之间来回反复感受那些上门拜访的人的心情。 第三百零九章 经过了代管家那絮絮叨叨的叙说,玉莞对于府中的下人们都有了一定的了解,本来打算“退货”的念头也取消了。 她一直都奇怪,她娘玉卿晨虽然生长在乡下,不熟悉大户人家的为人处世,但也是做了这么许久的贵太太,不至于连丫鬟下人都选不好,这些人都有着可怜的身世。 像是五号守门的大娘和守后门的大爷是一对姐弟,从小爹娘就死了又不受亲戚待见。大娘为了两人的生活早早就踏入了社会,洗衣做饭,什么活都在干,也为此耽误了婚嫁。但姐弟俩的命不好,弟弟读书的时候被人打断了腿,家中花费了大量的积蓄,才只能将将把腿保住。一穷二白的家事,也让弟弟讨不到媳妇。两个人浑浑浩浩也就拖到了现在的年纪。 还有几个丫鬟,都是外地拐来的,解救了出来,却回不了家。只能卖身做下人。 遇到这样子的身世,玉卿晨怕是会心软的,所以才有了这么一群人出现在郡主府。 不过好在他们各自都有强项,像是2号,在武功方面很有天赋,玉莞便让他白天去武馆学艺,晚上在府中巡逻,作为护卫,而不再带路了;守门的大娘几乎在京中的各大商铺都有干过活,她弟弟对于辨别真伪也很有一套,玉莞便让她带着弟弟负责府中的采买,节约开支还能买到实惠的东西;至于几个丫鬟,玉莞也按照了她们所擅长的安排到了府中,这样一来,郡主府有序多了,反正临近年底也就收点年礼什么的。 蓉韵班的人还要呆到来年三月君幽幽的婚礼呢,玉莞便让清音带几个人来暂时帮她看着家。哪想到,这消息刚传过去,蓉韵班的人竟然都过来了,连家当也收拾了来,做下人的话,没有人有意见,毕竟,没有玉莞,他们的日子可能更惨,对于玉莞,他们是从心底的想要服侍和敬佩。 而且按照清音的说法,郡主府就玉莞一个没架子的主子,根本就是来度假的好吗。 又过了几日,宫中传来了太后的旨意,让玉莞参加年宴,还“贴心”的让玉莞跟着东睿宸进去,这样不至于进去了毫无准备了。 到这个时候,玉莞若还是看不出东睿宸的企图,那真的就要算感情白痴了,太后、皇帝、皇后对她一向良善,怕都是看着东睿宸的面子,毕竟是一家人啊。 若是以前的玉莞,在看出了东睿宸的目的,怕早就明示暗示让他不要再想了。但现在的玉莞有着自己的谋划,这正是自己需要的,没有什么比这一家人在东宸国更有势力了。 于是在大年三十那一天,玉莞一早就起来收拾自己,既然东睿宸有心,她也不能表现的无意,虽然她很想为瑞辰守孝,但这种场合,是不适合穿白色的,于是,她把东睿宸让凛苏送来的红色宫装套了上去,动作甚是粗暴,一点都没有在意这套衣服的身价。 在洗尘宴的玉莞,那一身红白相配的打扮,已经让东睿宸深深的记在了心里,近日来,他一个人静下来时候,玉莞的身影总是会不断出现,化作丝丝想念,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女孩如此着迷。白嬷嬷和师傅在边城时候就已经向他提出了,若是让他的敌人知道,他对玉莞有如此深的眷恋和依赖,都成为了他的软肋,他的处境便不好,,不如早些处置了这段感情,要么将玉莞嫁人他死心,要么除掉玉莞,人死了,便没有用来要挟的资格了。 东睿宸哪能愿意,将玉莞交给别人?那是不可能的。他不能容忍自己所爱的人在别人面前撒娇、欢笑,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另一个身份,都不行。他想要拥有玉莞,像是执念一般,要用自己这个真正的身份,本来的面目,让玉莞成为他的王妃,他此生唯一捧在手心的宝。 至于伤害她?他更加舍不得,为此还和白嬷嬷、师傅大吵了一架,甚至警告了他们不可以背着他伤害玉莞或是她的家人。伤了两个关心他的人的心,他也只能无奈的在心中说着抱歉。有软肋又如何,他会一直守护她,守着她,哪怕付出生命。 所以,当玉莞从贵郡主府走出来那一刻,东睿宸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亮了。她好美,那一套宫装将她衬的明媚动人,简单挽起的发髻,却不见松散,在一套红宝石头面装饰下,有着一丝俏皮和慵懒。东睿宸走向玉莞,看着她弯起的眉眼,翘起的嘴角,不禁一阵心旷神怡,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她抱在怀里,揉进身体中的欲念了。 堂堂东宸国的亲王,皇帝的嫡亲弟弟,刚刚打完胜仗的大元帅,此时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他甚至开始回想自己今日有没有什么不妥,是不是配得上这般俏丽的玉莞。东睿宸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一种叫做自卑的心理在他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他不记得谁说过了,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第一感觉不是欢喜,不是心动,不是爱恋,而是自卑。开始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开始怕自己的衣着打扮不能和对方搭配,开始怕……这些所怕的便是心中的自卑,为了那一个人,再高的地位,再大的权势,都化作面对她的卑微。 “参见睿亲王。”玉莞的声音让东睿宸回了神,看着比以前生疏了许多的玉莞,东睿宸有些不解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对他如此客气了,虽然还是笑着,却不达眼底,东睿宸现在没有个讨论的人,只能将其归源于玉莞身份提升了,许是将军府派了人来教导她礼仪。 “你几时有这么多礼了?”东睿宸本想温柔的说一句不必多礼,哪知道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一句。 “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不是在铁桶一般的睿亲王府,该守得礼数规矩,玉莞自然记得。”玉莞略微施了一礼,朝着东睿宸笑了笑。 这一番话在东睿宸听来又不一样了,原来小丫头对于在府中与他相处也是轻松的,他不由得心情好起来,嘴角就挂上了点点笑容,看向玉莞的眼神中还带着点点星光。 玉莞看着这样的东睿宸,有那么一瞬间有点晃神,他虽然东睿宸和瑞辰相差甚远,但他笑起来的样子,眼里的星光,就和记忆中的那个明媚少年重叠了。 为了掩饰自己眼中的思念,玉莞忙低下头,找了一个借口:“我们要一直站在大门口说话吗?不是要提前进宫吗?” 玉莞眼中的思念,东睿宸是看到了的,但他把这理解为对他的欢喜,听了玉莞这话,心中更是激动,叫来了王府的马车,亲自扶了玉莞上车,和她面对面坐到一起。 东睿宸今日坐的马车是真正的亲王的规制,外面低调,里面却是奢华。这马车是从他当上亲王时候,皇帝亲赐的,但他坐的时候相当少,早就遗忘了,若不是凛苏提醒进宫要给玉莞撑腰,他都想不起来。 这马车里面相当宽敞,不仅有四个座位,还有一个小方桌,四处还有着暗格,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若是放到现代,都能赶上一辆房车了。 不过此时,马车中的气氛却有一些尴尬,玉莞上车后,就低着头饮茶,并不同东睿宸说话,而东睿宸更不知道要用什么话题和玉莞攀谈整个马车内,就只剩下不时倒茶的水声。 从福盛胡同到皇宫约有两刻钟的路程,好不容易熬过这难熬的两刻钟,东睿宸掀开车帘的那一刻,觉得冷空气都那么清新。 由于马车太高,东睿宸是亲自把玉莞抱了下来,幸好东睿宸的马车是直接行驶到景荣宫,不然被人看到,指不定要编排什么出来。 但由于他们来迟了一些,两人共同出现在宴上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这一次参加年宴的人都是皇亲贵胄,都带着优越感和阶层意识。在在座很多人的心里,这宴会上的人都分成了三六九等。 皇族无疑是第一的,过了就是皇家旁系,然后才是世袭的异姓王,最后才是像玉莞这种民间封赏的郡主,公主之类。 所以,对于东睿宸他们有着尊敬和从骨子里生来的畏惧,但对于玉莞这个新封的贵郡主就没了那分谨慎了,更多的是鄙夷。 “这就是新封的贵郡主啊,模样挺俊俏的啊,这身衣服还真是亮眼啊,是在哪家做的。” 一个腰阔膀圆的妇人走了过来,先给东睿宸行了礼,就想要上前亲热的挽着玉莞说话。 这会宴席还没开始,所以还能四处走动拉家常,这妇人便是厚郡王的孙媳许氏,若是按照她丈夫的身份,已经没有资格进入年宴了。但厚郡王不想在京中没落,拖着年老病弱的病体,也要带着一大家子出现。所以,许氏在这宴席是不被待见的,她才想要趁着玉莞不了解,和玉莞攀上关系。 “年宴标准越来越低了吗?什么人都进来了。”在东睿宸的冰凉的语气中,许氏顿时焉儿吧几的,睿亲王可比她爷爷还要高上两级。 “这边走。”东睿宸没有再和许氏计较,带着玉莞走向他的坐席。 “这年宴不是应该有个引导的宫女吗?难道位置都是乱坐的?”玉莞不动声色的把东睿宸拉着她袖子的手抹了下去,然后小声说道。 “不需要,年宴其实就是皇家的家宴,没有分座次,想坐哪就坐哪,不过一般没有人想坐皇上和母后下面。”东睿宸也耐心和她解释道 “那我坐这里便好。”玉莞挑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对比起旁边人声鼎沸,她一个人连个丫鬟都没,还是有些孤单的。 玉莞刚坐下,旁边的位置就被人占了,是东睿宸。 “王爷把我带到这里就好了,您的位置怕是在上方吧。”进来的时候,玉莞已经看到了台上有个大桌子,想来是给皇帝、太后用餐的,东睿宸应该是有资格坐那里吧。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 东睿宸还没说话,外面就传来了太监的唱报,这下子场子里就安静下来,还未回到位置的,赶忙朝着自己的位子走去坐好。 不一会,玉莞就看到了皇宫三巨头,和皇帝的三宫六院。有老熟人贵妃,带着已经许了人的大公主,还有持续受宠的万嫔,此时也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皇子。而皇后身后则跟着大皇子、三皇子,这两位可是出自皇后,乃是正统嫡亲。而福禧则是跟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想来便是她的奶奶罗太妃;瑶瑶公主则是跟着一位病态美人,看来就是她的母妃。皇帝的妃嫔玉莞不是都认识的,看着陌生的面孔也就没了兴致,收起了眼光,低着头等待开席。 “年宴便是家宴,大家不必拘束,有什么说什么吧,一年未见了,想来也有很多话要交流。在这之前,皇后,你来给大家介绍下宫中新成员。”皇帝今日的心情看上去很好,说话难得让人如沐春风。 “遵旨。这是婉清妹妹,来自塔曼国,是塔曼国的公主,作为和亲的对象。今日也让大家见见,若有合适的人选,可来向本宫说。”皇后优雅的起身,向着在场的众人说道。 皇后话一落,场中的人都看向了这塔曼的公主贺婉清。 贺婉清有着高挺的鼻梁,一双蓝眼睛深邃而明亮,皮肤有些微微发黄,却是健康的小麦色,两腮还有着两团红晕,是个典型的塔曼美女。 不过看向她的眼光中,不善的居多,塔曼和东宸国交战多年,这一次停战却送来了和亲公主,先不论这公主是真是假,谁家娶做媳妇都是个大麻烦,若是和平时候到还好,一开战,到底要不要推出来祭旗啊?这种烫手山芋可不是一般皇族能承受的。还有,皇上看向这婉清公主的眼里,春意荡漾,在坐的各个老狐狸谁看不出呢? 有了这点共识,大家都默契的没有看贺婉清,但有一个人例外,就是玉莞。 第三百一十章 玉莞对于这个贺婉清很感兴趣,虽然隔得远,她看不清皇帝的眼神,但他眼睛一直看着贺婉清这个动作她是注意到了的。玉莞在皇宫的时候,听李嬷嬷说过,皇帝和皇后是少年夫妻,虽然表面上相敬如宾,但感情还是很好的,皇帝虽然嫔妃不少,还是没有过于的专宠某一个妃子,连万嫔都不曾有。 但是这个贺婉清,还没有成为嫔妃,已经吸引了皇帝的眼光,虽然她看不到,也能感觉到那种占有的欲望。这倒是稀奇了,所以,玉莞很想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 贺婉清是跟着那些将领一起回京的,所以东睿宸也只是只知其名,并未见过其人,现在看旁边的玉莞看得津津有味,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也盯着那个女人看起来。 玉莞看着贺婉清,这个时代没有过多用眼的地方,她的视力很好,看的也很清楚。 这是个看上去很有灵气的女子,她头发乌黑,挽成了高高的发髻,髻上簪着一支水晶簪子,簪子上缀满了珍珠,还垂下了几缕细小的珍珠串流苏,她说话或是摆头的时候,这流苏便跟着晃动,脸庞清秀而白净,肌肤也是光滑而细腻,带着少女的娇嫩。双眉修长如柳叶,双目闪耀如星辰,一张樱桃小嘴微微张开,露出洁白的贝齿,嘴角还抿着些许柔情。再配上一套大红的宫装,宫装是塔曼国的传统样式,领口开的很低,隐约可见白嫩的肌肤,她虽然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却如同掉落凡间的仙子,吸引了在场不少男子的目光。 玉莞打量的时候,贺婉清也正好看向她,两目相交的时候,玉莞突然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不过她非常肯定的是,从未与这个女子打过交道。 贺婉清的目光停留在玉莞身上的时间很短,但玉莞还是捕捉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难道是因为她救了东睿宸,或是知道她是玉卿淮的外甥女?不过她并未直接参与战争啊,也不可能是她的原因定了成败吧,为什么对她如此大的恨意? 玉莞有些不明白了,贺婉清目光移走的时候,她也收回了目光,收回的时候,却看到旁边的男人都在看着台上那个女人,连东睿宸也是如此。 玉莞看了一眼高台上的皇帝,又看了一眼旁边看得出神的东睿宸,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从远方为求和而来,今日有幸参加如此华美的年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能答应。” 在大家打量她的时候,贺婉清站起了身,走到皇帝面前,半跪着行了一个礼。 “你有何请求?”皇帝几乎是秒回,还亲自把她扶了起来。 “我们塔曼的女子,自小便要学习乐器舞蹈,今日气氛如此热烈,我也想为大家弹上一曲,献上一支舞。”贺婉清的声音如同她的长相,空灵而干净,让人起不了拒绝之意,皇帝也如此,很快答应了她的请求。 于是本来应该是由宫中乐师演奏的节目的时间,临时就变成了贺婉清的琴舞。 宫人们在她的要求下,把室内的蜡烛熄灭了一些,整个内堂暗了下来,然后便听着一阵琵琶声由远及近,一个曼妙的身影也从外面悄然飘进,如同仙女入世,随着琵琶声音的此起彼落,她的肢体也随之摆动,时而翻起兰花指,时而背弹琵琶,在玉莞和万嫔看来,这就是敦煌飞天舞。 但在场的其他人,显然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舞蹈,加上贺婉清还有些轻功的底子,不断借助场内的柱子飞来飞去,更加让男人们着迷,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欣赏或是痴恋。 玉莞前世曾经去过敦煌,飞天舞也在那风景区见过,但都没有这现场不带威亚来的震撼,就在她也用心欣赏舞蹈的时候,突然一直藏在她袖内的小白色故渊钻了出来,对着迎面而来的某样东西就张开了嘴,吸了进去。 玉莞和她旁边东睿宸被故渊这一操作给惊醒了过来,而故渊并没有回去的意思,而是盘踞在他们前方的桌子上,虎视眈眈的看着贺婉清的方向,身体紧绷,像是随时都要射出去一样。 就在故渊要射出去那一刹那,玉莞先行把它抓了回来,故渊虽然没有毒,但在这个时候若是吓到或是咬伤了贺婉清,就算不追究玉莞的责任,怕是都要将故渊砍成两半。 “有蛊?”玉莞轻轻抚摸着故渊,嘴里低喃,像在和一个孩子说话。故渊不是一般的蛇,它是吃蛊物长大的,对于蛊很敏感。 故渊也很有灵性的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用行动来告诉她确实如此。 “旁边有吗?”玉莞又摸了摸它的头。 故渊这下没有顶她的手了,而是很灵性的闭眼,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没有。 玉莞又安抚了下故渊,沉思了起来。 有人趁着灯光昏暗向她或是向东睿宸下蛊?玉莞先把自己摘了出来,自己只不过是新封赏的贵郡主,真正在京城中亮相也就这两个月,平日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应该没有什么仇敌,那么对方的目标便应该是东睿宸了。 于是玉莞看向东睿宸的目光也不善起来:“有人想给你下蛊?” “那多了去了,不过这人胆子很大,敢在宫中动手。”东睿宸拿起一杯酒水,一饮而尽,似乎并没有被这样的结果所震惊,就像习惯了一样。 “你不派人去调查下?”玉莞很奇怪于东睿宸的镇定,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让宸卫四处看看,能不能抓到下蛊的人吗? “既然敢在宫宴上明目张胆的下手,那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是查不出什么的,况且,连蛊物都被你的小蛇吃了,拿什么查?”东睿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吃东西就喝酒,胃很难受的。”玉莞看着他这样空腹喝酒,出于医生的本能提醒了一句。 “那便吃点吧。”东睿宸的嘴角扬起,像有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也不再倒酒了,倒是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尝试。 玉莞这个时候很想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嘴贱,这职业习惯怎么就带到了这个时代来,明明…… 为了避免自己再次陷入职业习惯中,玉莞干脆不再看东睿宸了,眼光投向了场内的歌舞。 这个时候贺婉清的舞蹈已经进入了尾声,在一个收尾动作完成之后,她借着中间的柱子飞上上了内堂的穹顶,然后牵着一根细线而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花瓣雨,她就站在那花瓣雨中,做一个妩媚的动作,眉眼含情,看呆了高台上的皇帝和台下的王孙贵族。 “好!赏!来人,赏和田玉玉佩一对……”皇帝先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好,然后就叫来六福子开始赏赐贺婉清。 “皇上——”贺婉清在皇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出声打断了他,这声音柔柔的,没有一丝唐突,让本来不悦的皇帝也放宽心来,然后看向她温柔的说道:“说。” “皇上,我不求什么贵重的赏赐,只愿在贵国能有栖身之所。” 贺婉清浅浅一笑说道,那温婉的声音和柔顺的笑意几乎勾走在场大多数男人的心,若不是皇帝还在上面镇着,这些人怕都要上前将她拥入怀里答应了。 “这有何难?那朕就……”皇帝哈哈大笑了一声,她想要归宿,那他就给她便是,就要开口纳她为妃。这几日,皇帝一直在想着贺婉清,连位份和封号都想好了,连居住的宫殿也亲自提了牌匾。 “皇上,您今日不是说要为和亲公主寻一处好归宿吗?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啊!”在皇帝正要说出他的决定的时候,场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翊王,看着他坨红的脸,还有满眼对着贺婉清的情欲,是啊,最是喜欢美人的翊王,怎么可能放过贺婉清这等美艳的女子,像是提醒一般,他把“和亲”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按照以前的定例,和亲的公主或是郡主一类的外国女子,是不能够进入皇宫内院的,都是嫁给了世家贵族,或是旁系皇亲,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为的就是避免皇室的血脉外传。 想想看,若是一个外国公主,生下了皇帝的血脉,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果然,皇帝听着翊王的话,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祖上的规矩不是没有破过,但都是私底下的,要当着众人的面打破祖上的规矩,皇帝有些踌躇。 而贺婉清则是静静的站在场内,为了跳出飞天舞的那种轻盈的感觉,她穿的只有轻纱,很是单薄,虽然室内烧着地龙,还是将她冻的小脸发红,止不住的颤抖,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可真是墨迹的,赏了便是了,和谁成亲,下来再说便是,小美人儿都快冻坏了,你们连基本的怜香惜玉都没了吗?”潘王的声音恰到好处的插了进来,让皇帝和翊王不至于尴尬相对。 “就是,皇帝,既然是和亲的公主,带着塔曼国的诚意,婚事可不能草草了事。你先去换身衣裳吧,这事容后再说。”太后也插了一句话来。虽然她不介意多一个儿媳妇,但是翊王的话还是提醒了她,这个女子可以嫁给任何人,但不能成为皇帝的妃子。 “那便先下去更衣吧。”皇帝也没有再坚持,挥了挥手让贺婉清下去换衣服,脸上也出现了颓然之色。 太后本就坐在皇帝旁边,听着他这丧气的语调,有些皱眉,皇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分轻重了?接着看向贺婉清背影的眼神之中也带了些沉重,等到贺婉清离去之后,又看向了东睿宸,一个眼神就让东睿宸苦笑了一下。 “一个外国女子,翊王要,嫁给他便是了,还需要我调查吗?”东睿宸小声的嘀咕着,借着喝酒掩饰自己的神态。 “和亲的女子如此的不值钱吗?就像个货物一般被你们送来送去?”玉莞听到了东睿宸的话,心中有些不满。 “那要看和亲的国家是哪里。”东睿宸道,“塔曼和我们打了多年,无数的战士埋尸在宛城外,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瑞辰般幸运,能带回的怕只是一缕孤魂。这样的仇恨,怎么可能忘记?翊王的话不无道理,皇兄若是纳了贺婉清,要如何面对那些军中的兄弟?死了儿子、丈夫的百姓?” 东睿宸叹了一句,又给自己满上了酒,狠狠的喝了下去。 而玉莞,本来在他提到瑞辰的时候,心中的仇恨种子就像破土了一般,但在听到他后面的言语的时候,又觉得他的话也挺惆怅的。 这个年宴最终还是平平无奇的过了,凌晨时分,皇帝带着众人登上了宫中最高的楼阁,看着四处燃放的烟火和京城里声声不绝的鞭炮声,新的一年终是来到了啊。 按照往常的惯例,年宴结束了之后,大家还要一起守夜,所以又去到了另一个宫里,这里已经摆放好了许多玩乐的东西以及吃食。麻将、大贰、扑克,还有后来玉莞投入市场的飞行棋、大富翁等新奇玩意儿,还有牌九、骰子等老的赌博工具都是应有尽有,整个宫殿就像一个奢华的赌坊一般。 这个时候大家才能随意走动,想玩什么便玩什么,而且不必拘谨,玩乐的时候,还能和皇上平起平坐。在玉莞看来,很像前世的那种豪华游轮一般。不过她第一次参加年宴,没有什么熟人,便想着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喝点热茶,等待着出宫的时间。 “贵郡主不如和我们玩牌吧?”皇后带着两个贵妇人走了过来,叫住了玉莞。 “啊?”玉莞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拉到了一张麻将桌上了。她看了看四周,除了皇后,还有穆王妃和宁王妃。穆王和宁王都是皇帝和东睿宸的兄弟,不过不同母亲罢了,也是皇族里他们剩下的唯一的兄弟了。 “母后要打牌,那儿子来给母后把关,买马。”大皇子笑盈盈的拿着一包银子坐到了皇后身边。 “那本王便为王妃把关、买马。”接着两位王爷也坐到各自王妃身边。 玉莞这个时候,满脸黑线啊,是在嘲笑她孤家寡人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本王也来看看吧。”玉莞突然觉得旁边多了一个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东睿宸,拿着一个钱袋子,正对着她笑。 他该不是想给她参谋买马吧?这合适吗?人家不是母子就是夫妻,他们俩这算什么?牌友吗? “那倒是齐整了。”皇后娘娘先开口同意了,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至于玉莞,她的意见,好像不怎么重要。 玉莞只能忍着,在座的各位,谁的身份不比她高啊,心中憋气,自然下手就重了,她可是将麻将这一事物带入东宸国的人,规则都是她制定的,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一圈下来,面前就堆了不少银子,打得两位王爷都想要让王妃们下来,他们自己上了。 “看来我选对了啊,赚了不少。”东睿宸也在旁边,笑的很是开心,这可是玉莞为他赚的,哪怕只有几十两银子,也比他赚了几百两黄金更值得高兴。 而听着东睿宸话的玉莞,本来还眉开眼笑的,现在也笑不出来,敢情她打了半天,还给别人作嫁衣裳了?顿时手里的清一色也不香了。在旁边人的催促下,直接乱打了一张牌出去,正好一炮三响。 这一炮可是把皇后和两位王妃给乐坏了,银子不重要,关键是挫了挫玉莞的锐气。她们打牌就是信奉这些有的没的,玉莞这锐气一挫,估计就不会如此顺风顺水了。 就像现代打麻将一样,不能洗手,不能上厕所,不能接电话,不能……老打麻将的人们有着一大堆的忌讳。 不过事实证明,这冥冥中有这么些迷信吧。玉莞这一炮三响之后,就接连放炮,还被查教,面前的银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玉莞表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心里已经把东睿宸骂上千百遍了。 “看来皇后娘娘和两位王妃娘娘今晚的手气都很旺啊,玉莞这钱袋子已经空了,怕是不能奉陪了,不然明早可能得当在皇宫做宫女了。”玉莞终于将面前最后的银两输了出去,心里在滴血的同时,还得端着笑容和其他三人商量散伙,心中的mmp不知道念了多少次了。 “你尽管打。”玉莞本以为这样说了,就能退到旁边落个清净,哪知道旁边还伸了一只手出来,直接将一个暗黄色的钱袋丢到了她的面前,几个明晃晃的黄金裸子就跌了出来。 “呵呵,我就知道睿哥儿有钱。继续吧,平日要想睿哥儿出点血可不容易。”皇后娘娘捂着嘴笑了起来,连带着大皇子也用了一种揶揄的眼光上下打量两人。 “本就图个乐呵。”在外人面前,东睿宸的话一如既往的简洁。 “那便谢谢王爷了。”玉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应了一句,只得坐下继续搓麻将。 “免了,你听本王的。”东睿宸直接将玉莞脸上的不爽略过,看向她的牌面,指挥起来。作为瑞辰的时候,他打过麻将,但那时都是陪玩的心思,并没有深入去考虑,现在看着玉莞一脸不爽,以为她是因为输了牌脸色发臭,所以想要指点她。 这下玉莞心里更加不爽了,她虽然不是老打牌的,但这打牌像下棋一样,有人在旁边指挥,还不如不打,终于她忍不住了,对东睿宸笑了一下,道:“王爷,观棋不语。” “你又打不好。”东睿宸显然是没有读出玉莞语气中的含义,直接回敬了一句。 “现在是我在打啊。”玉莞觉得自己要炸了。 “我知道啊,我只是纠正你的错误罢了。”东睿宸说的很认真。他的学习能力很强,记忆力也很好,哪怕将牌打乱了砌起来,他也记得那张牌在哪,而且他的棋艺也不错,常年来的走一步看百步的习惯让他把接下来打什么牌都规划的清清楚楚。 在他的指挥下,玉莞确实把把都是大明堂大番位,不过这也让玉莞很挫败,她知道有人是有这个天赋的,但是用得着这样打脸吗? “那你来打吧。”玉莞干脆直接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东睿宸。 “都是女人。”东睿宸把她按了回去,“我不出声。” 玉莞很无奈啊,官大一级压死人,明年她一定要装病不参加年宴。 东睿宸的不出声,而玉莞的手气好像一直就没有在线,这两个时辰下来,东睿宸都丢了好几个钱袋子过来了,让等在外面的凛夜都在怀疑他家王爷是不是被人勒索了,一个晚上花了几百两黄金。 天亮的时候,玉莞终于揉着酸软的臂膀走出了皇宫大门,虽然手脚酸痛,头晕眼胀,但是心情很爽,她心里估算了下,几乎是输了几百两黄金出去,不是自己的钱,就是不心疼。 “你就这么走了?”东睿宸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大年初一啊,能在京城四处走走也不错。”玉莞可不想再和他搭乘一辆马车。 “五百七十六两。”东睿宸又继续说道。 “嗯?”玉莞看向他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不是想让她赔钱吧?是他自愿把钱放到她面前的,休想她掏一分。 “黄金。”东睿宸又吐了两个字,然后定定看着玉莞。 “和我什么关系。”玉莞才不会接招。 “你不知道买马担一半吗?”东睿宸道。 “不知道。”玉莞丢下一句话就提起裙子跑,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是巨大的经济损失。 东睿宸看着玉莞那幼稚的样子,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然后提气,两三步就追上了那个拼命跑的女孩。 “想赖账?”东睿宸直接拦住了玉莞。 “我可没答应,休想榨我一分钱!”玉莞捂着耳朵,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这里冷。”东睿宸才不管玉莞这副鸵鸟的模样,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就往马车的方向掠去。 “喂——”玉莞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被人紧紧的抱着,丝毫挣脱不得。 直到她被人塞进了温暖的马车,才有了机会开口:“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叫做强抢民女?” “你尽管去试试,看京兆尹会不会接你这个状纸?”东睿宸丝毫没有在意她的威胁。 “我要下车。”玉莞不想和他争论,作势就要下车。 “你很怕冷的。”东睿宸把一个已经烧的暖暖的手炉放进了玉莞的手中,然后把披风和帽子给她戴好,“京城不比芙蓉城,这冬日更是寒冷。” 玉莞突然一愣,每一次冬天的时候,瑞辰都会在上马车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的手炉,给她把披风和帽子戴好。而这个时候的东睿宸还朝着她笑了,他的眼睛和瑞辰很相像,让玉莞心中的怨气一下子就消逝了,升起了一阵阵的思念,心也柔软了下来,没有再倔强的要下车,而是慢慢把自己缩到了一个角落,抱起自己,像曾经瑞辰抱她的那样,回忆起从前来。 东睿宸任由玉莞那样坐着,他知道她在想事情,让凛夜把车赶了起来。 过了一会,凛夜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王爷,将军府到了。” “该下车了。”东睿宸终于靠近了玉莞,发现她已经靠着车厢睡着了。 东睿宸为她再次把披风和帽子戴好,然后轻轻抱起她,慢慢走下了马车,把人抱着往将军府去。 而将军府的管家在听说了睿亲王府的马车到了,亲自出门迎了出来,然后就看着东睿宸抱着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 什么情况?睿亲王是半路救了个人来将军府? 是哪个主子?大小姐?在府里研究东西啊。二小姐?和姑爷陪着将军和夫人。大少爷?应该没有那么小一块啊。 不对,那披风的样式像是女的,身形也很娇小,是谁啊? 管家在看着东睿宸的时候,心中已经晃过了好几个念头了,然后都算过了要怎么去接待,要不要叫府医了。 而玉刚烈等人也是接到了通报,想着是东睿宸来访,也是走出来迎接,看着他抱着一个人,也是奇怪:“谁受伤了?” “嘘,她还在睡。”东睿宸横抱着玉莞,没有一丝吃力,怕玉莞的帽子掉下来,还小心的给护住。 而这时玉刚烈也看清了他怀里的人:“莞儿?她怎么了?” “昨晚没有睡,许是太累了吧。她的院子在哪?”看着仲礼伸出的双手,东睿宸丝毫没有想要把玉莞交出去的意思,而是让仲礼直接带他过去。 玉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被子的温暖,让她舍不得起身,就连熙儿一直在她脸上挠痒痒都不愿意。 “熙儿别闹,去找辰哥哥玩。”玉莞拍了拍脸上的小胖手。 “辰哥哥——姐姐不起来,姐姐是小懒猪。”熙儿稚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那我们在她脸上画个猪鼻子好不好——”恍惚中,玉莞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突然坐了起来,马上寻找了起来,可惜,她的床上,只有胖胖的熙儿,并无他人。 “熙儿,你刚才和谁在说话?”玉莞一把抓住了熙儿,紧张的问道。 “嗯——辰,没有啊,就只有熙儿一个人。”熙儿看了一眼玉莞身后,还是摇了摇头。 “也许是我太想他了。”玉莞放开了熙儿,又一个人呆呆的坐到了床上。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玉莞抱着双腿,哼起了一首歌。 清灵的歌声,在这寒冷的冬日,带着一丝凉意,从她的两腮滑落,一滴滴落在被子上。 辰哥,我好想你。 在玉莞陷入思念之中时候,熙儿的眼光也看向了屋顶。 那里也有一道身影,听着她清冷的歌声,一动不动,任由丝丝凉风吹动他的发丝,他看着床上那个把自己卷成一坨的身影,一阵阵心痛随着她的歌声起伏着。 这是他发了誓要护着的乖乖啊,他曾经答应过她,不会让她哭,会一直陪着她,可是现在,他不能告诉她,他就是他,还得拼命忍住想要抱她的冲动,想要为她擦干泪水的冲动。 最终他还是无声的退出了她的房间,留下一丝凉风。 乖乖,我也很想你。 等到仲礼来到房里,叫玉莞吃饭的时候,玉莞已经换上了一套白色的长袄了,脸上的妆容也变得清淡,头发也只是随意挽起,只是用珍珠夹子,把鬓角落下的碎发别起。 她并没有嫁给瑞辰,但不妨碍她用自己的方式来悼念他。 “莞儿,醒了啊,正好,这里几个丫鬟,你挑两个顺眼的过去。”陆氏看着两兄妹进来,瞧着玉莞还有些憔悴的脸色,满是心疼。 “给我丫鬟?”玉莞被这突然来的要求弄得有点傻。 “你都是贵郡主了,身边没个趁手的人不行啊。你府里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你娘啊,就是太好心,办了坏事。”陆氏有些责备的看了眼玉卿晨,然后挥了挥手,几个低眉顺眼的丫鬟就站到了玉莞面前。 玉莞定睛一看,两个是陆氏的大丫鬟,还有两个是白凌玥的大丫鬟,连玉卿国院子里的大丫鬟也在这里,这是年底不好买丫鬟,而且调教也需要时间,这才从府中各个院子挑了些丫鬟出来给她? 陆氏对于玉卿晨的愧疚,玉莞一直都是知道的,但对于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甚至不如张金枝那般亲热,现在她才明白,在陆氏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关心她的,紧着她的,只不过,她不像张金枝一样,会在陆氏面前撒娇,和她亲热,加上玉莞自己给自己挣了个郡主的位置,这让陆氏也不敢轻易的接近,怕自己难堪,也怕玉莞反感。 而玉莞现在正处于思念瑞辰的脆弱中,脸上、身上散发着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让陆氏等人看着就心疼,那些隔阂就不见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清书和清琪正在上京的路上,她们还带了些人过来,府中的人,我已经在调教了,这实在不用了,众位姐姐都是外婆或是大舅妈院子里得力的,玉莞还是谢过了。” 玉莞向陆氏行了一礼,婉拒道。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这是年关,走亲访友的不少,你刚封贵郡主,上门道贺的人定是不少,总不能闭门谢客啊!清书他们上来需要点时间,要不就先挪几个人过去用着,等着开了春,这人牙子手里有了人,我们再去看看。” 白凌玥倒是出来打了圆场,多年的婆媳,她知道陆氏是个执拗的人,这是真的关心玉莞,而玉莞也是个倔强的孩子,若是因为这种小事,两人起了冲突,不是白费了陆氏的一片心意了吗。 “如此甚好。”陆氏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炽热的看着玉莞。 “大舅妈作主便好。”玉莞知道她们也是一片关怀之意,便也没有再坚持,借几个人过去管管,也给她腾点时间出来做别的事情。 “行了,大年初一说点吉利的,来,我姨侄女,来给你大姨拜个年,你大姨给你准备有好些好东西啊。”一旁玉卿国看着他们推来推去的样子,看着有些腻味,干脆出声转移个话题。 “这——”玉莞脑门上一片黑线,这又是什么鬼,她今年都16了好吗,若不是瑞辰出了事,都成人妇了,还要什么压岁钱啊,把她还当成小孩子吗? “咱家的规矩,一日没有成亲,这一年就有压岁钱,你哥,你弟弟都拜过了,你也不能少啊!”玉卿国知道玉莞在想什么,直接出声给她说了缘由。 看着仲礼脸红的点了点头,玉莞有些无奈:“大姨,那您呢?可有压岁钱?” 玉卿国现在还是未婚女子,听说以前是受了情伤,现在对于男人都不怎么感冒,天天女扮男装在外面跑着。本来以她的家世、相貌,寻一门好亲事是可以的,但就是因为当年那个人,让玉卿国关闭了内心,就算玉刚烈用鞭子抽打威胁她,或是以断绝关系来胁迫她,都没有任何作用,久而久之,到底是心疼这剩下的唯一的女儿,也就由着她去了,反正,将军府也不是养不起她,这么下来,都成了三十好几的老姑娘了。 白凌玥知道玉莞是玩笑话,但这个事情对于玉卿国来说就是禁忌,上一次嘲笑她的人,可是被打成猪脸了,于是紧张的看着玉卿国。 “我当然也是有压岁钱的了。”玉卿国倒是大方的从袖里掏了一个红封抛了抛。其实陆氏和玉刚烈每年都有给她准备压岁钱,不过怕伤她自尊,只是悄悄的放到了她的枕头下面,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经习惯了,现在拿出来,也不过告诉家人自己的态度罢了。 “那——大姨新年好,祝您在新的一年里万事遂意,吉祥安康,给您拜年了。”玉莞也不打算和钱过不去,顺着台阶就下了,给玉卿国拜了一拜。 “哈哈,好丫头,来,这是大姨的新年礼物,还有补上的见面礼。”玉卿国哈哈大笑,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木盒子,这木盒子挺薄,像是装的首饰。 “姑娘家用的什么首饰之类的,我可没有,这东西我也得自偶然,女孩子总要学会保护自己啊。”玉卿国一见众人脸上的了然,赶忙解释道,她可没有那么多闲心去挑首饰来送人。 “嗯?”玉莞本来不打算当着玉卿国的面打开的,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倒是起了几分好奇,一阵摆弄之下,就把盒子打开了。 “这是?”玉莞看着盒子里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有些懵,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是何物,既然玉卿国郑重其事的当作礼物送给她,那便不是凡品,总有些来历才是。 盒子里装的就是一副手套,材质不知道是哪一种蚕丝,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这蚕丝极细,看不出有编织的痕迹,但却是透明的,比轻纱还透明,摸上去又非常柔顺。 好奇之下,玉莞直接就套到了手上,那手套竟然和她的手非常契合,没有紧绷感,像一个人温柔的把她的手包住一般,而在她戴上的一瞬间,手套就像从她手上消失了一般,看不出戴手套的痕迹。 “神山珍蚕丝。大姑姐这是从哪里寻来的啊?”白凌玥本就是郡主,也是祁国公府的嫡小姐,在经营玉家生意时候,也见过不少珍稀之物,还是在玉莞戴上这手套时候才分辨出这东西的真名。 然后便是除了玉卿国以外,全屋人的眼睛都集中在了白凌玥身上,希望她能介绍下。 “我也只是听我爹提过,这种蚕丝,极其珍贵,是当年楼兰国的国宝。这种蚕生活的环境极其苛刻,按照这一副手套的材料算来,怕是积攒了二十年的蚕丝才能织成。这珍蚕丝的编织也需要特殊的工艺,怎么也得要有十几年功夫的老手才行,偏偏还要选处子,且编织时候,全程都得浸泡在一种特殊的液体里,这蚕丝才不会断,不过很神奇的是,当编织完成,这蚕丝就像粘在一起一般,刀砍不断,水火不入,还能根据手型自己调整。” 白凌玥走过去,拉着玉莞的手,便观摩便说道。 “这么神奇?那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玉莞听白凌玥一说,就知道这是个宝物,怕是皇家都找不出来第二样。 “既然是个物件儿,就是给人用的,哪有什么贵不贵重之理,我说你能收就能收。”玉卿国早就已经知道了这手套的功用,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对了,除了水火不入,毒也进不去,若是你遇到危险了,可以抓一把毒向敌人甩去。” 说完,玉卿国就朝着玉莞眨了眨眼,像在说,我知道你的秘密哦。 玉莞心中惊讶了一下,她会医术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但玉卿国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既然大丫头叫你收下,就别和她客气,她可小气了,要从她那要个东西可难得很。莞儿过来,外婆也有东西给你。”看着大闺女这出手的大方,陆氏也知道了玉卿国也算是接受了玉卿晨这一家人了,笑眯眯的朝着玉莞招了招手。 “给外婆、外公拜年,祝愿两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和和美美,白头偕老。”玉莞当然不是普通的走过去就算了,既然都给玉卿国拜年了,当然不能落下外公、外婆,嘴里的吉祥话也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吐,还跪在蒲团上给两人磕了一个头。 “诶,好好好,好孩子。”玉刚烈和陆氏两人被她这乖巧的动作给逗了了,捂在怀里的红封自然也掏了出来,陆氏还让丫鬟端了一个盒子上来。 这盒子里的自然就是首饰了,是一串白水晶的十八子,这样式本不该出现在这年代啊,难道又有哪位穿越者? “夫人对莞姐儿可真是疼爱啊,这副手串还是当年祁国公送给您的,珍藏了可是几十年了。”白凌玥怕玉莞不知来历,忙补充了一句。 “呵呵,就知道你惦记着,当初这可是小篮子自己一颗一颗磨出来说要送给未来媳妇的,哪知道被将军赢了来送给我,也算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了。”陆氏乐呵呵的说道,然后看向玉刚烈的眼里,满是爱恋。 玉莞点了点头,若是出自老怪物之手,倒没有什么奇怪的了。不过,定情信物用来送她,合适吗? 收到玉莞这疑惑的目光,陆氏拍了拍玉刚烈的手,说道:“莞姐儿,世间难得有情人,但有的人,情深缘浅,而以后的日子还长,他肯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玉莞看着手里的十八子,每一颗都流光溢彩,回想着陆氏的话,低着头,有些低落。 很爱过,谁会舍得。 他给了她所有的爱,在她动心的时候,他却不在了。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她知道瑞辰也希望她好好的,要走出来,她需要时间。 “这大过年的,不想这些啊,不想这些啊,大妹儿,爹娘你就不拜年了?” 玉卿晨一直都笑着看玉莞,这个小女儿她看着长大,她这点小动作,她还是能看出来,她又不开心了,忙出声打断了玉莞的思绪。 唉,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这感情纯粹而铭记于心啊。 玉莞被玉卿晨这一打断,收拾了情绪,打起了精神,抬头就是一副笑脸,接着向张义信和玉卿晨、玉卿扬等人磕头拜年,一下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的气氛,只是有些僵硬罢了。 吃过了晚饭,一家人竟然坐到了一起,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和他们原来在张家村也差不多,看来陆氏等人是调查过他们的生活,为了给玉卿晨归宿感,都依着她的习惯来了。 “说起来,听说昨日宫中还差点上演了抛绣球的戏码?”玉卿淮聊着聊着,就提到了昨日年宴。 “小弟从哪里打听来的。”白凌玥倒是没有收到这个消息,奇怪的问道。 “今儿一早不是去找了康郡王谈事情吗,就提了一嘴,他问我知不知道塔曼来的和亲公主。” 玉卿淮回道,他今日是去找了康郡王说事情,想着这人一直在自己面前炫耀有多少红颜知己,他就恶向胆边生,抱着熙儿去炫耀,说是自己私生女,康郡王那脸色,简直是开染坊一般,想想心里就一阵爽。 “和亲公主?我们怎么不知道?”这次换玉刚烈问了。 “是秘密进京的,是这一次和谈的一个条件,就是要嫁入皇家,哪怕是旁支也行,就不愿意嫁给公候大臣。”玉卿淮道。一个战败国,若不是天气寒冷不适合作战,他都要率大军灭了去,还能有这么多把戏啊。 “塔曼还有脸提意见?一个女子而已,再是倾城,也是祸水。”玉刚烈对于塔曼国是敌视的,听着还送了一个公主来,还那么多要求,简直气炸了,也不顾妻女都在场,就这么骂了出来。 “咳咳咳。”陆氏咳了一句提醒了他注意言辞,让玉刚烈住了嘴。 “莞姐儿昨日在场吧,是个什么情况?”比起玉刚烈的激动,白凌玥更想搞清状况。 “你们说贺婉清?”玉莞才刚把红封里的钱财收好,听着点她的名,抬头说了一句。 “贺婉清?从未听过塔曼有贺家这贵族啊?皇室也不姓贺啊。”玉刚烈道。 “可能是从臣女封的吧。”陆氏道。 “接着说。”玉刚烈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倒是问起了玉莞细节。 于是玉莞把昨日在宫中的情形描述了一遍,都是家人,她就没有回避皇上和睿亲王对贺婉清都有意思的想法,而且皇上更具占有性。 “睿亲王也看上那女子?不可能。”玉卿淮第一个就否定了她的想法。 “他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还不是啊。”玉莞吐槽了一句。 “只是打量罢了,睿哥儿我还是了解的,不会,只是皇上和翊王等几个王爷都有这个意思,可是不妙啊。”玉卿扬是文官,对朝中、宫中的情形更加了解,遇事更多想三分。不像玉刚烈、玉卿淮对这些非战场的琐事,多用武力解决,能动手的绝不动脑。 “塔曼到底打了个什么主意?只一个女子,就让几位王爷和皇上起了嫌隙……”听着玉卿扬的话,玉刚烈和玉卿淮也冷静下来,想了想这个结果,心中也有不祥的预感。 “那——我要不要进宫和太后说说。”陆氏听着情势不妙,也跟着担心起来,提出要进宫的想法。 “这毕竟是皇家的事情,既然没有公开来,我们是不是旁观为妙啊?”仲礼人微言轻,但还是想建议一下,他虽然还没有入官场,但这几日,玉卿扬办事都带着他,让他学习了不少。 “确实如此,不过总要给宫里提个醒吧,若是造成大错了可怎么办?但这大过年的,宫中也不接牌子啊。”陆氏还是想着太后,还是有些担心的。 “那要看什么理由和什么人了。”白凌玥的眼睛看向玉莞。 宫中不接牌子,但不是绝对的,比如像睿亲王,是不必经过递牌子就进宫的,太后和皇上还巴不得他就住在宫里。 “是啊,小莞莞,你明儿,就去找睿亲王。”玉卿淮更加直接。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为什么是我?我和他不熟。”玉莞正喜滋滋的研究着玉卿国给的那手套,突然被玉卿淮叫到,有些懵,条件反射就回了一句。 “人家送你……唔唔,干嘛啊?”玉卿淮还没说完,就被仲礼捂住了嘴,差点跳起来打人,看着是他那文质彬彬的大外甥,才收了招。 “莞姐儿啊,这事可能还真的你去,这会都封了笔,宫里又不接牌子,睿亲王能够自由出入宫廷,是最好的人选了,偏偏他府里啊,没有一个女主人,我们女眷也不好上门啊,你不是给他打理过一段时间生意吗,能不能……”白凌玥说的话要比玉卿淮要动听的多了。 最后玉莞还是在玉家人的劝说下,同意去了睿亲王府。 赶早不赶迟,第二天一大早,玉莞还想着在被窝里多呆一会,就被玉卿晨带着人叫了起来,大冷天的,又在北边,她的被子里都塞了好几个水暖壶才暖和起来,都是临到深夜了才勉强睡去,所以,这起床气简直是从屋外都能感受到。 不过这并不妨碍玉卿晨为她梳妆打扮,玉卿晨昨天听到这事关系家国命运,回去后又听张义信和仲礼说了半天事态紧急,就在心里把这当作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几乎是踩着点进来叫玉莞起床的。 所以这个时候的玉莞,一脸臭臭的坐在了梳妆台前,满脸不爽,偏偏又不能对她娘发火,只能在心里把怒气转嫁到东睿宸身上,不断想着等会要以什么恶劣的招式来收拾他。 想着想着,玉莞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等到玉卿晨给她收拾好,已经摊在了地上了,连仲礼进来把她抱上马车都没有醒来。 睿亲王府。 “大过年的,人家府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今日还是归宁的日子,女儿都带着女婿过府,我们这府里冷冷清清的,连吃个饭都得自己动手。真想念在张家村的日子啊,过年都是热热闹闹的,饭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啊。”厨房里,凛北正在和凛夜抱怨。 “你说,嬷嬷不在,这府里就剩着凛苏一个女的,让她主持下,她倒好,下人要请假回乡,都给准了,现在连个厨娘都没有,大过年的还冷烫冷饭的。”凛北烧了一锅热水,准备煮碗面吃,这是过年该经历的事儿吗? “那你就期待着王爷能早日将贵郡主娶过门,府里有了女主人,自然要热闹些了。诶,多煮点,外面兄弟们都还饿着肚子呢,对了,给王爷也煮一碗。”凛夜瞟了他一眼,看了看盆里已经发好的面团,不知要如何下手。 “敢情我成了你们的厨子了?”凛北洗了洗手,过来就开始搓揉面团。 “你都在贵郡主那呆了三年了,人家一家都是做菜的好手,你不可能半点没学到啊,对了,我听说那‘钵钵鸡’挺好吃的,还有那麻辣烫,你会不会?”凛夜道。 “我就打下手,哪有我动手的道理,这面要拉多少次来着……”凛北还在和面前的面团做斗争,一身都扑满了面粉,搞得像川剧中的丑角。 “哎哟,我的两位大爷,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啊?厨娘回来,骂人事小,我怕她会在饭菜里下毒杀了你们……”大管家的声音从外而至,看着厨房里两个白面人,心都凉了,让他们下个面都这么难吗。 “你行你来。对了你怎么来了?”凛北管不上那么多了,不拉了,把那团面扯了扯就往锅里扔去。 “你这不是浪费粮食吗?王爷还饿着肚子呢,我来……对了,贵郡主来了,王爷让你们俩都过去。”大管家唠叨了他一句,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把两人撵了出去。 于是,玉莞不久之后,就看到了两个像雪人一样的家伙。 “你们这是?”玉莞本来继续生着起床气,现在被他俩打断了,有些诧异。 “莞妞儿啊,救命啊,你幺舅快被饿死了,凛苏把人都放假了,连厨娘都没留下一个。”凛北看着玉莞,就觉得肚子咕咕在叫,仿佛有一桌满汉全席在等着他,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了。 “别说你们从昨天宫宴回来,就没饭吃?”玉莞看着凛北辣眼睛的装扮,突然有点想笑。 “没有。本王想吃面。”回答她的不是凛北,而是东睿宸,眼里还有着渴望。 “那我——大管家,去福满楼定两桌席面,让他们赶紧送来,厨房热水能烧吧,若是东西冷了,还能热热。”玉莞本来都已经脱下披风,想要去厨房煮碗面给东睿宸,但早上那起床气又上来了,又把披风穿上,对着旁边的大管家吩咐道。 “是,莞姐儿,点什么菜?”大管家听着玉莞的话,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很自然的就接了一句。 “荷塘月色,扎格格,甜蜜双飞……”玉莞很快就报出了一串菜名,很多都是出自她手,她问过了白凌玥,这些菜在京城也很受欢迎,最主要是,她也没有吃,这会用王府的钱,她可不心疼,还有,这些菜,还是瑞辰喜欢吃的。 “好的,莞姐儿。”大管家有了眉目,自然就有了干劲,记住了便退了下去。 “莞妞儿,仲娃儿,你们今日来是给幺舅拜年?”凛北看着兄妹两人,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做了他们的幺舅好几年,真的把他们当外甥疼的,如今大过年的,谁不希望有个亲戚呢? “给幺舅拜年,幺舅新年好。”仲礼对凛北也是有感情的,当初他们家困难时候,凛北和瑞辰也是跟着他们同甘共苦的,还时时护着他们,所以,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他在心里还是把他当作幺舅的。 “诶诶诶,好好好,来来,一人一个。”凛北听着这两声幺舅,心里乐开了花,想着要给压岁钱,又没有红封,直接从怀里掏了两锭银子出来,这可是王爷才给他发的“年终奖”。 “今日来找王爷,是有事相告。”玉莞也给凛北行了一礼之后,才朝向了东睿宸说道。 “本王饿了,什么都不想听。”东睿宸看着凛北和两人的互动,心中就是一阵不爽,见着没什么外人,就孩子气起来。 这话一出,旁边的凛苏、凛夜、凛北等人都呆若木鸡,他们还是第一次见着东睿宸这个样子,这是传说中的撒娇吗?对着贵郡主? 玉莞也有些意外,东睿宸平日又冷又酷的,这种小奶狗的行为,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饿。”东睿宸见玉莞不为所动,又吐了一个字出来。 “好吧。”玉莞被他这模样逗笑了,一瞬间心情好了起来,把披风脱了,就往旁边的小厨房走去。 “莞妞儿,等我啊,缺什么告诉我一声,能不能给幺舅也下一碗……”凛北看着玉莞朝着小厨房而去,连忙追了出去。 剩下的人,都看着上方那个嘴角抿着笑意的男人,心中已经是惊讶万分了,仲礼心中甚至在想,这也许就是莞莞说过的爱上一个人的表现吧。 能把一国平日冷清的亲王,变成一个幼稚鬼? 东睿宸才不在意这群人心中在想什么,刚才听着玉莞点的菜,他心里就已经在冒爱心小泡泡了,果然还是他的乖乖关心他,点的都是他爱吃的菜。后来想吃面什么的,纯粹就是为了试一试,没想到玉莞还答应了,他心里可是乐坏了。 他上一次吃乖乖亲手做的饭菜是什么时候了? 没过多久,玉莞就端来了三大碗面。 她做的是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加上了些菇子和葱花,香气飘过来,让屋中已经饿了一天的人,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喏,哥你吃这一碗。你们去厨房端吧,没做多少,主要是面没发多少。”玉莞把面放到了桌上,东睿宸就赶忙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端过来一碗,就哧溜哧溜吃了起来,看着玉莞又在招呼仲礼吃另一碗,一个犀利的眼神就丢给了仲礼,后者突然感觉这眼神里有杀意,找了个借口,也跟着众人往厨房去了。 “诶——哥,这里有一碗啊——”玉莞大声叫了一声仲礼,但后者没有理会她。 不过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面前已经只剩自己面前的一碗面了,东睿宸已经把另外一碗端了过去,吃了起来。 “额,你要不要把我这碗也吃了?”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玉莞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这王府怎么了,看把孩子饿的。 “吃完,说事。”东睿宸端到了第二碗面,速度就没那么快了,恢复了往日的优雅,吃个面都让玉莞觉得赏心悦目了,察觉到玉莞在看他,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玉莞坐下一起吃。 玉莞看着他的吃样,本来早上就没吃东西,这时候也觉得有些饿了,也就没有客套下去,端起碗,也跟着吃起来。 两人很有默契,吃饭的时候,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细嚼慢咽,竟有几分温馨的感觉。 “王爷、莞姐儿,饭菜准备好了,您们是——”大管家适时的出现打破了这种默契的温馨,看着两人正在吃面,又收了声垂着手等在了一旁。 “让宸卫们先吃,我们谈事。”东睿宸看着玉莞吃好了,才示意大管家把碗筷收了下去,坐回了主位,等着玉莞开口。 “额,外公和大舅舅、小舅舅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宫中那贺婉清来者不善,塔曼所图不小,切莫让皇上中了计……”玉莞想了半天,才把玉刚烈等人的意思简单的说了一遍。 “迟了。”东睿宸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玉莞有些迷惑。 “昨晚,皇上就已经临幸了贺婉清,现在已经是个昭仪了。”东睿宸道。他虽然没有进宫,但宫里的大小消息,他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啊?可他们说贺婉清不能做妃子啊……”玉莞没想到皇上的速度这么快,下意识的就说出了玉刚烈他们昨日所说的。 “宫里的消息,皇上已经两天没出过钟秀宫了。”东睿宸又继续说道。 “那不是自宫宴后就……”玉莞看向了东睿宸。 “是。”东睿宸肯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你为什么不阻止呢?还有太后,也不管的吗?”想着贺婉清的动机不良,玉莞有些担心起来。 “我——” “王爷,南边有密报——” 东睿宸刚要解释,二管家从外面闯了进来,看着玉莞也在,忙行了一礼,面上很是着急。 “报。”东睿宸完全没有理会二管家那询问的眼神,玉莞会是他未来的王妃,他相携一生的人,这些事,以后她也得面对,现在回避什么。 “我还是去厨房看看,能不能找点材料做个晚饭吧。”玉莞知道要说的是机密的事情,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找了个由头,就要离开。 “不必,晚上再定。”东睿宸叫住了她,让她一起留下来,然后对着二管家说道:“贵郡主可以知晓。” 二管家得了东睿宸的亲口命令,看向玉莞的眼神尊敬起来,以往让玉莞管理王府,都是别人转达的王爷意思,这次王爷亲自承认了,这种涉及国家大事的机密,玉莞都能听,那他在心里都得把玉莞提到和东睿宸一个位置了。 “是。南边有密报,东乾府出现一种怪病,已经有很多百姓染上了,遍布的面积很大,都有好几个郡封锁了起来。” “怪病?”听着和医学有关的事情,玉莞职业病又犯了。 “据报,这种病症和一般的伤寒很相似,但致死率却很高,特别是一些本就有着病症,或是上了年纪的人,不出五天就会窒息而亡,而且这种病像疫病一般,具有很强的传染性,这些得病的家人或是靠近的人,都染上了……”二管家继续阐述着病症。 “可是一开始发热、寒战、全身酸痛,以及乏力、咳嗽、呼吸困难等?患者的体温常常很高?是不规则发热,一般持续时间为7至14天,常常伴有头痛、肌肉酸痛、全身乏力和腹泻等症状?3-5天左右患者开始出现咳嗽,为持续性干咳,而且少痰?14天左右达到高峰,发热、乏力、咳嗽等感染、中毒症状加重,并出现气喘、呼吸困难?……”还未等二管家说完,玉莞已经问出了一系列问题。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玉莞的话音刚落,就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 东睿宸看着二管家,眼神里在询问他是否属实,而二管家则是看则玉莞,惊呆了,一时半会忘了回东睿宸,最终还是在东睿宸咳了一声之后回道:“莞姐儿,您是见了患者吗?这症状比这密报上还详细。” 东睿宸和二管家两人的眼光又看向了玉莞,而后者一直低着头,想得出神。 玉莞心中其实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sars早已经出现过了吗?还是冠状病毒的一个分类? 对于玉莞来说,sars是一个很深刻的记忆,当时她才9岁,爸爸妈妈就是因为这个病连夜飞去北京,出了事。而爷爷当时还得继续坚守在一线,她只记得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奶奶就一直抱着她安慰着,可以说,非典是很多人的噩梦,也是她的噩梦,在这个噩梦中,她失去了疼爱她的父母,爷爷也累的心脏病发,差点就丢下她和奶奶。 而那一段时间,玉莞也开始疯狂收集sars的资料,她恨啊,这是导致她失去幸福的家的罪魁祸首,所以,她对于这个病很敏感,一点点症状都会让她联想起来。 “去请祁国公。”东睿宸见玉莞还在沉思,直接朝着门外叫了一声,只听外面应了一声,一个身影就飞掠出去了。 “宫里知道吗?”东睿宸继续问道。 “已经送进去了,不过,刚传来消息说,见不到皇上。”二管家忙把刚得到的消息汇报了上来。 “什么?” 东睿宸有些皱眉,难怪皇兄没有召任何的大臣进宫商议,连他这里也没有任何旨意。突然他联想起玉莞今日来找他说的事情,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宫里传了话出来,说皇上这几日都呆在钟秀宫,传了话出来说不见任何人,已经往长宁宫和翊宁宫递过去了。”二管家又答道。 “后宫不可干政。”东睿宸吐了一口气,皇兄从未在这等大事上懈怠过,看来这贺婉清真的不简单啊。 说完这一句,东睿宸也沉默下来,寻思要怎么去说服皇上,二管家恭敬的立在一旁,玉莞还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一个屋子里静悄悄的。 “爸爸,妈妈——”玉莞突然大叫了一声,然后就径直朝着后面仰去。 幸好她的声音让东睿宸从思绪里惊醒,飞快跑了过去,扶住了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 此时的玉莞,双目紧闭,眼皮下面的眼珠还在转动,脸上有很痛苦的表情,嘴里喃喃的听不清在念叨什么,浑身还在发抖。 这个样子的玉莞,把东睿宸吓坏了:“快叫凛澈!” 凛澈是宸卫中的“御医”,是白启澜的得意弟子,前些年还负责给宸卫治疗,现在不是疑难杂症或是东睿宸、白嬷嬷等重要人物受伤都叫不动他了。 “怎么了?” 东睿宸的命令刚下,门外走进一个人,看着东睿宸怀里的玉莞,忙上前把脉。 “外公!看看她!突然就昏了,昏之前,还叫了一句,粑粑麻麻?”东睿宸看着是白启澜来了,忙紧张的说道。 “先把她放到榻上,这样抱着,我怎么给她把脉?”白启澜看了一眼紧张的东睿宸,吩咐道。 东睿宸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他一次次从死神手里抢过来的,比起同是外孙的东御宸感情更加深厚。不过玉莞可是他疼了两辈子的孙女啊,因为瑞辰的事,这家伙竟然让他莞姐都消瘦了一圈,指不定有多难过的,想到这里就来气,而且他一向的态度都是男孩子糙养,女孩子娇养,对东睿宸的态度也有些不满了。 东睿宸在紧张玉莞,而白启澜给人看病时候,一向臭毛病很多,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小心翼翼的把玉莞放到了旁边的榻上,双眼还是没有离开过她。 “这是心悸啊。”白启澜把了好一会脉才说道。 “心病?”东睿宸问道。 “你也知道,当初为了救仰阿莎,她可是取了三天的心头血,后面又没有好好调养,就算年轻恢复能力强,也不可能一点毛病都没落下。这是受了刺激,昏倒已经是很客气了。”白启澜说着就瞪了东睿宸一眼,当初他不带莞姐儿去苏旧城,就不会有这事了。 白启澜从药箱里拿了一个锦盒,打开后,拿出了一颗莹白的丸药,在水中化开之后,给玉莞喂了下去。做完这一切,白启澜自然就想追究刺激她的原因,然后就想起了东睿宸刚才说的,玉莞在昏迷之前叫了一声粑粑麻麻?爸爸妈妈? “她昏迷前你们在说什么事?”联想到来通知他的宸卫是直接闯入他的院子,连通报都省了,还一路轻功带他飞来,看来有大事啊,还很急。 “南边爆发了一种怪病,传染性很强……”在东睿宸示意下,二管家又把密报的内容给念了遍,这一次还加上了玉莞所说的症状描述。 “sars?!”对于亲历非典救治的人来说,这些症状,白启澜比玉莞还清楚,在那一场战疫中,他看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还是儿子、儿媳离去的心痛。 那一次,因为劳累,他心肌大面积梗死,要不是玉莞当时扑在他身上把他叫了回去,他都丢下了玉莞祖孙两人。 如果莞姐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那现在这样子就能解释了,白启澜看着现在已经卷成了一个虾子一样的玉莞,一阵一阵的心痛就泛了上来。 “宫中发生什么了?” 如果症状真如非典,那就不是小事,按照古代的一贯做法,那几个郡的人,可能都活不了,再是人少,也是上千条人命啊。白启澜虽然穿过来是个贵族子弟,但他医者本心是一直都在的,现下玉莞没什么大碍了,他自然就关心起当前的事来。 二管家又把宫里的消息给汇报了遍。 “红颜祸水!这塔曼国明显就没有安好心,皇上怎么如此不小心,还着道了!”白启澜当年跟着玉刚烈也在宛城那边呆过几年,很多战士从战场上抬回来,还来不及救就死了,他对于塔曼更加憎恨。 “爷……国公爷,是冠状……”东睿宸还未答话,一道虚弱的声音在他们旁边传来,原来是玉莞醒了,她正看向白启澜,眼里有着痛苦和焦急。 “嗯,你判断的没有错。”白启澜走过去,给她又把了下脉,确定没有大碍了,才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答复。 “那,得快些过去,不然……”玉莞想到当初非典的情形就不寒而栗,说话的语气也急促起来。 “莞姐儿,冷静点,现在的交通并不便捷,那几个郡已经封锁了,传播速度没有那么快。”白启澜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玉莞之前取心头血患上心疾,不好好调养是要落下病根的,虽然服了一粒保心丸,但也不可以过于激动。 “可是,国公爷,这传信过来时候,已经爆发了好几天了,信传过来也是好几天,还有,这是春节啊——”玉莞情绪有些激动,东睿宸就在她旁边,见势忙坐到她旁边,抓住她的小手,给她点安慰的力量。 “莞姐儿,若是那种风寒病症,那所需的人手、药材都不在少数,这必定要从国库调银钱粮食的,而且要防范,还需要调动当地的驻军,这些统统都需要皇上的旨意和各部的配合啊。” 白启澜有些不满的看了眼东睿宸抓着玉莞的手,轻声对着玉莞说道。 “可是多一天,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没命啊,他们还不知道防范,过不了多久,那些城镇就会成为死城的!”玉莞想着事情,倒是没有注意东睿宸的小动作,她现在满心满脑想的都是sars的惨状。这个时代可没有抗生素,也没有任何检测的仪器啊。 “莞姐儿,不要慌,相信老祖宗的方子,我记得很清楚,很有效。”白启澜继续安慰道,中医在非典中已经证明是有效用的,且后遗症很少。 “我马上进宫。”东睿宸也在旁边插了一句进来,本来他想等着南边报到尚书省,皇上还是不搭理时候,他再出面,毕竟他管辖的只是暗的一部分,这些明面上的事情都是皇上自己处理的。 可是听到玉莞两人说的情况,他觉得这个事态已经很严重了,加上不想玉莞继续激动下去,他就决定插手管上一管。 “我同你一起去。”玉莞听着他要进宫,忙说道。 她想的很简单,皇上之所以不见人,是因为贺婉清,贺婉清既然是昭仪,那么太后和皇后都能管束吧。 “你——”东睿宸看着玉莞站起来都是摇摇晃晃的,担心她的身体,于是看向了白启澜。 “她没什么了,跟你去也行,让她去见见你母后和你皇嫂。罢了,我也同你们一起进宫吧。”白启澜看着玉莞坚持的模样,他可是一手把她带大的,当然知道她的想法。 因为是急事,进宫的速度自然就快,东睿宸直接让人将他那辆象征亲王身份的马车赶了出来,挂上睿亲王府的标志,宫门远远看着,连拦都不敢拦,直接开了门,让他们就飞驰了进去。 在把玉莞送到太后的翊宁宫以后,东睿宸就转身去了钟秀宫。 而在翊宁宫内,太后和皇后都已经谈了一阵了,她们有派人去钟秀宫请皇上,但都被驳了回来,正准备亲自过去,听人报说玉莞进宫求见,忙宣了进来。 “莞姐儿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这会是春节,宫中是不接探亲的牌子的,没有特别的人带,是进不了宫的,所以深知这一点的皇后,很是奇怪。 “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我是跟着睿亲王进宫的。”玉莞给两位贵人请了安,便如实答了皇后的问题。 太后和皇后相视了一眼,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了一些,若是睿亲王也进宫了,这个事应该就能解决了,心里一放松,就和玉莞说起话来。 “莞姐儿是来给哀家拜年的?”太后打趣道,这可是未来小儿媳,现在还未出嫁,是有资格来向她要红包的。 “啊?”玉莞有些迷糊,她正在想着如何给太后说说那疫病的严重被太后这么一问,还有些呆。 “啊什么啊,这才初二,快给太后拜年啊,我可知道太后前两天得了好东西,不会亏待你的,本宫也有不少好东西啊。” 皇后也在旁边附和道,还拼命暗示玉莞要向她拜年。这会还是贵郡主,指不定多久就是她的妯娌了,那时候要想以长辈身份给她压岁钱就不成了。想着以后可以用这事来笑话东睿宸,皇后也变得期待起来。 “给太后娘娘拜年……”在宫里可不像外面,皇后都开口了,玉莞还敢抗旨吗?连忙走到正中,规规矩矩给太后磕头拜年,也给皇后拜了年,当然也收获了两箱子“压岁钱”,她没打开,都知道两人的财大气粗。 “其实,今日进宫,我是有事向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禀报……”看着两人乐呵的样子,玉莞便想着趁热打铁说正事,刚开口就被门口闯进来的小太监打断了。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王爷和皇上打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这小太监是六福子的徒弟,秉承了六福子的特性,平日都是稳稳重重的,现在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滚进来。 “什么?”太后、皇后还有玉莞三人都同时叫了出来。 然后便顾不得多问,皇后让人抬来步撵,急匆匆就往钟秀宫的方向赶去。 “你怎可对清清动手?她是个柔弱女子,若是摔着了怎么办?还有,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怀上了龙嗣了!” “才几天!” “那你也不能打女人啊!” “祸水!” …… 现在的钟秀宫,宫门被砸了一半,一半都是半搭在门栏上,院子里的花草也是东倒西歪,还有几把椅子被扔到院子的秋千上,而院里还有着几件脱落的衣服,和一个已经被踢倒的大火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成何体统!把宫门关上,谁都不许进来,凛夜、影一,去把他们分开!”太后在轿撵上就看到了皇帝和东睿宸打在一起,忙大喝了一声,让人去把他们分开。 “可王爷不让我们插手!” “可皇上有旨不让帮忙!” 凛夜和影一异口同声的说道。 “皇上!” “东睿宸!” 皇后和玉莞是跟在太后之后进的钟秀宫,看着两个大男人正赤手空拳的搏斗,两人也惊呼出声。 东睿宸听着玉莞的声音,略一迟钝,就被皇帝在脸上招呼了一拳。 “皇上——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而在旁边,一个女声也适时响了起来,玉莞等人转头,就看到一个衣衫不整,发髻凌乱,脸上还有着一些尘土的女人,哭的梨花带雨的,从样貌上还是能认出是贺婉清。 而皇帝听到了她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被东睿宸从后面抱住,直接摁在了地上。 “清清——”皇帝还在挣扎,不过太后已经呵斥了凛夜和影一上前把他制服。 过了半晌,众人终于聚集在了钟秀宫的正殿大厅。 太后气冲冲的坐在了上首,一脸怒意,捂着胸口看着这披塘挂彩的两兄弟,而皇后则是用帕子裹着一个鸡蛋为皇帝按压着右眼角,那里有着一团淤青。贺婉清本也想上前展现柔情蜜意,但在太后的怒视下,只能跪在地上,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望着皇帝。 不过这个时候的皇帝的注意力可不在她身上:“臭小子,朕要是年轻十岁,会让你得手?” 东睿宸耸了耸肩:“年轻十岁你能打得过十五岁的我?嘶——”还没嘚瑟完,他脸上的淤青部位也被玉莞狠狠按了下去,想要发火,看着玉莞那张靠近的脸,变得像个鹌鹑一样温柔:“轻点。” 玉莞这个时候很想吐槽他两句的,堂堂一国亲王和一国皇帝竟然能肉搏,传出去,东宸国的面子还要不要?不过她是不敢说的,只能加大手里的力量,让东睿宸疼的呲牙裂齿。 东睿宸想反抗,突然想起有一次听白凌云说,男人适当的示弱,是会让女人心疼的,对增进两个人的感情很有作用。 然后他便装起可怜起来:“我疼——” 正在给他上药的玉莞突然打了个寒颤,东睿宸,你的高冷呢?你的理智呢?你一个一米八几的冷酷帅哥,突然来小奶狗的这一招,你自己不觉得尴尬吗? 果然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吗? 旁边的皇帝、皇后、太后也被东睿宸这动作给逗笑了,他们一直认为东睿宸不近女色,不懂得男女之情,还害怕他会一个人孤独终老。接纳睿亲王妃的标准一再降低,最后都降到只要他喜欢,男女都无所谓的底线了。 现在看来,并不是东睿宸不懂风情,而是那个让他懂风情的人才出现罢了。 “你别说你大过年进宫就是为了和朕打一架!”皇帝心情好了一些,也不计较身上的疼痛了,问起东睿宸话来。 “先把你这些莺莺燕燕处理了。”东睿宸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贺婉清,他刚才那一示弱,玉莞的动作可是轻柔了许多,他还想多享受一会。 “清清,你怎么跪在地上,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让你们娘娘在地上跪着?” 皇帝这个时候才想起他的宝贝心肝,看着贺婉清凄凄楚楚的跪在地上,若不是皇后正在押着他上药,都要亲自去扶起来了,现在只得瞪着旁边的宫女大喝。 “皇帝,后宫的事情,就算皇后不方便管,还有哀家呢。”太后看着贺婉清,想起她是两兄弟打架的源头,就是生气,哪怕两兄弟的感情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母后——”皇帝想要说点什么,但宫中历来的规矩都是如此,东宸国历史上,哪怕最受宠的宠妃都不能避免,这是东晟定下的规矩,不仅皇室中人都得遵循,尊贵如皇上都得遵守,连东晟自己,也执行的很好。 “睿哥儿进宫是有事与你相商,我们不方便听,你们去御书房吧,这里有皇后和哀家,不用担心,不会伤着你心肝。”太后态度严肃起来,身上迸发出的威严,连皇帝都不敢轻易去违背。 “是,儿臣告退。走吧,臭小子。”皇帝很无奈,只能把气撒在东睿宸身上,想要像他小时候那样,拎着他的衣领走,却发现这个弟弟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 两个男人走了,皇后才净了手,坐到了主位,俯视着贺婉清。 “皇上前儿递了话来,说你侍奉的甚好,应当给你个位份,本宫和母后商量过了,按照你的身份,赐封康嫔,赐钟秀宫主位,过几日,赐封的懿旨和宝册就会给你送来,希望你以后谦恭淑德,贤良本分。这里是前朝孙皇后所写《女诫》,不知以前在塔曼你是否接触过,但后宫众嫔妃都要熟记。” “谨遵皇后娘娘教导。”皇帝走了之后,贺婉清又恢复了那副清冷中带着艳丽的模样,抬头看着皇后,并没有多少恭敬。 “说了赏,再来说罚。”太后可没有忘记这一茬。 “康嫔,你将皇上留在钟秀宫不见任何人,可知这会耽误国家大事,且白日宣淫,若是传了出去,让皇上如何面对大臣和百姓?”皇后的画风一转,满脸严峻,一国之母的气质油然而出。 “臣妾没有,是皇上——”康嫔还想辩解,但皇后并没有给她机会,向身后的宫女递了个眼色。 宫女会意,端上来了一碗汤药。 “这是?”康嫔看着药,往后退了些,并不想喝下去。她想起服侍她的宫女曾经提过,这宫中有一些药是会让人怀不上孩子或是打胎的。 “放心,本宫有大皇子、三皇子,还有九公主,儿女双全,不会和一般嫔妃那样使手段,这碗药不过是给你补身的罢了。”皇后看着康嫔的样子,心中轻笑,她若是想给她下药,用得着这么明目张胆的亲自动手吗。 “枸杞、苍术……”这个时候玉莞很自然的上前,接过了宫女盘子里的药液,闻了一下,然后报出一连串药材名称:“不过是为了预防风寒感冒的药罢了。” “臣妾并不是怀疑皇后娘娘用心,只是……只是臣妾自小就怕喝苦药,有些畏惧罢了。” 康嫔连忙解释起来,还是战战兢兢的接过玉莞手中的药,闭上眼,一口灌了下去,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容不得她抗拒。 “现在本宫让你在钟秀宫闭宫思过一个月,一个月内,你的牌子不会出现在皇上面前,这段时间,本宫会命人将宫规送来,等你想清楚错在哪里了,本宫自会让人将牌子递到皇上面前。”皇后看着她把药喝了,才出声宣布了对她的惩罚。 “皇后娘娘,您不能——”康嫔还想反抗,但看着太后、皇后都冷冷的看着她,只能颓败的跌坐到一旁,认命的让宫女扶进内堂。 “摆驾回宫。你们,把这里收拾下,损坏的东西理个单子送去内务府。”皇后看着她进去之后,才起身扶起太后,和玉莞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带着人浩浩荡荡往翊宁宫去。 “这贺婉清简直有损皇家颜面,那等民间窑子里的招数怎么能使到宫里来?简直不知所谓!”太后刚回翊宁宫,就发起脾气来,在钟秀宫,作为长辈,面对新封的妃嫔,还是皇帝新宠,她还是要给上几分颜面的。 “母后息怒,儿臣自会好好管教她。”皇后道。 “皇帝在,就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皇帝一走,又是一副高冷的样子,做给谁看啊?”太后气呼呼的嘟起了嘴,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母后知道,皇上也就图个新鲜,那会万嫔不也一样?这股劲过去了,也就淡了。”皇后知道太后的脾气,还在柔声安慰。 “哼,这么大个人都没个分寸!”被皇后劝慰了半天,太后终于缓下了心中的怨气,朝向了一旁静默的玉莞:“莞丫头今日怎么进宫来了?” “禀告太后,玉莞有个不情之请。”玉莞从钟秀宫出来,就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同太后、皇后说事。 “哦?难得你有事求哀家,说来听听。”太后很是感兴趣,玉莞在她跟前,都是什么都不求的样子,让她想赏赐都觉得不合未来小儿媳心意,无力的很呐。 “玉莞听说,南边有怪病,传染性极强,有好几个郡县已经封了,玉莞略懂医术,对这方面也有所涉猎,便想着去南边帮忙,尽尽心意。不过玉莞手下可用之人甚少,听闻太后和皇后打理的皇家慈善院里有不少医女,就想向娘娘借用,但此去生死有命,所以……” 玉莞在太后和皇后鼓励的目光下,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求。 “不行!” “这不行!” 太后和皇后的反应是一样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对了下来。 “为何?”玉莞反问道。 “今儿睿哥儿是不是进宫来和皇帝说这个事情的?”太后问道。 “确是如此,已经找过祁国公,确认了事态的严重性。”玉莞老实的把白启澜也给供了出来。 “那你更不能去了,这些事情,皇上和睿哥儿能商量好的,白家医馆和太医院也有不少人,不需要你去。”太后直接就给拒了,一副不愿意商量的样子。 “是啊,莞姐儿,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如果需要皇家慈善院帮忙,皇上自会招呼本宫的,若真如你所言,那么我们需要做的便是为他们打理好后院,让他们能放心去做事。若是事态真那么严重,本宫可以设一个慈善宴,让京中大小世家的夫人们参与,捐钱捐力,也为国库减轻点压力。” 皇后要比太后温柔的多,劝说玉莞的同时,还给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我和老怪物更熟悉这种病症了,这些太医或是白家医馆的人去,还要研究半天,连方子都开不出,这不耽误事吗?耽误的可是人命啊! 玉莞心中焦急,但却不能表达出来,心中一阵郁卒,只能在一旁沉默,听着皇后又和太后商量起慈善宴席的事情。 这时代的女性难道就只能呆在后院,一天天参加或是组织这样的聚会、那样的宴席吗?她们同样可以奋斗在一线啊。 所以当皇后和太后把宴席的细节都敲定下来,东睿宸也来到翊宁宫接人的时候,玉莞还在闷闷不乐。 “本王已经和皇兄商量了,祁国公和我,明日就带着几个太医和药材,先行前往南边,等六部解封笔后,后续自会跟上。” 在回去的马车上,东睿宸见着玉莞满脸的焦急和闷闷不乐,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你要去?”玉莞听着他的话,从思绪中醒来。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东睿宸把窗帘掀起了一个角,看着窗外,淡淡说道。 “你可知此去有多危险?”玉莞不知道为什么会担心他,也许是因为他这种不畏惧的态度? “我知。”东睿宸没有过多的解释,瞳孔并没有什么焦距,看着远方发呆。 玉莞心里很矛盾,出于理智来说,作为一个医者,她是不愿意看到东睿宸这样无辜的卷入疫病之中。但在感情上来说,她心中一直有个小人在叫嚣,让他去,让他去,若是死在了南边,自己也算大仇得报,对得起瑞辰了。 是的,玉莞将瑞辰的死也算在了东睿宸头上,那日宫宴,瑶瑶公主的那句话,就在她的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这粒种子,随着后来东睿宸的举动不断生根发芽,到了如今,她非常的明白,东睿宸喜欢她。 那么瑞辰的死,是不是并不想表面上那样,为国捐躯?她猜测过很多次,瑞辰到底去执行什么样的任务,才会不见人,才会回不来,她也尝试套过玉卿淮的话,但始终没有答案。 答案一定在东睿宸那里,因为他的喜欢,就要拆散他们吗? 想到这里,玉莞看向东睿宸的眼里,透着复杂的情绪。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不能偷跑去。”玉莞还在天人交战,东睿宸的声音已经从旁边传了来。 “嗯?”玉莞回过神来,奇怪的看着他。太后和皇后都不同意让她去,她自己也没必要上赶着去赴死啊,凭什么都认为她会偷偷过去。 “答应我。”东睿宸此时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我又不是活腻了。”玉莞回了一句。 “答应我,你不会去南边。”东睿宸又强调了一下。 “好,我不去南边。”玉莞觉得这人一瞬间怎么如此婆婆妈妈。 “今晚我和祁国公便要出发。”东睿宸丢下一句话就不再吭声了,一路沉默的把玉莞送到了贵郡主府。 玉莞进了府,一路走到自己的院子,一直在想今日的事情,连在院子里吹了半天寒风都没有察觉,一直到清音找了来,才回过神来。 “立刻备马车,我要去睿亲王府。”玉莞吩咐了清音一句,然后就自己快步往外走。 睿亲王府。 “人都到齐了没?”东睿宸此时已经是一身戎装,又戴上了那副金边的狐狸面具,正站在两队宸卫面前。 “回王爷,已经齐了,已经给凛炎发去了消息,他会从芙蓉城过去。”凛夜回道。 “国公爷呢?”东睿宸看着大门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国公爷已经说过了,他会和太医,还有皇家慈善院的医女一起上路,在保定府同我们汇合。”凛夜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那凛澈呢?让他来和大家说说注意事项。”东睿宸想起太后向他提过,玉莞要医女的时候,曾经提过,要提前把预防的法子给每一个人熟记。 “不就是风寒吗?还需要什么注意啊?喝点预防的汤药吧。”凛澈正在清点一旁的药材,头也不回的答道。 “不,这不是一般的风寒,你们可以把它看做一种毒素。”玉莞从外面进来,就听到了凛澈的话,连忙大声反驳道。 “贵郡主。”宸卫们纷纷向玉莞行礼,虽然他们不用向任何皇亲贵胄行礼,但玉莞管过他们一段时间,对于她,还是有着尊重。 “你就是贵郡主?看这年纪,行医几年了?见过多少病症?”凛澈对于玉莞反驳他很是不爽,上一次给太后疗伤时候,他就想和白启澜一起,但因为是男性不得在后宫过夜,而且太后凤体贵重,后来玉莞把太后治好了,他心里就一直不服气,一直认为是白启澜让玉莞捡的功劳。 “凛澈!”东睿宸叫住了他。他终于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整个晚上他都觉得心里失落,直到玉莞的出现,才填补了他心里的失落。 “你们此去,到达病区后,所住之处和指挥所,必须日日以苍术熏杀,所有人必须佩戴口罩和手套,若是布制口罩,要保持三层,虽然不能完全隔离毒素,但也能起到一定作用,尽量避免接触患者咳嗽出的飞沫、痰液……” 玉莞并没有和凛澈计较,看着有些宸卫已经冻的嘴唇都发青了,快速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交代完之后,玉莞直接拉着没有说话的东睿宸进了屋子。 “我这个箱子里面,有我配置的一些药丸,对于预防这种病症有奇效,但终究数量太少,不能救太多人,你要保管好,能够给你几分保障。这里还有一些解毒药丸……” “你的行李呢?” “这种病症在现在没有根治的药物和法子,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延,拖到夏天,自然就会消失,那种毒素不能生存在高温之下的。所以要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你只带了冬衣是不行的,春夏的衣裳呢?” “板蓝根熬水和绿豆汤每天都要备上一些,当做水来喝,不要断了……” 玉莞在东睿宸的房里翻找起来,为他收拾衣服的同时,还在给他不断叨念注意事项。 她想了很久,前世那场疫病的病死率可是11%,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远远不如前世,那么可能死去的人更多,所以她很担心,前世那看到白启澜倒下的场景一遍遍在她脑里浮现,玉莞承受不了那种痛楚,于是大半夜了,还是决定到东睿宸这里来看看。 本想着白启澜也在这里的,哪知道只有东睿宸和宸卫,听着凛澈那一番不在乎的言论,玉莞气不打一处出,才抢过来训了话,又把东睿宸单独拎了来,耳提面命般交代着事情。 “为什么?”烛火中,东睿宸脸上的线条柔和了很多,背对他的玉莞并没有发现他眼里的温柔。 “什么为什么?”玉莞顺口回了一句。 “关心我?”东睿宸道。 “我只是不想看着那么多人死去,你要是也没了,那边就会乱了,更多人没命。”玉莞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担心他,她只能归咎于她担心的是白启澜,若是东睿宸不好,白启澜在前线也好不了。 “呵呵。”东睿宸看着玉莞那张白净的脸蛋微微发红,心情突然好起来,然后就把一块令牌丢到了她面前:“我走以后,睿亲王府交给你管。” “你有病吧,东睿宸?”当初东睿宸去宛城时候,玉莞就看着大管家有这样的一块牌子,当时她还问了凛苏,说是这牌子可以号令睿亲王府所有势力和钱财。 “有。别人我不放心。”东睿宸拉了一把正站在他旁边的玉莞,就把她拉进了怀里,而后者简直被惊住了,挣扎着要离开,却被东睿宸紧紧抱住:“让我抱一会。” “你真的有病!”玉莞挣扎了半天,挣不脱,只能噘着嘴生着闷气。 “等我回来。”抱了一会后,东睿宸在玉莞身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才放开她,整理了衣裳,拿着玉莞为他准备的箱子和包袱,大步走向了外面等候的宸卫:“出发!” 玉莞本来还生着气,听着身后整齐的步伐声,她猛然转身,追到了门口,看着那些年轻的背影逐渐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第二日的京城并没有多少改变,随时都能听到的鞭炮声和大街上一片喜气洋洋的人山人海,昭示着瑞雪兆丰年的喜庆。京都的年味还是很重的。 百姓们还是依旧走亲访友,团圆拜年。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却异常的忙碌。 皇宫中已经传了话来,让三省六部的重要官吏连夜进宫,这一呆便是一个昼夜,待商议完后,户部开始点粮点银,吏部对南边的官吏进行了新的任职,兵部已经让信号兵带着密旨前往南边的驻军所…… 连皇后也下了旨,要举行一个拍卖宴席,以太后和自己的名义邀请京中大小世家、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进宫一聚。 玉莞此时的心都牵挂着南边,她把自己关在书房,一直回想前世那些有用的中药方子,写好又不断推翻,前世的药材的药性和这时代终究有些区别,她还是拿不准啊。 因为如此,她也推掉了宫中的拍卖宴席,等到她终于敲定了几个方子,准备去将军府的时候,在大门口就遇到了正在送玉卿淮和叔礼的玉家人。 “小舅舅、叔礼,你们这是要去哪?”玉莞看着两个人都穿着骑装,骑着马,后面还跟着叔礼的随从钟吉,钟吉的马上还有两个大箱子,一副远行的样子。 “姐姐,我们要去宛城!”叔礼本来想路过贵郡主府的时候同玉莞告别,没想到姐姐自己来了。 “你去宛城?”玉莞知道玉卿淮是有官职在身,提前回宛城也不是不可能,但叔礼去宛城干什么? “你小舅舅和外公都说,叔娃儿的筋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这次跟着他去宛城,也能历练一番。” 回答她的人是张义信。他虽然心中不忍叔礼这么小就要去边关吃苦,但玉不琢不成器,叔礼读书远不及仲礼,倒不如走一条天赋好的路子。 “为何如此赶?”玉莞道。 “现在人多,等会让你大舅舅告诉你,我们这还要赶去城外的驻军扎营的地方,你们就别送了,我会照顾好叔礼。”玉卿淮看了看四周,轻声同玉莞说道。 “一路平安。”玉莞看着叔礼眼中的坚定,听着玉卿淮说还要去点兵,也只好让开了路来。 “这是怎么回事?”玉莞跟着张义信等人回到府里,才开口问道。 “南边有疫病,皇上怕塔曼有异动,连夜召了你小舅舅进宫给了帅印。”玉卿扬简短的说道。 “南边的疫病和塔曼有关?”玉莞有些咬牙切齿。 “不,他们应该得了消息,我们得防患于未然,塔曼人可不是什么诚信的家伙。”玉卿扬看了眼皇宫的方向,玉莞一下子就想到了宫中的康嫔,心中一片了然。 她不知道康嫔什么来路,不过此时也为她感到悲哀,若是塔曼出尔反尔,这康嫔不知道还有没有命。 “真是多事之春。”玉莞叹了一句,国家大事,她的舅舅们愿意说,她便听着,不愿意,她绝不打探。 “听说这疫病怕高温,京城这会的温度一时半会高不上去,我想着,让爹娘、凌玥还有麒麟儿、福禧跟着你们回芙蓉城避避,这京中就要不太平了。” 玉卿扬又说道,作为户部尚书,他已经陪着皇帝熬了一个通宵了,听着那些一条条的律令下发到中书省,没有在南边前线,都能感受到那种急迫的氛围,那说明,情势很严峻。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进入西荣府因为地势险峻,历来都是最后一个或是根本就攻不破的地方,只有家人平安了,他才能放手去做事。 “不行,我要呆在京城陪着你!” “我们也不走,遇事就逃避,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玉刚烈的人生没有退缩两字!” “爹,我不怕!还有和福禧什么关系?” “我是要走,但不是去芙蓉城!” …… 还没等到玉卿晨等人开口,白凌玥、玉刚烈等人就强烈反对了。他们都不愿意离开。 “凌玥,你爹已经和太医院的人前往南边了,连他都连夜赶了过去,你就知道事态多么严重了?” “爹,现在您不是独身一人啊,还有这么大家子人,若是我和弟弟有了什么意外,你还能保全大家。” “麒麟儿,你已经十七了,福禧是你的未婚妻,你应该要负起责任了,爹不在你们身边,你就要跟着爷爷保护奶奶、娘和姑姑他们。” “大妹妹,我知道你要去哪,保护好自己,这病来势汹汹,可不能小瞧。” “二妹妹,妹夫,爹、娘他们就交给你们照顾了,等到这段时日过了,大哥再设宴酬谢你们。” 玉卿扬挨个的劝说着家中老小,这一天一夜的会议,皇帝的重视程度和六部官员的争吵,让他感受到,京中有一股暗流涌动,祁国公在走之前已经安排了他的岳母、芸姨他们去云溪郡避风头了,他也得为家人打算。 “我不走!” “我们一家人相互扶持,总会过去的。” “爹,我们不能丢你一人在这!” 白凌玥干脆耍起了小性子,噘着嘴扭过头和玉卿扬闹脾气,而陆氏也插了一句,玉祁麟更是语气激动。 “大舅舅这样做,定有他的考量,刚才我路过祁国公府,已经看着纳兰老夫人和芸奶奶她们启程回云溪郡了。大舅妈,她们应该给你捎了信的。至于外公、外婆、麒麟表哥,我们留在这里,可能会让大舅舅放不开手去做一些事情,也是他的后顾之忧,何不尝试接受他的建议?” 玉莞从旁边走了过来,也加入了劝说的队伍。 “可是——” 白凌玥拿出手绢抹着眼泪,纳兰老夫人他们确实给她送了信来,但她和玉卿扬夫妻多年,感情深厚,她要是走了,他一个人在京城要面对多少压力? “凌玥,只有你在二老身边,才能让我放心。”玉卿扬语气柔软了下来,走过去,拉住了白凌玥的手,他明白白凌玥的心情,柔声劝慰着。 “爹、娘,你们不是一直想看看我生长的地方吗?”玉卿晨收到了玉莞的眼神,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劝说着。 第三百一十七章 经过了好一阵的商量,玉刚烈最终拍板了,玉卿扬、白凌玥留在京城,而他和陆氏带着其他人去往西荣府。 作为一家之主,玉刚烈的话是很有分量的,而陆氏也知道他的话不容置喙,只能无奈的带着玉卿晨开始收拾行李起来。 不过玉莞是走不了的了,东睿宸可是丢了块牌子给她,这让玉卿晨很是担心,不过有玉卿扬和白凌玥的保证,还有睿亲王府的强大武力保障,也只能作罢。 十天后。 “莞姐儿,王爷他们已经到了中南府了,那边已经封了三个郡了。” “莞姐儿,刚收了一批药材,有苍术、藿香、柴胡……” “莞姐儿,琉璃岛那边已经将原料和模子装船了,运到南边还有人能做事吗?” “莞姐儿,西荣府的银钱和米粮都已经往南边运了……” …… 睿亲王府的大厅人头攒动,今日是玉莞定的汇报日,她可没有时间每天都呆在大厅里等着他们来汇报,有时候正在想事情就被打断了。她每天已经很忙了,几乎都是呆在睿亲王府,连贵郡主府都没有回。而睿亲王府也堪比一个小御书房了,在疫病上处理的事情和御书房里皇帝处理的也差不远了。 所以玉莞对于南边的情况也了解的很清楚。 这一次疫情比起前年洪水后那一次疫病更加严重,虽然房屋、田地没有损失,但是人员伤亡却更加严重,这才开春,正是病毒传播的季节,很多人家都是一家人集中感染了,加上医疗条件落后,还没等到救治就已经死在家中的人不少。目前已知的死亡人数已经达到532人了,在偏远地方、山区的还无法统计。 东睿宸他们先到达中南府的丹桂郡,已经是中南府唯一安全的郡县了,这郡里还没有发现相关的病例,不过已经封闭了城门,不让百姓随意进出了。 不过相邻的几个郡都已经有大量的病例了,连郡守都没有幸免,由于封城,药材、物资严重不足,很多百姓已经不顾管束的禁令,用各种办法逃离出去,让丹桂郡也处于风险中,每日城墙上的士兵都在不停巡逻,以防有人偷溜进城。 而在城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他们之中有病人,也有正常人,城外的田庄很多都被洗劫一空,田里因为还没进行春耕,也没有多少收成,丹桂郡又处于平原之中,难民们把丹桂郡围了一圈,城中粮食也撑不了两天了,城中的百姓也是人心惶惶。 东睿宸等人进城的时候,已经将北边城门的流民驱赶了部分,可以将药材、粮食运入,但看着一车车粮食、药材进入丹桂郡城,城外的流民们全都涌了过来,现在想要再次驱赶,现在他们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 堵不如疏,东睿宸到了丹桂郡当晚,就把郡守和相关官员召集起来,了解情况,商量对策,和白启澜权衡了许久后,最终决定在城外设立救灾点,利用手中的药材、粮食拖延时间。 因为按照白启澜的经验,以现有的医疗条件和药材,要治愈的希望很小,只能将时间拖到夏天,高温的天气不适合病毒生存。 “户部调粮过去没有?”玉莞听了半天,开始一件一件的理事。 “中南府旁边就是南江府,是大米的主要产地,去年收成还算可以,已经开仓调粮了。”凛润这一次被东睿宸专门留下,因为玉莞习惯用熟人,他就主要负责宫中消息传递。 “那药材呢?”玉莞继续问道。 “皇上已经下令让兵部配合户部,去上江府搜集、采购了。”凛润答道。 “驻军有没有调过去?”玉莞问道。 “周边已经调了五个营前往丹桂郡,现在那里是指挥所。”凛润答道。 “我们手里有多少粮?”玉莞这次看向凛苏。 “在西荣府的仓库有五万担,南江府仓库有十万担,已经开仓调运了,另外还有土豆、红苕、黄金粮,从上江府,和北边的仓库调运。”凛苏回的很快。 “所有粮食都按市场价出售。”玉莞头也没有抬。 “什么?莞姐儿,上一次支援宛城,我们都没有卖钱的。”凛苏一直认为是免费送的。 “这是国家的事情,王府又不是慈善院,没有哄抬物价已经很好了,而且,这个时候运送过去的人工和花费比往常更多。”玉莞很是冷静的解释道。 “可王爷也在那边……”凛苏还想劝说下。 “那是公差,我们的粮食也是用钱收的,可不能做赔本买卖。”玉莞回道,“西荣府的地春耕全部开始,告诉所有租客和庄头,今年的租子全部都收粮食,不收现银。” “莞姐儿,可历来我们都是救济的,若是收钱会……”凛苏还想挣扎下。 玉莞瞄了她一眼,把东睿宸给她的牌子扔了出来:“若是不想通过我,我也不想天天这么累!” “郡主息怒。”凛苏觉得这一次来管事的玉莞,身上的凌厉之气更重,还带着一丝怒气。 看着一向和玉莞关系良好的凛苏都吃了挂落,后面的事情处理起来也很顺利了,没有人再反驳玉莞的决定。 “那块地可拍了下来?”玉莞又问道。 “已经拍了下来,不知郡主打算做什么?”凛苏很疑惑,玉莞让她拍了足足有两个王府大的地盘下来,就在城南,那里是京中贵族吃喝玩乐之地,地价可不便宜,饶是如此,还因为王府有权,才能买下来。 “这是图纸,让人可以开始动工了。关远明天就到了,之后让他负责,对了,这个项目,以后我要提成三成。”玉莞又把一卷设计图丢给了凛苏。 “这是当然。”凛苏赶忙答应下来。王爷走的时候把王府都交给贵郡主了,这点钱财怎么会在意? “你派些人去芙蓉城,直接去找清灵,让她安排他们去学习管理、运营。”玉莞继续说道,“皇后娘娘的派帖可曾送到?到时候,你陪我出席,才推出的那套珍珠头面,还有云锦金纹的那套宫装,我到时候穿过去。” 每年入春之后,皇后娘娘都会在御花园后面的那片树林,组织踏青的活动,邀请各家夫人小姐参加,今年虽然南方的局势紧张,却也影响不了京城这些贵族们的兴致,这会城中的绣坊、首饰店的生意好得很,连专门给人化妆的店铺排期都满了。 “禀告贵郡主,卫夫人带着段夫人还有段小姐求见。” 玉莞这头才刚刚把王府的事情处理了一部分,三管家就从外面进来了。 “哪个卫夫人?段夫人和段小姐又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找我?”玉莞有些迷糊,她不记得和这两家人有什么交集。 “卫夫人就是卫云天的夫人,您给她治疗过难言之隐,现在听说和卫云天的感情极好,段夫人,就是段齐军的夫人,段小姐就是段金尔,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暂时充当她助力的凛苏给玉莞解释了一遍。 “是他们啊,让他们进来吧。”玉莞向着三管家说道,然后又让旁边等着的人先下去,等着卫夫人三人进来。 卫云天和段齐军都属于东睿宸的政敌,当初若不是因为她救了陈真真,让翊王出来为东睿宸说话,他们还要继续反对向前线支援。现下南边局势不明,潘王一党说不定要出来趁火打劫的,这两位夫人在家中可是妻管严,套一些话应该不难。 没过多久,玉莞就看到了两位贵妇人相携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娇小姐,看来就是凛苏所说的段金尔了。 段金尔大约二十岁的样子,面色苍白,脸上没什么肉,已经撑不起脸颊了,两腮都深陷了下去,眉间还有忧郁之色,走过来的时候,还有两个丫鬟搀扶着,明明是年轻人,走着路却比两位夫人都还不稳,玉莞不用把脉也知道,这是病容满面啊。 “给贵郡主请安。”段金尔终于走到了玉莞面前,行一个礼就喘上一口气,玉莞连忙给她安排了个座位。 “卫夫人、段夫人、段小姐安。”玉莞只是略一点头,并未起身,她现在属于一品的贵郡主,按规矩还需卫夫人和段夫人向她行礼,不过这私底下也就不计较了。 “卫夫人身体可好?”玉莞让人上了茶,看着段夫人母女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干脆叫住卫夫人拉起家常。 从段金尔的神色,她已经可以判断出,这母女俩是来求医的,但她们不开口,玉莞是不会主动询问的,不然怎么来谈条件。 “多亏贵郡主医术了得,我才得以恢复,这会已经大好了,谢贵郡主。” 卫夫人也不含糊,嘴上道谢的同时,还挥手让身后的丫鬟送上一个单子,她可不是空手来的,既然要表达谢意,那就要诚心一点,一个能治疗妇科病,缓解夫妻感情的大夫,无论她是否有郡主身份,都是值得结交的。 “能帮上忙便好,太客气了。”玉莞嘴上说着客套话,却用眼神让凛苏把礼单收下,送上门的钱财,谁不爱。 “今日上门,还得麻烦贵郡主,不知贵郡主是否赏脸?”段夫人在旁边给卫夫人拼命使眼色,让卫夫人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开口把话题转到段夫人那里。 “请讲。”玉莞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现在她很淡定,端起一碗茶就吃起来。 “是我的这位姐妹,她这个女儿啊——”卫夫人看了看屋内的人,有些踌躇。 “你们都先下去吧。”玉莞冲着屋中其他的人挥了挥手,只留下凛苏。 “还是你们自己说吧。”卫夫人其实也了解的不多,把话语权交给了段夫人。 “贵郡主,是这样的,小女来月事年龄本就有些大,而且来了之后,又不是每月准时,有时候连续几个月都不会来。已经找了太医看过,都说成了妇人便好,可我女儿还是黄花大闺女啊,现在身体这个情况,也不能瞒着未来亲家啊,这可就难办了……” 段夫人看着旁边忍着痛楚的女儿,还是咬牙把段金尔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让我先看看。”玉莞看向了段金尔,后者乖乖的让丫鬟扶到了她面前。 玉莞把手指放到了她的手腕上,还没把上脉搏,心中已经是感叹了,这都瘦成皮包骨头了,这手腕完全就是骨头上包了一层皮,在这初春,还在倒春寒时候,格外的凉,感觉就像在摸一根刚管一般。 太瘦了,气血两虚,连脉搏都不好摸,玉莞连着让她换了两次手,才堪堪把脉给摸出来,都是瘦造成的,营养严重失衡吧。 “贵郡主可是有什么难处?”段夫人看着玉莞皱着的眉头一直没舒展开来,连把脉都把了许久,又看她让段金尔做了许多动作,心中忍不住着急起来,心中的着急就脱口而出了。 “待我问问段小姐。”玉莞先安抚了下段夫人,然后朝向段金尔:“段小姐可是在节食?也就是每餐并没有吃多少?” “是。万嫔娘娘说女子要以瘦为美,要保持身材的苗条,说曾经大汉的一位后妃就能在皇帝手上如燕子一般舞蹈,深的那位皇帝喜爱,若我能瘦成那样,一定能赢得心上人欢心。” 段金尔说起心上人的时候,脸上还浮现出两朵红霞,在她苍白的脸上特别明显。 “什么?你有心上人?是谁?就是他把你害成这样?谁家的小子,我一定要他负责!”段夫人也是过来人,且段金尔从小就是她心尖尖上的宝,她想什么,这个当娘的当然明白,她一直疑惑明明健康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知道了答案,气不打一处出。 “娘,没有,没有。贵郡主,我这能吃药好吗?”段金尔被她娘问得有些烦恼,但她从小就是听她娘的,只能转移话题。 “可以。不过你得长胖些。”玉莞回道。 “不行!若是胖回去,我这两年的苦不是白吃了?不行不行!”段金尔听着要长胖,连忙摆手。 “若是你不愿意——”玉莞拖长了音调。 第三百一十八章 “若是你不愿意,”玉莞看着众人都看向了她,继续说道:“我把过你的脉,这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导致的闭经,嗯,也就是不来月事或是断断续续的来,不稳定,且量少。时间一长,你的头发会开始脱落,哦,是那种一把一把的掉,然后头发会变得枯燥、焦黄,还有皮肤也开始没有光泽,干燥起皮,看上去更像老年人,然后就是气色,现在的你已经苍白病态了,比起同龄人老了很多吧,更不要说腰疼、口臭……” “啊——不要再说了!”段金尔越听越心惊胆战,尖叫了一声,打断了玉莞的描述。 “那你自己好好想想。”玉莞倒是没有生气,恢复那老神在在的样子,等着她自己做决定。 若是患者讳疾忌医,旁边的人再着急也是没有用的,她不配合,再好的药也治不好。 “女儿啊,你可不能任性啊,你这么伤害自己,是为了什么啊?”段夫人走过去,抱着段金尔就开始掉眼泪,玉莞的话,她都听到了,她一直认为段金尔是府里饭菜不合口,吃不下才变瘦的,府里的厨师都换了好几任了,哪知道竟然是她自己刻意为之。 “不,我不要吃药,不要恢复以前的样子!”段金尔想了半天,最终还是不愿意治疗,直接冲出了大厅。 “女儿——”段夫人也跟着追了上去。 “这事闹的,贵郡主,真是失礼了,我还是先去看看她们,改日再上门赔罪。”卫夫人看着母女俩都跑了出去,和玉莞打了个招呼,也急急追了出去。 “讳疾忌医,以后别让她们进来了,当我们睿亲王府是医馆啊?”凛苏看着已经跑远的三人,愤愤说道。 “现在卫大人和段大人对南边的事和宛城是什么态度?”玉莞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凛祥——”凛苏对于朝堂的事情并不了解,于是叫来了大管家。 “回贵郡主,卫大人和段大人都是潘王一脉,现在正向皇上建议,说是宛城已经没有危险了,建议将兵力往南边调,粮食也不必为宛城备着,也不要过多往南边调,因为今年春耕推迟,主要的粮产区又爆发了疫情,恐怕下半年会闹饥荒。” 大管家早就听见了玉莞所问,在她开口时候,就已经从内堂出来,向玉莞说了卫大人和段大人的情况。 “这理由确实不好反驳。”玉莞皱了皱眉,她觉得思考这些政客的想法真的很头大,她宁愿拿着手术刀做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也不愿意猜这些人的意图。 “真是头疼。”玉莞想了半天,觉得脑子里就是一大团毛线搅在一起。 “回贵郡主,宫中传来消息,康嫔被皇后惩罚,禁足在钟秀宫,已经有十天了,而且她的牌子一个月内不会出现在皇上面前;另外宛城传来的消息说,塔曼国似乎有些蠢蠢欲动,总在城外搞些小动作,例如朝着城门扔石头、在边境线练兵……” 二管家这时候也走了出来,向玉莞汇报了刚收到的消息,他觉得这些有助于玉莞判断局势,毕竟以前王爷有时会把所有消息混在一起,然后从中找出关联,前路就会明确。 “贺婉清?查查最近贺婉清在干什么?”玉莞喃喃道。 玉莞揉了揉发疼发热的眼皮和太阳穴,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自己在大厅坐了半天,沉沉睡去都没发觉。 钟秀宫。 “娘娘怎么还不回来,若是被人发现如何是好?”贺婉清的贴身宫女之一阿琴正在床前走来走去,嘴中不断叨念,两眼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 “你别走来走去了,晃的我眼睛都花了,现在娘娘相当于被关冷宫了,皇上不会来,其他妃嫔也惯会看脸色,这宫里呀,没什么人来的,让那些小宫女们守口如瓶便是。”在床上,一个女子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竟然是贺婉清另一个贴身宫女阿玉,她此刻正在假扮贺婉清。 “康嫔娘娘根基尚浅,娘家又远在塔曼,在朝中也没有依靠什么势力,若是没有皇上的宠幸,比起冷宫中的娘娘会好多少?娘娘还出去谋划什么,好好呆在宫里不好吗?”阿琴很担心的看着门口道。 “谋划不好吗?这宫里谁不为自己谋划,你就知道劝娘娘与世无争,不争不抢,最后就只能老死宫中,倒不如搏一搏,你看看万嫔娘娘,诞下皇子,在这宫里的地位就仅次于皇后和贵妃了。”阿玉换了个姿势,把锦被搭在身上,轻轻摩挲,她们这些宫女,平时可是享受不到这种材质的被褥。 “唉,我和你说不明白,当初皇后娘娘让我们来的时候,就说过了,只要老实本分伺候娘娘,若是表现好,就提前放我们出宫的。”阿琴道。 她进宫之前是有相好的,一直在等她出宫成亲,所以在皇后指派她们来之前,给她们说的每一句她都记得很清楚,也执行的很好,老实本分,好好劝慰康嫔不争不抢,就想着能入皇后娘娘的眼,提早出宫。 “你可真是没出息,什么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知道吗?你那个老相好有什么好的,穷小子一个,你就算出宫了能有好日子吗?到时候靠着你养活一家老小,比在宫中还累。”阿玉虽然势利,但和阿琴是同一时间进宫的,阿琴有好几次救过她,和阿琴是好姐妹,她对阿琴的那个相好可不看好。 “行了,我知道了,娘娘怎么还不回来。”阿琴不愿意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讨论,阿玉在她心里也是好姐妹,不愿同她起冲突。 阿琴口中的娘娘便是康嫔,这些日子皇帝有政务要处理,她也被皇后禁足,钟秀宫就没了以前的热闹,她的自由时间多了起来,便晚晚让阿玉假扮她,自己不知去了哪里。 又过了越一炷香时间,门外响起了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阿琴忙跑了过去,在门上也有节奏的敲了几声,得到回应后,才打开了门,一个黑色的身影就闪了进来。 “娘娘。”阿琴接过了康嫔戴着的黑头纱。 “嗯。今晚没有人来过吧?”康嫔点了点头,边走边脱自己的夜行衣。 “没有,只有送饭的太监来过,想要进屋来给娘娘请安,奴婢回了他,说娘娘今日不舒服,休息的早,他没有说什么便走了。”阿琴忙回道。 “干的好,这个赏你们的,你和阿琴一人一只。”康嫔已经脱的只剩裘衣了,从内兜里拿出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扔给了已经把床铺收拾好的阿玉。 阿玉接过东西,并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感知了下,然后心里乐开了花,一对镯子,这几日,康嫔每次出去了回来之后都很大方,定不是一般货色。 看着阿玉贪婪的神色,还有阿琴怯弱的样子,康嫔嘴角抿了一抹笑容,然后爬上了床,背对着两人,从被子里摸到某一物,放入怀中。 潘王府。 “岂有此理,小皇帝竟然把你们的提议否了?同去的太医有一个同我们交好,已经递了消息回来,说是南边疫情根本就是个无底洞,浪费那么多粮食、药材干什么?”潘王有些恼怒的坐到椅子上,拍着手柄道。 “王爷如此忧国忧民,才是真正的良君啊。不过这样也好,小皇帝把粮调往南边,我们也可以趁此机会收购一些。”潘王旁边坐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梳着未嫁女的发髻,面纱下的面容隐约可见还算清秀姣好。 这是新来投靠潘王的女谋士,自称来自隐世世家慕容家的慕容兰静。慕容世家是前朝的一个大族,家主曾经是前朝丞相,家中也出了数位重臣。家中对子女的教育也很严格,哪怕是女儿也是当作儿子教导的,所以慕容兰静比起潘王的其他谋士来说,也算高了一个段位,最近很受潘王的欣赏。 “收粮?那不是要花很多银子?”翊王也在一侧,听着慕容兰静的话,当即就跳脚了。 “堂堂一个王爷,那么抠搜,怎么成大事?”潘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翊王,若不是这家伙的身份地位还有些老家伙在他后面顶着,他真不想和他合作,什么都不想付出,就尽想捞好处。 “那那那,要多少银子,我,我,我出一成!”翊王踌躇了半天,才嘣出了一句。 “唉,到时候再说,你说,为什么现在要收粮?”潘王根本就不想理睬他,又朝向了慕容兰静问道。 慕容兰静看了一眼翊王,继续说道:“南边的事情少说也要拖到下半年,现在朝廷还是市价出售粮食给百姓,若是时间长了,随着存粮的减少,怕是有钱都买不到银子了,我们囤积一些,到时候可以高价卖出,自然可以赚上一笔;再则,前儿塔曼的大皇子已经来过信了,说是会采取行动,我们要配合的话,粮食、药材也需要良多。” “是这个理,你们怎么看?”潘王虽然独断专行,但他能走到现在的位置,还有一个优点,便是擅于听从下属的意见。 “要买就买呗。”翊王是第一个回答的,在慕容兰静讲述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停留在她身上,多年来流连花丛,他已经判断出她还是个处子,一个很吸引他的处子。 “你只需要听着便好。”潘王站了起来,挡在了翊王和慕容兰静之间,他答应过慕容兰静,她帮他谋划,他保障她的人身安全。翊王的德行,潘王很是清楚,一个女子而已,他倒不是舍不得,目前慕容兰静利用价值还很高,还不是时候啊。 周围的人都已经看出了潘王和翊王的态度,连忙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把话题岔开。 中南府,丹桂郡。 “王爷,国公爷的方子已经给了城外的大夫,药材和粮食已经送出去了,城中也熬起了清热汤药,目前百姓的情绪还算稳定。”凛夜把目前的情况汇报给东睿宸。 “我们的药材和粮食还能坚持多久,还有丹桂郡外的驻军,什么时候能够调来。”东睿宸正在看信件,头也没抬的问道。 “户部刚从旁边的南江府调来两船粮食,省着点用,估计能够坚持一个月,倒是药材,严重的不足,可能只有十天的量了。至于驻军,听说已经在点兵出发了。”凛北回答了他的问题。 “听说?就是没有肯定?”东睿宸道。 “我们想去打听消息,都被兵部的人拦了回来,就这点消息,还是偷偷翻墙进去看到的。”凛北小声嘀咕着。 “兵部?段齐军做的?”东睿宸道。 “应当是。”凛北回道。 “说起粮食,凛苏刚传来了一个消息,还是加密加急的。”凛夜拿出了一个信封,正要递给东睿宸。 “你不是看过了?直接念。”东睿宸还是没有抬头。 “呃,凛苏说,贵郡主说王府筹集过来的粮食和药材都要按照市价收钱,还有……”凛夜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后面的话,他可不敢继续念。 “还有什么?”东睿宸听着他停了下来,终于抬头,奇怪的问道。 “您自己看吧,后面是贵郡主写的。”凛夜还是硬着头皮,把信给了东睿宸。 听着是玉莞亲笔,东睿宸直接抢过了信封,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这个小妮子的消息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思念她了。 “不过就是三成提成,还有工钱罢了,有什么不好念的,她要,给她便是。你回复凛苏时候,直接答应吧,再告诉她,以后乖乖想要什么,都给她不必再请示我。对了,我记得太湖的淡水珍珠一直都很好,你们去往那边时候,收上一匣子,给乖乖送回去。” 东睿宸看完信,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就是财迷小丫头要钱罢了,按照他对她的了解,这个丫头写信的时候,肯定是张牙舞爪的边念边写,他心中便有些温暖。 原来,想起一个喜欢的人,是如此的美妙。 凛夜和凛北看着东睿宸这副思春的样子,都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这个王爷,真的是他们冷峻的睿亲王吗?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东睿宸想着远方的那个姑娘,干脆自己提笔写了一封信,边写还边琢磨要如何含蓄的表达自己的情意,他知道玉莞的心理暂时还无法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但他相信当他表明身份的时候,她会爱上他。 东睿宸这封信足足写了一个时辰,前来汇报疫情的官员都被挡在了外面,室内的气氛凝重,东睿宸还不时皱眉思考,这让旁边的人都跟着紧张起来,以为是出了什么重大披露。 而在被人惦记着的玉莞,此刻正面对着去而复返的段氏母女,已经两天了,看段金尔一脸的不情愿,看来还是动用了父母的威严才逼迫了来。 “当然要治了!”开口的是段夫人,然后就把段金尔往玉莞面前一推。 “那便进内堂。”玉莞看了一眼段金尔的丫鬟,自己先走了进去。 戴上玉卿国送的珍蚕丝手套,玉莞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白色罩衣,把自己收拾好后,转身看向还在扭捏的段金尔。 “怎么着?躺床上去,把裤子脱了!”玉莞道。 “啊?”段金尔从表情到动作都表示着拒绝。 “我还要给你检查一下,你以为真把脉就能查出所有问题?”玉莞皱了皱眉。 段金尔顿时从头红到脚,心里建设了老半天,最后在她娘的催促下才磨磨蹭蹭的躺到床上,脱下裤子,夹紧双腿。 “等等,你想干什么?”这次开口的是段夫人,在玉莞分开段金尔的腿的时候,就叫住了她。 “检查啊。”玉莞很奇怪的看着她。 “可她还是处子,这样……”段夫人挡在了床前。 “我只是按按。”玉莞抱住胳膊,看着段夫人,后者想了一会还是让开了。 玉莞走到段金尔面前,开始检查起来,如同她和段夫人承诺的,只是看和按压小腹,饶是如此,段金尔还不断发出一些奇怪的呻吟。 “我不要检查了,你直接开药吧,这样太羞人了。”段金尔噌的从床上坐起,抓着裤子就往身上套,一副拒绝接受的样子。 玉莞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走到了桌前,斟酌着药方。 这段小姐的秘密可是不少啊,砍断夫人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但她作为医生,是有职业道德的,她找了个借口只留下段金尔一人。 “段小姐,若你不如实告知我,你身体的真实情况,我很难对症下药,就算勉强给了药,你遭受的痛苦更多不说,疗效也不好。”玉莞看着段金尔,认真的说道。 “你不是都检查过了吗?还要我说什么?”段金尔官家小姐的气势一览无遗,冲着玉莞就是一顿嚣张的反问。 “你娘说你还是处子,可我检查的并不是,我不会探究你的隐私,但你得告诉我做过些什么,我才能准确的治疗。”玉莞耐心的解释道。 没想到她这样的耐心解释,把段金尔惹怒了:“虽然你是贵郡主,身份地位都比我高,但你也不能信口开河,胡乱污蔑于我,你可知你的话若是流传出去,我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段金尔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最后都是吼出来的话了,由于激动,本来一片恰白的脸上更是涨得绯红。 “怎么了,怎么了?”段夫人在外面听见了段金尔的声音,却没怎么听清内容,进了屋子就连忙问道,还站到了段金尔旁边,同仇敌忾的看着玉莞,在她的心里,自家的孩子,绝对没有错误,定是玉莞以势压人。 “娘,她一个村姑出生,怎么会医术,我听十公主说过,太后才不是她治好的,而是祁国公,是因为睿亲王喜欢她,为了让她有与他相配的身份,硬是将这个功劳让给她去领的。你也看到了,哪个大夫像她这般,还要人脱了裤子查病的……我们走,不看了。” 段金尔怕玉莞先一步说出她的秘密,抢在了玉莞开口之前对着段夫人又是撒娇,又是讲歪理的,最后直接拉着丫鬟先于段夫人跑出了这间屋子。 剩下的段夫人看着玉莞,顿时很尴尬,刚才段金尔所说的,都是京中私底下流传的谣言,玉莞肯定是知道的,但还没有人直接当着她的面说过,所以玉莞的脸色也很是不好,段夫人只能连连道歉,最后灰溜溜的逃离了睿亲王府。 “真是岂有此理,这些无知妇孺,就知道以讹传讹,莞姐儿,你别放在心上。这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摇晃几下会不会有声音啊?若是您冒名顶替,皇上、太后会认?欺君可是死罪啊……”清书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和清琪是前一天到的,还没怎么歇息,听说玉莞一直住在睿亲王府处理事情,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侍候了。刚才她和清琪在外面听见段金尔说的话就很生气,若不是清琪拦着她,都要闯进来和段金尔理个清楚了。 “都和你说了,这里不同芙蓉城了,说话办事可都得小心些,不然给小姐招了麻烦,怎么是好?”清琪随着她之后走了进来,边走还边说着清书。她比清书要大上两岁,性子又沉稳的多,所以常常都要提点着她们。 “才不是呢,小姐,你怎么能容许她们这样说您?您好歹也是贵郡主啊,不要面子的吗?”清书平日最怕的就是清琪的唠叨,几步窜到玉莞身边,对着玉莞撒娇起来。 玉莞的四个大丫鬟里面,清灵跟着她的时间最久,把玉莞的谋算学了十足十,最是沉稳有谋略,所以家中的账务都是清灵在处理;清音常年在外打理着蓉韵班,性子最是圆滑,为玉莞打听了不少消息;而清琪比三人都要大些,是官奴出身,以前也是个小姐,对于管人、管家很有经验,家中后院的事情都是清琪负责的;而清琪是四人里年龄最小的,玉莞当初就是喜欢她的那股泼辣劲和活泼的气质,对她也最为包容,常常把她当作现代女性来培养,所以学了不少玉莞的口头禅和小习惯。 “我这暴脾气,要不是她跑得快,我绝不口下留情!!”玉莞现在都是暴怒状态,这是个什么事啊,明明是她们求着她治病,现在成了她一头热?还要奚落她? 虽然玉莞早就知道了京中这些流言,但被人当面亲口骂还是第一次,前世她也面对过医患纠纷,但也没这么糟心过。 “小姐息怒啊,平心静气,平心静气,不值得为这些人气坏自己,这是才熬好的燕窝粥,您忙了一天了,也该暖暖身子了。” 清琪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浓稠的粥,然后递到玉莞面前,随后走到她的身后,为她按压起肩膀来。 “还是我清琪最贴心。”玉莞端起粥,小口小口的喝着,眯着眼享受起清琪的服务,心中的郁结也消失了一大半。 “家里情况怎么样?”玉莞享受了一会,开始问起两人。 “云溪郡和鹿角村的春耕都正常进行着,有四叔看着,没有多大问题,对了,小姐,四婶上个月生了个大白丫头,可爱的紧,我就做主送了一把小银锁给她,你没见到,那丫头拿到的时候可是爱不释手,对着我笑的流口水。年前听说有官爷到云溪郡对瑞辰少爷和幺舅老爷进行封赏,可惜那个时候我们都进京了,没能看上,瑞辰少爷可真是争气,说要给你挣个功名回来,就真的挣了个回来。”清书总是快言快语,很快就接过话头,手下也没停,把玉莞吃完的碗也拾掇好。 不过玉莞还是镇定的揭开了纱布检查瑞辰肚子的伤,肚子上幸好没被开肠破肚,没有划破,不然还得缝针才行,这会伤痕已经开始愈合了,结了血痂了。 “已经长拢了,可能会痒,你不要去抠啊。”玉莞又给瑞辰换了一贴药敷了上去,换上干净的纱布包上,包的时候,瑞辰的身体更加僵硬了,嘴上含糊不清的答应着,玉莞看着那地方就没塌下去的意思,心中大笑,又朝着瑞辰的腿上检查。 换药的时候,玉莞玩心又起,不断捏着瑞辰大腿上的肉问着他感觉,把瑞辰羞的都不敢和她直视,头都快扭到枕头上去了,就像被架到刑架上一样。 “好了,不逗你了,这小腿恢复的要快些,应该会比前几天痛、痒,开始愈合了就好,果然年轻人身体好,就是恢复的快啊。不过因为肋骨长得慢些,要下床还是得半月,你脸红个铲铲啊。” 玉莞把被子给瑞辰搭上,丢了本“书”给瑞辰看。 说是“书”,其实就是玉莞练字的稿子,她想着反正要练字,就把自己还记得的一些故事、知识,默写下来,当作书法来练,还能给仲礼他们看看,涨点见识。这随手丢给瑞辰的是她最近在默写的《史记》,这家伙平日就不爱看书,这会躺床上,就被玉莞强制看书。 “那你得对我负责!”瑞辰磨磨蹭蹭的坐了起来,小声嘀咕着。 “你不是吧,表哥,我才十二岁,你叫我对你负责?!而且哪有男的找女的负责?我才十二岁!我还未成年!”玉莞耳朵尖,还是听到了。 “虚岁都十三了,人家有些屋头都开始相看人家了。你未及笄,可是我已弱冠,我可以对你负责。”瑞辰涨红了脸和玉莞争道。 “我是妹妹好不好!哪有哥哥对妹妹说这些啊!”玉莞真想把这小屁孩的脑壳割开,看看构造,怎么这么小就在想这些啊。 “表妹而已,人家春梅嬢嬢还是张二叔表姐呢,人家村长还娶的表妹呢!我听程煜说皇族为了保证血统纯正,好多还和堂妹、堂侄女成亲呢。”瑞辰反驳了一句。 “你一天到黑在想些撒子哟!你给我好好躺着看书休养,过两天我让他们把你搬过去,天到黑想东想西的,二回我喊钟毓或者小哥来给你包扎算了,免得成天想着成亲不成亲的!” 玉莞很无语,虽然她喜欢看俊俏小少年,但真的没有恋童癖好不好,不是怪阿姨好不好,这些旧时代的人就是麻烦,成熟的早不说,孩子们长到十二三岁就要开始考虑定亲啥的了。 “哪个和哪个要成亲啊?”佟氏扶着佟北来正好走了进来,就听见玉莞最后一句。 “姑,我要和乖乖成亲,我要对她负责。”瑞辰看了来人,认真的和佟氏说道。 “你和莞妞儿?你对她做了撒子了?”佟氏听到瑞辰要负责的话,有点慌,以为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段时间都是乖乖照顾我,我,我没穿衣服的样子都被她看到了,对她名声不好,我要对她负责。”瑞辰继续说道。 “我的天啊,表哥,我对你真的就是当亲哥哥的,而且我才十二岁啊,我还是个娃儿好不好,还有,夏天我哥还有左娃儿他们都在河边浮水,也是只穿了个短裤嘛,我还不是都看到了的。” 玉莞连忙解释清楚,免得佟氏两个误会。 “哎哟,嘿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们咋子了,辰娃儿啊,莞妞儿虽然平时看到是懂事些,其实也才刚刚十二岁,之前经由她哥哥和弟弟都是弄个子的,你不要怕羞,不关事的。” 佟氏笑着和瑞辰说道。 “其实姐啊,我觉得还是可以想哈子,从小看到长大的,青梅竹马的,还是可以想哈子的。”佟北来收到瑞辰的眼神,忙开口说道。 “打住,打住,幺舅,我看表哥就是你带坏的,都灌输些撒子思想哦,这个事情不要紧到说了。对了,你们来干啥?” 玉莞简直无语到了极致,连忙叫停了这个话题,连忙把两人引到绣房,转移话题。 “对了,我是来看辰娃儿的伤势的,你幺舅找你拿图纸。”佟氏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走向床边,去看瑞辰的伤势好得怎么样了。 “就是,仲娃儿那边已经把地买了,我和钟毓都去了衙门把红契办了,都找人把地基平整了,有图纸就可以开工了。” 佟北来杵着拐杖,来到玉莞的书桌边上。 第三百二十章 潘王府。 “可调查清楚了?”慕容兰静脸上有着激动之色,若是这个消息属实,那对于他们来说真是太好了。 “是,宫中和那边的消息都是如此。”在大厅中央跪着一个探子,正低着头禀报。 “没想到睿亲王竟然对一个女子情根深种,若是能控制这个女子,那就等于控制了睿亲王。这个消息康嫔知道吗?”潘王听着这个消息也很振奋。 据他们多方打听,睿亲王对于一个女子很有感情,不过现在女子的身份不明,不怕他多勇猛,就怕他没有弱点,睿亲王是皇帝的亲弟弟,是坚定的保皇党,他们想要成事,首先要除去的就是睿亲王和祁国公府。 “再探,务必在睿亲王发觉之前,把那女子控制在手中或是……”慕容兰静狠狠说道,眼中还闪烁着狠戾和嫉妒。 她曾经远远的见过睿亲王东睿宸,哪怕是隔着面具,都被他深深吸引,可惜那个时候,他的眼中并没有注意到她。她不顾家族禁令出世插手东宸国的政事,也是因为东睿宸,她想要告诉他,她是足以和他匹配的。 “我王妃曾说太后、皇后对于贵郡主都很好。”潘王突然想起潘王妃曾和他提起的玉莞。 “一个乡下姑娘?睿亲王应该没有这么自掉身份。”慕容兰静摇了摇头,东睿宸的眼光很高。她的家族曾经想拉拢他,派出了各色女子,为她们设计了各种身份,但东睿宸都不为之动。她不相信他会喜欢一个乡下丫头,其实可以说,是她不愿意相信自己不如一个村姑。 “确实,这贵郡主还是前儿为国捐躯的那个什么瑞辰的未婚媳妇,若是睿亲王喜欢她,这不是自毁名声……”卫大人同意了慕容兰静的想法。 “我与卫兄、慕容姑娘的想法相反。万一睿亲王看惯了京中的世家小姐、江湖中的豪爽女子,就喜欢这样的淳朴姑娘,也说不定。若是这是真的,我倒有个猜想,这瑞辰与贵郡主有婚约,睿亲王想要夺其所好,那瑞辰就不能活……”段大人越说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而慕容兰静的脸色也越来越黑,要为一个女子杀了自己忠心的部下,这和当年的纣王有多像,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这么做? “那就把这个张玉莞查清楚。”慕容兰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潘王看了一眼面有怒色的慕容兰静,都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用事,就好控制。 潘王冲着跪着的属下点了点头,而慕容兰静心中还有着更恶毒的计划:“宁缺毋滥。” “什么意思?”段大人问道。 “睿亲王虽然人在远方,但府中却是井井有条,他手下的势力也没有任何异动,想来是有人打理,我想这个人,便是贵郡主。若是后方失火……”慕容兰静在妒忌中竟然猜出了事实的真相,越想越意难平,那个在睿亲王府中发号施令,为他提供支持的应该是她才对。 “你想做什么?”潘王看着有些疯狂的慕容兰静,觉得女人嫉妒起来也是个危险的东西。 “设计抓住贵郡主。”慕容兰静平静的答道。 “你疯了?这是天子脚下,她虽然不是皇家郡主,也是难得一见的贵郡主,若是绑了会有多少麻烦?还有,她一直呆在睿亲王府,里面戒备有多森严你知道吗?” 潘王对于这个妒火中烧的女人很是不满,为了一己私欲想暴露他们吗? “当然不是明目张胆的去抓了,都说设计,设计,我会好好斟酌,定不会让你们暴露。”慕容兰静将脸上妒忌的神色收敛了几分,但眼底的疯狂还是遮挡不住的。 “不可轻举妄动。”潘王看着慕容兰静陷入深思,赶紧给她打了个招呼,别引火上身才是。 但几天后,慕容兰静策划了一系列事情,让潘王都差点掐死她。 虽然宛城局势又紧张起来,南边的疫情还很严重,但都不影响京城的繁华,随着天气的逐渐变暖,春色开始出现在枝头,京中的小姐们也开始相邀踏春。 “莞莞,你一天到晚都呆着府中,除了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召唤,你才进宫请个安,呆在府中会长毛的,这都开春了,听说郊外皇崇寺外的景色尤其优美!我们出去踏春啊!”说话的是君幽幽,好不容易逮着玉莞在贵郡主府的日子,就来撺掇她出去游玩。 “你都显怀了,虽然已经过了三个月,但还是要小心注意,平日在自家院子里走走便好,去那么远,现在京中的局势也紧张,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玉莞看着这个肚子都翘起来的姑娘说道。 “我还想回芙蓉城呢,可是这还有十天,我们就要成亲了,不能走嘛,白白又说我们成亲前一个月都不能见面,人家再不出去走走都要发霉了,他不能陪我去,你陪我嘛,还有啊,我听说皇崇寺的观音菩萨很灵验的,我不是想求个儿子嘛……”君幽幽说着说着还有些脸红。 因为她已经显怀了,为了保护她和孩子,还有她的名声,君家和白家都不让她在外面抛头露面,就是嫁衣也是选的宽松的款式,这样能把肚子遮住,在外人看来,她只是个丰腴的美人而已。 “儿子?”玉莞没想到君幽幽也有重男轻女的想法。 “白白以后可是要继承祁国公府的,头胎是个儿子最好了。对了,不是说摸脉能摸出男女吗,你帮我摸下呗。”君幽幽有些脸红的说道。 “我可没有太医们那个本事,儿女都是缘分,难道她是个女儿,你就要打掉吗?”玉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中医摸脉能摸出男女的本事,到后世已经失传了,也许现在的太医能摸出来,她也想去讨教一番,不过白启澜说那真的很缥缈,且成功的几率也不是太大,她便歇了心思。 “那你陪我去皇崇寺上香,好不好嘛~”君幽幽见硬的不行,干脆拿出对白凌云的那一套,对着玉莞撒起娇来。 “菩萨还能把女儿变成儿子啊?” 君幽幽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撒娇的时候,亮晶晶的看着玉莞,让玉莞都不忍心拒绝。不过求神拜佛终究还是太虚无了。 其实民间有很多方法可以看出肚子里是儿是女,像是肚子圆的是儿子,肚子尖的是女儿,还有母亲到怀孕后期气色好的是儿子,面色憔悴的是女儿,等等说法。 君幽幽这还是在孕中期,还不太明显罢了。不过求神拜佛也就是求个心安,为了让孕妇精神好些,心情好些,她还是不介意走这么一趟的。 不过有些麻烦便是。 昨天收到东睿宸的亲笔信,睿亲王府就专门派了一队宸卫守护她的安全,莲蓉和芜荏也在回来的途中。她一出行,不仅丫鬟就跟着几个,还有护卫,比起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们出门的排场都大,偏偏她向东睿宸抗议,还无效。 人家直接来了一句,你不把后方给我管住,我在前面如何安心。她如此重要吗?想着还要依靠东睿宸管控南边的疫情,宛城的局势也不容小觑,玉莞就熄了撒手不管的想法,老实的接受他的安排,反正对于她也没有损失。 “容我安排下,后日若是天气好,我们就去吧。”玉莞最终还是答应了君幽幽的请求。 “就知道你最好了,后日我来接你!”君幽幽说着就要跳起来了。 “唉唉唉,别激动别激动,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还是我来接你吧。”玉莞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位跳脱的孕妇。 两天后,一大早,玉莞就和白凌玥一起出现在了祁国公府门口。睿亲王那架豪华马车就被她征用了,反正宽敞舒适,管他合不合规制,他自己说的她可以动用王府所有的东西,规矩什么的,让大管家去处理便好。 在这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队护卫,还有另一辆坐着丫鬟的马车。 “莞姐儿啊,还是你想的周道,这些天,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大将军他们在路上如何了,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到达云溪郡。是该去拜拜菩萨了。”白凌玥坐在马车里,有些感叹的说道,她早就想去皇崇寺,但玉卿扬都不同意,若不是玉莞这出行的阵仗,她还不能沾这个光。 “大舅妈客气了,这些天大家都有些紧张,出来放放风也好,散散心嘛,也满足下幽幽的心愿嘛。”玉莞笑着回道。 “莞莞,你真准时!”君幽幽的声音很远的传来,玉莞掀开帘子,就看见一个裹得粽子一般的圆团滚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她的奶嬷嬷,在后面焦急的叫着慢点。 “你小心些,咱又不赶这个时间。”玉莞跳下车,小心的把她扶上马车。 “人家不是激动吗?我还没有去过皇崇寺呢,啊——姐姐,您也在啊。”君幽幽跨上马车的时候,还兴高采烈,张牙舞爪的,看清马车中端坐的白凌玥,一下子收了声,这可是白凌玥的亲姐姐啊,她未来的大姑姐,还是要矜持一点。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都得稳重点啊。爹可是说了,等从南边回来,就给凌云请封世子,以后你也算世子夫人了,该有的规矩可得好好学。”白凌玥虽然心中对君幽幽也是疼爱和欢喜,但是这出门在外,盯着的眼睛多着呢,可得小心行事。 “是。”君幽幽在白凌玥面前可不敢造次。 “哈哈,终归还是有人能镇得住你。”玉莞随后上车也打趣着。 从城中到皇崇寺大约需要小半天的时间,京都外面都是一片平坦的原野,现在正值春耕时分,田里都站着躬身的农民,这边的土壤比南边干多了,种的大多是小麦和玉米,不过看着那些小苗一颗颗被栽种到田地里,风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还夹杂土壤的腥味,这种说不出的味道,让掀起车窗帘子的玉莞,有一种回到了张家村的感觉。 就像是回到当年,她和玉岚、仲礼,跟着玉卿晨深一脚浅一脚在自家田地里耕种的日子。 “莞莞你看那边,那一片,好美啊。”君幽幽的声音打断了玉莞的回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玉莞看到一个小型的湖泊,这个时候微风吹起,在阳光照射下,泛起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碎钻。 “那是星愿湖,听说曾经掉过星星进去,只要有阳光,总会像是镀了一层金光,晚上也可以,月光下,光泽如同珍珠。”白凌玥也探了个头过来,给两人解说道。 “这么美的湖,是哪家的?”君幽幽问道。 “睿亲王府。”白凌玥摸着马车内睿亲王府的标志说道。 “那,莞莞,我们等会不住寺里,到这个庄子来住好不好?”君幽幽的眼睛里泛着亮晶晶的祈求。 “额,好像确实有个庄子,真受不了你这一出出的。”玉莞好想捂脸,她叫来了马车旁的一个宸卫,让他带着清琪先去安排。 这女人善变都赶不上孕妇善变。 “那可太好了,你们知道这里为何被称为星愿湖吗?听说啊,晚上在月光下,湖面会有心形的反光,若是相爱的男女一同看到许愿,便能得到长长久久的爱情。以前睿亲王府还开放过晚上,让大家来许愿,但好多人都没有见到,也就歇了心思,日子一长,睿亲王府也就把这关了,一般人只能在这湖边许愿了。” 白凌玥的眼里也闪着激动,当年她和玉卿扬也来过此处,她是见过那心形反光的,那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坚定不移的奔赴玉卿扬。 “真的吗?那我要不要叫白白来?”君幽幽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 “按照习俗,你们婚前是不能见面的,这庄子既然是睿亲王府的,王爷也不是小气之人,以后想来说一声就行了嘛。”玉莞拉住了激动的站起来的某人。 “可是,人家现在就想……”君幽幽嘟起了嘴。 “若不遵规矩,同样不能长久啊。”玉莞幽幽说道,这才让某人权衡了半天,最终放弃叫白凌云来的想法。 第三百二十一章 皇崇寺就在京城边上,香火很旺,不仅达官贵人会来上香,平日里百姓也会来求个平安。 玉莞他们到的时候,通向寺里的那个楼梯已经有不少人来爬了,来这里上香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自己爬上这一百零八级台阶,才能向佛祖表明自己的虔诚。 看着眼前这高高的阶梯,玉莞倒是没什么,有什么的是旁边哇哇叫的大肚婆。 “幽幽,你不能任性,你挺着个肚子还想爬108级?不说被人看到了会怎么样,你的身子也受不了啊。”白凌玥一脸严肃的教训着君幽幽。 “要爬上108级才能显示出诚意,佛祖在添上看着呢,我怎么可以偷懒。”君幽幽一只手已经提起了裙摆,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腰,就要跨上第一级台阶。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顾着肚子里那个啊。”玉莞也有些看不下去,连忙让丫鬟过来扶她,自己也掺上了她一只胳膊。 “谁都别帮我,要自己一个人上去才有诚意!”君幽幽拍开了玉莞的手,拒绝了丫鬟来帮忙,自己倔强的爬着。 玉莞和白凌玥怕她伤着自己,只能在后面跟着,还让丫鬟在左右看着。 君幽幽虽然不是什么娇小姐,但毕竟怀孕几个月了,爬上几步,就开始喘了,但她还是咬牙坚持,爬到半程的时候,还不忘转身向玉莞两人挥手致意。 而就在这时,旁边有个影子突然朝着她的方向冲过来。 “小心啊—— 玉莞和白凌玥同时叫道。 而君幽幽转过身,看着那影子,正要躲避,不过她身子重,身体跟不上意识,然后脚下不稳,就要朝着下面滚去。 玉莞未加思索就扑了过去,把君幽幽抱了个满怀,然后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她的肚子,两个人就这样滚了下去,吓得白凌玥一直大叫着。 由于两个人的重量太大,速度太快,接连几个宸卫都没能拦住两人,一直滚到下面平地才能将她们救起。 “幽幽,你没事吧。”玉莞觉得自己一身都要散架了,落地的时候,君幽幽几乎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而且她的眼睛肯定肿了,因为现在几乎都是勉强睁开的,身上的擦伤也不少,火辣辣的疼。 而此时的君幽幽双眼紧闭,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玉莞连忙掐着她的手腕,仔细把起脉来,然后又在她身上主要的几处摸了起来,确认没有大碍,才叫来护卫把君幽幽往寺庙的客房抬去。 “先抓点药来备着,具体的情况还要等幽幽醒了才能确定。”玉莞强撑着一身疼痛,写了方子之后,才开始处理起自己的伤势。 “小姐,你怕是要脱了外衣才能检查清楚。去隔壁客房吧,我已经向护卫大哥要了些跌打损伤丸,您身上的淤伤,怕是要搓揉散开才行。” 清书看着玉莞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口,忙凑了上来。 “那要劳烦大舅妈看着幽幽,若是醒了叫我一声。”玉莞也不矫情,带着清书去了隔壁房间清理伤口。 “得得得,你看看你这样,我还是去找个大夫来吧。”白凌玥看了看两人,心中一阵后怕,这两个丫头任何一个出事,她都交代不起啊。 再说玉莞带着清书来到隔壁房间,她已经可以判断出自己被摔的鼻青脸肿了,脑袋也是嗡嗡的,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这会五感都差得很,脱下衣服检查更是一身淤青,还好骨头没有什么事,在清书的按揉下,玉莞竟然沉沉睡去。 玉莞是在一阵奇异的香味后醒来的,醒来之后看到的就是陌生的环境,已经不是她之前呆的寺院客房了,清书和清琪也没有在这里,只有一个女子逆光坐在桌边,看不清面目。 “郡主娘娘醒了啊?”玉莞听到了一个明显变声了的声音。 “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就知道绑了我的下场!”玉莞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坐了起来,一脸镇定的望着那个女子。 “呵呵,都是阶下囚了还能嘴硬。”女子像是木头人一般坐在桌边。 “连说话的声音都要改变,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的人,还能称本郡主为阶下囚?愚不可及。”这两个月,玉莞已经适应了这个郡主身份,而且在睿亲王府管事的日子,身上已经多了几分气势。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女子说着就走向玉莞,强行扳开了她的嘴,一粒丸药就被她强行塞进玉莞口中。玉莞想要吐出来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给我吞了什么?”玉莞用手扣着喉咙,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这东西入口即化。叫什么来着,绝情蛊?我知道你会医术,才不会给你服啥毒药一类。这东西也没毒,平时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坏处,只是动情了,就难说了。”那女人带着面具的脸上都能渗透出一股狠戾,还有一丝得逞的惬意。 “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我?”绝情蛊?玉莞只觉得一头黑线,这是看过《神雕侠侣》吗?怎么这效力和情花毒一个样子。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做些什么才能令我的主人满意,他才不会把你两个丫鬟卖到怡红院。”女子大笑道,然后让开了身子,让玉莞看到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清书和清琪。 “不过是两个丫鬟罢了,死了再买便是。”身上实在太痛了,不过玉莞还是打起精神,很随意的回道。这个时候,她不能表现出在意她们俩,希望这两丫头能明白。 “唔唔唔——”清琪和清书都已经醒了过来,听到玉莞的话,都在挣扎,跟随玉莞还是有段时间,她们懂她的意思,不想让玉莞受威胁,两人甚至相互碰头,想要磕死自己。 “真是忠心的丫鬟啊,死了多可惜啊,还没让你们主人看着你们在男人身下那样子,怎么能让你们轻易死呢,若是郡主舍得,那真要请郡主看一场好戏了。”那女子显然没有相信玉莞的话。 说着女子就要叫人进来。 “够了!你要我做什么?”玉莞喝道。 “郡主果然爽快,其实也不要别的,只想郡主亲手写一封信,按照我念的写便是。”女子哈哈笑道。 “我手折了,没法写,左手写的别人也不认识。”玉莞摸到了身上的银针袋子,偷偷摸了一根,在自己右手上扎了一针,然后对着女子桀骜的说道。 “你——叫大夫来!”女子冲着外面大叫了一声,然后怒视着玉莞。 玉莞无奈的耸耸肩:“本郡主可是伤员,你最好放了那两个丫鬟,有她们照顾,可能会好的快些。我不知道你这封信要的急不急……” 话没说完,玉莞还挑衅的看了眼女子。 “大夫来了。”女子正要说话,外面传了话进来。 “确实是摔骨折了,要好好休养才是。”这大夫是临时从医馆找的,先前让给玉莞看看皮外伤,还没送走,正好又让他来验伤。 玉莞心中笑了下,她自己扎的穴,若不是同样懂这玉极针法的人,是察觉不到的。 “要多久才能写字?”女子有些气急的揪着大夫的衣领问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姑娘应该听说过吧。”京中的大夫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女子的动作显然让他不爽了,回的有些冲。 “带他下去开药!”女子把自己的愤怒强压下去,然后恶狠狠的让人送大夫出去。 “把她们放了,煎药的事给她们,看好这里。”女子看着玉莞那张浅笑的猪头脸,更加生气,让人放了清书两人后,摔门离去。 “这里是哪里?”等到清书两人重获自由,玉莞问道。 “不知道,应该在郊外,我刚才听到了些虫鸣鸟叫。”清琪回道。 “这屋子还有恭房,小姐,看来他们不会让我们离开这屋子了。”清书在屋内走了一圈回道。 “现在这样子哪也去不了啊。”玉莞按了按无法动弹的右手说道。 她用银针扎了右手一个穴位,让人把脉看来就像是骨折一样,但后遗症还是有的,就是真无法动弹,至少需要三天才能恢复正常。 “小姐,外面还有人巡逻守卫,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和清书也是迷晕了被抓来的,想来是寺院里那屋子就被人下了迷香。”清琪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往外看了半天对着玉莞说道。 “连声音和面容都不能让我知道的,多半是熟人,一个女子能主持这些事情,不是世家小姐,就是某一方势力的谋士。这人应该我认识。”玉莞浑身都痛着,倒是让她能够避免睡着,冷静下来思考。 “世家小姐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况且她们也承担不起这样的结果。毕竟您一旦得救,或是遇害,面对的可是将军府的愤怒。”清琪为玉莞分析道。 “那便是谋士。哪一个势力?”玉莞喃喃道。 再说那女子,走出了玉莞的房间,径直朝着旁边的厢房走去,进了厢房就向一个行礼:“王爷。” “都说要仔细策划,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在座的便是潘王,而这女子便是慕容兰静。 “王爷恕罪,不过结果还是好的,没有被人发现。”慕容兰静站直了身子。 “现在莲安郡主和祁国公府可是到处在找人,连宫里都被惊动了,京城的地皮都要被翻过来了。”潘王有些责怪的看着她。 “他们怎么都不知道贵郡主已经不在京城了。明日就上船。”慕容兰静狠狠道。 “最好如你说的顺遂。”潘王道。然后他便走向慕容兰静,把她翻过身压在桌上,就做起了难以言喻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两天前,潘王就趁着醉酒把慕容兰静关在了自己的屋子,折磨了一晚。 慕容兰静被压在桌子上,如同木头一般,这两日,潘王都会找各种借口惩罚她,惩罚的内容便是如此。随着身体的摆动,慕容兰静眼里泛起了泪花,不过她很快憋了回去,心中用着各种狠戾的诅咒骂着潘王和玉莞。 若不是张玉莞,她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潘王折磨了她好一会,终于满足的穿好了衣服,然后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听话,若是他日我大事得成,你就是我的贵妃,若是伺候的好,皇后,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大笑着出了屋子。 留在屋里的慕容兰静,紧握了双拳,闭上了双眼,那被她死命憋住的泪水就这样无声的滑落。她麻木的起身,然后到内室,从木桶里勺出一瓢冷水就往自己身上浇去,然后不停的搓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像上面有很脏的东西一般。 张玉莞,今日我所遭受的一切,我定要百倍奉还到你的身上! 慕容兰静想着想着,面容狰狞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玉莞都是在水上渡过的,在第二天,她和两个丫鬟就被押上了一艘大船。这船的主人她也从未见过,应该就是那女子口中的主子,和她一样,也戴了一个面具,穿着厚厚的斗篷,想要从外形上判断,是毫无头绪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玉莞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原本像个猪头的脸也消肿了,她的手也恢复如初,玉莞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就想着要越狱。 不过这是在水上,想要逃就得跳水,这应该是通往南边的运河,水流比较急,落水之后怕小命也不保了。 但玉莞三人还是发现了,每隔几天,这船便要上岸补给物资,那应该就是她的机会。 这一日,那女子又带着嚣张的气焰来了:“已经一个月了,你的手能够抬起了,改写的写吧。” 说着就把信纸和笔墨推到玉莞面前。 “我们小姐的伤还没好,写的字能一样吗?你拿去也没有用啊。”清琪站在玉莞前面,把玉莞死死护住。 “按照我说的写便是,这会贵郡主失踪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不论字像不像,他们总会相信。”女子很有自信的说道。 “你——”清琪还要说什么,玉莞把她拦住了,示意清书磨墨。 第三百二十二章 “你写:睿亲王,我一切甚好,如今也看清了自己对你的感情,我觉得我们不能在一起,是我不配……”女子念了个开头,就被玉莞打断了: “我从未给睿亲王写信。” “不可能,那你们怎么联系的?他还痴情与你?”女人的声调提高了八度。 “你是不是对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有所误会啊,姑娘。”玉莞看着女子逐渐变得狰狞,心中已经判断出,这女子怕也是痴恋东睿宸的人。难道,她被绑是因为东睿宸?自己遭了无妄之灾? 想到这里,玉莞不免有些牙痒痒,为毛啊,你们爱来爱去,不敢表白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她拉下水。 “我和睿亲王,应该说是和睿亲王府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生意上的合作。”玉莞看着这女人一脸不信的样子,弱弱的解释道。 “合作关系?呵呵,你当我三岁小孩?从东睿宸出去建府的第一天开始,除了宸卫,他的府中就没有出现过任何年轻女人,连丫鬟都不曾有,更不要说在王府过夜或是拥有房间。还有,宸卫从来都是守护东睿宸,都是听从他的命令,若没有他的命令,会让一队宸卫保护你?还有,睿亲王府怎么也算京中一大势力,要找什么人合作没有,偏要找你这样一个村姑?还为你入宫铺路?” 女人脸上带着嘲讽,对于玉莞的话一分都没有相信。 “小样,了解的比我还多。”玉莞都震惊了,如果这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东睿宸对她还真是有心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情势所逼,还是要低头。 玉莞还是拿起笔,写着女人所念的。 但越写下去,在心中就把这女人和东睿宸骂好几遍。 要是喜欢就去告白啊,至少还有50%成功率,拿她来做什么筏子,还要她写出对东睿宸绝情绝义的语句,姑娘,你是不是没调查清楚,我就对东睿宸完全无感的好吗。哪用得着写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负心女的样子。若不是为了给瑞辰报仇,我根本不会接近东睿宸。 不过玉莞心里叨念着,还是一笔一划将信件写完。其实她可以猜到东睿宸收到信的样子,根本不会相信是她写的好不好,她可不会写这么些肉麻和可怜兮兮的话语。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女人让玉莞又写了好几封才作罢,也没起什么幺蛾子,心满意足的带着信件走了。 这个时候玉莞才和清琪、清书商量起来。 “小姐,这些天,我们已经可以到甲板上透透气了,只是不让你出去,我猜是宸卫也找到附近。”清书道。 “傻子,宸卫又不是不认识你们,现在不是他们好心放你们出去,而是对你们起了心思。”玉莞看了一眼门外,小声说道。 “什么?”清书瞪大了眼睛,不太明白玉莞的意思。 “他们想收买你们,或者直接强抢。”玉莞道。 “强抢?什么意思?”清书毕竟还年轻,见识和阅历比不得清琪,后者一下就明白了玉莞的意思:“小姐的意思是收买不成,想用那种方式让我们屈服?” “是啊,这时代的女人不就如此吗,成了某人的女人,就会有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态,自然而然的就从身子到内心都成了某人的人了。”玉莞说的不算隐晦,这下连清书都听懂了。 “好卑鄙!那我们还是不要外出了,就呆在这个船舱。”清书满脸都是鄙夷,狠狠说道。 “若是有心,你呆在哪里都会着道,这船都是人家的,不过这两天尾随你们的人少了,怕是他们上面下了什么命令吧。”玉莞道。 “可小姐,我们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很被动,若不能找到逃走的路子,最后您就会受制于他们呢。”清琪脸上有些焦急。 “偏偏在这水上,连条路都没有。”清书道。 “也不算是,他们总要靠岸去补给,我们可以想想那个机会。”玉莞淡淡道。 “每次他们去补给时候,我们的门外都会站着几尊大佛一样,连离开这个船舱的机会都没有。”清书跺了一下脚。 “你们可知道这到哪里了?这船一直在航行,不可能一直呆在哪个水域,傻傻让宸卫追上的。”玉莞问道。 “这还真把我难住了,就看着些滩涂、石头滩,判断不出走到哪里了。”清琪有些抱歉的说道。 “不怪你们,你们没有到过南方,对这边也不熟悉,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去甲板的理由之一吧,怕我认出走到哪里了。”玉莞低喃道。 “小姐,你别担心,下次我们出去时候,一定会用心记住到岸边有些什么,让你能有所计策。”清书看着玉莞兴致不太高,忙说道。 “这样也好。”玉莞笑了笑。 接下来的日子,清琪和清书还是冒着被暗算的风险,小心翼翼的在甲板上看着四周,她们没有放过一丝奇怪的地方,然后回去便说给玉莞听。 “你说周围都是悬崖,悬崖上还有棺材?”这一日,玉莞终于得到了个有用的消息。 虽然她没有亲眼见到,但从她俩的描述中,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悬棺墓葬群。 悬棺是中国南方古代少数民族的葬式之一,属崖葬中的一种。在悬崖上凿数孔钉以木桩,将棺木置其上;或将棺木一头置于崖穴中,另一头架于绝壁所钉木桩上。人在崖下可见棺木,故名。悬棺葬工程艰险,耗资大,主要在贵族中盛行。主要存在于福建武夷山地区和四川与云南交界的珙县、兴文、筠连、镇雄、威信等县。 玉莞想到前世关于悬棺的描述,沿着运河的,可能在湖北、湖南那一片,按照这世界的格局,应该是快到中南府了。 “他们补给时候,可有人能上船?我说的是外人?”玉莞问了两人一个问题。 “我曾经偷偷看过,这船上的除了船员,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可做不得那些搬抬的活计,都是请人上来送食物等。”清琪回忆道。 “若是如此,那就这样……”玉莞把两人叫来咬耳朵。 下一个靠岸的补给日子很快就来到了,这船主人可还真看得起她,派了四个人守在门口,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她们三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但在前几日,玉莞三人已经将窗户弄得松动了。 于是清琪和清书故意走到门口,装出一副想要闯出去的样子,果然和门口守着的人吵了起来。然后将守着的人的视线挡住,玉莞就飞快的爬上窗台,从那个不算小的缝隙爬了出去。 玉莞所在的船舱并没有靠着水边,为了防止她逃走,专门给她安排的是窗户朝着里面的船舱。 玉莞此次也不是想要逃走,她只需要和送菜的人相遇即可。 等到门口守着的人发现玉莞不再房中的时候,玉莞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她没有往外跑,那样太傻,而是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 虽然她没有去过这船上的厨房,但食物的味道,她还是能闻得出。 她悄悄来到厨房,躲在了门后,等待着送菜的人来。 不久之后,送菜的队伍陆续进来了,玉莞也趁势走了出去。 “师傅今儿送了些什么好吃的?”玉莞装作是船上的丫鬟问道。 “姑娘啊,这才开春,有点青叶子菜不容易啊,还有些菌子之类的,像这个菌子,又大又漂亮,还是船上小姐指名点姓要的,不过,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有没有毒。”送菜的人憨憨的回道。 “让我看看。”玉莞从他的筐里掏了一朵红艳艳的蘑菇,上面还有白色的小点,特别像蓝精灵的蘑菇屋。 经过三个月的打造,花费了几百两银子,这十亩地已经大变样,靠近河边的那一面围起了三米高的围墙,全是条石砌成,既可以作为堤坝,又可以防贼。围墙里面修了一个宽大的作坊,加上仓库和地窖,就只剩了一个空荡荡的坝子了。而背靠着作坊,是一栋两层高的房子,青砖瓦房,房后修了一条抄手走廊,走廊过去就是挖的荷塘了。 现在的荷塘刚刚埋下藕种不到两个月,已经有一些稀稀拉拉的荷叶探出了水面,还能依稀看着些花托,老陈和玉莞解释过,虽然塘底也挖来不少原池的淤泥,但还是需要些适应过程,荷花喜光喜水,好生照顾,来年必定荷叶其田田。 但这近来几乎没有下雨,就算做了引水的沟渠,但这旁边的小溪也干的厉害,靠着钟毓和仲礼天天担水照顾着,这荷叶边缘还是泛黄了,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 “莞妞儿,你看看,这是来帮忙的人的名单,我核对了,做工天数和人数都没有问题。” 张大发远远看着玉莞过来,就拿着几页纸走了过去。 “大发叔做事我一直是信得过的,我让小灵儿算一下就把工钱给大家结了。”玉莞笑盈盈的接过张大发手里的东西。 “这敢情好,莞妞儿啊,你可是不知道,一提到是上你家干活,这村里的青壮年都积极的很,你家工钱给的高,吃食也好,结钱也利索,连着隔壁村的都想来上工,都被兄弟们给拒了,大家都知道你们在帮扶村里人,哪能让别村的占了便宜……”张大发乐呵呵的从腰上摸出一把叶子烟,放到烟杆里吧唧吧唧起来。 “幸得叔伯们照顾,这房和院子都修的稳妥。”玉莞粗略看了下用工记录,就让小灵儿推着熙儿去旁边核算了。 “嘿嘿!看我这记性,忘了小熙儿在这了,该打该打!”张大发忙把烟给熄了,他可是听家里婆娘说过,有次张义富在熙儿面前抽烟,被玉莞说的满脸通红的,被小侄女教训,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没事,我让小灵儿带她进屋去,这外面虫子多。”玉莞拿起走廊边上放的鱼食就往池子里撒去,这个荷塘,还放了不少鱼虾、蟹苗进去。 “莞妞儿啊,你听说了你小嬢家的事了吗?”张大发犹豫了会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了,他媳妇可是给他交代了任务,要把这事告诉玉莞。 “小嬢?她怎么了?”玉莞很奇怪的望着张大发,按理说,大发叔不至于如此八卦啊。 “我媳妇说,你最近事忙,肯定没有关心村里的事,让我来和你提个醒,说是你小嬢回来待产了,就住在你爷爷奶奶家,你娘没有和你说?”张大发吞吞吐吐的把话说完,要不是他媳妇耳提面命,他是不会和玉莞摆这些龙门阵的。 “这嫁出去的媳妇还能在自己娘家生产的?”玉莞觉得很奇怪,据她了解的民风民俗好像没有这条。 “这我也不太了解,我媳妇也没和我多说。”张大发有些不太自然的搓了搓手。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大发叔。”玉莞看出他的尴尬,又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 随着玉莞家家业逐渐扩大,玉莞和家人商量,每隔七天,家里要开一次家庭例会,来商量家中事务,当然平时若有重大事情,也可临时召开,正巧今日便是例会的日子。 “月底川味工资,小姐20两,瑞辰少爷10两……常尝乐本月收入现银20两,充卡220两,支玉岚小姐工资10两……支税银30两书房添置书籍、纸笔支50两,熙儿竹小车支5两……” 钟灵先是把这月的收支情况给报了出来,玉莞把家里的账交给她记录了。 “这个税银怎么这么高?”仲礼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是因为……因为这个月交的多。”钟灵翻了翻账本,事项太多了,一时没有想起来。 “税银是按铺子收的,几个铺子虽然空着,也是要交税的,加上办荷塘小筑的房契也是一笔。”玉莞见钟灵没有回答清楚,补充了一句,“小灵儿,以后这些后面要标注原因,不然你解释不了。” “知道了,小姐。”钟灵抱着账本坐到了一边。 “今天还有个事儿要商量,荷塘小小小小筑是建起来了,我的计划是……”玉莞拿出了一张图纸向大家讲解道。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你都知道她是郡主,她可是我们的筹码。”潘王瞪了慕容兰静一眼,此刻已经走到大夫身边,用酒往身上狂洒。 这是最近从疫区传来的法子,若是不小心接触到患病的人,喷洒酒可以预防一下。搞得整个中南府的烧酒都贵了好几倍,加上酿酒的粮食也紧张,拿着钱还不一定买的到。 “贵人,在下要告辞了,最后提醒你们一句,这可耽误不得,留着病人,一船的人都好不了。”大夫把自己全身都喷上了酒之后,连酬金都没要,就告辞了。在生命面前,金钱一文不值。 “抓住他,让他写几个预防方子再放。”慕容兰静在后面忙叫道,刚走上甲板的大夫就被护卫扣留了。 “王爷,这个时候不能再犹豫了,虽然她很有利用价值,但死了就没有了。而且我们绑架了她,最终也不能让她活着,与睿亲王的梁子早就结下了。”慕容兰静看着护卫把大夫押到一旁去写药方了,才对着潘王劝说道。 她其实很后悔,若不是执意要出世,执意要证明给东睿宸看,她是配得上他的,她就不会委身于潘王,这个足以当她爹的男人,她就还是那个高贵的隐世慕容世家的小姐。用得着在这船上担惊受怕吗? 不过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慕容兰静自己没有落到好,当然也见不得别人好,她下地狱,也要把别人拖下去,这个人,就是东睿宸的心上人,张玉莞。 说完,慕容兰静就看向了床上昏迷不醒的玉莞,还有在一旁啜泣的清书和清琪,这一幕她觉得无比顺眼。 “你们不是说我家小姐很有用处?” “你们不是说要拿我家小姐来控制睿亲王?你们不能把小姐丢下——” 清书和清琪听着慕容兰静的话,顿时大叫起来。 “不仅要丢你们家小姐,你们也不能留在这了。”潘王显然也考虑清楚了,叫来了门外的护卫,“先把她们丢到最底下的船舱,等到调查清楚再议,对了,我给你一天时间调查,她是不是染上疫病,怎么染上的,如果完成不了,那你也会被丢下船。” 后面的一句话是朝着慕容兰静说的,对于潘王来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哪怕他已经占有了慕容兰静,但在他眼里,再高贵的世家小姐,就连潘王妃,都是玩物,比起权力来,随时可以丢弃。 “是。”慕容兰静心中再是不服,不甘心,面上也只能装出顺从的样子,自从被潘王占有了后,每天都会变着法子折磨她,她太清楚他的手段了,每一次都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 过了半天,慕容兰静和潘王蒙着面罩来到关押玉莞的船舱。 “调查清楚了?”潘王问道。 “是,是送菜的那个老头染上了疫病,不过人已经下船了。”慕容兰静柔顺的说道。 “那把她们也扔下去,就从这个口子。”潘王再没有半分犹豫,指着入水口说道。 “你们不能这样,若是睿亲王知道了,不会放过你们。”清琪听见要把她们扔下船,忙大叫道。她知道这两人是为了用玉莞来胁迫睿亲王,所以搬出了东睿宸。 “本就不会放过我们,既然没有利用价值了,留着干什么?对了,我倒是想到个法子……”潘王站的远远的说道,看到玉莞那张脸,又像想起了什么。 “你想干什么?”清书趴到玉莞身上,挡住了潘王的视线,那眼神太可怕了,像要把玉莞给剥皮一般。 “既然都要死了,这脸皮还有点用处,有人可是和我说过,有换脸之术,你的身材和她差不多,反正你对东睿宸也有念想,不如我成全你。”潘王看着玉莞的脸,却是对着慕容兰静说着话。 慕容兰静后退了几步,那个人,她知道,从塔曼皇宫地底走出的人,他们的合作对象,擅长巫蛊之术,她说的换脸之术,她也听过,剥下脸皮,需要人还活着,而被覆上脸皮的人,会终身都离不开换上的脸皮。 她虽然饱读诗书,知晓合纵连横之术,也知几分帝王心术,但终究是在隐世世家长大的娇小姐,她以为潘王占有她,就算不给名分,看在她年轻貌美的份上,怎么也会心疼几分,哪知道,潘王根本就没有心,哪里来的情谊。 “我们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动小姐一根头发。” 清书和清琪拼命阻挡上前准备抓玉莞的护卫,然后趁乱,直接抱着玉莞就跳入了那个入水口。 “太可惜了。”潘王舔了舔嘴唇道,戴着面具的脸上是看不到任何情绪的,不过他又盯着慕容兰静看了许久,阴阴的说道:“这身段确实很像,你不是记性很好吗,一个月内,学好云溪郡的土话。” 慕容兰静心中一片恐惧,脸上的冷静都破裂了,他还想让她扮演玉莞吗?这是怎么样的恶魔? 但她无力反抗,只能低声答应下来。 不过,走出船舱时候,被冷风一吹,她又有些清醒了。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她成为了张玉莞,哪怕是顶着她的身份和面容,但她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东睿宸旁边,明目张胆的接受他的偏爱和宠溺,还能从这个恶魔手中逃离,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慕容兰静浑身充满了干劲,招来了侍从,让他们去寻找云溪郡土生土长的人,最好是张家村的人,然后满心期待的回忆玉莞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开始模仿起来。 慕容兰静的举动,早已被潘王看在眼里,他心中充满了不屑,女人,果然都是感情用事的,一双破鞋,还肖想被人宠爱?笑话。 这是哪里?好冷。 玉莞仿佛回到取心头血那段日子,周围都是漆黑一片,还有潮湿的冷意。她看不见头顶,也触摸不到身下,她只觉得自己身处于一团混沌中,什么都触碰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清琪,为什么小姐服了解药还是没醒来?都已经大半天了啊。” “别废话,先把湿衣服给小姐脱了,然后烤干。这个天太容易着凉了。” “小姐该不是真染上疫病了吧?” “你怕?” “当然不是,小姐要是染了病,我也要染上陪她,不让她一个人……” …… 在意识模糊中,玉莞听到了清书和清琪的对话,她挣扎着朝着两人说话的方向游去,但总觉得隔着一层薄膜,怎么都穿透不过去。她渐渐失去力气,不过还是咬牙最后一搏。 “好冷。”玉莞睁开眼的第一个感受就是冷透心的冷意。 “小姐!” “小姐!快在这边生堆火,小姐冷的在发抖。” 清书和清琪看着玉莞醒来,都很高兴,看着玉莞冷的发青的唇色,清琪马上就抱住了她,吩咐清书在面前生火。 过了许久,玉莞才抖索着适应了这个温度,问起了两人她昏迷后的事情。 “……我们入水之后,就一直记住不要松开彼此的手,但是水好冷,我发现清书都受不过脱力了,好在有一根树木在附近漂浮,我把你们一起带了过来,搭在树干上,后面就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岸边了。”清琪给玉莞细细说了船上的事情,说了潘王想扒她脸皮,她们带着玉莞跳入水中的事情。 “换脸之术?”玉莞有些震惊,这存在于话本中的桥段,居然真的能存在于世,潘王说的这个人好可怕,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是的,想着都是毛骨悚然,还说要活着剥皮……”清书也附和道。 “别说些来吓小姐。”清琪拍了拍她,“衣服应该干了,你拿来给小姐穿好,我出去找些吃食。” 说着,清琪便朝着黑漆漆的外面走去。 “回来!你都不知道这是哪里,又是大晚上的,不要去冒险。”玉莞叫住了她。 “可小姐,您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啊。”清琪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那也不许出去。”玉莞在清书服侍下穿好衣服,在她们呆的地方走动观察起来。 “这应该还在中南府,野外倒是没有什么狼之类的。但我们还是得防着,三个女的也很不安全,在最里面升一堆火,其他火堆都灭掉,争取从外面看不出里面有人。” 玉莞观察了半天,亲自动手收拾起来,清琪二人看着玉莞行动,也跟着动了起来,没过一会,便掩藏好了。 主仆三人就这么围着一个小火堆,相互取暖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玉莞便带着两人在四周查看起来。 幸好她们是自己跳入水中,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但,玉莞还是鼻塞、咳嗽,她自己把了把脉,是染上了风寒。 走了没一会,玉莞她们看到了有个村落,看着家家户户门口的水槽缸子,还有挂着的渔网、小船,这里应该是个渔村。 主仆三人都是饥肠咕咕的,顾不上考虑太多,就走向最近的一户人家。 “有人吗?”玉莞三人走进院子,叫了一声,但没有人回应。 三人又大着胆子朝着屋内走去,屋子的门没有锁上,一推便开,屋子内家具、陈设一应俱全,清书还查看了厨房的食材米粮,虽然没有米粮,但灶上还挂着些鱼干,不像是主人逃离的样子。 “看看有没有柴火,就着那鱼干,做锅汤吧,我瞧着外面还有几个土豆。我们先填填肚子,我这里还有根银镯子,等会抵给主人家便是。”清琪也来到了厨房,对着正在翻找的清书说道。 “一对银耳环怕够了哦。”清书摘下耳朵上的耳环,把清琪的镯子给她戴了回去。 “先做吃食把,小姐这会还病着呢。”清琪也没有推诿,现在她们身上并无银两,这银镯子比银耳环要管钱许多,以后还有用处。 等到三人吃了些东西之后,玉莞才觉得自己恢复了些许力气和精神,在屋里桌子上留下了清书的一对银耳环后,三人才开始在村子里逛起来。 但这个村子太奇怪,每间屋子的东西都没有动,连村后靠着山的庄稼地里东西也没人收,但米粮吃食却是一样没有了,就像是人和粮食一起消失了。 “莫非这里遭了疫病?咳咳——”玉莞咳嗽了两声,奇怪的说道。 “小姐,当务之急是先找些药给你治一下啊。”清琪刚才在村子里逛的时候,就在留意有没有药材,不过,很可惜,连草药都没看到。 “所以我说遭了疫病。这里靠着山,一般人家怎么都会备着点婆婆丁之类的,但这村里的米粮和药材都没了,是刻意带走的,只是,怎么锅碗瓢盆不带呢?” 玉莞摇了摇有些昏胀的头,只能给两人详细说一些清热解毒的药材的形状,带着两人到后面山上去碰碰运气。 但一路找下来,竟然没有看到一株可用的药材。 “连山上的药都被采摘干净了?”玉莞已经肯定了这村子是遭了疫病,山上可用的药材都被薅干净了。 天又逐渐黑了下来,三人不得不先退回村里,找了间有柴火和一些吃食的屋子先住下来。 草草吃了一顿后,玉莞三人便挤到了一个屋子,里面还放着她们从厨房拿来的菜刀、砍刀之类的工具用以防身。 三人就这么挤在房间的角落,相互依靠着,朝向房门的方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把本就睡得不踏实的玉莞吵醒了。 她站起了身,发现两个丫鬟也瞬间睁开了眼睛,三人没有对话,只是默默起身,一人拿起了一样工具,然后走到窗边,默默注视外面的动静。 刚才的声响,是推开院子门的声音,她们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是没有点蜡烛的,但今晚的月光很亮,将院子里照的一清二楚。 在月光照射下,她们看得很清楚,被她们带上的院门现在已经大打开,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院外走向院内,脚印中水渍正反射着月光。 第三百二十四章 脚印的方向是朝着厨房去的,形状还有些奇怪,从室内看着,只能分辨出是直立行走的动物。 “是不是熊?” “是不是水怪?” 清书和清琪无声的对着口型,两个人胆子都不大,这会已经靠近玉莞,抱团取暖。 “应该是人。”玉莞一直关注着那东西的举动,像是在寻找食物,既然懂的进厨房找寻食物,那就应该是人,而且还是熟悉这里的人。 按兵不动。 玉莞做了个手势,三人躲到了门后,手中的武器也不曾放手,紧张的等待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门外果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单凭声音判断是朝向她们所在的这一排房间的位置。 玉莞朝着两个丫鬟做了个收声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的和她们一起藏了起来。 不一会,外面的脚步声就来到了她们这间房面前,他推了下门,没有推开,似乎有些疑惑,又推了几下,再次没有推开,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咦?” 然后又继续传来了推门的声音,反复几下后,确认推开不了之后,屋外的脚步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逐渐跑远。 “真的是人。”清书在听到脚步声远走后,忙跑到窗边,在刚才戳的洞仔细看了起来。 “把房门打开,我们先藏到屋顶,我觉得他可能要回来。”玉莞沉吟道。 清书和清琪是不会质疑玉莞的决定的,听着她这样说,连忙收拾了下,从外面拖进了一个梯子,爬上了顶梁柱上,觉得不放心,还是掀开了屋顶的棚子盖,钻了出去,三人就小心的趴在屋顶上,往下看。 果然不出玉莞的预料,在她们藏好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了一阵交杂的脚步声,从她们的角度,能清晰的看出是一队人匆匆而来,而在前方带路的,就是最开始的那个身影。 在月光的照射下,玉莞可以清楚的看到,这队人穿着草编的如蓑衣一般的衣服,头上还扎了些野草做掩饰,每个人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还不断找着遮挡物隐藏自己,很像是做贼一样。 没多久就见他们进入了这个院子,然后跟着之前的那人进了厨房查看,最后是来到玉莞她们所在的房间,站在门口端详。 “雷叔,现在缺粮,我就想着家里好像还剩着些年前收的土豆、红苕,虽然没几个,我还是记得很清楚,在厨房的哪个位置我都记得,但我今天回来时候却没找着了,厨房的用具也被人洗干净摆好了的,我就觉得家里怕是进来人了,我就挨着屋子检查,最后就这屋推不开。”开始的那个身影指着眼前的房门,急匆匆的给带头人解释着。 “二蛋,和你说了好几次,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上一次回来你就捡了几个人,我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了,要多来几个,我们都得饿死。要是那些逃难的人或是染病的人来,咱村的人咋保得住啊?你奶的年纪也大了,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不想侍奉她终老吗?”雷叔看了一眼二蛋,叹了一口气。二蛋和他奶奶一样善良,平日里也喜欢帮邻里做事,在村中人缘极好,也招人疼。 这一老一小不方便出门打渔,二蛋小的时候,没少接受村中人的救济,等到他大一些了,就嚷着要跟着出去报答大家。这样懂事的孩子,大家也愿意依着他,听着他说家中可能来人了,所以才有了这么一趟。 雷叔也没有过于纠结,挥了挥手,后面就出来两个大汉。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揉了揉手腕,就朝着那扇关着的房门撞去。 但房门只是轻轻关上,玉莞她们早就把锁打开了,所以两人一撞,差点摔了个狗啃屎,而在外面等着的人,也奇怪的看向了二蛋。 “我刚才试了几次,都打不开,怎么你们一来……这之前肯定是有人来了的。”二蛋不相信眼前看到的,还跑到门前,把门看了几遍,又进了屋子,指着屋中的陈设吼道:“雷叔,你来看。我可没有骗人,你看,我和奶都走了好几天了,这屋子早该灰尘遍布了,但是这却干净的很,你看。还有,原本这些,这些,都是其他屋子的,现在都摆在这里了,我记得可清楚了。” 二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断回忆原本屋子的样子。 “叔,我觉得二蛋不会说谎,这确实是有人进村了,你看这梯子。”刚才撞门的人也看了半天,然后指着推倒的梯子说道。 雷叔这时候也进来了,看见了屋里的梯子,朝着左右点了点头,就见着他们把梯子扶正,对准了屋梁的方向。刚才撞门的大汉就挨个爬了上去。 “这有人呆过的痕迹,脚印还很新鲜。我记得二蛋他爹当年是修了个盖子,方便上屋顶维修的。”一个大汉指着房梁说道,然后便动手去推房顶的盖子。 此时在屋顶的玉莞三人紧张急了,她们抓紧了手中的武器,拼命往后退,然后把自己藏进黑暗中。 “你们是谁?”饶是玉莞她们自觉藏的很好,但上了屋顶的大汉还是看见了她们,毕竟他对这村子很熟悉。 “你走开,不要过来,不然我劈你。”清书是站在最外面的,连忙挥动手中的砍刀,想要威胁这个大汉。 “安国咋回事?”雷叔听着大汉的叫声,忙跑到院里望着屋顶问道。 “叔,这上面有三个大姑娘,不是咱村的。我正在问话呢。”安国大声回答道。 “大姑娘?你别吓着人家,让她们下来说,别摔了。”雷叔叫了一句,这渔村的人本就淳朴。 “诶。”安国应了声,然后朝向玉莞:“你们都听到了,叔要你们下去说话,别怕,我们不会为难你们,前些天我们还救了几个外村人呢。来,手给我,我牵你们下去。” 清书两人忙看向玉莞,后者点头后,才在安国帮助下,回到院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们走。”等到玉莞三人下来,雷叔也没有多说废话,指了个方向对着玉莞说道。他有几分眼色,看得出玉莞是三人中做决定之人。 玉莞也没有矫情,带上清书和清琪跟了上去,这些人穿成这样,必定事出有因,她们人生地不熟的,这些人看上去也没什么恶意,跟上去说不定有出路。 大约走了一刻钟,玉莞她们跟着雷叔等人来到后山,从一个隐蔽的洞口,爬进了山体内部。 这里的空间很大,像是一个篮球场一般,但加上几十号人挤在里面,加上些临时搭建的灶头、棚子,倒也紧凑。 “又来人了?” “二蛋捡的?” “二蛋,你怎么老捡人回来啊?我们的粮食都不够了。” “别这样,老祖宗一直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二蛋做的很好。” “是啊,前面救得两个人不是还帮着找了些吃食回来吗?” “对啊,那老头还帮鱼婶子治好了多年的风湿痛,还给了老些药呢。” …… 看着雷叔和二蛋等人带着玉莞她们回来,整个山腹里的人都沸腾起来,都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过比起之前救得人来,对待玉莞三个姑娘的态度要好得多。 雷叔显然是村长、族长一类的人,他看了一眼热闹的人群,人群中冒话的人立刻就收声了,对着玉莞等人行注目礼。 雷叔把玉莞等人带到了一处看上去不错的棚子,给玉莞倒了一杯水,才问起她的事情。 “小姐来自何处?为何会到我们这里?” “老人家,我们从京城而来,被人一路绑架了,好不容易跳水逃脱了,才漂流到这里。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又为什么在这里?”玉莞看雷叔态度和善,就和他简单说了自己的经历。 “京城?那么远,看来绑你们的人实力不小啊,这都上千里了。”雷叔皱了皱眉头,不太相信玉莞的话。早些年,雷叔曾在外打拼,见过一些世面,他是从玉莞的打扮上,还有言谈举止,以及两个丫鬟的恭敬程度上,感觉出她是大家小姐的,不过要让他相信,玉莞三人是从京城被绑,还是不容易。 “绑我们的人有一艘大船,一路从京城沿运河而下,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逃了出来。不过,老汉放心,他只当我们已经死了,不会来找的,您只需告诉我这是哪里,往丹桂郡要怎么走,我们明日便启程,不会给你们村子带来麻烦的。”玉莞看出了雷叔的担忧,连忙说道。 “不是怕你们惹来麻烦,我们村子本来就偏僻,很少有人烟出入,村民们大多纯善,我是怕他们着了道,我何雷可是当着老祖宗的牌位立了誓言,要守护大家的。”雷叔眼中有着为难。能从运河走的大船,又是京城的人,那么必定不是小势力,他们这村的人在那些人眼里就是蝼蚁。 “雷叔,她们三个年纪也不大,又是女子,现在外面世道乱,我们不收留她们,她们可活不了啊。”二蛋一直跟着雷叔进来,一直都乖乖听着,但是听到雷叔要让玉莞等人离开,自然要出来为她们说话,毕竟长得好看的小姐姐不多见,他很有好感。 “前些天那两人都还没解决,你还捡人回来,这次不行了,我们首先要自保啊,二蛋。你奶刚才在找你,你先去看看她。”雷叔蹩了二蛋一眼,把他支了出去。 “三位姑娘,并非是我何雷无义,你们恐怕不知道,现在整个中南府都在闹疫病,我们收到消息时候,隔壁村已经有人染上了,我才带着村民们躲在这里。这里是云台村,往东走五十里,翻过那个山头,便是丹桂郡的境内,若是往郡城走,则要沿着官道再走二十里左右。别说老雷我无情,我给你们准备两天的干粮吧,村民们也没什么吃食了。你们到了郡城,才有一线生机啊。”雷叔叹了一口气说道,并非他不想收留玉莞三人,只是风险太大,而且三个娇小姐,他们也养不起。 “谢谢老汉了,这样已经非常好了。”玉莞带着清书和清琪朝着雷叔拜了拜。 雷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个劲叹气,最后让她们去了二蛋家暂住一晚。 二蛋家就在边上不远,也是一个临时搭的棚子,不过被二蛋奶奶收拾的很干净,屋子不大,放了三堆稻草,其中有一堆还是新铺的,看来是为她们特意准备的。 “阿宸他们出去打猎了,要等会才回来,这些饭本来是为他们留的,我又加了些野菜和汤进去,你们先将就吃着吧。”二蛋奶奶端来了三碗清粥,真的是清粥,汤里几乎看不见米粒,野菜倒是飘了不少。 “谢谢老人家。”能够有热汤喝已经很不容易了,玉莞三人还是接受了老人的善意。 “听说二蛋前些天还救了两人,不知从何而来呢?”玉莞喝了两口粥,装作闲聊的样子,和二蛋奶奶攀谈起来。 二蛋救了两个外人,她今天听了很多次了,还能打猎、治病,那可不是一般人,玉莞她们现在还在被潘王势力盯着,不得不小心一点。先了解下是什么人,若是不对,也好先指制定对策。 “说是从丹桂郡来的,和家人走散了,迷路了到的这里,是一位老郎中和他的外孙。那老郎中的医术可好了,鱼婶子的风湿就是他治好的。我这老寒腿,也多亏他这几日给我扎针,才不怎么痛。” 二蛋奶奶没有什么心机,没怎么考虑就把别人的情况给玉莞说清了。 “丹桂郡来的,会医术还有外孙?”玉莞喃喃道,越想她就觉得越像白启澜,但又马上否定了,白启澜可是祁国公,怎么可能流落到这个村子。 但很快,就有人给玉莞解惑了。 “奶奶,奶奶,快来,我们能吃肉了,阿宸哥打了一头野猪啊,快来啊,雷叔都叫人去抬了。”二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二蛋奶奶听到之后,马上跑了出去,连带玉莞三人也跟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玉莞三人出去之后,就看着原本没有多少人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一圈人了,大家正围着一头被绑了四脚的野猪,旁边还有着两个大娘正就着旁边临时的灶台烧着开水,男人们也在雷叔的指挥下搭起木架子,准备处理野猪。 这野猪看上去体积挺大,估摸有400斤的样子,对于野菜都要吃光的渔村村民来说,就算是柴了的肉,也是一顿油荤,所以他们相当高兴,对于以往抱怨乱捡人的二蛋都客气了不少,毕竟野猪是二蛋捡回来的阿宸打回来的,如果和二蛋搞好关系,会不会多分一块肉? 二蛋显然有些受不了周围人的热情,他嘴上客气的回着,然后不断朝着野猪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来到一个年轻人面前:“阿宸哥,你真了不起,白爷爷,我来帮你拿。” 二蛋很是佩服的看着穿着短打的年轻人,看着后面跟着的背着背篓的老人,忙上去帮忙把背篓接了过来,然后背在自己身上。 “还是二蛋懂事,我这老骨头啊,都快散了,这后面山上的草药可是不多了,这都走了好远才找到这么些,唉,还是叫大家不要外出,不然染上病可真无药可救啊,对了,让你奶奶把板蓝根熬水没,让大家每日都要喝上啊,特别是要跑外面的人。” 老人笑嘻嘻的将背篓给了二蛋,然后就跟着二蛋往他家去,边走还边问了二蛋,他们不在的安排。 而跟着一起出来的玉莞,这个时候彻底傻掉了,这是个什么操作? “老怪物!”玉莞看着走近的老人,大声叫了一句。 “莞姐儿!”老人——白启澜这个时候也看到了站在人群外围的玉莞,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京城?该不会是听到我们失踪了,跑出来找我们的吧?不过为什么就三人?还是带着清书和清琪,不是莲蓉和芜荏呢?” “张玉莞?我走的时候和你怎么说的?你为什么不听话,还要偷跑出来?”还未等玉莞回答,另一个声音在白启澜身后响起,玉莞不用看脸,也知道是东睿宸了。 此时的东睿宸,没有戴面具,肤色比上次她见他时候要黑了些,但隔着衣服也能判断出,他强壮了许多,隐约可见肌肉的形状。 玉莞咽了咽口水,还是那么帅啊。 “你知不知道中南府很乱?你知不知道这疫病有多厉害?你还要到处乱跑?”东睿宸几乎是跑过来的,过来就把玉莞抱住了,然后咬着牙说道。 这丫头担心他?听到他消失的消息,还老远的跑来找他?那他是打动了她吗? “啪!”玉莞手下可没有留情,直接就招呼上了东睿宸的脸,然后一把把他推开:“王……你自重!我可不是来找你们的。” 东睿宸心里那种悸动,一下就被玉莞这盆冷水给浇熄了,他摸了摸脸上发烫的地方,这小丫头胆子可真大,自己怎么说都是堂堂睿亲王?知不知道打皇亲贵胄有什么刑罚?还有,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这边说话。”白启澜看着东睿宸被打了一巴掌,心里既痛快又有些心疼,不过还是招呼几人到二蛋家那屋子去。 痛快的是,这家伙骗了他的小孙女,让她伤心难过,该打。心疼的是,这对小情侣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关键是东睿宸还没有任何想要和玉莞坦白的意思。 玉莞几人也没有反驳,跟着白启澜进了屋子,才说起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 “什么?潘王竟然如此大胆?他现在都明目张胆了?”东睿宸脸上都是愤怒,他以为自己在京城安排了很周祥了,而且他对玉莞的情感也掩藏的很好,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玉莞才是,哪里想到玉莞还是被潘王钻了空子,让他差点就失去了玉莞。 “一个外姓王爷也能这样猖狂,在光天化日之下设计我祁国公府的未来媳妇,还绑架了贵郡主,他就不怕被查出来之后,连他那王爷的位置都会没了?同时结怨祁国公府、睿亲王府还有君将军、玉将军府,他是觉得自己活腻了?” 白启澜也同样很愤怒,要知道君幽幽肚子里还有他白家的血脉,这样推人和用药,孩子出了问题怎么办? “那说明他已经有放手一搏的本钱了。而我们失踪之后,她们就出事了。”东睿宸脸上的表情很冷峻,没想到他和白启澜失踪不久,玉莞和君幽幽就出事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失踪的事情可能是潘王设计的?”白启澜也反应过来。 “很大的可能。”东睿宸点了点头。 “我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冲着莞姐儿下手,她只是帮你管理王府而已。”白启澜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东睿宸对玉莞的情意,但这是因为他了解东睿宸,还知道他另一个身份,和他所做的事情。这些连玉莞都不知道的事情,潘王他们是如何调查得知的,又是如何得出东睿宸对玉莞的情意的? “我也不知。”东睿宸也有些疑惑,连玉莞都被他瞒的很好,通过玉莞描述的,慕容兰静让她写的那几分信函,显然他们知道了玉莞是他的弱点,想要加以威胁。 “我也想了很久为什么会是我,但还是想不明白,也许是想着没了我,睿亲王府会乱成一团吧。”玉莞这个时候开口了,这个事情她从被绑架开始就想了很久,但她想不明白。绑君幽幽都比绑她的价值大吧,但玉莞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想不明白,她就不想了:“你们呢?不是应该在丹桂郡坐镇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怎么始终的?” 玉莞被绑之前,还没有得知东睿宸和白启澜失踪的消息,在这里遇到他们两人也很惊讶。 东睿宸给了白启澜一个眼神,后者才慢慢说了他们的经历。 在朝廷和睿亲王府筹集的粮食和药材都送到丹桂郡之后,东睿宸和白启澜就商量着开始改善现下的局势。 首先便是安顿前来避难的难民和病人,按照白启澜的安排,病人都被隔离在了城外临时搭建的救护所,一些得了疫病但痊愈的人,被安排来照顾这些病人。而难民们由于人数众多,不方便安排到城里,就被安排在另一侧的城外,让他们自己搭房,在附近找活干来养活自己,然后每日提供食物、防疫的药物给他们。 这样安排下来,难民们生活有了保障,病人们有了生的希望,整个丹桂郡郡城外的氛围倒是好上了许多,人们似乎都回到了以前那种平稳的生活。 这个时候东睿宸也派了大量人手宣传,说是这疫病是能自然消失的,只要大家熬过这几个月,进入了夏天便好。百姓们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也开始期待起几个月后的新生活。 若是这样下去,等到夏天的时候,中南府的疫情也就能缓解了。但天不遂人意,不知为什么,朝廷下发的粮食越来越少,药材更是很快就断供了,东睿宸派了人去问,也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快了,快了,上面正在安排。” 还好这个时候睿亲王府又送来了一批粮食和药材,才堪堪熬过了三天,仓库又快见底了,毕竟城外的难民和病人不在少数。 东睿宸这一次是亲自找上了户部驻扎在丹桂郡的钦差,见着他亲至,那钦差才抖抖索索的说出了真相:“兵部前些天要走了本来准备好的粮食和药材,说是宛城那边又起战事了,让我们这边先找些野菜、草药先撑着。毕竟国之不保,什么都没了。” “宛城又起战事?”东睿宸皱起眉,前面的大军都还没撤回,塔曼就无耻反复?那么宫中康嫔是打算拿来当替死鬼了? 更多的消息需要确认,东睿宸判断出现在要不到粮食,也只能作罢,先行回了住处,下达了命令,让宸卫马上去调查。 宸卫本来就在收集各方的消息,因为东睿宸现在在中南府坐镇,所以一向递上去的都是中南府和疫病相关的消息,要知道京城和宛城的消息,还是很快的,没过多久就把详尽的信息放到东睿宸面前。 那钦差说的没错,兵部截了本要运到中南府的粮食和药材,户部因为有玉卿扬坐镇,还是向着东睿宸的,只是情况紧急,只能看就近能不能调运粮食和药材,还需要些时间。 而宫中那位康嫔,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现怀上了龙嗣,本来都要打入冷宫或是成为阶下囚了,这下又成了皇帝心尖上的人了。宛城的事情,不仅没有怪罪于她,皇帝还吩咐了由皇后亲自照顾康嫔。 能被皇上清点皇后照顾的人,从皇帝登记以来,这还是第一个,康嫔的地位自然船高水涨,一跃就成为了宠妃,连曾经在宫中也是极为受宠的万嫔,也要避其锋芒。 粮食和药材的不到位,让东睿宸也开始焦虑起来,睿亲王府再是财力强大,要筹集这么多人好几个月的食粮、药材,也是不可能的,只能寄望于玉卿扬能快些。东睿宸也不得不催促白启澜早点研究出对症的药方,减轻点压力。 前世都没有完全能治愈非典的纯中药药方,白启澜的希望也很是渺茫,但他还是想试试,毕竟这个时代的药材的药效更为纯正,同样药材的药效相对起前世来也好上许多。 就在这种紧张情形下,城外的难民营和救护所又出事了。 难民营是因为食物分配不均,导致了斗殴事件,好几个人参与了打架,还是被驻守在外的守军给分开的。当时两伙人,还激动的说着要灭了对方狠话。 当时守军也只是把他们这些话当作了气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有引起重视,没有上报。 但几天后,当时斗殴的一方,带头人叫做阿亮的一方,死了好几个人,都是死于晚上,都是一刀致命,插在心口上。想着之前和阿旭那方起的冲突,想到他们那一句句诅咒的话,阿亮想不过,带着兄弟们又去了阿旭的地盘闹事,两方人马就像一对饥渴的男女一般,一点就着,扭打在一起,几乎是在地上抓到什么武器就朝着对方招呼而去,就算没有武器,地上抓把土,也要去糊一糊对方的眼睛。 就在双方撕打的时候,突然发现阿旭不知道被谁一刀插到了心口,不声不响的就断了气。这下阿旭的人就不服了,连守军都格挡不开他们两方的人,斗殴的范围逐渐扩大,再加上疫病带来的负面情绪和影响,整个难民营的人都笼罩在一种暴躁的情绪下,一点点小事,都能吵起来,打起来,每天东睿宸都要派上多人来维持秩序,连宸卫也出动了一个小队。 而救护所那边却是出现了一个神一样的人物,被称为指引者。这指引者本来是一个得了疫病痊愈的病人,突然有一天,他就宣称,他梦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菩萨还给了他一个药方,能够缓解他们的痛苦,如果心善还能直接治愈。 一开始并没有人相信,但也有死马当成活马医的人,抱着大不了吃错药的心态把他提供的药液喝下,效果自然是有,就是让他们感受不到那种窒息的,呼吸不畅的感觉,突然间觉得自己没有得病一般,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是清新的。 有了这些“小白鼠”,指引者不用过多的宣传,人们都是一个传一个传达这消息,他很快就吸引了大片的信徒,每天像个神一样,游走在救护所,继续宣扬他的神药。 有了指引者的神药,好多人都不再服用白启澜安排的药物,每日排队到救护所中心位置,领上一碗神药汤,已经成为了他们做的最虔诚的事情,指引者的声望在病人之间很快达到了顶峰,指引者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可以贡献出自己所有的东西。 这事一开始就引起了白启澜的注意,这不就是邪教洗脑的手段吗? 第三百二十六章 自己和东睿宸耗神耗力,还耗财,大老远从京城过来,做了这么多事,付出这么多心血,这么两个月来的努力,都没得到百姓们的回应,这指引者只用了十天不到,就被称为“药神”了,白启澜简直不要太郁闷。 白启澜当即就决定了要调查清楚,他让人扮做病人混入指引者的追随者中,拿到了一些神药回来分析。 可惜这药里面混了太多香料,没有前世那些仪器的参与,靠白启澜闻和尝是得不出成分的。这个时候白启澜无比想念玉莞,因为他的这个孙女鼻子和舌头都很灵敏。 既然从药上得不到答案,白启澜就打算亲自去看看,无奈他又没有武功,宸卫们都忙的脱不开身,就只能瞄上还算空闲的东睿宸。 东睿宸对于指引者也抱着好奇的态度,想着没什么危险,也就和白启澜一起去了。哪知道这一去,就回不去了,直接流落到这渔村。 东睿宸和白启澜是在一个晚上翻入指引者所在的房子,这院子很奇怪,白日里有很多信徒来来往往,甚是热闹,但到了晚上又尤其安静,比如他们翻进来的时候。而且静的相当诡异,整个院子都黑漆漆的,充满了一股恐怖的氛围。 在来之前,东睿宸已经有了这个院子的地图,直接就带着白启澜走向制药的房间。那是在厢房床下的一个密室中,宸卫也是探了好久才探出。 东睿宸带着白启澜,走到客房床边,把床上的被褥搬开,然后小心的搬动床上的瓷枕,然后在瓷枕下,有一个小洞,东睿宸轻轻一拉,洞中的鱼线就带动了开关,床板就慢慢分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还泛着一股药味。 东睿宸和白启澜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东睿宸走到了前面,先行顺着洞口的楼梯往下走,随后白启澜也紧跟了上去。 这楼梯很曲折,东睿宸在心里盘算了下,怕是这个密室都挖到了别人房子下面了。但是没有任何的烛火照射,他们也不敢点灯,怕惊动了里面的人,只能靠着墙摸索前行。 走了好大一段距离,药味逐渐的浓了起来,而且前方还有了些许亮光和器皿碰撞的响声。东睿宸和白启澜更加的小心了,但他们还没走拢,就掉进了一个陷阱。 这个陷阱是一个直下的通道,在下滑的途中,东睿宸用佩剑挖住了墙壁,才堪堪止住了下滑的趋势,但都撑不了多久,两人就掉进了一个水池。 这个水池黑漆漆的,还有着一股腥味,幸好东睿宸那一下止了点下滑的力度,两人都没有受伤,但东睿宸已经感觉到身下似乎有东西。他几乎没有多加思考,提起气就把白启澜一起捞了出去,落到旁边的平地上,小心的注视着水池之中。 没出两息,水里有了声响,东睿宸的夜视能力很好,他已经看到一个细长的动物从水中蜿蜒出来,正游向他们的方向。东睿宸忙把手放到腰上别佩剑的地方,摸了个空,才发现自己的佩剑掉进了水里,那东西的速度很快,东睿宸和白启澜很快就闻到了那股难闻的腥味。 在这东西靠近一点后,东睿宸已经判断出了是一条海蛇,不过是变异的那种,因为身体已经达到了蟒蛇的大小。海蛇是不可能出现在中南府的,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但海蛇没有给东睿宸太多的时间思考,快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突然绷直了身子,昂起头,就张开血盆大口,向着他们咬来。 东睿宸没有办法,只能带着白启澜飞檐走壁,四处躲避。 “不知两位和我的宝贝玩的是否开心?深夜不请自来,可有何指教?”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然后这个地方就亮了起来,而那海蛇也安静了下来,游到了来人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人。 东睿宸这才放下白启澜,连续的使用轻功带人躲闪,他也有些脱力了,这个时候正好歇歇,不过他们都是易容并且带上了面罩,不熟悉的人,是认不出的。 “药,药,药!”东睿宸又伪装了下声音,装出了一股沧桑感,就像是那些逃难的难民一样,还带着想要活命的欲望。 白启澜见着东睿宸的举动,一下也明白了,也装作凶神恶煞状:“给我们药!” “流民?”来人露出了真面目,原来真的是指引者。 “药!”东睿宸和白启澜并不和他多说,这种情况下,多说多错。 “我神是慈悲的,你们要药白天来讨便是,为何晚上要跑到我这里来?”指引者对于两人的身份很是怀疑,并没有相信。 “卖钱!拿来!”东睿宸又多说了一句,然后挥了挥刚在地上摸到的一根棍子。 “谋财害命?你有这个本事吗?”指引者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袖中放出一物,东睿宸定睛一看,竟然是飞快窜来的老鼠。他拿着棍子,左右挥舞,又把白启澜护在身后,就这么把老鼠打死了。 “你居然打死我的小宝贝!伦家生气了!大宝贝,上!咬死他们!”指引者见着老鼠被拍在地上,板动了两下就没气了,直接就暴怒了,然后指挥着刚才的海蛇朝着东睿宸两人攻去。 东睿宸想都没想,又把白启澜拉了起来,开始新的一轮飞檐走壁,不过这一次,他有一个目标,就是从指引者来的方向出去。 终于让他逮到一个机会,他带着白启澜飞身到了指引者旁不愿的位置,最后就窜向指引者之后。 但洞里太黑了,东睿宸窜过去,本以为是同样的洞穴,哪里知道这里直接就是水面,他力气耗费太多,来不及抓住什么,就和白启澜一起跌落到水里。 这水可不是普通的水池子,而是和外面的河水相连的,而且这水里还有着旋涡,有着急流,两人落下去没多久,就被一股冲力带向了水更深处,两人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然后就被水流卷走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冲到了渔村的岸边。 他们醒来的时候,渔村也是静悄悄的,东睿宸和白启澜也像玉莞他们这样在村子里找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人,只能选择在一间屋子里先吃点东西休息,好巧不巧,和玉莞她们选的一样,就是二蛋的家,而且二蛋还是下午回去的,回去就看到了两人正端着碗狼吞虎咽。 二蛋看上去比较憨厚,东睿宸也没有过多的防备,后来还把他们带到了村民们避难的地方,让雷叔收留他们。 “那这村子是怎么回事?”玉莞听了白启澜的话,对于这个渔村更加好奇。 “雷叔是有本事的,应该和他外出当兵有关,但我问起他所属的军队,却不是我们现有的任何一个军队的名称。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外国的奸细。但观察了许久,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这雷叔并不是奸细,相反很忠于东宸国,也很有情义。他守护这个村子已经有几十年了,这个村子似乎在守着什么东西,村里的人祖辈都是士兵,哪怕环境再苦难,他们也没有离开这里去谋求更好的生活的,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要他们一直守在这东西旁边。至于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打探了许久也没有打听到,这些人啊,别看着平日健谈,但这个关键性问题上一点都不含糊,嘴巴紧的很。”白启澜愤愤的说道。 “若不是睿哥儿能打到猎物回来给他们打牙祭,我又能医治个头疼脑热,怕是我们两人早和你们一样,早被赶走了。”白启澜又说了一句,满脸的不爽,他和东睿宸怎么都是贵族身份,怎么就落到猎人和赤脚大夫的田地了。 “我们一起走。”东睿宸这个时候开口了,这些人既然不留玉莞她们,而且他们已经失踪了好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至于这个村子的秘密,他可没什么兴趣,无非也就守着什么墓地,守着什么传世宝贝吧。这些在肆虐的疫病下,根本就不值一提。 “也好。”白启澜摸着胡子说道。他们之所以没有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东睿宸在漂流过程中受了点内伤,这才刚刚好,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阿宸哥?你们要走?雷叔说过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下去啊。”二蛋端着一盆热汤进来了。 刚才大家在外面已经将野猪分好、处理好了,想着大家都很久没有沾肉味了,于是直接在广场上就支了几口大锅,把剔剩下的骨头给炖了汤,片了几块肉进去。 二蛋想着是东睿宸打来的猎物,于是向雷叔要了一个大盆盛满了汤走了进来。 “你们先吃吧,最近应该没吃饱。”白启澜看着东睿宸那个冷酷的样子,那副想要关心玉莞,却又扭捏的不敢开口的样子,只能叹一口气,自己招呼玉莞三人先吃了起来。 就算是要赶路,也得吃饱了。 “肉给我们些。”东睿宸看了一眼二蛋,“还有盐。” 二蛋一向把东睿宸当作偶像,当然不会反驳或是质疑他的话,应了声,就出去找东西了。 “收拾东西。”东睿宸又看了一眼白启澜。 “这么急?”白启澜对东睿宸的操作,简直看不懂。 “迟了没法走。”东睿宸悄悄挪到门边,注视着外面。 二蛋正拿了个木盆,里面有着几大块肉,盆子里还有个小罐子,随着他的走动,碰触在木盆里,哐哐哐的作响。 而在二蛋身后,雷叔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的身影,默不作声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宸哥,我拿来了,对了,盐不多了,我只要到这点,不知道够不够。” 二蛋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不够。”玉莞倒是直白,她知道东睿宸要盐和肉来干什么,这要是做腌肉或是腊肉都不够的,但现下天气逐渐变暖,鲜肉是放不了两天的。 “那就拿上两天的量,我们在途中再走吃食吧。”清琪提议道。 “也只能如此。二蛋,你有告诉雷叔,他们明天和我们一起走嘛?对了,雷叔还说给我们店粮食,不知道可还算数。”玉莞看向了二蛋。 “已经和雷叔说了,雷叔没有说什么,让我明日带你们出去,不过要蒙着眼。”二蛋憨憨的说道。 屋中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蒙眼的操作,在二蛋带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实施过一次了,二蛋虽然有些憨,但在这个事情上却很坚持。 半夜的时候,东睿宸拍了拍白启澜和玉莞三人,小心的绕过二蛋和二蛋奶奶,背上已经准备好的包袱,一行人便开始在黑暗中摸索。 这个山腹很是隐蔽,除了进来的道路,便只有平日他们出去打猎的路,那路是往山上去的,山顶就是一片悬崖,比起来的那条路,难上许多。 东睿宸踌躇了下,还是准备走来时的路。 这来时的路,实际上就是一个个洞穴,像个迷宫一般,若没有熟悉的人带路,很容易就迷失在洞里,根本没法走出去。 “故渊。”玉莞用特殊的手法拍了拍手臂上的小蛇,故渊就睁开了眼,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小蛇顺着玉莞的手臂往下,很快就游到了地面,它昂着头,吐着蛇信子,东张西望,还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不久之后,从洞穴中游来了一群蛇,它们似乎很听话,并没有攻击玉莞几人,而是驯服的停在故渊面前。 不知道故渊如何和它们沟通,这些蛇就朝着不同的洞穴游去。 过了一段时间,这些蛇又回来了,一条一条的缠在一起,让玉莞看得连都白了,脑子当下就是一片空白。 故渊是故意的吗?她很怕蛇好不好。 玉莞的三个丫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都颤抖着抱在一起,玉莞很无奈,她也想找人靠靠,但她们两人已经抱在一起,她只能朝着白启澜的方向靠去。 不过有人更快挡在她面前,玉莞转过头,就撞到了东睿宸厚实的胸膛上,肌肉都把她撞的有些眼冒金星。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东睿宸对玉莞主动撞上来的行为,心中一阵暗爽,但面上还是不显,伸了一只手,把玉莞揽到了身后,拿着仅有的武器,一把砍刀,小心的注视着蛇群。 蛇群倒是没有什么异动,和故渊沟通了一会,就都纷纷游走了,留下一地粘液和腥臭。等到最后一条蛇都消失在洞里深处,故渊才慢慢爬向其中的一个洞穴,玉莞见状,忙催促着几人跟上。 这个洞很黑暗,东睿宸身上的火折子能提供的照明范围有限,不过还能稳定的燃烧,说明空气还是流通的,越往外走,越有着一股湿润的气息。 越往外走,这洞穴就越敞亮,逐渐有了亮光,应该是快到入口了,几人心中也不免有些激动,但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熄掉,怕是追来了。”白启澜道。 “为什么要追我们啊?不是他们赶我们走嘛?”清书有些不解的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外人能活着出去。”白启澜回道。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们赶快走,我记得进来的地方是一片山林,进入山林,他们就不容易找我们了。”玉莞此时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玉莞的话让东睿宸和白启澜也深以为然,几人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但这路有些湿滑,玉莞再小心也差点摔了,东睿宸见状,直接把她往肩上一扛,往外走去。 这番操作让玉莞惊呼了出来,又马上捂住了嘴,怕自己的声音招来了后面追击的人。但她心中又不甚服气,干脆一口咬在东睿宸裸露的脖子上,气呼呼的撒气。 东睿宸吃痛的皱了皱眉,习惯性扭头,嘴唇就亲在了玉莞的脸上,两人的脸上红霞就窜了上来,不过因为光线太黑,没有人发现,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快!他们在前面!”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象征着追兵越来越近,东睿宸也来不及多想,扛着玉莞,直接运起轻功,往外奔去,路过白启澜身边的时候,丢下了一句话: “分散逃跑,若是失散,丹桂郡外十里村见。” 然后就留下了个身影给白启澜。 “会轻功了不起啊。” 白启澜看着东睿宸的背影,啐了一口,但也没有含糊,带着清书、清琪急速奔出了洞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们好像跑出去了。” 在东睿宸等人刚从洞穴出来不久,雷叔带着人也出现在洞口,旁边一个魁梧的大汉勘探了一会,对着雷叔说道。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毕竟这个地方是我们的禁地。”雷叔旁边的安国说道。 “为了伪装成村民,我们可是被催眠了很久,才能达到如此地步,我想他们还是认为我们是普通的村民,不过村子里有秘密罢了,影响不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点人手在这山边的出口和村子、河边找找,最好是能将人找回来,宁愿错杀,也不能放出一个活口。”雷叔此刻脸上的正直、憨厚的样子全无,布满了狡诈和阴险。 “找到人也不必报回来,就地——”雷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身后了几人点了点头,就潜入了山林之中。 再说玉莞几人,东睿宸扛着玉莞一直来到一处树林才把她放下来。 “先在这里歇歇……”东睿宸小心的把玉莞放了下来。 “啪!”他话还没说完,玉莞直接就招呼了一巴掌:“你个登徒子。” “你——”东睿宸被玉莞这突然的举动打蒙了。 “你还是睿亲王,竟然如此唐突一个女子,我声誉这么不值钱吗?”玉莞才不会承认,她早就想打这个人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理的借口罢了。 “先上树去,还没天亮。”东睿宸并没有和她理论,他曾经听玉莞和仲礼说,如果惹了女孩子生气,千万不要和她理论,越理论她越起劲,还不如不理她。 东睿宸四处张望了下,把手换着玉莞的腰,提起气就往树上飞去:“打扰了。” 这种游乐园直上的项目,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很容易吐的,比如玉莞现在就是胃里泛着酸水,嘴里已经忍不住骂起东睿宸来了,双手也没闲着,在东睿宸胸口不停拍打。 东睿宸的嘴角带着笑意,玉莞嘴上不饶人,但是手上却是有着分寸的,那点力气在他面前就是挠痒痒,两个人如此近的接触,倒是让他有些心神荡漾。 玉莞的挣扎没有带给东睿宸任何阻力,不出十息,他们已经到达一个大的树干,东睿宸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把玉莞放了下来,然后抓过一些树枝,用树叶把两人隐藏起来。 “你这是干嘛?”东睿宸布置这些遮挡物的时候,玉莞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一直到他布置完毕,靠着她坐着,双臂把她抱在怀里,玉莞才又挣扎抗议。 “树上空间不大。”东睿宸就只丢下一半句话,然后捂住了玉莞的嘴。 玉莞正要反抗,突然脚下传来了些声响,有两个人正好走到了他们所呆的大树下。 “脚印在这里消失了,是不是上树了?”来人看来并不笨,已经在向上打量了。 “这周围就这棵树要大些,要不上去看看?”另一个人也抬头看着玉莞他们所藏的树。 然后这人便开始摸索着爬树。 此刻的玉莞紧张极了,已经忘记了东睿宸抱住她的事情,大气都不敢喘。反而反手抱紧了东睿宸,把头埋在他怀里,她觉得这样可以把自己藏的更好。 “别怕。”东睿宸小声的安慰道,他温润的气息就吐到玉莞耳边,让玉莞不禁一阵脸红。 玉莞一下子清醒过来,条件反射般的想要推开东睿宸,但后者的力气好大,就像个铁桶一般,推都推不动。 “小心被发现。”东睿宸对于自己的伪装很有信心,他能保证这两人是看不出他们隐藏的位置的,但是怀里的某人一直在不安的扭动,温香软玉在怀,少女的馨香就在鼻前,让他有点烦闷。 玉莞听言,只好一动不动的呆在东睿宸怀里,他说的对,如果被人发现,少不了要打斗,东睿宸武功应该不错,但没有趁手的武器,还要保护自己,对于环境也不熟悉,胜率不太高啊。 正如东睿宸所料,那人爬上来之后,找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两人,一个是天色不太亮,一个是东睿宸的伪装实在很好,见一无所获,那人便又跳了下去,和另外一人商量起对策来。 “当初二蛋发现他们的时候,就应该就地解决了,绑上石头扔到水里,谁也发现不了,弄得现在挺复杂的。”爬上树的那个人说道。 “雷叔说不能影响这些村里的原住民,说我们代替了一些人已经要遭天谴了。”另一个人道。 “呵,我们这些人手里,这些年,谁没有沾染上几条人命,还想着被佛祖救赎吗?”爬树的人不屑的说道。 “既然发了誓,就得遵守誓言。”另一个人回了他一句,然后继续说道:“那个小子,之前在村里,我就已经注意过了,是个练家子,而且江湖经验不少,脚印消失了,说不定是他刻意所为,我们还是到别的地方找找。” “你说的算。”爬树的人没有反驳,老实的打算离开。 而在这时,树上的两人也遇到了危机。 玉莞这个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眼里带着恐惧,但眼珠子都不敢转动,整张脸都憋红了,还是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千万不能叫出声。 东睿宸此时也感受到了,但他不敢动,如果一动,会被树下的人发现的。 他们现在面对的就是,东睿宸的背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一条蛇,而蛇正在他身上游走,游走的方向就是朝着怀中的玉莞。 东睿宸经常在林中过夜,这样的情形不是没有遇到过,换作往常,直接装作一尊雕塑,等这蛇自己爬开便是,但现在他怀里有个玉莞,玉莞对于蛇还有着深深的恐惧,他真的怕,这小丫头忍不住叫出来。他心中更加焦急和烦闷,他感受得到怀中人的颤抖,很想把这蛇一把扯下,劈成两段,不想自己的小丫头独自面对这样的恐惧。 但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他看得出玉莞忍得很辛苦,这蛇离她也越来越近,丝毫没有绕道的意思,而脚下的两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终于蛇游走到东睿宸脖子的地方,三角形的蛇头离玉莞已经不足一寸了,玉莞都能感受到那吞吐的蛇信在她面前,带着腥臭的味道。但蛇似乎有所顾忌,并没有直接朝着玉莞游去,而是停留在现在的位置,和玉莞僵持起来。 玉莞更加不敢动了,她知道,只要她一动,这蛇就会咬过来,这个位置距离东睿宸的脖子和她的脸都很近,他们之中的一个必定会中招。她虽然恨东睿宸,但人家一直护着她,她可做不到把他推出去当挡箭牌。 天色太黑,对于这蛇,玉莞也只能看出它是个三角形的脑袋,必定是条毒蛇,但她分辨不出种类,就更加不知道解药的配方。 不过好在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脚下的两人磨蹭了一会终于离开了。等到他们走远,东睿宸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准确的抓住了这蛇的尾巴,然后直接就朝着树下扔去。而玉莞也终于放松下来,整个人都瘫软在东睿宸怀里。 这蛇在空中卷曲了一下,掉到地上的时候,还弹了一下,然后躬身朝着树上窜来,不出几息,眼看着就要来到东睿宸两人面前。 树上的空间太小,玉莞现在整个人都是软的,根本帮不上忙,东睿宸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抄起了刀直接劈向的蛇头。 黑暗中东睿宸还是感受到砍下了蛇头,看着蛇身卷曲了几下掉下树去,他才有了空,掏出火折子,查看怀中女子的情况。 整个时候的玉莞双目紧闭,头上还冒出不少细密的汗珠,脸上潮红不断,嘴唇却出奇的发青。 东睿宸有些疑惑,吓得有这么严重吗? 他连忙带着玉莞下了树,奔向山林更深处,然后找了处溪边的大石头后,升起了篝火。 东睿宸弄好一切后,又折回来看玉莞,玉莞还是没有醒来,身体却发冷起来。 东睿宸把玉莞抱到更靠近篝火的地方,仔细查看,这才发现,那个被砍了掉的蛇头,竟然还咬在她的靴子上。 东睿宸赶忙把玉莞的鞋子脱下查看,蛇的牙齿太锋利,还是穿过了玉莞的靴子,刺穿了她的皮肤,咬在了脚背上。此时她脚背上的伤口已经肿了起来,一片发乌。 东睿宸没有多想,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玉莞的脚背伤口处划出个十字口子,然后就吮吸起来,等到吐出的血已经是红色之后,他才撕下衣袍一角给她包扎了起来。 但是玉莞的身体越来越冷,那蛇头已经被东睿宸连着靴子一起丢进火里,他一时半会也判断不出是什么毒蛇,只能将玉莞抱紧,让她暖和一些。但玉莞还在颤抖,隔着衣物,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冷。 东睿宸心下焦急,也顾不上那么多,脱下自己的衣服,也将玉莞脱得只剩下肚兜,然后抱紧她,再裹紧两人的衣服,肌肤相亲,他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终于玉莞没有再发抖了,身体也没那么冰了,东睿宸的嘴唇却也跟着发白了,这种旖旎的情况,他来不及感受,等到玉莞身子稍稍温暖了些之后,他为她穿好了衣服,自己也穿戴妥当。 他们现在的关系,若是让她知道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她不会选择活下去的。 玉莞是在一阵心悸中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张木板床上,她想要下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左脚已经被包成了一个粽子,而且没有知觉。 玉莞忙自己给自己把起脉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 坦白(上) 玉莞把了一会,自己的脉象很奇怪,体内有余毒未清,而且,有一冷一热两个脉象,在相互制约,让她不至于昏迷,她尝试着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有一大片的记忆的缺失。只记得自己像是被蛇咬了。 玉莞赶忙扒拉开自己的左脚,只有一个牙印?这条蛇难道还是个缺牙巴? 伤口上还有些草药的残留,还加入了些金疮药,伤口没有红肿或是溃烂,想必很快会好起来,但是她的左腿却没有任何知觉,这是什么情况。 玉莞飞快搜索脑中的蛇毒种类,她身上的情况,怕是有着神经毒素的蛇咬的,可惜她没有见着那条蛇,无法判断种类,只能靠着自身慢慢恢复了,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瘸。 再一次被蛇咬,玉莞对于这种生物有了深深的忌讳和阴影。 “你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玉莞正准备把自己挪下床去解决个人问题,突然一个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是东睿宸。 可是玉莞并未认出他,而是防备的问道:“你是谁?” 东睿宸瞬间有点懵,这是什么操作?他走过去,把玉莞的头扳正,仔细查看,头上没有伤口啊。他反复回忆,那日带她回来,也没有撞到头啊,难道是蛇毒影响吗? “你干什么啊?”玉莞挣脱他的钳制,甩着头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东睿宸问道。 “我叫……我叫……”玉莞本来脱口而出的名字,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一瞬间,她有些慌乱了:“我,我记不得我叫什么名字了。” 说到这里,玉莞突然间有些委屈了,她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了,心里面有一种被丢弃的感觉,有些想哭。 “你会做什么,还记得吗?有什么亲人?还有你认识它吗?”东睿宸心里也不是滋味,又问了其他的问题,最后还指着故渊问了她。 “我会,我会医术,我会卖东西,可是亲人,亲人,我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这个,是个臂钏吧。”玉莞很慌,她记得自己好像是个大夫,好像是个生意人,但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啊……”玉莞拼命想要记起什么,但是她越想得多,头就痛的越厉害,最后不得不放弃,伏在被子上大哭。 “乖乖,别哭。”东睿宸看着玉莞这样子心疼极了,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身份,脱口而出的,就是他在心里对玉莞的称呼,然后抱住她安慰。 “您自重。”玉莞还是有一丝理智,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把东睿宸推开。但是东睿宸接触她的一瞬间,那个怀抱有些熟悉,她好像认识他,“辰哥?” 玉莞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名字,她想不起曾经了,她应该是认识东睿宸的,所以呆呆的看着他,希望得到解释。 “你想起了什么?”东睿宸也听到了她叫的,但这是她对瑞辰大的称呼,并不是对他,所以他耐心的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叫你,我只知道,你刚才,刚才抱我时候,这个名字就冒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唐突你了。”玉莞慌乱的解释着,她刚才才责骂了东睿宸不自重,自己却有了贪恋这个怀抱的想法。玉莞整个人都慌了,但她心里认定自己是认识东睿宸的,东睿宸之于她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此刻她就想抓住,但碍于礼法,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渴望。 东睿宸印象中的玉莞,是自信的,总是微笑着的,而且充满了活力和希望,这个样子的玉莞,是他不曾见过的,他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上前把她抱住,而玉莞挣扎了几下,没有效果,只能作罢,让他抱着。 这样的怀抱本来就是玉莞所贪恋的,让她感到安全可靠。 等到玉莞安静下来,也不再哭了,东睿宸才把她身子扳正来,擦干她脸上的泪痕,说道:“你听我说。” 玉莞点了点头,现在的她,对于东睿宸有着依赖。 “你叫做张玉莞,出生自西荣府云溪郡张家村,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姑娘,但在机缘巧合之下,你救了太后,还解决了边境的困境,被皇上亲封贵郡主,而我,是东宸国的睿亲王。我是因为要处理中南府的疫病到这里来的。而你,是被我的敌人潘王给绑架来的,只不过你在途中逃了出来。我因为调查某件事情,流落到这里,碰到了你,其他详细的事情,我以后再和你说,现在你先消化下这些信息。” 东睿宸告诉了玉莞她的名字、身份,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他隐去了瑞辰,既然玉莞想不起来了,那就让她彻底忘了瑞辰吧。 玉莞听完直接愣住了,这个信息的消化量有些大啊。 她是怎么样一个开挂人生,从一个小村姑变成尊贵的贵郡主,还能结实这听上去很厉害的睿亲王,但凡亲王,怎么都是皇帝的直系亲属吧。 还有,她被东睿宸的敌人绑架,又是怎么个情况,还有中南府有疫情,他们这不就是身处中南府吗? 玉莞不知道那些什么开挂之类的词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脑中,她花了好久时间才接受了这个身份。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会对你如此熟悉,还有这是个什么东西?啊——”玉莞沉思了半天,又开始问起东睿宸来,刚问到一半,她手臂上的故渊开始动了,玉莞发现这竟然是一条细细的小蛇,对于蛇的阴影让她大叫起来。 东睿宸当然也看到了苏醒的故渊,小家伙显然被玉莞的叫声吓住了,它睁着大大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主人惊恐的样子。 “那是你的宠物,唤作故渊。它是蛇的形状,但却不是蛇,你摸摸看,不是蛇。”东睿宸听着玉莞尖叫,又把她抱住,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用自己的手握着玉莞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到故渊身上。 玉莞听到东睿宸说故渊是她的宠物,心中恐惧少了一些,她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惧,闭上眼睛,让东睿宸把她的手覆到故渊身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故渊的身体不像蛇类那样冰冷湿润,而是温暖而柔软的,更像毛绒动物的触感,玉莞睁开了眼,在它身上抚摸起来。 故渊感受到玉莞的平静,乖乖让她摸着,最后在她怀里盘了起来。 “我们的关系吗?我在这边处理公事,而你帮我管着王府的大小事情。”东睿宸等到玉莞安静下来,徐徐说道。 “啊?”这个消息让玉莞有些诧异,若是按照本朝的习俗,这不是夫妻的相处模式?但她非常肯定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我们是夫妻?不,情侣?”玉莞尝试着开口问道。 她没有怀疑东睿宸的话,为了让玉莞相信,东睿宸没有收敛通身的气势,现在的气势看上去就是一个王爷才能拥有的。加上自己身上衣服的材质,首饰的贵重程度,她也相信了自己是个郡主。 这样身份贵重的两个人,应当不会无媒苟合吧,但这样的相处模式确实很奇怪。 “你有个未婚夫,叫做佟瑞辰,玉家军上报,他年前死在了宛城,为国捐躯,被追封为前锋将军。我,尚未婚配。”东睿宸并没有打算隐瞒玉莞,他不确定玉莞是不是彻底失忆了,而且无法恢复,他已经骗过玉莞一次了,他曾经发过誓,他不会再骗玉莞。而且若是现在他趁人之危,欺骗了她,她以后要是恢复了回忆,一定会恨死他。 “什么?”玉莞觉得自己的心情真的是坐过山车,起起伏伏的。提到瑞辰的时候,她的心没由来的一阵一阵抽痛,她应该很爱那个男子吧。 而眼泪没有预兆的就掉落了。玉莞的脑里浮现了一个影子,一些曾经相处的片段,很是模糊,但足以让她泪流满面。 “乖乖,不哭。”东睿宸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他心疼她,不过这些事实,她得面对啊。 “睿亲王自重。”既然知道了彼此的关系和身份,那么应有的礼数是要遵守的,玉莞又把东睿宸推开了。 “他还没有死。”东睿宸觉得自己一向冷静的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看着玉莞防备的样子,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什么?”玉莞都忘记哭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东睿宸。 “我说他还没死。”东睿宸心中叹了一口气,已经说出去的话,是不能收回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解释:“那只是我的一个身份而已。如果你想听整个故事,把药和饭都吃了。” 东睿宸看了看端进来的饭菜和药汁。 玉莞点了点头,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狼吞虎咽的几口把饭菜和药都吃了,就盯着东睿宸,一脸的我要知道。 “我是睿亲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自他登基之后,我就为他处理一些暗处的事情,调查东宸国里不寻常的事情。四年前,我收到了报告,说是国内有一股势力,在科举上舞弊,买卖官位。涉及了好几个省份,其中便有我的封地西荣府。” 东睿宸收拾起桌子,开始和玉莞说起那些往事,既然决定要坦白了,那就不再隐瞒和拐弯抹角了,以前的他太在意后果了,但经历了这次生离死别,他觉得何必在意后果呢,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万一,她能接受,能原谅他的欺骗呢。 东睿宸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决定下手调查,循着蛛丝马迹,他们发现这个势力的大本营,竟然是在西荣府,永阳郡便有一条线索,还和西荣府的程家有着关联。 这个程家便是程煜家,东睿宸先安排了几个宸卫易容进了程家,不知道为什么都被对方识破,那说明这中间有很严重的问题,他决定亲自出马,易容成了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晨蕊。因为程夫人是他名义上的姨妈,纳兰老夫人本就有着诰命和宫中的女官照顾,所以东睿宸的身份暂时没有被识破。 在那个时候,东睿宸认识了玉莞。一个有着古灵精怪想法,和与她年龄不符的见解、视野,他用着晨蕊的身份与她接触,听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满足她那些不寻常的要求,慢慢的,他觉得这个女孩子不同于他所知道的那些闺阁女子。 当时玉莞一家才刚刚被老张家赶出来,他看着她并没有因此消沉,而是带着家人继续乐观的生活,找寻生活留下的礼物,一步步把日子过起来,对于那个时候的玉莞,他是欣赏的,他愿意在一些小事上帮助她。 有一天,玉莞找到白凌云,说是要谈一笔生意,他正好在旁边。听着玉莞的述说,东睿宸和白凌云一样的惊异,这样的生意头脑,怎么能出自于一个才十一岁的女孩的口中,他们当时是不信的。 那一天还发生了一件事,他们刚谈到一半,有人来找玉莞,告诉她家里出事,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也跟了去,在祠堂看着那个单薄的女子,满脸决然的和长辈据理力争,满脸凄然的与亲人断绝关系。 他当时有些心疼,他拿出了银子帮女孩渡过了难关,他们之间也开始了深深的羁绊。女孩把他当作姐姐,带着感恩的心一直倚仗着他。 到后来,他查出了一些眉目,需要远行,他竟然有些不放心她了。果然在他心血来潮赶回来的时候,他看着她在码头上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他当时顾不上多想,对着那个人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现在他都记得女孩对他一笑中的那种全然的依赖。 再后来,他几次都差点失去了她,她也总是在磨难中生存,他手中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终于可以守在了她的身边。 不过换了一个身份,就是瑞辰。 他知道她们孤儿寡母不容易,家里需要一个能立得起来的男人,那么他就拉着凛北来到了他们家,做她的表哥,可以更近的保护她。 第三百二十九章 坦白(下) 做瑞辰的日子,东睿宸是很开心的,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自己已经深深的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他喜欢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他喜欢陪着她去做任何事情,他喜欢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哪怕静静的不曾说一句话。 他不是不经世事的少年了,他明白,这叫做爱。 他陪着玉莞一步步从摆小摊开始做到川味的股东。 他陪着玉莞去鹿角村救玉岚,对啊,那一次,他差点就失去了他的女孩,谁都不知道,当他从村里出去,安排好一切以晨蕊的身份进去时候,看着玉莞被人踩在脚下,要被灌入脏水时候,他的心里是如何的暴怒,心中是多么的疼痛。 他放在心上,捧在手心的女孩子,竟然被人这样对待。 谁都不知道,当时,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住了屠村的念头。 再后来,他陪她去了苏旧城,她为了救仰阿莎,竟然要取自己的心头血,当时的他,看着她苍白的脸,无力的身子,他好想自己可以替代玉莞,心痛的无法自已,那个时候,他就在心中立定,不让自己的女孩,再受这样的伤痛。 再后来,她家逐渐富裕起来,终于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啊,可是科举舞弊案终于调查出来了,还引发了叛乱,他不得不离开了。瑞辰这个身份终究不能陪伴她长久啊。 可是他还来不及告诉自己的女孩,他真正的身份,是他胆怯了,是他犹豫了,他已经和她定亲了,来年就可以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但他终究还是要为自己的欺骗付出代价,瑞辰这个身份终究不能太长久,他借着去参军离开了那个好不容易把心交给他,满怀期待想着做他新娘的玉莞。 他执意离开的那天早上,有雾,但雾散了,不止早上,不止雾。 后来,便是瑞辰死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东睿宸没有再继续了,他看着已经陷入沉思的玉莞,她的眼睑低垂,似乎在回忆,似乎在思考,他没有打扰她,而是悄悄退出了屋子,他知道,她需要点时间,也需要点空间,来好好想想。 玉莞听了东睿宸的坦白,心中已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了,她忘了很多事情,那些一起经历的,她都想不起来了,东睿宸说他曾经是晨蕊,是瑞辰。但她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也想不起当初的感觉了,就像是面对两个陌生人,只是身体的感觉很诚实,因为在心中想起他们的时候,她的眼泪落下了。 过了许久,东睿宸又端着药液和吃食进来了。 玉莞仍旧如同一尊雕塑一样坐在床上,姿势都没有变过。 “乖乖,喝药了。”东睿宸既然承认了瑞辰的身份,就没有必要改变称呼了,他唤了玉莞一声。 但他靠近玉莞想要扶她过来的时候,玉莞动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给了他两巴掌,从脸上的疼痛说来,她用尽了全力。 “东睿宸你个王八蛋!你骗我!”玉莞脸上的泪痕尚未擦干,脸上狰狞。 然后整个人就扑向了东睿宸,骑在他身上撕打起来,用指甲,用牙齿,用小拳拳,一切她可以使用的“武器”。 “乖乖,别这样。”东睿宸没有还手,而是把玉莞抱住,任由她发泄。 “你个王八蛋,你骗的我好辛苦。”玉莞还是不依不饶的在他身上敲打着。 “我不喜欢你了,你走吧。”玉莞撕打了一会又从东睿宸的怀抱中挣扎出来。 东睿宸是了解玉莞的,他并没有如她所愿的离开,而是静静的看着她。 “你不要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果然,不出一刻钟,玉莞又反悔了,她扑到东睿宸的怀里,开始大哭。 东睿宸轻柔的抱着玉莞,抚摸着她的背,让她可以哭的顺畅些。 “你走,你走,你个大骗子,你以后肯定还会骗我的,不行,我不能喜欢你,我不要喜欢你……”玉莞哭了一会,又开始在东睿宸怀里挣扎起来。 东睿宸还是没有动,把她抱得更紧。 玉莞挣扎了一会,然后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东睿宸,你个骗子,你骗的我好辛苦,你赔我的眼泪,赔我碎掉的心……我为什么那么不争气,为什么不能把你从心里丢开……” 玉莞松口了,伏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乖乖,我不会再骗你了,我赔,我赔,我把余生都赔给你好吗。”东睿宸终于开口了,对着玉莞低声说道。 这屋子没有窗,也没能透进月色,但东睿宸觉得,此刻,夜色应是温柔的。 很快,他的女孩就发出了沉稳的呼吸声,她哭累了,终于还是沉沉睡去了。 东睿宸把玉莞小心的放回床上,为她盖上被褥,为她擦干泪痕,然后也上了床,就在床边坐着,小心的守着她。 第二天,玉莞天没亮就醒了,旁边有个温热的身子,昨天的回忆一下就窜进了她的脑海。 她看着东睿宸紧闭的双眼,想着他说过的曾经,虽然已经没了心动,但是这样的侧颜,他小心守护的姿势,还是让她心跳加速。 而在她盯着东睿宸的时候,东睿宸其实已经醒了,但他不知道会不会惊吓到玉莞,只能选择继续装睡。 “我饿了。”过了许久,玉莞终于小声说了一句。 东睿宸此时才睁开双眼,旁边的玉莞已经没有再盯着他了,而是背过身,向着墙壁的方向。 “等着。”他起身,温柔的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出门,为她准备吃食。 待到东睿宸回来的时候,玉莞已经把自己挪到了桌边了。 “你也吃。”玉莞不知道要以什么话题开口,但这种她吃,他就在旁边看着的气氛太尴尬了,她只好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叫上东睿宸,为了掩饰尴尬,还解释了一句:“我一个人吃不完,别浪费了。” 东睿宸看了桌上的饭菜一眼,又看着玉莞有些拘束的动作,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他并没有矫情拒绝,坐下了和玉莞一起吃起了并不丰盛的早饭。 吃过了早饭,玉莞才问起了他们所在之处。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应该是山中的一处村落,和外界联系很少,都是自给自足的,他们还不知道有疫病。你的脚伤不适合远行和风餐露宿。”东睿宸能和玉莞讲述他作为晨蕊和瑞辰的曾经,已经说了他此生说的最多的话语,现在给玉莞解释,也尽量简短着说。 “喔。”玉莞回了一句,然后打开了脚上的纱布,看起自己的伤口来。 “可曾知道是什么种类的蛇吗?”单从一个牙印和自身的感受,玉莞无法判断这是什么蛇,也不知道该如何下药。 “是条土黄色的,蛇头当时咬在你的靴子上,扔了。”东睿宸答道。 “神经毒素的,可惜不知道种类,我体内还有余毒,还有冷热两股气息相互制约。”玉莞没有抬头,仍在观察自己的伤口。她的伤口已经没有肿胀了,看来东睿宸对于外伤处理的很好。 “什么?那你现在感受如何。”东睿宸第一次听到玉莞的感觉,余毒未清已经让他感到担心了,还有冷热两股气息是什么情况?这样的未知,让他有些心慌。 “我也不知道,不过它们好像势均力敌,我感受不到什么伤害,外伤倒是没什么了,但我的左腿没有任何知觉。”作为大夫,玉莞很冷静,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伤势一般。 “没有知觉?那可如何是好。”东睿宸喃喃道,他之前只知道玉莞中毒了,虽然吸了些出来,她这个样子,肯定还是有余毒的,没想到左腿也受了影响。 玉莞感受到东睿宸紧张的关注,马上就低下了头,转移了话题:“我想出去看看,行吗?”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如何面对他,只能躲避。 东睿宸走了过来,给她披上了外衣,小心的横抱起她来,慢慢的挪到了外面。 东睿宸不敢走远,也感受着玉莞身体的僵硬,只好把玉莞放到了门口的椅子上。 玉莞这才打量起他们呆的这个小村子。 这是个很美的小村子,是处于山坳之中,他们所在的这个屋子,就在山上,一眼就能看着山中的人家和山边的田野。 这会已经入夏了,田里满是郁郁葱葱的稻子,有些还开始接穗了,有农夫躬身在田野里劳作,旁边田埂上走来一个妇人,头顶着一个瓦罐,一手还牵着一个小孩,他们走到的时候,农夫正好抬起头,妇人放下头上的瓦罐,招呼着农夫过来,从瓦罐中给他倒了一碗水,孩子在田边抓着蚂蚱、田鸡,农夫和妇人笑着看他嬉戏,这是副很美好的画面。 另一边的小溪边,有着一个老人家,正在垂钓,他的面前放着三根钓竿,坐在一张躺椅上,用草帽盖着自己的脸,悠哉悠哉的晃动着自己的腿。而旁边偷偷窜出一个垂发小孩,还有一条小狗,他手里拿着一个网兜,带着小狗悄悄走到老汉旁边的鱼篓,张望了一下,确定老汉没有发现他之后,飞快从鱼篓中捞出一条鱼放进网兜,带着小狗飞一般逃走。他没有发现,在他跑了以后,老汉取下了脸上的草帽,对着他的背影微微笑着。 玉莞的位置还能看到山脚的一处桃林,桃花早已经谢了,现在桃树上结满了青色的桃子,而在桃树下,有一个女孩子正在一棵桃树下抬头仰望着,树上有一个男孩,正在女孩的指挥下,爬向一颗红润的果子。女孩满眼的担忧,而男孩脸上却满是自信和温柔。终于男孩摘下了那个桃子,却脚下一滑,跌到树下,女孩赶紧跑了过去,跪在地上查看,哪知道男孩直接搂住她,把她抱进怀里,两个人闹作一团,周围都洋溢着青春的爱意。 玉莞静静的看着村里的情形,还有正在屋檐下,给孩子比量了身形,改着衣服的母亲;还有追着熊孩子在村里跑来跑去拿着藤鞭的父亲;还有陪着老奶奶在躺椅旁做着针线的少女…… 这个村子风景很美,但最美的,还是这里的人,他们就是这里的风景,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大兄弟,你媳妇醒了啊?我那还有些草药,等会我给你拿过来。”一个赤脚大夫打扮的人走近了两人呆着的屋子,看着玉莞坐在门口,东睿宸也陪在一旁,开口打了个招呼。 “薛大夫,是未婚妻。她被咬的腿没有知觉了,还忘记了好多事情,您可知是什么原因。”东睿宸看着薛大夫,面色好了许多,他们就是他带到这个村子的。 “呵呵,既然是未婚妻,那以后便是媳妇了,还害羞什么啊?失忆?还失去知觉?难道是那蛇?这我也只是听我师父说过,那蛇是他对它的称呼,据说毒性没有多大,但会造成人身体如炭火般滚烫,然后发高烧,会烧坏脑子和内脏,就一命呜呼了。” 薛大夫打趣了他一句,还是详细的解释了那种蛇的毒性。 “可我并没有发热啊。”这次说话的是玉莞,这种医学上的探讨,她比东睿宸专业。 “那就奇怪了,难道你之前给她服用了什么解毒丸,或是药物?”薛大夫对于玉莞的这种情况也不甚了解,毕竟这种蛇也是他师父告诉他的。 “并未。”东睿宸道。 “那就奇怪呢。不过现在探究这个没有多大作用,还是想着怎么治疗吧,既然是那蛇,我师父还是留了个方子,不过没有试验过,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等我回去找找。”薛大夫又和东睿宸两人说了一会话,才慢慢离去。 “我们是他带来的吗?”玉莞这时候才问了东睿宸一句。 “他们是真淳朴。”东睿宸是明白玉莞的意思的,那渔村的雷叔几人实在是伪装的太好了,连他都是用了许久才看出,但他觉得自己看人的眼神应该不会太差,这里的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和薛大夫的恬然的气质,都不是伪装的。 第三百三十章 接下来的日子,玉莞和东睿宸在这个名为“桃花村”的地方住了下来,不过是以朋友的名义。 自东睿宸坦白了之后,玉莞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他,以什么样的感情和身份。 她忘记了过去所发生的事情,忘记了瑞辰与她的山盟海誓,他对她的倾心照顾,还有他们一起经历的许许多多,都没有办法想起来了。但是她还有那份心动,这是身体的记忆,她在想到他的时候,还会心痛,会流泪。身体都如此了,那拥有全部记忆的当时的她,会是多么难过和伤心。 还有晨蕊,听到这个名字,她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紧的慌,一股悲从中来的感觉,让她差点呼吸不过来。 而现在,东睿宸告诉她,他就是瑞辰,他就是晨蕊,他们都以东睿宸,东宸国睿亲王的身份活着。 要她怎么来面对他? 玉莞实在想不出来,而且她对于东睿宸睿亲王的感觉完全想不起来,她要以什么身份去和他相处? 再加上她左腿没有知觉,很多事情都需要东睿宸帮着她,或是扶着她,这让玉莞更加难以面对他,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不相信堂堂一国亲王,高高在上的东睿宸会有亲自照顾人的癖好,他说他对她是欣赏而喜欢的,那便是真的吧。 但她并不是那些言情话本儿的女主角,不会因为男主告诉她,他们曾经是多么多么恩爱,感情多么多么深厚,就能不顾一切的去喜欢他,甚至于爱上他。 现在的东睿宸之于她,只能算是朋友,有恩于她罢了,更多的,他想要,她却给不起。 东睿宸看着玉莞很多时候都自己在沉思,知道她心中在交战,他只需要照顾好她的生活和伤势便是,他相信玉莞自己会想通,他也有信心可以让她接受自己东睿宸的身份,再深深喜欢上他。 他们住的这屋是薛大夫上山采药搭的屋子,只有一间房子,里面也只有一张木板床,东睿宸把床让给了玉莞,自己每日都是在门外的椅子上凑合的,幸得现在已经入夏,倒也算不上冷,对于他这种常年在外行走江湖,习惯了风餐露宿的人来说,也还能过得去。 东睿宸在床头还系了个铃铛,将绳子牵到门外,方便玉莞有事能叫他,不过玉莞自从能自己下床后,哪怕耗费再多时间,也没摇过铃铛。 日子一天天过去,玉莞两人倒是习惯了在桃花村的日子。 每日天一亮,东睿宸就做好了早饭给她放到桌上,然后进山,打猎或是采些草药、菌子、野果。他们两人是吃不了的,玉莞就将猎物肉风干,把菌子晒干,野果做成果酱,满足自身的同时,能和村里的人换点东西。 因为出山的路途遥远,村民们也确实没有什么所需的,所以桃花村一直都是与世隔绝的,村民们之间也用食材、药物或是手工艺品相互交换。村里那么多户人家,也只有薛大夫出过山。 这一日,东睿宸刚刚把饭端进来,就被玉莞叫住了:“屋檐下那些野鸡肉和兔肉都风干的差不多了,你若是回来时候有空,拿去村里,和邵鑫换一点羊毛回来吧。” 这村里是有养羊的,有一次曾赶上山来,玉莞瞧着那几头羊的毛从未剪过,就和羊主人邵鑫商量换一些。邵鑫倒是个爽快人,摆手直说送她,一直说着不是值钱之物。但在玉莞看来,这羊毛大有用处,而且村里人虽说都过得洒脱,日子也不甚富裕,很多人家一年到头也没吃上几回肉,倒是东睿宸来了之后,给他们添了不少荤食。 “嗯。前儿小翠让你画的花样子可曾画好,等会我回来,也一并捎去。”东睿宸很自然的答应着,玉莞和邵鑫讨羊毛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花样子早画好了,你是又要上山吗?”玉莞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叠草纸,这已经是村里最好的纸张了。 “前几天种下的红苕苗子得去浇水了。”今日有些小雨,东睿宸正往自己身上披上蓑衣。 “那你把这穿上吧,我也不知道合不合脚。”玉莞磨磨蹭蹭的从床内侧拿出了一双草鞋。 东睿宸的表情有些矛盾,但内心是欣喜的。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玉莞专门为他做的鞋,但是是第一次以东睿宸的身份收到的她做的鞋。 “这会是夏天,山中的雨水多,布鞋不适合,这个草鞋还是我向村里大娘请教的……”玉莞也有些尴尬,但凡她手里有好一点的材料,也不至于做一双草鞋啊。 但这穷乡僻壤的,能织出麻布都不错了,还指望绫罗绸缎吗? “我很高兴。”东睿宸走了过去,接过玉莞手中的草鞋,坐在床边,脱下鞋子就穿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玉莞的视线,但玉莞还是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在偷偷欢喜。 她觉得脸上有些微烫,在心中还在不断说服自己。 东睿宸救了她的命,这些日子都是他在照顾她,虽然饭菜做的难吃,衣服也洗不干净,但对于这个时代的男性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吧,特别是,他还是亲王之尊。 若说没有爱意,那就对明显这个词语有误解了。 一双草鞋,要穿上并不复杂,而且就算脚大了也能绑住,如此简陋的鞋子,在东睿宸脚上却像贴了金箔一般,他自己更是健步如飞,走到门口,留了个大大的笑容给玉莞:“乖乖,我很喜欢。” 玉莞的脸又发烫了,他掀起帘子的一瞬间,光从他身后射入,他虽逆着光,但脸上的笑容堪比阳光。 等到东睿宸走了以后,玉莞拖着没有知觉的左腿,慢慢挪下床,拿起东睿宸换下的鞋子,擦拭干净,然后拿出针线给它缝补起来。 这也许是东睿宸生下来之后最难忘的一天吧,堂堂一国亲王,从小养尊处优,竟然还要穿草鞋,上山给庄稼浇水。回来之后,可能还要面对缝着补丁的鞋子。 想到这里,玉莞不觉有些莞尔。 补完鞋子后,玉莞又慢慢挪向厨房的方向,前几天她让东睿宸给她砍了点木头回来,在她指点下,做了根简易的拐杖,这样能让她自由出入房间。 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个搭了灶台的棚子。连玉莞家在张家村时候,住的那间石屋都比不上。只有一口烧水的锅子,剩着的便是竹筒做的碗筷。 玉莞看了看厨房里的食材,东睿宸昨日猎来的野鸡还晾在一旁,还有两把野生的韭菜和同村民换的几个鸡蛋。 玉莞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篮子,里面有她晒好的菌子,泡了些在水中,便抱着一个有些缺口的瓦罐到水下仔细清洗。瓦罐洗好之后,玉莞又处理了野鸡,把它宰成了小块,然后拍了一坨姜,放到瓦罐里小火煨了起来,等到菌子泡的差不多了,加入鸡汤,一罐子鲜美的鸡汤便只剩下时间来促就了。 在炖鸡汤的时候,玉莞又把韭菜切成了小段,调了面粉、蛋液,烙了一篮子鸡蛋韭菜饼。 靠近晌午的时候,瓦罐里的汤已经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了,玉莞把韭菜饼端到开水锅里温着,然后回到屋檐下,看着后山的路,等待着那个熟悉的人影。 她不知道,现在的她,眉上凝重笑意,眼里满是温柔。 东睿宸想着早饭没剩下些什么东西,一直都惦记着快些回家给玉莞做午饭,浇完水便匆匆往家里赶,但刚走到半路,就看到了雨中依稀有着一只小羊,正艰难的从一个斜坡爬上来。 东睿宸想到了以前在张家村,有一年玉莞生日的时候,他也救过三只小羊,玉莞还给它们起名福禄寿,现在这一只,让他回忆了美好,起了恻隐之心,上前便把它抱在怀里,往斜坡看去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血淋淋的一幕,这小羊来的方向啊,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吧。 几只成年的野羊倒在血泊中,一头野猪也只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是野猪闯了野羊的地盘? 东睿宸放下小羊,把野羊的尸体拖远掩埋,这血腥味,怕吸引更多的野兽寻来,这个地方离他们的屋子不太远,他得保证玉莞的安全。 之所以没有把野羊拖回去吃,是因为那只小羊看着吧。 至于野猪,东睿宸就不客气了,平日里都是兔肉、鸡肉,村里有人家养猪,都金贵的很,都不肯换的,现在可以让他和玉莞吃很久了。 想着东睿宸就直接往野猪心窝子上捅了一刀,那畜生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脚蹬了两下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当东睿宸出现在玉莞面前时候,后者脸上本来抿着的笑容一下就没了,玉莞几乎是单脚跳着,跳向他,由于并不稳定,还差点摔倒了。 在她摔倒之前,东睿宸眼疾手快的丢下猪,抱住了她。 在她进入东睿宸怀抱时候,一股血腥味直接扑进了鼻孔。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伤到哪里了?”玉莞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这不是她考虑后才问的,几乎是她条件反射下的询问。 “我没事,你别慌,血不是我的。”听到玉莞关心的话,东睿宸心中满是感动,但想着她差点摔倒,还是心疼的把她扶好,让她可以把住自己的脉象,证明自己是没事的。 玉莞一番把脉之后,又让东睿宸转了一圈,确定他身上没有伤口,才放下心来,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怎么会弄成这样?” 东睿宸指了指身后的野猪尸体,简短的把发现过程说了一遍,然后不顾玉莞的呼叫,直接把她横抱起来,抱到了饭桌旁边。 “我去换身衣服,给你做饭。” 东睿宸说着就掀了帘子出门,还不忘放好帘子,不让水汽飘进屋子。 而玉莞还来不及说她已经做好饭,只能呆呆的坐在桌旁等着。 “没想到乖乖已经做好了,那我今日是有口福了。” 东睿宸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还把那个瓦罐直接给端了过来,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他也是到了桃花村才学做饭,知道自己的手艺难吃,现在他都还记得玉莞第一次喝他煮的汤的样子,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拼命的忍受着呕吐。 不过玉莞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他,对于他准备的饭菜也没有挑剔,但吃的很少,他只能变着花样,做不同的食材。但连他自己都下不了口的东西,怎么能让玉莞满意?有时候,他真的怀念在张家村的日子,玉莞母女三人的手艺是真的不错。 本来他走到厨房时候是略有些胆怯的,怕自己做的东西,乖乖又不会怎么吃,她的身体需要恢复,让他着急的很。 但看着火上煨着的瓦罐,开水锅里温着的韭菜饼,熟悉的香味,让东睿宸心中都不禁欢呼起来。 看这样子,玉莞并没有吃,这让东睿宸心中更加激动。 她愿意为自己做饭了?还愿意等着他一起吃? 是不是她原谅了自己? 东睿宸心中一直都是激动的,连着瓦罐的烫手都没关注了,抱着瓦罐就到了玉莞面前,脸上满是笑意。 “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玉莞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的兴奋,不免解释了一番。 “吃饭,吃饭。”东睿宸知道不能逼她,而是招呼玉莞一起吃饭。 两人虽然没有再交谈,但相互勺汤,夹饼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熟练,屋内的气氛也充满着幸福的味道。 “咩——”一个细弱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宁静。 一个小小的身影就顶开帘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是那只你看到的小羊?”玉莞先出声了。 “是吧,没想到一路跟到这里了。”东睿宸也很意外,他捅野猪的时候,小羊就已经不见了,他四下找了找,也没发现它,没想到到了家,它却找来了。 “如果你不喜欢……”东睿宸看了看玉莞。 “没有。留下来给我做个伴也好,你不在时候,还有陪着我解闷的。”玉莞对着他笑了笑。 这笑容,晃花了他的眼。 第三百三十一章 寻 丹桂郡。 “如何?”白凌朗看着一首一众宸卫。 “还是没能和王爷联系上。”凛夜代表了众人回道。 “怎么会?这些天我们都将那片区域翻了个遍了。”白启澜在一旁也有些焦急。 那日和东睿宸分别后,白启澜就带着清书和清琪一路向东,许是雷叔派的人都去追东睿宸了,他们倒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顺利就来到丹桂郡外约定的村子。 可是等了数日还是没有等来东睿宸两人,三人没有银两,食物也耗尽了,只能想办法先入城,白启澜先是留下了与宸卫联络的暗号,不出半日,白凌朗就带人寻来,将他们带入城中。 原来东睿宸和白启澜失踪的消息传回了京中之后,太后和皇帝担心不已,而这时候,殿试的成绩也出来了,仲礼虽然没有进入前三,但也是榜上有名,皇帝想着他的身份,想着他会百分百为东睿宸和玉莞考虑,直接封他为钦差大臣到中南府,接手东睿宸在丹桂郡的职务,并秘密寻到他和玉莞的下落。而宸卫也将此消息传回了西荣府,白嬷嬷给星月堡的白凌朗去了信,这也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连你们说的雷叔他们呆的那个山腹都无法探寻到,说不定那片山里还别有洞天。”白凌朗沉吟道。 他管理星月堡多年,对于江湖上的事情要比白启澜熟悉的多,这片区域在江湖中曾流传着有一大片原始森林,还有野人的出现,这些野人还守护着一个大宝藏。之前江湖中每年都会有大量的人冒险探宝,但自从十年前所有进入该区域的人都非死既疯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轻易踏足了。 “前有疫病,后有暗中捅刀的,外面还有闹事的塔曼,今年是流年不利吗?”白启澜叹了一口气。 入夏了,但天天下雨这天气也热不起来,对于疫病的防控又增加了难度,那病毒传播的极快。潘王丢弃了玉莞主仆三人后,也原路回京了,在京中秘密布局,在全国各地秘密收购粮食,蠢蠢欲动。而西边的宛城,处于高原地带,玉卿淮长期驻守倒没有什么,但先前派去的十万大军,却大多是北方和南方人,很多出现了高原反应,让塔曼有机可乘,三天两头就进行骚扰邀战。 再加上,今年春耕推迟,第一季的粮食也迟迟收不上来,国家的粮库已经处于空虚状态,庞大的军费和防疫支出,也让国库负担巨大。玉卿扬每日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头上又多了不少白发。现下宫中太后、皇后已经下了旨意,各宫用度减少一半,节省度日。 就连先前屯了不少粮食的睿亲王府势力,所有存粮都已经支援到中南府,已经调拨不出了,凛苏都开始打国外的主意了。但国外购粮,耗资巨大,需要调动整个睿亲王府的力量,能调动的两人却失踪了,就连白嬷嬷出面都无法协调,这让凛苏都失眠了好久。 “再查,从这个点开始,我们走的是向东的道路,这上面还有一片山林,睿哥儿他们许是从这里逃走的。”白启澜在回来之后,就回忆了自己走过的路线,勉强画了张地形图,“现在中南府就剩下丹桂郡还没有出现疫病了,供给其他郡县的药材、方子、大夫都要仔细核定,现在量已经不多了,得精打细算。还有那个什么指引者也要多加防范,这龟儿,肯定不是撒子好东西。得了,我去研究方子了,对病症上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请教白云,凛澈这几日你要同我呆在实验室了。” 白启澜对着仲礼布置了寻人和防疫的要求,然后就嘱咐从云溪郡赶来的白云先生先管理外面的疫病防控,自己带着大徒弟凛澈一头扎进实验室调整药方,全靠老天也不是办法,他们需要自救。 仲礼点了点头,在他殿试之前,南边的疫病就已经爆发了,当时妹妹就说过,整个东宸国对于这病症的了解,没有人比白启澜知道的更多。本来他听说了白启澜也失踪的消息,来到中南府也不知所措,只能按照之前的防控措施继续执行,而他的运气也算不错,第三天,白凌朗就带着白启澜回来了,但也带回了一个坏消息,他那被绑架的妹妹玉莞和东睿宸一起被人追杀,还下落不明。 但国难当头,仲礼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自然知道大局为重,他只能将对玉莞的担心放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和清书两人,玉莞和东睿宸在一起,这里的人是不会放弃寻找东睿宸的,找到东睿宸就找到玉莞了,而东睿宸对玉莞的感情,也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而在京城时候,玉莞本来对睿亲王府是怀有敌意的,但中南府这边的疫病,居然让她肯每日坐镇王府处理事宜,可见她对于这疫病的关心,能够从疫病中救下百姓,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想到这里,仲礼就干劲十足,他希望在玉莞回来时候,疫病已经有所好转,给她点安慰。 所以,他只要没事就跟着白凌朗,学习他处理事务的经验,还不停向白启澜请教一些防疫措施,几乎大小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每日也就休息三个时辰,其他时候都在处理事务,这让宸卫和丹桂郡的大小官员,对这个年轻的钦差大臣,观感都很好。 桃花村。 有了小羊相陪的日子,玉莞一个人呆在家里也不觉得孤单,现在她已经能熟练的操作拐杖了,东睿宸为了她更加方便,还托了村中的木匠给她打了辆木制的轮椅,虽然不像当初她给叔礼准备的那辆那么结实、方便,但在他们住的屋子院子里活动还是可以的。 作为一个吃货,前世也是尝了不少美食的玉莞,在她看来,将食材做的难以下咽是一种浪费,于是她主动接手了厨房,做起了一日三餐。不过东睿宸心疼她早起不便,他的早饭都让玉莞做成了干粮。 这样一来,东睿宸一早上山种地、打猎,玉莞就在家里做饭。闲暇时候,玉莞还做起了衣服、鞋子,或是缝缝补补,等到东睿宸回来时候,两人同桌相对,一起用饭,东睿宸洗过碗筷后,两人还能在屋里聊了聊,然后各自睡去。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恬静,就连薛大夫和村里人,都打趣他们就像成亲多年的小夫妻,询问何时办喜事,他们也好乐呵乐呵。 听着这些戏谑的话,玉莞自然是红了双颊,忙不迭的否认,而东睿宸却没有一起否认,他这辈子,一颗心都系在了玉莞身上,若是她点头,他肯定会娶她过门。 他真的很想时间就停留在这里啊。 只是,他不仅仅是东睿宸,他还是东宸国的王爷,他是带着皇上的重托到中南府的,他不能沉沦在这里啊。 玉莞其实和他想的也差不多,所以在这一日晚上,他们聊天时候,正缝补着他裤子的玉莞还是开口了:“这些日子,可曾找到外出的道路?” “你知道?”东睿宸有些惊讶。 他每日借着上山耕种和打猎的借口,其实很多时候在摸索如何出去,薛大夫都没看出来,玉莞倒是清楚了? “我们总共在后山就种了不到两亩地,哪用得着天天去浇水啊。上次的野猪还剩了半头挂在厨房呢,多出来的时间,难道你在山里发呆?”玉莞头也没抬,她虽是贵郡主,但也是村姑出身,耕种这些事情,她也很清楚。 “这外面好像有一个阵法,我没有见过,也不敢轻易去破除。只能先用石头演示。”东睿宸听了玉莞的话,心下了然,然后向她交代了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 “可能问问薛大夫,他不是出山过?”听到是阵法,玉莞表示无能为力,这些古人留下的国之精粹,在前世根本就没有多少记载了。 “我曾经试探过,他都是岔开了话题,这村子与世隔绝,他应该想保护村民们。”东睿宸道。 “但你若是鲁莽去闯阵,不也是给他添加麻烦吗?与世隔绝,那村民们的农具看着不像用了很久很久的啊,还有盐。”玉莞有些疑惑,前些日子,东睿宸背她去了村里,换一些布料,她看到村民们的农具也不算落后啊。 “那不是铁,这村里有盐井。”东睿宸给玉莞解释道。 “不是铁?但硬度能替代铁?”玉莞有些惊异。 “你看看我们这把锄头和弓箭头,外观看起来和铁很像,却更加坚固。我用了这么些时日,连口子都没有。”东睿宸想了想,还是出去把薛大夫给他们的锄头拿进来给玉莞看。 “确实。这个也是。”玉莞看了看锄头,又想起了手中的针,也是泛着灰色的光,不像铁反射的那么明亮。 “这里有矿山?”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但村民们看上去并不知道。”东睿宸也曾套过村里人的话,他们都没有说有开矿的事情,只是说需要打什么工具,就去前边山上那坑里刨一些黑色石头来打磨便是。 “黑色的石头?坑?”玉莞听着东睿宸描述的,心里面有一个大胆的假设:“明日,我想去看看那个坑,你……” 她看了看自己无知觉的左腿,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正好明日要去村里换点东西,去薛大夫那里看看,你的腿是不是有新药。”东睿宸知道她不想求他,直接开口避免了她的尴尬。 “那,早点休息吧。”玉莞觉得自己脸应该很红,转身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住,背朝着东睿宸。 “嗯。”东睿宸看着这鸵鸟的样子,摇了摇头应了一声之后,掀了帘子出去。 第二日一早,玉莞一早就起来收拾了。她带上自己绣的帕子,才描的花样子,和一些小零食、泡菜等等准备顺便到村里换点东西,因为这些东西在村子里都属于稀罕物,村民们还要预定呢。 由于要背着玉莞下山,东睿宸也不能带多了东西,两个人就带了一背篓的东西去村里。 “陈瑞啊,又带着你小媳妇来了啊。”刚走到村口,在树下乘凉的大娘就和他们打起招呼来。东睿宸和玉莞都不是用的真名,而是化名为陈瑞和万玉。 “不是他媳妇啦,涂婶都和你说了好几次了。”玉莞趴在东睿宸背上反驳道。 夏日炎炎,这山中却如春天一般凉爽,但毕竟背着这么大一个人还有一篓子东西,东睿宸还是大汗淋漓,汗水从脸庞滑落。 “嘿嘿,小姑娘就是脸皮薄,你看看你小郎君,都没反对。”涂婶冲着玉莞挤眉弄眼,又瞄了一眼东睿宸。 “不要和你说了。”玉莞觉得和她说不清楚。 “玉姐姐,你又带了什么好吃的来?”从村里跑出了两个小孩,是木匠和铁匠家的孩子。 因为打制那轮椅,玉莞倒是和这两小孩熟悉,每次进村来都要给他们一块饴糖。 “你们爹爹在家吗?”这一次也不例外,玉莞掏了两块小小的糖出来。 这村里,饴糖可来得不易,毕竟麦子也不多,也就玉莞要做甜食,和好多人家换的。 “我爹爹要去挖黑石头。”铁匠家的孩子拿着糖,舔了两口,美滋滋的和玉莞汇报道。 “我爹爹也要去挖黑石头。”木匠家的孩子也不甘示弱的回道。 “去玩吧,我们找你们爹爹有事,能告诉姐姐,他们现在在哪吗?”玉莞挥了挥手,两小孩就要跑开了。 “他们在那边山口,走快些能赶上。”两个小孩这个时候倒是异口同声。 “那……涂婶,先帮我们看着下东西吧,我们很快回来。”玉莞看着那一背篓的东西有点犯难,转头看见涂婶,便央了她。 “小事,去吧,保准回来啥都不会少。”村里人都很淳朴,民风也很好,几乎都是不锁门的,玉莞他们根本不用担心丢东西。 于是玉莞两人放下了背篓,东睿宸加快了步子,没一会就来到了两小孩说的山口,追上了木匠两人。 第三百三十二章 黑石头 “陈瑞你们怎么来了?”木匠和铁匠正聊着天,忽然看到东睿宸和玉莞两人过来,奇怪的问了一句。 “我弓箭箭镞丢了,正要找您打些。赶巧在村口遇到你家闺女,说你们到了这边,所以便找来了。”东睿宸背着玉莞,他这陈瑞的人设可是和当初瑞辰一样活泼的。 “你说一声便是,还把小媳妇都带来了,她这腿脚不方便啊。”铁匠打趣道。 “她在山上呆着也闷,今日就随我进村。原本就该我来挖黑石头,让两位帮忙,哪能让你们把累活都干了呢?”东睿宸笑的很灿烂,玉莞在他背上被打趣,究竟脸皮薄,只能低着头,借着给他擦汗来掩饰尴尬。 “那敢情好,你随我们一起吧?但你家小媳妇可以在村里等着啊。”木匠乐呵呵道。 “我只是腿不方便,手还是利索的。”玉莞忙反驳道。 “这是心疼小郎君啊。”铁匠趁机又打趣了一句。 “行了,人家小娘子脸都红了,咱抓紧点,还能赶上饭点。”木匠推了他一把,带头走在前面。 “也就你媳妇不给你留饭,等会上我那吃去,上次陈瑞家给的野猪肉还有呢,我让我媳妇给咱炒个肉丝下酒……”铁匠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东睿宸使了个眼色,跟了上去。 两人说笑着,带着东睿宸穿过了一小片桃树林,越过一条小溪,来到了前边的山边,往山上爬了半程,一个大坑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大坑里长满了野草,四处散落了些黑色的石头,但都掩埋在土里,只露出了点顶,需要借助工具挖出来。 东睿宸把玉莞放到一块干净的大石头旁,选了块黑石头,学着木匠和铁匠的样子,也开始挖了起来。 而玉莞身边也有一块黑石头,她探身就能碰到,只不过无法估计有多大,不过,她还是让东睿宸找了根树枝,慢慢挖起来。这块石头没多大,比起木匠、铁匠、东睿宸他们选的要小的多,没过多久,玉莞就将它挖了出来,大概只有拳头大。 见着三人还在挖着,玉莞便自己打量起石头来,不过没有仪器,她只能凭五感观察。 这石头通体都是黑色的,没有铁矿那种铁腥味,她用树枝和石头使劲戳也没能留下什么痕迹,硬度应该和铁差不多,只不过她没有学过工程材料,只能判断这是种金属矿石,但属于哪一类,恐怕要专家来判断。 “陈瑞啊,你这块可不小,得要做多少箭镞啊?”铁匠挖够了自己的份,看着东睿宸放在玉莞脚边的石头,有些诧异的问道,这小子这一块可不轻啊,挖的速度够快,但是他要怎么搬回去。 “还要打一把剑吧,找得到地儿,我等会先把玉儿送回去,再来取。”东睿宸看着他看了一眼玉莞,忙解释道。 “说起来,我祖上还真有打造剑的图纸,我一直想尝试来着,不过力量一直不够。”铁匠听了东睿宸所言,也有些豪情万丈,但想着自己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使力气的话,我可以帮忙。”东睿宸本来也只是问来试试,毕竟这些村民都没出去过,不知道剑有没有见过,没想到铁匠祖上竟然有图纸,要力气还不简单,他当初带兵时候,已经测试过臂力,双手还是能举起500斤的石头。 “那便能成了,我们先回去吧,你年轻,脚程快,先带你家小娘子回村,等会来我家喝酒,这喝了酒打铁更有力气。”铁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玉莞也听见了铁匠的话,这铁匠啊,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爱喝酒,什么都能和酒扯上关系,给东睿宸打制箭镞也是用她酿的果酒交换的。所以她也知道如何回:“若是您能答应给他打一把趁手的剑,我们家还有三坛葡萄酒,可是您没喝过的啊,算上日子也能喝了。” 果然,听着有新的酒喝,铁匠眼睛都亮了:“那可说好了,等着吧,我定会给你打好,那酒可不能换给别人了啊,小娘子。” “小娘子的手艺在咱村都顶尖的,我不好酒,就好几口吃食,上次小娘子做的那什么泡菜,可真是下饭啊。”木匠也来凑趣。 “少不了您的,我先送玉儿回去,两位跟上啊。”东睿宸背上玉莞,和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在了前面。 于是这一日,东睿宸和玉莞是在村里渡过的,他们换了些必需品,掌灯的时刻,东睿宸才背着玉莞回到了他们山上的屋子。 “今天你和薛大夫研究的怎么样?可能用新药?”东睿宸在玉莞指挥下,把东西归顺。 “有两味药,不曾听过,冒然用药,我怕落下病根。”玉莞倒也没瞒着他。 “那可否用针灸之法?当初叔礼的腿不也这样治的吗?”东睿宸问道。 “他是淤血积塞,我这个是中毒导致的神经紊乱。”玉莞头也没抬的回道,她正在研究带回的那小块黑石头,“再说,若是要用针灸之法,也得有银针啊,这村里银子,就是妇人们的首饰了,都是传了好几辈的,怎么好意思开口。” “还是得先找到出去的路啊,明日,我再去研究下阵法。”东睿宸看了眼她的腿,玉莞越表现的云淡风轻,他越着急。 “这石头我始终觉得不简单。”玉莞却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这倒是勾起了东睿宸的兴趣。 “嗯?不是铁矿石?”东睿宸在村里也看着铁匠处理了一块,和铁差不多,只是颜色黑了些,他认为就是黑铁。 “铁矿石怎么可能散落在那大坑里?”玉莞终于看了他一眼,“做饭时候,我和铁匠的媳妇打听了,说在几百年前,有一场天火,天火灭了那大坑就出现了,还有那些黑石头。不过她没读过什么书,就进不了宗祠,看不了那些记录的典籍。也只是听着老人们吹牛时候听了两嘴。” “天火?”东睿宸听着这个词也陷入沉思,过了一会才说道:“我记得曾经读过前朝的史记,这边是有过一场天火,那场天火后,一个村子的人都消失了,只是日子太久远了,记不得那么清楚了,要回去翻翻才知道详细。” 玉莞失忆了,但不知道脑子里为什么会在想事情时候,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她尝试过问东睿宸,很多知识连东睿宸都不知道,她觉得这应该是她最大的秘密,所以一些新的事物或是知识又从脑里蹦现的时候,她还是先听听东睿宸是否知道,免得自己太过奇怪。 像这黑石头,她在思考时候,“陨石”两个字就从脑海里冒了出来,接着一些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知识也跟着冒了出来,就像她读过、了解过相关知识一样。 像现在她脑中的信息,若这黑石头不是铁矿,而是陨石的话,那就不是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而是从天外而来,是地球以外脱离原有运行轨道的宇宙流星或尘碎块飞快散落到地球或其它行星表面的未燃尽的石质、铁质或是石铁混合的物质。 这种物质比铁更加坚固,可以说很多被称为削铁如泥的匕首之类的宝物,就是由它构成的。再联系上那场天火,和地上散落的黑石头,也就解释的通了。 想着想着,越来越多陌生的词语出现在玉莞脑海里,她的头又痛了起来,她捂住了额头,甩了甩头,不再继续想了,不然会把自己弄晕过去的。 “这里没有铁器,但应该比铁器更高级。”玉莞缓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若是比铁器更高级,若是用在战场上?东睿宸显然想的比玉莞更多。 “就是削铁如泥。”玉莞在心里准备了半天词语,还是吐出了一句。 “这里有这么多……”东睿宸看向玉莞。 “如果你记得没错,如同那史记记载的,一个村子都消失了,极有可能就是这个村子,他们与世隔绝就能说得通了。”玉莞也看向了东睿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任何一个带过兵的人,都拒绝不了高等武器的诱惑,当初铁器刚出现在战场时候,是所向披靡的,像现在,东宸国若不是掌握了先进的炼铁技术,怎么能威慑四周的邻国,怎么能有那么强大的军队保护。 “村子应该不是突然消失的,这里有着你都没有见过的阵法,那当初肯定发生了什么。”玉莞想了想又开口道。 “应是如此。”东睿宸和玉莞想到一起去了。 “你说,那个渔村的山腹与桃花村会不会有联系?”玉莞想着想着,就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渔村,他们似乎在守护着什么,这样一来,很难不和桃花村联系起来。 东睿宸没有回话,他的性格一向如此,没有证据支撑,是不会轻易下结论。 两人想着这些凌乱的关系和近来发生的事情,整个屋子倒是安静的只剩下蜡烛燃烧的声音了。 整夜的思考,两人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做了一个决定,他们决定向薛大夫探口风。 但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第二日,薛大夫便派了人来请他们去参加一个祭祀典礼。 本来他们属于外来人,虽然村民们都和善,但骨子里还是外人,这种祭祀是不欢迎他们的,但薛大夫像是这个村子的头脑一般,他决定的事情,都没有人反对,大家对他们反而很是热情,就像是认可了他们一样。 由于村里的物资有限,祭祀的东西并不丰富,没有牲口,只有一只野鸡、一只野兔,还有些鸡蛋、桃子,然后就是果酒,还是玉莞前些日子送给薛大夫的。 整个仪式也很简单,就是念悼词,依次上香、上酒。每个村民都上前敬了一杯水酒。 祭祀完后,薛大夫把东睿宸两人留了下来。 “你们昨日看到了那些黑石头?”薛大夫倒是没有拐弯抹角。 东睿宸两人没有作答,脸上的表情表示了认可。铁匠和木匠都看着的,拿回来村民们也看到了的,与其说问话,倒不如说陈述个事实。 “黑石头和盐井,都是桃花村最大的秘密。”薛大夫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三百年前,桃花村只有不到二十户人家,只是山里的一个小村子,是两对夫妇建立的,他们最初只是为了躲避战乱。其中一对夫妇姓薛,另一对姓阮。讲到这里,你们应该知道,我就是那对薛姓夫妇的后人,所以村民们对我都很客气。我的医术就是从我先祖婆婆那里学的,而守护村子的阵法则是我的先祖爷爷留下的,我只知道开启之法,并不知道破解之法。” 薛大夫看向东睿宸,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他近日的所作所为。 “我……”东睿宸正想解释,却被薛大夫打断:“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之人,这番找你们来,也是为了这事。” “当年天降天火,在前边山上砸了一个大坑,还留下了这些黑石头。而最先发现黑石头的用处的就是阮先生,他曾经是个宫中的匠人,对于这些矿石材料很有了解。他意识到这种矿石如果出现在战场上,将是一样所向披靡的武器,于是他通过了秘密渠道,报给了宫里。 宫里很快派了人来探查,但不知为何消息走漏了出去,有一天晚上,村里来了好多黑衣人,他们想要搬走黑石头,还霸占了村里很多屋子,抓了不少村民替他们去挖黑石头,还有村里的妇人也被抓去煮饭、洗衣,还有村里的女孩……” 薛大夫说到这里面有愤色,但他很快压了下去,这段历史恐怕很是黑暗。 “我的祖先爷爷和阮先生当时正好被朝廷叫了去,回来看到村子成了这样,连他们的夫人也未能幸免,悲从中来,但手中没有足够的武器能和黑衣人抗衡,他们只能带着村民们躲起来,在这过程中,我祖先爷爷和阮先生几乎是战到了最后一刻,祖先爷爷布置完这个阵法,交代了祖先奶奶最后的事情之后,也力竭而死。” 薛大夫又停了下来,缅怀祖先的那些历史,总让他心有悲意。 第三百三十三章 旧事 “我的先祖爷爷告诉先祖奶奶的便是不可离开这个新的村子,哪怕村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得守住这个秘密。”薛大夫缓和了下心情,又开始了述说:“大家受尽了那些黑衣人的折磨,虽然日子要重新开始,但也是愉快的,这里没有外人那些歧视的眼光,倒也算是他们的重新开始。本就是些淳朴勤劳的人,在相互帮助下,新的桃花村就建好了。运气好的是,他们居然在这里还发现了个盐井,如此一来,更不需要同外界有所联系了。” “黑石头可以当作铁矿使用,这是阮先生发现的,当时他和我先祖爷爷为了保护村民,也是力竭而死,他夫人本来想随他而去,但膝下还有两个幼小的孩子需要照顾,于是她忍辱偷生,等到孩子成年之后,她也心力交瘁而去。但两个孩子被她教导的很好,他们没有将黑石头的锻造之法据为己有,而是交了出来,那个时候,村中刚成立了宗祠,这锻造之法便作为了村中秘法,世代相传,只要有兴趣都可以学习。” 薛大夫正说着,他的儿子便上了一壶茶水进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东睿宸两人倒了一杯,但并没有强制他们喝下。 “我的先祖们和阮氏先祖们的精神,一直都是村民们的榜样,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是秉承着他们的遗志,安生生活,不求更多,日子倒是过得安稳。不过,这是对于目不识丁的人来说的。有时候,没有读那么多书,倒是可以活的自在些。” 薛大夫说着又停了下来,表情有些感慨。 “但我们薛氏后人和阮氏后人却不能做白丁,我们的先祖本就是举人出身,对于读书很是看重,还没避到桃花村的时候,就已经定下家规,所有的子孙后代,到了三岁,必须启蒙,哪怕不考科举,也要懂得读书的重要性。所以,当年所有的藏书,都已经搬了过来。 读书识理本来是好事,但每个人的想法定然不同,比如说我们薛家子弟,从小就知道要守继承先祖遗志,守护村子和村民,所以,在我们读书第一天,就被告知这个志向,也从未想过要出山去。但阮家不同,当初阮夫人的性子就很贞烈,她被黑衣人玷污了的事情,一直都是她的心魔,所以在死之前,她把当时发生的事情都写了下来,留了一封忏悔书给后人。 但阮夫人又很矛盾,这样难以启齿的屈辱,她最后还是不忍心留下,在弥留之际,她嘱咐了儿子,要把那封信给烧掉……” 薛大夫说着说着又停下了。 “但她儿子很依赖她,她留下的东西几乎没有,那封信,他还是没有烧掉,而是放到了箱底。不过她儿子尊重她的意愿,没有打开过,就这么一直搁着,一直到二十年前。阮氏后人无意中看到了那封信,他们的心态就变了。他们觉得自己的先祖付出了那么多,后人却要缩在这个偏远的村子,心中自然是不甘心的,日子一长,他们就想着要出村,把这些黑石头献上去,获得荣华富贵。 当时阮家的少爷和我也是好友,他乘着把我灌醉之后,潜入了我家密室,偷偷习得了开启阵法之术,带着黑石头的样品便出了山。他带的黑石头有一背篓吧,等到他带着几个人再次出现在村里的时候,他已经是三品大官了,带人来就是为了搬运更多的黑石头,让自己可以更上一层。” 薛大夫说到这里,又停下了,面有哀戚之色。 “二十年前,潘王献上了一批矿石,大概有一小篓子,是削铁如泥的材料,先皇用来打制了两把匕首,后来赐给了两个皇子。”在薛大夫停顿的时候,东睿宸补充了一些信息。 薛大夫闻言看向了东睿宸,他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本来样子就出众,他虽然只出过一次村子,但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一股贵气。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开诚布公的在这里和他提及这些往事。 “但当时他明明带走的是一背篓啊,村里有人是看到了的。”薛大夫叹了一口气,“当时他带人回来的时候,村里人是知道的,他们都躲了起来,那些跟着他一起来的人,身上有着黑衣人的感觉。但村民们可以躲避,我们薛氏后人却不能。当初让他逃出村子,我就受了家法,若不是我哥哥和我娘拼命护着,我爹非打死我不可,为了这件事,我爹临死都还怨着我。我们是不能让他们带着黑石头出去的,因为有一便有二,这一次只有三人跟着他进来,那么以后就可能有三十人、三百人进来,那样,村里人的生活又会回到那些黑衣人来到的时候。 于是我们把他们软禁在了村里,我还下了软筋散,让他们不得动弹。如此又过了十年,又有了外人闯进来。原来当初阮氏后人是留了书信和地图下来的,而那时候,他留下的地图已经在江湖上传成了藏宝图。知道了这些,我们处理了闯进来的外人,我也开启了村外那个大阵的杀阵,不少人死在了大阵之后,我们终于有了安宁。” 薛大夫终于将旧事说完,他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茶杯。 东睿宸和玉莞都是极有耐心之人,这个时候,他们都知道,无言是最好的应对。 “知道今日的祭祀是为了什么吗?”薛大夫没有等到他们开口,又自顾自说了起来,“为了守护村子的秘密,当年死了三十二人,这些年又死了十一人,每年的今日,都是宗祠定下的祭祀他们的日子,这一天,也是当年先祖们从黑衣人手里逃离的日子。黑石头你们都看到了,也许也猜到了它的特性,本来,我是想如同那些人一般,悄无声息的把你们也处理掉,但你们给我的感觉不同,和村里人相处也和睦,如果你们愿意留在这村里,发誓不踏出这山一步,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听到薛大夫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东睿宸和玉莞相视了一眼,果然如他们所料啊。 “我想问一下,我的腿是不是可以治好的?”玉莞问道。 “是的,那蛇的毒不是无药可解,你现在的情况便是余毒未清,若是解毒了,你腿便好了。若是你治好腿,怕是他就会带着你逃离了吧。”薛大夫这点倒是很痛快的承认了。 “既然和我们说这么多,你心中应该知道,若是强留,你留不住我们。”东睿宸突然道。 “毕竟相识一场,不想兵戎相见,而我也相信,你们不会对村民们动手吧。”薛大夫很有自信。 “不会。”东睿宸倒也回的老实。 “难道这里的风景不好?村民们不好吗?你们虽然是贵人,但我看书里,还是有很多贵人向往这样的桃源生活。”薛大夫继续说道。 “我确实想时间停留在这里。”东睿宸不置可否,能和玉莞在这里生活,也是他心之所向。 “但是,中南府的百姓……”玉莞看着东睿宸意动了,连忙说道,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疫病不可耽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疫病,心中很是难受,就像是失去过什么很重要的人或是事。 “是啊。”东睿宸没有失忆,他知道玉莞一直都很在意这场疫病。 “疫病?”薛大夫倒是没有听说过,有些诧异。 “薛大夫,我同您一样,也是大夫,在我学习医术之初,我的师傅就告诉过我,医者仁心,不论对任何人,都应当一视同仁。你们长期在此避世,不知道现下的情况,其实我们是……”玉莞着急的说道,她不想困在这里。 “乖乖——”东睿宸适时打断了她。 玉莞正要表明她和东睿宸的身份,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薛大夫能放他们出去,却被东睿宸打断了,她有些不甘,只能咬住嘴唇,一脸不情愿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您了不了解现在是什么朝代了,但你们村子所在的这片国土上的百姓,正遭受着一场劫难,她知道如何破解。”东睿宸并没有标明身份,而是把玉莞推了出来。 “是什么样的疫病?”薛大夫有着先祖的仁义,也有着一个学医之人的本心,对于病症,他不会放过。 “一种从未见过的传染病,病症像风寒,咳嗽、发热、发烧,最后是内脏衰竭而亡。传染的途径很广也很快,通过空气中的飞沫就能传染,也就是靠近就有可能。”玉莞说道。 “如此严重?”薛大夫虽然呆在村里,没有出去见过世面,但医书看了不少,也是清楚知道,这样严重的传染性,怕是染上的人不少。 “一个省府的人染上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好不了哪去。”玉莞继续说道。 “那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薛大夫面上表情有些闪烁,他的内心也有着挣扎。 “说来话长,我是这一次……”东睿宸考虑了再三,隐瞒了自己睿亲王的身份,只是将自己描述为处理这一次疫病的钦差大臣,把玉莞描述为他的未婚妻,然后把他们的遭遇说了一遍。 “我们村外还有一个渔村?有一个山腹?”薛大夫听了东睿宸的话,对于雷叔他们所在的村子,也很惊讶。 “玉儿有些累了,她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该休息了。”东睿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背起玉莞,先告辞回家。 薛大夫倒没有挽留他们,自己一个人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和他坦白呢?也许他知道了,就能帮我们出去啊。”玉莞回到家后,就开始问起东睿宸来。 “不能。乖乖,你要知道,有的人也许良善,但也不能倾心交谈,有的事情,留一线,也许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有奇效。”东睿宸把她放到床上,让她能坐着舒服些。 “可是我们不能丢下那些百姓不管啊,你不知道,那疫病多严重,迟一天,都会死很多人的。”玉莞有些忧心忡忡。 “别担心,若是外公能顺利回去,疫病能控制住,还有,我既然失踪了,皇兄会继续派人代替我的位置,所以,不要担心,乖乖。倒是你的腿,他能治好……” 东睿宸对于中南府的疫情也是担心的,但他们不能出去,担心也无用,倒不如关注眼下的事情,而现下他最关心的,便是玉莞的腿,在听到薛大夫能解毒之后,他就放到了心里。 “我瞧着薛大夫不像坏人,他应该会好好考虑的。”玉莞拂着东睿宸皱起的眉头,心下不忍,安慰了他一句。 第二日,薛大夫竟然自己找上了门,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说明他一晚上都没休息好。 “我是来给她解毒治腿的。”薛大夫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拿出了药箱,取出了一些草药,“你们可信我?” “一个能将先祖的遗志继承的很好的人,我信您。”东睿宸有些犹豫,但玉莞却很直接,“我要怎么配合?这些药是外敷还是内服?” 薛大夫点了点头,把那些草药捣碎,告诉了玉莞该如何敷,然后又拿出了一套银针。 看着熟悉的银针,玉莞有些手痒,但她还是按捺住了,她伸出了腿,自己捞起了裤腿,方便薛大夫施针。 “涌泉穴在旁边两指处。”玉莞看着他并不太熟悉的手法,在他准备扎第三针的时候,忍不住开口了。 “对不住了,我针灸之术并不熟练,这些穴位都是图上看得,我再练习练习,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等?”薛大夫有些尴尬,没有人教的针灸之术,确实很难准确。 “我也略懂一些,不知能不能告诉我要扎什么穴位,用多大力度,是什么顺序,扎在腿上,我想我自己可以。”玉莞道。 “真的?”薛大夫正在想着要如何练习,听到玉莞这样说,有些诧异,“那你能不能教我?” 第三百三十四章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玉莞便临时成为了薛大夫的老师,听着他说扎哪个穴,便认真执行,也顺便教了他扎针的技巧。东睿宸也没有追问他是否能放他们走,玉莞的腿能治好,再诡异的阵法,他也能带着她闯。 半个月后,他们估算着大约已经到了七月的时候,玉莞的腿终于有了知觉。虽然还是用不上力,但已经有了麻木感和痛感,这说明神经有了反应,让玉莞激动不已,对上东睿宸都温柔了许多。不过她的记忆依然缺失,很多事情回忆不一起来了,只有掌握了的技能还能本能反应。 这半个月来,玉莞也尝试着和薛大夫交流,想套些话出来,但每次提到外面的疫病,他都只对病症感兴趣,只和玉莞探讨专业上的问题,一提到百姓的生活,就三缄其口。 又过了半个月,玉莞可以站起来了,扶着墙也能走上几步了,这个时候薛大夫说了,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玉莞剩下的就是多加练习,然后他也不再来到他们的小屋,就像之前那样。 为此东睿宸差点去找他算账,但被玉莞拦住了,她身体的情况她自己很清楚,毒是解了,但她太久没有使用左腿,需要做复健,和东睿宸解释清楚之后,他便在屋檐下用木头给她搭了一对扶手,让她可以扶着慢慢恢复。 既然玉莞恢复还需要时间,东睿宸便没有那么着急想要离开,还是像往日一样,上山种地、打猎,玉莞也杵着拐杖每日做饭、做吃食,只不过东睿宸不让她洗衣、打扫,这些要用水的活计都让他包圆了。因为他曾经听莲蓉、芜荏她们说过,很多女孩子体寒,如果过多触碰冷水,每次月信来的时候,会肚子痛,他曾经见过玉莞也疼得缩在被子里,所以这些事情他都不会让她做。 作为医生的玉莞,对于东睿宸的行为,心中也很是慰帖。在这桃花村的几个月,东睿宸能记住她的小日子,哪怕尴尬和脸红也为她准备好要用的物什,这已经很令她感动了,现在还能记着她有几次的肚子痛,她的心不免有些偏向了他。 能够这样被人温柔细致的对待,有几个女人不动心呢,何况,这个男人还明目张胆的告诉过她,他会一直偏爱和坚持她。 但玉莞每每想要奔向他的时候,她心中都会涌出一种难受的感觉,就像曾经对他有着很大的仇恨一般,这种仇恨像是他伤害了自己的家人的那种痛楚。 所以玉莞一直很矛盾,她该如何对待东睿宸。 如果是失忆后的玉莞,她很清楚,自己会喜欢上这个男人,但如果是失忆前的玉莞,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喜欢上他的。 但玉莞一开始回忆,头就开始痛了。她只能作罢,她想了很久,决定遵循本心,若是会爱上,便爱上吧。她能确定的是,她内心是接受他的,她想对他好,这是出自于本能的。 进入八月的时候,山中也有些炎热起来,不过玉莞他们住在山顶,有着山中的凉风吹来,倒也不觉得热的睡不着。玉莞还是只能扶着墙走动,没有支持物,她就觉得自己的腿很无力,根本站不稳。 玉莞的复健每天都在做,她很清楚,自己的腿是没有问题了,有问题的是自己的心理,这需要一个契机,就像当初仲礼的嗓子一样。 “薛大夫已经躲了我们一个月了,我觉得他现在应该很矛盾。” 这一日,玉莞和东睿宸吃过晚饭,东睿宸照常给她按腿的时候,两个人也如往常一般闲聊起来。 东睿宸手上动作没停,回了一句:“他心中还有仁义,不然你提到外面百姓时候,他不会岔开话题。” “但守护村民和这个村子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是他从小到大的信念了。我曾听有人说过,要改变一个人的信念,至少需要上百年的时间。” 玉莞有些惘然,薛大夫数代人都守护着这个村子,放了他们出去,给村子会带来多大的伤害,她估算不到,薛大夫更加估算不到。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研究外面的阵法,若是有详细的阵法图,我应该能推算出一条生路。”东睿宸为玉莞按完腿,又上了一次药,才擦了手。 “应是在祠堂吧,不过桃花村的人都很善良,如果我们出去会给他们带来灾难,那么……”玉莞想到薛大夫曾经说过的那些惨事,有些于心不忍。 “若是我们能出去,这里的矿石、盐井,我定会报予皇兄,以我对皇兄的了解,他会将这些用在我们东宸国最尖锐的部队里,如同我们玻璃岛出产的很多东西都是送了过去的。若是如此,我会把村民们安顿好,另给他们择一处桃源,让他们不再背负这个秘密,始终面临着生命的威胁。”也是对着玉莞,东睿宸才会解释这么多,才愿意说这么多话。 “不如还是和薛大夫谈谈吧,我不想伤害这些善良的人们。”玉莞拍了拍自己的左腿。 “嗯。”两个人的对话很快结束了。 在屋内的烛火熄灭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屋外悄悄离去。 屋内的东睿宸,蓦然睁开了眼,看着已经睡着的玉莞,这才默默的走到了屋外的躺椅上闭眼养神。 第二日晚,在玉莞睡下之后,东睿宸就潜入了村中的祠堂。 这虽说是祠堂,但只不过是一间屋子,连个像样的院子和围墙都没有。在屋子里,一个木架上摆着几十个木牌子,每个木牌子都刻着一个名字,在木架前面摆了一个大大的石头凿的香炉,从里面厚厚的积灰看来,香烛是没断过的。 在木架之后,有着一排木柜子,或许是相信村民,都没有上锁。东睿宸趁着屋中燃着的香烛光照,抓紧时间在柜中翻找起来。 这里装着桃花村的族志,还有花名册,还有一些医谱,连黑石头的锻造方法也详细的记录在册,东睿宸将那锻造方法看了几眼后,又放回了远处,在一个隐秘的柜子里,终于找到了阵法图。不过由于年代久远,有些字迹都不太清晰了,只有图像还能勉强辨识。 东睿宸的记性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用了大概一炷香时间,他把阵法图牢记在脑中,才把阵法图放了回去,摸回了山顶的小屋。 在他从祠堂走后,祠堂旁边黑漆漆的小屋亮起了烛火,薛大夫出现在窗边,看着那个飞速离去的身影,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而东睿宸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家里已经亮起了灯,他虽然有些讶异,但看着黑暗中那摇曳的烛光,他心中有了一丝温暖。在黑暗中,有个人在等你回家,这样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东睿宸轻轻推开了门,就看到坐在桌前等候的玉莞,桌上还一壶热茶。 “我想你今晚可能要熬夜了吧,这茶可以提神。”玉莞看着他进来,一点都不意外。 “你什么时候醒的?”东睿宸走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这是之前采的夏茶,苦涩味浓,适合提神。 “你刚走的时候,这些你应该用的上。”玉莞说着就拖着腿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叠纸和一支炭笔,“这是我平日用来描花样子的。” 说完玉莞就坐到一边的矮凳上,让东睿宸能安静的回忆。 一夜无言,东睿宸凭着记忆在纸上不停涂改,而玉莞也是陪着整夜没睡,将家中所有的草药拿出,配起药来。 天亮的时候,东睿宸终于将那阵法图还原出来,只剩下那些辨识不了的字迹了,他舒展胳膊的时候,眼角余光瞟到了旁边的玉莞已经靠着床沿睡着了,而在她身旁,已经包好了药,上面还写着跌打、解毒的字样。 东睿宸小心的把玉莞放回床上,然后拐到厨房准备做点吃食,他将做好的吃食放到了桌上,然后回到了外面的躺椅休息,脑中就在不断的演算阵法的变化,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第三日的时候,东睿宸终于准备去闯阵了,天还没亮他就起身,检查了装备和阵型图之后,就准备出门了。 “厨房里我准备了一些干粮,我不知道你要多久,但若是情况不对,一定先保命回来。” 后面传来了玉莞的声音,东睿宸回头的时候,她已经坐了起来。 东睿宸正在绑腿,听见声音便看向了玉莞,这时候的玉莞,头发全都打散了,乌黑油亮的长发披散在身上,脸上还有着刚醒的坨红,眼中有着担忧。 东睿宸有些心动,走了过去,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然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等我。” 玉莞对于东睿宸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懵,刚睡醒的脑子更不清楚了,等到感受到周围的凉意,才发现东睿宸已经离去了。 玉莞连忙下了床,踉跄跑到门边,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好。” 东睿宸走了之后,玉莞每日都坐在屋檐下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望眼欲穿,她现在才明白,自己已经依赖起这个男人了。他不在的日子,她有些想他了,这应该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吧。 东睿宸曾经和她提过,这个阵是杀阵和迷惑阵套在一起的,若是有阵法图,他需要三天时间。 在第三天的时候,玉莞更加无心做事了,从天一亮起,就等在了门口,等着那个身影出现在路口。 “玉儿!你快来!” 玉莞估算的时间已经过了好久,她都担心的没法了,路口终于出现了人影,不过却不是东睿宸,像是有几个人,还叫着她的名字。 玉莞连忙看向他们,是薛大夫和铁匠他们,而她一眼就看见了在铁匠身上背着的东睿宸,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不过此时他身体软趴趴的,应该是昏迷的。 “辰哥——”玉莞不知道为什么会叫这个称呼,她直接跑向了几人,连自己左腿不能使力都没有注意。 “他怎么了?”玉莞跑到铁匠身边,看着一身是血的东睿宸,心里满是着急。 “先把他放床上。”薛大夫这个时候比其他人都要冷静。 等到他们把东睿宸放到了床上,铁匠才和玉莞说道:“我们在后山脚下发现他的,身上的箭已经用完了,薛大夫说,可能是遇到野猪什么的大家伙了,唉,陈瑞啊,咋这么拼命啊。” 玉莞看了薛大夫一眼,然后匆匆谢过了铁匠等人,才抓起东睿宸的脉搏,探查起来。 “失血过多。”玉莞把了半天脉搏,才吐出几个字。 “需要好好调养,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大家不如回去找找,有什么能补血的,让玉儿好好照顾他吧。”薛大夫见状,和铁匠几人商量了下,先让他们回去。 玉莞也向几人行了一礼,然后去厨房打了些热水来,把东睿宸的衣服脱了下来,拿着抹布,慢慢把他身上的血擦拭干净,那些深浅不定的伤口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不该如此冒险,那个阵里除了迷惑阵和杀阵外,还有毒阵。”薛大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您既然有心,为何不帮到底呢?”玉莞没有抬头,还在小心的擦着东睿宸身上的血。 “我什么都没做,这是他自己去找的。”薛大夫并没有承认放水让东睿宸拿走阵法图。 “若不是有心,为何第一时间能发现他在阵法口。后山的山脚,平日根本不会有人去的。”玉莞已经换了一盆水,才把东睿宸的身上擦拭干净。 “只是碰巧罢了。”薛大夫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会送一些金疮药来,我祖上传下来,跌打损伤很有疗效。” 然后,薛大夫也叹了一口气离去。 “下一次,我陪你去。”玉莞为东睿宸擦上药之后,绑上纱布,盖上被子,才低低说道。 薛大夫说那阵法里还有毒阵,不过东睿宸却没有中毒,恐怕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但他为什么又会昏迷呢? 玉莞有些想不通,恐怕还是要东睿宸醒来之后才能清楚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出村 四下寂静,山顶的小屋里还点着烛火,飘摇的烛光中,玉莞坐在床前,看着那个曾为她遮风挡雨的男子此刻正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紧皱的双眉,脸上似乎还有着痛苦的意味,额头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 外伤她都为他处理好了,脉象看来并没有大碍,可是为什么会发热? 现在的玉莞,很渴望东睿宸能睁开眼,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很后悔,如果她跟着他一起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想到这里,她看向了自己的左腿,她好想此刻腿就能好起来。 想着想着,她便试着抬了抬腿,左腿竟然随着她的心意抬了起来。玉莞心里有些激动,回想刚才薛大夫他们送东睿宸回来时候,她似乎并没有使用拐杖,她尝试着站起来,然后走动两步。 她的左腿好了?这就是那个契机? 玉莞有些不可置信的捂住嘴,看向昏迷中的东睿宸。 是她对他的担心吗? 她在不知不觉中,对他的感情已经如此深了吗? “东睿宸,你快醒醒啊,我能自己站起来了,我能走了,我能陪你去闯阵了……”玉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东睿宸和她都期盼着她的腿能好起来,所以她好起来之后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就是他。 可是,躺在床上的东睿宸对于玉莞的话却无动于衷,还是如同刚才一般紧闭双眼。 玉莞在他面前,喃喃了好久,等到她感觉到脸上凉凉的之后,已经是深夜了,她竟然坐在他面前,已经流了好久的泪了。 玉莞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中的酸意憋了回去,抹干脸上的泪痕,从厨房里搬来了小灶,就在屋子里给东睿宸煨起了粥,她要守着他,要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 这一守便是五日,东睿宸始终都没有醒来,玉莞已经把过他好多次脉搏,都没有生命之危,但就像个植物人一般,昏迷不醒。 这中间,铁匠、木匠等村民都陆续送了米粮、草药过来看望东睿宸,连薛大夫也亲自给他把了几次脉,结论和玉莞一样,薛大夫甚至将阵型图的原稿拿来,同玉莞讨论了好久,都没有得出他为什么会这样。 白日有人过来看望,或是薛大夫来送药,玉莞还不用去想太多,但一到了晚上,她独自面对东睿宸的时候,心里就一阵一阵紧的慌,从一开始相信他并无大碍,到后来,越来越担心,他会突然离她而去。 回想流落到桃花村的一幕幕,回想东睿宸对她的无微不至,对她的情深义重,这种担心让玉莞在每个夜晚都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简单的喜欢了,这应该称为爱吧。 这一晚,玉莞终于忍不住了,她脱了鞋,躺在东睿宸身边,靠着他,她有种莫名的安心,她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述说着:“东睿宸,你让我等你回来,我一直都等着,可你为什么一直不醒,是要离我而去吗?你怎地如此狠心……” 说着说着,玉莞的泪水又无声息的滑落,从她的脸上滴落到东睿宸的胸膛。 “你好狠心……我也好傻,我,我现在才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可是我好后悔,我好后悔,没有亲口对你说一声,我喜欢你……” 玉莞伏在东睿宸的胸膛,喃喃啜泣。 东睿宸睁开眼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胸口好沉,想要起身,就看到了一颗小脑袋正伏在他的胸膛,他本能想推开,但玉莞身上那股独有的馨香让他停下了。 一直以来玉莞对他都是冷淡疏远的,就算村民们打趣,她也是连忙撇个干净,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但他睁开眼的这一刻,似乎老天爷给了他惊喜。他没有动弹,就这么让玉莞靠着他,享受着此刻的静贻。 玉莞是在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心里担心着东睿宸,她是睡不安稳的,在东睿宸醒了没多久,她便撑起了身子,揉了揉胀痛的眼睛,就要下床去准备熬药,却被人抱了个满怀,然后便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眸。 “你醒了?”玉莞的语气中带着激动与欣喜。 “别动,让我抱会,我好想你。”东睿宸把玉莞抱得紧紧的。 想着男女授受不亲,玉莞便红着脸想要挣开他的怀抱,但却发现这个满身是伤的人,力气却不小,她挣脱不得,只能任由他抱着。 “不是说喜欢上我了吗?”东睿宸的嗓子还有些沙哑,不过却难掩其中的喜悦,若不是她说喜欢上他,他还不知道要在幻境中迷失多久。 “没有。”玉莞心里有些慌乱,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这个人不是昏迷的吗,怎么可能听见她说了什么。 “我听到了。”东睿宸把头埋在玉莞的颈窝,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继续说道,“一向敢作敢为的贵郡主是要逃避吗?” “我……我说了便是说了,又怎么样……” 玉莞被他激了下,倒是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她其实有些不明白的,她虽然是村姑出身,但已经是贵郡主了,那么改学的规矩也应该学了,怎么对于向男子表明心意,一点都不感到羞耻?难道她娘没有让她学《女诫》、《女则》? “我也心悦与你,很久了。”东睿宸在玉莞耳边轻轻说着,温润的气息拂过玉莞的耳朵,在她的心湖泛起一片涟漪。 虽然她知道东睿宸对自己有好感,但这样被人直接的表白,她还是第一次。她的脸更加红了,她不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东睿宸,只能别过头去,让他抱着,身体也不再僵硬,双手在他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东睿宸内心一阵狂喜,这还是玉莞第一次对他的拥抱有着回应。 “你都几天没进食了,我去给你熬点粥。”玉莞借口去厨房煮粥,逃离了这暧昧的环境。 东睿宸坐在床上,浑身没劲,只能看着她逃了出去,然后想起此次闯关,又有些皱眉。 “你在想什么?薛大夫说那阵里还有毒阵,但我没见你中毒。”玉莞端着热粥进来的时候,东睿宸还在自己的思绪中,便出言打断了他。 “我尚未闯到毒阵,在幻阵就停住了。”东睿宸喝了一碗热粥,才觉得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些,才和玉莞说起他在阵中的遭遇。 从阵法图中,他已经知道了这个阵是个复合阵,是由迷惑阵、幻阵和毒阵组成的,迷惑阵相当于是个迷宫而已,对于东睿宸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半天便闯了过去,但这阵法已经开启过好几次,幻阵和毒阵已经没有那么泾渭分明了,已经在某一个地方交织在一起了,而这个毒,阵法图记载的地方,字迹已经花掉了,东睿宸也没有在意。 东睿宸在学习幻阵时候,白凌朗就和他说过,所谓幻由心生,幻阵实际上就是利用某种载体,放大心中所畏惧或者所期待的,将进入的人困在其中,最后力竭而死。所以他先提起真气,护住心脉,然后固守本心,开始在幻阵中寻找出路。 因为只是探阵,东睿宸实际上是在记路,这一次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闯出去,他不可能把玉莞留在这里的。他走的小心翼翼,一开始对于不太确定的地方都是避开去来,他始终想着自己答应玉莞的,会回去,也始终想着他会带她出去,然后和她继续这份情缘。 很快,东睿宸就发现不对劲了,他发现自己似乎是在往回走,难道这个幻阵是一个环形的? 东睿宸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停留了下来,拿出阵法图看了起来,在确定了新的方向后,他又继续探路起来,在探路的时候,他还留下了记号,方便下一次带着玉莞闯阵,而且他还留意了哪一些地方轮椅不能够通过,整理出一条宽敞的道之后,才满意的往回走。 他从阵中出来,已经是深夜了,回到自己小屋外,却是一片漆黑,他有些着急,在周围找起玉莞来,但却什么都找不到,连玉莞做的酸菜,他走的时候尚未绣完的花儿,都没有看见,只有他的一些衣服、弓箭还在,连厨房的碗筷也只有一付,还很凌乱,丝毫不见之前玉莞整理干净的样子,就像这个家没有玉莞的存在一般。 东睿宸心怀着疑惑,直接下山去了村里,但现在已经是深夜,家家户户都已经熄了烛火,在安睡,只有不时的几声狗吠。东睿宸只好在薛大夫家门外的木凳上等着,一直到薛大夫起床,他都还睁着眼。 “陈瑞,你怎么在我家门口,吓我一跳,一大早干什么呢?”薛大夫刚出来伸展下身体,差点被东睿宸吓个半死。 “乖乖呢?玉儿呢?”东睿宸看着薛大夫,像看见救星一样。 “什么玉儿?谁啊?”薛大夫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万玉啊,你把我们一起救来的啊,那个女孩子。”东睿宸对于薛大夫的反应很奇怪。 “什么女孩子,我救来的只有你啊。万玉是谁啊?”薛大夫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你只救了我一个?”东睿宸被他的回答震惊了。 “是啊,对了,你收拾好没有?我说了今日要送你出村的啊。”薛大夫还以为他没睡醒,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送我出去?”东睿宸又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 “你咋了?难道你想反悔?”薛大夫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什么?”东睿宸还没反应过来。 “你可是答应过我,出去之后会找到你主子,就是睿亲王,当今皇上的弟弟,会把村民们都带出去,安顿好的。只要你们能把村民们安顿好,那些黑石头和那口盐井,都给你们。”薛大夫怕他忘了和自己的约定,忙提醒了一下。 东睿宸还沉浸在没有玉莞的这个消息中,对于薛大夫的话没有反应,还是在薛大夫的再三提醒下,才有了反应。 薛大夫并没有骗他,亲自带着他走出了村口的阵法,然后留下了他贴身的玉佩作为凭证。这个时候东睿宸才发现,自己身上原本玉莞做的鞋,做的衣服,都换了一付样子,针脚不再细密,就像胡乱连在一起的样子,更像他自己做的。 但东睿宸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这山里还有雷叔一伙人,他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循着记忆,回忆来时的路,终于在第三天,走出了这座山,来到了丹桂郡的边界,又花了两天时间,来到了丹桂郡外宸卫的联络点。 “王爷——”从小跟着东睿宸的凛夜是第一时间发现东睿宸的。 “进城再说。”东睿宸没有多说,现下这个情况,没有哪里比丹桂郡安全。 回到丹桂郡的郡衙,东睿宸梳洗之后,换了一身衣服,才有空问起现在的情况。 “国公爷在哪里?贵郡主在哪里?来接替我的是谁?” 凛夜想着东睿宸可能没怎么吃东西,安排了一桌子清淡的菜让他可以垫垫。东睿宸本来没有边吃饭边说话的习惯,但他心中有着疑惑,不愿意多等。 “国公爷?哪个国公爷?贵郡主?我朝没有贵郡主啊。来接替您的是户部左侍郎庆达。” 凛夜对于东睿宸的问题觉得很奇怪,除了最后一个,他都答不上来。 “你这是怎么了?国公爷就是祁国公啊,我外公啊,贵郡主就是玉莞啊,张玉莞啊。” 东睿宸放下了碗筷,对于凛夜的回答不太满意。 “王爷,您是不是伤到头了?”凛夜有些担忧的看了眼东睿宸,看着他头上并没有什么伤痕的样子,欲言又止,他这样问已经逾越了。 “嗯?”东睿宸看向凛夜,想要他解释。 “如果您说的祁国公是您的外公白启澜的话,在当年太后出生后不久就过世了啊。您并没有见过他的。还有您说的贵郡主,张玉莞,我们并没有听过。” 凛夜硬着头皮还是说出了事实。 “什么?”东睿宸直接站起来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别样的世界 又过了几日,东睿宸算是了解了他所处的世界。没有白启澜,没有玉莞,连云溪郡张家也没有,他那名义上的外甥程烨娶的也不是双妻,只有白家女。 而他确实还在东宸国,也还是东宸国的睿亲王,但身处的局势却是比之前坏上许多。他皇兄虽然还是登上了皇位,他也在暗中帮着皇兄处理事情,但他们在他们两人之上还有着摄政王,就是潘王。 当初潘王本想直接登基,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于是把看似好控制的皇兄推了上去,还时常去他们母后那里看望。而两兄弟都心知肚明,母后已经被潘王占有了,这已经是宫中秘闻,有着太后的把柄在潘王手中,两兄弟也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一个明面上是一国之君,却做主不了一条政令,一个在暗地里满手鲜血,为潘王除去一个又一个政敌。 所以,皇帝和睿亲王也是表面光生,内里却深处于黑暗和泥泞之中。 但这些经历,现在的东睿宸并没有经历过,他了解潘王的弱点,想要反抗,他暗中布局,毁掉了潘王好几个暗中的势力,但这个世界并没有星月堡,没有祁国公府,没有玉大将军府能够帮他。孤掌难鸣,在他几次行动之后,便被潘王发现,宸卫牺牲了许多,才换来他的苟且偷生。 潘王还通过了皇帝之手,直接把他定为了谋逆之罪,连睿亲王的身份也一并抹了,成为全国通缉犯人。 而东御宸最后能做的,便是将东睿宸送出东宸国,他不得不远走他乡,在剩下的宸卫帮助下,逃离到塔曼国。在塔曼,他隐姓埋名,化名陈瑞,靠着自己的易容之术和排兵布阵的本领,在塔曼的军队中从一个无名小卒做到了前锋大将。 而他的出众被塔曼国第一大世家贺家的嫡女看上了,硬是请了圣旨,赐了婚。 这几年的经历,已经让原本还算善良正直的东睿宸变得黑暗阴柔。在没有玉莞的世界,他觉得娶谁都是一样,听说这贺家嫡女在贺家颇有地位,想着对他复仇大业有帮助,他便没有反对,应下了圣旨,如约娶了贺家嫡女贺婉清。 因为并不是自己心上之人,东睿宸对于这婚事也并不上心,说着自己怕不懂习俗唐突了佳人,变将所有事务推给了管家处理,一直到新婚之夜,他才见到了这个与之前皇宫中康嫔同名的贵女贺婉清。 这个贺婉清还真是和康嫔一个样子,不同的应当是性子。康嫔相对要柔顺些,而贺婉清更加大气沉稳,这是世家贵女应有的气质。 洞房花烛夜本应是良辰好景,但东睿宸看着贺婉清便不由自主的想到玉莞,再也没有了半分兴致,他索性点了贺婉清的昏睡穴,用了点伎俩让她以为已经洞房,自己则是在对玉莞的回忆中,在旁边坐了一宿。 婚后的东睿宸更加忙碌,有了贺家的支持,他在塔曼国的地位水涨船高,很快便掌了兵权,成为了最年轻的镇国大将军。 做到了镇国大将军,东睿宸才知道东宸国已经多么腐朽。潘王的手下四处敛财,贪得无厌,为官一方便搅得一方百姓不得安宁;而潘王更加猖狂,除了名称上为摄政王,其他已经和皇帝无异。他已经嫌弃太后的人老珠黄了,便将目光投向了皇帝的妃嫔,最后连皇后都没放过。还借着皇帝选秀女的名义,从民间、世家选了不少年轻女子进宫,整日酒池肉林,淫乱宫闱。除此之外,东睿宸还接触到塔曼的细作一线,发现了东宸国不少官员都在出卖着自己的国家,民不聊生,官员在其位不谋其职,整个东宸国已经风雨飘渺了。 东睿宸了解了这一切后,主动请缨带兵直接驻扎到东宸国边境,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报仇的时机。 不久之后,东宸国传来了一个令各国都震惊的消息,东宸国的国君东御宸被太后亲手杀死在翊宁宫,太后也随后上吊自杀。而皇后、各宫嫔妃为了表示对东御宸的忠心,纷纷殉葬。 但在东睿宸手中的消息却不是如此,东御宸、太后、皇后等人都是被潘王所杀,因为他觉得他走到台前的时机到了。 果然不出三日,又一个震惊众国的消息传了出来,东宸国的摄政王潘王,在朝里众位大臣的请愿下,出任了国君,至此之后,皇室终于改姓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东睿宸就站在塔曼边境的塔楼上,眺望着东边,那是东宸国的方向,风夹杂着暴怒,将他的披风吹的猎猎。这一刻,他失去了故土,失去了兄弟,失去了母亲,所有在这世上和他有所牵连的人,已经没有了。 东睿宸在塔楼上站了整整一夜,一夜过去,他的眼眸中再无任何光芒,完全沦为深沉的黑。 第二日,东睿宸便宣布了向东宸国发起了进攻的命令。此时的东宸国,刚刚更换了国主,军心不稳,六部紊乱,连基本的供给都跟不上,更不要说没有玉家领兵才能的平庸将领,怎么能抵挡的住厚积薄发的东睿宸。 塔曼的大军在东睿宸的指挥下,一路向东,直指东宸国的京城,没出三个月,便已经兵临京城的城墙。 可惜潘王并不如他祖上那么英勇,在塔曼大军逼近的时候,早就弃城而逃,连妻子儿女都没有带走,连东睿宸在城墙上处决了他的妻子儿女,心腹大将,都没能换来他的只言片语。 东睿宸最终还是带领着塔曼的大军,进入了他曾经熟悉的皇宫,这一日,只存在了三个月的潘王王朝覆灭了。塔曼的国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相当兴奋,东睿宸还未回国,就已经连发了三道圣旨,一道让他原地驻守,他要准备进京登基;一道封东睿宸为瑞王,是塔曼国仅次于国王的位置;一道却是秘发给皇室暗卫,让他们尽快赶赴京城,除掉东睿宸,毕竟,哪个君王都忍受不了功高盖主的人。 这一切,东睿宸早就已经料到,他在塔曼国中早就布下了不少暗线,在军中也有自己的一脉,进入东宸国皇宫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政见相反的人处决,现在驻守在京城的塔曼大军其实已经成为了东睿宸的私军了,整个京城都在他的管控之中,若是东睿宸愿意,他可以即刻登基,而这也是追随他的人所愿。 但东睿宸并没有这样做,自占领了皇宫之后,他便没有再进宫了,只是回到了原来的睿亲王府,找了一间雕花小院,打了一个秋千,整日呆在其中,不问世事。连塔曼国王连发的两道圣旨,他都没有出去迎接,塔曼国王派的杀手连近他身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塔曼国王进入京城,没有见到东睿宸出城迎接,在城门口就开始大发雷霆。 “王,这陈瑞定是仗着功劳高想要谋取什么。”塔曼国王身边的太监陈李安在国王身边小声说着。 “把他给朕宣来!”塔曼国王显然心中已经如此认定了,对着随从继续发号施令,让他们把东睿宸叫出来。 “这些日子王爷的旧伤犯了,正在休养中,还请国王陛下先行入宫,王爷随后会进宫拜见。”就在塔曼国王大发雷霆时候,一个传令兵出现了,带来了东睿宸的话。 “大胆!就是抬也要将他抬来!”陈李安仗着国王递给他的眼神,大声呵斥着。 “国王陛下请。”传令兵其实也是个副将,对于一个阉人并不放在眼里,而是向着身后的大军做出了一个手势,让出了一条路,直接通向远处的皇宫。 进入京城之后,东睿宸并未让大军在城外驻守,而是让他们直接驻扎在城内,没有他的命令,闲杂人等根本无法进城,连塔曼国王也不例外。 国王并不是个蠢得,想通了这一切之后,他还是做出了让步,让他皇帝的步撵跟着那传令的副将走向皇宫。 塔曼国王终于在半日之后,坐上了他几代人都想回到的那副龙椅上,他的喜悦溢于言表,连带着对东睿宸的态度也好上许多,大把的赏赐下去,连瑞王府都一并赐了下去。 但东睿宸还是呆在了原来睿亲王府的那个小院,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每日在秋千上,不知在回忆什么。 渐渐的,连塔曼国王也发现了端倪,他发现,他在皇宫还算自由,但他出不了宫,宫门被东睿宸的人把守的很紧,他可以召见任何大臣,却无法传出任何政令,因为皇宫只进不出,很快,塔曼前往京城的大臣们都被关在了皇宫。 这个时候,连塔曼皇室暗卫都救不了他们,在最后一个暗卫都被守宫的守卫杀死后,国王终于忍不住了,他不知用了何法,将刚入京的贺婉清抓到了宫里,然后以此威胁东睿宸进宫面圣。 消息传到东睿宸这里的时候,他终于从往日里那种沉浸回忆的状态中醒来,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意,然后拍了拍衣服下摆:“进宫。” 塔曼国王终于在入京后一个月的时候,见到了他忌惮的东睿宸。 那一日,他没有穿铠甲,而是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腰上挂着一个已经认不出样子的荷包,玉冠束着的乌发在风中飞扬,他脸上满是凌厉,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塔曼国王握着剑的手有些发抖,剑刃就不小心在贺婉清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他仿佛看到的不是曾经塔曼的战神陈瑞,而是一个杀神。 贺婉清此时也含情脉脉的看着东睿宸,这是她亲自挑选的夫君,虽然这些年聚少离多,他也不怎么和她亲近,但他为了她冒险进了皇宫,可见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作为东睿宸夫人会有的虚荣。 但下一刻,东睿宸就打破了她全部的幻想:“想要登上那个位置,首先,你这把剑要快、准、狠!” “唔唔唔——”贺婉清听着东睿宸的话中之意,明显不是要国王放了她,连忙出声,但她嘴巴被堵了起来,只能发出些支吾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连国王也惊异于东睿宸的话,他之所以劫持贺婉清,是因为他以往掌握的消息来看,东睿宸对夫人虽然冷清,却还是尊重的,特别是在岳家面前。 “不够直白吗?我说,你想登上那个位置,先用那把剑抹了她脖子。”东睿宸嘴角含着一抹戏谑的笑意,慢步踱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看着国王。 “她是你的夫人贺婉清!”国王替贺婉清说出了心声。 “那又如何。”东睿宸丝毫不为所动。在他的心中,从来都没有将贺婉清当作夫人,她,顶多是个工具人。是啊,工具人,玉莞曾经说过的一个词。 “她是贺家嫡女。”国王把贺婉清嘴里的布拔了出来。 “我知道。”东睿宸眼神都没给他们一个。 “夫君——”贺婉清终于叫出了声,声音温顺还带着些许撒娇。 “你舍不得?”东睿宸没有理睬贺婉清,而是看向国王。 国王此刻手中的宝剑抖的更厉害了,但这次他把贺婉清推远了一些,并没有伤到她。 “夫君救我。”贺婉清看着冷静的东睿宸,在国王推远她的时候,钻了个空子,就要扑向东睿宸。 “啊——”就在贺婉清靠近东睿宸的时候,他突然动了,在贺婉清离他只有一寸的时候,她停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胸口上的那把宝剑。 那把剑她认识,是东睿宸的,上面挂着一个颗狼牙代替了剑穗的位置,这把剑他从不离身。 “你杀了你夫人?”国王也相当不可置信。 “你不舍得?”东睿宸拔出了贺婉清胸前的宝剑,然后剑锋一转,直接刺向国王,国王虽然有防备,还是快不过东睿宸,在他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被刺穿了。 “陈瑞!你竟敢弑君?”陈李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语气中充满了惊恐。 “陈瑞?呵呵,你们现在都没查清楚,我是谁吗?”东睿宸的剑又刺向陈李安。 第三百三十七章 醒来 “你是恶魔,你是恶魔,你是谁——你竟弑君——”陈李安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叫了一声。 “困兽之斗。”东睿宸拔出他身上的剑,剑尖上的血就这么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大殿之上。 “陈瑞!你竟敢弑君?!”被陈李安叫声吸引而来的塔曼大臣也随后赶到,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国王和贺婉清等人,纷纷惊恐不已。 “此刻起——”东睿宸丝毫没有在意这些大臣的尖叫,而是将剑尖指向了他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凡不服者,杀之!九族皆诛!” “大胆竖子!谋朝篡位!”首先站出来的就是塔曼国三朝元老,当今太子太傅。他手指发抖的指着东睿宸骂道。 “噗!”还未等他骂完,一直箭矢已然穿过他的胸膛,人们这才注意到,在大殿房梁顶上还蹲着一个黑衣人。 而太傅并没有马上死去,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还顽强的用着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着“陈贼篡位”几个大字,一连写了七个才咽气而亡,死不瞑目。 “太傅说得对,陈贼篡位,吾绝不臣服与其,我塔曼皇室始终姓马!”在太傅断气之后,站出来的是恭亲王,他是塔曼国的皇室宗长。 “噗!噗!”梁上那人显然也没有放过他,这一次是连放两箭,其中一箭还射穿他的喉咙,他双目圆噔,至死也没能够再说一句话。 “还有谁?”说话的是当时迎国王进城的副将,他是一直跟着东睿宸从小兵做到瑞王的,可以说是东睿宸的左膀右臂,见东睿宸没有再开口,他往前站了站,开口道。 “弑君大罪,谋朝篡位,你不得好死!” “乱臣贼党,人人得而诛之!” “陛下终是没有看错于你,包藏祸心!” …… 陆续又有几人站出,纷纷指责了东睿宸的罪名,有的被梁上的黑衣人射死,有的被副将一刀劈死,还有的直接撞向了大殿内的圆柱,血溅当场。 “呱噪!我说的诛九族可不是玩笑话!” 东睿宸看着眼前的人群,面有寒色。 “是!”副将跟随他多年,当然明白他话里的含义,行了一个军礼,带着一队人便迈出大殿。 不出半日,大殿中又倒下了几个人,而大殿外的广场上也被抓来了一群人,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妇人,都是刚才反对东睿宸的官员、皇亲贵族的家人、族人,只要跟着到了京中的,都被抓来跪到了这里。 “让他们出去看看!”沉默了半日的东睿宸终于开口了,让人把大殿中的人全部赶到了广场的台阶上,直面那些跪着的人。 “放!”副将见着人都出来了,一挥刀,就见着他面前的一排弓箭手朝着跪着的人群射出万箭。 一开始,还有母亲护着孩子,还有父亲护着长辈,还有下人护着主子,还有情郎护着心上人,到了最后,全部都躺下了,整个广场,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台阶上站着的人,不免战栗回头,看着幽暗的大殿中,龙椅上坐着的那人,忽明忽暗的烛火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但他们真的觉得,那里坐着的,不是他们熟悉的战神瑞王,而是地狱中爬出来的复仇者,沾满人血的恶鬼。 这一日,大殿中响起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 这一日,再无东宸国,再无塔曼国,只有一个宸国。 这一日,大殿的广场上的鲜血据说清理了三天三夜。 这一日,宸国的开国君主陈瑞登基。 这一日,史书中再无战无不胜,爱民如子的战神陈瑞,只有残暴不仁,草菅人命的皇帝陈瑞。 对于这个世界的东睿宸而言,再无良善,只有无尽的杀戮,只有杀戮才能抑制住他心中的狂乱,一点点的小事都能让他要了一条人命,偏偏跟着他的下属也偏好此道,整个宸国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东睿宸浑浑浩浩的又这样过了十年,这一日,他微服外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村姑。 这个村姑眉眼之间和玉莞有三分相似,竟让他那颗尘封已久的内心起了一丝裂缝,下一刻就不顾她说已经为人妻的话语,硬要带她回宫。 村姑的丈夫当然不让,抡着锄头就要和东睿宸拼命,但这村野莽夫哪里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的对手,东睿宸一剑便将其刺死,那村姑不知何时挣脱了钳制,扑到了丈夫尸体上,嚎啕大哭,然后就转身,直接向着东睿宸的剑冲去,在剑贯穿她身体的那一刻,她说:“我,死也不会跟你走!” “东睿宸,你让我等你回来,我一直都等着,可你为什么一直不醒?” 就在东睿宸恼怒的想要在她身上多刺几剑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他愣住了,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声音啊:“乖乖……你在哪?” 东睿宸丢掉手中的剑,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出现了惊慌之色:“乖乖,你在哪?你出来啊——” “东睿宸,你是要离我而去吗?你怎地如此狠心……”玉莞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乖乖——”东睿宸急怒攻心,慌忙大叫起来。 “你好狠心……我也好傻,我,我现在才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可是我好后悔,我好后悔,没有亲口对你说一声,我喜欢你……”玉莞的声音持续的传来,东睿宸终于喷出一口热血,两眼发黑,人事不省。 醒来的时候,他的面前坐着玉莞,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终于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呼吸,她的存在。 东睿宸告诉玉莞的经历中,只到了他带兵攻入了东宸国,杀掉潘王,后面谋朝篡位的事情就没有再提了,面对玉莞的时候,他对于自己在幻境中如此残暴不仁感到自卑,不想让玉莞知道自己还有如此阴暗的一面。 “单纯的幻阵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吧,我想应该还有毒阵中的毒素。”玉莞听了他的述说,显然没有纠结于他幻境中的遭遇,而是分析起他陷入幻境的原因,“你进入幻境之时,可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或是触碰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见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并不在玉莞考虑的范围,东睿宸也放下心来,回想了一遍陷入幻境之前的遭遇,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然后摇了摇头。 “难道还是无色无味的毒药?”玉莞喃喃道。 “……”东睿宸对于玉莞的脑洞简直不能理解,她难道不应该关心下他幻境中经历的?不应该关心他娶了贺婉清?不应该关心幻境中没有她,没有白启澜吗? 而玉莞显然是没有在意他的心情,还在想着毒阵是什么毒。 东睿宸不免有些低落,听玉莞说他昏迷了五日,但他在那幻境分明是经历了二十年啊,这二十年来,他没有完全陷入癫狂,没有沦陷地狱,就是心中还有着玉莞这一个“白月光”。 不过很快他便想通了,珍惜现下才是最为应该的,玉莞不再排斥他的靠近,在他昏迷时候还向他表白了,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吗? 薛大夫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来到小屋的,把了东睿宸的脉象后有些皱眉。 “这脉象有点不对,我曾经见过这样的脉案。”薛大夫把了半天,才不太肯定的说道。 “嗯?脉象没有问题啊,身体也没有大碍啊。”玉莞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听着薛大夫的话,有些诧异,她之前给东睿宸把的脉,并无不妥啊。 “若是没有见过那脉案,只会把出些体虚的脉象,他昏迷了这几日,脉象就该如此,但那脉案旁边还附了一种毒素,中了这种毒素就会出现体虚脉象,然后五脏六腑逐步虚弱,最后衰竭而死。”薛大夫再次给东睿宸把脉,最后还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有没有解药?”玉莞问道。 “有,可是这山中没有。”薛大夫回道。 “毒能在山中制成,但解药却在山中找不到?”玉莞叫出了声。 “因为闯过毒阵便能出去,解药里最重要的一味药在外面便可以找到。”薛大夫说道。 “没有解药能坚持多久?”玉莞继续问道。 “三个月。”薛大夫估算了下。 “那我们即刻走!”玉莞转头朝向东睿宸。 “乖乖,你的腿还没好,那个阵我也没摸透。”东睿宸看着她的左腿不赞同道。 “我的腿已经好了,你看,至于阵……” 玉莞在东睿宸面前转了一圈,还跳了两下,说道破阵的时候看向了薛大夫: “薛大夫,我知道您不是狠心之人,不然也不会放任宸哥去闯阵,我知道您不能背弃您的信仰。但是您所坚持的,不就是要让村民们过上幸福平安的日子吗?在这里,那些黑石头始终是个隐患啊。当初阮氏后人出去的时候,已经将黑石头的事情宣扬了出去,他在外面所倚靠的人,定然是知道你们的位置的。只是现在外面疫情严重,形势严峻,又有村口大阵相护,他们才没有找来。但您觉得这能持续多久呢?现在毒阵已经和幻阵开始结合了,终有一天大阵会衰弱,到时候,您要怎么护着村民们?或者您的子孙要如何护着他们的子孙?” 薛大夫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自进入桃花村以来,东睿宸都将玉莞保护的很好,他们都认为玉莞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媳妇,没想到她也是个不简单的。他虽然猜出东睿宸的身份不一般,但没想到玉莞也不一般,果然世家贵女,比起一般的乡野村姑阅历、见识都不同。 “这一块玉是暖玉,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您可以看看,想来应当认识这样的玉质,这种玉在外有钱都买不着,所以,您要相信我们,能够将村民们全都接出去,给他们找一处世外桃源,或者他们想要入世,我们也能安排。” 玉莞不等他多加思考,从脖子上将那一块狐狸形状的暖玉掏了出来。玉莞对于这玉的来源已经想不起来了,但这玉质在她看来,价值连城,所以掏出来给薛大夫看。 而一旁的东睿宸,看着那块暖玉,眼神微敛。 “容我再想想,这里有些金疮药,你先给他涂着。”薛大夫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留下了一个小瓷瓶,沉默的离开了。 “乖乖还有这等见识?”薛大夫离开之后,东睿宸才开了口。 “堂堂一国睿亲王,要安置几十个村民还不容易?”玉莞把金疮药塞给了他,“若是不成,难道我一个贵郡主还没个封地?塞不下这几十号人?” “你倒是学会了耍威风。”东睿宸第一次听着玉莞用身份来解决问题,倒觉得挺有趣。玉莞本来出身贫寒,就算封为了贵郡主,就算在他府中掌管睿亲王府的势力,也从没仗着身份来行便利。 “能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能用权解决问题的,又何必动钱?”玉莞不知道这一番话从哪里听来的,但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 “那你觉得薛大夫会让步吗?”东睿宸倒是起了兴致想要考考玉莞。 “他会。”玉莞丢下了一句话,便去收拾了,没有给他继续讨论的机会。 东睿宸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的自己打开小瓷瓶抹起药来。 接下来的几天,玉莞一边给东睿宸处理伤口,一边就开始做一些干粮、药物,衣服鞋袜也准备了一个包袱,一副准备要走的样子。 终于在第四天,薛大夫再次来到了小屋,还带着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和一把长剑和两把匕首。 “我上一次出阵已经在二十年前了,这个阵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这本册子是先祖当作传家宝传下来的,里面有着这个阵,阵中毒物的全部记载。这是铁匠为你打造的剑,这两把匕首是当初阮先生留下的,另外,我会在阵外守候五日,若是你们闯阵失败,我还能搭救一把。但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若是你们能成功出去,还望能记住这里的村民……” 薛大夫说着,脸上有些愧疚。 第三百三十八章 回 “薛大夫,乖乖说的当然作数,还望留一样信物给我们,到时自有人来接引你们,你们只需做好出村的准备即可。”东睿宸在此时开口了,并递来一方令牌,上面刻着睿字,是他睿亲王府的令牌。 薛大夫小心的接过令牌,令牌的重量和做工的精细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东睿宸两人,最后考虑再三,还是递出了手指那么小的一块黑石头:“若有来人,以此为信。” 东睿宸和玉莞离开的时间定在了当天晚上,为了不让村民们发现,是摸黑走的,只有薛大夫一人送行。 “这阵共有三个辅阵,分别为迷惑、幻阵及毒阵,现在我用绳子将你我栓好,这样在迷惑阵中不会走散,而幻阵和毒阵俨然已经结合,可能要靠故渊。现在你跟着我,寸步也不要错……”东睿宸站在一处大石头前说道。 玉莞也不逞强,这种玄幻的事情,还是跟着专业人士走比较合适,她一人抓紧东睿宸的衣角,一手抓紧自己肩膀上包袱的带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东睿宸进入了阵中。 进入了阵中玉莞才发现,这个迷惑阵其实就是一片小树林,但前后左右的树木都排列的相当整齐,由于没有人同行过,林中是没有路的,东睿宸让她使唤故渊上前试试,才发现有的树木间的空隙明明看着可走,但实际上却无法通过。 “若是一把火烧掉不就行了?”玉莞跟着东睿宸七绕八绕的终于走出了这个阵,然后回头说道。 “这虽然看着是树木,但实际上却是由石头组成的,不信你再看看。”东睿宸微微一笑。 “还有此等玄幻之事?”玉莞当真回了头,真的看到了那些树木背后竟然立着石头,若是远看倒真的看不出来,心中有些佩服布阵之人。 “这可不是布阵的人布置的,所谓阵法,大多要借助原有的地势和事物。”东睿宸拍了拍她的脑袋,又补充了一句。 “你是蛔虫吗?”玉莞感慨道。 “蛔虫是什么?听上去不像什么好东西。不过呢,现在我们得休息了,这一片区域我上次来的时候,是一个缓冲区域,走过那棵树,才是幻阵和毒阵的境界。”东睿宸把肩上的背篓放了下来,从里面拿了一些干粮出来,递给了旁边的玉莞。 “额。”玉莞有些讪讪的接过干粮,边吃边注视起前方的路。 在那棵树后,前边的路像是隐藏在一片雾气之中,白茫茫的看不清远方的样子,只能依稀分辨出有山的轮廓,还有些许水汽飘来。 “这幻阵最主要的便是固守本心,因为它会无限放大你内心的恐惧,或是记忆深处最不想记起的以往,若能克服心魔倒是没有什么可惧的,但若是毒阵的毒素一起作用,再是坚定的人,也难以闯过。”东睿宸趁着吃东西的时候与玉莞说起了后面的阵法。 “故渊的唾液行不行?”玉莞摸了摸在衣袖下面的故渊。 “它还太小,解毒的效果始终有限,其实这片幻阵面积应该不大,想来是薛大夫先祖给后人留的后路,若是能不畏毒素,倒也不是不能坚持到出口。”东睿宸看着前方的路说道。 “你体内还有余毒,不知会不会被这幻阵诱发。我所带的解毒丸也只能解一般的毒素,这种应当是神经毒素吧。”玉莞站起了身,有些忧虑的看着前方。 “神经?”自玉莞失忆以来,东睿宸已经听到了很多陌生的词汇了,乖乖啊,你应当不是我东宸国的人吧,但宸卫多次调查,都显示玉莞在遇到他之前,从未出过张家村,这又如何解释呢。 “既是毒素,总有侵入的方式,或是诱发的方式,此毒无色无味的话,是不是捂住鼻子能少吸点?或是把自己捂严实点,就沾染不到?”玉莞显然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而是自顾自的想着如何躲避毒素。 “我们把布用水浸湿,然后捂住口鼻,衣服再多穿上两层,如何?”玉莞像是想到什么好的办法,转向东睿宸说道,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 “这……”东睿宸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这小丫头把毒想的太简单了吧,若是如此的方式能够防护,那些歹人就不容易得手了,但看着她晶亮的眼睛,还是不忍打击她:“你可以试试。” 得到了东睿宸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玉莞把这当作了肯定的意思,然后就忙活起来,先是把包袱里的衣服给两人套上,鞋子也多套了一双,然后拿出两块布巾,有些期待的看着东睿宸。 “干嘛?”东睿宸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医书上说童便可以解毒、驱邪,不知道你还是不是?”玉莞的话让东睿宸一下红了脸。 “我都二十又五了……”东睿宸不知为何慌忙解释道。 “有几个妃子?侍妾?或是相好?”看着脸红的东睿宸,玉莞倒是有些八卦,心中也有一点点不舒服。 “没有,没有,统统没有,布给我!”东睿宸觉得面前有洞的话,他可以钻进去,慌忙转移了话题,找玉莞要布。 “什么嘛,我都不嫌弃你。”玉莞看着仓皇逃到一边的东睿宸,嘟着嘴小声说道。 “喏。”东睿宸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一条布巾已经让他系在了口鼻处,现在正别扭着把另一条递给玉莞。 “你多系一条,我用这个就好了。”玉莞把布推了过去,然后挥动手腕,一双有些透明的手套出现在手上,是当初玉卿国送她的天蚕丝手套。 东睿宸看着玉莞的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敢情要他一个人承受全部啊。 不过时间不能再耽搁,这个时候也不能计较味道什么的了,东睿宸拉着玉莞又开始上路了。 幻阵的面积如同东睿宸所料,确实不大,也就一个篮球场的大小,而在进入这场地的时候,就能看到对面的出口,相当的明显,而且阵中看来并没有什么陷阱一类。 “一定要跟紧我,不要解开腰上的绳索。”东睿宸嘱咐了玉莞一句,便率先踏入了阵法之中。 玉莞来不及回他,只是用手把口鼻捂住,也跟着他进入了阵中。 这会已经是八月了,山中虽然凉爽,但两人穿着两层厚厚的衣服,多走动会也是大汗淋漓,而且往常山中还有些鸟叫虫鸣,在这幻阵中却安静如也,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走到半路的时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看着更近一些的大门,玉莞心中不免有些激动,脚下的步子便快了起来,这样让她身上的汗也跟着往下流,她只觉得自己好热,又走了一会,玉莞竟然发现,前方是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而她向着身后的两人说道:“爸爸、妈妈,我们可以一起泡温泉哦!” 说着,玉莞便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物,拉着身后的人就要往温泉中跳。但不知怎么的,她的衣物好像很难解,她怎么都解不开,只能看着爸爸妈妈先跳了进去享受。 就在玉莞嘟着嘴,在一旁和衣服纠缠的时候,那温泉却变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潭,还没等玉莞反应过来,在水中的父母就被卷入潭底,再也不见人影。 “爸爸、妈妈!”玉莞这时候顾不上脱衣服了,整个人朝着那个潭扑去,她的心里好痛,她觉得下一刻就要失去他们,她想要救他们。 在玉莞扑进潭水深处的那一刻,她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然后颈后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在黑暗中,玉莞仿佛看电影一般,快进的看了好多片段,她看到了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因为一种疫病,她失去了双亲,连爷爷也差点失去,她自小在爷爷奶奶的照顾下长大,学习医学,在刚参加工作那一天,出了一场车祸,然后进入了一个小姑娘的体内,成为了张玉莞,然后带着家人一步步走向富裕。 她娘是玉大将军府遗失的嫡女玉卿晨,她外公是名扬天下的大将军玉刚烈,她外婆是当年名满京城的陆家大小姐,她大舅舅玉卿扬是东宸国最年轻的户部尚书,她舅妈是祁国公府的莲安郡主,她大姨是玉卿国,还有一个镇守边关的小舅舅玉卿淮。 她还看到了她爹张义信,那个从军被误传战死的张家三子,为此她的爷爷奶奶大伯小姑将他们一家赶出了老张家,她带着大姐玉岚,哥哥仲礼还有小弟叔礼一路相互扶持,从张家村走到了京城,遇到了东睿宸、白凌云、程煜、仰阿莎、白启澜,还被封了贵郡主。 同样的,她也想起来了,曾经她的未婚夫婿,瑞辰,想起过往的种种。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需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玉莞没有猛然惊醒,而是在泪水中睁开双眼。她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看着雕花的木床,床上精致的帷帐,感受着手下光滑的触感,这里应该不是穷乡僻壤的村子了。 屋中烛火摇曳,房门上还倒映着人影,这应是晚上了吧。 玉莞撑起了身子,她起身的动静惊醒了桌边打盹的丫鬟。 “小姐,您醒了。”玉莞在记忆中寻找着这个丫鬟的印象,是她的大丫鬟之一,和她一起被绑来中南府的清书。 “清琪!快来啊,小姐醒了!小姐,你可要吃些什么?要不先喝点水?”清书先是到了房门口吼了一嗓子,然后又急急返回玉莞床边问了一句,又折到桌前,倒了一杯温水,递到玉莞面前。 “我在哪?”玉莞嗓子正干,接过水喝了一口才问道。 “在丹桂郡,总算醒了一个了,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转眼间白启澜就来到了玉莞床前。 “老怪……国公爷……”玉莞还是辨认了一番才确定了称呼。 “莞姐儿啊,你们这是流落到哪去了,怎地搞成这副模样了?”白启澜走过来就先给她把了脉,“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也没染上疫病,可这睿哥儿回来就晕倒了,脉象还把不出来,真的是奇怪。” “他在哪?”恢复了记忆的玉莞,对于东睿宸的感情很复杂,她想起了过往,想起了他欺骗她的事情,想起了瑞辰,想起了那段心痛的曾经,然后又想到了东睿宸对她坦白的一切,他便是瑞辰。 那她对于东睿宸的猜测,对于他的恨意该何去何从,而在桃花村对他的心动和好感又该如何安放。 但听着白启澜说东睿宸现在昏迷不醒,她想到的便是他毒发了? 想到这里,玉莞还是下了床,让白启澜带着她前往东睿宸所在的房间。 凛夜等人此刻正守在东睿宸屋里,个个脸上都是一筹莫展的表情,凛澈连金针都动用了,还是不见东睿宸有半分醒来的意思,一直都在尝试各种办法。 见着只披了个披风的玉莞走进屋,凛澈还有些敌意,王爷是带着贵郡主回来的,想来是去救她才落得这副模样,之前就对玉莞印象不好的凛澈此刻更是满脸气愤:“贵郡主还是好生休养为妙,到这里来也是于事无补,可不要辜负了王爷一番营救之心。” “凛澈!”凛夜和白启澜几乎是同时呵斥了他一声。 “可不是吗?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来看什么看。”凛澈呆在王府也是整日研究药物,和玉莞接触基本没有,对于玉莞显然不太客气。 玉莞瞄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向东睿宸,在众人瞩目中给他把起了脉。 “师傅都把不出,你何必假惺惺的装模作样。”凛澈看着玉莞的动作就想要去阻止。 “你师傅教你医术时候,难道没有告诉你,别人把脉的时候要安静吗?”玉莞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把了一会,心中有数了便瞪了白启澜和凛澈一眼。 白启澜有些悻然的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看着玉莞,其实凛澈并不完全算他的弟子,他只是偶尔指点下,肯定没有教玉莞那般用心。 第三百三十九章 见仲礼 “如何?”白启澜看着玉莞把完脉问道。 “师傅你怎么问她啊?她什么都不懂!”凛澈看着白启澜问玉莞,直接就嚷了出来,很是不服气。 “之前虽有外伤,却没有流多少血,也没有受内伤,但这体虚的脉象越来越重了,您没把到?”玉莞把完脉,并没有理睬凛澈,直接对着白启澜说道。 “就是有些体虚的脉象,但久病之人不都这样吗?”白启澜和东睿宸在外流浪了一段时间,对此不感到奇怪。 “我们回来带着的那个包袱呢?”玉莞没有回答他,而是问起她背着的包袱,她在自己房间并没有看到。 “在这里,是王爷一直攥着的,好不容易才拿了下来。”凛夜把一个鼓鼓的包袱递了过来。 玉莞接过包袱,打开来,从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凛夜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你们王爷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全都围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该干嘛干嘛去。” “凭什么啊?”凛澈首先不配合。 “凛苏!我牌子呢?”玉莞眼都没抬,她刚才是看见凛苏在这里晃荡的。 “贵郡主。”凛苏恭敬的递上了一块牌子,正是当初东睿宸给玉莞的。 “现在可以滚了吗?”玉莞拿过牌子就怼了凛澈一脸。后者饶是再不服气,也只能气愤的离去。 “我们和国公爷他们失散之后,有两个人一直追着我们,王爷就带着我躲在一棵树上,哪知道人躲过了,我却被蛇咬了,醒来之后,就发现,我们都在桃花村了。” 玉莞见着人走了,边照着册子写方子,边和白启澜和凛夜描述他们的经历。 “这丹桂郡的堪舆图我研究了好多遍了,周围也找了好几次了,没有叫桃花村的地方啊。”凛夜很奇怪。 “本朝堪舆图上应该是找不到的,因为那个村子已经消失了上百年了。”玉莞把方子写完,吹了吹墨迹,继续说道:“村中有个薛大夫,是救我们进去的人,这个村子在一百多年前,发现了一种黑石头……” 在等墨干的时候,玉莞便和两人讲起了桃花村的由来,还有黑石头,以及门口的那个阵法。 “所以,睿哥儿这是中了毒阵的毒素?”白启澜听完点了点头。 “是的,脉象就如同久病虚弱的人。”玉莞见着纸条干了,然后递给了凛夜:“薛大夫说这些药材在外面都可寻到,但现在到处都是疫病,药材想来也很紧张,你先在仓库找找,若不够,让凛苏通过商人、富户买,尽量备上个十天的量。” “是。”凛夜行了一礼,就匆匆离去,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东睿宸更重要。 “你有话要对我说?”屋里剩下了白启澜和玉莞后,白启澜看着玉莞手指在桌上划动问道。这是玉莞思考事情的小动作。 “老怪物,我问你个事情。”玉莞思忖了半天,在白启澜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开了口。 “小姑奶奶,你几时这么磨蹭了。”白启澜听着玉莞叫他老怪物,说明是以前世的身份来询问他的,屋内没有其他人,他也就随意了许多,不需要端着国公爷的架子。 “瑞辰真的死了吗?”玉莞问完就定定的看向他。 “自然是死了,圣旨你不都听到了,都追封了,还能有假吗?”白启澜心里紧了一下,看了一眼床上的东睿宸,还是决定照着之前的说辞说。 “咬我的蛇,叫做那蛇,你看看。”玉莞又从包袱里拿出了一本手抄的医书,这是薛大夫专门抄给她的。 “神经毒素,还会失忆?你失忆了?”白启澜快速的看完记载,紧张的问着玉莞。 “是失忆了。”玉莞没有反对。 “那你还能记得我们?”白启澜又问道。 “在后面闯幻阵的时候,全都想起来了,包括前世的事情。”玉莞回道。 “那……和这有什么关系?”白启澜突然觉得玉莞和他说这个肯定有个套在等着他钻。 “在我失忆的时候,他告诉了我,他就是瑞辰。”玉莞看着床上的东睿宸说道。 “什么?他告诉你了?”白启澜差点跳了起来,不是说好不告诉玉莞吗,他还一直担心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哪知道这小子比他还沉不住气。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天天想着如何面对玉莞。 “是的,当时我没有恢复记忆,对于他说的并没有感觉。只当做了一个故事来听,他还是晨蕊,还是瑞辰。”玉莞接着说道,“在那之后,我们相处的还很愉快。” “那不是皆大欢喜吗?”白启澜听着还有些高兴,若是玉莞能接受东睿宸这两个身份,那么他们两人的好事将近。 “但,后来我恢复了记忆。”玉莞说着,情绪有些低落:“你可知,在得知瑞辰死后,我有多难过?” “知道。”白启澜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不知道,都在京里,屁大点事都能惊动各府,而玉莞还是他交代了纳兰和芸娘特别关注的,哪能不知道呢。 玉莞在那次宫宴吐血了的事,他也知道,还是他亲自给把的脉,急怒攻心啊。但后来玉莞还能镇定的帮着东睿宸管理王府,就是态度有些冷淡,他认为没有什么大碍,但现在看来,似乎有内情。 “爷爷,你可知,我曾经梦到过,我和瑞辰结婚了,生子了,白头偕老了……我从未如此的爱过一个人。”玉莞低低的说着,“我也知道东睿宸对我的感情,所以我一度认为,他为了得到我把瑞辰害死了……” “啊?”白启澜看玉莞像看怪物一般,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他这个小孙女,前世今生第一次谈恋爱,确实没有什么经验,这爱瞎想的毛病啊,可得改改。 “你都没有问过他,就这样给他判罪了,那你之前那些布置、安排该不是为了要给瑞辰报仇吧?”白启澜突然想到白凌云和他提的玉莞的一些安排,还有仲礼的不对劲。 “谁知道他自己能把自己杀了……”玉莞撅着嘴,也有些气恼,现在看来,自己真是报仇报了个寂寞。 “既然你都接受他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白启澜有些难以理解玉莞现在的想法。 “那是恢复记忆之前,现在我很矛盾,他骗了我。”玉莞看着东睿宸说道。 “哎,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谈个恋爱,就爱计较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个人都对彼此有感觉,为什么要为这些事耽误呢?有时候啊,这些小事,就被你们无限放大,最后成为两个人的遗憾。”白启澜想着还是要提醒玉莞一下,别给钻牛角尖了才是。 “我省的。”玉莞晃了晃头,头有些痛了,现下似乎不应该纠结于儿女情长,“外面的疫情怎么样了?” 既然自己已经来到了中南府,玉莞便想参加抗疫,这是她学医的初衷。 “对了,睿哥儿和我失踪之后,朝里刚举行完殿试,你哥哥中了进士,被皇上当作钦差大臣派来接管中南府抗疫的事了。”玉莞问起这个事情,白启澜拍了拍头才说道。 “什么?你说仲礼?他什么经验都没有,才十七岁啊,搁我们之前那世界,还是个中学生,能顶什么事啊,就来管这档子事,这不是胡闹吗?”玉莞听着白启澜透露的这个消息,都惊住了。 “搁这世界,正常的很啊,那睿哥儿17岁就帮着皇帝上位了,20岁就接手宸卫了,就在暗地里帮着皇帝做事了。你可不能用之前的眼光来看古人啊。”白启澜对她言论都有些好笑。 “那能一样嘛?作为皇室中人,他从小就被好好培养,老师都是这东宸国最厉害的老师,而我哥,真正开始读书才几年啊,我来之前,还是个乡下少年呢。”玉莞看着白启澜一脸好笑的样子,和他争论起来。 “你要相信你哥哥,时势造英雄,他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很强,有着宸卫的辅佐,已经能够独立处理政务了,若不是临安村又闹了起来,这会都应该来看你了。”白启澜道。 “哎,他能有多少经验啊,他去哪了,我去找他。”玉莞有些着急了,这里疫情如此严重,仲礼还在外面乱逛,得多危险啊。 “你在府里待着便对他支持了,对了,我之前把了你的脉象,你也有虚弱之象啊。”白启澜道。 “是,因为那阵法最后两个阵已经融合了,要通过必定要中毒素的。”玉莞失笑道。 “那便好生待着。我那方子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对于疫情比较有效,我还是去盯着吧。”白启澜挥了挥手,不想和玉莞继续谈了,索性开了门走了出去。 “我们,会怎样?”白启澜走后,屋里就剩下昏迷的东睿宸和玉莞,玉莞看着东睿宸紧闭的双眼,沉睡的俊颜,喃喃道。 仲礼回到丹桂郡已经是两天之后了,听说玉莞已经醒了,连休息都没顾得上就跑到了她的房间。 “莞莞!”仲礼到的时候,清书正在给玉莞按着肩膀。 “你怎么能到这里来,不知道这里多危险吗?”玉莞看着仲礼进屋,忙迎了上去。 “你可知你被绑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多没用吗?到了这里,至少能离你近些。”仲礼抱住了玉莞,感受着怀中的真实感,才彻底放下心来。 “娘亲他们不知道吧?”对于仲礼的关心,玉莞是感受的到的,同时她也想到了玉卿晨他们。 “没有,大舅妈往回写的信都是瞒着娘亲他们的,外婆都不知道,但外公是知道的。”仲礼把玉莞放开,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还好,那娘亲他们还好吧?京中又是如何了?潘王回去了?”玉莞见着仲礼便有问不完的问题。 “莞莞,这些你都不要担心,我们可以处理的。先养好身体。我听说你又被蛇咬了,还中毒了,腿还折了一段时间,现在怎么样了?”仲礼更关心的是她的身体。 “还有些余毒未清,凛夜已经去找药了,应该快了。倒是你,现在疫情这么严重,你又不是百毒不侵,还到处瞎晃,万一染上了怎么办?”玉莞看了一眼仲礼,少年,你更应该关心自己的身体吧。 “放心好了,莞莞,我都是严格按照国公爷的命令,每次出去和回来都是按照他提供的程序……消毒……好像是这个词儿。”仲礼安慰道。 “那还行。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京中如何了。”玉莞又接着问道。 “你失踪之后,大舅舅就派了不少人找你,而大舅妈也回了祁国公府,让祁国公府的势力帮着找,还有睿亲王府也没有放弃。当时大舅舅是分析着可能是潘王或是翊王,但潘王不在京中,无法证实,后来,一个月后,潘王回京了,并无异样,而你们还是没有消息。后来连君将军都进京帮着找了,还是一无所获了,再后来,就是睿亲王和国公爷失踪了,我就被派到这里了。”仲礼还是简单的给她介绍了下。 “还好清书和清琪一直在府中呆着,若是让潘王知道,准没命。虽然他每次见我们都是戴着面具,但他旁边那女子没有,慕容兰静。”玉莞道。 “潘王身旁没有一个这样的女子啊,他一个人回京的。”仲礼的信息显然与玉莞的不匹配。 “恩?”玉莞有些迷惑,但很多信息没有汇聚到她手上,她也没法分析了,“现在疫情怎么样了?” 玉莞想着还是把潘王放一边,自己和清书她们只要小心些就行,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疫情,才能早日回京。 “按照国公爷的估算,本来到了夏季,这疫情就该消退了,但这段时间一直下着雨,不利于疫情的缓和啊。”仲礼想着这几天的情形,虽然这些政事不方便与妇人道,但在他的心里,玉莞可和后宅妇人不同,他更愿意说给她听。 “气温上不去,病毒确实有存活的条件。若是气温到了45度,病毒无法生存,那便行了。”玉莞自言自语道。 第三百四十章 疫情 “莞莞,这可比前年那场瘟疫严重多了。”仲礼考虑了半天,还是打算和玉莞说说这场疫情,他已经在丹桂郡“视察”了一个多月了,对于一个才进入仕途的少年来说,确实很震撼,看着那些苦难中的百姓,他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相当的沉重。 玉莞是理解仲礼的想法的,一个刚刚进入社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是有着一腔热血的,但一来就遇到这么大的事情,确实也挺大压力的,不过,在这个时代,作为女子,是不应该参与政事的,她是仲礼的亲妹妹,若是被那些言官知道了,还是个麻烦事。 “哥,若是已经有行之有效的法子,也不必旁外生枝。”这是仲礼入仕的第一桩事儿,对于以后的仕途很有影响的,玉莞还是不想因为自己插手而影响他。 “可……”仲礼习惯了和玉莞商量,一下子被拒绝还有些失落,但回过头想想,确实不应该让玉莞卷入其中,只好收声。 在等待凛夜他们寻药的日子,玉莞还是乔装打扮和清书她们到丹桂郡周围逛了一圈。 丹桂郡的情况要比之前严重些,城外临时搭建的难民所已经形成了个小型的城寨了,在北边的是没有感染的人,这里的人大多在丹桂郡里找了工作,生活还是基本能够自理,但仲礼还是安排了人日日过来喷洒石灰水、熏制苍术,这里的人也都很守规矩,都是按着官府贴出的防疫措施来的,不说口罩,人人都用了块布把自己的口鼻遮挡起来,虽然是大热天,还是没有取下的意思,哪怕担水走的远,也是备着水洗手的。 而城南的情况要严重些,这里收治有病人,还有就是愿意留下的病人家属,因为劳作的人少,这里的环境就没有城北的好,还是以往搭建的棚子,因为要严格的隔离,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只能帮着打扫卫生,发放药物等等,生活基本靠官府救济。 本来按照历来的规矩,遇到这样的瘟疫,还是传染性如此强的,直接就是封城,等其自生自灭,若是侥幸活了下来,其他城市也是拒绝的,一般都要等到那个城都荒废了好几年了,才会有人经过。 玉莞和清书她们都是做的普通人家的少年郎的打扮,捂好口鼻进入城北的寨子倒是容易。为了省事,城北的寨子都是木头和泥巴搭起来的,这么一排一排的砌起来,中间就留了一辆板车宽的道路,没什么人通过的道路,还被住在这里的老百姓用来堆放杂物,晾晒衣物。这里基本没有商铺,最大的铺子便是睿亲王府开的米铺、药铺,都是为了方便这里人生活。至于其他的布铺、肉铺之类,都得到丹桂郡里去采买。有些脑袋灵光的倒是会在自己住的矮房面前,摆些蒸笼、油锅、锅子,卖点包子、油条和面条,也能赚点小钱。但茶铺、饭店却是没有,住这里的人,恨不得一分钱要掰成两半用,哪里还有闲钱喝茶、吃饭。 “这卖的都是陈米啊。”玉莞带着清书两人首先来到的就是米铺,她们想买点米,去看看这里难过点的老人和小孩。但整个米铺只卖一种米,有些泛黄还夹杂着小石头,随便抓一把,都能看着里面的米虫。 “郡里面出来的吧?这儿只有这一种米,想要好米,你们得进城去买。”铺子里的老板听着玉莞的话,走了过来。 “老板,这种米有人买?”清书更是心直口快。 “还供不应求呢,这米都是睿亲王府千辛万苦从别的省份调来的。今儿才上的新米,这也是人们都去上工了,还没怎么卖。还是老价格,五文钱一斤。”老板没有介意清书的态度,还是和她们解释了下。 “五文钱一斤倒是不贵。”玉莞抓起一把米,看了下,若有所思。 玉莞估算了下,运到中南府的米粮应当有限,中南府本来就是产粮大区,相当于东宸国的粮仓,以往基本可以供给四分之一的省份食用。现在这里闹疫情,人们不是染病就是逃难,土地基本都是荒废的。而其他省份,只剩下南江府和西荣府、东荣府还能有富余的粮食了。西荣府运出不易,而宛城方向还和塔曼在僵持,西荣府的粮食基本是在往那边调动。而南江府、东荣府的粮食还要供给京都、北边,留给中南府的真的没什么了,想来凛苏为了保证中南府这些灾民也是想了不少办法了,连陈米都运来了的话,怕是抄了不少富户、仓库的老底了。 “我们买一点吧。”这会要倒回城里也是费事,玉莞便决定在这里买一些。 “诶,你们城里有更好的,何必在这里占人家口粮呢?”这下换成老板不愿意了。 “老板你误会了,我们刚过来时候,看着那边有几户人家,就剩着老人和小孩,怕是在城里也找不到活计,就想给他们送一点。”清琪是明白玉莞的想法的,忙和老板解释。 “那是好事啊,你们倒是善心人,不过呢,我得按王府定下的规矩办事,一人只能买一斤,你们三人我只能卖给你们三斤。”老板向她们竖了竖大拇指,但还是向她们说明了自己店里的规矩。 “倒不急着这一日,明日我们从城里买些,我们再去看看药材铺。”玉莞摆了摆手,示意清书两人跟着走,买三斤抵不了多久啊,倒不如回去买多些。 “您们还要去看药材?那我也能说上一二,药材也只有板蓝根一类最基本的,用来熬水预防的。若是真要治病还是要进城找国公爷。”米铺老板看着她们还想要去药材铺,倒是直接指了条明路。 “那看来只能到处走走了。”玉莞听着只能将看望老人小孩的计划暂停。 “指引者来了!” “指引者来了!” “闲人退让啊!” 玉莞三人正要从米铺出去,就听着旁边有人大声叫唤道。 指引者?玉莞好奇的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有几个人抬着一个轿撵,轿撵上端坐着一个道士模样打扮的人,轿撵之后跟着两个道童,一人手里端着一盘子小瓶子,另一人则是端着纸笔。在他们之后,则是整齐的跟着一大群人。 “不是都在上工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玉莞看着跟着的人,以妇孺居多。 “男人们确实都去上工了,剩下些老弱病残才会被他忽悠,明明是王府和官府提供的粮食、药材,竟然被这老小子捡了便宜。”米铺老板这个时候站到玉莞身边,一脸不屑的看着正要走到铺子的人群。 “他很厉害吗?”玉莞记得白启澜也提过指引者的事情,他和东睿宸就是为了调查这个指引者才流落到渔村的,这会东睿宸还没醒,还没腾出手来收拾这人,这人倒是在这蹦跶的更厉害了。 玉莞把眼光投向正要经过的人群,特别是那个在轿撵上的人。 从她所站的位置,能够看到的人,大约有40来岁,留着长长的胡子,头上带着一个纱帽冠冕,身上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一手拿着拂尘,拂尘就搭在另一只胳膊上。他的眼睛闭着,一副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模样,这些本来就在苦难中挣扎的百姓,光这形象就能唬住他们。 “听说他有神药,能治这疫病?”等到这群人走过,玉莞才问了米铺老板。 “是啊,每逢初一十五,他都会在城中的空地施药,不过只有十瓶,每次都争得头破血流的,还得让王府派人来,才镇得住。但王爷不是失踪了一个月吗,这一个月,光靠着官府那点捕快可镇不住,他可神气了!”老板叹了一口气。 “明儿就是十五,我倒想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玉莞默默算了下日子,倒是对这神药有些想法。 “这不是你们这些人能管的,自己顾好自己便是。”老板看了他们一眼,还是好心的提醒道。 “也是也是。”清琪挽住玉莞的胳膊,给她提了个醒,现在她们的身份可只是一般人啊。 第二日,玉莞一大早就吩咐了郡守府里的人,准备了些粮食和药材,就准备去城北看看。而仲礼得知了,连忙把自己的事儿安排好,稍作打扮,也跟着去了。就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凛夜回来,担心玉莞会遇到危险,凛夜又让凛北、凛南跟着他们。 由于背着粮食,玉莞他们还是先来到了之前看到的那几户只有老人和小孩的人家。 “老人家,你们从哪里来?”几人之中就凛北的年纪看着大些,干脆让他来发问。 “我们从丛丽郡逃来的,都是一个村的,这些伢子也可怜啊,爹娘都没了,我儿子也去了,逃到这里,大家凑在一堆,相互扶持呗。”收了玉莞他们的粮食和药材,这里的老人把他们都当成了活菩萨了,问什么都愿意说。 “那你们平日如何维生啊?”凛北继续问道,这也是玉莞提前写好的问题。 “孩子们能帮着跑点腿,他们能动的,或者帮人看个大门,洗个衣服,临时搭把手做个饭什么的,日子倒是能继续下去。”老人答道。 “有想过回去吗?”这一次是玉莞问得。 “回不去了,村子都被封了,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人都没有了。”老人提到回去,眼里有着泪花,本想着逃出来还能活下去,但这里的生活比在村里更苦,他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自己的寿命还有多长,这人啊,讲究叶落归根,他却回不去了。 看着老人噙着泪怀念以往的样子,玉莞也不知如何安慰。这个时代处理疫病就是如此,封村已经是最轻的了,有的地方甚至会将患病的人直接活埋。 “我儿子走的时候,我在山上困着,就他娘、他媳妇守着他,还有孙子,等我回家时候,他们都染上病走了……”老人提到以前,提到自己的家里,老泪纵横。 “你们村里就剩下你们几个了吗?”清书还记着之前玉莞写下的问题。 清琪来不及阻止清书的话,只能拉了拉她的胳膊,这丫头被玉莞宠坏了,一就是这么心直口快。 “就剩这么几个了,我们出村的时候,还有二十几个人呢,年轻点的,有点力气的,看着城镇就拐了进去,想着能讨点生活,我们几个,老的老,小的小,都是没嫁人的,只能一直往外面走,挖野菜,乞讨,扒尸体找东西吃,什么都干过了,也许是命硬吧,还让我们走到了丹桂郡……”老人倒是没介意清书的问题,他们这一路走来太苦了,到了这里还要讨生活,现在有人听他倾述,他倒是乐意。 “那你们有没有去讨过神药?”清书见他没有反感自己的问题,又继续问道,这次连玉莞都瞪了她一眼,盘算着回去可得好好让清琪教教她。 “你说指引者那里的神药?”老人倒是听明白了,“我们这都是老弱,怎么轮得到我们啊,那些年轻体壮的,才有机会啊。” “指引者施药是有条件的?”玉莞顾不上怪罪清书,她听出老人话里的蹊跷。 “你们城里的人不知道?”老人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一个月之前,指引者的药还是很多的,基本上只要是年轻力壮的,都能得到一瓶,那会也没有管这么严,城南偶尔还是有人过来找亲戚,说是患了病的人症状都能缓解许多,不那么痛苦了了,这药就被传成神药了。不过,指引者拿出来的药越来越少了,现在初一十五才有十瓶,但信的人越来越多了啊。” “你们没有去碰碰运气吗?”清书还记着玉莞写的问题。 “有个伢子抢到一瓶啊,拿回来,我们几人分着喝了,倒是有精神了,不过也许是量少吧,只撑了几天。”老人倒是有问必答。 “那这些东西,会不会有人来抢?”玉莞见着清书又要开始问,干脆自己先问了出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施药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家?”还没等老人回答,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少年掀了门帘进来,看着一屋子的人,防备的站到了老人前面。 “小洪啊,他们是城里来的,给我们送了好多粮食和药材,礼貌些。”老人抓了抓他的胳膊。 “胡老爹,城里面的人哪有这么好?还亲自送上门?他们看见我们就像看见瘟神一样,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若不是那些脏活累活没人干,我们还找不到工做呢。”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出现在小洪脸上,对于几人还是怀着敌视的态度。 “我们是官……”这些日子仲礼还是见了不少百姓,对于这种情况就想要表明身份,却被玉莞拦住了。 “东西都在这,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胜在实在,而且,你们也确实需要,我们只是想做做善事,你若不信,可以查验下。”清琪虽然也有些生气,但还是记着玉莞来之前的吩咐,不能同这些百姓置气,于是好声好气的同他解释着。 小洪回头看了一眼胡老爹,后者朝他点了点头,刚才玉莞他们送来的时候,他已经点收过了,东西都是实在的。 “说吧,想让我们做什么?去南边给你们送信还是看人死没有?”小洪还是没有放下戒备,而是把手端了起来,斜眼瞧着玉莞几人。 “你们能去南边?” “还能送信和看人死了没?” 玉莞和仲礼同时发出了疑问。要知道现在丹桂郡外面戒严的命令可是仲礼来了之后发布的第一条律令,除了官府中送粮食和药材的人,还有府中派出的大夫、医女,其他人是不能进入南边区域的,连仲礼进去勘查,都需要经过好几道步骤消毒、登记,莫非有人阳奉阴违? “整个北城,就我们这能进到南边去,你们不就为这个来嘛?要送信就写下来,口信就编短点,不然我记不住,若是要看人,留下名字来,最好有个年岁、外貌什么的,免得弄错了。”小洪对于玉莞他们并不友好,但看在他们送了这么些东西,还算是有耐心。 “难不成有狗洞能钻进去?”自家少爷的能力清书还是没有怀疑的,所以说的是别的想法。 “那地方连狗都不住,哪来的狗洞?”小洪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到底送不送,说一声。” “若是如此,倒要麻烦下小哥了,北城我有一个表哥,叫做凛夜,前天发热进去了,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大约有二十五六的样子,身高有这么高……”玉莞止住了其他人想要拒绝的想法,直接让小洪去打听凛夜了。 “带话吗?”小洪把玉莞所说的在纸上涂涂写写了半天,然后抬头问道。 “不必了,就看人是否活着。”玉莞看了他在纸上又是圈圈又是叉叉,还画着细棍什么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得了,明天这时候,来找胡老爹拿消息。”小洪这才转向胡老爹:“东西收起来,别给排尾的张土方看见了,不然三天两头上来打秋风。” 说完,小洪又看向玉莞几人:“我们这没什么可招待你们的,说完事就走吧,胡老爹还需要休息。” 玉莞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胡老爹,精神奕奕的,半分想要休息的样子都没有,但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了,他们也不好多待,于是找了个借口,从这屋里出去了。 “莞莞,你觉得他会怎样去南边?”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仲礼才开口问玉莞。 “无非就是在哪个角落找了个空隙能钻进去,难道你以为,他们逃难过来,与官府的人还沾亲带故?他不是说了吗,整个北城,就他们能办这事,那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想来就是小孩的身子骨小,能钻进去。”玉莞回首看了一眼小屋,心中有些无奈。 “那其他家也有孩子……”仲礼还是有些想不通。 “在北城,只有他们家的孩子没有父母……若是父母健在,哪能让他们这么小就去冒这个险呢。”玉莞低声道。 虽然这个时代的父母对于子女没有前世那样宠溺,但也没有几个会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的。 “这……也是。”仲礼想着平日报上来的消息,北城的孩子不少,但都是跟着父母做工,或是在家里带弟妹的,单独做活的并不多。 “凛南,你脚程快些,先去通知凛夜做准备。虽然这是他们赚钱的方式,但这不可取,若是染上了疫病,这北城都得遭殃,我们前面的功夫就白做了。”玉莞沉思了片刻,对着凛南下起了命令。 待到凛南离去之后,玉莞叫上了仲礼向着城中空地走去,他们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做善事那么简单,他们的目标是指引者,今日是十五,是指引者施药的日子。 来到昨日经过的米铺时候,米铺老板又在咬牙切齿的诅咒着那指引者。而指引者的轿撵和跟随者,也随后经过了这里,玉莞几人相互看了看,妆容没有什么不妥之后,也汇入人群中,跟了上去。 城北的区域并不算太大,说是城中空地,也就一个木台子,此时正中放置了一个鼎,在鼎之前有个香案,摆着贡品,插着香烛。 “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指引者的轿撵是在木台下面停下的,在他下轿同时,追随在轿撵旁边的道童就开始高声叫道。他叫的同时,后面跟着的信徒也举起手跟着叫道。 “他们在叫什么啊?”清书在人群中小声的问着玉莞。 “这是一句佛偈:‘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不过他们不是道士吗?为何说的是佛偈?” 玉莞看着木台上装模作样,迈着罡步的指引者,有些疑惑。 “装模作样,说几句高深的话就会让这些百姓们信服了,哼。”清书平日跟着玉莞,也见识了不少,对于指引者的行为也是不屑。 “可小声点吧,这旁边还有人呢。”清琪看了看四周,幸好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台上,并没有注意他们。不然按照这些信徒的执念,非把他们抓起来不可。 “天将大任,指引前行!” “天将大任,指引前行!” 前方的道童又继续引导喊道,这些信徒们也跟着鞠躬大喊。 这个时候,指引者的罡步也踏完了,他走到正中间,飞身上了台子上一处高架。这样的举动,也让信徒们更加信服。 “指引者今日准备了二十瓶药物。十瓶按照老规矩,给最虔诚的信徒,大家可以互相推荐,不合适的也可以检举。而另外十瓶则是给对我们贡献最大的十人。现在,大家可以自荐或是举报了。” 指引者飞身上了高台后,他的两个道童就走到了台子中间,一人端着一盘瓶子,一人学着指引者的样子,挥动着拂尘和信徒们说着今日施药的规矩。 “今日竟有二十瓶,上神是听到我们的祈祷了吗?” “指引者上一次说会代我们向上神祈求,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便办到了,真是辛苦他了。” “二十瓶,我对于上神最为虔诚,应该有我吧……” …… 道童的话刚说完,玉莞他们就听到周围人群的蠢蠢欲动,大家都是一副炽热的摩拳擦掌的样子。 “我先来,禀指引者,我是对上神最虔诚的,我从一开始就跟随了指引者,引荐了二十七位信徒……” 就在这时,从人群中挤出一个干瘦的男子,三叩九拜的爬到了高台边上,边爬还边向指引者表决心。他说完,便匍匐在高台下,像是在等着指引者的认可。 “此人名唤吴大牛,四月时开始信奉上神,是上神的第一批信徒,也是指引者的得力助手之一,你们可有反对的。”道童蹩了眼那男子,就把他的信息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看向人群。 “吴大牛对上神的虔诚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拿第一瓶,我左大力第一个同意,是不,老孙?”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一个穿着洗的发白的直缀的老头站了出来,在他旁边的还有个端着烟杆的老头。 “吴大牛!吴大牛!吴大牛!” “吴大牛!”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便有几人跟着欢呼起来。 片刻之后,没有任何人对吴大牛拿药做出反对,道童便把药拿了一瓶放到吴大牛面前。 吴大牛恭敬的拖着药瓶,便起身便退,退下了高台,才转身朝向围观的人群,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感谢各位相助。”然后便退到了左大力旁边。 接下来,左大力、老孙也如法炮制,各得了一瓶药。 “老叔啊,咋他们那么容易就得到了呢?”凛北刚才和旁边的一个中年人聊了半天,现在正好趁势问问。 “新来的吧,吴大牛、左大力可是被称为左右护法啊,老孙则是军师,他们不得谁能得啊,再说了,谁敢说一句不行,以后就别想在这里出现了。” 那中年人倒是老实,小声的告诉了凛北原因。 “在下王有为,一个多月前为指引者设计了一条密道,完成当天就抓了俩小偷,我信奉上神已经两个月了,应该算是虔诚的信徒吧?”又一个不算高的男子站了出来。 “此人名唤王有为,六月开始信奉上神,为指引者抓过几个宵小之辈。可有人反对?”道童波澜不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反对,你个王有为,设计了密道又如何,那两个小偷都没抓住,还让指引者受惊!我反对!”人群中站出一个灰衣人,对着台上的王有为喝道。 “就是!能挖几条地道就称为密道了啊?你那一开始挖到郊外那小河沟了,还是我替你擦的屁股。” “可不是,哪来那么厚脸皮能和吴大牛、左大力他们平起平坐?” …… 这王有为可没有吴大牛等人的好人缘和威望,道童刚念完他的信息,就有好几人反对了。 “安静!指引者刚才传来了上神的神谕,这王有为虽然办事不牢靠,不过态度还是虔诚的,应赐药。”道童甩了一下拂尘,对着喧闹的人群大声说道。 有着指引者的传的“神谕”,下面的信徒再是不满,也只能憋着了,眼睁睁看着王有为捧走第四瓶药。 剩下的药不多了,信徒们的争夺也开始白热化起来,不断有人上台,也不断有人检举反对,但在指引者的一次次口传“神谕”之下,还是施了九瓶药出去,眼见着盘子里给虔诚者的就只剩下一瓶了。 “这最后一瓶怎么也得给虎哥留着吧。” “是啊,虎哥每日那么辛苦,是该得一瓶。” “就是,虎哥现在还在给老罗家修着房顶呢,该给他留着。” “可不是吗,做人要讲良心,我家闺女上次走丢了,还是虎哥找了一天才给带回来的。” “对对对,要不,我们提议给虎哥留着吧。” 这个时候不断有人上台去自荐,但都被反对了下来,指引者没有再传什么神谕出来,倒是有一部分人开始提起一个叫虎哥的人。 就在这些人想要提议给这虎哥留着的时候,一个精瘦的男子走上了台,向高架上的指引者和众人行了一礼后,然后说道:“我袁合上台不是为我自己争取的,是为虎哥!指引者,虎哥这会还在隔壁街给老罗家修着房顶,这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我想替他争取下。” “准!”指引者这一次是自己开口说的,声音不大,但玉莞几人都觉得就在耳边,凛北在他们旁边暗戳戳说了一句:“用内力说话有啥稀奇的。” “谢指引者!下面的各位有多少受了虎哥恩惠?而每次虎哥帮了咱们,可是为咱们解读了一遍上神的神谕?我觉得虎哥就是身体力行的在宣传上神,把上神对我们的关爱传递到他帮助的每一户,我觉得虎哥应当有这一瓶药。”袁合看上去并不擅长口才,但还是磕磕巴巴的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商议 “想要药,再怎么厉害的人也该自己来吧,这找人代算什么事?” 下方的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声音,当众人要寻找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找不到,只能当作是嫉妒的人罢了。 “虎哥这会还在帮人修屋顶传播上神神谕,你们还在这里争药,这就比不上!” “是啊,虎哥就该得这瓶药!” “赞成虎哥拿药!” “我也赞成!” 没过多久,人群中也传来对虎哥支持的呼声,看得出这虎哥很得人心,呼声都快赶得上指引者了。 “看来这虎哥还挺得人心的。”仲礼站在人群中同玉莞说道。 “再厉害的将军,若是声望超过了皇帝,也不会有好结果。”玉莞声音压得很低,眼睛却始终注视着在高台上的指引者。 “你是说功高盖主?”仲礼意识到这一点,也看向了高台上的指引者。 “好不容易成为了土皇帝……”玉莞还是没有移开看指引者的目光。 “各位兄弟姊妹,每隔半个月,指引者都会给我们提供药物,林虎这一次没赶上,还有下一次嘛,他是上神虔诚的信徒,有上神的庇佑,下一次也能拿到。” 果然,吴大力站了出来,向着台下的人群说道。 “吴护法说的对,虎哥那么好的一人,遇到这情况也会让出来的。”老孙也站了出来。 “是啊,虎哥也会让出来。” “就是,虎哥那么虔诚的人,上神会特别护佑他的!” …… 有了这两人的提议,下面也多了不少人附议,之前虎哥的支持者也不敢再多言,只能眼看着这瓶药落入其他人手里。 接下来道童又端出了十瓶药。 “按照上神神谕,这十瓶药赐予贡献最多的信徒,念吧。”这一次是指引者亲自说的,说了一句之后,就让下面的道童念名单。 “罗友富,捐一百五十两,大米四十担,赐药一瓶。” “薛贵齐,捐两百两,棉布五匹,赐药一瓶。” “连福仁,捐三百两,赐药一瓶。” “俞连贵,捐两百两,赐药一瓶。” …… 道童走了出来,拿着一张纸念了起来,念一个名字,就上来一个人,直到十人站定,指引者直接跳了下来,像颁奖一样,给每个人都发了一瓶药。 “就差没合影了。”玉莞看了半天,有些无语,这场面就差照合影了。 “诶,最后一个人捐一百两就能得一瓶神药啊?”凛北和旁边的人唠叨起来。 “这都是城里面的人,而且这是半个月捐赠的。”旁边一老头和他搭了话。 “十个人最少都是一百两,那不是半个月都有一千多两?”凛北佯装很诧异。 “还有粮食和布呢,加上药材,在这可比银子好使多了。”老头看着台上的人,也有些羡慕。 凛北没有再询问,看着人群差不多要散了,才护着玉莞往城里走。 回到郡守府,玉莞就发现东睿宸房外的大厅里围了不少人,其中便有凛夜。 “莞姐儿!”凛夜看着玉莞走了过来,忙过来请安,他并没有称呼贵郡主,而是和白启澜等人一样,称呼莞姐儿。 “药寻来了?国公爷在里面了?”安排凛夜去寻药,是玉莞亲自下的命令,看着他也在这里等候,也猜着药是寻的差不多了。 “是,还有凛澈。”没有东睿宸特别吩咐,凛夜对于玉莞的问题一向都不会隐瞒。 “那有了结果再来告诉我一声,对了,我让凛南来告诉你的事情,怎么样了?”玉莞正要转身,突然想起那小孩的事情,又多问了一句。 “昨儿已经让人盯着了,今天就会有结果。”凛夜回道。 “恩,我们走吧。”玉莞点了点头,示意后面跟着的人往她的房间去说事。 “哥,你怎么看这指引者?”玉莞刚回到房间,沏了一壶茶,就问起众人来。 “据我所知,这指引者是四月份出现的,这都差不多快四个月了,竟然也有一百多的信徒,看来还是有点手段的。”仲礼道。 “我滴娘也,半个月一千多两,这三个多月不是有六千多两了啊,还加上粮食、布匹和药材,估计价值也上万两了。这老小子可真能赚钱啊。”玉莞还没问,凛北就自顾自说了出来。他和玉莞他们相处久了,自是要轻松些。 “这些人这么在乎这神药,那看来是有效果的,那我们要是有方子,这疫情就该结束了?”清琪在旁边说道。 “不是上神的神谕吗?不是说慈悲为怀吗,为什么还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才给人药,给官府方子,把药配齐了放下去,不是更大的功德吗?”清书气呼呼的说道,她很看不来指引者的做法。 “可惜那药不轻易给外人,不然拿来研究研究,以国公爷的医术,应该能配出方子吧。”仲礼道。 “连那呼声最高的虎哥,都不能让人代领,怎么能外传呢。”清书附和了一句。 “说起来,这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怕人给他眛下了?”凛北道。 “这虎哥就算在场,也怕是拿不了。”玉莞这时候幽幽说了一句。 “啊?”清书先是诧异的叫出了声。 “你以为那两人站出来只是偶然吗?”玉莞把茶杯放到桌上,继续说道,“当时我看着高架上的指引者的拂尘挥动了几下,看上去是两个简单动作,但我觉得是有意义的,那拂尘刚归位,那两人就站出来了。” “是,这动作我也看到了,总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地方,原来是这样啊。” 仲礼拍了拍额头,也反应过来。 “小姐,您的意思是那指引者不想给虎哥药?为什么啊?那个虎哥不是也在宣传上神吗?”清书道。 “这指引者,本就不是什么大善之人,施药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人心和钱财。若是有一个人站出来,得到了更多的人心,那他以后要如何号令信徒?”仲礼解释道。 “不是大善之人,还能施药?”清书反问道。 “那你觉得呢?官府施药不求回报,还有人不认同呢,这指引者,若是有更有效的药,他不拿出来,非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敛财和收拢人心,能是大善之人?”玉莞笑着看了眼清书,然后又朝向清琪道:“若是有空,你好好和她讲讲这人心啊,再这么单纯下去,哪天要是被人骗走了,估计还得替人数钱呢。” “小姐,你怎么能嫌弃我呢?”清书一跺脚,就闹到玉莞身后。 “哈哈!”清书的动作倒是把玉莞逗笑了。 “叩叩叩!”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 “进来。”清书停止了打闹,玉莞冲着大门外叫了一声。 “贵郡主,在下是奉凛夜老大命令来汇报事情的。”进来的是个老熟人,凛润。 “可是北城那小孩的事儿有了回音?”玉莞问道。 “禀郡主,正是。昨日您派了凛南过来,凛夜老大就安排了我暗中跟着那小子,又派了不少人出去巡查南城的围墙。但围墙并没有找出任何不妥,而那小子也没有在围墙附近转悠,而是进了最边上的一所房子。” “可曾跟进去看了?”这一次是仲礼发问了。 “那一所房子,很是低矮,是茅房……”凛润说着有些踌躇。 “你以为他只是去方便?”清书倒是替他说了。 “这里可是中南府,多雨水,城中大多设有排水管道,这丹桂郡也不小,说不定也有……”玉莞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篇文章,讲的就是古代的排水管道,就联想了起来。 “丹桂郡的排水管道?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上次下暴雨的时候,郡守曾经汇报过,说是排水管道堵了,淹了城中好几处地方,关键是当初为了节约钱,那排水管道修得矮小,一般的人还不好下去,当时还找了个特别瘦小的捕快才勉强下去疏通。” 仲礼经过玉莞的提醒,倒是想起了上个月的一件事。 “是吗?若是如此,倒是能解释那小孩为什么说只有他们能带信了。清书,你去一趟书房,找一下这丹桂郡的下水道图纸。”玉莞对着清书吩咐道,等到清书领者令出去,才继续问着凛润,“那想来,我让你们派去北城的人也有了回应?” “是,不过他们说还需要两天时间,因为人还没找到。”凛润回道。 “凛夜大哥都在郡守府了,他们怎么找得到啊?”清琪捂着嘴笑道,“小姐让他们找的可是凛夜啊,这些孩子肯定在病人和家属里面找,完全没有想过总指挥凛夜大哥。当然找不着人了。” “若那小孩真能进入南城,那太危险了,他什么防护都没有,若是不小心可是会染上疫病的,还有,排水管道能够通到南城的话,也很危险,极有可能从排水管道传出病毒啊。”玉莞想到这种疫病可能会通过环境来传染,头就有些痛,若是如此,他们在地上防护的再严有什么作用? “那我再去盯着。”凛润听着玉莞的话,也觉得事态严重,于是就想转身出去。 “等等,你把这些带上,做好防护,特别是烈酒,注意喷洒,你进不了排水管道,就在南城的出口等着,说不定有意外收获。”玉莞把凛润叫住了,把清琪她们这两天做的手套、口罩,还有一壶烧酒递给了他。 凛润点了点头,眼中竟有些湿润,他们以往执行任务,主子能说一声辛苦了,已经是极大的安慰了,在这中南府丹桂郡行走,谁不怕染上疫病啊,亏得贵郡主还想着他的安危,这把凛润这个高大的汉子也给感动了,心中暗下决心,一定把把这出差事给玉莞办好。 “死啊,并不难,难的是活着啊。”玉莞看着凛润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句。 “小姐,小姐,我把图拿来了,刚才经过王爷那房间时候,看见人也没那么多了,屋子里倒是传出些人声,说不定王爷醒了。”没过多久,清书抱着一副画轴进来了。 “哦?先看图。”对于东睿宸的醒来,玉莞听着心里还是一动,不过她很快压了下去,先让清书把图给打开,和仲礼看起图来。 “你看,这河的入口,就在南城,于是这排水管道也修到那里,但这里有一处荒废的,应当没有什么水流经过,正好是南城里边,要是挖通这里,不就可以进入南城了?”玉莞看着这副走向图,指着图上一个个点,同仲礼说道。 “若是图没有出错,这还真有可能。”仲礼用手指指着走了一遍,也赞同道。 “再看这里,丹桂郡是在这条河的上游,往下去还连着两个村子,要是病人的用水没有经过消毒进入河流,极有可能将疫病传下去。”玉莞的眉头皱起来,这若是真的,那这疫病的感染面积太大了。 “这点你可以放心,国公爷之前就制定了个规矩,病人用过的水都是就地掩埋,用过的碗筷都是要用开水煮过,至于他们换下的衣物,也是用烈酒泡过,在烈日下暴晒过才行。”仲礼安慰了她一句。 “是啊,国公爷懂医术,这些他能想得周道的。”提到白启澜,玉莞要稍稍安心些,毕竟是经历过非典的人,目前看来他的防范措施都是行之有效的。 “禀贵郡主,国公爷让我来请您过去,王爷醒了。”正说着白启澜,外边就有人来传话了。 “这还是四川人说不得。”玉莞不由的说了一句前世的土话。 “那我也过去看看王爷吧。”仲礼拍了拍衣摆的尘土,也跟着起了身。 玉莞看了看自己这身女扮男装的衣服,想了想,还是到屏风后面换了身女装,不出半个时辰,她和仲礼就出现在了东睿宸的房间。 此时东睿宸的房间挤满了人,有凛夜、凛北等宸卫,还有丹桂郡的郡守、总捕快,还有白启澜、凛澈师徒,把这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干嘛呢?赶集啊?”玉莞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人,都觉得呼吸困难,“钦差大臣到了,有和疫情相关的事情可以先和他说,其他事情要禀报,也得缓缓吧,这么多人挤在这里,想把你们王爷闷死?” 第三百四十三章 “贵郡主。” “贵郡主安。” 屋子里的人见到玉莞进去,纷纷行礼,还让出了一条道,让玉莞可以直通床边,而东睿宸就靠在床边微笑着看她:“你无事便好,那解药我已经服下了,并无不适。” 玉莞听了他所说的话,微微有些尴尬,当着这么多人,搞这么暧昧干嘛。 “我想着这事儿和张大人说一样,张大人我们到偏厅谈……”丹桂郡的郡守惯会看眼色,想着一堆人围在这里,他倒是职位最低的,要说事轮到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所以第一个找了仲礼。 “也是啊,王爷一直都不管生意上的事,要不我等会找凛苏说去……”一个宸卫拿着本册子往外走了去。 “那方子我想想还能再调整下,走吧,大徒弟,给你师傅打下手。”白启澜也找了个借口,还把不情不愿的凛澈也给拉走了。 “凛润那边好像有些进展,我去看看……”凛夜也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没过一会,刚才还闹哄哄,挤得满满的屋子,就剩着东睿宸和玉莞主仆四人。 “哎哟,我们屋里的炉子还燃着呢,清琪姐快帮帮我……”清书收到了东睿宸的眼神,也找了个借口拉着清琪出去了。 “什么天还烧炉子,找借口都不会找,你那眼睛是抽筋吗?递眼色都递的那么明目张胆。当我看不见吗?”玉莞扯了扯嘴角,抱着手看向东睿宸。 “过来,乖乖。”东睿宸拍了拍他的床沿。 “凭什么啊,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玉莞白了他一眼,并没有上前,而是坐到了桌边。 “我想喝水。”东睿宸笑了,靠在了床头,一脸无赖的样子。 “刚才那么多人在这,你不口渴?”玉莞嘴上吐槽着,手上却还是老实的给他倒了一杯水。 “你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没抓住你……”玉莞刚靠近,就被东睿宸拉进怀里,手里的水也被他趁势夺了过去,放到了一旁,把她抱的紧紧的,在她耳边喃语。 “你放开我……”玉莞挣扎了下,但是东睿宸的手臂箍的紧紧的,“你弄疼我了……” 玉莞见挣扎无用,干脆用了以前在电视上看的那些白莲花惯会的一句话。 事实证明无论古今,男人对于示弱这一招都还是照单全收的。东睿宸听到玉莞的话,忙把她松开,然后端详了她全身上下,确认没有伤到,才定定看着她。 “那日闯阵发生了什么?”玉莞退后了一步,离东睿宸有一米多远,才开口问道。 “也许是我中过一次那种毒素,这一次我没有再中毒,用内力护住心脉之后,幻阵就奈何不了我,但等我回过神来时候,我就看到你直愣愣的走向一处斜坡,我刚抓到你就被带了下去,后来就发现出来了,再后来就往丹桂郡来了。”东睿宸倒没有再做出格的动作,靠在床头和玉莞说起那天的情形。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恢复记忆了?”东睿宸见玉莞没有回话,还在沉思,对于之前的态度,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是想起来了。”不提这个事情还好,提到这个事情,玉莞就来气。 “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对于玉莞的情绪,东睿宸一直都捕捉的很好。 “男扮女装的感觉怎么样?晨蕊姐?”玉莞瞧着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咬牙切齿道。 “你还记得这个?”东睿宸想到之前和玉莞坦白时候,玉莞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想来是不信的。 “为什么会忘记?进女澡堂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长针眼?国公爷说你学过缩骨功和易容术,身形能通过缩骨来实现,那么,我很好奇,我记得晨蕊姐胸前也是有肉的,你怎么实现的?塞俩馒头还是两坨棉花?”玉莞斜眼看了下东睿宸。 东睿宸正老神在在的端着水喝,听到玉莞这话,差点一口水呛住。 “你这脑袋瓜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合着当初你就一直惦记着我胸大不大?”东睿宸放下水杯,把刚才那口水吞了下去,然后盯着玉莞说道。 “那是,没有胸罩还能让形状长得那么好,搞半天居然是假的,那棉花或是馒头还搓的挺好啊,不过,若是馒头的话,会不会馊掉?”玉莞本来只是想气气东睿宸,现在越说越起劲,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有探寻的必要。 “想什么呢,什么棉花、馒头……”东睿宸没想到玉莞就咬死了这一点来说,偏偏他又无法解释,实际上是和一个女孩子谈论这个不太合适。 “那不弹棉花,不谈馒头,那瑞辰呢?什么时候还给我?他还欠我一个说法呢?”玉莞也觉得和一男的探讨胸部问题不是一个事,又问起了瑞辰。 “瑞辰已经死了。在宛城的战场上,不会再回来了。”东睿宸低声说道。 瑞辰之于玉莞,真的是太多的抱歉,太多的对不住啊,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但瑞辰不能回来了。 “可惜我还来不及为他扶灵回乡,还来不及为他立牌位。”玉莞露出了一抹遗憾的神色。 “不必了吧,反正也是个不存在的人,那些封赏你拿着就好,本就是我想送你的。”东睿宸有些讪讪道,听着玉莞还要给瑞辰扶灵,还要立牌位,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她埋了一般。 “对于你来说,也许是个分身,或是一个虚拟的身份,但对我来说,那是我的未婚夫婿,一个陪着我,护着我长大的人,他没有那么多权衡利弊,他眼中只有我一人,所爱所宠溺的,也只有我一人。”玉莞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严肃了起来。 东睿宸看着玉莞已经垮下来的脸,心中不由有些心疼。 而玉莞并没有停下,继续说着: “我曾经在乡亲们的眼里,是一个痴呆儿,等我好起来的时候,我和我的家人被老张家赶了出去。当时的我们,一家五口,没有个顶梁柱,我们艰难的生存,我每天都想着要如何带着家人活下去。 一入侯门深似海,程煜和我姐姐的婚事,本来我是想阻止的。 当时我们家不过才刚刚有所好转,就算姐姐在鹿角村照顾过程煜,以我们家的身份地位,也远远配不上程家,更不要说做当家主母。可程家和晨蕊姐都在促成这事儿啊。晨蕊姐多次救我于危难,对于我来说,是比我姐姐更加亲密的人。我记得当初我在宜安村码头被连满仓欺负的时候,是晨蕊姐救了我,陪着我过了一宿,那一晚是我好起来的时候,睡得最好的一晚。然后,晨蕊姐把程家的铺面租给我了,我们的生活又有了起色。再后来,在鹿角村,我被那些人摁在地上的时候,我觉得我这一生或许就走到头了,也是晨蕊姐把我救了下来,后来,晨蕊姐说她不想成家,我就偷偷买了一栋房子,我想着,我也不想成亲,以后我就和晨蕊姐一起生活。 可我还是对瑞辰动了心,我喜欢上了他。瑞辰的出现,对于我们家而言,都是个意外,我从没想过,我娘会找到亲人,还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方式。但瑞辰和幺舅的出现,让家里有了顶梁柱,我们能生活的更好,至少家里有男人撑着不是?瑞辰一直很喜欢我,这我知道,我娘也知道,全家人,甚至全村人都知道。可我学过医,我曾经在医书上看过,若是近亲成亲,生下来的孩子多半都是有缺陷的,特别是一些家族性的疾病。所以,我对于表哥的感情是抵触的,躲避的。但表哥却没有放弃,一直都小心的呵护着我,喜欢着我。 他没有太多的钱,但他会亲手给我做小东西,像那个娃娃,像那枚骨戒。他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情话,但在我无助的时候,迷茫的时候,他会陪着我,让我能靠着,心有安全感。 我真正放下心中的戒备是什么时候?是我看着他满身是血回来,也要先见我一面的时候,是我取了心头血,心悸醒来的那一刻,他守着我,瑞辰一直都在坚持,面对我的拒绝,我的理由,他说,若是我们成亲,就不要孩子了。他的坚定和偏爱,终于让我放下了心防,大胆的和他在一起。 而这个时候,他却离开了。 在一天天的思念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喜欢是乍见之欢,爱却是久看不厌,而我,是想和他白头偕老的。那个明眸的少年,原来在我们初识的时候,我其实是欢喜的。而一天天相处下来,我并不讨厌他,甚至开始惦记起他。 我记得去神山的时候,我不时会陷入梦境中,我最后的梦境你知道,是什么嘛? 我梦见了啊,我和瑞辰成亲了。我的嫁衣是我自己绣的,绣了好久。我哥哥亲自把我背上了轿子,他用红绸牵着我,一步步走向婚宴大厅,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相互对拜,我成了他的妻,我们真的白头到老了。 那是我这辈子最美的梦境。 可现在,你告诉我瑞辰死了,他不会回来了,而在我面前的只有东睿宸,东宸国的睿亲王,这个帝国仅次于皇帝的人,他有权势,有财富,对于很多女孩子来说,那应该是最完美的夫婿对象吧。 我本应该高兴的,欢欣的。王爷对我的感情应当是真的,数次的舍命相救,还有放任我去管王府的事情,把自己整个后背都交给我,我是感动的。 但感动并不代表着我会对你的感情和付出有所回应。虽然我们家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我爹也是七品的员外郎,我哥哥也是进士了,我娘还认回了大将军外公,就连我,都是贵郡主了,我们家也算是京城的新贵吧,若是嫁给睿亲王,这身份地位,也差的不远了。 王爷的厚爱,小女子承担不起啊,王府的主母也不是我能胜任的,而我的一颗心,我年少的那份单纯的爱意,都已经落在了瑞辰身上,想要爱上别人,我觉得没有可能了。 说这么多,王爷可曾明白?” 玉莞慢慢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两个人始终这样耗着,不是个事儿,倒不如在深陷之前,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既然明白我的情意,又何必决绝?瑞辰与我虽有区别,但也是同一人啊。”东睿宸听着玉莞这一番话,心中也是五味复杂,甚至有些心酸,作为睿亲王,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拒绝。 “怎么能一样?东睿宸!在我等着晨蕊姐到京城来一起分享我的喜悦的时候,你让人告诉我,晨蕊姐死了。在我好不容易走出晨蕊姐死的阴影之后,满心欢喜的等着嫁给心上人的时候,你告诉我瑞辰死了。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世界崩塌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天天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的样子。谁说了,你对我好,对我有情有爱,我就要回应相同的情爱?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知不知道?” 玉莞说着说着,情绪也上来了,那些被她压在心中的委屈和不安这个时候全都上来了,她觉得自己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但她不想在东睿宸面前示弱,不想让自己刚刚积起的气势就这么垮掉,她转身不再看东睿宸。 “是我失态了,王爷才刚刚醒,需要多休息,才有利于排毒,心态也有放平稳,不能多想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玉莞不等东睿宸有所回应,就夺门而出,走出门的那一刻,眼泪就滑落了下来。 东睿宸的手举到了半空,又无奈的放了下来,想要留玉莞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是他太着急了吗?他竟然把乖乖逼到了这样的地步? 东睿宸看着大门的方向,那里早已没有了玉莞的身影,他若有所思。 玉莞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就把房间从里边锁了起来,然后爬上了床,把自己捂进了被子,连清书和清琪叫她都没有回应。 玉莞抱着被子,大声的哭了起来,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痛都哭出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而在玉莞屋外,一个身影在她哭泣的时候,也一直呆在窗口。 从东睿宸那回来之后,玉莞有好几天没有和他碰面,也不再插手丹桂郡任何事情,连仲礼想找她商量也见不到人,这个时候的玉莞更像个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见人,只是一个人关在屋里好几天。 最后还是白启澜把玉莞挖了出来。 “我说你们那天到底谈了什么?一个呢,几天都躲在房里不见人,另一个呢,这几天房里人就没断过,不是女人啊,是没日没夜处理公务。”白启澜好不容易进了玉莞的房间,进来就开始抱怨。 “找我就说这些八卦?”玉莞披着头发,这几天她也想得差不多了,反正心里的话也对着东睿宸说清楚了,想着以后就以陌生人的身份面对他便是,回答起白启澜的问话也十分慵懒。 “哎,一个是便宜外孙,一个是我前世的孙女,一个和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一个和我这灵魂有血缘关系。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就不想我这手就废了啊。”白启澜自己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唉声叹气的。 “那你心疼外孙还是孙女?”玉莞白了他一眼,现在两人相处的模式更像前世在川南的那个小村子里。 “当然是孙女了,臭小子哪有小姑娘惹人爱啊。不然我来这干啥,你看我给你带啥了。”白启澜瘪了瘪嘴,摆上了一副笑脸,从袖兜里掏出了一块纸包着的糖。 “绞绞糖!”玉莞接过糖,嘴角就带上了一抹笑,这是前世她喜欢的一种小零食之一,淡黄色糖浆在二根竹签子中间牵来扯去,两手一分,糖就停不住地往下坠,再用力迅速的一绞,糖浆便又缠上竹签子,绞来绞去,频次多了,那淡黄色的表面下逐渐显出小组出线线一条线,一张一弛,一股浓浓苕香气便渐渐地散掉来,吃绞绞糖的快乐便取决于此。 “还是以前那个小姑娘啊,一块糖就把你给逗乐了。”白启澜道。 “这会外面要买绞绞糖可不好买啊,你这是找人做的吧,用得糖还挺好。”玉莞很快把绞绞糖绞成了乳白色,然后递给白启澜吃。玉莞喜欢这种小零食,只是喜欢绞的过程,但自己是不吃的,都是递给旁边人吃掉。 这丹桂郡是没有绞绞糖卖的,这一点玉莞在之前逛街时候就已经看过了,现在出现了,那只能是让人做的,不过现在丹桂郡这样子,连郡守府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厨子,这糖稀是谁给做的,就要用点心思了。 “咋来的就不说了,不然以后没得玩了,我今天真来找你有事,是关于疫病的。”白启澜把一块糖吞了下去,然后就拿出一叠东西。 “这是这些天用过的药方,效果最好的是最上面那张,也是现在在用的,你看看。”白启澜将这一叠东西推给了玉莞。 “清热解毒,补肺利气……这一次的病症是不是没有非典那么厉害?”玉莞把药方单子都看了一遍,才和白启澜讨论起来。 “是。非典和埃博拉要严重许多,也许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污染,病毒变异的几率不大,而且这时代的人的身体要健康很多,免疫力强得多。”白启澜见玉莞看完药方之后,才慢慢解释道。 “但是这会的医疗条件差得多,专业的医务人员也少,不说专业的检查仪器了,连正常点的口罩、像样的护士都没有,传染率和死亡率都很高。” 玉莞点了点头,延续了白启澜的解释。 “当初临走时候,你向太后要的那些医女倒是起了很大作用,但你也知道,感染的人太多了,这些医女的能力也有限,人手是相当不够的,我已经让人招募了一些北城逃难的人来,但还是缓解不了压力啊。”白启澜继续说道。 “现在天气转热了,病毒也应该消失了吧,之前的非典不也是在热天消失的吗?”玉莞对于现在疫情有所疑惑。 “现在丹桂郡新增的病例基本都能追溯源头,没有原发的,都是传染的。其他地方的情况,睿哥儿的人还在统计。”白启澜说到这里,偷偷瞧了一眼玉莞,后者则是面无表情。 “那便是做好现在的隔离工作,然后治好确诊病例便好?”玉莞听着东睿宸的名字,心中还是有所动,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和白启澜讨论疫病。 “主要还是人手不足。”白启澜看着玉莞并无关心东睿宸的样子,只能回上一句无关紧要的。 “人手不足那只能找睿亲王解决了,这不是我能管的。”玉莞说完又呆回了床上。 “诶,莞姐儿,我这可是专门来找你商量的,你就撂担子了啊?还有啊,这外面天气好,就没想着出去逛逛?”白启澜看着玉莞又回到床上,叹气道。 “老怪物,我可是贵郡主,你灵魂上的孙女,玉大将军的外孙女,大家闺秀算不上,小家碧玉算吧,这时代的女子不是讲究笑不露齿,不抛头露面吗?还有,这都八月天了,病毒都被外面太阳晒死了,我出去不得晒死?这会可没有什么防晒霜!”玉莞瞄了眼白启澜,没好气的说道。 “我的小姑奶奶,现在这丹桂郡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当初还想着亲自上一线的,现在有机会又不珍惜呢?”白启澜还想激激她。 不过玉莞并没有理睬他,拿起床头绣绷子绣起花样子来,以前没耐心做的事,现在倒是能做下去。 白启澜摇了摇头,留下那些药方,打开门去了东睿宸的院子。 东睿宸从桃花村回来,除了中毒以外,腿也折了,需要卧床休养,所以处理事务都是在自己房间,像现在,要回话或是禀报的人都拍成长龙了。 “我说你也歇歇吧,毒虽然解了,但你身子还虚啊,若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以后咋办。还有啊,腿伤也得养啊。”白启澜进屋才不用排队,直接走进去,冲着东睿宸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找到没有?”东睿宸显然没有理睬他,任由白启澜在他身上涂药、把脉,像个没事人一样听着凛夜汇报事情。 “按照您留下的记号,已经找到了渔村的地点和桃花村的位置。渔村已经派了人监视,而桃花村因为有阵法,只是派了人守在外面。至于您说的要找一处地方给他们生活,目前中南府还封闭着,可能要等到疫病结束才行。” 凛夜站在一边回答着东睿宸的问题。 “嗯。那小孩?”东睿宸点了点头,这时候白启澜正好扶了一把他的腿,按说是会疼的,但东睿宸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按照贵郡主提供的线索,我们找到了南城的纰漏口。就是通过排水管道进入的,那小孩还挺机灵和义气的,滑不溜的,抓了好几次才在北城抓到,他说就他一人做的,然后就像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肯说了。对了,找到他时候,他已经有些发热、咳嗽了,一屋子住的人也有两个出现国公爷说的症状,都被拉去了南城隔离了。”凛润听着东睿宸说小孩的事情,就把玉莞前些日子交代给他盯着的事情给汇报了。 “啥?出现症状了?那不是被传染了?真是添乱啊,有没有追踪溯源啊?还有你们去抓他们的人有没有好好吃药隔离啊?”东睿宸还没有说话,白启澜就开始絮絮叨叨。 “已经按照您安排的方法隔离了。”凛北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几个干净郡县、村子?”东睿宸又看向了仲礼,今儿仲礼也在这里,自从东睿宸醒来之后,他这个钦差大臣倒是轻松了,决策的事情都交给东睿宸了。 “西边的永良郡、涛游县……共五个郡县都还没有出现确诊病例,因为靠在深山,和外面接触少,人口也不多。”仲礼也上前回了话,虽然他对东睿宸害得玉莞这副样子,心中也是不满的,但公对公,私对私,对着东睿宸,他能少说几句就少说几句。 “糖买了吗?”东睿宸听着听着,突然问了一句。 “买了,都是上好的麦芽糖。和厨子一样都专门从西荣府的王府特意调来的。”凛苏叹了一口气站出来回道,王爷什么时候对麦芽糖感兴趣了,还火急火燎的从西荣府调厨子来,两天两夜马都累趴了,要说不合胃口,在这都好几个月了,早就适应了吧。 “粮食和药材呢?银钱上可有问题?”东睿宸对于凛苏的回答很满意,看着她站了出来,就顺口问了她在负责的事情。 “其他郡县都是户部负责调度的,只有丹桂郡是我们自己的粮食和药材。已经低于了王府仓库的最低库存了,现在都是在外面收购了,这事儿莞姐儿安排的,她没告诉您啊。”凛苏回的时候还故意提了玉莞。 真不知道这两人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京城现在什么情况?”东睿宸对凛苏的消息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过问了,这举动让凛苏都愣住了,她正准备长篇大论的和东睿宸汇报呢,但东睿宸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又问起了京城的局势。 “您就不再问问了?”凛苏还是没能忍住,问了一句。 “乖乖安排好的,就不需要通过我了,你以后直接和她汇报,那块牌子始终有用啊。”东睿宸这时候才歪着头看了眼白启澜:“一个伤口,您要包多久?” “我以为你小子真目中无我?”白启澜在他伤口拍了一下,也没有见他有什么异样,瞬间感到有些无趣。 “国公爷,王爷这些伤,都不是什么事啊。”凛夜看着东睿宸不想回答的样子,替他说了出来。 “行行行,你们都是有脾气的,一个消极怠工,一个干脆无视我,可怜我一把年纪,还在这里陪着你们熬着,我这是为了什么啊,我要回京城去,还要带着小莞莞一起走,干嘛要呆在这个破地儿!”白启澜干脆傲娇起来,扭头不理他。 “京城还是老样子,只是潘王一脉在朝堂挺活跃的。贵郡主还活着的消息被我们全部压了下来,现在潘王已经相信了贵郡主和两个丫鬟已经被溺死了。而宫中的康嫔的孩子掉了,指向了万嫔身边的大宫女,这会两个人在宫中搞的乌烟瘴气的。” 白启澜的话并没有打断东睿宸听取下属的汇报,宸卫们还是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让白启澜觉得自己就像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撇了撇嘴,丢下一句话就摔门出去了:“那糖稀她玩得高兴,但是太甜了,吃多了会得病的。” 听着白启澜的话,东睿宸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嘴角似有似无的抿着笑,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起来,挥了挥手,让屋里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了仲礼说话。 “晨蕊、瑞辰都是我,乖乖和你说了吧。”东睿宸让仲礼坐下说话。 “是。”仲礼点了点头。 “晨蕊是为了方便调查,而瑞辰是专门为了你们家出现的。”东睿宸接着说道,“瑞辰对于玉莞的感情,你们都是一步步看着上来的。” “虽然我从小和瑞辰斗嘴,但我还是放心把妹妹交给他,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一个莞莞,而你,注定不能。”仲礼这个时候,面色有了些许柔软,家里人,当初可是很看好瑞辰和玉莞的。 “瑞辰是我,我就是瑞辰,身份是假的,但我对于乖乖的心是真的,若不是如此,又何必一次次舍命相救。”东睿宸道。 “你可知,得知瑞辰死后,莞莞过的是什么日子?”东睿宸提到这里,仲礼就很生气。 “我知道她很难过,但只有瑞辰死了,我才能正大光明的娶她,护着她一辈子。”东睿宸面上也有些后悔,玉莞那一次倒在雪地中吐血的样子,让他想起来也很心疼。 “王爷,妹妹一直都和我说,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仲礼道。 第三百四十五章 “门当户对?一个睿亲王和一个贵郡主难道还不够门当户对?”东睿宸问道。 “莞莞说门当户对不是单纯的权势和财富的匹配,而是学识、生活习惯。王爷,若我妹妹如同那些乡下的姑娘,在遇到你的时候,老实的做个厨娘,做个卖山货的村姑,没有那么些独特的点子,甚至连看向你们这些富人的眼光都是怯弱的,就像当初我大姐那般,你还会不会注意到她?若是她和其他女子一般,遵从三从四德,满口《女则》、《女戒》,像我大姐嫁人之后那般,克尽妇德,贤良淑德,忍气吞声,就算她嫁给你,你对她也只有相敬如宾,没有宠爱喜欢吧。” 仲礼看向东睿宸,他的莞莞,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妹妹,被东睿宸戏耍,让他可以直视东睿宸,丝毫不畏惧他王爷的身份和威严。 “你可知化蝶之前,蝶在蛹里要经历多少阵痛和黑暗?先皇曾留有遗旨,我的王妃由我自己选择。我的身份,注定了我的王妃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若乖乖只是普通人,甚至只是个世家女子,我也不可能被她吸引乃至喜爱。”东睿宸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乖乖说门当户对,若是从权势和财富来说,我们确实不匹配,但这些予我而言,不过是生而俱有的,但我喜欢上她,爱上她,是我自己内心的想法。” “既然喜欢她,爱她,为什么要伤害她?”仲礼对于东睿宸的深情不为所动。 “我对她有意,她对我也有情,我知道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我也只想要她一个王妃。但我的王妃,将来要面对的事情也许更加险恶,更加难过。”东睿宸道。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听着东睿宸的表白,仲礼还是有些心软,他可以照顾玉莞一辈子,但他不能代替所爱的人照顾她一辈子啊。 “没想着你能帮上什么忙,不要从中捣乱便好,还有能帮我说服你爹娘最好,当然我自己也能。”东睿宸看着仲礼说道。 “凭什么要帮你欺负莞莞?”仲礼不悦的看向他。 “若你还想娶顾大小姐,可以考虑下。”东睿宸一双桃花眼看着仲礼,让他有些不自在。 “我和顾大小姐没什么。”仲礼没想到他能提到顾清漪,慌忙解释道。玉莞被绑架这段时间,他和顾清漪确实有些来往,没想到东睿宸能查到。 “那顾家大小姐可不是个简单的,若是需要我帮你查清楚?”东睿宸看着仲礼的囧样,就知道这两人怕是真有啥了,本来只是调查顾家时候,顺带的一个消息,为了未来大舅哥,东睿宸想着还是去调查清楚点好。 “不,我是说我们没什么,不怕你查!王爷要是没什么吩咐,下官先告退了。”仲礼不想和他再讨论这件事情,仓皇而逃。 东睿宸看着仲礼的背影,暗自轻笑了一声,情窦初开就是这个样子吗? “顾家大小姐?顾清漪?她和我哥怎么了?”玉莞从门外进来,让东睿宸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东睿宸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我想要去南城,但他们说必须要有你的手令。”玉莞不在乎的说道。 “你去南城?干什么?”东睿宸有些担心。 “这个不劳王爷费心。”玉莞回道。 “哦?所有区南城的人都要有正当的理由,你若不说,那我只能不批。”东睿宸看了眼玉莞,还是耐住性子,眯着眼靠到床头。 “我会医术,去南城帮忙。”玉莞有些恼怒,往日东睿宸都不是如此的。 “南城有大夫和医女,你去也顶不上什么事,为潘王打探消息的人一直都在丹桂郡外徘徊,你还是不要出城为妙,免得还要花人手保护你。”东睿宸心中是担心玉莞的,但嘴上的话却是变了样子。 “若是正当途径出不去,我还能翻墙爬洞。”玉莞根本不怕他。 “你敢!”东睿宸猛地睁开眼,看向玉莞的眼神不虞。 “我又不是你的囚犯,为什么不敢?难道你还能锁了我不成?”玉莞一点都不在乎。 “你大可试试。”东睿宸丢下一句话,就又躺回了床上。 她倒是会说到做到,但不过就是找人看着点玉莞便是。 “你!好,我先不和你说这个,我哥和顾清漪是什么情况?”玉莞有些气愤,但又拿东睿宸无可奈何,只能跺脚,问起仲礼的事情。 “不过就是暗生情愫的事情,你哥都已入朝为官了,难道不该考虑下娶妻的事情吗?”东睿宸闭着眼答道。 “顾清漪,虽为顾家大小姐,但母亲早已过世,外祖家也将她视为弃子,多年来并没有管过她的死活。顾清漪虽然也是嫡女,但顾家男人都是遵从祖训,从不插手后宅之事,她在府中的待遇与顾家二小姐还是相差甚远,连庶女都比不上。”玉莞是看过京中贵女的资料的,对此比东睿宸熟悉的多。 “你被潘王所绑,君幽幽也差点一并被掳走,是顾清漪救了她,本来她想连你一起救的,但你本来就是潘王指名要的人,她一个女子是救不了的,但她看到了慕容兰静,和潘王面具下的面容,也是她将消息传给了宸卫和你哥。你哥就在那个时候与她来往甚密。这是再探顾家消息时候顺便探到的,若是你想了解更多,我可以派人去了解详细的。”东睿宸悠悠回道,他的语速和语气都放的很慢,就想和玉莞多待点时间。 “好啊,不过我需要付出点什么?”玉莞看了东睿宸一眼。 “老实在城里呆着。国公爷说疫病已经快控制住了,那什么病毒也消失了,病人治好我们便可离去,我不想再横生枝节。你在屋里绣绣帕子便不错,免得总把狐狸绣成猫儿,鸳鸯绣成鸭子。”东睿宸道。 “你派人监视我?”玉莞瞪了他一眼。 “这城里有点风吹草动我能不知道?还有,国公爷才过来了下。”东睿宸觉得玉莞瞪眼的表情很是可爱,不过他也知道玉莞可不是脾气好的,再逗逗的想法就没有再继续了。 “哼。”玉莞觉得瞧着他就来气,哼了一句直接摔门走了。 东睿宸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只要不躲着他,还不算绝情吧。 玉莞回到院子还是气呼呼的,正坐在院里屋檐下生着闷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东睿宸的话生气,总之就是很不爽。 “合着郡主又和王爷置气了?”清琪端了一碗酸梅汤过来,日子一天天炎热起来,玉莞是最不耐热的,她们都是在井里给她镇了一壶。 “谁和这种直男置气谁是傻子!”玉莞接过酸梅汤,狠狠喝了一口,才觉得自己心中那股怒气有所减少。 “小姐就不该和他计较。”清书抱着一个簸箕过来,里面装着一些药材,是玉莞让她到库房找的,因为前面连日的阴雨,这药材都有些潮湿了。 “小姐为何想要去南城?”清琪更关心的是她家小姐的安危,这会虽然疫病的情况要好得多,但南城还是危险之地,她是不希望玉莞去冒险的。 “我听凛润说,小洪和万老爹他们都染上了疫病,若不是我那随口一说,他们应该好好的,我想去南城看看,毕竟老的老,小的小,在南城怕是更加困难了。”玉莞叹了一口气,凛润今日来了一趟给她汇报了下小洪他们的情况。 “他们那一家子都是老弱病残的,在南城怕是过得更难受。我听说虽然南城有官府提供粮食和药材,但那里的人好多都是亡命之徒了,官府的人稍不注意,就会发生抢夺粮食或是药材的事情。”清书想到自己去厨房时候,听着厨娘们闲谈的内容,同玉莞说道。 “你们俩,把手里的事情都放一放,清书拿这方子给我去库房把药抓来,若是不认识,就到国公爷那抓个药童,这药我要十副,一副都不能少,抢也要给我抢过来。清琪,你去府里找些药罐,我要熬药。” 玉莞思索了半天,就把自己的安排说了下去,清琪两人看着玉莞的严肃,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就急匆匆各自去忙了。 等到两人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来一箩筐药材,还有好几个人,玉莞瞄了一眼,竟然都是宸卫,其中还有凛润。东睿宸真这么明目张胆吗?明目张胆的派人来看着她?不过看着几人抬着筐里的药材还有用具,脸色才稍稍好点,没有直接怼出口。 “额,小姐,刚才我去找罐子,遇到了王爷,听说你要熬药,就派了几个人来帮忙,王爷说,这几人都听了您调度。”清琪看着玉莞的脸色,知道玉莞怕是误解了,忙出声解释了下。 “哦。”听着是来帮忙的,玉莞的脸色才真正好起来。 “禀郡主,这是王爷手书,他让我给您带句话,‘墙太高,你太矮,洞太小,你太胖’。”凛润在清琪与玉莞说完之后,才上前了一步,然后把一张纸递给了玉莞,还传达了东睿宸的话,不过说的时候,低着头,不敢看玉莞。 若不是王爷亲口对他说的,若不是说的人是王爷,他真的很想去拍死说的那个人,他和玉莞相处还是有一段时间,不说完全了解,还是熟悉的,这样的话让贵郡主听到,怕是传话的人都要被记恨上了。 “你高,比天高,你瘦,比闪电瘦!”果然玉莞听到这话,像个点燃的炮仗,随即就骂了出来,直男的世界,真令人受伤。 玉莞骂骂咧咧好半天,宸卫们听着都为自家王爷捏了一把汗,过了半晌,玉莞才停了下来,火气冲天的让他们去熬药。 这一熬药便是大半天,清琪几乎找来了府里所有的罐子和小炉子,就在玉莞的院子里一字排开,那扬起的烟雾,都快把这衬托成仙境了。 药熬好之后,玉莞就指挥人把药液都混在一个大锅里,开始简单的水煮醇沉淀法,想要得到中药颗粒。即将水煎煮液蒸发至一定浓度,冷后加入1-2倍置的乙醇,充分混匀.放置过夜,使其沉淀,次日取其上清液,沉淀物用少量乙醇洗净,洗液与滤液合并,减压回收乙醇后,待浓缩至一定浓度时移置放冷处静置一定时间,使沉淀完全,滤过,滤液低温蒸发至稠膏状,干了便是可以存储的颗粒了。 但是条件有限,乙醇和离心机、加压机都没有,只能用酒和人力来代替,虽然成功率和产出率低了些,但在第二天,还是得了三副左右。 “药材还剩的有,清书你盯着,照着昨天的方法继续熬制。清琪,去准备些干粮,凛润去找点不起眼的包袱,跟我出去一趟。” 玉莞拿着三副颗粒药,对着清琪和凛润吩咐道。 “小姐,您也熬了一宿了,要不休息下再去。”清书对于玉莞的决定可不赞同。 “事不宜迟,迟者生变,南城的事儿,谁也说不定。”玉莞道。 于是在一个时辰后,玉莞就已换成了那身男装,带着同样换装的清琪和凛润,出现在了南城的门口。 “手书?”守着隔离大门的人向他们伸出了手,虽然他们认识凛润,还是要照章办事。 凛润把东睿宸的手书交了出去,守门人仔细辨认之后,才还给他:“按照官府安排,若是你们要进去,要想再出来,需要在这里隔离七日,若是没有任何症状才能回到城里,你们考虑清楚,是否进去?” “之前怎么没这规定?”这次凛润也有些疑惑了,他来盯梢好几次,都没有这样的规定啊。 “这是才下发的,你看,告示还在那呢!”守门人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告示栏。 “小姐,要不就我和凛侍卫进去吧,您要是被隔离在这,可不是耽误后面的事儿吗?”清琪看了看告示的内容,对着玉莞说道。 “这要求是合理的,也是必须的。我要进去。”玉莞并不赞同她的意见。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南城 玉莞没有过多的解释,让守门人打开了南城大门,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整个南城很安静,比起北城和丹桂郡城内,寂静的就像坟场一般。 但并不是没有人,那一排排的房子的窗户旁,不时会有人站在那里偷窥,街上偶尔也能看到路过的人,不过都是行色匆匆,玉莞他们想要找个人打听小洪他们住在哪里,都没有人理会,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米的社交距离,若是陌生人一靠近,必定会退后好几步,然后一言不发的逃走。而他们要是稍微靠近沿街的房子打听,刚要走近,房内的人就啪的一声关掉大门,让玉莞几人碰一鼻子灰。 “这里的人都这么排外吗?”清琪抱紧手中的包袱,这么热的八月,竟让她感觉有些冷意,这是从内心发散出来的。 “应该是绝望带来的吧。”玉莞皱眉看着周围的情况,她仿佛看到了当初非典的隔离医院。 不过当时更加恐怖,冰冷的医院,嚎叫的病人,绝望的家属,还伴有死亡的恐惧。 “既然找不到人打听,那便去放粮和放药材的地方,他们总该知道。”玉莞嘱咐了两个人一句,看向凛润,后者来过几次南城,很快就把玉莞两人带到了发放处。 “小洪?万老爹?这南城至少有十个小洪啊。至于叫万老爹的还没有听过,也许没有来领过粮食和药材。”凛润来到发放处,就拿出了一块牌子,这是代表睿亲王府的牌子,发放人也是王府派来的,见到牌子时候,马上就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 “大概有这么高,很瘦小,对了,他的后颈有一颗很大的黑痣。”玉莞回想了下小洪的外貌,和发放人形容道。 “哦,你说那个孩子,刚才还领了些药材和粮食回去。说起来也可怜,他们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一家七口人,全部都染上疫病了,前儿才送来。本来给他们安排到三间房子的,第二天不知道怎么的,那小孩就来说他们住不了那么多房间,要让给人,一大家子人就挤在一间房。三位可能不知道,新进入的病人是有优待的,两个人一间房,但只在进城这一日分配房子。但这病不是致死率挺高吗,死了的人的房子,亲属是可以转给别人的,而犯了事的则是要退出房子。” 发放人回忆了下,同凛润说了起来。 “这听上去像是被巧取豪夺了,官府不管吗?”清琪听着这种消息,就想到了以前自家获罪时候,也是如此被人欺负,不免有些气愤。 “小伙子,你是没有在这里生活过,根本不理解啊,都到这份上了,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谈什么权势财富,就剩下最基本的弱肉强食罢了,之所以还服官府的安排,就是看在官府发放粮食和药材的份上,不然,早就冲出去了。”发放人看了一眼清琪,看她白白净净的,想来也没受过什么苦,便简单的解释了下。 “既是才走不久,我们脚步快些,还能追上去,这位大哥,多谢了。”玉莞向发放人询问了小洪离去的方向,对着凛润两人说道。 因为没有商铺,也没有在街上闲逛的人,玉莞他们很快就看到了前方那个瘦小的身影,看着他身体的抖动,应该是在咳嗽。 “把防护的衣物穿好。”玉莞指了指凛润背着的包袱,这些衣服是从玻璃岛来的,用橡胶制成,还是能隔离少许。白启澜当初传到玻璃岛的图样包括口罩、眼罩、手套、袖套等等,也是刚送到丹桂郡,听着玉莞要进南城,忙调了几套过来。 待到三人到旁边小巷换了衣服出来之后,小洪却没了踪迹,只得沿着他行走的方向找去。 “你们够了吧,我们已经把房子让出来了,说好了不抢我们粮食和药材……啊……” “谁答应了?” “第一天来啊?不知道还有保护费啊?” …… 只听见另一条小巷传来了几个人争吵的声音,其中一个便是小洪,然后便是拳头打在肉上的声音,没过多久,玉莞三人就见着几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从小巷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袋子,是官府发给民众用来装粮食和药材的袋子。 看着玉莞三人怪异的穿着,他们并不惊讶,而且还朝着三人走来,因为凛润还背着一个背篓,从背篓的缝隙中还能看到土豆和红苕。 “哟,又来新人了,大哥。”一个下巴上长着一颗肉痣的男人率先走了过来。 “大顺,把人带过来,教教他们南城是什么规矩,咳咳咳……”被称作大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脸色有些苍白,还在咳嗽,但一身的肌肉还是挺打眼的。 “得令!”大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向了玉莞几人。 凛润见状,把背篓给了清琪,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两人前面,遮住了对面几人的目光。 “呵,还是个刺头?这是没见过棺材不掉泪啊,今天爷来好好打磨打磨你。” 大顺看着凛润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走到离他们大约一米的距离的时候停下了,掰着拳头,舔了舔舌头,还有些兴奋的样子。 而沿街的房子里面,本来还有人在打量,被大顺瞄了一眼,忙关上了窗子,没有任何人管闲事。 “小子,交出那个背篓里的东西,然后过去给我大哥磕个头,以后啊,这南城就能住下去了。”大顺扯起半边嘴角笑道。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拦路?”凛润把玉莞两人护在身后,谨慎的看着四周。 “哈哈哈,妈了个巴子,还真是新来的,居然不认识我大哥彪满。那今天就让你们认识认识,只是等会就不止是磕头那么简单了,得从胯下过才行了。”大顺掰着拳头,气势汹汹的向着凛润扑来。 凛润让玉莞两人退到一侧,连佩刀都没有拔出来,赤手空拳的就迎了上去,不过他并没有冒进,和大顺过了几招,都是以防守为主,几个回合下来,也差不多摸清了大顺的招式和武功底子。 大顺这种连入门都算不上,顶多是庄稼汉跟着师傅偷学了几招把式。而凛润可是从宸卫的培训基地出来的,正正经经练了十几年武的,只用了一招巧劲就把大顺带翻在地。大顺还不服气,翻身起来又朝着凛润扑去,结果被他一脚踩在地上,连翻身都做不到,只能趴在地上叫唤:“哪里来的混小子,我大哥等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凛润觉得他呱燥,直接一个手刀劈到他脖子上,大顺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看来还是有两下子,大东、阿巴、温七,你们几个一起上!”彪满脸上的神色终于不那么傲慢了,一挥手,让后面的小弟都上前。 这些小弟刚才在一旁也看到了大顺和凛润的打斗,没有掉以轻心,纷纷拿起武器攻向凛润,但只有木棍、农具等等。凛润也没有再空着手,拔出了佩刀和他们打起来。 但这些人始终是乌合之众,人多却没有任何章法,更不要说习武了,凛润没用多久就把几人也打趴下了,正待他收拾完几人后转身,就看着彪满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向玉莞两人所在的地方,想要发起偷袭。 “小心!”凛润想要飞身过去,腿却被其中一个小弟抱住,只能大叫一声提醒玉莞两人注意。 “啊——”彪满刚要伸手从身后抓玉莞时候,没想到玉莞转身就赏了他一把灰,直接把他眼睛给糊住了。 玉莞是知道凛润功夫的,能让东睿宸放心的让他一个人护送她上京的,在宸卫中武功也是佼佼者,所以她根本就不担心他和那几个小喽啰的打斗,装着看打斗,但眼睛的余光一直都注意着彪满。 后者果然也没有辜负她的预料,一步步挪向她们。而玉莞正好靠近一个墙脚,直接就抓了一把灰丢给了他。 “老年人也不讲武德,偷袭不说,还欺负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玉莞一脚把彪满踹到了地上,还不忘吐槽他。气得正在揉眼睛的彪满顾不上看不看的清楚,一巴掌就朝着玉莞打来。 而这时候凛润也赶了过来,直接接下了这一掌,不过两人的内力显然有所差距,彪满直接就被凛润打飞了,撞到旁边的一所房子上,砸了一个大窟窿出来,也挣扎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哼唧。 就在凛润把几人都堆到一起时候,旁边窜出了一个人影,把彪满他们掉在地上的袋子捡了起来,然后就要朝着远方跑去。跑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他转过头来,看着玉莞三人并没有跟上去,又折返了回来:“跑啊,你们还想等着官府的人来?要是被登记上了黑名单,以后五天都没有粮食和药啊。” 说着就要去拉凛润他们。 这个身影就是刚才在小巷被欺负的小洪,这些人隔几天就会打劫他们的粮食和药,但也不会做的太绝,只会留一天刚刚能果腹的粮食和吊着命的药给他们。本来以后一家人又要饿上几天了,没想到凛润的功夫这么好,把几个人都打趴下了,他也能捡回粮食和药。 “官府来了正好啊,这群恶霸就该被收拾。”清琪疑惑的看了眼小洪。 “来不及了,快跟我来!”小洪看了看街尾已经出现了几个穿着制服的影子,忙拉着玉莞就开始跑。 玉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跑,看着玉莞被他拉走,清琪和凛润也只好跟了上去。 四人一直跑到一处低矮的房子,小洪把他们塞了进去,然后关上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又用块大石头把门抵死,然后在窗边观察着。 玉莞被塞进屋里之后,眼睛稍稍适应了下屋中的光线,才开始打量起这屋内。 两张草席从房梁上垂下,把屋子分成了两部分,一屋子的人就这么男女分开领。由于屋子太小,每个人只有刚刚坐得下的位置,其他的空位被简易的炉子、几个破罐子、破碗塞的满当当的。 而他们进入屋子,显得更挤了。 小洪在窗边观察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先把粮食放到屋中隐蔽的地方,又把药材放进破罐子里熬了起来。做完这一切,他显然也很疲累了,坐在一旁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小洪哥,我来帮你。”一个只梳了一条麻花辫的小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环,万老爹他们怎么样了?你娘呢?”小洪摸了摸小环的头,才稍稍有了些笑意。 “万老爹开始发烧了,这会人都是糊涂的,我拧了好多帕子给他擦,还是很烫。林大爷也咳了两天了,你出去时候都咳血了。还有李大娘,今儿也晕了半天,这会才醒……刚才有人来说,医馆那边有些脏衣服要洗,每人能得两天药材,我娘和两个姐姐就过去了。”小环虽然只有六七岁的样子。逻辑却很清晰,把每个人的情况和去向都向小洪交代的清清楚楚。 “医馆那边的脏衣服……那里太危险了,你娘和两个姐姐都没有染病的,若是去了……快,去把他们叫回来。”小洪听着小环娘她们去了医馆那边,担心了起来。 “可是……小洪哥,我们的药都被抢了两次了,再没有药,万老爹他们可能熬不下去了。要不,把他们送医馆吧,官府不会不管他们的……”小环看了眼里面,有些焦急。 “不行,我们没有钱,也没有劳动力,送去医馆,那里的人只会把他们丢到外面的坑里等死的。我今天拿了些药回来,你看着熬吧,万老爹他们那么难都挺了过来,现在肯定能挺过去来的。”小洪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还别过脸去擦了下眼睛。 “确实是染上了疫病,现在症状出来了,还好他原本底子还不错,才能熬到现在,不过近来的营养不良,才会如此严重。你去倒些开水,把这个化了给他服下。”就在小洪和小环对话的时候,玉莞已经走到万老爹身边,把完了脉。 第三百四十七章 “这是药吗?”小环从玉莞手里接过了中药颗粒,有些疑惑的看着玉莞。 “小环,不能接陌生人的东西。”小洪走了过来,把小环手中的药夺了过来,扔回了玉莞面前:“我救你们是因为你们教训了一顿那些恶霸,还让我捡回了粮食和药。也算是为我们出了一口气。现在外面没什么动静,你们可以走了,快些走,别连累我们。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里都是老弱病残,没有什么东西给你们了。” “首先,他已经染上了疫病,而且开始发烧了,若是再不救治,最好的结果就是烧成痴呆,最坏的就是直接昏死过去,我这药虽然模样怪了些,但胜在不用再次熬煮,直接化水可喝。第二,你拿回来的药,只有清热解毒的疗效,只是预防作用,对于他、他、还有你自己,是毫无作用的。第三,虽然我不知道她现在为什么没被感染,但若是再不做防护措施,这个小妹妹也会被感染。第四,我们不是陌生人,我们见过。” 玉莞见着小洪防备的样子,不免有些想笑,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和他解释了下。 小洪面上有犹豫之色,但看着已经烧的颤抖的万老爹,还有在睡梦中咳嗽的几人,一咬牙,还是让小环把药给冲了出来,给他们灌了下去。 “你们是何人?”小洪看着万老爹没有那么颤抖了,才面向玉莞几人,问了起来,他还记得他们说的,他们不是第一次见。 “我们在北城见过,我给你们送了些粮食和药材,托你来南城打听人。”玉莞道。 “是你们?你们要找的人不在南城,我已经打听的很清楚了。”小洪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看向玉莞他们的眼神有些异样,里面带着压抑的愠怒。 虽然知道自己游走于南城和北城之间很危险,有了染上病的思想准备,但真正染上了,还让家里的人都染上了,还是有些迁怒的,有些恼怒于玉莞他们交付的任务。 “在刀尖上舔生活就要知道刀子的锋利,而且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并没有人逼迫你们。”玉莞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并没有介意,而是淡淡的为其他人把起脉来。 “除了万老爹和这个大爷,因为自身有基础性疾病,其他都是轻症,清琪,把我们带来的药给他们,然后告诉那小丫头如何熬药和服用。至于万老爹和这个大爷,你们应当送去医馆,或许还有得救。” 玉莞给了凛润一个眼神,让他把小洪给摁住,把全屋人看了一个遍,让他们服下了药,才让凛润放开了他。 “我们可没有钱给你们,也没有粮食药材可以交换。”小洪看着服了药的人要好上许多,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但对玉莞他们还是没有好脸色。 “小哥哥,万老爹他们进得去医馆吗?”小环看着喝了药的人咳嗽少了许多,对玉莞他们的好感蹭蹭的往上升,拉着玉莞的衣角问道。 “为什么不能呢?”玉莞本来想直接说当然可以,但看小洪和小环的神色有些异常,还是换了个问法。 “有身份的人才能住进医馆,像我们这种既无劳动力,又没有特殊技能和钱财的人,医馆是不会为我们浪费位置的,只不过在这里等死罢了。”小洪低低的说道。 “有身份的人?这里的医馆不是官府和睿亲王府开的吗?”对小洪的话,玉莞感到有些奇怪,转头问了凛润。 “这个我没有怎么打听,他们都说是按照程序,公平的住进去的。”凛润被玉莞看得有些惭愧,因为他打听消息不到位。 “这人已经烧糊涂了,先用一块木板抬着,我们去医馆。”玉莞看着烧的已经在胡说八道的万老爹,皱着眉决定道。 “可是……”小洪本想阻止,但看着万老爹满脸通红的样子,还是帮忙把门板卸了下来,和凛润一起抬着万老爹往医馆去,而小环和清琪则是扶着另外的李大爷跟了上去。 南城的医馆就在入门的地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大院子,玉莞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进进出出,其中便有彪满一伙人,正在咿咿呀呀的呻吟。 “冤家路窄啊,老表,就是他们把我们打成这样,你看看,我这眼睛都还是肿的。你可千万守好了,别让他们进去,这些人都是来闹事的。”彪满显然也看到了玉莞几人,朝着门口登记的人走近了几分,恶狠狠的说道。 那人看了玉莞几人几眼,玉莞他们的衣物都在防护衣下面看不出材质,一时半会倒是分辨不出是什么地位。不过跟着玉莞他们的小洪、小环两人他却是看到了满是补丁,不太合体的衣服,想来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 “干嘛的?”那人——吴勇看着玉莞几人走近了问道。 “来这能干什么?当然是治病了。”凛润没有见过吴勇,但这医馆是睿亲王府和祁国公府出了大力气开的,有一种被自己人拦着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有牌子吗?”吴勇的脸上有轻蔑之色。 “什么牌子?”凛润反问道。 “当然是进去的牌子,你们不知道吗?”吴勇一副看乡巴佬的样子。 “这医馆不是所有在南城的百姓都能进去治疗吗?”玉莞瞧着半天都进不去,走了过来问道。 “呵呵,所有南城的百姓?你是不是傻?哪有那么多床位和大夫看啊。没牌子就滚,别挡在门口耽误别人。”吴勇向旁边的守卫使了个眼色,就要赶人了。 “那他们有牌子吗?”玉莞指着彪满几人问道。 “这不关你事儿,走不走,不走我让人送送你们?”吴勇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脸上还挂着讥讽的笑。 “什么人又在这里拦路啊,哎哟,吴管事,我这几天有点不通泰,我要进去看看。”就在玉莞几人和吴勇僵持的时候,从后面挤过来一个胖子,看着玉莞几人挡在前面,鼻子下的两撇胡子还在一翘一翘的。 “卢老爷,您来了,里边请,里边请,爽姑娘等您半天了。”吴勇见着这大腹便便的卢老爷,立即换了一副脸色,是刚才不曾有过的谄媚,说出来的话活像妓院外面的龟奴。 “说起来我还有些想念小爽儿的按摩手法了,这,赏你的。”卢老爷听着他提起爽姑娘,脸上神色都是美滋滋的,搓了搓手,从兜里摸了一锭碎银子来,扔给了吴勇。 “刘二,快快,带卢老爷进去,准备点酒菜。”吴勇接过银子,掂量了下分量,冲着旁边的人叫道。 等卢老爷被迎了进去之后,吴勇转身看到了玉莞几人还没有离开,立马就换了一副神色:“快滚,快滚,抬个人来,等会死在这不是晦气吗?” “那个人进去也没有亮牌子啊。”清琪走过来质问吴勇。 “你们还想和卢老爷比?要不是你们这些贱民,卢老爷能被传染吗?”吴勇还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何谓贱民?东宸国下百姓均为平等之身,这可是国家的律令。”凛润被他这话激怒了,看着万老爹的样子,又有些焦急,直接上前和吴勇理论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来教爷做事?知不知道爷是谁?”吴勇招了招手,后面上来了两个守卫,虎视眈眈的看着凛润。 “还未请问阁下哪位?”凛润被他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激得有些失笑。 “听好了,我们吴管事可是钦差张大人亲自指派的,还得到了睿亲王嘉奖的管事,这医馆这一片都归吴管事管。”彪满这个时候站了过来,一脸的幸灾乐祸。 “你胡说!少……”清琪正要说仲礼从未提过他,却听着从医馆里传出两个声音。 “什么事情这么吵?” “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不知道我们休息不好,没精神接待客……病人吗?” 众人看向医馆的大门,看着两个穿着“妖娆”的女子从医馆中走了出来,看着门板上的万老爹和被扶着的李大爷,避得远远的,还一脸嫌弃。 “陈姑娘,许姑娘,一点小事,一点小事,在下马上就处理,赶他们走。”吴管事又换上了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不过转过头,对着玉莞几人又变回了那个傲慢的管事。 “快点滚,快滚,别挡着姑娘们的路,脏了姑娘们的鞋。”吴管事挥了挥手,后面的守卫就围了上来,开始驱赶玉莞几人,有两个人还去抬万老爹的门板。 “他现在病的很严重,需要医治,你们拒之门外,人命还比不上一双绣花鞋吗?”清琪看着那两个姑娘在吴勇的话后,还真的用帕子擦着绣花鞋,不免有些愤怒。 “哪里病了,我咋看不出来,怕是装病哦。”那陈姑娘看了眼万老爹,直接下了结论。 “滚滚滚,陈姑娘都说了他没病,少在这闹事。”吴勇道。 “若是动手,可能保护好他们?”玉莞靠近凛润问道。 “若想不伤人,可能护不住,双拳难敌四掌。”凛润看着逼近的几个守卫,不免有些皱眉,这些守卫应当是官府派的,若是伤了,这医馆就没人守了,他不好出重手。 “那先撤。”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玉莞还是懂的,和清琪小声说了几句,示意小洪抬起人,往回走。 “早滚不就对了!”彪满看着刚才收拾了他们一顿的凛润也灰溜溜走了,还不忘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嘲讽。 凛润握紧了拳头,凛冽的眼神扫了吴勇和彪满几人,还是忍了下来,护着玉莞他们先撤。 “这医馆一直都是这样?你们去看病还需要牌子?” 玉莞回到小洪他们的屋子,给万老爹先用了点降烧药,又让小洪拧了个湿帕子放到万老爹额头上降温,才开口问道。 “我们来了之后一直都是这样,之前我打听消息的时候,是听过,若是想去医馆治疗,是需要是官府在这的临时管理所登记了,确定病情严重才能进去,否则有个头疼脑热都进去,大夫也忙不过来。” 有了刚才一起的经历,小洪对于玉莞他们的态度要好上许多。 “怎么从未听哥哥提过,还有那什么陈姑娘和许姑娘是怎么回事?”玉莞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又继续问道。 “那是医馆的医女,负责照顾病人的,在这南城啊,除了各个官府设置的办事处的管事和大夫们,她们就是这里地位高的了。”小洪一边看着炉子上的药,一边回答着玉莞的问题。 “医女?从京城调来的那些?怎么会穿成那个样子?” 清琪惊呼出了声,她印象中的医女,是在京城跟着玉莞也是进出过白家医馆的时候见到的。那里的医女都是一身白袍,头上最多用一支素色的簪子盘起头发,还戴着口罩、手套的,清清爽爽的。哪里像刚才看见的,穿着花花绿绿的纱衣,头上的珠花、簪子、步摇一个比一个俗气,还别说身上挂着的那些像暴发户一样的饰品,一举一动都像极了窑姐,一说话嗲声嗲气的,风尘气十足。 “医女不是那样的吗?听说还要伺候人,不穿成那样怎么能让人满意呢?”小洪脸上有些轻蔑,他都看不惯那些医女的作风,他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其实在他的心里,这些医女更应该称作窑姐儿。 “当然不是,医女可是学习过医术的,是给大夫打下手的,是做熬药、换药这些事的,就算伺候病人,也只是帮着翻身啊、喂药,擦身之类,可万万没有你说的那种伺候人的方式。”清琪听了小洪的话有些急了,玉莞的尚慈堂也有些孤女选择作为医女,玉莞说这是个很高尚的职业,很值得尊敬的,所以她不想医女们被误解,坏了名声。 “今日我们的药材带的不够,凛润,我们得回去一趟。”玉莞把李大爷的药也开好了交给小环去熬煮,才对着凛润说道。 第三百四十八章 惩治 “你能救万老爹他们?”小洪听着玉莞的话,眼中又燃起了希望,激动的看着玉莞:“不用去医馆?” “能,刚才去医馆,是想着那里药材齐全,屋子也宽敞,方便照顾病人。”玉莞道:“他们的病情暂时稳定了些,熬一晚还是能熬的。在这里倒是也可以治疗,麻烦些罢了。” “若是我们走了,他们会不会来找你们麻烦?只用坚持一晚便可。”凛润有些担心的看着窗外,他眼神好,刚才已经看到有几个人影在外面晃悠了。 “凛润大哥,我觉得他们可能会趁着我们走了进来报复,毕竟你把他们打了一顿,他们拿你没办法,估计会把账算到小洪他们身上。”清琪听着凛润所说,也跟着担心起来。 “让他们去放粮处去躲一晚。”玉莞想到刚进来时候那个地方提议道。 “也只能如此。”凛润点了点头,立即招呼了小洪,收拾了点东西,护着众人便往放粮处赶去。 放粮处的人看着病恹恹的小洪几人,还有昏迷不醒的万老爹,心中有着不满,他担心万老爹熬不过去死在他这里晦气,不过想到凛润拿出的那个王府令牌,还是勉强答应下来,允许了小洪几人今晚暂住在这里。 安顿好小洪几人,天色也不早了,玉莞三人才往南门门口赶去。 “你们不能出去,要么回到南城,要么在这棚子里隔离七日。”刚走到门口,守门人就把他们拦住了,指着旁边告示上的文字说道。 “我们有急事要出去。”凛润亮出了自己的令牌。 “规矩就是规矩,就算你是睿亲王府的人也不能有所例外,若是将疫病带出了南城,遭殃的可不止我们,还有丹桂郡里无辜的百姓。”守门人倒是硬气,并没有因为凛润的令牌有所退却。 “我们真有急事,若是耽误了你负责?”凛润想动手又怕伤到他们,有些无奈。 “你别觉得委屈,我们换班之后,也得隔离呢,这是国公爷亲自下的令,若不是严格按照这样防控,丹桂郡早沦陷了。”守门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说的不错,别为难他了,这位大哥,那你们如何同城里的人联系,特别是和郡守府?”玉莞阻止了冲动的凛润,对着守门人问道。 “用狗啊,国公爷说这病症不会在动物中传染。”守门人指了指旁边趴着的一条大黄犬,大黄犬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篮子。 “那我写一封信,能不能让它送去郡守府,交给张大人?”玉莞歪着头看了眼温顺的大黄犬,还来了兴致。 “送信可以,但能不能送到张大人手里我可不能保证。”守门人道。 “行。”玉莞见守门人眼神清澈,想来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走到旁边的木桌上,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他。 守门人打开了信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把信放入了篮子,拍了拍大黄犬的脑袋,那狗便一溜小跑往丹桂郡去了。 “你们宸卫之间没有联系方式吗?”玉莞带着凛润、清琪走到了旁边隔离的棚子,小声问着凛润。 “只有危险时刻的信号……”凛润摸出一个竹筒。 “先搁着吧……”玉莞顿时有些无语,他们还没有到危急的时刻吧。 “也不知道那大黄是不是那么有灵性?”清琪看着丹桂郡城门的方向,有些担心。 还好此时已经是八月底了,丹桂郡又属于广阔的湖泊平原,没有什么山的阻挡,有着一阵阵风吹来,也不觉得热了。 一直到天黑,大黄狗才回来,回来的步子都有些沉重,因为他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药材。清琪上前询问才知道,大黄狗进城一次,不仅仅要负责送信,还要捎点东西回来,守门人说信已经捎过去了,不过只是到采买的人手里,不知道会不会递给仲礼。 “小姐啊,不是我说你,明明是少爷的亲妹妹,为何不能用点特权呢?”清琪听着这个结果有些失望。 “哥哥才入仕,第一次办的又是这般大事,本就没有经验,怎么能拖他后腿呢。”玉莞不赞同的看向清琪。 “我好小姐,别人的事儿您就看的透透的,怎么地到了自家头上,反而关心则乱了呢。首先少爷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就算经验少,能被皇上委以重任,肯定少爷身上某种能力是被认可的,而且为了防止地方官拿乔,皇上肯定还给了‘尚方宝剑’的。再则,虽然您对睿亲王没有什么好感,但在外人眼里,他可是对您喜欢的紧,圣意难测,但至少派少爷来中南府跟着王爷办事,我猜也是为少爷的前途铺路啊,上面的意思都如此明确了,您还在担心些什么啊?” 清琪摇了摇头,给玉莞分析了一番,她爷爷原本也是二品大臣,无奈自己那个爹没有继承她爷爷的衣钵,被人陷害了,丢了官身不说,还把全家都拖进泥泞。不过当初爷爷还在时候,还是教了她不少,这会分析起来,倒也像个样子。 “做官可不能有这种特权思想,不然对百姓不公平啊。”玉莞看了一眼南城的方向,静悄悄的,她总有些不安。 “士农工商,小姐,若是官老爷和平民百姓一般地位,谁还愿意做官,还怎么能管束百姓们啊。”清琪现在才觉得玉莞的想法很独特,以前她只是以为自家小姐从平民做到贵郡主,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没想到是想法上就有问题。 “难道不是人人……”玉莞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住嘴了。 她本想说人人平等,国家的发展当然是依靠法治、德治,人们的素质高了,自然社会的秩序就好了。但显然不适合现在这个形势啊,这里的人很多连字都不认识,连官府的公告都是口口相传,素质如何能高?只能依靠道德约束啊。 不知道大黄狗究竟将信件交给了谁,三人从期望等到了失望,从天黑等到天亮,都没有等来仲礼的人或是王府的人。 天已经大亮,三人的干粮已经耗尽,清琪不免有些着急:“小姐,我们不可能呆在这里七天吧。” “再等等吧,哥哥似乎每隔三天要来巡视南城。”玉莞回想了下仲礼的作息,安慰清琪道。 “哎,若您愿意,我们其实不会被隔离在这的。”清琪嘴上小声的嘟哝着,有些抱怨。 “防疫的要求就是如此,我们不可例外。”玉莞的想法很简单,尊重白启澜的防疫措施是没有错的。 “既然我们出不去,倒不如进去看看,我有些担心小洪他们。”玉莞看了眼丹桂郡的方向,没有什么人出现,又转向了守门人:“我们不能出去,那再南城可以随意走动吧?” 得到了守门人的肯定,玉莞又带着清琪和凛润往小洪他们住家走去。 但走进屋子的时候,屋中只有几个老人。小洪、小环、万老爹、李大爷,还有小环娘和姐姐,都没有在。听老人们说,昨晚万老爹的病情反复了,危在旦夕,小洪和小环他们带着万老爹去医馆求助了。 玉莞三人对看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不认可的意思,那医馆守门的管事已经对他们很不客气了,去求助无疑是没有效果的,而且已经去了一晚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三人立即朝着医馆的方向奔去。 “你们让我进去啊——”玉莞三人刚到医馆门口,就听到了小洪的声音,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恳求的语气。 “等着吧,治疗可是要时间的。”吴勇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还带着些莫名的玩味。 “我可以进去照顾万老爹。”小洪还是不甘心。 “这是怎么了?”清琪赶紧走了上去,想要扶起小洪。 “又是你们?”吴勇看着三人,防备起来,身后顿时聚集了几个守卫。 “陈公子,昨晚万老爹不太好了,我们没法就带着他来求救,但他们不让我和李大爷进去,说是怕我们打扰了里面的病人,说女人们手脚轻些,就让小环娘和她们姐妹三人一起进去了,现在都还没出来,这都三个时辰了……”小洪本来都有些失望想要硬闯了,看着是玉莞三人,顿时又有了主心骨,一股脑就把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而玉莞之前告诉他她名为陈瑞,他便称呼她为陈公子。 “这里是医馆还是监牢?为何不让人出来,也不让人进去找?”清琪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吗?不是看着那老头快死了,还进不去呢,这还是大爷我网开一面的恩典,没让你们磕头谢恩就好了。”吴勇想着昨日凛润见着几个守卫还只能撤走的样子,想来他是打不过守卫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让我们小……公子给你磕头,你受得起吗?”清琪见着吴勇指着玉莞在说话,火气就上来了,给他怼了回去。 “看来你们不知道南城谁说的算,上!”吴勇挥了挥手,让后面的守卫全都扑向玉莞三人。 那几个守卫显然也是做惯了这事,动作娴熟的挽起袖子,就和凛润缠斗起来。 正如凛润昨天的判断,他一方面想着不给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一方面想着保护玉莞两人,但是双拳难敌四掌,凛润被动的防守,反而让自己身上划拉了几个口子,鲜血跟着流,在地上溅出点点红花,身形也有些不太稳了,有两次,对方的刀子差点就刺到了玉莞两人身上。 “不必在乎是不是打伤人,若是打断了腿,我也能给他们接上!助纣为虐,就该受教训,别管我们,我们能保护自己。”玉莞看着这情形,也是恼怒的很,凛润明明可以轻松打败他们,但自己对他说过不可伤人,反而让凛润受了伤,对着凛润就吩咐过去。自己和清琪退远了,手捂着腰间的袋子。 “是。”凛润有了玉莞的吩咐,见着两人带着小洪两人也躲开了去,于是放开了身手,拔出了佩刀,几个招式就让守卫挂了彩,僵持在对面。 “来人啊!造反了!去通知护卫所!这里有贱民竟然敢打伤官府的守卫,要造反了!”吴勇在医馆门边,看着凛润身上气势一变,招式凌厉,想来那些守卫是守不住了,忙大叫了起来。 随着他的大叫,医馆内又跑出了一队守卫,把凛润围在中间,还有两个在吴勇的指挥下,朝着玉莞几人走来,想要擒住她们来威胁凛润。 这一队守卫显然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凛润本来身上就有伤,又没有包扎,加上活动的力度加大,他身上的血就没止住过,时间一久,凛润也有些晕眩了。 “住手!什么人,竟敢在医馆门口闹事?”一声呵斥从远方传来,众人停下手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群人正朝着他们走来。 “王总,您来的正好,这小子想要硬闯医馆,还打伤了我们不少守卫!”吴勇见着这个人,忙迎了过来,又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对面何人,报上名来!”王总,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是丹桂郡的总捕快,平日里人称王总,自打南城建立,他们偶尔也要到南城巡逻。 “凛润哥哥。”还没等凛润回答,王总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声音,跑出了一个身影,竟然是清书,她没有做男子打扮,只是戴上了口罩。 “你怎么伤成了这样?小……公子呢?”清书看着一身是血的凛润,忙上前用帕子给他包扎,又四处张望了起来,想要寻找玉莞两人的身影,很快她就看到了和那两个守卫僵持的玉莞几人。 “快快快,给他包扎啊,你们为什么和凛润哥哥他们打起来了?”清书向着人群中招了招手,来了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把凛润交给了他之后,又跑到玉莞身边,怒瞪着与他们僵持的守卫。 “这是怎么回事?”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随即就见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震怒 走过来的是仲礼,他本来走在后面在听南城负责人介绍情况的,看着清书冲到前面,又听见前面闹哄哄的,想着玉莞来了南城,一晚上没回去,赶紧走上来询问,看着凛润满身是血挡在前面,不由担心的朝四周望去,果然看到防御姿势的玉莞几人。 “莞……瑞,你没事吧?”仲礼条件性的想叫玉莞,看着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想起之前她说她化名陈瑞又改了口。 “我没事,看看凛润。”仲礼带着人来之后,那些守卫也不敢动手了,玉莞几人倒是可以自由活动了,她第一个冲到凛润身边,和仲礼带来的大夫一起帮凛润处理起伤口来,而凛润这时才终于跪坐到地上,放松了警惕。 “进去说。”凛润的伤口并不算多,只是有两条比较大的伤口,才导致出血,玉莞和大夫很快包扎完了,然后对着仲礼说道。她还没忘记,万老爹他们还在里面。 仲礼点了点头,让人把伤员扶了下去,然后一马当先带着玉莞进入了医馆。 进入医馆后,玉莞才打量起这个地方。 这是按照白启澜的设计搭建的,都是木头搭建的房子,只刷了一层清漆,露出了原木的本色,按照白启澜的安排,应该是进门就分成左中右三个院子,左边是轻症病人,中间是药房、大夫看诊、医女居住的地方,而右边则是重症的患者。 不过此刻,这院子似乎并不是这样安排的。中间依然是药房,左边也有一些病人在张望,但右边却装饰的格外华丽,不像病房,更像客栈的天字号房。 “见过张大人。” 仲礼他们刚走进来,就有一排大夫和医女迎了出来,站在中间向他们行礼。 仲礼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免礼,跟在身后的玉莞则是继续打量这些人。 大夫们还好,看上去还是兢兢业业的样子,脸上的黑眼圈相当严重,下垂的眼袋也显示着他们确实辛苦了很久了。他们都穿着白色的褂子,也都带上了白启澜命人送来的口罩、防护衣,这让玉莞不经意间有了些亲切感。 但总有违和的,就是那些医女。在她们之中,玉莞看到了昨天出现过的陈姑娘和许姑娘。今日她们倒是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穿着艳丽的衣服,同其他医女一样穿着白色的衣袍和口罩、防护衣。 玉莞觉得违和是因为,前世她在医院见多了护士妹妹们,虽然她们也化妆,但一身白衣穿上,身上的气质都是神圣的,这是源于她们的职业的神圣,她们对病人的耐心和尊重,由内而外散发的都是善意和仁慈。这里的医女却给不了她这种感觉,她们虽然也笑着,里面却包含了太多意味,眼角流露出的也是神色也饱含了风情,有几个看着仲礼和他身边保护的护卫,含羞带怯,带着欲语含羞的妩媚。 还是穿那些露胸的纱衣更符合吧,身上的脂粉味让玉莞捏住了鼻子,若是每天和药物、病人打交道的医女,应该药味更重吧。 “她们也是医女?怎么前几次没见着。”仲礼沿着玉莞的视线,看向了陈姑娘几人,显然也感觉到这样的违和,于是开口问着跟来的师爷。这师爷是郡守派给他的,还算尽职。 “禀告大人,是的,前几次她们都在忙。”师爷看了一眼后面的吴勇,后者忙解释道。 现在的吴勇就像只鹌鹑,当他看见钦差大人对玉莞几人都是以礼相待,惯会察言观色的他,知道自己怕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态度好得很,问什么答什么,若是玉莞愿意理他,怕是都会跪在她面前忏悔。 “万老爹和小环她们在哪里?”玉莞把这种违和感抛开,问起万老爹的情况。 “他们……”吴勇有些结巴,不敢说下去。 “他们在哪里?”玉莞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胆怯,心中的不安更加剧烈。 吴勇低着头,怎么也不开口。 “你们说的是昨晚送来的那个老人家?”旁边一个大夫问道。 “是的,是昨晚送来的,他眼角还有一个胎记。”小洪这个时候从后面跑了上来,忙说道。 “昨晚就送了两个人来,你说的那个人,等到我们腾出手来救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人还停在后院,还没来得及运出去,你们就来了。”大夫看了一眼中间屋子,后院就得从这屋子通过。 “胡说!昨天万老爹喝了陈公子的药,已经醒了过来,到了晚上才有些反复,我才送他过来的,怎么一晚上都没熬过?我不信!”小洪听着这个消息,心中满是悲愤,就向着后院跑去。 “那小环她们几个呢?既然昨晚万老爹都去了,为什么她们没有出去报丧?”玉莞心中更加不安。 “我们也不知道,每日在药房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女眷应该是医女们负责的吧。”大夫又看了眼旁边立着的医女。 “她们在哪?”玉莞直接走向了站在最前头的医女,她们称之为爽姑娘的那个。 “每日进出医馆的人比较多,我们需要查一下,还请大人到会客厅等候,许姑娘,你去查查名册,陈姑娘带大人他们去会客厅,奉茶。” 爽姑娘倒没有慌乱,不紧不慢的和身后的人说道。 就在陈、许两人各自要去办事的时候,玉莞突然走向了右边的院子,守卫还来不及阻止她,她已经进入了右边院子。 “拦住他啊,贵人啊,那边都是重症,我们大夫和医女都不能轻易进去。”爽姑娘直接追了过去。 “怎么那么吵?不知道老爷我忙活到早上吗?”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从其中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边走还边骂骂咧咧的。 玉莞定睛一看,竟然是前一日的那个卢老爷,看他光着上身,头发凌乱,打开的房间还有这异样的腥味。玉莞不由的往屋里看了一眼,她隐约看到了两个身影躺在床上,姿势还有些怪异。不过屋中光线较低,看不大明白。 “喂喂喂,哪里来的小瘪三,乱看什么?爽姑娘,你们这里还有没有规矩?”卢老爷显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在对着爽姑娘大叫,一脸不满的样子。 “哥哥!”就在爽姑娘的人要碰到玉莞的时候,她猛地钻进了屋子,对着院外的仲礼大叫了一声。 进入了屋内,那种异味更加浓烈,玉莞也看到了屋内的情形。 这屋子完全不像病房,更像一间卧室,不仅熏着檀香,还配着整套的家具,连书柜和衣柜都有,还有扇刺绣的屏风将屋子分成了两个部分。而里面家的床更是雕花大床,床边散落着撕烂的衣物,床上的被褥床单也是凌乱的,有两个女子身无寸缕的趴在床上,她们脸上有着红肿,身上也有着淤青,但人还是昏迷不醒的。 “小环!”玉莞走近了床边,发现在床的最里面,小环正抱着身子蹲着一个角落。她同样是身无寸缕,身上有着青色的痕迹,人已经呈现不清醒的状态了,也不理人,嘴里反复念着玉莞听不懂的话。 “这是什么情况?”外面的仲礼听着玉莞刚才的叫声也走了过来,卢老爷想要阻止都被后面跟着的护卫给拦住了。 “不要进来,让清琪和清书来,拿干净的衣服来。”玉莞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冲着仲礼大叫道。 仲礼是了解玉莞的,知道她不会无端生事,挥了挥手,让跟着的护卫们撤开,把清琪两人叫了进去。 “小环,小花,小兰!你们把我女儿带到哪里去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仲礼回头,就见着小洪带着一个憔悴的妇人跑了过来,妇人脸上有伤,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这是?”那妇人跑到仲礼面前差点摔倒,仲礼顺势扶了她一把。 “这是小环她们的娘,大人,您找到她们了吗?”小洪从后面追来,看着仲礼忙问道。 “瑞应该找到了,你们在此等会吧。”仲礼心中对房中的情况有所猜测,还是觉得不要让妇人进去为妙,若是看到房中情形,这妇人怕是会疯掉吧。 想到这里,仲礼看向了还在一边骂骂咧咧的卢老爷,对着旁边的护卫吩咐道:“你们搜下旁边的房间,看看是什么样子,还有,把里面的人都带到前面的会客厅,另外,把负责管理医女的人都给我带过去!” 半晌之后,仲礼看着堂下的人,心中有些愠怒。郡守和白启澜都收着消息赶了过来,就在旁边坐着。 “这医馆是哪家管的?”仲礼问道。 “大夫都是白家药坊派来的,还有些是丹桂郡中自愿来帮忙的。守卫是郡守府的,而医女是当初向太后要的。”白启澜对于人员配置最为熟悉。 “医女都是京中来的?”这次开口询问的是已经换为女装的玉莞,戴着口罩和面纱,倒没有人看出她是之前的“陈瑞”。 玉莞本来不想恢复女装,只是刚才为小环三人收拾时候,怕小环娘误会,她还是换成女装与小环娘交代了一些事情。 “禀小姐,确实是。伊爽是负责管束她们的。”郡守答道,玉莞并没有告诉郡守她的真实身份,只是告知她是玉岚,仲礼的姐姐。为了掩饰身份,她还是随着白启澜他们一起进来的。 “就是那个爽姑娘?”玉莞看向了一旁站着的爽姑娘,后者一脸傲慢。 “我们是太后派来的人,大人似乎无权过问我们的所作所为吧,我们已经依着国公爷的吩咐,日夜好生伺候这些病患了。”爽姑娘对着仲礼几人也没有多少尊重,只是对着白启澜还有几分尊重。在她的眼里,仲礼就是寒门子弟,运气好中了进士,被派来担这苦差事的倒霉鬼而已。 谁不知道到了这中南府,哪里还会有回去的一天。 “让你们来是为了照顾病人,可不是伺候。”玉莞刚看过小环姐妹的伤势,心中的火是越来越压抑不住了。可惜小环人还是混沌的,她姐姐们也没有醒来,只有小环娘告诉了玉莞,前一晚是爽姑娘带她们进来的,让她去后院看着万老爹,就把小环三人带走,说是去吃点东西。 “都伺候到床上了?”白启澜可没有那么多顾忌,好好的医馆变成了这样,让他十分生气。本来是救人治病的地方,被搞得这样乌烟瘴气,他听了都气得直哆嗦。 “禀告国公爷,让病人纾解也是我们医女的本分。”爽姑娘对于白启澜的问话并没有半分羞耻,而是满脸自豪,似乎这是件很光荣的事情一般。 “那小环姐妹呢?她们可不是医女。”玉莞的怒气已经到了临界点,就算在宫中,多的是腌臜事,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过她还是稍稍压抑了下自己,开始询问小环的事情。 “这位小姐莫不是觉得天下有免费的午餐?这治病救人不用花费钱财?”爽姑娘道。 “治病救人花不花钱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医馆是官府所立,这里的药材、吃喝用度都一并由官府提供,本意就是为了给南城的百姓们看病。什么时候规定了要让百姓们花费?” 站在白启澜身后的白云先生回道,这医馆刚开始他也来坐诊了一段日子,并没有现在这些破事。作为一名医者,看着好好的医馆成了这样,也是震怒的。 “病人的亲属想要答谢我们,这也不能拒绝是吧。”爽姑娘没有丝毫慌乱,还是缓缓的说道。 “到了这地步,还不知悔改?你不是就仗着是太后手下的善堂出来的人吗?真当没人能治你们?”白启澜听着爽姑娘的话,拍了旁边的椅子把手气愤道。 “出京时候,太后娘娘还专门派了宫中嬷嬷来传话,到中南府已经是我们很大的造化了,怕我们受委屈,还特意给了口谕和信物,让当地的郡守要对我们多加照顾,不让旁人辱没了我们。”爽姑娘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白玉玉佩。 “原来是有宫中之人撑腰?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玉佩!”玉莞接过玉佩仔细看了一遍,又递给白启澜。 “这就是块普通的玉佩,连进贡的货色都达不到。太后会专门用这作为信物?”白启澜看了之后,有些疑惑,“是哪个嬷嬷来传话?” 第三百五十章 清治 “鲁嬷嬷。”爽姑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医女其实在宫中是最低等的存在之一,和浣衣局、劳役所的宫女差不多,甚至地位更低,后两者好歹还能保持尊严,医女却还有些特殊的服务。而东宸国皇上孝顺,皇后也仁慈,对太后更是尊崇,可以说太后是整个皇宫位置最高的女人,一介医女能够得见她身边的嬷嬷,还能得到信物和口谕,已经是很高的殊荣了,所以爽姑娘说着话,头都抬的特别高。 “太后身边没有什么鲁嬷嬷,连翊宁宫也没有一个姓鲁的女性。你怕是见到假冒的了。”玉莞摇了摇头,她在翊宁宫也呆过一个多月,宫中的嬷嬷和宫女都是熟悉的,而翊宁宫出事后,哪怕缺了宫女、太监,太后也是不可能随便让新人进宫的。 “你一个民女,哪能知道宫中的事情,没见识。”爽姑娘并没有相信玉莞所言。 “翊宁宫确实没有姓鲁的嬷嬷,连皇后那里也没有。你怕是被人骗了。”白启澜本来还不确定的,听着玉莞这么说,也确定了,毕竟翊宁宫玉莞还是熟悉的。 “不可能!”玉莞的话没有让爽姑娘有所动摇,但白启澜不同,在爽姑娘眼里,他是太后的父亲,他说了不可能,那就真的不可能,“她有翊宁宫的令牌。” “暂且不提是不是太后的口谕,你们现在在丹桂郡的土地上,就得听从当地的官员的指挥。看看你们所作所为,哪一样不下大狱?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仲礼在一旁早已是愤怒不已,刚才属下来禀小环的两个姐姐已经醒来打了,两人均否认了是自愿的行为,失了清白,正在寻死,这让仲礼按捺不住了。 “就算您是钦差大人,也无权处置我们,我们可是宫中的人。”爽姑娘看着逼近的捕快,心里慌乱,双手胡乱挡着,还不断大叫。 “呱燥,宫中的人又怎么样?就算真是太后有口谕,我也会向太后交代,仲礼,不用理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白启澜在旁边插了一句,这让爽姑娘白了脸,若是国公爷都开口了,那太后真的可能不会管她们,她们的命就比蝼蚁还低贱。 “把他们也抓起来,统统押到前面厅里审问,先把他们嘴巴堵了,免得串供。”仲礼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正想借乱逃走的吴勇,还有门口张望的彪满等人。 “大人冤枉啊,我们只是旁边治病的病人,听到这边吵闹才过来看的……”彪满大叫道,连看吴勇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凛润已经包扎好了,走过来拎住他的衣领道。 而彪满几人看着凛润,也只能低声求饶,却被告知,若是老实交代,还能保住性命,这让彪满几人顿时熄了心思,一副老实的模样,不断回想着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恶行。 按照仲礼的命令,在医馆中除了几个坐诊大夫,所有的医女和护卫、管理人员都被抓了起来,因为不能带回丹桂郡审理,就在医馆的大堂里开始了审问。 “大人,我有罪啊,我,我不该帮着这帮家伙欺负人,可是大人我也是被逼的啊,我要是不做,他们连病都不给看……”还未等仲礼开口,彪满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坦白,刚才凛润和他说的,他可记到心里,能够坦白自己的罪行,能够交代出几个人,就能把自己摘出来。 “大人,我们也冤枉啊,我们只是老老实实的做事,并没有和她们一起作恶,还求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跪着的医女中也有跪地求饶的。 “安静!”仲礼旁边的总捕快叫了一声,一时间,整个场子里都安静了下来。 “章来你来说。”仲礼点了下方跪着的医馆总管事章来。 “禀告大人,属下也是按照王爷和您的指示管理的,定时的送药材和生活用品来,对于医治上面的事情一概不知啊。属下每次来巡查都是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章来觉得很冤枉,他虽然不属于勤政的那种,但也没有贪污受贿,徇私舞弊啊,每次来检查时候看着都是正常的啊,不知道今日例行巡查怎么就出了这么大一个事情。本来这一年末就能平稳升职了,还想着有睿亲王带着抗疫能更上一层,现在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估计连乌纱帽都难保啊。 “你的意思是,你这总管事,就只管运送物资,其他都不管?那总字的意思何来?”仲礼听着章来不负责任的话就来气。 “这,治疗的事情,我们也不懂,爽姑娘他们又是宫中来的人,咱也管不着不是。”章来想想就委屈,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别以为一句不懂,管不着就能脱离责任。”在丹桂郡出了这种事,郡守也觉得自己难逃责任,对于这种还在推卸责任的人很是厌倦,“虽然你平日也没有贪赃枉法,也没有同流合污,你以为不作为就能等着混过去吗?” “属下不敢。”章来怂了,低着头,不敢再答话。 又陆续审了几个人之后,仲礼已经是怒不可歇了。 事情也很简单,就是一群人为了逃避责任,相互包庇的故事。原来整个南城的秩序都混乱了,混乱就出现在东睿宸和白启澜失踪,仲礼到来之前的那段时间。 南城是在东睿宸到来之后建立的,一开始管理的人都是从王府的势力调来的,倒也井井有条,包括医馆。虽然爽姑娘他们是从宫中来的,但面对东睿宸和白启澜的时候,还是不敢造次,都是老老实实在工作。 后来因为指引者的事情,东睿宸和白启澜流落到渔村时候,宸卫也全部出动来找他们,而原有的管事们也得回到原来的位置去稳定局势,这南城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原本郡中的人了。 而郡守后来委派的南城总管事,本来就是个奸吝小人,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了东睿宸真的不在丹桂郡,连白启澜都不在,他就开始欺上瞒下,打起了南城物资的主意。 丹桂郡作为中南府唯一一个没有受传染的郡县,官府的救灾物资都是先运送到此处,不过由于是专用的物资,都是有专人看管的,没有东睿宸的手令是拿不到的。 而这病疫已经在中南府猖獗了一段时间了,由于封了城,春耕也没法进行,很多人家已经是弹尽粮绝了,连地主家也没有存粮了。这个时候平日里不受尊重的管理仓库的小官吏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漏一点陈粮旧药出来,都有很多人拿着大把钱财来购买。 这南城的总管事名为章西,是章来的表叔,原本是郡守府管理仓库的,由于人手不足,之前就被派去管理南城的物资,后来偷卖了一些后,胆子也大了起来,不仅卖,还用物资来收买人心,最终坐上南城总管事的位置,更加方便与猖狂。 在东睿宸失踪之前,就已经下了令,粮食发放是不能够随意换人的,他插不上发放处的手,就把眼光放到了医馆上去。医馆之前是白启澜管着的,为了防止难民们闹事,守卫也是宸卫,后来白启澜失踪,宸卫去寻找两人,就交给了凛澈和白云先生管理。 但这两人都是醉心医术之人,要他们花费时间来打理医馆,是不可能的。章西又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在几次刻意示好之后,两人就把这个麻烦丢给了他,两人可以更好的去研究方子和药物。 章西就把自己的表外甥章来给放到了医馆管事位置上了,医馆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郡守忙着丹桂郡自身的事务,无暇他顾,这南城便成了章西的后院了。 章西接手南城后,医馆便私底下改了规矩,先是看病得交银子或是粮食或是劳力,后来就演变成穷人一律不看,只给城中的富户或是章西一党人看病,完全成了他的私人诊所。 本来爽姑娘等医女一直都还是老实做事,虽然活计辛苦,也只是嘴上抱怨。但有一次医馆接了一位病患,就是卢老爷,他是去过京城的人,而且还有亲戚在宫中当差,就听说过宫中的医女是有特殊服务的。打听到这里的医女都是出自宫中,相貌也算不错,就管不住自己那颗淫乱的心了。一次醉酒后,就把爽姑娘给睡了。 爽姑娘当时还是反抗了的,但卢老爷还是稀罕她的相貌和身子,第二天就送了好几样珠宝首饰、衣服绸缎来,这让一直在宫中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爽姑娘心动了。卢老爷还承诺了这城解封了,就会托人去宫里打点,让她尽早离宫,然后娶她做姨娘。 这样下来,爽姑娘彻底被卢老爷征服了,不仅每次伺候的他舒舒服服的,还发展了两个姐妹,陈姑娘和许姑娘。而爽姑娘她们再是胆大,也不敢私自离开医馆,于是就撒娇求卢老爷。卢老爷直接就是金钱开道,找上了章西。章西自然是乐于接手,通过章来直接把爽姑娘提为了医馆里医女的管事。 这样一来,医馆更加的混乱了。大夫们虽然没有被管束,但病人被限制了,章西知道章来是个不管事的主,就把吴勇给提了起来,让他守在门口,美其名曰登记,实际便是把穷人撵走,只让有钱人进去。这几个月下来,大夫们已经很疲累的,虽然奇怪为何都是有钱人在看病,但也没有多问,人少他们还能多休息点时间。 而爽姑娘她们则是更加变本加厉了。自打卢老爷用钱把章西打通之后,这南城就成了他自由出入的地方,自家夫人还不敢追来,不仅卢老爷喜欢来,他相熟的几个“妻管严”的生意伙伴也跟着来了。 爽姑娘自认为自己将来是卢老爷的姨娘,自然是不肯接待其他人的,陈、许两人干了几次后,也觉得自己承受不住那么多人,她们就将眼光放到了同行的医女身上。之前碍于颜面不敢勉强她们,后来卢老爷说,只要有了第一次,后面就简单多了,于是她们或是灌醉、或是下药、或是强迫,把整个医馆的医女都给祸害了,一个医馆硬是被她们搞得像妓院一般。 到了后来,这些老爷们已经不满足医女们了,爽姑娘等人就制定了一条规矩。医馆可以给平民百姓看病,但需要家中的女眷做点贡献。于是便有了小环姐妹的事情,不过这一次不是自愿,而是卢老爷刚得了枚金刚丸,听说有新鲜的女孩来求医,便出现了玉莞她们后来看到的情形。 “医者仁心,在你们眼里,命必须要用钱买吗?还有,同为女子,你都心疼自己的声誉,为何要祸害她们?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玉莞听完整个审理过程,内心太不舒服了,指着爽姑娘就是一顿责问。 她曾经见过玻璃岛地下那些女子的惨状,但她们都是被强迫的,被卖了去的。而这里的,却打着自愿的旗号,实则强迫她们。 敢问有谁家女儿能够看着父母病痛难忍? 有谁家妻子能看着丈夫、子女危在旦夕? 生命在他们眼里如此卑微吗?而一个女子的名誉、身体在他们的眼中是一样用来交换的商品吗? 玉莞看着爽姑娘,心中感到深深的不适,这要怎么样扭曲的心理才能心安理得的做下去。 “把章西、章来、爽姑娘、陈姑娘、许姑娘,还有那个卢老爷,都给我关进这边的大牢,等查清罪证后一并发落。另外,这些人也给我好好查查,若是同伙一并处理,若情节较轻,让他们继续在这工作用来还账。” 仲礼看着玉莞恰白的脸,想着她是不是生病了,利落的给了结论,便带着一行人回到了丹桂郡城中。 “我没事,只是觉得恶心,人心为何会变得如此黑暗。”玉莞见着仲礼带她回来就要奔到药房去,忙阻止了他说道。 “生命都无法保证了,何谈人心啊。”仲礼叹道。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说起来,那爽姑娘说的倒不像假的,若是宫中真没有人给她们递了话,怕是不敢如此大胆的,哥,你把这个写个折子,秘密递到宫里,还是要提醒下太后,免得有人打着她的旗号行坏事。特别是在这中南府,谣言传播的特别快。” 玉莞理了理思绪,对着仲礼说道。 “这是当然,指不定里面有什么阴谋,现在形势够严峻的了,宫里可不能乱。”仲礼点了点,这两个月的官场生活可是让他迅速成长。 “丹桂郡还是有着睿亲王坐镇都能出现这种情况,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多么黑暗。”玉莞叹了口气,“说起来,东睿宸呢?出了这么大纰漏他都不露个脸什么的?” 玉莞回想了下,这种大事,东睿宸连派个人来询问都没有,真是太怪异了。 “我出来的时候,王爷已经不在府里了。”仲礼道。 “哦。”难怪她整夜未归,东睿宸都没有派人来问问,玉莞心中还是有些失落的,她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情感,一方面不喜欢两个人还有什么牵扯,另一方面又怀念着曾经的美好。 因为南城事发,一部分人被仲礼关进了牢房,就出现了很多缺口,他必须要去安排一下才能维持正常的运营,不过玉莞建议了他可以从南城本身的居民里面选人来帮着管理,这样也能杜绝徇私枉法的存在,事关自己的性命,谁也不会开玩笑。 再说东睿宸这边,当晚玉莞没有回来,他其实很担心,也派人去探了究竟,去探的人还来不及向他汇报,他就被一件事吸引出去了。 凛夜他们按照他的吩咐,已经找到了桃花村的准确地址,不过现在实在腾不出手去接手桃花村的东西,想着村口还有阵法守护,东睿宸便决定等到疫病过去再去处理,只是让人先搜索那个渔村的情报。 因为需要保密,去寻找的都是宸卫,那山腹隐蔽,到昨日才有了确切的消息传来,而且这消息让东睿宸也震惊不已。 这表面上是渔村,但在渔村后面的山里却有着一个铁矿,而村里的人则是在炼铁。 等到张义信两夫妻回到堂屋的时候,家中的人都到齐了,连张义富、连鱼儿两口子也闻讯赶来。大家好一顿寒暄,张义信给卢先生敬茶赔礼后,才开始讲述起自己投军的生活。 在投军的途中,张义信和林忠义就认识了,两人不打不相识,一见如故,一同投靠玉家军,在军中也彼此照顾,经历了几场生死战事,两人就结为了异姓兄弟。五年来,张义信和林忠义一个因为会读书习字,在几场战役中出谋划策,一个因为骁勇善战,打赢了几场战役,林忠义被提升为小队长,而张义信提升为他的副手参谋。 后来歧坪那场战役爆发时候(也就是传闻张义信死了的那场战役),林忠义和张义信那支小队被派出作为探子,探得了敌军一个机密,但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遭了埋伏,战到最后,只剩了林忠义和张义信两人。张义信为保护林忠义身后中了一箭,而林忠义也被敌人套住舌头威胁,最后林忠义趁乱自己割下了舌头,背着奄奄一息的张义信躲到了战场旁边的山上。 后来的事张义信是从林忠义口中得知的,他当时已经伤及心脉,林忠义也失血过多,是一个神秘的大夫救了他们,这位大夫虽然是东宸国人打扮,但遣词造句却又不似东宸国方言,很多词语他们都没有听过,用的物品有些他们也没有见过。 “那位大夫见我们伤势稳定后,就离开了,说是还要找人。后来我们回到军中才知上面已经认定我们小队全军覆没,通知户籍地报了丧。忠义将探得的机密告知了上峰,玉小将军以此反击,我军大获全胜。但我和忠义一个心脉受伤,一个断了舌头,不再适合留在军中,玉小将军便安排了我们退役,临行前还送了些银子和这把弩箭给我。 我们退役后,就想着去看看原来小队兄弟的家人,最后才到了巧玲家,那时候,她父母刚去世,忠义提出帮忙料理了后事再走,哪知这一耽搁,就被困到鹿角村。” 张义信连喝了三碗水才把这些年经历说完,众人听完后皆唏嘘不已。 佟氏带着仲礼三人把林忠义请到上座,行了跪拜大礼,以谢他救了张义信的恩情。林忠义忙将几人扶起,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手脚并用的表示了自己的亲近之情。还想从怀里掏东西出来作为见面礼,哪知怀里空空,才想起在大水中遗失,带着不好意思的神态向几人赔礼。 仲礼见状起身安慰了林忠义一番,还代着几人承诺会将林忠义奉为干爹,为其养老送终。饶是林忠义在战场上英勇莫名,此刻也背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看向几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舐犊之情。 张义富在一旁也是听得热泪盈眶,在仲礼几人起身后,终于上前和张义信抱在一起,大声叫了声“三哥”,也和林忠义见了礼,然后拉着佟北来、卢先生,就要去内室喝酒聊天。 “阿义哥——” 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巧玲看着张义信和林忠义就要离去,忙叫出了声。 “对了,玉儿,给巧玲收拾个房间吧,她可能要暂住几日。”张义信闻声回头对佟氏说道,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内室去了。 “诶,我省得了。”佟氏应了一声,嘱咐了玉莞几句,带着玉岚匆忙进了厨房给几人准备下酒菜去了。 在鹿角村,一是没时间,而是不在意,玉莞都没有好好打量过巧玲,现在才有空正视她。 据之前晨蕊给她的信息,这个巧玲名为陈巧玲,听说早年拜了一个草鬼婆为师,一直就喜欢玩弄蛇虫鼠蚁,所以拖到二十七了也没有人家愿意接受,后来草鬼婆死了,她就接了她的衣钵,在村里用土法帮人治病。 玉莞看着巧玲,皮肤黝黑却不显粗糙,脸是典型锥子脸,和前世的那些整容女一样,不过她这是天然的,颧骨突起可见后面的耳朵,鼻梁微挺,两眼有些深陷,眼角上翘,端着微笑也能感到嘴角下垂。 “小灵儿,等会在一楼收拾个客房给巧玲姑娘住,巧玲姑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也可告诉小灵儿。” 玉莞收起了打量的眼光,转头向钟灵吩咐道,“另外把二楼小哥那屋后面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干爹住,陈妮儿和你住,她弟弟和你哥住。陈妮儿先跟着小灵儿做事吧。” 钟灵应声带着巧玲三人先去了客房,巧玲还想再说点什么,看出玉莞没什么耐性的样子,还是没有开口。 小张家的九碗还是没有办起来,因为下午的时候,族里派人来通知了第二日要进行族中大会,还要摆流水席,特地通知了要张义信全家和林忠义一起参加。 虽然不知道族中大会要做什么,第二日小张家的人还是装扮一新。 佟氏戴上了过年时候买的那套头面,玉莞还给她挑了一身淡紫色对襟马甲衫裙,脂粉浅涂,刚出房门就被张义信直勾勾的看着,弄得她面红耳赤的。 而仲礼、瑞辰亦是头发高高束起,以一个小巧的发冠锁起,一人穿着白色石竹暗纹直缀,一人穿着浅蓝方领罩甲短打,一文一武的装扮,将少年衬托的越发朝气,再和玉岚两姐妹走在一起来,更是如同一副美画。 林忠义本不欲跟着去参加大会,但张义信想要将他介绍给村里人,也想着把他的户籍移到自家户下,便劝着一同过去。倒是巧玲,一大早就妆扮了许久,等到小张家人出发时候,硬是跟了上去。 来到青云街的时候,祠堂大门大开,戏台子上正唱着一出《沉香救母》的戏文,不少妇人、婆子正在沿街临时搭的灶台上忙碌,汉子们也在帮忙摆着桌椅板凳,村长正陪在族长旁边吃着茶听戏。 因着要先说林忠义的事情,仲礼便带着张义信两人先上前与族长打招呼,发洪水以后,月江中下游受灾严重,好多村子都成了一片汪洋,人都逃没了,而云溪郡是西荣府受灾最轻的,逃难来的人很多,所以好多村子都不接受入户。 不过因为这次洪水,小张家的声誉在张家村也高了不止一点,堤坝前的那块石碑可是记得明明白白,所以仲礼和族长、村长一提起让林忠义入他们家户,对方就立即点头了,还说了等会还有个大礼送给他们家。 解决完林忠义的事情,张义信便带着他在街上随意逛着,时不时与熟悉的人打招呼介绍,让他能更快的融入张家村。 快晌午的时候,族长先带着所有的张氏男丁到祠堂祭祀祖先,以谢祖先在洪水中护佑之情,然后让各家各户都入座长街宴,让传声的人站在青云街两边,就让村长开始说起这次大会的主要事情了。 “先给大家传达下上边通报的洪灾情况吧。 景泰四年,西荣府各地开年来雨水甚少,八月中,始降雨,月江溢,漂坏沿江五院村、宁清村、宁河村……溺上千户,死六百余人,失踪三百余人。府内山水暴出,泥流、滑坡数十起,毁李家村、陈家村、半边村、山门村……时报数百人失踪,死二百有余。九月初,郡中疫起,封鹿角村、许怀村、岐阳村……” 村长将郡守公示的灾情念了一遍,传声的人也跟着复述了一遍,让全村人心里都有个数,听着洪灾惨象,回想村中前段时间景象,不少人感到庆幸,看向小张家众人的眼神也带着感激。 村长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拿出新修订的族志,继续宣读着: “我张氏一族,在此地已经扎根百年,开宗立族之时,就立下族规,凡对族中有大贡献者,凡考取功名者,皆赠予青云街住宅一套。今有张氏一族张仲礼一脉,洪灾前为族里捐款、主持修建堤坝,提供抗洪防疫建议,以卫吾族不受洪水和疫病侵害;灾中又捐出大量粮食、药材助族里渡过难关,实乃大功德、大贡献,经族中商议,特赠予青云街智贤阁旁宅地一套,以资鼓励,望族中后辈引以为荣,以此为样,砥砺前行。” 村长念完族志,朝着仲礼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又将一份地契和房契交给族长,由族长授予仲礼。 张氏一族上次赠房产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就是张义诚考上秀才那一次,还只是赠予的街尾的宅子,这一次竟是智贤阁旁边的宅子,可以说是除族长和几位族老的宅子外最好的房子了,在张家村来说,是至高的荣誉了。 在座的族人大多都露出了钦佩和羡慕的神情,热烈的鼓起掌来,他们也有亲人在其他村子,比起张家村,在洪水中不仅损失了钱财,有的还患上疫病,所以张家村的安然无恙,让小张家在族人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和极高的声誉,在仲礼从台上下来,大家都纷纷举杯恭贺,坐的近的人家还对着佟氏等人说着吉祥话。 仲礼将房契和地契拿回来的时候,小张家众人都面露喜悦,把契约书都相互传递看着,虽然他们家自己建有新房,还有荷塘小筑,但能住到青云街,也是相当兴奋的。 “阿信哥,你看,是青云街的宅子啊,天啊,也就上次张家大伯有这个奖励,我们家现在也有了,都是莞妞儿啊,莞妞儿带着我们挣的啊……”佟氏捧着房契,望向张义信,眼泪就止不住了。 “是啊,玉儿,辛苦你了,你把他们教的很好,谢谢娘子了。”张义信也很激动,低声安慰着佟氏,用手抚着她的背,让她可以哭的顺气些。张义诚的房子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并不羡慕,只是心疼佟氏这些年的苦楚。 林忠义也比手画脚的恭贺着张义信,巧玲端着份笑容说着漂亮话,不过在玉莞看来,还不如不笑,总觉得有点渗人。 第三百五十二章 北城的诡异事 这头南城的事情刚处理好,北城又出事了。 一开始出事的时间正是中秋时节,天气还是很炎热,丝毫没有入秋的凉爽。丹桂郡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溽热中,许多百姓选择露宿庭院,躲避恼人的闷热。 某天夜里,一团黑气悄无声息地闯入城中一所民居,正在院子里纳凉的一家人全数昏迷,第二天醒来后,发现全家人的头、脸、四肢或腹背布满了伤口,渗出黄色液体。这家人又惊又怕,不过很快他们便听说了,他们不是唯一有此遭遇的人家,城中接连好几家都遭受了此等待遇。 接下来的几天之内,黑气袭人的流言在整个北城蔓延开来。据经历者说此物不但能致人昏迷受伤,还能淫辱妇人、残害儿童。但人们都不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甚至连它的真面目都没见过,是人或是动物或是妖物,统统都是一个迷。只能被动的防守,因此每天入夜后,家家户户不敢熄灯,男子们手持木棍、铁器严阵以待,一旦发现黑气侵入,或者持械击打,或者敲锣打鼓,尝试用噪声驱逐。 北城出事,郡守府自然第一个得到消息,在第一户人家被攻击时候,仲礼和郡守就已经很关注了。但仲礼是受玉莞影响的,对于奇异的事件都觉得是有据可依,这种怪诞的流言,他是嗤之以鼻,不肯相信的,一直认为是人为传播的谣言,是为了破环即将成功的防疫。 直到有一天二更时分,下人来报,说是府中师爷有要事相报。 师爷说的是,他有个亲戚在北城,他正好晚上住在了他家里,在晚上熟睡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院子刘二家传出婴儿啼哭声,紧接着,刘二夫妇声嘶力竭地大喊:“救人!” 他慌忙从床上起身,他的亲戚已经在隔墙询问邻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王家夫妇已经无暇做出详细的回答,只是张皇地喊了一句:“有人抢孩子!” 师爷的第一反应,是有什么贼人闯进了王家,他和亲戚一起匆匆赶去王家,只见一团黑气,正试图从王二妻子手中夺走婴儿。师爷等人高举着火把靠近,那黑气倏而不见。 出于维持社会稳定、抚辑民众的需要,仲礼不得不格外重视控制妖异事件产生的影响。郡守接到大量报案后,逮捕审讯了一些“可疑的妖人”,但侦查许久,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收获,连那黑气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也未能查出,只好具本上报说:“不知为何物所伤。” 这份含糊的回报显然不能使仲礼感到满意,黑气仍然在北城频频出现,有时一夕之间,案发数十起,且事发地已经蔓延到丹桂郡全城东西南北各处,令人无法捉摸。不久后,这种黑气甚至闯到郡守府,连玉莞和白启澜都惊动了。 因为疫情的原因,郡守府数日来都是开放性的办公,俱都露天而立,既是露天办公自然更加方便。那天,仲礼正好和郡守在商议这黑气的事情,这东西便闯了进来,旁边的守卫相互攻击,而前来办事的人员也是混作一团。经过半个时辰的秩序维护,众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而黑气就像戏弄他们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给了仲礼很大触动,妖物竟公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畏惧阳光,不畏惧人气,那么说明并不是说明鬼物,而这东西还似乎具有思想,会逃会躲,他心里就有了一个猜测,这东西怕是人为的操纵。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并不是如此,疫情已经存在了这么久了,不论天灾人祸,这黑气出现为乱,百姓们觉得这是天意示警。有的读书人甚至搬出了,按照儒家的说法,倘若一城的管理者昏庸,上下否鬲,那么气机交感之下,就会生成这种怪物。 这让郡守相当的烦恼,虽然这丹桂郡是睿亲王和仲礼在主持疫情的防控,但城里的大小事还是由他来决策。因此,站在一城之主的角度,郡守不得不公开表明态度,他亲自持钤印的祭文赴城北的城隍庙祭祀。表面上,此举似乎是向神灵求助,消灭妖异;但在祭文里,郡守却不肯承认妖异的出现全然是自己德政有亏、听之不聪之故,反而指责相关神灵尸位素餐,徒享血食,没有尽到除妖安民的责任: 自八月十七以来,妖物夜出,四散啮人,城中居民惊骇不安,兹固本官德政有缺所致,然与示神不能无责,且神血食兹土,为人所依,人之祸福,惟神是降。今居人罹灾,本官惕然尤惧,神独契然无动于心乎?是用遣祭以伸神祷,惟神大振威灵,殄此妖物,俾丹桂郡安靖无复惊疑,庶神之责已尽,而下官之心少宁矣。 其次,站在郡守管理者的角度,他派出了更多人去调查,收到的结果便是:一个叫李子龙的术士利用符咒之术勾结府中之人,私入府内,极有可能欲对王爷不轨。 郡守知道后怒不可遏,下令将李子龙和那吃里扒外的府中内奸诛杀,但民众心底的恐惧,却无法随着妖人伏诛和妖眚的暂时消失而泯灭。但东睿宸尚未归来,仲礼又没有多余的建议,郡守只好硬着头皮下令调查范围也一再扩大,从最初的灵异现象,到后来臣民间一切可疑迹象,至乎斗殴詈骂,争鸡纵犬的琐事,都纳入了伺察之列。 而在这一头,玉莞得知了此事后,也在和白启澜、仲礼探讨这个事情,玉莞和白启澜看得书更先进于仲礼所知,而白启澜看得更加驳杂,他认为,这种妖异事件,并不是这种黑色妖物的首演。 他曾经看过的前世史料,从汉代直到清朝中叶,它的阴影笼罩了中华王朝将近两千年的历史。北到河北,南到广东,下至民间,上至宫廷,无数人因为遭遇这神秘的气团而离奇丧命,无数人曾切身感受过那惊悚欲绝的惧怖。 这种妖异,就是——「眚」[shěng]。 汉代阴阳家是最早留意并研究这一神秘现象的学者,根据五行学说,他们把眚分成至少五种,即: 由「木之气」而生的「青眚」; 由「金之气」而生的「白眚」; 由「土之气」而生的「黄眚」; 由「火之气」而生的「赤眚」; 由「水之气」而生的「黑眚」。 阴阳家持有的观点认为,眚是天地气机出现混乱而生成的「异物」。其中,黑眚和赤眚最为习见,两者形态正如其名:黑眚多以黑气的形态出现,赤眚的目击报告,则往往提到恐怖的血雾或者火光。 中国古代阴阳家和部分历史学者相信,「眚」是灾异发生的前兆,甚至就是灾异本身的并发现象。比如据《左传》记载,鲁庄公二十九年,鲁国境内「蜚蠊」(蟑螂)成灾,此物历来为北方罕有,突然大量出现,必有妖异。汉代人指出,这种反常现象,就是「青眚」的一种。按照《左传》的观点,「妖由人兴,人无衅,妖不自作」——天现妖异,必是人间失常。事实似乎也在佐证这一点,当时鲁庄公强娶“齐国**”,该女子嫁入鲁国后,帏薄不修,通奸鲁庄公的两个叔叔,伦常陵替,以致世道气机混乱,异状环生。 “小三哥之所以让你迟一天走,是因为他担心你拿了药材回去不懂得处理,就让人做了药丸给你,药丸要一天才能做好!” 夜色中,玉岚披着一件外套,从外面走来。 “你应该给你儿子吃了那药丸吧,不然拖不了这么久。亏得小三哥还给你银子去安葬你婆娘。” 玉岚面色如冰,眼神冰冷,他们一直小心的防疫,却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想到程煜在得知他妻子过世,还给了些银子让他去安葬,玉岚心里就满是气愤。 “儿子,儿子……是啊,那药有效,可是现在他还在吐,还在拉,飞哥说他等不起了,只要你们死了,药就全是我的,我儿子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一定会好的!” 刘大又挣扎起来,大声的吼道。 玉莞见问不出什么了,让人把刘大捆了起来,扶着玉岚进了屋,把大家都招来商量对策。 “作坊的管事说刘大平日人很老实,也在作坊做了好几年了,洪水来的时候对主家也不离不弃,小三哥才对他另眼相看,现在想来,他可能是为了药。” 玉岚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看来得送消息出去才行,让程夫人派些会功夫的人进来才好,还有粮食和药材也要送进来。” 玉莞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圈,这是她的小习惯,思考的时候就是如此。 “大妹儿,人都抓起来了,还有什么事?”玉岚忙问道。 “刚才那刘大提到‘他们’、‘飞哥’,玉莞小姐是不是担心他和村里人勾结?” 晨欢说道,她是跟在程夫人身边的,后宅的阴私见了不少,很容易就想到这里。 “是啊。刚才审问刘大的时候,他故意叫的那么大声,我想那个飞哥已经知道了,毕竟他们是打算毒死我们来抢药的。而刘大还提到‘他们’,我想村里还有其他人和他勾结,一旦得了消息,少不得要来闹事。现在作坊里会功夫的就只有程五哥他们,今日还受了伤,但消息要尽快送出,让谁去好呢?” 玉莞给大家解释后就沉默了,依旧在桌上画着圈圈。 “让我去吧!”瑞辰站了出来,“我的身手不如小叔、程五哥他们,但我腿脚快,可以很快送出去。” “本来我想让石娃儿跑一趟,现在想来,还是表哥最为适合,毕竟程夫人认得你,但是现在封村有进无出,若被官兵看到,你要怎么出去?”玉莞又开始陷入沉思。 “我从山上出去,你放心,我是在山里跑惯了的。需要什么东西,你列个单子,我带出去。”瑞辰说着,就开始收拾起需要的东西来。 “也好,我列个单子,表哥,你出去了就不要进来了,你进来时候官兵见过你,会被抓的。” 玉莞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就开始写起单子来。 “那我就不能保护你了?”瑞辰一脸的不愿意。 “安全为重,你能带着消息出去,就能保护到我了,送了消息就回家去,尽量不要露面。”玉莞头也没抬的写着,瑞辰张了张口,还是只能作罢。 “这单子我列好了,晨欢姐,你看下还需要什么,最好盖个印鉴。”玉莞把单子递给了晨欢浏览。 “用这个吧。”玉岚递过来一枚印章。 晨欢接过印章,脸上满是诧异,这枚印章是程煜的私章,怎么会在玉岚这里。 “别误会,是小三哥当着大家给我的,他病倒时候没法书写,就让我代为管着。” 玉岚看着晨欢震惊的表情,忙解释道。 晨欢收敛了满脸诧色,还是在信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程煜的印鉴,然后把印章又递还给玉岚。 “不必给我了啊,你拿着就好,之前是情势所迫,我才代为保管。”玉岚并没有接手。 “主子的印章,奴婢不敢保管,玉岚小姐还是等少爷醒来亲自给他吧。”晨欢还是坚持把印章递给玉岚,态度恭敬。 “姐姐,你还是收着吧。”玉莞虽不知道晨欢态度改变的原因,还是劝了玉岚收下。 “那你收着?现在作坊都是你在想法子。”玉岚示意玉莞收下印章。 “那不行!” “那不行!” 晨欢和玉莞同时开口。 “呃,玉岚小姐,既然是少爷亲手给你的,还是你亲手还与他最为妥当。”晨欢磕磕绊绊的解释道。 “额,姐,小三哥估计明天就要醒来,我怕弄丢。”玉莞虽奇怪于晨欢的态度,但下意识是不想接印章的。 “小三哥明天就能醒?太好了!那好吧,我先管着,明天我亲自还他!”玉岚不疑有他,把印章装进了一个绣有莲花的小袋子,仔细的收进贴身的小包里。 第三百五十三章 妖气 仲礼边跑边叫还是惊动了周围的人,不断有火把点起,朝着他的方向而来,包括玉莞院子里的人。在仲礼跑到玉莞院子门口的时候,黑气也追到了他,仲礼不断用军刀胡乱扎着,他感受到脸上、裸露的皮肤上似乎有些痛意传来。 但这样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周围的人举着火把赶到的时候,那黑气却从墙脚逃走了。 “怎么会这样?”玉莞披着一件单衣看到了狼狈的仲礼,忙把人带进了房里。 此时的仲礼,身上、脸上都是伤痕,他喘着气匆忙道:“快,快去救钟毓,他还在抄手走廊那边……”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众人聚集在了郡守府的大厅,连白启澜师徒都被玉莞唤了来。 “这是怎么回事?”白启澜看着躺在架子上的钟毓和一旁正在清理伤口的仲礼问道。 “刚才我从莞莞院子出来,和钟毓刚走到抄手走廊……”玉莞正在给仲礼上药,仲礼龇牙咧嘴的回道。 “是被黑气所伤?”白启澜上前查看钟毓的伤势。 钟毓整个脸都是肿的,还有几条划痕一般的伤口,身上也是如此,人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奇怪的脉象,我再看看仲娃儿。”白启澜把完脉看向玉莞说道。 “嗯?”玉莞开始只是认为钟毓只是吓到了或是憋气太久昏了,身上伤口看着吓人,但应该是无大碍的,听着白启澜这样说,她先放下了仲礼这边,过去给钟毓把脉了。 “好熟悉的脉象。”玉莞皱了皱眉,这种脉象她曾经把过,却想不起在哪里把过了。 玉莞想了想,把手臂上盘着睡觉的故渊给拽了下来,让它靠近钟毓。故渊这种虬一到夏天就受不了外面的温度,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睡过去的,这下被玉莞拽下来,还是迷迷糊糊的,让玉莞安抚了老半天才磨蹭着爬上了钟毓的身子,游走起来。 故渊小的时候基本都是蛇虫鼠蚁为食,为了让它不被蛊毒所侵蚀,仰阿莎还做了蛊虫小丸子给它做零食,对于蛊的味道它是相当熟悉的。玉莞让它去闻,也就是为了判断是不是中了蛊。 但故渊游走了一圈之后,精神仍然不济,没有丝毫感兴趣的样子,玉莞只好把它放回手臂上,然后掏出了银针。在主要的几个位置刺了几下,银针也没有变黑,这样玉莞有些迷惑了: “不是蛊,也不是毒,那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呢?” “你们也来看看。”白启澜为仲礼包扎好伤口后,对着凛澈和白云先生,还有几个大夫,也招了招手,让他们上前去看看钟毓的情况。 他和玉莞不是这里的原生居民,可能见识上并不如凛澈他们。凛澈几人本来就醉心医术,对钟毓这种情况也很是好奇,白启澜一开口就围了上去,又是把脉,又是查看伤口的。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众人坐到了钟毓面前,脸上都有着纠结和烦恼的神色。 “不是蛊。”玉莞先说道。 “也不是毒。”白启澜也跟了一句。 “不是幻术。”这次开口的是凛澈。 “更不是道法。”白云先生摸了摸光洁的下巴。 “那是什么?”几个跟着他们蹲在这里的大夫齐声问道。 “毫无头绪。”四人同声道,看着还昏迷的钟毓一筹莫展。 第二天的时候,钟毓和仲礼身上的伤口就出现了异样。已经处理好的伤口突然冒出了黄色的脓液,玉莞等人挤了好久,才处理完,而经历过这一遭,仲礼也趴下了,躺在床上无力呻吟,钟毓的脉象也显示虚弱了几分。 第三天的时候,两人的伤口又出现了黄色脓液,仲礼受伤的部位是背部,竟然都开始溃烂了,在溃烂的伤口边上,还长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水泡,这让本就虚弱的仲礼直接昏了过去。而钟毓也是同样如此,但他的伤势更重一些,玉莞等人只能用老参给他吊命了,同时也加快了对这种病的研究,因为玉莞知道,若是到第四天,怕是仲礼也会成钟毓这样。 没有仪器,没有相应的化学分析,玉莞和白启澜都感到深深的无力,这种眼睁睁看着病人的生命在面前流逝,自己作为医生却无能无力,这种挫败感让两人都非常沮丧。特别是玉莞,她来到这个世界,仲礼就一直陪着她,护着她,他们还是双生兄妹,来自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这个时候特别明显。 随着仲礼身体的虚弱,玉莞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揪紧了一般,常常无端端的就一身冷汗,而且心悸越来越厉害,有时候前一秒看着人还好端端的,下一秒就无力倒下。 玉莞知道,这是仲礼生命力的流逝,这几日她几乎是日夜守在仲礼两人身边,她怕她若是稍稍休息,仲礼就这么没了。本来没有什么信仰的玉莞,这几日几乎是拜遍了诸天神佛,日日祈求能找到救两人的办法。 玉莞的祈祷并没有阻止时间的流逝,第五天的时候,仲礼也开始和钟毓一般的抽搐并且脱水,而白启澜和玉莞都是毫无头绪,病因都找不着,没有病理报告,着急也没有用。 就在这天傍晚,事情忽然有了转机,郡守带着一个人来到了疗伤的院子。 “国公爷,这个小伙子是师爷那亲戚隔壁的,那回家里也有人被那妖气袭击了,也是如同他们一般,伤口流脓,没两天就昏迷不醒了,但他有个奇缘,得了一种神药,现在家人已经好了,不过药已经没剩多少了,您看要不要试试。” 郡守让小伙子等在一旁,把一个罐子递到白启澜面前说道。 “若真是有效,那定是要试试。”玉莞已经是万念俱灰了,突然听到有药能救仲礼,眼里都崩出了光芒。 “先让我看看。”白启澜毕竟要比玉莞年长许多,对于用药还是准确的。 “老……国公爷,现在他们都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啊。”玉莞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色,急忙说道。 “这药竟然没有药味……分辨不出成分……”白启澜已经打开了罐子,闻了一下,这药有着浓重的草腥味,隐隐还有些臭味,但在草腥味遮掩下已经很淡了,也是白启澜常年处理药草才能闻出来。 玉莞也凑近看了看,这药就是黑乎乎的汁液,没有什么突出之处,但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能赌一把。 玉莞向着旁边伫立的那个小伙子招了招手,问清了他如何服用,怎么得到这药的,然后就给了他一锭银子,让清琪去给仲礼两人喂药了。 按照小伙子的说法,若是两人服用,这药只有一次的量,所以玉莞打算去求药。 这药是小伙子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据他说,家人被妖气袭击了之后,纷纷倒下了,而他们本就是逃难而来,在丹桂郡也只是打零工,钱财就不是很丰裕,根本无钱治病,而官府管的只是疫病的治疗。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四处求神拜佛,以求哪路菩萨能够打救一下自己的家人。这也是大多数穷苦人家的一贯做法。 在科技不发达,医疗资源匮缺的古代,精神信仰反而成了民众的寄托,所以常常会有神迹或是以讹传讹的传说。 难民聚集的城北区也是如此,各种知名的、不知名的神佛都被悄悄立了石像,随处都可见摆着野果祭祀,毕竟这蔓延的不仅仅是疾病,还有巨大的心理阴影。 小伙子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三跪九叩的将丹桂郡周围、北城的所有的庙宇、小庙都走了一遍,他记得最后到的是一个人还蛮多的庙子,神药便是在那里讨的。 说是庙,其实就是几块木板搭的摊子,里面供着一个黑漆漆的神像,里面只点了点檀香,连香烛都没有,所以看不清究竟供奉的是什么神佛。 在庙前面,立了一张案桌,桌上就放着神药,有一个庙祝模样的人正在和前来拜祭的人解说着神药,若是能捐出全部身家,便能得到一瓶神药,保管百病尽消。 小伙子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了,抱着搏一把的心态,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搬了来,但庙祝似乎知道他的家境一般,只取走了他拿出的银钱,家具物品都没有要,还告诉他,神收的就是心意,他的诚意满满,银钱只是炼制神药的药物所需。 后来的结果便是小伙子原本昏迷的家人接连醒来,除了因为几日没有进食造成的虚弱以外,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身上的伤口也随之结痂,不再流脓了。 这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玉莞和白启澜几乎是守在仲礼两人的房里瞪着床上的人,心中焦急的等待着一个结果。 过了小半日,玉莞和白启澜几人轮流上前把脉,发现仲礼的脉象有了好转,不再呈现将死之状,而钟毓也有所好转,这让几天来焦急不已的两人稍稍缓了一口气。 暂且不说药是怎么来的,只要有效,玉莞便决定去那个小庙看看,能不能再求一些药,因为北城鱼龙混杂,玉莞和白启澜还是经过了一番变装,玉莞装扮成了书生样,而白启澜的打扮更似她的随从。 到了北城的时候,不用多问,随着人流去的方向,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小伙子所说的无名庙宇。 这庙宇已经不似之前他所说的那般,只是几块木板搭的摊子了,已经有人给搭成了庙宇的样子,虽然没有雕栏画凤,却也修建的整整齐齐,唯一还像原来那般的是,仍旧没有点着香烛,还是只有檀香。 但这并不妨碍这庙中来往的人流,特别是神药摆放的位置,不断有民众跪在案桌前,献上金银,恳求着庙祝。而那庙祝就像能掐算一般,取的也正好是这人全部银钱,小到几个铜板,大到百两纹银,都是他所说的全部身家。 玉莞和白启澜看了看手中的包袱,两人默默的排到了队伍最后,慢慢靠近案桌。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案桌前,庙祝打量了他们一番道:“两位所来可是求药?” 玉莞跪到了案桌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声音略粗的说道:“家兄偶然恶疾,还请神指条明路。”然后就给了白启澜一个眼神,后者忙把手中的包袱拿出来打开,里面放着一匣子金叶子,把周围的人看呆了,这里往来均是穷苦人家,见过最多的便是一百两纹银,玉莞这一匣子金叶子,还真是晃花了他们的眼睛。 匣子打开的时候,庙祝脸上的神情也有一些激动,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了下去:“这位小友如此有心,神一定会护佑你们——” 然后庙祝就转身拿药,这让玉莞和白启澜也有些激动了。按理说,他们的身家远远不止如此,但已经是将身上所有的银钱换成了金叶子了,之前来的时候,确实担心了求不到药。 “不过两位虽然拿出了如此丰厚的捐赠,可心意仍旧不够虔诚啊——”哪里知道庙祝转过身的时候,手中却没有拿着药,斜眼看了眼那匣子金叶子,幽幽的说道。 “大师,我们的心意已经很丰厚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白启澜心中念叨着,但嘴上还是很客气的和这庙祝说着。 “神对众人都是公平的,若是您家徒四壁,哪怕只捐几个铜板,他也会打救您,而若是您不愿意全身心的奉献,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庙祝说着些似是而非的言语,然后就开始闭眼打坐了。玉莞两人相看了一眼,在后面的人的催促下,只好先把匣子收了起来,退到了人群外面。 回到郡守府,玉莞又去了仲礼的房间,随着夜晚的到来,他的脉象又出现了先前的情形,玉莞有些崩了,走到外面的大厅之后,就开始踱步转圈,非常的焦急:“那个大师难道真的会掐算吗?我们的身份暴露了?” “莞姐儿,遇事要冷静,你去找他已经冲动了。”白启澜在旁边看着也有些焦虑,他其实也很奇怪,那庙祝是如何看出他们身份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哥哥的脉象又回到之前了,下午的时候明明都好起来了,那庙祝确实奇怪,但无奈药有效啊。可是这些金叶子已经是我们在这里的所有银钱了,若是要所有身家,调银子来也需要时间啊,哥哥怎么等得起啊。”玉莞还在屋内转圈,想到仲礼就快不行了,她实在没有办法冷静思考。她想到前世做过的脑溢血手术,告诉病人家属需要昂贵费用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是那么的绝望与无助。 “莞姐儿,冷静!你可知我们回来的时候,暗中保护我们的护卫抓了多少宵小,而我们身后又跟了多少尾巴?”白启澜把玉莞拉来坐着,安抚着她。 “北城那么乱的地方,想要发横财的确实不少……等等,你说有人跟踪我们?”玉莞好不容易捋清了思绪,“若是有人跟着我们,而不是为了窃取或是抢夺那匣子金叶子的话……”玉莞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我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可是分析来分析去,我都觉得不大可能。可惜睿哥儿不在这里,他的脑子好用,应该能猜透。”白启澜也皱着眉。 “但是哥哥命都要没了,就算是个局又如何呢?”玉莞看着屋内的方向,两眼无神的喃喃道。 “既然费心做局,必定有所求,莞姐儿,他们可能看上的不是钱财……我觉得他们怕是冲着睿哥儿和仲娃儿来的……”白启澜还在认真的分析。 玉莞没有再答话,她心中泛起一阵悲凉,若是对方是个阴谋,他们还能以牙还牙,这样的阳谋,等于在告诉自己,我们就是算计你,你又能奈我何。她有些痛苦的抓了抓头发,脸上阴晴不定。 若是找出幕后的人,她定会让他也感受着死生撕裂的感觉。 这一夜,痛苦而漫长,玉莞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静默的坐在仲礼房里,守着躺在床上的两人,陷入沉思。 三更的时候,玉莞手臂上的故渊有了异动,竟然从沉睡的情况中醒来,有些不安和躁动,也惊醒了思考中的玉莞。 玉莞看了看在院中的众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清琪和清书还在床边给两人擦拭着脸和身子,而门口的守卫也是目不斜视,玉莞拍了拍故渊,安抚了下它,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军刀,整个人都防备起来。 玉莞做好准备的时候,却没注意到一个黑影已经来到了她脚下。 就在那黑影窜到玉莞脚下的时候,故渊也如闪电一般朝着她的脚下窜去,玉莞只觉得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然后她看向下面的时候,发现故渊正咬着一条像蛇一般细长的东西。 玉莞本能的一惊,连忙就躲向了旁边,然后手中的军刀就要丢向和故渊缠在一起的家伙,只不过缠的很紧,她怕伤到故渊,才踌躇布丁。 “别啊,我的小姑奶奶,那是池鱼啊,你别一刀给砍没了。” 这时候窗户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呼,瞬息之间,仰阿莎就跳到了池鱼和故渊之间,把两个家伙一起抓了起来,“恶狠狠”的教训故渊道:“怎么滴?这么久没见,还不认识了?” “你能不能下次正大光明的进来,都被当成贼娃子多少次了。”看着是仰阿莎,玉莞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把军刀收了起来,对着仰阿莎就是一顿呵斥。 “人家习惯了嘛……鬼鬼,我好饿啊,有没有吃的?”仰阿莎好不容易把两个交缠在一起的家伙分开,对着玉莞就是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玉莞心里那点恼怒面对着仰阿莎的可怜兮兮还是消失了,唤来了清琪,让她去端些吃食过来。 “我很担心你们好不好。我听说你被掳走了可是日夜兼程赶过来啊,要不是被族里的事情绊住,我早就过来了。对了,我路过芙蓉城的时候,见到了君幽幽,肚子都老大了,她让我告诉你,她和孩子都欠你一条命,要你做她孩子的的干娘……” 仰阿莎看着清琪去了厨房的方向,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和玉莞就吧啦吧啦的说起话来。 从仰阿莎的口中,玉莞也了解到苏旧城和芙蓉城的事情,还有君幽幽的近况。 先说君幽幽,那日一起被迷晕之后,潘王的人并没有将她一起绑走,而是制造了一起假的绑票案,假称是山匪掳了两人,向着白家和玉大将军府要赎金,以转移营救人的注意力,然后为转移玉莞争取时间。 君幽幽很快就被找到,但玉莞主仆却被带上了那艘船上,让寻找的人都失了方向。让潘王的人有机可乘,一直到寻到一丝蛛丝马迹,已经是好几天后了,玉莞早就在运河上漂流了。 玉莞被绑走了,君幽幽很是自责,她觉得是自己为了去上香求平安才导致玉莞被绑,玉莞遭受的一切都是代替她们母子遭受的。君幽幽本来就是孕妇,情绪波动比较大,腹中的孩子也怀的不大稳当了,本来已经坐稳的胎儿,也因为这一遭,让她走动都容易出现滑胎的迹象。 这样一来,君幽幽只能躺在床上养胎,不到万不得已不敢下床。安排在三月的婚期也只能推迟了,加上君幽幽一直固执的认定玉莞还活着,坚持要等到玉莞回来送她出嫁,白凌云权宜之下,只能先答应着她,让她安心养胎。 另一方面,回到西荣府的玉大将军也和君大将军碰了头,了解到京城的局势后,君大将军立即让君明玕上京把君幽幽接回西荣府。由于君幽幽这胎像不稳,带着大夫和一众人等,硬是用了两个月才回到西荣府。 而在玉莞被绑的时候,苏旧城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这让听说了玉莞失踪消息担心不已,想要出来营救的仰阿莎不得不先处理族中事务。 “你说我失踪的时候,你们寨子也遭受了黑苗族的袭击?还偷走了你族的秘宝?”玉莞听着仰阿莎述说的时候,抓住了一个时间点。 “是啊,自从上次把渔村那些黑苗人给清理了一遍之后,就没有怎么听说他们的消息,我族的年轻人也很多前往了芙蓉城嘛,但苏旧城还是一直封闭着,阵法也一直开着,并没有让陌生人进入。所以,秘宝丢失的时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族中之人做的……谢谢啊,清琪宝贝。” 仰阿莎正说着,清琪已经端了一大碗面上来,这是玉莞来到中南府之后教厨娘做的,前世湖北的热干面,一端上来,就香的让仰阿莎忍不住流口水,端了过去,还没拌就大快朵颐起来。 “这面要拌一拌的,我的仰阿莎小姐。”清琪是知道吃法的,忙夺过她的筷子,给她拌了一下。 “就知道我们清琪宝贝最好,鬼鬼,我这一路过来,真的只是吹风、喝露水啊,连顿肉的吃不上……” 仰阿莎边说,手上却不停,往嘴里扒拉着面条,没几分钟就吃了个底朝天,然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摸着肚子看着玉莞。 “你说你都是个大姑娘了,也跟着我走南闯北那么久了,怎么一点都不讲究呢。哪有姑娘家,吃了饭舔嘴唇和摸肚子的,关键你还露着肚子啊……你都说了你这一路来都没有怎么吃荤菜,若是一下子吃多了,会消化不良的。” 玉莞看着仰阿莎的样子,心中的焦虑也有些缓解了,面对着仍旧天真的仰阿莎,她稍稍有些安心了。 “这倒也是。对了,你知不知道后来怎么着了?说起来也是我们的过错,族中的年轻人们在寨子里待久了,根本不了解人心的复杂和黑暗,我们也没有过多去教导,这让他们吃了好多亏。族中人倒是没有内奸,只是他们带回来的人不对劲罢了。” 仰阿莎想想自己确实不能吃太多,得慢慢来,然后又和玉莞说起了族中的事情。 “不是说不接受陌生人进去吗?怎么还能带回去?”玉莞也有些疑惑。 “也不算陌生人吧,族中的年轻人出去,总有动情或是些际遇吗,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也是有的嘛,总要带回寨子去拜祭祖宗啊。有的觉得苏旧城环境好,就留了下来,坏事的就在留下的人里面。族中有个小伙子叫做阿木,你当初在寨子里也见过,一个很老实的小伙,我记得你给他看病时候,他不仅脸红了,一身都像煮熟的虾子。他带回来一个姑娘,看上去还是挺小的,一直都是胆怯的躲在他身后,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而且这姑娘性子也柔弱,待人也和善温柔,大家对她印象都很好的,阿木更是对她呵护有加,两个人的感情也是甜蜜无比。就连最后查到她的时候,阿木还不肯相信,差点闹着殉情。” 仰阿莎说到这里,还有些愤然,这幕后的黑手心太黑了,偷东西便好了嘛,还要害人性命。那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被查出来时候还挺倔强刚烈的,竟然直接咬舌自尽,他们一点头绪都没查出来。 “这么说并没有查出后面的人?”玉莞听到这里也有些惋惜。 “是啊,但也不是全无线索,想来和黑苗族有关系,秘宝丢失的那一天,黑苗族就袭击了我们,没关系才怪呢。就是不知道怎么还有这么多余孽。”仰阿莎说到这里牙痒痒,他们和黑苗族是永不可能和平共处的,那秘宝若是被黑苗的人得到,为祸一方是肯定的。 “那秘宝找到了吗?”玉莞问道。 “找是找到了,但还是丢失了一部分,不过还好,只是一小部分,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仰阿莎摇了摇头。 “我娘他们还好吗?”玉莞又问道。 仰阿莎是从西荣府取道过来,定然是见过玉卿晨等人的。 “你外婆和你娘都还好,不过你失踪的消息还有仲礼被派到中南府的消息,你外公都是瞒着他们的。为了让她们有事做,你爹倒是给她们找了个活——给你哥哥相看媳妇。” 仰阿莎说到这里不禁捂嘴笑了起来。想起来她还觉得好笑,当即也和玉莞分享了这个消息。仲礼虽然在京中等待考试,在西荣府,玉老夫人和玉卿晨也没闲着,把京中和西荣府的大家闺秀都给相看了个遍,玉老夫人更是上心,不仅有着这些姑娘们的画像,还收集了不少小道消息,加上在芙蓉城的白嬷嬷,和第一次挑媳妇的玉卿晨,三人俨然成了整个东宸国最八卦的三人组。 东宸国的各家小姐硬是被她们摸熟了,连私底下有些什么阴私事情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三人还以此为乐,每天对这些八卦消息认真进行筛选,然后汇总讨论,真的像在学堂学习一般。玉老夫人甚至说,若不是白崆轩定了福囍郡主,她还能多挑几个孙媳妇。而仲礼不在芙蓉城,呆在她们身边的叔礼就成了折磨对象,小小年纪就要被灌输以后找什么媳妇的观念。 “我娘她们还真是……闲啊,可惜……”玉莞听着这些趣事,脸上也有了些笑容,家人安好,有外公和爹在西荣府,让她安心了不少,可是想到仲礼,她又暗沉了下来,愁容又浮上了脸。 “出什么事情了吗?”仰阿莎和玉莞呆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玉莞也没有刻意去掩饰,这让她心中也咯噔了一声,她的鬼鬼一向都是冷静自如的,出现这样的情景真的很罕见,那说明事态很严重。 “是我哥和钟毓——”玉莞正要说的时候,突然清书从内间跑了出来,带着哭腔道:“小姐,不好了,少爷和钟毓又开始流脓了,人都在抽搐了,您快进去看看吧。” 玉莞来不及和仰阿莎详细述说,提起裙子就往里面跑去。在里面果然见着清琪和另外的丫鬟正合力压着床上的两人,而本来就单薄的被单现在已经被脓液浸透,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本来昏睡的两人,却像回光返照一般出奇的大力,双眼都是瞪大的,布满了血丝,嘴唇也被要出血来,叽叽哇哇的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玉莞忙取出放在旁边桌上的银针,稳了稳心神,直接一阵扎到了两人的昏睡穴上,两个人这才身子软了下来,瘫倒在床上。 第三百五十五章 “清理一下吧,等不及了,清琪,明日我们再去一趟吧。”玉莞眼里含着泪为仲礼擦着脸庞,这连日来的折磨,已经让仲礼面色呈现土灰色,怕是要不行了。 “可是小姐,这不是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了吗?”清琪看着仲礼和钟毓,眼中也是不忍,可她也能想象的到,若是玉莞明日再去找那庙祝求药面临的是什么。 “我有的选吗?这可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他们就是明晃晃的告诉我,我们就要夺了你的一切。钱财还能再挣,但哥哥没了就没了。”玉莞说到这里有一些悲戚。 “什么哥哥没了就没了,仲礼怎么了?”仰阿莎刚才为了不打扰玉莞救治,是站在众人之外的,根本没有看到里面的情况,现在才靠上前来。 “仰阿莎小姐,少爷和钟毓前儿被妖气袭击了,身上满是伤口,这几日一日不如一日,连国公爷和小姐都没有查出病因,今日听说有神药可以治疗……”清书看着玉莞不愿开口,自己给仰阿莎说了一遍现在的情况。 “妖气?什么样子?”仰阿莎上前看了看仲礼和钟毓的伤势,问道。 “就是一团黑色的雾气,是中秋左右出现的,一开始只是在北城闹事,后来蔓延到整个丹桂郡,好多人都因此受了伤,但伤势都没有少爷他们严重。听说还会欺辱妇女,残害儿童,大白天也能出来,不怕光,只有火能稍稍威胁下。”清书道。 “是有人指挥的吗?”仰阿莎问道。 “这个不清楚,每次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刀剑都伤不了。”清书道。 “鬼鬼,若真的是有人要针对你们,你这次去可能更危险啊。说不定你也要受这样的伤。对了睿亲王呢?他是什么意见。”仰阿莎想到一些可能性,她不赞成玉莞去冒险,而奇怪的是,东睿宸不阻止玉莞去冒险吗? “王爷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府中好多人都去寻找了,现在也没有消息。”这次回答的是清琪。 “鬼鬼,你相信我吗?”仰阿莎收起了刚才俏皮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当然相信你,米米。”玉莞低着头看着仲礼,低声答道。她的心好痛啊,她似乎能够感受到仲礼的痛苦。 “把这兑水,要放凉的热水,一滴兑一碗水,先给他们服下,还能拖一拖。”仰阿莎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清琪。 “这是?”清琪看向玉莞,她不知道该不该照做。 “都成这样了,什么都得试试。”玉莞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反对。 清琪点了点头,接过仰阿莎的小瓶子,去准备了。 天快亮的时候,一直守着仲礼的清书突然惊喜的叫道:“小姐,仰阿莎小姐,真的有效啊,少爷和钟毓没有再流脓了。” 本就累极趴了一会的玉莞是瞬间被惊醒了,忙奔到床前把脉,然后回头一脸震惊的看着仰阿莎:“真的有效?难道是蛊?可是故渊没有任何反应啊。” 仰阿莎这个时候也是睡眼惺忪,带着浓浓的鼻音解释道:“故渊还太小,虽然是由蛊物喂养长大的,但这种蛊也只有它母亲能分辨出来,不过我还是不大肯定,需要进一步去看看,现在你可以去休息了吧,都好几晚没好好睡个觉了,接下来的事情可得养足精神。” “真的是蛊吗?”找到了病因,玉莞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哪还想休息啊,要知道她已经焦虑了好几天了,仰阿莎可是给她带了一个希望啊。 “不能完全肯定是,但应当也和蛊脱不了关系。我给他们喝得是蛊药,对蛊术有一定的抑制作用,我得确定下来是什么样的蛊术,才能对症下药。”仰阿莎在仲礼的手指上刺了一下,然后拿出小金来嗅了嗅,小金的摇摆告诉她不确定。 “那天亮你随着我去北城那庙看看。”玉莞有些迫不及待了,这应该是她这几日来最为兴奋的一天。 “还要再等等,我要做点准备,要准备点东西。”仰阿莎是理解玉莞心情的,但对于蛊术上面,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两个蛊师相遇会发生什么,必须做好准备。 “恩哪。你写个单子,我让人去准备。”说到这里,玉莞也有些打呵欠了,吩咐了下人去准备之后,她也休息去了,既然有可能是蛊术,那便是人为的,值得对方花费这么大力气来设计,那定然所图不小,她应当养足精神,来和他们好好斗斗。 于是在傍晚时候,仰阿莎让人来叫了玉莞,看着已经换了身汉族男装的仰阿莎,身上还有不少鼓鼓的地方,玉莞也认真装扮起来,这一次她用的是自己本来的面目,郑重的穿戴上贵郡主的凤冠霞帔,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仲礼和钟毓受伤的事情也传了出去,她倒要看看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仲礼出事,郡守一直派了人在他院子外守着,听着玉莞要去北城,还是用的贵郡主的规制,连忙从自家夫人那里点了十几个丫鬟、护卫,把府中最好的轿撵也抬了出来,自己还坐了轿撵走在前面开路。 贵郡主既然要用真实身份,他也不能下她面子。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白启澜也带着凛澈过来了,看他们的装扮,妥妥的国公爷的打扮,想来也是得了消息要来给玉莞撑腰。 不过玉莞并没有让白启澜一起过去,按照她的想法,既然对方朝着仲礼下手,就是冲着她来的,她一定要去面对,但白启澜不必,他们总得留个后手不是。白启澜在玉莞的劝说下,还是答应了下来,和郡守嘱咐了几句,让他保护好玉莞,然后就在大门口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准备随时接应玉莞。 由于队伍的人比较多,就算有着捕快在前面开路,玉莞等人到达那庙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不过庙外却是灯火辉煌,如白昼一般,门口还立了不少人,从他们的动作和神情看来,并不是一般的信徒。 “来者何人?”立在门口的其中一人,仗着身形彪悍站了出来,大吼道。 “把你们负责人叫出来,这可不是你们能拦的。”总捕快挥了一下手,就把这大汉格到一旁。 “神曰,众生平等,神的信徒为何不能拦?”庙祝从庙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一个拂尘,在总捕快手臂上轻轻一拂,总捕快也被格到一边,而且被拂的那只臂膀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无力的垂到一边。 “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术?”总捕快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他感觉不到手臂的力量,连抬都抬不起来。 “小惩大诫罢了。就算达官贵人,在神面前都得虔诚以待,否则何谈诚意。”庙祝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眼睛还不留痕迹的朝着玉莞和郡守所在的轿撵看去,声音里带着几分内力,恰好让整条街的人都能听到。 果然那些排队等候捐香油钱的信徒们都一脸虔诚的当即跪下,朝着庙里跪拜,嘴中还念着:“诚待我神。” “大胆!竟敢打伤公差?”郡守已经从轿子上下来了,看着前面闹哄哄的,下了轿子就呵斥道。 “看来大人只是路过?那是在下唐突了!”庙祝并无半分悔过的样子,还是那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既然知道了,那……”郡守本想说抓起来的,但眼睛余光看到了玉莞的轿子,又咽了回去,他不想破坏玉莞的计划。 “这位仙师,我家小姐说,这事是我们冒犯了,作为道歉,特献上一万两香油钱。我们确实是来求药的,小姐已经决定捐出全部身家,但还需仙师指点一二。” 清琪适度的走上前,冲着后面跟着的人挥了挥手,就有两人抬上了一箱银子,直接放到了庙祝面前。 清琪的这个举动让周围围观的人都兴奋了起来,他们本来就是些穷苦出身,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纷纷在猜测清琪口中的小姐是谁,能随便拿出一万两银子,还能由郡守亲自开路陪同的人,想来也是非富即贵啊。一想到这样身份的人也和自己一样拿着全部身家来求药,而且庙祝还是一副冷清的样子,他们看向庙宇中的神像更加狂热,心中也更加忠诚。 庙祝其实心里已经乐开花了,他不是冷清,是一下子看着这么多的银子被镇住了,哪里知道自己高人的形象在围观人群中已经立下了。但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故作高深的说道:“神的庙宇不可侵犯,但对于诚挚的信徒是最为欢迎的,不过还请小姐只带一人同我进来。” 他背后的人早就告诉过他,这两日,会有贵人来求药,不必阻止,直接带进庙里,所以他也就顺水推舟了,不过有着一万两银子开路,他更加开心。 听着庙祝的话,清琪回到了轿撵,同玉莞回了话。 这庙宇他们早就探过了,就一间屋子,郡守想要派人保护,还是被玉莞阻止了。既然是为了一探究竟,就不能露出半点探究的态度。 不过郡守还是记着东睿宸离开时候的吩咐,让捕快们远远拦出了一条通道,方便玉莞进入庙宇,这样一来,围观的人群也只能看着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身影,并没有看清楚玉莞的模样。 玉莞是和仰阿莎一起进入庙子的。这庙子不大,里面的构造如同其他的庙一样,只是那神像被一块黑布遮住了,看不清脸面。 庙祝看着玉莞两人进来之后,先是递了一炷香,示意玉莞两人先跪拜神像。 玉莞对于这种装神弄鬼的神佛是没有半分敬畏的,不过想着做戏做全套,还是毕恭毕敬的按着庙祝的要求做了。 待两人上完香,庙祝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两杯茶水,放到了一旁的桌上:“这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小姐如此诚意,方得一炷,万望小姐珍惜。若心诚,小姐所求必会实现。” 说完就往案桌上的药瓶瞄了一眼,特别明显的暗示。 玉莞心中嗤笑,不过面上还是不显:“不瞒仙师,小女哥哥身患恶疾,来势汹汹,听闻仙师这里有神药,可治百病,便怀着诚心前来求上一求。” “小姐心诚。”庙祝见着玉莞稳得一匹,自己倒有些焦急,眼睛不断瞟着药瓶。 “只是我们并不是丹桂郡人士,家中产业也不少,收拾家产尚需一些时日,但哥哥的病却是不能拖了……”玉莞察觉到庙祝的焦急,倒是单刀直入说起了捐钱的事情。 “神怎么会眼见着自己的信徒陷入困境,小姐不必惊慌,您的祈求我神已经收到,贵兄定能等到药到病除的一天,不过我们得来的善款大多数还是要烧给神的……” 庙祝听着玉莞所言,心中大为高兴,马上就给了承诺,然后还假惺惺的从怀里掏了一张银票出来,放到案桌面前的香炉里烧了起来。 “若是如此,还烦请仙师向神转达我等心意。”玉莞心中鄙夷庙祝的假惺惺,但却从袋子里掏出两锭金子放到了庙祝面前。 “小姐客气了。”庙祝看着两锭金子,眼冒绿光,他身后的人虽然没告诉他玉莞的身份,但能出手如此大方的小姐,怕是家产不少啊。 玉莞点了点了,又和庙祝客套了一番,才带着一瓶“试用”的药液满意离去。 回到郡守府,白启澜就迎了上来,还未等他问什么,仰阿莎就拿出自己身上的一个小瓶子,让小金进去转了一圈,又让故渊和池鱼吐了些口水,才交给清琪说道:“快,让府里所有的锅子都烧热水,然后准备两个大池子,让刚才所有去过的人,都泡上一个时辰。你,过来。” 仰阿莎指了指在人群中的总捕快,他们走的时候,庙祝装作亲热给总捕快治疗了手臂,看上去和之前是差不多的,他自己也觉得不痛不痒的。 所以此刻被点到的总捕快不知道仰阿莎想要干什么。 “磨蹭什么,等着那东西下蛋啊?”仰阿莎看着总捕快没有动,奇怪的问道。 第三百五十六章 蛊女 “啊?”总捕快惊讶的嘴巴里都能塞个鸡蛋了,什么下蛋?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哎!”仰阿莎看着这个平日还算精灵的人还在傻愣着,心中不住感叹,这人是怎么做到总捕快的地位,“先进去,这门口不是拔蛊的地方,对了,厨房有鸡吗?” 仰阿莎说着就上前抓着总捕快的衣领把他往府内走去,走了几步,然后回头问了府中下人一句。 “小姐要什么鸡?”下人看着郡守并没有反对,忙上前回道。 “鸡还分品种吗,那就公**。”仰阿莎翻了个白眼,拖着总捕快继续向前,留下下人风中不断猜想要怎么样的公鸡。 一个时辰之后,玉莞等人也按照仰阿莎的吩咐泡完,她觉得自己身上不似刚才那么沉重了,看着她们泡过的水也变得浑浊,里面还浮出了不少小黑点,玉莞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忙去找仰阿莎问个明白。 “你忍着点啊,若是留下个半截在你肚子里,你自己想想什么后果……” 玉莞还未走到屋里,就听着仰阿莎的声音还有一个支吾的声音,带着慌乱。 “这便是蛊虫吗?怎么和蛔虫差不多呢?”白启澜的声音里显然有着兴奋。 “刚才的酒催熟了些,幸好他只给你种了一条,不然你有得受了,还怪他们,我说准备个鸡,他们端一盘熟的上来,你还吃上了……”仰阿莎似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喘着粗气。 玉莞加快脚步进了屋,就看着白启澜和凛澈正看着桌上的一个土碗,两人还拿着筷子,正研究碗里那灰白色长条物。 “莞姐儿来了?你看看,这就是蛊虫啊,我还是第一次见。”白启澜抬头就对上了玉莞的眼睛,忙腾了个位置给玉莞。 玉莞看了看碗中的东西,忙往仰阿莎方向走去,这蛊虫显然已经死了,软趴趴的盘在碗里,浑身灰白色还有不少粘液,就是蛔虫和鼻涕虫的混合体,他们怎么还有兴致看啊。若是她,真想倒上一瓶硫酸融个干净。 “总捕快被他下了蛊?”玉莞走到仰阿莎面前,看着还在发愣的总捕快问道。 “可不是吗?那神棍就是个骗子,才没有什么仙师和神,他就靠着蛊术忽悠人。这就是蛔虫蛊,用蛔虫和蛞蝓结合养成的蛊虫,这种培养蛊虫的虫子虽然常见,但培养的过程却是不易,更不要说让两者结合产下虫卵。总捕快的蛊虫都被下了几天了,才会长如此之大,看来你们早就被盯上了。”仰阿莎拍了拍还在发愣的总捕快,后者脸上满是惊异,连仰阿莎和他说话都没在意,看来还是沉浸在刚才拔蛊的震惊中。 “我觉得他要进行下你说的那什么心理治疗了,这蛊虫都快把他吓傻了。”仰阿莎看着总捕快的样子摇了摇头,直接掏出一粒丸子往他张着的嘴巴扔去,然后用手直接合上他的下巴。 “清余毒。”仰阿莎看着正要上前关心的几个捕快说道,然后挥了挥手让他们把总捕快带了出去。 “我们同去的人都被下了蛊?”玉莞看着总捕快被扶了出去,才开口问道。 “你还被下了好几种,因为故渊跟着你,只有一种成功了,就是和你哥身上那种一样。”仰阿莎说着掏出了小金,在玉莞手上划了一个口子,然后小金就顺着那条口钻入了玉莞的手臂。 随着小金的进入,玉莞的手臂上冒起了一个小点,小金飞快朝着那个小点追去,这让玉莞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仰阿莎忙把一张帕子塞进了玉莞的嘴里,防止她痛的时候咬到舌头:“忍着点,这种蛊最为难拔,是要痛苦些。”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小金才从划开的伤口钻了出来,随着它的出来,玉莞的伤口也流出了一滩黑血,说是黑血也不尽然,是红色的血液中混杂着些黑点。 玉莞这个时候有些理解总捕快的心情了,要亲眼看着自己身体里的蛊虫被拔出,她也有些膈应的,不过她这蛊虫要比那蛔虫蛊好得多,至少外观不那么恶心。 “觉得自己这个不那么恶心?还好看些?”仰阿莎是了解玉莞的,看着她那表情说道。 “还好。”玉莞老实的点了点头。 “我倒希望你中的是蛔虫蛊,至少不会动用小金,不会耽误治疗你哥哥他们。”仰阿莎叹了口气,把小金收回自己的囊中,让它好好休息。 “什么?”听着要耽误治疗仲礼,玉莞不淡定了。 “不过你不必担心,他们还能撑段时日。”仰阿莎继续说道。 “都动用了小金了,这蛊怕是不简单。”和仰阿莎在一起多了,玉莞也有一些蛊术知识,小金是金蚕蛊,是整个蛊虫金字塔顶端的存在,能让小金都应对吃力的蛊虫,怎么可能简单。 “说起来,也是我族的错。”仰阿莎叹了一口,“若不被盗走一部分秘宝,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以为他们拿到掀不起风浪,但没想到他们还是找到了蛊女。” 玉莞见着仰阿莎欲言又止的样子,听着她提及族中秘宝,挥了挥手,让清琪等人都下去,只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着仰阿莎:“若是不想说,就算了,现在我们能做什么?” “不是不能说,我是不知道怎么说,”仰阿莎组织了下语言,然后说道:“我族的秘宝其实是一种孵化蛊虫的流沙,这种流沙不是那种沙子状的,更像太岁,软绵绵的的,但要分开就像流沙一样,所以他们很容易分离了一部分走。 我曾经和你说过,蛊虫养成其实很不容易,就算是很有经验的蛊师,也不能保证高级蛊虫的成功率,而这种流沙却能将成功率提升一倍。也许在外人看来是没有什么作用,但对于蛊师来说却是至宝。虽然是至宝,但要使用这流沙的条件也很严苛,所以我和挞眉苏旧一致认为就算丢失了一些他们也掀不起风浪,哪里知道他们找到了蛊女。” 说到这里仰阿莎脸上有些惭愧,自己也在外行走了几年了,却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 “蛊女是什么?”玉莞问道。 “蛊女,你可以理解为流沙的容器。这流沙是我族先人偶然所得,在得到同时还有一个玉盒装着,先人曾经做过实验,若是流沙离开这玉器,便会很快枯竭,像失去生命一样,然后就和普通的沙子没有区别,风一吹就散了,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样子。先人也曾用过其他的玉器储存,也是同样的效果,多年来,我族人都四处寻找这种玉石,但都没有再找到相同的一块。但在不断尝试之中,先人们发现了一个可以取代玉器的容器,就是蛊女。 这蛊女首先得是十五岁八字全阴的女子,自小修习蛊术,然后必须是处子,从小未接触过男子,连见都没见过的那种,也就是说不能沾上男子一丝味道。然后……然后……就把流沙放到蛊女的……那个地方,让他们……如果流沙能够呆着不出来,便能在……那里留下来,然后放进想要培育的蛊虫,蛊虫便在里面存活了……” 仰阿莎解说的结结巴巴,对于两个未嫁女来说,实在是有的词语难以明说,她只能寄托于玉莞理解力好,能明白她的述说。 玉莞还是不负她望,仰阿莎的吞吞吐吐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理解,作为个医学生,玉莞要大方的多:“你的意思就是将流沙植入胞室?那流沙还有自己的思想?” 玉莞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她的关注点不那么正常。 “呃,流沙应该没有思想吧,像水一样能溜进去吧……哎哟,你在想什么啊,重要的不是流沙怎么进去,是那蛊虫,蛊虫!”仰阿莎说着,脸红的像个苹果,忙转了个话题。 “额,是什么蛊。”自从接触到蛊这东西,玉莞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特别是黑苗族那些怪异的养蛊方式。 之前听仰阿莎说过,有兄妹相合,用生下的孩子来养蛊的;有用孕妇的胞室同时养蛊怀胎的;还有锯开亲爹娘的脑骨直接养在脑花里的。现在又有这样一番奇葩养法,玉莞都觉得自己接受能力要强上许多。 “喏,你看,这些小黑点就是刚孵出来的幼虫,这种蛊名为万虫蛊,这些都是子蛊,那母蛊就在蛊女胞室之中,因为养在胞室中,母蛊才能听蛊女的。不过这种关系并不是顺从、主仆的关系,而是合作关系,甚至母蛊还是统御的一方。你不是在神山见过黄金蚁吗?这种万虫蛊就和黄金蚁很像,它们都是成群出动,若是处于饥渴状态,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看到这些虫子尸体,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那妖气就是它们,只不过太细小,不容易看出来。许是蛊女并没有让它们吃人,所以现在还没出现它们所过之处都是白骨的情形,不过它们袭击了这么多人,尝到了血的味道,怕是更加血腥了,吃人恐怕快要出现了。 这些蛊虫有一个特性,就是只要造成了伤口,它们就会将携带的虫卵带进那伤口,那些虫卵就会以人或者牲畜的肉体为温床成长,那些黄色的脓液,其实就是它们排出的渣渣。随着蛊虫的不断长大,在人体里胡乱窜动,很快就会窜到脑子,当然就引起了昏迷,然后再吸取血液中的营养,人就一天天衰弱下去了。” 仰阿莎说到这种蛊虫的时候,脸色很不好,这种蛊虫毒性不大,但伤害性极强,只要母蛊不灭,子蛊就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若是已经寄居人体内,不把人耗死是不会出来的,想要解蛊,她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用小金去驱赶,但整个白苗、黑苗两族,就这么一只金蚕蛊,怎么解得过来。 玉莞的脸色也不好,显然通过仰阿莎的解说,她想得可能性更多。妖气出现的时间不短了,很多人都遭遇了,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但那庙祝给的药液能治好啊。” “那只是暂时让子蛊麻痹沉睡而已,只要靠近母蛊,就会被唤醒。”仰阿莎道。 “可是城中已经有不少人被妖气袭击了,还有不少是婴孩……”玉莞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惆怅,对方真的太卑鄙了,若只是想对付她或者东睿宸,为何要拖这么多无辜的百姓下水。 “若想彻底解决,就必须杀掉蛊女,蛊女死了,胞室没有提供营养的,母蛊自然就活不下去,母蛊一死,子蛊就死了,哪怕在人体内也会随着出汗、排泄出来的。”仰阿莎道。 “那你今天可曾找出蛊女?”玉莞赶紧问道。 “没有,不过小金是有感受的,那蛊女就在混在人群中,我已经让小金散发了些气息出去,小金的气息能压抑一阵的。那妖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仰阿莎的这个消息还是让玉莞心里稍稍好过一些。 “不知道东睿宸何时回来,哥哥又倒下了,这丹桂郡怕是要乱啊。”玉莞叹道。 “鬼鬼,我怎么觉得这地方上空有一张大网,我们挣扎不了的感觉。”仰阿莎内心也有些无力,若是敌人明刀明枪的来,她还能应对,左右拼条命罢了,这种心理上的压力很让人难受。 玉莞看着仰阿莎露出的少见的担忧,把她揽入怀里,两人相拥一夜,相对无言。 接下来的几天,玉莞和仰阿莎都待着郡守府没有出门,随着小金的恢复,仰阿莎也将仲礼、钟毓身上的蛊虫清理了干净,虽然还很虚弱,两个人总还是醒来了,不是那一副昏迷的样子。 而玉莞将万虫蛊的消息告诉了白启澜和仲礼、郡守后,大家都感到一阵后怕,谁能想到妖气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东西,想到城中的百姓都被袭击了,大家的心情都挺沉重的。 “不过幸好仰阿莎在这里,还能暂时压着。”玉莞打破了沉默。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夜闯 玉莞从北城庙祝那里带回来的“试用”药液也交给了仰阿莎,经过她多次测试证明那便是养母蛊的胞室分泌出的粘液添加了点蛊虫的饲料,也就是起个暂时麻木子蛊的效果。 而仲礼和钟毓醒来后,知道了自己被种了蛊,能够下地洗澡了,硬是在澡堂呆了半天,皮肤都搓红了才出来,那之后见着虫子,两人都退避三舍。玉莞知道这应该是创伤后遗症吧,干脆把虫子搬上了他们的饭桌,还让人守着两人把炸熟的虫子吞下去,如此过了好久,两人才不至于看着虫子就躲。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仲礼醒来之后,玉莞等人也算有了主心骨,对于北城的那奇怪的神也没了那么多顾忌。不过这其中庙祝倒是打着上门送药的旗号,来了郡守府,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玉莞抓紧时间折换银子,不然仲礼会有生命危险。 玉莞见着说这话的庙祝面不改色的样子,心中直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但送走庙祝后,还是让她院子的下人们忙碌起来,每天传了不少信件出去,也让人带了些金银玉器到城中当铺去典当,给了庙祝一种她在折换银子的感觉。 “我想那庙祝的耐心又快折腾没了,过不了两天又要上门了,你还是和仲礼他们说说,别到院子里晃荡,还是躺在床上装装样子啊。”仰阿莎正在调试一种解蛊液,这种解蛊液虽然不能完全解蛊,但是和庙祝给的那药瓶里的效果差不多,都是麻痹子蛊的。 因为粮食又开始短缺起来,官府已经将发放粮食改为施粥了,以求在新的一批物资到来之前,能让北城、南城的难民们不至于饿肚子。而这也为玉莞他们提供了方便,他们打算将解蛊液放在粥中,暂时缓解下被种蛊的百姓们的痛苦。 另一方面,玉莞将东睿宸当时留下保护她的宸卫全部拨给了仰阿莎,让他们加快寻找蛊女的踪迹,毕竟解蛊液只是治标不治本,想要完全拔除这万虫蛊,还是得将蛊女杀死。 “蛊女有没有消息?”玉莞也在配药。她和白启澜商量过,现在这个天气,病毒已经被大自然灭杀的差不多了,正是将疫病去除的时候,若是等到秋冬季节,天气转凉,还不能抑制住病情蔓延的话,那么他们又要面临一年的抗疫,若是上面知道,怕是整个中南府的人都要遭殃。 “没有,我已经派了好几个人埋伏在那庙宇旁边,确实没有发现类似蛊女的人。”仰阿莎说到这里又有些无奈。 “再说说蛊女的特征。”玉莞手下没停的配着药。 “这万虫蛊刚刚养成,这女子必定不超过二十岁,由于从小禁止同男人见面,就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有严重的恐男症,另一个就是对男子十分好奇,也就是说要么周围一个男人都没有,要么周围围绕了一群入幕之宾。还有,这万虫蛊已经是她的本命蛊了,作为母蛊,相当于这虫群的女王,是不会容许自己丑陋的,所以这个女子也应该是美的。还是突然变美的那种。最后,凡是以身饲蛊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味道,特别是这个女子还以胞室来养母蛊,味道更是大,她必须要用浓厚的脂粉味来掩盖。对了,母蛊还有一个习性,就是要吸引雄虫与它交配,不然是没有那么多白云先生给佟氏诊断的结果让众人都心中一惊。佟氏的体内有蛊,而且这蛊正悄无声息的向着佟氏肚子里的孩子游去! 白云先生连忙按着医书中治疗蛊虫的方法给佟氏治疗,但几贴药下去,刺激到蛊虫,向胎儿游去的速度变得更快,佟氏也开始出现腹痛、下身出血的症状,白云先生说是蛊虫在啃咬胞室了,也就是子宫。 白云先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景,只能暂时停药,给佟氏开了些止血药,辅以针灸,又给自己的师傅去信询问。 这样的结果便是,虽然蛊虫没有再啃咬胞室,但佟氏整日整日的睡不着,身体却愈发虚弱了,逐渐开始出现流产的症状,为了保胎只能时刻躺在床上。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陈巧玲跟着张义诚上门。 据玉岚回忆,当时陈巧玲听了佟氏的情况后,和张义诚像唱双簧一样,给张义信推荐了一种能治百病的神药,说是南江府求来的。 张义信本来是不信的,但佟氏的样子让他很是不忍,让白云先生确认了药丸无毒之后,还是让佟氏服下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结果第二天佟氏就恢复正常了,让大家心里都是一阵轻松。对张义诚和陈巧玲的看法也没那么偏激了。 张义信出于感激,也没人再拦着两人上门。而佟氏听说了是陈巧玲救了自己,顿时愧疚不已,陈巧玲上门拜访,更是如同亲姐妹一般接待,几乎是有求必应。 仲礼和玉岚看着心里防备,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陈巧玲也态度好转了许多,若不是两人记着玉莞走时所说对张义诚一家敬而远之,他们都要同意佟氏提出的认陈巧玲为干妈了。 这样下来,整个小张家就剩下在青云街的叔娃和卢先生,在川味的林忠义还保持着对张义诚一家的反感和防备。而陈巧玲说佟氏怀着孩子需要静养,佟氏几乎就没有再出现在众人的眼底,连一日三餐都是海棠她们端去给她吃。 这日之前还让陈巧玲带来话来说要给张义信娶一个平妻,赵淑云。 仲礼和玉岚听到这消息连忙就去了佟氏房里,守了一天都不见人醒来。 就在这时,玉莞等人及时赶了回来,仰阿莎的小金首先发现了佟氏的不对劲,先行窜入了佟氏体内和体内的蛊虫缠斗了许久,直接咬死解了蛊。 等到玉莞带着仰阿莎进屋,仰阿莎才发现仲礼和玉岚也中了蛊,只是才下不久,轻松的给他们解了蛊后,佟氏才悠悠醒来,忙带着大家到花厅直接断了赵淑云这门亲。 “这不大可能吧……”张义信捂着头喃喃说道,他是想相信仲礼所言,但只要一想到是陈巧玲下蛊,头就痛的不行。 “得罪了。”仰阿莎一手朝向张义信的后颈拍去,林忠义看着她的动作想阻止,却被佟北来拦住。 仰阿莎让仲礼褪下张义信的上衣,众人只见沿着张义信脊梁骨的地方有两个小小鼓起,就像后面的鼓起追着前面的,最后在仰阿莎拍的地方接连钻出了两个东西——一根如同蚯蚓的虫子和一个如同琥珀一般的金色蚕虫。 仰阿莎从腰上竹嚢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指甲套,戴在自己的手上,动作飞快的把那根蚯蚓虫捏住,金蚕从后面追来就咬住那虫的头。 “傀儡虫啊,制的这么粗,会让宿主排斥的,真是差评!” 仰阿莎看了那虫子两眼,就没了兴趣,索性让金蚕把它吞了。 “可恶!我现在就去找陈巧玲算账!” 张义信腾的站起,愤慨满面,一旁的林忠义也摩拳擦掌。 不过刚解了蛊的他还是有些体虚,刚站起又跌坐了下来。 “娘——” “娘亲——” 张义信又欲站起,突然旁边传来几声惊呼。 只见佟氏脸色苍白的倒在床上,隔着被褥可见有一抹红色自被子下蔓延开来。 “怎么回事?快……快……去请……请白云先生!”张义信看着玉莞掀起的被子,被佟氏下身的血迹吓得连话都结巴了。 “姐!海棠、杜鹃给娘亲把衣服脱了,把这床上的杂物统统都搬开,珊瑚和琥珀去烧热水,能烧多少给我烧多少!清灵把我的药箱拿来,爹、哥、表哥你们去地窖把家里所有的白酒都拿来,钟安去请白云先生!干爹!钟毓!带着人!把大门给我守着!任何人想要闯进来都给我打出去!” 玉莞看着佟氏下身的血,顾不上长幼,迅速的下了命令,众人也知事情紧急,纷纷按着玉莞的吩咐去办事。 “鬼鬼,那我做什么?” 仰阿莎看着匆匆而去的众人,也希望能帮上忙。 “米米,你有没有法子帮我止住娘亲的血?” 杜鹃和海棠已经将佟氏的衣服脱下,玉莞看着还在不断涌出的血迹,皱着眉头问道。 “可以啊,我还有能咬合伤口的昆蜉。”仰阿莎说着就要从竹嚢里掏东西出来。 “米米,娘亲这是小产了,但这血流的趋势,我怀疑真是被蛊虫伤着胞室了,若是真的,就要开腹了。” 玉莞脸色沉重,这个时代没有b超,没有x光,也没有腹腔镜,靠把脉只能把出血虚之症,不好妄下结论。 只能先解决小产先。 玉莞下定决心,就开始动手了。佟氏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腹中的胚胎也成型了,但流出的这一坨血团子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不忍。 这个血团只能辨认出人型,但上面已经千疮百孔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陈巧玲!”玉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喊,手也不住颤抖。 “鬼鬼,你娘还在出血啊,这是?” 仰阿莎指着佟氏下身流出的东西叫了一声,玉莞转头,是孩子的胎盘,上面还附着些灰白的小点。 “鬼鬼,让开!” 仰阿莎拉开玉莞,手覆向掉出的胎盘,小金就快速的掠向那些小点。 “是蛊虫卵,你看都孵化出头了,再过两天就完全破壳了。” 仰阿莎连忙给玉莞解释道。 “孵化出来会怎么样?”玉莞死死咬住嘴唇问道。 “那你娘的胞室就会成为它们的巢穴,你娘的身体就……就会被慢慢蚕食……” 仰阿莎越说声音越小。 玉莞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沉重的问道:“它们是怎么进入我娘的胞室?” “我之前听你娘说常常肚子疼,或许就是蛊虫在钻洞……本来我们苗疆瞌睡蛊不会这么剧烈,但这好像是变异的,就是那种半知不解的自己捣鼓出来的……” 仰阿莎回道。 “蛊虫啃咬?钻洞?”玉莞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冰冷:“清灵,去请爹,海棠,你们把白酒搬过来,我要准备开腹。” 清灵应下了快步往外走去,而海棠和杜鹃早已被佟氏的情形吓得脚趴手软,愣在了那里。仰阿莎看着两人的样子,又看了看床上的佟氏,自己走了过去,把酒坛搬了过来。 玉莞在佟氏还微微挺起的肚子上用朱砂做了个记号,用白酒清洗佟氏的肚子和下身,清灵也带着张义信、白云先生走了进来。 “爹,娘的血止不住,我怀疑胞室已经被蛊虫咬破,得开腹……” 玉莞指着那被啃噬的胎儿和胎盘,沉重的对着张义信说道。 “这是什么?开腹?那你娘怎么办?会死的!” 张义信被这个消息吓到了。 “这是我们未曾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现在主要的是娘亲胞室破裂,胞室内的血和污物就会进入腹部,会感染、休克的,现在娘亲已经晕了,开腹还有一线生机,不开,半点生机都没……” 玉莞看了看佟氏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 “流血不止,还不尽快止血的话,会有生命之危!”白云先生把了佟氏的脉,表情也很凝重。 “那……那便开吧!玉莞!一定要保住你娘的性命,其他,都不重要!我就呆在这里吧,我怕……你娘害怕……” 张义信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看着佟氏苍白的脸,艰难的做了决定。 “这是我师傅用百年老参制的回春丸,化水给你娘服下,至少能稳住心脉。” 白云先生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放着两粒药丸。 “先生大恩。”玉莞目光微动,屈膝致意,她已经穿戴好手术服,不能行大礼。 玉莞这场手术整整进行了四个时辰,手术结束的时候,她的双腿都麻木了,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心口的伤也隐隐作痛,几乎是被瑞辰连搀带抱的扶到一旁休息。 “你娘……你娘……她如何了?” 张义信看着佟氏被缝的像蜈蚣的伤口,小心翼翼的问起,生怕惊醒了她。 “胞室已经完全破裂,污秽都流入了腹腔,不过我已经清理干净了,但胞室已经被咬坏,只能切了。米米已经帮娘亲止血了,醒来便无性命之忧。” 玉莞休息了一会,还有些气喘,取了心头血,她这两年锻炼的身体白费了,需要好好调养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丹桂郡的疫情得到控制,加上有东睿宸和白启澜坐镇,在这几个月里面,竟然还是车水马龙的,在城中的商铺也很兴旺,连带着窑子的生意也很好。 由于不少人逃难来到这里,有的人家迫不得已,也只能卖了女儿,或是卖了自己,窑子里的窑姐儿倒是多了不少,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春红楼的桃红,每天都有不少人捧场。 桃红不是丹桂郡本地人,是从外地逃难来的,之前也曾是某个窑子的当红窑姐儿,到了这里更加如鱼得水。因为长相长得又嫩又清纯,来到春红楼之后,还被老鸨包装成了个清倌,第一夜就是五百两银子,之后更是天天都有不少入幕之宾。 像是现在,桃红就身着一身半透明的纱衣,半躺在卧榻上,翘着兰花指,正剥着一颗葡萄,将皮一点点剥下来之后,就递给了旁边一个年轻公子嘴里。 “安公子,为了迎你,我可是推掉了好多金主啊。”桃红嘟起嘴,语气里有着抱怨,动作却还是轻柔的,看向安公子的眼睛里满是风情。 “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你喜欢的不是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感觉吗?”安公子也是个俊俏公子,有着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看向桃红的时候,眼里的撩拨挡都挡不住。 “当然不一样,但是我最想念的还是你啊。”桃红说着,手已经在安公子胸前不安分的撩拨起来,而后者也没有拒绝。 守在屋里的丫鬟,收到桃红的眼神之后,拉上了挂屋子中间的帘幔,然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如何,蛊女有没有消息?”这已经是和庙祝承诺的第五天了,庙祝明示暗示都有好几次了,玉莞虽然觉得烦,还是应付着,仲礼两人醒来了,蛊也解了,但城中的百姓没有。 解蛊液就算能拖延点时间,但无奈人太多,几乎每一个被中了子蛊的人都是一个定时炸弹,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以后更加棘手。 “昨儿仰阿莎回来的时候,说有了一个方向,是你分析出来的?”白启澜现在要稍稍轻松了许多,疫病在南城以外已经没有新发的病例了。 只要治好现有的病人,那么就能宣布疫情结束,将经验传给其他郡县,这一场持续了大半年病情就能完全控制住了,封掉的城也能解封了,流落在外的人也能回家了。这是大家一直以来的希望。 “是的,其实也是偶然,哥哥的师爷昨日来汇报情况时候,我在旁边,听说了一件事。就是昨日有位夫人跑到春红楼去捉奸,从那什么当红的花魁桃红房里把自家老爷拽了出来,两口子当着春红楼不少客人就大打出手。我就想着仰阿莎说过,这蛊女成长在一个完全没有男人的世界,见到男人会有两种极端的态度出现,要么是极度抗拒,要么是极度需求。若是极度需求,那么窑子应该就是最好的地方。而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从小修习蛊术,应该水平挺高,脾气也傲,再加上修习时候是在一个艰苦的环境,到了这种繁华的城市,既然对男人极度需求,那么奢华的环境也是需求的。再加上万虫蛊母蛊能够改善人的相貌、身材。欲望强烈、相貌出众,偏爱奢华,只有青楼最符合这样的要求。春红楼是整个丹桂郡最好的青楼,查查什么人是在从最近开始红的,应该有所收获。”玉莞回道。 “有理。说起仲礼,一直把他们藏在屋里恐怕拖不了多久啊,那庙祝现在只是被你那万两银子给唬住了,若是一直拖着,他或者他背后的人很快就会发现啊。”白启澜叹道。 仲礼和钟毓醒来也有几天了,一直都没有出过自己的屋子,还得时刻躺在床上,毕竟郡守府可能也有庙祝的眼线,不能露了馅。所有给仲礼汇报的情况,都只能师爷偷偷来传达。 “那已经是我们现在能凑来的所有银两了,不知道为什么,不仅官府的供给跟不上,连我们自己的,也像是受到阻碍了,像凛苏,算着日子都应该回来了,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影。可东睿宸和大部分宸卫现在也在外面,宸卫联络的途径都断了。我们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遮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玉莞轻轻皱着眉头说道。 这些天因为仲礼的病情,让她无法他顾,现在仲礼醒来了,又要寻找蛊女,郡守每天都在询问粮食和药材调拨来没有,玉莞这才发现,似乎运输的路上出了问题,消息也都停滞了,外界最新的消息,还是东睿宸在的时候收到的。 “莞姐儿,疫病和蛊术间杂,你觉得是哪方势力?”白启澜摇着头说道,他可不想死了都不知道谁在设计他们。 “疫病应该不是人为的,但蛊术,除了苏旧城的人,我就只知道黑苗族的那群人了,对了,还有个陈巧玲。”玉莞想了想答道。 “就是你大伯那个小妾?她没有一起被流放?”白启澜对于张义诚一家根本就没关注过,只知道张义诚和张伯礼被流放了,想着女眷不是被流放充军了,就是被贬为官奴了。 “当初判的时候,张金枝还占着玉大将军府孙小姐的名分,外公用了先帝赐的免死金牌为他们求得免于一死,但赵氏始终是张金枝名义上的母亲,为了她的名誉,外公也为那些女眷求了情,没有治罪。当时张义诚等人被流放了之后,张金枝就给了赵氏一笔钱,让她回到云溪郡买所房子安顿下来。一开始赵氏对张义诚的两个妾室还算客气,后来听说张义诚没有回来的机会,连张伯礼也可能熬不到回来的那天了,再加上她们已经习惯花钱大手大脚了,又没有经济来源,张金枝给的救济毕竟有限,钱财上短缺了,赵氏当然就不满了。 赵氏的心里想着,她们现在还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是她女儿张金枝给的,张义诚都回不来了,她为什么还要帮他养着小妾?所以她找了机会把安娘和几个暖床丫鬟都给打发了。但陈巧玲她却不敢动,她可是听张义诚说过,张金枝能攀上玉大将军府,陈巧玲是出了力了。既然不能赶走,她就哭穷,缩减食用,希望能让陈巧玲自己走。陈巧玲倒是不负她所望,没过多久就不辞而别了,连她的孩子都没有带走。 当时我的人给我汇报的时候,我就在想这陈巧玲是不是学过反侦察,我的人跟着她出了云溪郡,一到山区就没了踪迹,最后就一直没找到过。” “嗯?不是听说是你们当初在鹿角村遇到的村姑?”白启澜有些疑惑,这样听起来,这陈巧玲并不简单啊,村姑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也曾经和东睿宸,哦,那时候还是瑞辰讨论过。这陈巧玲从小就长在山里,只有一个草鬼婆教过她一些低级的蛊术,仰阿莎也说过,陈巧玲会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但这个女人从小的野心和胆子就不小,不然不会那么果断的和张义诚搅在一起,然后利用张义诚的人脉,一步步把他扶上后来的位置。我们曾经分析过张义诚的升职之路,发现他真的有很多偶然和意外之喜,就像是,有人已经知道了要走什么路,指导着他,走正确的,避开错误的,连攀附谁,都选的很准。” 说到张义诚,玉莞也想起了一些事情。通过这些事情,她心中也有着一个猜测,不过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支撑,她也做不了判断,但张义诚一家人都那样了,她也没有再过多去关注。 现在白启澜提起来,她一说,这个猜测又起来了:“爷爷,你有没有想过,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的穿越者?” “你说的是万嫔?”白启澜头也没抬,从万嫔在宫中搞的那么多新奇的小动作,这个世界的人或许觉得新鲜、奇特,但若是后世的人一看就知道,深深的带着现代的痕迹。 “不,除了她,我觉得张义诚一家里面也有这样的人,但是我又很疑惑,若是穿越而来,却没有一点点现代的气息,说话做事都是如此,思想上也是。如果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从后世而来,至少精神上要先进的多啊,但张义诚身边没有发现哪个人是这样的人。可他的那些际遇真的很奇怪,一个巧合能说巧合,若是若干巧合混在一个人身上,就不再是巧合了。”玉莞道,她越分析越觉得这个猜测是真的。 “莞姐儿,你现在的想法和我当初刚到这个世界的想法是一致的,但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是想通了。一开始我在不断怀疑,谁谁谁是不是穿越而来,但时间长了,一个都没发现。我不知道我们穿越到这里来的意义是什么,但我现在想得是,就算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又怎么样呢?我们在前世不是一样面对有现代思想、会现代技术的人吗?如果同是穿越者,他也一样惧怕被人发现啊,毕竟被人当做妖怪的滋味可不好。所以,我们要做的是,看清脚下的路,珍惜眼前的人。” 白启澜听出了玉莞语气中的担忧,安慰道。 “是我魔怔了。”玉莞沉默了半天,消化了下白启澜的话,点了点头。 “说着珍惜眼前人,莞姐儿,你和睿哥儿现在怎么样了?这是没人在,我才问你的,毕竟你们一个是我看着长大的孙女,一个是我一手带大的孙儿,我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啊。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去和他说,两个人这样耗着,对两个人都是折磨啊。”白启澜看着玉莞情绪还好,试探问出了早就想要问的问题。 “爷爷,最初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也是惧怕的,特别是感情,我只是想着挣很多很多的钱,至少在这个世界也能生活的很好啊。直到遇到瑞辰,一开始我也是拒绝的,毕竟他的身份是我表哥,在医院时候,我已经见过很多近亲结婚产生的遗传病,所以对于他的喜欢,我是无法回应的。但爷爷,我没有谈过恋爱,可是当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的去护着你,去宠着你,甚至愿意不要孩子也要和你在一起,我心动了。这个时代,传宗接代是每个女子无法逃脱的命运,但他就这么轻飘飘的就给我免去了。那时我就想通了,我都已经做好了和他在一起不生小孩的准备了,我想要做他的妻子了。同时,我再也不保留我的情感了,那个时候的玉莞对瑞辰真的是付出了所有的感情,我只是想,到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能无怨无悔。那一段时间,真的是我觉得最快乐的时间了。 但后来瑞辰死了,我的梦就那么破了。爷爷,你知道吗?在我听到瑞辰死去的消息前几天,我还梦到了我们成亲了,我们成亲之后举案齐眉,白头偕老,那是个多么美的梦啊。 瑞辰死了,我当时觉得整个心都空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那个人已经占据了我的心。那段日子,我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我甚至想过要随他而去,我不是个单纯的女子,我明白这便是爱情。 有一天我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后院的荷花池旁边,差点就踩了进去,被仲礼和叔礼看着了,他们急得快哭了,我才知道,自己若是真的做了傻事,我的家人该怎么办啊?后来我又听到了瑞辰是被人害死的,我就想着要为他报仇,但那个人为什么偏偏是东睿宸?饶是如此,我也没有放弃,我甚至答应了东睿宸的要求,为他管理王府,就是为了依附他的人脉,扩展自己的实力,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得偿所愿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我是依附他的势力杀了他,这样的感觉应该是双倍打击吧。 可是,后来,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就是瑞辰?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玉莞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爷爷,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东睿宸和瑞辰就是两个人啊,尽管我知道他们是一人,不同身份,可是我心中仍有芥蒂,但我们流落到桃花村的时候,他对我又是那般呵护,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你知道吗?为了闯阵,他差点就回不来了,当时我好害怕,我怕他真的把我丢下就那么走了,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心里一直有他的。可是在外人眼里,我始终是瑞辰的未亡人啊,我若是这个时候接受了东睿宸,对我们两人的影响都不小啊。再说,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气运是多么看重,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我是不是有克夫命,这样的我,哪怕贵为贵郡主,能配得上睿亲王吗?” 天逐渐黑了下来,屋内的光线也越来越昏暗了,玉莞的脸也是一明一暗,幽幽说着的声音中带着担忧和无奈。 “莞姐儿,你着相了,睿哥儿不在乎这些的。当年先皇和太后因为有一些误会,两人相敬如宾好多年,后来误会解开了,睿哥儿也是那个时候出生的,他的出生昭示着先皇和太后感情依旧,甚至更为甜蜜。先皇大为高兴,大赦天下,还封赏不少。连一直找不着人影的大和尚也出来了,说他是东宸国的福星,会为东宸国带来繁荣的契机。但也预言了,他25岁之前命很不顺,在25岁时候还会有一个死劫。后来睿哥儿的遭遇也如同大和尚所说,7岁的时候,他差点丧命于宫中,皇上也中了毒,太后便知道宫中有着眼睛盯着他们母子,阴暗中还有人在盯着他们母子的性命,她便托了人把我找进宫了,我和她多番商量之下,决定让我带着睿哥儿出宫生活。先皇也知道此事,只是昭告了天下,七皇子体弱,需要到行宫静养。我是没有武功的,我怕带着睿哥儿更加危险,就把他交给了凌朗和湘湘。 湘湘当时刚受了情伤,睿哥儿的出现,让她可以从中走出来,所以睿哥儿之于她,更像是儿子,精神寄托,我知道湘湘做了一些伤害你的事情,但我希望你能理解原谅她,她不过是太紧张睿哥儿了。而凌朗,当时刚刚建立星月堡,在江湖中还是有一定地位,所以我把睿哥儿交给他,让他教导,所以睿哥儿也称呼他为师傅。 可怜睿哥儿啊,七岁的孩童,尊贵的皇子,这两个身份都不能让他免于受苦。我常常见他在风雨中练武,那个小小的身子啊,一开始还摇摇晃晃的,但他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凌朗也许也是被他的坚韧感动了吧,这十几年来,把一身技艺全数教给了他。后来,先皇无缘无故驾崩,皇上虽然是太子,但潘王、翊王都还在旁边虎视眈眈,更有先皇的弟弟荣王已经举兵逼宫,幸好睿哥儿赶回来的及时,才保住了皇上的皇位。 不过皇上坐的仍然不稳啊,可他也不敢轻易相信人,他只能相信太后的娘家,也就是我们祁国公府和他的亲弟弟,睿亲王。于是睿哥儿开始接手宸卫,培养暗中的势力,为皇上处理一些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事情。 这些年来啊,睿哥儿都是为了皇上、太后忙碌着,有时候甚至有生命之危。他自己那个25岁的劫难,太后和皇上都很焦急,但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其实睿哥儿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已经认定自己在劫难逃,只想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再为哥哥和娘做一些事情,让他们以后的生活能够更稳定。 直到他遇到了你,他曾经和我说过,遇到你,和你接触,让他逐渐的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再觉得自己孤单,不觉得自己生或死都无所谓,他甚至在做事的时候,开始小心翼翼起来,他怕自己若是一去不返,谁来保护你,谁来守着你。睿哥儿那个时候也很苦恼,他说,他第一次开始想自己那个劫难,这让他不敢轻易对你说喜爱,可是那个时候,你们家真的很苦,他说他看过你偷偷躲起来哭,看过你们一家被人欺负。于是瑞辰出现了,他想着能够在你身边守着,陪着你到你能独当一面的时候,那他的劫难也就来了,他走也能走的安心了。 可是啊,他低估了在你心中的地位,低估了你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决心,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瑞辰是注定不能一直存在的,不论出于什么理由,都不应该存在下去了。 但莞姐儿,睿哥儿是真没有想要伤害你,他把你放手里疼都来不及啊。” 白启澜叹了一口气,也讲起了东睿宸的事情。 “可东睿宸不是已经过了二十五岁的生辰了吗?”玉莞觉得很奇怪,她虽然不信佛,但从太后、白嬷嬷、白启澜的言语中,他们对于这个大和尚有着深深的信任,那么东睿宸的那个劫难也该应劫了啊。 “是啊,去年他带兵出去,被困神山的时间,就正好是他25岁的生辰。其实我们都觉得睿哥儿怕是应劫了。哪里知道你把他救了回来,大和尚也派人送了张条子来,说是此劫已过,以后睿哥儿都能逢凶化吉了,而东宸国的昌盛国运也开始了。 莞姐儿,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若不是你救了睿哥儿,怕他都已经没了。都是在鬼门关晃了一圈的人,还会在乎那些无谓的流言吗?莞姐儿啊,你没有谈过恋爱,爷爷自己的感情都处理的不好,更不能教给你什么,但我想要提醒你,你们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若还在为一些别人的想法,自己的芥蒂而把对方推元,若是有一个人坚持不下去了,到时候后悔,可是没有药可以医治的啊。 莞姐儿,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冬,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啊。” 白启澜觉得男女情爱的事情,还是得自己想通才能继续走下去,念完最后一句诗的时候,他就走出了房门,留下玉莞一个人还在回味刚刚他所说的话,想着自己和东睿宸的未来。 白府的宅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嬷嬷,你来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一个戴着金边狐狸面具的年轻人正对着白嬷嬷说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把嬷嬷一个人丢在京都?独守空房?自己跑这穷乡僻壤来找小相好?” 白嬷嬷拿着一个烤红薯,气呼呼的说道。 “什么小相好啊?你听谁胡说呢?”年轻人声调拔高了一个段。 “白家那小子可说了,你在这找了个小相好,成天跟前跟后的,还派了宸卫跟着保护,睿哥儿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嬷嬷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嬷嬷还想给你带孩子呢,不过,你就不打算把你小相好介绍给嬷嬷吗?好歹嬷嬷能给你参考参考啊,嬷嬷手下可是有一支全东宸国最拔尖的闺中八卦小队啊……” 白嬷嬷把烤红薯的皮撕掉,也不怕烫嘴,边吃边说道。 “嬷嬷,没有的事!”睿哥儿无语的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 “没有的事?你怕不知道嬷嬷手里全东宸国最拔尖的闺中八卦小队的厉害?我可是知道你挑了两个宸卫,千方百计的‘卖’给人家当丫头?还有啊,宸卫的小队长给人家训练什么保安?还有啊,你母后给你的那块进贡的暖玉呢?还有啊,什么时候睿亲王府还得送银子恭贺一个小饭店开张了?你还派了心腹总管前去送礼?还有啊,一个村子修堤坝关你啥事,听着人缺钱就送了两千两?还有啊,北来那家伙身上的衣服谁做的?堂堂睿亲王戴这么个绣的乱七八糟的荷包,是想让人笑话我们睿亲王府吗?” 白嬷嬷三下五除二吃完手中烤红薯,扯着睿哥儿身上那个绣的看不出样式荷包说道。 “只是欣赏而已,我怎么可能对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生出情意?”睿哥儿——睿亲王东睿宸脸上竟有些心虚,不过面具很好的将他的表情掩饰下来。 “十三岁又怎么样?皇上才封的全贵人才十四呢。皇上都三十二了。”白嬷嬷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大公主都十三了,你这小叔叔连个暖床丫头都没有。” 东睿宸没有接白嬷嬷的话,他知道一搭话,白嬷嬷又要念叨许久,这可是从小护着他长大的嬷嬷,比起母后,他更敬重这位嬷嬷。 “我这次到芙蓉城啊,才发现芙蓉城的睿亲王府少了不少人啊,连账房、厨子、管事都派出去好多人,你要办啥机密事情,要组个后勤小分队?……” 白嬷嬷自顾自说着。 “说起来,我今天啊,在程家选妻礼上,遇到个有趣的丫头,长得不错啊,有当年京城第一美女陆娉婷的几分神色,虽是农家女,身上的气质却比京中好多小姐要好,干净而利落。谈吐、规矩也不错,睿哥儿,你说我要不给程家推荐推荐,我觉得比白凝霜要靠谱的多。” 白嬷嬷见东睿宸不搭话,干脆提起玉莞。 小样,你真以为你嬷嬷什么都不知道吗? “嬷嬷,她不能给别人做妾的。”果然东睿宸急忙回了一句。 “你又知道了?和你啥关系?”白嬷嬷拐着音调,朝着东睿宸挤着眉。 “哎——”事关玉莞的话题,平日里以冷静着称的东睿宸也着了道,只能叹一句。 “睿哥儿,你书房那一叠资料嬷嬷可看过,这丫头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嬷嬷也感兴趣,也很欣赏,但是——” 白嬷嬷说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睿哥儿啊,我离京之前,太后专门宣我进宫,给了几个世家小姐名单,说是要指给你的。最差的都是顾老头那个孙女,顾清芳啊。顾老头可是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啊。还有韩国公的嫡长女韩芳菲县主、武定侯的嫡长女沐若颖县主、魏国公的嫡次女徐瑾玉……对了还有端王的嫡女东星莱郡主。” “所以,我不想回去过年。”东睿宸声音又恢复到冰凉,自他助大哥东御宸登上皇位后,太后在远尘大师那里得知他在二十五岁有场生死劫,得在二十五岁前成亲,年年过年的朝拜就像是他的选妃大宴,不胜其烦。 “韩芳菲就是每个月用掉一斤脂粉,成天把脸涂得像面无血色,嘴巴涂得红的像女鬼那个县主?沐若颖?就那个成天舞刀弄枪,二十五都还没嫁出去的男人婆?还有东星莱,她凑什么热闹?先祖皇帝可是定下了皇家三代内不通婚的规矩的!” 东睿宸吐槽着白嬷嬷提起的名单,语气竟和白嬷嬷吐槽程家那些待选小姐如出一辙。 他手中有东宸国最精锐的情报部队,这些世家小姐的资料,包括私底下做的腌臜事,他都清楚。 “可不是吗?当我们睿亲王府是什么地方?就算是为了给你冲喜,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了。那沐若颖比睿哥儿还大两岁呢,那韩芳菲前段日子还追着魏家那小子到处跑呢,还有徐瑾玉,上个月把她表姐推进水塘里……至于东星莱,据紫玉说,他爹给太后说的,他和太上皇只是名义上的堂兄弟,你和东星莱的血缘早出了三代了。还说东星莱从六岁起就喜欢上你了,呸,你六岁时候,咱就过年回去了趟,我们还跟着我哥,你师傅四处流浪,不,游历找小卿晨呢。” 白嬷嬷也跟着吐槽起来,言语之间,对各家小姐没有一丝尊重。 “嬷嬷!优雅,优雅,别人家郡主端庄淑仪,你好歹也是父皇亲封的郡主,跟着我和师傅在外面游历十年,回来后也不嫁人,硬要做我的嬷嬷。” 东睿宸看着白嬷嬷,腿已经搭到椅子把手,又从旁边碟子里捞了一根泡海椒嚼起来,摇头叹道。 “什么啊,睿哥儿,你学坏了,都看我这样十几年了,你还和他们一样说我,哼!信不信你睡着我塞海椒到你鼻孔。” 白嬷嬷狠狠咬了一口海椒,继续说道:“话说回来,睿哥儿,不论这些世家小姐们多不好,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张家那小丫头,做侍妾都配不上的。成亲可是娶得正妃才行啊,我想你也不想委屈她吧。” 第三百六十章 女人之间的战斗 “我太不容易了,你可知道那窑子里的味道都要把我熏死了,同时胭脂水粉,为何你这里的要好闻上许多。” 仰阿莎从外面回来,先灌了一大壶茶水,才和玉莞说起了自己这段日子的行踪。 “当初你和我说那蛊女可能在窑子里,我就在那蹲了好几天,每间屋子的房顶、墙根儿我都蹲过了啊,鬼鬼,你可不知道,那屋子里的那些人真是不知羞耻,比那种小册子可精彩多了,我和你说,还能那样……”仰阿莎说得脸红还是神采奕奕。 “停!你没长针眼,真是老天瞎了眼,一个黄花大闺女去窥探这些,不觉得脸热吗?说重点。” 玉莞无语的捂着头,打断了仰阿莎想要和她分享的念头。仰阿莎有个习惯,只要开始和人说事,她就容易分心,然后把不重要的枝节说的很详细。 她是医学生,虽然主修的是外科,但跟着爷爷还是学了其他科的,而且对于人体结构也无比的了解。想当初黎书还拉着她看了不少小电影,但现在,她和仰阿莎都是未嫁的姑娘,讨论青楼之事,被外人知道了,还要不要名声啊。 “呃,我又说岔了吗?对了蛊女。我每间屋子都探过了,昨日小金才有了反应,我就蹲在屋外看啊,你猜我看到啥了,真是精彩啊,里面只有一个女子,但却有好几个男子,啧啧啧,她也算享受的了。我好不容易抓住了那么一瞬间,才证明了她有母蛊的气息,不过昨晚不易动手,我就先回来了。” 仰阿莎被玉莞打断并没有生气,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接着说了下去。 “既然知道了谁是蛊女,那便好办了许多,杀掉了蛊女,是不是子蛊就不会发作了?” 玉莞听完,面有喜色,这几天她已经被庙祝催促的很不耐烦了,而且需要仲礼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可不能一直呆在屋里啊。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若是能悄无声息的杀掉蛊女最好,但我们现在没有这样的人啊。剩下的宸卫打个架还行,要秘密潜入可是做不到啊。” 仰阿莎说到这里有些沮丧了,留下的宸卫都是东睿宸用来保护玉莞的,武功虽好,但不擅长隐蔽,想要他们去暗杀蛊女,怕是做不到全无痕迹。 “若不能强攻,那就智取。走,去找哥哥和国公爷,我们几个人一起想,总会有办法。” 玉莞也思量了半天,只能想到智取,不过要如何实施,还是得和仲礼、白启澜商量下。于是便让清琪去请白启澜,自己和仰阿莎去了仲礼院子。 她们到的时候,白启澜正好从仲礼院子里出来,原来仲礼请了他来询问北城疫情。听着玉莞所言,又一起进了屋子。 “竟然藏在窑子里,可真是聪明。窑子里人多嘴杂,三教九流都有,打听消息也方便。”仲礼听到仰阿莎是在窑子里发现蛊女的,叹道。 “我听说蛊虫的饲养不是需要干净的环境吗?那种地方能呆的惯?”白启澜也是一脸懵逼,他所学的知识里,养蛊的人,家中都是相当干净的,连蜘蛛网和灰尘都不曾有。 “这种万虫蛊不一样,它需要的就是人气,呃,按照医书说来,是阴阳协调之气,在窑子无疑是最方便的。”仰阿莎这一次没有说岔,毕竟有三个男子在场,她还是很收敛和注意的。 “阴阳协调?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钟毓在旁边听着,也忍不住插了一句进来。 “就是你想的那样,现在我们的人也没有杀手或是擅长隐蔽的人,鬼鬼说只能智取,看看你们有什么法子了。”仰阿莎肯定了仲礼的说法,然后说明了她们的来意。 “那就只剩下下毒或是下蛊了,这样悄无声息。”白启澜现在无比怀念东睿宸的人手,谋略什么的,他可不如白凌朗,能想到的点子都是以前电视剧里看到的。 “若是能下蛊,米米就已经得手了,不至于回来找我们商量了。蛊女自小就修习蛊术,米米若是用蛊术定然会被发现,若是下毒的话,也得有个途径才是,要能靠近她啊……”玉莞接过话头。 “林澈闲来无聊倒是搞了不少毒药,无色无味的也有几样,但让谁去下毒是个问题啊。”白启澜摸着胡子说道。 “我倒是想到了个法子……”玉莞在来的路上已经和仰阿莎商量了个法子,两人都觉得很兴奋不,就和白启澜两人说了起来。 “不行!” “我不同意!” 两人听完玉莞的计策,马上就出声拒绝了。 佟氏的体内有蛊,而且这蛊正悄无声息的向着佟氏肚子里的孩子游去! 白云先生连忙按着医书中治疗蛊虫的方法给佟氏治疗,但几贴药下去,刺激到蛊虫,向胎儿游去的速度变得更快,佟氏也开始出现腹痛、下身出血的症状,白云先生说是蛊虫在啃咬胞室了,也就是子宫。 白云先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景,只能暂时停药,给佟氏开了些止血药,辅以针灸,又给自己的师傅去信询问。 这样的结果便是,虽然蛊虫没有再啃咬胞室,但佟氏整日整日的睡不着,身体却愈发虚弱了,逐渐开始出现流产的症状,为了保胎只能时刻躺在床上。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陈巧玲跟着张义诚上门。 据玉岚回忆,当时陈巧玲听了佟氏的情况后,和张义诚像唱双簧一样,给张义信推荐了一种能治百病的神药,说是南江府求来的。 张义信本来是不信的,但佟氏的样子让他很是不忍,让白云先生确认了药丸无毒之后,还是让佟氏服下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结果第二天佟氏就恢复正常了,让大家心里都是一阵轻松。对张义诚和陈巧玲的看法也没那么偏激了。 张义信出于感激,也没人再拦着两人上门。而佟氏听说了是陈巧玲救了自己,顿时愧疚不已,陈巧玲上门拜访,更是如同亲姐妹一般接待,几乎是有求必应。 仲礼和玉岚看着心里防备,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陈巧玲也态度好转了许多,若不是两人记着玉莞走时所说对张义诚一家敬而远之,他们都要同意佟氏提出的认陈巧玲为干妈了。 这样下来,整个小张家就剩下在青云街的叔娃和卢先生,在川味的林忠义还保持着对张义诚一家的反感和防备。而陈巧玲说佟氏怀着孩子需要静养,佟氏几乎就没有再出现在众人的眼底,连一日三餐都是海棠她们端去给她吃。 这日之前还让陈巧玲带来话来说要给张义信娶一个平妻,赵淑云。 仲礼和玉岚听到这消息连忙就去了佟氏房里,守了一天都不见人醒来。 就在这时,玉莞等人及时赶了回来,仰阿莎的小金首先发现了佟氏的不对劲,先行窜入了佟氏体内和体内的蛊虫缠斗了许久,直接咬死解了蛊。 等到玉莞带着仰阿莎进屋,仰阿莎才发现仲礼和玉岚也中了蛊,只是才下不久,轻松的给他们解了蛊后,佟氏才悠悠醒来,忙带着大家到花厅直接断了赵淑云这门亲。 “这不大可能吧……”张义信捂着头喃喃说道,他是想相信仲礼所言,但只要一想到是陈巧玲下蛊,头就痛的不行。 “得罪了。”仰阿莎一手朝向张义信的后颈拍去,林忠义看着她的动作想阻止,却被佟北来拦住。 仰阿莎让仲礼褪下张义信的上衣,众人只见沿着张义信脊梁骨的地方有两个小小鼓起,就像后面的鼓起追着前面的,最后在仰阿莎拍的地方接连钻出了两个东西——一根如同蚯蚓的虫子和一个如同琥珀一般的金色蚕虫。 仰阿莎从腰上竹嚢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指甲套,戴在自己的手上,动作飞快的把那根蚯蚓虫捏住,金蚕从后面追来就咬住那虫的头。 “傀儡虫啊,制的这么粗,会让宿主排斥的,真是差评!” 仰阿莎看了那虫子两眼,就没了兴趣,索性让金蚕把它吞了。 “可恶!我现在就去找陈巧玲算账!” 张义信腾的站起,愤慨满面,一旁的林忠义也摩拳擦掌。 不过刚解了蛊的他还是有些体虚,刚站起又跌坐了下来。 “娘——” “娘亲——” 张义信又欲站起,突然旁边传来几声惊呼。 只见佟氏脸色苍白的倒在床上,隔着被褥可见有一抹红色自被子下蔓延开来。 “怎么回事?快……快……去请……请白云先生!”张义信看着玉莞掀起的被子,被佟氏下身的血迹吓得连话都结巴了。 “姐!海棠、杜鹃给娘亲把衣服脱了,把这床上的杂物统统都搬开,珊瑚和琥珀去烧热水,能烧多少给我烧多少!清灵把我的药箱拿来,爹、哥、表哥你们去地窖把家里所有的白酒都拿来,钟安去请白云先生!干爹!钟毓!带着人!把大门给我守着!任何人想要闯进来都给我打出去!” 玉莞看着佟氏下身的血,顾不上长幼,迅速的下了命令,众人也知事情紧急,纷纷按着玉莞的吩咐去办事。 “鬼鬼,那我做什么?” 仰阿莎看着匆匆而去的众人,也希望能帮上忙。 “米米,你有没有法子帮我止住娘亲的血?” 杜鹃和海棠已经将佟氏的衣服脱下,玉莞看着还在不断涌出的血迹,皱着眉头问道。 “可以啊,我还有能咬合伤口的昆蜉。”仰阿莎说着就要从竹嚢里掏东西出来。 “米米,娘亲这是小产了,但这血流的趋势,我怀疑真是被蛊虫伤着胞室了,若是真的,就要开腹了。” 玉莞脸色沉重,这个时代没有b超,没有x光,也没有腹腔镜,靠把脉只能把出血虚之症,不好妄下结论。 只能先解决小产先。 玉莞下定决心,就开始动手了。佟氏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腹中的胚胎也成型了,但流出的这一坨血团子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不忍。 这个血团只能辨认出人型,但上面已经千疮百孔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陈巧玲!”玉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喊,手也不住颤抖。 “鬼鬼,你娘还在出血啊,这是?” 仰阿莎指着佟氏下身流出的东西叫了一声,玉莞转头,是孩子的胎盘,上面还附着些灰白的小点。 “鬼鬼,让开!” 仰阿莎拉开玉莞,手覆向掉出的胎盘,小金就快速的掠向那些小点。 “是蛊虫卵,你看都孵化出头了,再过两天就完全破壳了。” 仰阿莎连忙给玉莞解释道。 “孵化出来会怎么样?”玉莞死死咬住嘴唇问道。 “那你娘的胞室就会成为它们的巢穴,你娘的身体就……就会被慢慢蚕食……” 仰阿莎越说声音越小。 玉莞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沉重的问道:“它们是怎么进入我娘的胞室?” “我之前听你娘说常常肚子疼,或许就是蛊虫在钻洞……本来我们苗疆瞌睡蛊不会这么剧烈,但这好像是变异的,就是那种半知不解的自己捣鼓出来的……” 仰阿莎回道。 “蛊虫啃咬?钻洞?”玉莞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冰冷:“清灵,去请爹,海棠,你们把白酒搬过来,我要准备开腹。” 清灵应下了快步往外走去,而海棠和杜鹃早已被佟氏的情形吓得脚趴手软,愣在了那里。仰阿莎看着两人的样子,又看了看床上的佟氏,自己走了过去,把酒坛搬了过来。 玉莞在佟氏还微微挺起的肚子上用朱砂做了个记号,用白酒清洗佟氏的肚子和下身,清灵也带着张义信、白云先生走了进来。 “爹,娘的血止不住,我怀疑胞室已经被蛊虫咬破,得开腹……” 玉莞指着那被啃噬的胎儿和胎盘,沉重的对着张义信说道。 “这是什么?开腹?那你娘怎么办?会死的!” 张义信被这个消息吓到了。 “这是我们未曾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现在主要的是娘亲胞室破裂,胞室内的血和污物就会进入腹部,会感染、休克的,现在娘亲已经晕了,开腹还有一线生机,不开,半点生机都没……” 玉莞看了看佟氏的情况,已经很危急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仲礼和白启澜之所以反对的原因就在于,玉莞和仰阿莎决定亲自去春红楼,一个下毒,一个下蛊。 “我不同意,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跑到窑子去干什么?就算是已经出嫁的女子,也不能去那种地方,传出去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莞莞,你平日如何胡闹我都可以纵容你,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仲礼首先就摆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前他是疼爱玉莞,她做什么他都支持,但这个涉及女子名声的事情,他不会让步。 “我肯定要隐瞒身份啊,还要乔装打扮下的,不会以真实身份去啊。”玉莞有些头疼,仲礼平日管她不严,但是她怎么忘了仲礼对于礼法是很在乎的,说白了就是带着点书生的酸腐。 “乔装打扮别人就认不出你了吗?那蛊女又岂是简单的?你们两人去春红楼,若是被发现了,到时候要如何救你?那窑子里的手段你们是不知道……”仲礼说着还有些生气。 在京城的时候,他曾经和玉卿扬一起去处理过一起案子,那起案子是祁国公府的旁支子弟惹上的,白启澜、纳兰这些正经主子都不在京中,他们就上门找了白凌玥,一开始白凌玥是不搭理他们的,哪知道这事闹大了。那些造谣生事和暗中中伤的人才不管是不是白家本家所为,只要能够给祁国公府添堵,他们就乐意把这屎盆子扣上去。这样一来,白凌玥不得不出面,考虑到她一个女子不方便出入妓院,是由玉卿扬接手办理的,当时仲礼就被他一并带去学习。随着调查的深入,仲礼才看到了妓院里那些不为人知,被繁华掩饰的黑暗。 在窑子里的女子,哪怕是当红的花魁,也没有人的尊严,为了让她们听话,老鸨可是什么手段都拿得出。那从地下室救出的女子,满身伤痕,现在都还让他记忆犹新。 “哥——”玉莞想要撒娇来达到目的,可仲礼硬是没有理睬半分,玉莞无法只能望着白启澜,可怜兮兮的求帮助。 “瞧我也不成啊。仲娃儿说的对啊,那种地方你可不能去,要下毒派点有武功的不是更好,就算计划失败,至少能逃啊。”很可惜,这一次白启澜和仲礼的意见是一致的,直接点破了玉莞的那点小心思。 那窑子不过就是低配版的夜总会,有什么不能去的,你还呆过我去的呢。 玉莞无声的和白启澜对着口型。在前世,白启澜曾经救过一个黑帮的头目,他的脾性和白启澜还算合拍,一来二去竟然成了好朋友。混黑帮受伤是经常的,白启澜就经常去他开的夜总会帮他治疗,玉莞也被带去过几次。 能一样吗?夜总会有龙老弟罩着,谁敢动你啊?再说,夜总会可是开在法治国家,可是正当经营,没事谁敢乱来啊?这里的窑子可不会管什么伦理道德,规矩法律的,屈打成招她们可最为拿手啊!你不是看了那么多肥皂剧吗,还不熟悉啊? 白启澜嘴巴一张一合的训斥着玉莞,这丫头真是到了这里太顺畅了,都忘了这时代的人命是多么不值钱了吗?特别是妓院、赌场这些暴利地方。 见着白启澜和仲礼都不同意,玉莞刚才和仰阿莎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两人连找到蛊女后如何下毒,如何下蛊都讨论到了,现在不让她们去,委实有些委屈。玉莞知道两人可不是玩笑话,若不让她去,真会派人守着她,一时间只能气愤的坐在一旁生闷气,和仰阿莎一起唉声叹气。 屋中的气氛突然就从热烈变得安静起来,白启澜几次想要打破这样的气氛,都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就成了四人的沉默。 “你们这法子还行,不过不用你们去,我让总捕快安排人去。”仲礼也不知道如何打破这样的僵局,他自小学的是圣贤书,一些杂学还是玉莞教的,但玉莞可没教他哄女人啊,只能硬邦邦的开口,带着服软的语气和商量的眼神看着玉莞。 总捕快连个庙祝都敌不过,下面的人怕是在蛊女手下一招都揍不过啊。 玉莞和仰阿莎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相信的意味。不过现在仲礼下了决定,玉莞也不好反驳,只能先答应了下来,把毒和蛊交了出来。 “鬼鬼,你就放弃了?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啊。”仰阿莎从仲礼的院子出来,看着玉莞并不太郁闷的眉眼,疑惑的问道。 “米米,你可学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腿脚长在我们身上,别人可能阻拦?”玉莞对着仰阿莎神秘的一笑,四处张望了下,拉着仰阿莎就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日一早,仲礼就派了人来请两人过去。 “别一张臭脸看着我,现在连郡守府的粮食都不够吃了,我是怕你们误了饭点,到哪吃饭啊。”仲礼指着桌上的几个馒头说道。 一大早要玉莞起来,她肯定是有起床气的,但他和玉莞可是双生子,又一起生活了那么些年,玉莞昨日的表情可不代表她妥协了,但她的生气是真的,于是他只能委婉的把她请了过来,以吃早餐的幌子,把她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最好。 玉莞显然也是看出了仲礼的念头,她倒是没有点破,而是冲着仰阿莎使了个眼神。 一个时辰后,玉莞和仰阿莎就收拾妥当了,她们仔细的画了男装,大摇大摆的出了郡守府, “我就知道你有法子。”仰阿莎跟着玉莞从后院的狗洞爬了出来说道。 “那蛊不会对哥哥造成什么伤害吧?”玉莞有些担心的问道,她还是想自己亲自来实施那计划,但绝不是以仲礼的健康为交换。 “最多让他多躺几天,毕竟有蛊虫进了身体嘛,他的蛊毒虽然拔了,但是不爱喝我兑的解蛊液,恢复起来就慢了。”仰阿莎想了想给了玉莞准确的回复。 “哼,也算小惩大诫。”听着仲礼无碍,玉莞就没有再考虑过多,而是带着仰阿莎朝着春红楼所在的街走去。为了佯装的更像,两人还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喏,边走边跳,要嚣张一点,这肩膀也要抖动,对就这样……” 换上男装,往日里那些端庄淑女的形象就不需要端着了,玉莞甚至教起仰阿莎如何迈出具有王八之气的步伐。 春红楼是坐落在丹桂郡商区最中央的一栋两层的建筑,有着三进的院子,听说后台很硬,大白天的生意也很好。刚走到门口,玉莞两人就闻到了浓重的脂粉味,一些涂着厚厚脂粉的女子就站在门口招揽着客人。 “两位小少爷可要进来看看?听听小曲,对对诗词,我们姑娘们可是能的。我们春红楼的桂花酒也是一绝哦……” 两人刚走到门口站定,还没过一分钟,就有两个女子迎了上来、 据白嬷嬷的调查,白凝霜就是一个十足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是纯文学爱好者,在她眼里,只有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什么金钱、生活都是俗不可耐的。她可以不吃不喝作诗作画,但离了诗书纸笔,就像是要挖她的心一般。 本来程家这种商贾之家,白凝霜是看不上的,而程煜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胖子也不是她预想中的情郎,就连让她陪伴程夫人都是在她爹用诗词孤本交换的条件,不过在陪伴程夫人过程中,她遇到了一个人,让她低下了头愿意嫁给程煜为妻。 不过这个人是谁,白嬷嬷都没有调查出来,只是在资料中备注了,白凝霜并不是真心嫁给程煜几个字。 不知是出于对女儿的关心,还是别有目的,白凝霜的陪嫁丫鬟和陪房,是她的父亲白启源亲自挑选的,共有两个大丫鬟听风、听雨和两个三等丫鬟挽花、挽月,还有两房陪房。 现在玉莞她们遇见的,就是大丫鬟听雨,据说性子有点刻薄。 “小姐要的是从南江府定制的印着菊花底纹的纸来书写,你看看你拿的是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知道怎么会把你带着陪嫁了。” 听雨正在指责一个小丫鬟。 玉岚几人刚从外面进来,就看到这个场面,本想直接绕过,不想在擦身而过后,玉莞就听到了听雨小声的嘀咕:“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像个窑姐儿一样,乡下人家,就是小门小户。” “说什么呢?” 玉岚本想装作没听见离开,而玉莞显然不想让她好过,停住了脚步,回头就反问了一句。 “我说的有错吗?首满金珠,体满毅罗,态学轻浮,语习儇巧,近于倡家,则邪教之流也。” 听雨也不再装了,这段时日,白凝霜被拘着学女则、女训,她也跟着听了不少,也不管说出的句子意思,她听教习嬷嬷就这么骂的,学了个舌。 “姐姐,‘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是何意?” 玉莞嘲讽的拍了拍手,转头问玉岚。 玉岚不明所以,还是答了出来:“心就像头和脸一样,需要认真修饰。脸一天不修饰,就会让尘垢弄脏;心一天不修善,就会窜入邪恶的念头。” “那‘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呢?” 玉莞又问道。 “照镜子的时候,就要想到心是否圣洁;抹香脂时,就要想想自己的心是否平和;搽粉时,就要考虑你的心是否鲜洁干净。” 玉岚心里装满疑惑,但还是没有拂玉莞面子,继续回答道。 “白家大小姐的丫鬟都如此博学多才,想必这些都是倒背如流吧。” 玉莞突然话头转向听雨,而听雨正惊讶中,因为这段日子她也听过,自家小姐被教习嬷嬷这样问,也不如玉岚这样回答自如。没想到玉莞会突然提到她,还有些懵。 “什么?”听雨还没反应过来,但话却脱口而出。 “我说这位姐姐跟在白家大小姐身边,想必也是博学多才,我刚说的那些,肯定也是知晓的。”玉莞嘴角抿起笑,又说了一遍。 “那是当然。小姐。”听雨昂起头,脸上满是骄傲,不过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人,忙迎了上去。 来人自然是白家大小姐白凝霜。 “几句女训就把你唬成这样,没用的家伙,平日让你们多看些书,白白折了我的面子。” 白凝霜显然是听到了几人的对话,不知在暗处听了多久,一过来就把自己的丫鬟教训了一顿,然后面朝着玉岚姐妹,带着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下人无礼了,给妹妹赔不是,不过,张家大小姐,这么晚还在外面闲逛,实在不成体统。我还赶着回房,就不多言了。听雨,走吧。要知道,在家时,母亲可是说了,大家闺秀,夜不出户。” 说着对玉岚稍稍点头,带着听雨和那个小丫鬟就拂袖离去。 “锦衣鲜华手擎鹘,闲行气貌多轻忽。稼穑艰难总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 玉岚已经被白凝霜气的说不出话,仲礼也不好和一个女子计较,只有玉莞,在她身后大声念了一句,白凝霜显然听到了,脚步顿了一下,也停了下来,但还是没有回头,继续朝着后院走去。 “莞莞,你在骂她?”仲礼见着白凝霜的样子问道。 “那也得她听得懂才行啊,和这些只知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的‘风雅人士’骂个架好累,没点文化简直hold不住。”玉莞撇了撇嘴。 “我都没听出什么意思,她能听懂?”玉岚听着玉莞是在骂人,满脸疑惑。 “让你学诗词,不好好学,听不懂了吧,听不懂就算了,反正也不能靠这吃饭。姐啊,以后嫁进程家,心思还是放在生意上,毕竟程家是商贾人家,夫妻之间啊,也不是靠着诗书过日子。好了,明天还要起早,早点休息吧。” 玉莞说着就挽着玉岚,带着还在迷糊的她往后院走去。 玉岚在玉莞搀扶下,脚步虽往前走,心里还在反复揣摩玉莞所说,并记到了心里。 这一晚,玉莞是和玉岚睡在一张床的,两人几乎都没有睡,睁着眼聊到几个丫鬟来服侍玉岚更衣。 这一日,便是玉岚真正出嫁的日子,她要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和白凝霜一起嫁入程家。 第三百六十二章 春红楼 在来春红楼的路上,玉莞其实想过古代的青楼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她不是文科生,对于一些史料也看得不多。最多的信息就是来自于电视剧中。最为印象深刻的就是《鹿鼎记》的丽春院,想想那大红大绿的配色,只着薄透纱衣的女子,还有脸涂得如死人一般白的老鸨,她就没有好感。 来到春红楼门口,她才知道,其实,青楼并不是平常所以为的那样俗丽庸华,青楼也不仅指一栋楼房,几个房间而已。实际上,以这春红楼为例,青楼是一个大的庭院的总称,里面的建筑一般都是比较讲究的,门前一般有杨柳等树木,窗前一般也少不了流水之景,至于院子里的花卉,水池等也是必不可少的,姑娘们的雅阁内,陈设也不寒碜,琴棋书画,笔墨纸砚是必须要有的,其它的还有摆设的古董瓷器,床前的屏风都是很精致的。 像这春红楼,门口就栽种着几棵大的银杏,这会正是青黄交接的时候,树上的叶子有一半青色,一半黄色,风一吹,洋洋洒洒的叶片就掉落下来,还是别有一番意境。姑娘们虽然身着抹胸襦裙,外罩纱衣,但在玉莞看来,并不是多暴露,言行举止不算轻浮,却又带着欲拒还迎,只是用眼神撩拨着来往的男子们。 玉莞和仰阿莎虽然将肤色打扮的稍黑了一些,脸上还刻意化的粗糙了许多,为了逼真,玉莞还为两人贴了假喉结。穿上一袭月白直缀,腰间再系一条材质不错的玉佩腰带,摇起扇子之间,倒还是有几分翩翩浊公子的样子。 这在春红楼门口的姑娘们眼中,可不就长在了文质彬彬这一个点上吗?看着两人的眼神都要炙热许多,有两个胆大的甚至上前挽住两人,半推半就之间,就要把人往楼里带。 老鸨自然是乐于见成的,玉莞两人这次的目的是桃红,身上的衣服料子也不是什么地摊货,在老鸨看来,想着就是哪家的公子哥出来游玩了,又是肥羊两只,当然也乐呵呵的吩咐姑娘们带进去了。 这样正合了玉莞两人的意。 玉莞打听到今晚是桃红陪一晚的拍卖日子,仲礼安排的人就是今日行动,所以他们两人才跟了来。 进入了春红楼,玉莞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春红楼虽然地处丹桂郡这种小郡县,但这院子也是堪比南江府的大户人家。只见楼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配上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反射在水晶玉璧上,波光粼粼,再折射到珍珠幕帘上,真真是金玉满堂,珠光宝气。 走入人声鼎沸的大厅,玉莞暗自感叹,这奢华程度与皇宫也相差不远了。满地都铺着白玉为地砖,间隔了一段距离就嵌着金珠,在特定的位置,凿地为莲,朵朵雕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玉莞定睛一看,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步步金莲之奢靡。 大厅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好大的一座宫殿似的建筑,金黄的琉璃瓦在烛光中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风月阁”。 在风月阁中,摆着十几张圆桌,在正前方搭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摆着六尺宽的贵妃榻。卧榻旁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似明月一般。 就这环境已经可以看出,这春红楼除了名字俗了些,与一般的窑子还是有区别的,是比较高级的妓院。这样一来,普通的人进来大概会自行惭愧,往来的客人的素养或者社会地位一般都很高,主要以文人士大夫,富商,江湖豪客为主,其中尤其以文人居多,他们中间有的人游戏人间,笑傲江湖,有的寄情于红粉知己,享受温香软玉。就像这大厅中的男子们,喝着几杯清茶,吃着几块点心,听着几首小曲,有的还下下棋,吟吟诗的,喝点小酒什么的,有着声响,却不嘈杂,相互也都不影响,竟然还有种和谐之意。 这里虽然也做皮肉生意,但都不是在这大厅。大厅的周围有几个偏厅,挂着不同的牌扁,根据这起的名字,玉莞大概还是能够判断出事什么用处。这的女子虽然有的世俗肮脏,但是极品也不少,而极品的大多是艺妓,即平常所说的卖艺不卖身的,大多数都是才貌双全的,她们中的许多人都是才华和气质非常出众的,非同一般的女子,她们跳舞唱曲,吟诗诵词也是极为风雅的事情。 就像这大厅中陪同的女子,身上都有着两种矛盾的气质。风情万种又含羞带怯,能够让男人们摸摸小手,却不能更多的轻薄。她们眉眼含情,动作却是中规中矩。 仰阿莎对于这样的妓院是很惊奇的,在她的印象中,妓院就是你来我往,你追我赶,嘿嘿嘿的地方。这春红楼俨然颠覆了她的看法,不停小声询问着玉莞的感受。 “这便是这青楼主人的聪明之处。什么是最吸引人的,当然是得不到的是最好的,那种明明在眼前却触不可及的那种。什么样的女子是最得这些男人们欢心的?就是如同白月光一般的女子。她可以是单纯的如同初生小鹿一般的,你看那边那姑娘,眼神是不是清澈的,给人的感觉就像邻家妹妹一般,若你是个男子,是不是也回忆起年少时光?还有那边那一个姑娘,一身素白,头上的装饰也很少,腰肢似蒲柳,一颦一笑之间都有着西施捧心般的柔弱,是不是惹人怜惜?若是不喜欢清纯柔弱的,你看那边那位姑娘,露大腿那一个,酥胸浅露,两条如细杆一般的细腿在纱裙下若隐若现,但始终和旁边的男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那旁边的男子是不是眼珠子都是跟着她走? 米米,大多数良家女子都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夫妻结合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夫妻在成亲之前都没有见过面,你觉得有感情的有多少?而成亲之后的女子,被都是被教育成贤妻良母的,要端庄,要知书达理,相夫教子,做事不能不合体统,不能坏了规矩,连同房都是如此,当然就没有什么风情可言了。就连话本中最好的夫妻关系都是相敬如宾,“宾者”那还有亲密感浪漫感可言。 而这青楼里面的女子就不一样了,不说那些偏厅里的女子,就说这大厅中的,与你见过的那些世家小姐,大家夫人相比,哪个更有诱惑力可想而知了。更何况有的妻子从来就没有和丈夫沟通的欲望和想法。 其次,有的男子上青楼是由于事业的关系,功名不成时,来青楼逃避现实,醉生梦死,获得一份或虚情或真意的安慰。功成名就时,则是为了来青楼寻求享乐和刺激。或者寻求一两个红粉知己,得到身心放松 。还有呢,有的男子上青楼,则是为了交际应酬,朋友聚会,或商人谈论合作事宜,进行信息的交流和交换。当然了,还有一类男子本来就花心好色,他们来青楼的目的就不言自明了。” 距离拍卖还有一点时间,玉莞两人只要了些吃食,并没有让姑娘来伺候,两人就这么小声的交谈着。 “这位公子真是一针见血,说得相当的对味啊。”就在玉莞两人交谈的更起劲的时候,旁边坐下了一人,也不讲究什么客气,从她们桌上的碟子里抓了些瓜子花生,自来熟的加入了她们的话题。 “你这人怎么一点礼数都不讲,这桌可是我们定下了的。”仰阿莎看不惯他的做法,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瓜子,摔回了桌上的盘子,然后将盘子往自己面前一拉,一副护食的模样。 “这位公子你也着实小气了些,不就是些瓜子花生吗?吴妈妈,上些小菜和一壶桂花酒,算我请这两位小公子喝。” 这人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招来大厅中候着的一位管事,吩咐了下去。 “好的,秦大少。”吴妈妈向着这人福了福身,立即了应下了。 “我叫秦克勤,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大家既然都是来捧桃红姑娘的场,也属于不打不相识嘛。” 这人,秦克勤一点都没有生疏的意识,在下人把酒菜端了上来之后,就为玉莞两人倒上了两杯:“两位面孔很生啊,怕是第一次来吧,来尝尝春红楼的桂花酒,与桃红一般,都是一绝。” 仰阿莎本想一下子把酒推开,却被玉莞阻止了,玉莞端过酒,装作要饮用的样子,抬起右手的袖子遮住闻了一下,确定没有任何药物的气息,才浅尝的了一口:“好酒,果然名不虚传。” 玉莞的表现显然是取悦了秦克勤,后者也豪爽的干了一杯。 “喝过酒便是与秦大少相识了,我名为万玉,这是我的弟弟万洋。秦大少当真是记忆极好,我俩第一次来也被发现了。我们确实是听闻了桃红姑娘的名声,想要来见识一番,刚才听到了秦大少对桃红姑娘极为推崇,可否与我两人好好说说?” 玉莞见着秦克勤连着喝了两杯酒,也没有端着架子,与他熟络的交谈起来。 她手里桃红的资料并不多,都是从仰阿莎那里知道的,仲礼怕她们偷偷行事,根本就没有给她桃红的资料,现在遇到个春红楼的常客,不打听一番,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刚才喝的酒? “好说,好说,两位万兄弟有礼了,要问桃红,你们可是问对人了,要说在这丹桂郡对桃红姑娘的了解,我秦克勤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从桃红姑娘第一天在春红楼露脸,我就一天不落的看着,还有幸拍到了几次与她共度一夜的机会。你们不要误会啊,桃红姑娘虽然身居青楼,却是位卖艺不卖身的良家女子,我们在一起,也就喝喝酒,唱唱小曲,聊聊天罢了。 我还是先给你们说说这春红楼的规矩吧。在春红楼,要见里面的头牌或红牌姑娘,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也并不是有钱就能如愿的,像桃红这些花魁之类的姑娘,一旦成名之后,背后大多都有权势富贵人物作为靠山,即使客人们见了这些女子,大多也是客客气气的,所以一般的色鬼饿狼也是不敢动手动脚的。 既然有了名气,自然也是被春红楼捧着的,就像是这楼里的世家小姐一般,与她们共处不仅不能强迫她们,还得哄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哄着。 桃红虽然不是这季的花魁,但她的气质独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见识更是渊博,与她聊天,很是舒适,什么话题她都能接上。另外,她似乎会读心术。很多时候,明明在烦心些事情,她总能看得出,柔声劝慰。所以,她在楼中也是有着不一般的地位,在我心中,更是比花魁更高上一层。” 秦克勤说着,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些痴迷的表情,让仰阿莎看得咋咋不已。 而玉莞心中所想的就是,说这么多,你直接说那是你女神,你是个粉头子不就行了?偏偏还要装作才高八斗,斟酌了一堆废话。 但两人还是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与秦克勤客套的套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据秦克勤介绍,这桃红可是不简单。 有时候,桃红如同清纯的白莲花,不要说碰触到她,就是稍稍靠近了,她都能露出胆怯、羞涩的神情,但又把握的相当的好,不会让人反感,反而激起了一层层的保护欲。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上疼爱,不忍伤她分毫,就算让她受惊,都觉得是种罪恶。 而有的时候,她又截然相反。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有时候,桃红却又大方的很,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和一个陌生男子调情,眉眼间都是妩媚,一举一动都是可以吟成诗作的万事风情。可以说见过这一面她的人,无论男女都会被深深吸引。仿佛她就是天生的魔女一般,愿意为她奉献自己的一切。 听到这里,玉莞有些悟了,这是天使和魔鬼相结合吗?还是人格分裂?她曾经陪着黎书上过几节心理学,若是两个极端的性格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真的有可能是人格分裂。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事先假设的人设。 这样一来,玉莞对于这位桃红姑娘倒是多了几分好奇,对于接下来的拍卖也有了几分期待。 就在众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老鸨摇着扇子,步伐轻盈的走上了中间的台子,对着纷杂的人群大声说道:“各位客官,各位客官,安静一下,接着啊,就是我们的桃红姑娘出场的时候了……” 听着老鸨所言,台下的人都没有再大声交谈,而是窃窃私语起来,连秦克勤也小声的和玉莞她们介绍着:“要说这段时日春红楼最为亮眼的,就是桃红姑娘的出场了,每次都是惊喜不断,诚意满满啊,不知道今日又是何种出场法,真是令人期待啊。” 在他说话时,大厅中的烛火已经黯淡了下来,中间台子的帘帐也放了下来。在后堂隐隐有弦乐传来,由远而近,从声音可以辨识,弹奏之人已经缓缓走上高台,那台上便飘下琴瑟之音,悠扬而清澈,如空谷中流淌的清泉;纯净而空灵,清逸而无束。又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温润而轻柔,怡然又自得。琴音稍转,又如花丛中翩然起舞的蜂蝶,绚烂却又烂漫,更如茫茫白雪中点点红梅,清冷而高贵,幽然的妗着冷香。琴音时而高耸如云端瑟音,时而低沉如耳边呢语;时而飘渺如风中飘絮,时而沉稳如松飒悬崖,时而激扬,时而空蒙。琴与瑟时分时合,合时流畅如江河入大海,分时灵动如浅溪分石。 玉莞虽然不太懂乐理,听着这如心间流水一般的琴音,也能跟着附和着节拍,听得出这弹琴之人怕费了不少功夫来练习,这种技术同宫中的乐师也相差不远了。 这个时候,刚刚暗淡下去的烛火也开始明亮起来,在高台上那一方帷幕之下,慢慢涌出一些如同薄雾一般的烟气,将整个高台弥漫的如同仙境一般。 琴音转为高昂,帷幕也瞬间拉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自二楼一跃而下。只见她双眸似水,眸子里却带着淡淡的疏远与冰冷,若是与她对视,似乎觉得她能看透你的心间。她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光滑而细嫩的皮肤像是一掐便能出水一般。朱唇未启,但眼间语笑嫣然,她有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直垂至脚踝,只用了一根细细丝带绑着。在舞动之间,她骤然解下头发,青丝便随风飘动,发间渗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让席间的男子忍不住狠狠的吸上一口。 这个舞蹈恰如其分的展示着她的腰肢。扭动之间,只觉得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散发着仙子一般脱俗气质。着一袭苏绣月白轻纱襦裙,外罩蝴蝶暗纹长袍纱衣,额间带着一条明珠雕成的蝴蝶额饰,舞动之间散发出淡淡光芒,娥眉淡扫,面上未施粉黛,带着一副轻纱面巾,点点朱唇就在轻纱间若隐若现。颈间戴着一条水晶项链,愈发衬托着那副柔媚的骨相。锁骨清冽,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脚上一双鎏金鞋用宝石装饰着,美目流转,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这样新奇的出场方式,这方美丽不可方物的尤物,一出场就抓住了在场男子们的心。这是在家中妻子身上所见不到的,屋内就暗了下来,只留了上席背后的夜明珠还在散发着暗淡的光芒,那些立在各家夫人、小姐身后的宫人马上上前安抚众人,解释着这是节目的效果。忽然从屋子的一个角落,抱着一样像琵琶的乐器边走边唱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宫人举着宫灯跟着。 “长得丑,活得久,长得帅,老得快……长得胖,日子旺,我宁愿做一个平凡的人陪在你身旁……” “大新闻又爆炸了……”大公主从另一个方向也边唱边走了出来。 两个人汇合在厅中,开始合唱起这首《我宁愿做一个平凡的人陪在你身旁》。 不过能一下识别出这首歌名字的,在场可能不超过五人,而玉莞正是其中。 玉莞看着福禧手中抱着的吉他,听着熟悉的旋律,若有所思。 一曲表演完后。 “你们俩又去哪搞得这奇怪的乐器,还有这首歌儿我怎么都没听过?”等到灯光恢复了之后,太后很是高兴的看着台下的两个小姑娘问道。 “这是万嫔娘娘送给我的,是从西且弥国传过来的一种乐器,叫做吉他,我这曲练了好久呢,太后娘娘我弹得好不好听?”弹吉他的福禧郡主冲着太后眨了眨眼睛。 “弹得好,弹得好,来人,把我那一对玉如意拿来。” “皇祖母,我也练了好久的,你别光顾着表扬福禧啊!”站在福禧郡主旁边的大公主也连忙上前表功。 “都赏都赏。”太后笑靥如花,非常高兴。 这头太后正在赏赐两个姑娘,那头玉莞打量完了两个姑娘后,又望向台上的万嫔。 老怪物曾说,他怀疑宫中的万嫔是穿越者,因为她提出了很多现代才有的思想,也让人做了许多不应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东西,不过他不能确定的是,她从哪个时代来。 现在玉莞能够确定了,她是和她一个时代的人,还是同样的国度。 “万嫔也该封赏,这简直是全场最亮眼的节目了。”有万嫔的投桃,贵妃也不吝啬送李。 “是是是,你们啊,都惦记着我那些个东西,万嫔啊,真是个小机灵鬼儿,来人,赏!”太后看着万嫔说道,眼里满是慈爱。 “太后,臣妾还有段表演助兴,您不妨看完再赏?”万嫔起身来到太后面前拜了一拜说道。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些什么小机灵?”太后笑着回道。 万嫔行了一礼,然后拍了拍手,这宴会厅的大门全部打开,一辆可移动的戏台子被推了进来。 当江滨柳、云之凡、老陶、春花、袁老板轮番出现,在病房中回忆过往情事的暗恋,在桃花盛开的桃花源渡过美好时光的剧情交叉出现,古今悲喜交错交互的奇观在这小小的戏台子上上演,玉莞更加肯定了万嫔来自现代,也庆幸由于自己匆忙到京城,没有将已经排好的《暗恋桃花源》搬上春熙路的戏院台子。 她想象的到,如果一个穿越者遇到“老乡”的感受,就如同现在的她一样,充满了震惊和谨慎。而万嫔比她的社会地位要高得多,若她发现自己也是现代穿越者,一定会找她,若不合作,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迅速的思考了一遍所有可能性,玉莞最终决定,要把自己隐藏起来,她回想起和闺蜜讨论过的一个画面。 “莞莞,如果让你穿越去古代你会怎么办?”黎书问道。 “当然是闷声发财啊,现在有很多美食,古代没有,有很多东西,古代还没发现,物以稀为贵啊。你呢?”玉莞不假思索的回道。 “我当然要入宫当皇帝的宠妃啊,你想想,现代的思想多超前,好多民生工程和政论国策都经过了多年摸索总结,都成熟了,一定会帮到皇帝啊,还有武器,对啊,热武器,靠着这两样,一定会成为皇帝最不可缺的枕边人,然后生下个儿子,一定能成为太子,以后成为皇帝,我就是全国最尊贵的女人了,还不是想干嘛干嘛。”黎书美美的想着。 “伴君如伴虎啊,你想想古代都是大男子主义,女子的地位都很低的,而且好多是依附男人活着,皇帝又怎么样,一高兴,你就身处天堂,一不高兴,就打你下地狱。”玉莞不屑道。 “你啊,就这么没出息啊,那你穿去古代,没点身份地位,光是有钱,人家一个指头也把你捏死。”黎书反驳道。 “那不一样,我要有钱,我就寻一个有缘人,或者和志同道合的朋友,找个僻静地方,隐居,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好吗。还宠妃呢?要和别的女人去共享一个丈夫,我可没那么大方。”玉莞道。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有几个能管住自己的?所以光靠感情是不可靠的,有利益关系才稳当。”黎书白了她一眼。 当时的玉莞并没有再答话,社会很现实,黎书比她要先进入社会,家里条件也不错,对于社会的认识比当时还是个医学生的她要深刻许多。 “莞姐儿,莞姐儿。”芸娘的声音拉回了玉莞的思绪。 “怎么了?芸奶奶。”玉莞立即反应了过来,自己是想事情想走神了啊。 “没什么,我见你吃的少,这才上上来的猪肚包鸡,还是热的,尝尝。”芸娘道。 “谢谢芸奶奶。”玉莞甜甜回道。 “不必客气,老爷和睿哥儿都让我们要照顾好你,这宫里啊,多听多看少言,还有一样,不能走神。”芸娘小声和玉莞说道。 “知道了。”玉莞感激的看了眼芸娘。 “莞姐儿,你之前提过的顾小姐马上要表演了。”纳兰沐嘉插了一句,提醒玉莞现在的进程。 “嗯。”玉莞点了点头,注视起场中。 “小女献上一曲《广陵止息》,望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万嫔娘娘,各位夫人小姐们能尽兴。” 只见着顾清芳让人搬来了一把古琴,环顾四周,行了一遍礼后说道。 “竟是《广陵止息》,不愧是书香世家,顾老爷子对于顾大小姐也真是疼爱,那好不容易找到的曲谱都给她弹了。” “曲谱还能抄录嘛,那把古琴才贵。据说是当年司马相如弹的那把‘绿绮’,价值十几万两银子呢。” “真的啊?” “可不是,顾家一向自称清贵世家,一向被人戏称清贫世家,家里的银子都被顾老爷子、顾大人拿去买古董、古书了。像这把‘绿绮’,就是他们家的传家宝。” “传家宝都拿出来了,真是下了血本啊。” “当然了,今天虽说是按例的元宵宫宴,但这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却卖尽力气表演,连平日自视甚高的顾清芳都下场了,可见这次宫宴的重要,我听说啊,太后有意在这宫宴里为睿亲王选王妃呢。” “是吗?我听我们家老爷说,睿亲王最近可是风头无两啊,先是破了科举舞弊案,后又平定了叛乱,这马上又要出征,若是得胜归来,可以说是整个东宸国最有权力的人了。再加上太后亲生,皇上的嫡亲弟弟的身份,若要嫁入睿亲王府,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下辈子都享不完。” “以往就听过韩家大小姐和东星莱郡主为了睿亲王争风吃醋,顾大小姐都是淡淡的,今儿看来,她也有这个意思?这可不好,我还想让我那侄女争取争取呢。” “哼,你们太没见识了,我们家老太爷可是两朝元老,当年先帝可是给了睿亲王旨意,他的王妃自己选,就是说不论平民百姓还是世家小姐,只要王爷自己点头,就能成为王妃。” …… 这顾清芳的架势一摆,周围也议论纷纷,玉莞听八卦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还在自己的本子上涂涂写写,一副包打听的样子。 合着这宫宴还有这层意思啊,给东睿宸选妃?想着自己也是打了这个主意,对于场中女子们的表演也认真的观察起来。 《广陵止息》就是《广陵散》,晋书《太平广记》里有一则神鬼传奇,说的是嵇康好琴,有一次,嵇康夜宿月华亭,夜不能寝,起坐抚琴,琴声优雅,打动一幽灵,那幽灵遂传《广陵散》于嵇康,更与嵇康约定:此曲不得教人。后来嵇康死了,《广陵散》传言也失落了。 《广陵散》是一首激昂的曲子,玉莞虽然不懂古琴,这曲调虽然嘈嘈切切错杂弹,但始终觉得少了点刚毅的意味,也许是女子偏柔的原因吧。 一曲终,在座的众人神色不一样,还未等太后等人开口,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此乃武曲,顾大小姐这也太偏柔弱了些吧,听着没劲。” 第三百六十四章 “今日倒是有趣,没想到秦爷倒是位爽快人,看几位的熟稔程度,怕是才认识不久吧?秦爷竟然也能将桃红让出去,桃红真是佩服了,在此谢过秦爷了。” 在秦克勤带着玉莞两人进入桃红的香闺之后,桃红半躺在贵妃榻上,戏谑道。 听着她语气中的不满,秦克勤呵呵一笑:“怎么着?还生起气来了?本就是这两位小兄弟出价高,我身上今日没带够钱财,也算我的过错了,若是桃儿想要留我,我也可以等上一晚。” 说着就走过去,用手抬起桃红的脸颊,轻轻抚摸的一把。桃红也没有半分羞涩的意味,在他的手指拂过她的唇的时候,还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反而让秦克勤吞了下口水。 在一旁的玉莞和仰阿莎看着俩人互相撩拨,玉莞倒还是镇定,毕竟前世电视剧里这些桥段还是不少的,仰阿莎则是眼睛闪了闪,她虽然生长在山野中,但挞眉苏旧还是教导了她不少汉族的礼仪,而且他们族里对于女子在这方面也是约束的。所以见着两个人如此的奔放的互动,若不是不方便,她都想用手遮住眼睛了。 “小样儿~今儿先放过你,不过下一次可一定要来陪着奴家啊!” 桃红也注意到旁边的两人,轻笑了一声,在秦克勤的手上摸了一把,然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招来侍女,让她们把秦克勤带了出去。 “两位公子爷可是生面孔啊,今儿可是第一回进桃儿的闺房,那先让桃儿弹一曲助兴吧。” 送走了秦克勤之后,桃红没有多加收敛,而是笑着看着拘谨的玉莞两人,然后自己走到了八宝阁旁边,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香炉,还有旁边的的一个香囊,抖出了一些香料,就着这香炉点了起来。 然后也没有等候玉莞两人的答复,坐到屋中摆放的古琴旁边,缓缓弹了起来。 “一首相思曲 道尽心酸事 送君千里程 再见非良人 ……” 听着她弹起来,玉莞两人也没有再站着,在侍女的引导下,坐到了古琴前方不远的桌子边,如同春红楼奢靡的装饰,桌上放着的食物也是精致的紧。 玉莞不免有些皱眉,她虽然不是身处于仲礼和东睿宸那样的位置,但整个丹桂郡现在的生活水平是怎么样的,她还是了解的。这一桌子的食物,有从上江府那边运来的山珍,也有从南宁府运来的海味,飞禽走兽,甚至一些珍稀的食材都出现在这一桌上,这一桌现在恐怕连皇宫里的御膳都不容易出现。 “小琴,换一桌,这些不合公子的意。” 在玉莞沉思的时候,桃红的琴声没有停,却是向着旁边候着的侍女吩咐。 而仰阿莎的筷子还没夹着一点食物,就见着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撤走桌上食物的同时,又送来了新的食物,食物上还冒着热气,还是现做的。 “这倒是不用,这些食物……”玉莞见着他们在撤,忙阻止道。她可没有浪费的习惯,本来三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这样硬生生的换了一桌,得花费多少银子啊。玉莞的银子都是自己辛苦挣的,当然见不得这样的事情。 玉莞得知后哭笑不得,白凌云和程煜遇到君明玕都带着深深的同情,这还是亲妈不?玉莞更是在心里把君明玕和充话费送的礼品划上等号。不论玉莞他们如何吐槽,君明玕的大婚还是如期举行。有前面“鬼新娘”的事情做铺垫,城中有权势、财富的人家几乎都逢请必到,没有请帖的还舔着脸带着贺礼来凑热闹,前边喜事被“鬼新娘”搅和的几家更是到的整整齐齐,说白了就是大家都想看看,同为芙蓉城中权贵的君家,会不会也被“鬼新娘”眷顾。 这样一来,蜀韵山庄的院子就不够住了,但大家为了看热闹,宁愿和别家挤一个院子,宁愿在川味的小包间里玩通宵,都不愿意离开。 君将军虽面上对“鬼新娘”不屑一顾,但还是派了一小队军士来蜀韵山庄,一来人太多能维护治安,二来,他想抓住“鬼新娘”,看看谁在背后搞鬼。 君明玕成亲是在傍晚,按照玉莞他们的安排,以往骑马游街就变为从牌坊门口迎接新娘。新郎君明玕和马夫赶着那辆特制的客车,而客车车身上的帷幕全部改为红色的纱幔,在马车缓缓移动时,纱幔内的新娘沉香玉也若隐若现。马车上还坐着几个丫鬟,见着人群就撒喜糖和铜钱。 这比寻常的迎亲要多了些创意,新娘更是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在内门口看热闹的君幽幽和几个小姐,纷纷艳羡不已,心里暗自决定,自己成亲时候也要来这么一出。 君明玕和沉香玉的拜堂都是中规中矩的,没有任何意外,闹完洞房,众人都没有告辞的意思,蜀韵山庄的院子和川味的大厅、包间都是灯火辉煌,玩牌的玩牌,喝酒的喝酒,吃夜宵的吃夜宵,大家似乎都在等着“鬼新娘”的大驾光临。 “哎,来了,来了,变色了,变色了。” 突然被玉莞安排盯着各处装扮的人叫了起来,用简单的传声筒告知了在大堂等候的玉莞等人。 玉莞立即迈步向外走去,张义信、瑞辰等人忙跟了上去。 玉莞等人很快就来到了发生异变的地方,这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了,还有人得了信从其他地方赶过来。 张义信和林忠义很快给玉莞开了一条路出来,她走到装饰物旁,用手摸了摸褪色的红绸,又嗅了嗅周围的味道,然后冲着清灵点了点头,清灵把一直带着的小坛子抱了过来,按照玉莞的吩咐把坛子里的液体抹到红绸上,然后又倒出来一些洒到空中,退到一旁。 过了一会,红绸慢慢由白转红,虽然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红,但还是回红了,而周围开始褪色的装饰物,也恢复了些许色彩。 “看来关遥的配比还是差上一些,小灵儿,和二管家说,让他们把准备的药液洒到这些红色装饰物上吧,真是白费了我这些绸子、红花,还想着下次再用的。” 玉莞皱了皱眉头,对着清灵低声说道。 “各位,这可能是有人开了个玩笑,抹上了些让颜色褪色的药水,请大家回去继续玩吧。”吩咐完清灵,玉莞就高声对着围观的人群说道,让下人把人群疏散。 大伙看着没什么热闹可看了,还是听话的回到各自的房间,脸上还露出了期盼的神态。 有人开玩笑?那鬼新娘也是人扮得了? 于是,在众人的期盼中,时间来到了三更时分。 时间来到三更时分,有一部分人已经熬不住睡去了,剩下的人除了那几桌痴迷麻将的,都躲到了君明玕的新房外,等着鬼新娘的到来。玉莞、仰阿莎、君幽幽和瑞辰还爬到了旁边院子的房顶候着。“憨敦敦的哥子哟,咿呀……” 宁静的夜空突然被这突兀的小调划破,所有人都来了精神,是“鬼新娘”来了。 只见新房的院子里慢慢飘出了两朵绿色的“鬼火”,从暗处飘出了一个人影,穿着破烂的新娘装,慢悠悠的晃到新房门边,“咳咳”敲起门来,边敲还边拉长声调叫着“君郎——” 旁边的仰阿莎蠢蠢欲动的想放小金出去,却被玉莞按住,冲她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下面的鬼新娘在门口没有得到回应,又飘到了窗边,挠了挠窗户,还是没有人回应,就飘到了院子之中,开始哼起那首小调来了。 周围院子的人听着这院中传来的异动,都小心翼翼的过来查看,看着院中的鬼新娘,苍白的脸上画着死人妆,脚还没有着地,就悬在空中飘动,还有那诡异的音调,吓个半死,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小院。 在房顶的玉莞几人却耐心的留下了,君幽幽虽然害怕,还是的紧紧抓住仰阿莎留了下来,仰阿莎则是把小金放了出去,小金悄悄飞到了鬼新娘身上,但鬼新娘似乎没有半点知觉,还在哼着小曲。 几人就这么盯着鬼新娘一个时辰,这鬼新娘除了哼歌就没了别的动作。但屋内的君明玕等不了了,他破窗而出,然后持剑刺向鬼新娘,鬼新娘没有看他,却在他的剑快刺到时候,忽的飘开,君明玕转身回刺,鬼新娘又快速躲开,两道身影就缠打在一起,但鬼新娘的身手明显不敌君明玕,最后飘上了房顶逃走,君明玕轻功上不了房顶,只能从院子大门追了出去。 这个时候玉莞拍了拍瑞辰,瑞辰快速从后面屋顶绕了过去,向着鬼新娘的方向追去,而她小心翼翼的爬到新房房顶,寻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一个时辰后,君明玕和瑞辰回来了,玉莞几人已经在君明玕的新房等候了多时。 “这就是鬼新娘,一个木偶,不过是铁木做的,难怪我觉得这么难打。” 君明玕把一个穿着新娘衣装的木偶人丢到了桌子上。 “啊?没有鬼啊,是木偶啊?做的还蛮逼真的,这雕工,啧啧啧,是个能工巧匠啊。” 仰阿莎戳了戳木偶人,语气里还带着失望。 “我在房顶也发现了些东西。”玉莞拿出了几块瓦片,“这些瓦片上有细长的摩擦痕迹,像是被坚韧的细线磨过。我让关远看了,他说可能是一种蚕丝,很罕见,他也只是听祖辈提过。” “这东西吗?”仰阿莎从木偶人上面挑出了一根细长透明的线,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玉莞把那线拿起捏了捏,确实有蚕丝的顺滑,但韧性非常好,根本扯不断,她拿起一把剪刀,也没能剪断。 “也就是说鬼新娘是有人操控的?你们追出去,没追到人?” 玉莞也好奇的和仰阿莎、君幽幽一起摆弄起鬼新娘来,除开这木偶脸上的诡异妆容,这么精致的做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等了一会,玉莞也没有得到回应,好奇的抬头看向君明玕两人,却见君明玕把瑞辰推出来:“你说。” 瑞辰瞪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道:“那人溜得太快,让他跑了,就这木偶都是他那把剑削下来的。”说完还用嘴指了指君明玕身上的佩剑。 “我大哥这剑可是上次征讨南疆叛乱时候,皇上赐的,削铁如泥。”君幽幽看玉莞盯着那把剑,忙解释道。 “没抓到人啊,哎,也不算是一无所获了,勉强可以和大家交代了,把东西交给官府吧。” 玉莞说完又摆弄起木偶新娘,这做工还是不错的,能研究一次少一次啊。 “鬼鬼,这里夹了东西。”仰阿莎突然从鬼新娘衣服下面翻出个东西。 “这是什么?还用蜡纸包着。” 听着仰阿莎的话,几人都看向了木偶,只见仰阿莎掏出一个用蜡纸包着的东西,似是一封信函。玉莞打开了信函,看了下去,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随即脸色沉重的把信交给君明玕。 “真是可恶!这些人就该一军棍打死!幽幽去请父亲、母亲来。”君明玕快速看完信,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冲着君幽幽说道。 “发生什么了?” 这下白凌云也严肃起来,拿过那封信函看起来,看过之后也是满脸沉重。 “小灵儿,去把我爹和干爹也请来吧,让他们也有个数。和还等着看热闹的人说一声,明日官府自有交代。我们去寻梅院等他们吧,那边书房隔音效果不错。”玉莞回头也吩咐了清灵,让瑞辰拿着木偶往书房过去了。 很快君将军、陆娉婷、张义信、林忠义等人就来到了书房,都面色凝重的看着桌子上的信件。 去年洪水过后,芙蓉城也来了许多逃难的人,其中就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名为连明月。连明月人如其名,长得如花似玉,如同夜空中的明月一般皎洁明亮,加上南边女子特有的温婉,透着一股清纯玉女的气息。 连明月家中只剩了一个奶奶相依为命,奶奶长途跋涉,身体不大好,连明月不得已只好在程家名下一个商铺帮工。 第三百六十五章 “竟然还是同行?倒是我低看了?”桃红的脸色一变,手指也按在了腰间,在仰阿莎看来,就是蛊师的标准起手动作,忙挡在了玉莞前面,小声了嘱咐了一声:“唤醒故渊,还能护着你一二。” “我知。”玉莞向后退了几步,一手已经掏出了军刀,另一手则是向着大腿的方向,那里别着一把火枪。不过她也听仰阿莎说过不少关于蛊术的知识。 面对这些无处不在的虫子、虫卵,玉莞知道远离是最好的方式,所以没有一腔孤勇的上前,而是在后面小心防备,她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必须好好防备。 两个蛊师斗法,最忌分心,她不能拖累仰阿莎,同时也在警惕的打量四周,她们现在身处于春红楼,在桃红的地盘上,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这春红楼内里如此奢靡,想来不是普通的青楼,背后的主人很值得深思啊。 就在玉莞脑子里飞速思考的时候,桃红动手了,她掏出了一个五彩斑斓的蟾蜍,这蟾蜍和一般的蟾蜍很是不同。一般的蟾蜍大都是青灰色的,表皮上有不少凸起的疙瘩,而桃红这只,个头大上不少,有成年的男子拳头那么大,背上凸起的疙瘩还是彩色的,从外表上看来比一般的蟾蜍要招人喜欢些。不过它的肚皮一鼓一收的,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却让人觉得耳朵生疼,脑壳发胀。 玉莞默默的从自己随身的袋子里掏出类似耳塞的东西,把自己的耳朵堵住。这还是玻璃岛上才出产的,原本是为了放到市场上售卖,让那些学子们可以专心学习。而玉莞当时又不怎么好睡,拿来堵耳朵治失眠,现在倒是派上用场。 这是一种声波攻击吧。 玉莞带上耳塞后,感觉要好了许多,耳膜不再生疼,脑袋也不发胀了。但她有些担心的看了眼仰阿莎,她可没有耳塞,不知道会不会被这蟾蜍影响。 果然,在那蟾蜍肚皮鼓动第一下的时候,仰阿莎的身形有些不稳,气息也急促起来,她离那蟾蜍近,受到的影响自然不小,玉莞就看着她的耳朵流出了鲜血,若不是她闪躲及时,就被桃红手中的匕首割到了。 仰阿莎这时候也不再遮掩了,她定住心神,从竹囊里摸出了小金,小金出来了之后,嗡嗡扇动着翅膀,就飞在仰阿莎耳边,为她减少了不少音波攻击。 玉莞这个时候才发现,小金平日是一条金蚕的模样,现在竟然多了两对透明的蝉翼,这是进化了吗? 盯着战场的玉莞不免思绪有些缥缈。 难道这蛊虫和数码宝贝一般,还能升级进化? “啪”的声响把玉莞的思路给拉扯了回来,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桃红,她不禁摇了摇头,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走神呢? 玉莞脑袋晃动的时候,眼睛却在无意中瞟到旁边的香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里升了起来,她突然间觉得那香炉不太一般,具体说来是香炉中的香味不同一般。 本来在青楼中使用香料是很正常的事情,好多房间还要用来助兴。所以她们进来的时候,玉莞并不觉得奇怪。但刚才她的思维在不经意之间就飘远了,这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她虽然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让自己意志坚定,但作为一个医生,还是能在一天之类做数台手术的人,集中精神是最基本的素质。她有这个自信,但都着了道,可见是有外物的作用。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去调查和细想,既然有所怀疑,那就直接毁掉。 玉莞想着想着,就小心的朝着香炉的方向踱步过去,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直接将桌上的水壶朝着那香炉扔了过去。 幸亏老天爷的都帮她,那水壶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香炉上面,瓷质的水壶就这么砸碎了,里面还有着的半壶水悉数流进了香炉,那一股特别的味道便越来越淡了。 玉莞很满意自己的破坏行为,不过这还不够,趁着仰阿莎两人打斗,桃红无暇顾及自己,干脆奔到了窗户旁边,将房中几扇窗户都打开了来,让气味可以散发出去。 一条金色的虫子正在追逐那些有些泛红的铁线虫,而他体内还有不少,从手臂一直向胸前蔓延,若不是心脏的地方有几重白色光团守着,怕都已经凿穿了。可是金色的虫子只有一条,这些铁线虫还在不断的分裂,破坏着瑞辰的血管和脏器。 玉莞有些着急,想要动手搭救,她看着角落有一把柳叶刀,心下一横,也顾不上消毒不消毒了,执起刀子,就向瑞辰的手上划去,她想试试能不能把虫子给扯出来。 虽然这种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但当下这种情况也只能试上一试。 就在玉莞觉得可能会刺空的时候,奇迹出现了,她划得地方就是铁线虫所在的地方,玉莞刀子刚划过,那虫子就顺着伤口掉落出来,被仰阿莎看到,撒了一把药粉过去,就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竟然像被吸干了水分一般,成了真正的铁线了。 铁线虫的死去大大的振奋了玉莞和仰阿莎,玉莞又在“看到”铁线虫的地方继续下刀,一条条铁线虫也顺势掉落,仰阿莎干脆将药粉撒在地上,这虫子就掉落在上面,板了两下,都成了虫干。 就这样玉莞和仰阿莎配合,瑞辰整个人几乎成了血人,那些铁线虫也清理了个干净。仰阿莎收回小金,累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莞想为瑞辰把脉,却发现还是没法接触到他,而就在她心有不甘时候,仰阿莎突然捏住瑞辰的手臂,把起脉来,然后嘴里说着什么。 玉莞这个时候真想自己也学过唇语啊。 不过仰阿莎就像心有灵犀一般,找了根棍子,在地上写了起来。 脉如沉铁,滚动无力…… 玉莞看着地上的字,心中有了谱,也基本判定了是何种情况,想要拿起棍子,而且这山洞也没有任何药材,这可如何是好。 玉莞想着想着,眼睛就往四处看去,干脆越过门口和空气打架的凛夜几人,往洞外去找寻,若她没猜错,这应该是在雪域高原,若是运气好,能遇到雪莲和虫草,倒能救救急。 玉莞在周围找寻了起来,还真让她找到了一颗雪莲和几根虫草,她本想拔出来,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便回到了山洞,对着仰阿莎比划比划,刚才她和仰阿莎还是心有灵犀的,不知道现在还灵不灵。 可惜仰阿莎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只是用帕子沾着烧开的雪水,在给瑞辰擦着血迹。 玉莞的心里越发着急了,在山洞里来回踱步,突然仰阿莎捂着自己的胸口,对着空气说了几句,然后跑出了山洞,玉莞见状,也跟了上去,看着她奔跑的方向,正是自己发现雪莲和虫草的方向。 不出一会,仰阿莎回来了,她拿的就是雪莲和虫草,但采摘的手法应该是粗暴的,雪莲都少了几瓣,而虫草则是断成两截。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反正都要煮汤的,碎了就碎了呗。玉莞又跟着仰阿莎回到了山洞,看着她粗暴的将雪莲和虫草捣碎,本来以为是要加水熬汤,后来在玉莞的目瞪口呆下,竟然就这么敷到了瑞辰的伤口。 米米,你这浪费你娘知道吗? 玉莞想拍她的头,最后还是拍了拍自己。罢了,孺子不可教也。 虽然只是敷在伤口,还是能管点事,至少瑞辰安静下来,没有再吼和挣扎。 而这个时候,山洞口的形势却变了,凛夜和凛北几人,身上纷纷出现了血痕,有两条还在脸上,血珠渗出的时候,伤口还带着灰黑色。几人退了进来,让仰阿莎为他们疗伤。 玉莞也被这动静惊动了,她穿过他们刚才用来堵洞口的石头,走到外面,巡视了一圈,真没有看到敌人或是野兽,连那些诡异的虫子之类的都没有看到。 那么他们究竟是如何受伤的?又是在和什么东西交战? 玉莞心中奇怪,四处张望,偶然之间,看向天空,终于发现有些不对。这天上似乎有两个鼻孔? 这是什么诡异情节啊?可惜那两个鼻孔位置太高,她够不着,不然真想用根棍子戳一戳。 玉莞又往四周走了走,发现山洞三里外就是一片漆黑了,是那种无尽的黑色,根本看不到任何道路或是事物,就像是迈了进去,就要被黑暗吞噬一般。 玉莞只好退回山洞,她爬上了瑞辰的床,就在床上的一个角落痴痴的看着昏迷的人儿。 瑞辰似乎又长高了,脸上的稚气和婴儿肥已经脱去,脸部的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就连紧紧抿着的嘴唇也透露出一股成熟的意味。 果然,当过兵的人,都会自己长大啊。 玉莞看着看着,不觉有点脸红,这种盯着自己喜欢的人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盯了半晌,仰阿莎都帮凛夜等人把伤口包扎了,玉莞才收起眼神。她有一些奇怪,那种失重的感觉为什么迟迟没有到来,她为什么还没有退出这个梦境? 她正想着,就看到凛夜他们又聚到了山洞口,这个山洞摇晃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逼近。 玉莞也翻下了床,走到洞口,眼前的景象,让她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条铁线虫也太大了吧,都赶上蟒蛇了,它那看不清五官的头扬了起来,就要朝着山洞钻去。 “快拦住它啊!”玉莞大叫着,但凛夜他们似乎没有看见一般,那条虫子就这么从他们防守的空隙中钻了进去。 玉莞跟着这虫子,它游动的时候像极了一条暗红色的蛇,蜿蜒向前,然后游到了瑞辰的床前,伸出了信子在瑞辰手上舔了一下。是的,就是信子。玉莞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蛇类还是虫类了,只能将其规划到怪兽异形一类。 这异形舔过的地方,很快就肿了起来,不过仰阿莎好像并没有看见,只见这虫子又朝着瑞辰的脸舔去。 这不能忍啊,她家的小情郎那张脸玉莞可是很满意的,万一被这一舔毁容了如何是好? 玉莞想也没想的就把手里的柳叶刀向着虫子的尾部扎去,竟然扎住了虫子,那虫子也吃痛猛地转头,不过它没有看到玉莞,舔了舔自己受伤的地方,又回过头想办完刚才的事。 玉莞见虫子看不到她,胆子大了起来,索性拿着刀开始在虫子身上划来划去。她当年学医时候,在系上可是有着女屠夫的称号,在玉莞刀刃翻动下,这虫子竟然被她从头到尾扒了一大块皮下去,疼的它卷成一团,在地上卷来卷去的挣扎。 玉莞这时胆子更大了,她干脆就地就将这虫子解剖了。 这条虫子死的不能再死的时候,玉莞也差不多得出了解剖报告。虽然是铁线虫的外表,这里子却真是一条蛇形怪物,连蛇胆都有,不知道能不能入药。 玉莞也没有浪费,直接割下了蛇胆,顺手就丢到刚才仰阿莎装雪莲和虫草的碗里。 待到玉莞把蛇胆取下,这虫子也终于化作一滩血水,慢慢渗透到地下去了。 玉莞看着虫子消失,长吸了一口气,正想研究下那蛇胆,却发现仰阿莎又放了些药粉进碗里,然后搅了搅,在她还在张口惊讶中,又往瑞辰的伤口涂了去。 玉莞捂住了眼,瑞辰会不会有什么异变啊。 不过她等了半天,瑞辰也没有什么变化,想来是不会出事了。玉莞便放下心来,又开始找离开梦境的办法。 玉莞把方圆三里的范围都逛完了,最后得出了个结论,怕是要把空中那鼻孔收拾了才行,也不知那是个什么怪物,那鼻孔里不断喷出一些白雾,让整个梦境都雾蒙蒙的,而山洞口凛夜他们不知道在抵御着什么怪物,不断打斗,不断受伤,周而复始。 塔曼国密室。 “可恶!我的蛊虫!”盘坐在床上的女人喷出了一口血,脸上的皮肤迅速衰老起来,在她身旁,有一个罐子,里面有些一圈圈僵硬的铁线虫。 这虽然不是她的本命蛊,但也是用了她的心头血养的,蛊虫死亡,让她也遭受了反噬,功力受损,导致迅速衰老。 女人拼命摇着床头的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则是一个铃铛,是她用来和外面联系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哪知道玉莞这本是想将屋中诡异的味道散发出去的法子,竟然还救了仰阿莎一命。 这桃红的香闺,为了附庸风雅,竟然是建在了江边,窗户自然是朝向月江,打开之后,那河风呼呼的就卷了进来,而正好桃红朝着仰阿莎扔去的一把虫子也被这风吹向了自己的方向。 桃红本来攻击状态的姿势也被迫改为防御,饶是如此,有些虫子还是不可避免的从她的口鼻和耳朵钻了些进去,虽然这蛊虫是她养的,但还是无差别攻击,桃红只能边打边从身上摸出一瓶蛊药,来不及细看就往嘴里塞。 而仰阿莎也没有过猛的攻击,但手一直放在了自己腰间的竹囊。看着桃红喝药张口的一瞬间,一道白色的影子就窜了进去。偏偏由于角度的原因,桃红还没有发现,直到她感到身体逐渐无力才发现自己中了招。 就如此刻,桃红已经无力反抗了,只得躺在地上喘息,而那只五彩的蟾蜍也奄奄一息的趴在旁边。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袭击我?”桃红喝道,她想叫外面的人,但她的香闺接待客人时候,一向都叫人远离的,这个时候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只能拖延着时间,等着有人发现不妥找来。 “这个嘛……你就不必知道了,小金,先把这好东西吃了。”仰阿莎冲着空中叫唤了一声,就见着小金直接飞向了地上的蟾蜍,那蟾蜍挣扎了一下,在空中蹦跶的老高,然后四条腿一蹬,死了。 与此同时,桃红也惨叫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你……竟然让那畜生吸干了七彩?我要杀了你!” 狠话虽放了,但桃红还是软绵的瘫在地上,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更像将死之人。 “看来这是你的本命蛊啊,伤得不轻啊。不过你们对城中百姓所做所为,可不是这一只癞疙宝能抵的。”仰阿莎脸上满是肃穆,想到听到的郡守上报的因为妖气死亡的人数,她觉得面前这人就不可原谅。 “奴家虽然是风尘女子,也会一些蛊术,但那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能对城中百姓有什么威胁?” 桃红一脸无辜的看着玉莞和仰阿莎,眼中还含着泪,一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样子。 桃红虽然低着头,也在观察玉莞两人的神情,见着两人因为她的说辞有了些许犹豫,又沧然泪下的继续说道: “若是可以选,谁人愿意一双玉臂千人枕……” 这竟然是在和玉莞两人哭诉自己的身世了。 不过仰阿莎已经不是刚遇见玉莞的那个寨子中单纯的小姑娘了,她也曾跟着东睿宸上战场,也曾和陈巧玲斗法,也不再是那个双手没有沾过鲜血,身上没有背负人命的小姑娘了。 “鬼鬼,她在拖延时间,这里毕竟是在她的地盘上,若是时间长了,定然会有人发现不妥过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了。若是你不忍心,背过身去,我来解决。” 仰阿莎冷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 她还是如同拍卖台子上那般美艳,配上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若是心肠稍微柔软的人,恐怕都要怜惜的。不过仰阿莎却不会,调查蛊女的时候,她可是了解了许多人家的的苦楚。多少户人家妻离子散,多少户人家亲人死去,她没有资格替他们原谅她。 “你动手吧,我没事。”仰阿莎想到的,玉莞也同样想得到,作为医者,她这段日子为妖气伤害的民众疗伤,更看得多的生死。虽然她觉得不应该随便夺人性命,可这蛊女不死,丹桂郡就没有安宁的日子,疫病也没有结束的时间。 “你们想干什么?”桃红听着两人的对话,一个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忙尖叫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张大嘴、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然后恐惧的看着仰阿莎用某样东西将自己体内的蛊虫引出,随之而来的还有胸口的剧痛。 见着桃红呼吸全无,瞳孔放大,玉莞还不放心的摸了摸颈部的脉搏,才拉着仰阿莎准备离开。 “再等等。”仰阿莎没有跟着玉莞走,而是从竹囊中拿出了一个瓷瓶,倒了些粉末在桃红胸前的伤口。 接下来的一幕让玉莞都看呆了。只见了桃红胸前的伤口不断的扩大,然后露出森森白骨,然后骨头也融了,接着是内脏…… 玉莞僵硬的转头看向仰阿莎:“这是传说中的化尸粉?” 还未等到仰阿莎的回答,地上的桃红尸体竟然一跃而起,像诈尸了一般,就要窜出这香闺。 不过仰阿莎却没有阻止,桃红尸体才跃出了两步又跌倒了,然后七孔流血,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仰阿莎:“你到底是谁?” 仰阿莎显然不愿意回答她,桃红也只能问出这一句,就真的不再言语了,看着那粉末的功效一直把心脏都融了之后,仰阿莎才松了一口气:“高级蛊师的生命和一般人不同,有时候没了呼吸心跳,他们还能存活。” 玉莞点了点头,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赶紧离开才是正道。 仰阿莎显然也是如此想的,在桃红的尸体彻底化成一滩血水之后,她才拉着玉莞从窗户跳了出去,两个人直接没入了江水之中。 回到郡守府的玉莞,在泡过热水澡之后,才缓过神来。 她虽然见识了许多,但亲眼看着杀人和处理尸体还是第一次,不免心中还是有些恐惧的。玉莞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断催眠暗示自己,好半天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庙祝又找上门来,他已经等得不耐烦,想着若是玉莞再不给他承诺的东西,他便要给她一个教训了。 不过这一次玉莞没了之前的恭敬,看向他的眼中有着不容置喙的鄙夷和冰冷。 庙祝心中警铃大作,大声质问道:“堂堂郡主说话也不算话?” 而大祭司正要补上一刀,身后的东睿宸扑了上来,给了他致命一击。东睿宸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小贝,感叹了一声,就要去帮其他的黑衣人,这是脚上传来了一股拉力,低头一看,竟然是小贝抓住了他。 “救救那个女孩,那个岛……”小贝用完所有的力气,终于断了气。 东睿宸一下愣住了,本来人声喧哗,他是听不到小贝说话的声音的,只是他能读懂唇语,一下子联想到玉莞。 “哪个岛?你说清楚啊!”东睿宸蹲下身子,摇着小贝,可惜小贝不能再给他一丝回应。 这时候村里又有更多的人窜了出来,有几个人手里还拿着几颗黑色的球状物,看见黑衣人多的地方就扔了去。球状物一碰到阻碍物便炸开了,躲闪不及的人们,都受了不少伤。 “走!”东睿宸没有迟疑,马上下令撤退。 黑衣人们立刻聚集到东睿宸身边,护着他往村口的方向走。不过黑苗族的人却不打算放过他们,特别是从族长屋里出来的人还叫嚷着他们杀了族长。 杀了他们的族长和大祭司,让黑苗族的人怒不可歇,几乎全部人都涌向东睿宸等人的方向,众人不得不沿着海岸撤离。 突然队伍中一个人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球状物投掷向东睿宸的方向,东睿宸虽条件反射急速闪开,还是被爆炸的余波波及,整个人被炸飞到海里,不知所踪。 “王爷!”黑衣人大声呼叫,迸发出全身的力气,和黑苗族人殊死搏斗,直到杀得浑身染满血,沙滩上也躺满了尸体,才作罢。而此时,他们剩下能站着的也只有仰阿莎和林东了。 “怎么办?”仰阿莎脸上也满是血迹,她之所以没有倒下,不是武艺过人,只是小金和池鱼保护她不受蛊虫侵扰。 “现在好多兄弟中了蛊,我们两人现在也没法再战,先把兄弟们挪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医治,再徐徐图之,我先给嬷嬷发求救。” 凛东看了眼东睿宸消失的方向,迅速做了决定。 而这头的玉莞,在等待了三天后,也担心的走向小贝藏起小船的地方,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救人,但是小贝婆孙救了她,要她冷眼旁观,还是做不到。 玉莞刚把船拖到岸边,就看到水面上漂浮了一块板子,板子上似乎有样白色的东西。玉莞定睛一看,像是个人,她赶紧下了水,游到了那块板子旁边,奋力推着板子向岸边划去。 玉莞把人拖到了岸上,四处看了一下,将就那块板子,把这人推向自己隐藏的山洞附近。因为小贝之前找的山洞有人知道,她后来在沿着沙滩的一个峭壁又重新找了一个山洞。 这人有一米八几的大个,是个青壮年,玉莞几乎都脱力了,才把他放到洞中干燥的枯叶铺的“床”上。 “还是得给你验验伤。”玉莞喃喃自语道。 下定决心后,玉莞就迅速进入医生的角色,先是撕下了自己的裙摆,找了点清水把他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 刚擦完,玉莞看着这俊朗的脸庞,心里的两个小人又冒了出来。 “流落荒岛还能捡个帅哥!”一个小红人流着哈喇子说道。 “清醒点,你以为你是穿越大女主啊,随便捡个帅哥还能瞧上你啊,收起你的哈喇子。”另一个小黄人骂道。 “啥啊,欣赏帅哥美女人人有责。”小红人道。 “你这不是欣赏了,你这是明目张胆的见色起意。”小黄人道。 玉莞摇了摇头,把两个小人压了下去,收起心思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 心中的小红人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一个很帅的人,两条英眉坚挺而直朗,因为伤痛而皱在一起。肤色偏小麦色,鼻子坚挺,脸上轮廓分明,闭着眼已经很吸引人了,不知道张开眼睛会是怎样的迷人。 玉莞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免得自己真的见色起意,开始处理起他身上的伤势。 “手脚倒是没事,只是这些弹片嵌进身体里面,得做个小手术啊,可惜我没手术刀,但是不取的话,又没有消毒的药粉,很容易感染啊……” 玉莞一进入医疗模式就没有考虑其他事情,一直把这男人的伤势简单处理了,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去把掩盖的火堆引燃。 “干粮也没多少了,熬成汤吧,好歹能多撑几天。”玉莞边自言自语边把一块馍馍撕成小块放进水里。 第二天,玉莞还是决定冒险帮男人把身上的弹片取出,因为他已经开始发热了。如果还不取出,会持续发炎、发热。 没有手术刀,玉莞去了岸边,找了一些尖锐的贝壳,把它们磨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然后丢到开水里煮过,就对着眼前的男人下了手。 “哎,都取出来了,没办法给你消毒了,你只能靠自己了,一定要坚持啊。”玉莞取出最后一块弹片叹道。男人的身体已经发烫起来,玉莞的裙摆已经被她撕成了短裙了,撕下来的裙摆被她用冷水浸湿,放到了他额头,腋下,又在他的脚心、手心不断擦拭。 幸好这男人还算命大,过了一个晚上,身体逐渐降了温,玉莞也累得在旁边靠着睡着了。 东睿宸是被口渴醒的,喊了半天水,觉得没人理他,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环境不同,他忍痛坐起,做出了防备的姿势,然后看着旁边的墙边靠着一个人影,顾不得伤痛,踉跄过去,正要掐住那人的脖子,而那人也正好调整了睡觉的姿势转过头来,让他一下子放下了防备,一阵眩晕,就跌倒那人怀里。 “好重啊!喂!你起开啊!想压死我吗?”玉莞是被压醒的。一醒来就发现原本该在床上躺着的人,又闭着眼压到了她身上。 玉莞只能用力把他扶回床上,等到天黑的时候,这人终于醒了。 “你是谁?”玉莞手里拿着用来给他做手术的贝壳问道。 东睿宸撑起身子,拿起床头的一碗水,喝了一口,反问道:“你是谁?”这淡定的样子,倒像是他在审玉莞。 第三百六十七章 对峙 “放了天使!” “放了天使!” “放了天使!” 在郡守府门外的大街上,聚集了大概几十人,为首的竟然是指引者。 天使?玉莞和白启澜听了奇怪的相看了一眼,若不是旁边有人帮忙解释了下是天神的使者,两人都要认为是不是又有穿越人士出现了。 他们抓进大牢的只有庙祝一人,那天使只能是他了。 想到天使一双洁白的翅膀,古罗马风格的穿着,玉莞是怎么都和那个中年油腻男联系不到一起的,画面太美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他们透过门缝,已经看到了,站在前面的不仅有指引者,还有城中有权有势的富商、乡绅等等,也是在这一刻,郡守头上不断冒出汗来,这些人不仅仅是有钱,有一些人的地位比他还高,有的是京中世家的分支,还不乏家主和骨干人物。 “郡主,若是把他们都抓起来,不仅大牢装不下,可能整个丹桂郡都要动荡啊。”郡守看了眼外面的局势,连一些商人都夹杂在其中,真要抓起来,那不是连东西都没得卖了。 “没想到这个指引者竟然和这庙祝是一伙的。”白启澜在一旁说道,玉莞也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国公爷~”郡守心里苦啊,偏偏两位都是大佬,能不能理理他,不要陷在两人的世界不可自拔。 “若不能将这苗头摁住,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给别人做嫁衣了。”玉莞皱着眉说道。 “那就最好对症下药。他们的算盘打得倒是准,一个瞄准疫病,收拢人心,一个自导自演害了不少人命,还塑造了一个天神。既然如此,就破了他们的保护伞,打破那天神神秘的形象。” 白启澜没有再守在门边,而是回到了院子中间。 我的爷啊,门都被堵的没法出去了,怎么去打破啊。 郡守心里继续苦,望着玉莞两人都快哭了。 “他们对国法没有一丝遵从?”玉莞有些迷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作为平头老百姓应该不至于如此无畏啊。 “人云亦云啊。刚才我看到那人群中还有几大家族的分支家主或是骨干人物,虽然不及京中那些有钱有势,但对于郡守,已经是不放在眼里了。” 白启澜终于把目光放到了一旁焦急的郡守身上,后者感激涕零的差点给他跪下磕头了。 理解万岁,有没有,宝宝心里苦啊,大哥你懂的。 “但冒犯国法可能连性命都没有了,他们都不在乎吗?”玉莞来自于法制社会,对于法律是有着本能的敬畏的。 “莞姐儿,在绝对力量面前,什么都是浮云。特别是现下的情景,睿哥儿不在,我们都不能调动城外的护军,就剩下捕快们,说不定他们还谋划着,夺了这郡守府还有所有的物资呢。” 白启澜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不是他凭空想象的,在他从军的岁月里,这些都是常见的。 提到东睿宸,玉莞心中隐隐作痛,这都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她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 若是他真的回不来了,自己这一生是不是都会很遗憾,再也不会怦然心动了吧。 门外的人仍旧在叫嚷着,甚至有些人还搬来了桌椅,就在郡守府外面坐下了,老神在在的盯着门。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指引者突然说出了一句让玉莞和白启澜都惊住的话,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听到了外面开始指挥一部分人撞门的声音了。 “这些人简直视王法于无物!难道他们要造反不是?”玉莞从思绪中醒来,喃喃道。 这一边郡守已经开始指挥捕快们守在门口了。 但他们毕竟人少,外面的攻势也很快,郡守府的大门在一炷香之后,还是被破开了来,指引者带着“天神”的几大护法,直接走了进来。 “尤达你要造反吗?擅闯官邸可知该当何罪?” 玉莞奇怪的看向他,还没开口问更多,东睿宸就在她头顶继续说了起来:“相传,楼兰国信奉真主安拉。但在他们心里,安拉的形象是不可描绘、描述的,它可以是一花一叶,也可以是千万星辰。”“简版的世界宇宙论?”玉莞翻了个白眼,这人话比以前多了不少啊。 “什么?”东睿宸显然是听到了她语句中的新鲜词汇。 “没什么,就是说任何一物都可以是安拉神,安拉神也没有男女之分,”玉莞赶紧顺着他的话延伸了下,成功的避开了这个话题,“你说这神庙的人都知道我们闯进来了,为什么不来抓我们?” 东睿宸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让莲蓉几人去搁置纳莎和外面隐藏的宸卫的地方看看。 “少爷,纳莎不见了。” “少爷,几个宸卫也不见了,他们之前呆的地方,没有打斗的痕迹。” 莲蓉几人回来之后,脸上都是震惊的神色。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躲躲藏藏,我的人你都捏在手里,还会怕我这几个人?”东睿宸向着祈年殿后方某处空旷的地方说道。 “放心,我只是请他们去喝个茶而已,而纳莎坏了规矩,理应受到惩罚。不过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一个带着些痞气的声音从空旷的地方响起,随即一个红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东睿宸等人面前。 这人身材修长,红色的袈裟似乎做了特别的改动,穿在他的身上如同龙袍一般,很难将他同庙祝或是和尚道士联系起来,一声贵气与神圣的气质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更像是人间的帝王。不过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但就算闭着,玉莞也能感觉到那眼皮下面凛冽的眼神。 “如此的待客之道怕不是楼兰的传统吧。”东睿宸原本对着玉莞的笑脸一变,脸上带上了几分冷色,身上的气势也爆发出来,面对这人一点也没有退缩,甚至还要压迫几分。 连玉莞都忍不住要为他叫好,这才是真正的睿亲王吧。 “呵,江山辈有才人出啊。啧啧啧,我虽然看不到你的样子,但也能感到这王八之气,看来东宸国也不算没落啊,既然如此,你到我这来干什么?”这人砸吧了下嘴道。 “内忧外患,虽然有约定需要危急时候才来取用,但还有一条是历任主人觉得有这个必要也能来取。” “历任主人?呵呵,现在椅子上那位还算不上。” “他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为何不算?” “为什么不是你?若是你我心甘情愿奉上。” “我没有兴趣。” “若你在那位置上,还用得着在神秘之地困上两个月,垂垂危矣。若不是有天选之女,你早就应劫了。” “你说什么?什么天选之女?” …… 东睿宸和这人你来我往的对话起来,像打哑谜一般,玉莞表示听不懂,而宸卫们早已散开了去。 “得此女者,可得天下。当初我可是窥见了这一斑。远尘没有和你们说吗?也是,若是被人知道,此女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远尘心善,当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这人虽然闭着眼,说话的时候,却让东睿宸深深的感受到,他在看身后的玉莞。 “看在昔日同东晟的交情,我不同你计较擅闯神山之错,旁边有房间,食物和水,明日我会让人带你们出去的。” 不待东睿宸有所行动,这人就留下一句话,又走向那空旷之处,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几位跟我来吧,你们的同伴也在旁边的房间。”一个穿着白色棉布长袍的小童出现在了祈年殿的门口。 “我还有事要问他!”东睿宸这才回过神来,想要继续追问,但他跑到那空旷处,却是一无所有,只能跟着小童先去到安排的房间。 而玉莞,全程都是懵逼状态,这是什么神奇操作?表演魔术还是杂技?其实她是看到了在屋顶的红色身影,但那人朝着她挤眉弄眼,还许了些报酬,让她没有提醒东睿宸。 只是,为什么只有她才能看见呢? 半夜的时候,玉莞的房间里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恭候大驾多时,不知如何称呼。”玉莞根本就没有睡,用房里插着的雪菊泡起了茶。 “你可以叫我星煜,是这神庙的大祭司。下午你没有揭穿我,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到她房间里的正是下午在祈年殿的神秘人。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楼兰难道没有男女大防?”玉莞倒了一杯茶给他。 “若你介意,第一时间就会叫出来了。你们东宸国可是有句话,叫‘君子坦荡荡。’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楼兰国想要投怀送抱的女人也是不少。还犯不着肖想你根豆芽菜,是不是,豆芽菜?”星煜不知从哪摸了把扇子出来,就算屋内还有些清冷,他一样把扇子摇得风生水起,两眼还上下瞄了玉莞几眼。 “豆芽菜?你才是豆芽菜,你全家都是豆芽菜!”玉莞知道自己这才十五岁的身材偏瘦了些,但也不是豆芽菜啊,她洗澡的时候,可是看得很清楚的,嗯,有胸有屁屁的。 “送完礼赶紧滚,不然我扎死你。”玉莞看着这骚包样子,就想起当初白凌云那闷骚劲儿,直接开口撵人。 “你不看看什么礼物?若是不满意,我可以给你换一个,还有,你不对我和东睿宸的对话感兴趣吗?”星煜两眼闪着星光,玉莞觉得他身后可以加一条正在摇的尾巴,就和家里那只牧羊犬进宝差不多了。不过她看着他的眼睛,都不由的在心中赞叹一句,好美。 这是一双深邃的眼睛,眼里似乎有着漫天星辰,蓝的发黑的瞳孔里像是有着星光,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 玉莞脑里似乎有许多画面,像幻灯片一样快速闪过,但时间太短她也没有看清每一幅的内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把星煜带来的盒子拿过来打开,也不再看向星煜,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星煜也不点破她,只是摇着扇子,胸有成竹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对自己的礼物,很有信心。 盒子里有一把军刀,在刀鞘上还刻着一个辰字。玉莞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是她和瑞辰认识的第二年春节,她让云溪郡铁匠铺老师傅打造的。瑞辰那一次和佟北来从苏旧城祭祖回来,说是弄丢了,没想到在这里。 “一年前,有个小伙子可是用这东西换走了我的一副极品狐猴骨头架子还有符文啊,应该就是做成了它吧。没它,你们估计已经成为了黄金蚁的粮食了。”星煜老神在在的说道,眼睛却看向玉莞一直放在床上的娃娃。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星煜的眼神似乎能把人看透,回想起他和东睿宸的对话和他大祭师的身份,玉莞不会奇怪他会占卦一类的术术。她避开他的眼睛问道。 “这是我必修的课程。他不在这里,你不用找了。”星煜对于玉莞的镇定还有些欣赏。 “谁?”玉莞心中一阵震惊,她正想问瑞辰的下落,没想到星煜直接回答了,但她还是条件反射的问了句。 “这个小家伙啊,不在这里,你不要试图进入楼兰或是塔曼去寻找了,对了,东睿宸应该清楚他在哪里。对了,我的礼物可不是这个盒子,而是这句话。”星煜拿起玉莞手里的军刀,又放入了盒子。 玉莞白了他一眼,一个大祭师这么抠门吗?一把军刀而已,她还不想收回去呢,她那里还有好几把。她对他的话还是有几分怀疑的。 “不用怀疑我的话,我说他知道,他就知道,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对了,你不好奇我和他的对话内容?其中有关于你哦。”星煜看着玉莞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又抛出了一个诱惑条件。 “我为什么要好奇,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政治话题,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两国纷争,我要听进去了,以后还得担心哪天会不会被暗中处理了。抱歉,我对我的人生还算满意,不想太早离开这个世界。关于我又如何,你是大祭师,应该会占卜,谈论的无非也就是我的命运罢了,人生啊,若是跟着算命的说的进行,那人还有什么理由去努力改变生活。” 玉莞随手就捡了两则“心灵鸡汤”向着星煜丢去。这些大师不就修点佛法、哲学吗,她还是看了不少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郡守站在捕快们后面对着指引者大声叫道。 “无量天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郡守大人,你们扣留庙祝已经十二个时辰了,我们是来接他回去的。” 指引者还是一副装神弄鬼的模样,语气中没有一丝尊敬,倒像是命令一般。 “自然是有罪才抓起来的,官府断案一向公正。”郡守看着他们并没有妄动,又继续壮着胆子说道。 “哦?那证据在哪里?”指引者还是一副高人状态。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若是要给民众以交代,我们开堂的时候自然会审理清楚。”仲礼这时候从屋内走了出来,让指引者一愣。 不过指引者并没有太过于表现出心中的惊讶,定定的看了仲礼几分钟,然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道:“我想在丹桂郡的百姓都有知情权吧,抓一个人至少要个一个罪名吧,不然在这郡里的人不是都要人人自危了不是?万一哪天被抓了,还是个莫须有的罪名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他的罪名就是下毒,对着全城的百姓。”仲礼义正言辞的说道。 “下毒?钦差大人,这可不是玩笑话,还全城百姓?这个罪名可不是一般的罪名,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的,也不是随便可以栽赃的!” 指引者尤达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拂尘,斜眼看了眼仲礼,丝毫没有敬畏的意思。 “若你有疑问,过几日我们会开堂审理,欢迎百姓们来观看,不过闹事的一律打入大牢。” 仲礼虽然还十来岁,这些天处理公务,还是很有气势的,特别是眼神一扫,让尤达也沉默了一会:“那就恭候钦差大人的升堂了。” 听到他这么说,郡守等人在旁边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些人是不是就会退了。哪知道尤达并没有一丝想要走的意思,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从他身后走了进来。 “禀告大人,奴家有事要上报!” 这正是春红楼其中的一个老鸨,说着话还不忘抛出一个媚眼,骚气十足。 今日的玉莞为了行动方便,只穿了一套平常的汉人装束,这也让那人认定了她是新送来的。原来在岛上,男人就直接被送去做工,而女人,稍稍有点姿色的先送去城堡服侍那些客人或者富兰克林,如果犯了错,就会被送到这地下世界,现在的玉莞就是被认作是犯错送来的。 东睿宸看着玉莞被抓,心里非常着急,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要去救玉莞,但围他的人实在太多,一时半会还脱不了身,只能干看着玉莞被拖进走道。 这时候,玉莞也反应过来,用着英吉利语大叫着,拖她的人听言,心有疑虑,停了下来,把玉莞扔到地上,大声问道:“你是谁?” 作为地下世界的管理者,在岛上也算个小头目了,也是见过富兰克林的,富兰克林虽然会东宸国的语言,但更多时候他说的是英吉利语,玉莞一开口,这人就听了出来。 “我是娜美珠公主,你们未来的女主人!你这样对我,我会让富兰克林处罚你!让富兰克林杀了你!”玉莞用英吉利语大声吼着,跌撞着爬起来,指着那人的鼻尖就开始骂。骄纵的样子被她演的淋漓尽致,她知道这个时候气势上绝不能弱。 那人虽听不懂英吉利语,但富兰克林这个名字的发音,他还是听了很多次,看着玉莞一张东方面孔,他还是心存怀疑,招来手下,让他去请富兰克林来。 很快富兰克林就赶来了,看着满脸黑色的玉莞,还在骂骂咧咧,忙上前去安慰。玉莞这个时候没有给他任何面子,不仅骂那个人,连着富兰克林都被她骂的狗血淋头。 富兰克林也不生气,还责罚了那人一顿,好不容易才将气呼呼的玉莞劝走。 回到城堡内的玉莞,没有听富兰克林任何解释,立即就让人打来了热水,她要泡澡,在身体进入热水的那一瞬间,她才感受到一丝丝安稳。 对于那个拎她领子的人,她没有多少畏惧,但在等待富兰克林来的时候,她在走道看到的那些小房间的情形让她不寒而栗,到现在胃还能感受到隐隐的抽搐。 每一个小房间里都有一个女人,她们被绑在一张木板上,或是躺着或是站着,她们身上不着寸缕。她们大的可能二三十岁。这还是玉莞看到的一部分,在她没有看到的更大一部分,可能更加凄惨。 玉莞回想着脑子里出现的场景,就是一片恶寒,前世解剖尸体都没有让她如此恶心,她不断劝说自己就当看了些不雅视频,但是那些女人们麻木的眼神,在空中飘荡僵硬的四肢,还有那些无助的哭喊,扭曲的身子,让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玉莞把自己埋进水里,希望温水能给予她一点温暖。过了许久,她才被小丫鬟叫醒。 醒来的时候,玉莞已经换好了衣服,正躺在榻上。富兰克林和东睿宸都黑着脸站在一旁。 “娜美珠殿下,是我的疏忽,让您受惊了,我已经处罚了那个下人,这是他的手。”富兰克林拍了拍手,让人送上来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只手掌,正是那个人用来抓玉莞衣领的手。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玉莞大声吼道,解剖惯了尸体,她对于一只断掌,还不至于反胃和惧怕,她只是觉得看到富兰克林,就想到他是地下世界的主人,是那些罪恶的源头。 “先生,你先出去吧。小姐需要时间缓和。”东睿宸看着玉莞苍白的面庞,心中一阵痛楚,脸上还是平静的对着富兰克林说道。 富兰克林看着玉莞脸色不大好,也只能收起盒子,悻悻的退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两天,富兰克林不断用着各种手段来哄着玉莞,不过玉莞一个好脸色都没有赏给他,她数次想要开口让富兰克林放了那些女孩,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这个时代的欧洲刚从奴隶制过渡,对于平民的性命都不甚关心,更何况被他们标注为奴隶的呢?一旦她露出半点同情,她的身份就有可能被拆穿,虽然富兰克林很尊敬和宠溺她,但对于他来说,一个贵族少女,一个未来的家族女主人,是不需要对奴隶有多余的同情心的。 不过她可以用冷漠来应对他,在各种美食、珠宝首饰、漂亮衣服都不能打动玉莞之后,富兰克林终于问了玉莞想要怎么样才不生气。 “我要玩具。”玉莞冷冷的说道,说的时候,看向了生活区的方向。 “什么玩具,我马上让人给你做。”富兰克林得到玉莞的回答,很高兴,只要她还有所求,他就能给。 “他们。”玉莞让东睿宸拿来两幅画,上面画着两个人。 玉莞向富兰克林讨要的“玩具”正是两个人,关遥和燕林。这是她和东睿宸商量之后的结果。这段时日他们在生活区晃荡,已经发现了关遥和燕林,不过没有多少交流罢了。 富兰克林看了看画上的两人,玉莞的画风相当写实,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两个人他认识,近来表现的很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比一般的工人要聪明许多,前两天才提升为小组长。不过在富兰克林眼里,都还是低等的奴隶罢了,怎么也比不上玉莞重要。在他的家乡,这些奴隶不就是给富人们玩乐的“玩具”吗。富兰克林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玉莞的要求,让人把收拾干净的关遥和燕林带到了玉莞面前。燕林见着她,眼里涌现了一股喜悦,但很快压了下去,装作陌生。 “从今天起你们就属于娜美珠殿下了,要听话。”富兰克林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上次的玻璃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成功,今天又将出第三块,他得去盯着。 玉莞看着富兰克林走出城堡,才昂首挺胸的把两人带到她的房间。 “你是,是谁?”关遥见东睿宸关上门,对着玉莞问道。 “你这见人就结巴的习惯还改不过来?你这两个字儿两个字儿往外蹦的说话方式,还是我教的。”玉莞见屋中没其他人,没有再说英吉利语。 “二小姐?”关遥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在这遇到了玉莞。 “二小姐。”燕林也向玉莞行了一个礼,又看了一眼东睿宸,冲他也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玉莞问道。 “禀二小姐,为寻你而来。当时您失踪了,大少爷回来求救,睿亲王府的白嬷嬷还划了一队人马帮助寻找,我们两个想着你们可能在海外,就出海了,结果遇到风浪落水,被富兰克林的人救了,就到这里了。” 关遥看着东睿宸这个陌生人结巴又犯了,扯了扯燕林的袖子,让他来解释。 “睿亲王府也帮忙找?白嬷嬷真好。不过,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不好好在实验基地呆着,跟着凑什么热闹?还有,我爹娘可知道?”玉莞看了两个弱鸡一样的下属,皱着眉继续问道。 “大少爷,怕夫人,担心,没有告,诉家里,只是在,下人们,和实验,基地,抽了些人,来找您。后来,实在,没法,去找的,大小姐,大姑爷,才向白嬷嬷,求救的,不过,好像,睿亲王府,也在,找人,我们,就,跟着,来了。” 关遥看着玉莞皱眉,忙接着说道,不过有东睿宸在,说话还是结巴的。 “找人?”玉莞抓到关遥语句中的关键词,看了一眼东睿宸。 “我就一个纸扎铺子少东家,是不可能惊动睿亲王府的。莞儿,既然已经找到他们,我们是不是该计划下一步?你总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吧?”东睿宸干笑了一下,又岔开话题了去。 “你们这些天在作坊发现了什么没?”玉莞没有马上回答东睿宸的问题,而是盘问起关遥来。 “作坊是制作琉璃的,他们称之为‘颇黎’。我和关遥已经搞清楚基本流程了。”燕林上前一步说道,不过玉莞的感觉他更像是向谁汇报,让她不由的又看了眼东睿宸,但后者走到门口守着没理会。 “离开这里,可能自己办个颇黎作坊?”玉莞问道。 “只要有原料,就能行,但是据我们观察,有一样是岛上独有的。还有些细节还没法确定。另外岛上还能造出一种具有粘合属性的泥,用来修房很有用。”燕林答道。 “是石英砂和苏打的结合体。我曾经问过富兰克林,他们当时到东宸国的船上装着‘天然苏打’,当时在这个岛用‘天然苏打’作为支锅子的材料,煮完饭后就出现了一些晶体,就是颇黎晶体了。”玉莞说道,“还有些细节?” “是的,每个小组负责的工序不同,我们只是推算出这个过程,方子和过程还需要调整。”燕林老实的回答道。 “我有办法。”玉莞想了想,把几人带上了顶楼的那个禁用房间。 “这里看得好清楚!关遥快过来!”燕林一到窗口就跑到望远镜边上看了起来,还不忘叫关遥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玉莞都把两人带到这里研究,幸好富兰克林正在攻克第三块玻璃没空回城堡,才没有被发现。玉莞曾经在书上看过制造玻璃的工序和化学公式,只不过没有记得太深,在和关遥两人讨论中,逐渐的回忆起来,在富兰克林回到城堡前,终于把整套技术推演出来。 最后一道工序确定的时候,燕林看向玉莞的眼神简直就是尊崇,之前关遥说那些化学基础的时候,他就对玉莞很好奇,现在真正共事,才觉得她的很多观念和知识都是超前的。他还顺势问了不少自己之前积累的问题,在玉莞的回答下,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似乎只要回到自己的院子,那些他想象的东西就能制造出来。 如果玉莞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说一句,不是我观念、知识超前,我们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告诉你的知识,都是经过了几百年的归纳、实践了。 半个月后,在玉莞他们把撤退路线都规划好了,都准备劫船逃跑的时候,富兰克林一脸胡子拉渣,满脸兴奋的出现在玉莞面前。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且慢!”就在郡守拍下惊堂木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声音。就见着人群立即分开了一条道,指引者尤达走了过来。 他也没让大家等太久,边走边说道:“郡守大人说,指挥妖气的人与庙祝相互勾结,合谋谋害城中百姓,以达到夺了丹桂郡的权,进一步阻止疫病防控。但这些证据都经不起推敲啊。” 郡守看了眼下首的仲礼,朝着尤达说道:“这是我们调查多日得来的证据,已经反复认证了,为何经不起推敲?” “呵呵,首先,您说妖气其实是一种名为‘万虫蛊’的蛊物,而庙祝给大家的药液其实是用于麻痹体内子蛊的蛊药液,那么为何这几日没有药液提供,被这所谓的‘万虫蛊’咬过的人却没有出事?再来,蛊术这种东西距离中原太过遥远,就凭这小丫头的片面之词,把城中多起妖气闹事放到蛊女身上,以逃脱天神暗示某些人不作为,这是不是过于草率?” 说到这里,尤达似笑非笑的看着仲礼和郡守。 妖气出现之后,可一直有流言说是丹桂郡执政者不作为,才遭到老天的警告,出现妖气以责罚。而这执政者不就是郡守吗。 郡守有些恼怒,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大胆!尤达,可知进入公堂,说话之前不仅要禀报,还得跪下,这是对朝廷命官的尊重!” 尤达听言看了一眼脚下:“大人,我可没有踏入堂内。” “若不上堂,就不要乱说话!”郡守严厉的喝道。 “大人,若是没有苦主,你们是不是就打算把一切都推给莫须有的蛊女和缥缈的蛊术,庙祝就被你们推出来做替罪羔羊?” 尤达就站在人群之中,还不忘大声造势。 玉莞作为郡主但却是女子,这丹桂郡可不是她的封地,是不能坐堂听审的,也只能在人群中站着听审,没想到这尤达对于蛊女和蛊术也是了解的,脸色有些不虞的看着郡守和仲礼两人,他们的计划还能不能成功的进行下去。 “谁说没有苦主?”仲礼这个时候说话了。 尤达看着仲礼,眼中有着闪烁的眼神。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丹桂郡被咬的详细的名单了,在昨晚他们全部都派人上门威逼利诱了一番,不愿意屈从的人要不被处理了,要不被喂下了更厉害的蛊药,他很有信心,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告状。 “哼!”尤达脸上信心满满的样子,让仲礼轻哼出声,他知道他在嘚瑟什么,昨日他们寻遍丹桂郡中被妖气所伤的百姓,却没有一个愿意出堂上告或是作证。 “传苦主!”郡守也不含糊,拍了一下惊堂木。 “传苦主!”堂中所站的捕快全都敲起了手中的棍子。 “草民张钟毓叩见郡守大人,钦差大人。” 不多时就见着一个瘦削的身影被人从后堂的方向扶了出来,是钟毓。 仲礼和钟毓被妖气所伤,这在丹桂郡也不是个秘密,当初郡守府还是请了所有丹桂郡中的大夫上门查看,后面又有玉莞到北城去求药,所以他们的病情还是闹得满城皆知。 看着堂中跪下的钟毓,尤达面上的笑容有些少了,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所告何人?”郡守看了一眼尤达的表情,心中一阵暗爽,审案都觉得如沐春风。 “禀告大人,草民要状告堂中这位自称天神使者的庙祝。告他与指挥妖气之人相勾结,谋害我东宸国百姓,传播疫病,恶意敛财,夺人性命!” 钟毓这一年跟着钟毓在京中处理事情,又一路跟着他来到了丹桂郡抗疫,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集市为了妹妹的病卖野菜子的小子了。 “你这是诬告,我可没做过!”堂中的庙祝挣扎着起身想要与钟毓辩论。 “肃静!”郡守拍了下惊堂木,旁边的捕快也上前来,把庙祝按了下去,全场安静了下来。 “可有状纸?”郡守还是照着程序继续审案子。 “有!”钟毓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已经书写好的状纸。 看着郡守收下状纸,尤达脸上神色不明,他的袖子似乎在动。 很快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书生装扮的人:“郡守大人,既然有苦主,但我们庙祝也是冤枉的,在下请求上堂为他辩护一二。” 郡守准了,此人乃城中的状师陈余,平日就是为城中的富豪土绅打官司,算是个熟面孔了。这人是十年前中的秀才,这断断续续考了几场,还是不中,就转做了状师。不过他的人品有些问题,为了赢官司,不折手段,而且只要有钱,是不论对象是谁都会接案子。 “既然是状告庙祝,你可有证据?”陈余按着程序开始询问钟毓。 钟毓按照已有的证据,有理有据的陈述着庙祝敲诈玉莞的事情,还拿出了他为了让仲礼和他续命所给的药液,现场还让大夫和仵作验了,确实不是一般的药物,但这大夫对蛊术不熟悉,最后还是白启澜亲自上场验了,证明是蛊药。 “国公爷,据我们所知,您和这钟毓所在的主家颇有些渊源……”陈余的话并没有说完,就顿住看向白启澜。 “哼!我祁国公府虽然没有任何官职的人员,但也是京中几代勋贵,我用的着诬陷一个平名百姓?还有,老夫是皇上钦点带头来中南府抗疫的带头大夫,协助睿亲王处理郡中病情。郡中的百姓,吃我开下预防疫病、治疗疫病的药方已经有数月了,老夫的医德可不是你们可以怀疑的。” 白启澜面对着陈余可不是对着玉莞笑嘻嘻的,他这几十年练就的威严可不是白费的,眼神就已经让陈余一滞。 陈余平日里为那些富豪土绅辩护,胜率不小,这些人时常捧着他,让他有些飘了,用了平日里那些招数和态度还对待证人,没想到在白启澜这里碰了个软钉子。但他在公堂上还是游刃有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又开始询问其他的证人。 “你说春红楼中的头牌姑娘桃红就是蛊女?那桃红所在何处?听闻近日桃红姑娘可是没在春红楼露面啊。”陈余很快又抓住了钟毓他们所说的,桃红和庙祝勾结,可能是蛊女的事情。 “这些是在春红楼桃红的房间搜出的证据,都是她和庙祝的信件,还有所饲养的蛊物。”郡守很快让师爷呈上了证据。那日仰阿莎和桃红打斗的时候,玉莞可没闲着,趁着空闲还翻箱倒柜来着,不过这些信件可不是在桃红的房间找到的,玉莞只找到一封尚未来得及拆封的信函和桃红的诗作,伪造出来用以诈庙祝的。而蛊物则纯属桃红被打败后掉落在地上的,玉莞想着用来研究装起来的。现在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大人,可否唤春红楼老鸨上堂作证?”陈余胸有成竹的说道。 “准。”郡守觉得也没有什么可拒绝的理由。 不多时,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就被带来了上来,正是春红楼那日主持拍卖的老鸨,向郡守等人行礼后被允许站着回话。 “不知老鸨你可在桃红姑娘闺中见过?”陈余问道。 “不曾,这几日我们楼里也在寻找桃红,可一直毫无消息。”老鸨老实答道。 “那桃红不见了之后,可有官兵进入过春红楼搜索?”陈余接着问道。 “桃红是我们楼里的头牌姑娘,老板是准了她一月可以外出休假几日,想着可能是休假去了,我们就没过多寻找,哪里知道,这都过了往常她不见的日子,还不见归来,才派人找了,也没有个结果,我还准备今日到衙门来报案呢。” 老鸨的话有些颠倒,但还是明确的表达了,桃红失踪的事情,他们没有声张,更没有官兵去春红楼搜查。 “那么大人,我想问下,既然桃红已经失踪,您又没有派人去春红楼搜查,这些书信是如何到大人手中?”陈余问完老鸨又面向了郡守。 “混账!难道你怀疑本官虚造?这些信中还有一封是桃红所写,让这老鸨看看是不是她笔迹就成!还有!庙祝所写的字体本官也着人拿到了。” 这些都是昨晚玉莞他们讨论时候想到的可能性,所以郡守对答起来还是很流畅的。说着就让人打开了其中的一封书信,让老鸨辨认,又拿出了往日那庙祝所写的求签判词。 陈余显然是没有想到郡守已经准备了其他的证据,在老鸨确认了那封信是桃红所写,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就算庙祝与桃红姑娘有所来往,这也不能证明她就是蛊女啊,现在桃红不见了,大人总不会将所有罪名应加在一个不见了的人身上吧。” “什么蛊女啊,神神叨叨的,那妖气抓都抓不住,哪里是什么蛊物啊。” 在大堂边上站着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郡守看过去的时候,却没有见着是谁。不过离得近的玉莞却觉得这声音有些奇怪。 “是啊,大人,抓贼拿脏啊,这种巫蛊之术,可不能随意判定啊。” 陈余被这话提醒,气势又起,向着郡守拱手道。 “巫蛊之术,何来踪迹,我朝历来就有律令,若行巫蛊者,先入狱,再审问。这蛊物既然在桃红的房间发现,而这些信件内容看来,庙祝与她早有勾结,所以,庙祝入狱,乃依令所为。” 仲礼这时候说话了。他们今日审问庙祝,本就没有打算要给他定罪,只需要将他留在狱中即可;“若是陈状师有证据能将他摘出来,那是最好不过。本官也不希望一个丹桂郡出现一些装神弄鬼的事情。” 陈余一时语噎,回头看了某人一眼,抱了抱拳道:“暂时没有。” “那便退堂,庙祝收押大牢。”郡守拍了一下惊堂木,结束了这一场争论。 “且慢!”又有人叫住了郡守等人。 一个身穿黑色长裙,蒙着黑色面纱的女子走了出来。在人群中的玉莞和仰阿莎都相看了一眼,她们觉得这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心中有着不同寻常的诡异感。 “又是什么人啊?”郡守都已经起身了,有些恼怒的又坐回了大堂上方。 “那些信件不是我所写。”来人已经走到了大堂之中,盈盈跪下。 “你?”郡守和仲礼都有些诧异,看向了师爷手中的信函,那些所谓桃红所写的信。 “我这几日不过心中烦闷,出去休整了几日,不知为何被泼了一身脏水,被冤枉为蛊女。”女子说着就揭下了自己的面纱,这让玉莞和仰阿莎都是一滞,相互看着的眼神之中,都有着不相信的意味。 这女子竟然是桃红! 不过玉莞两人更加倾向的是一个和桃红一模一样的女子!毕竟她们是亲眼看着桃红的尸体变为血水的。 仲礼、郡守、白启澜显然也愣住了,眼神纷纷看向人群中玉莞两人,看到两人点头的动作,看向这“桃红”的眼神也有着疑惑和不解。 “民女桃红拜见郡守大人。”“桃红”继续出声,提醒着郡守,她的存在。 “听闻民间有能人奇士,能模仿他人笔迹,既然桃红姑娘和庙祝都否定了是他们所写,那么郡守可得好好查查。” 陈余见着“桃红”出现,也是莫名惊喜,不过他还是很尽职的说了一句,还带着些扬眉吐气的意味。 “笑话!若是你杀了人,你自己否认了,就没有杀人了吗?她说不是就不是吗?既然疑犯桃红也出现了,就一并收押吧。”郡守也不是刚上任的愣头青,大手一挥,就要捕快上前去抓“桃红”。 开玩笑,当他这十几年白干吗?从来都是疑犯自证清白!这女子就算诡异,也得先抓起来再说。 陈余被郡守这有些赖皮的话给镇住了,眼睁睁看着捕快走近堂中所跪的“桃红”。 堂中的总捕快,见着“桃红”单薄的身子,想着就是一个弱质女子,只让了两个捕快上前,但就在两个捕快离她只有几步的时候,“桃红”的身体不由自主有些战栗,眼神也变得冰冷。 第三百七十章 东睿宸归来 就在两个捕快快靠近“桃红”的时候,大堂外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围观的人群纷纷转头,看向了院中,然后不知在谁的带头下,竟让出了一条道。 衙门外不知何时涌入了一些百姓,若是仔细观察,他们的姿势都有着一丝僵硬,神情也是不大自然,动作却是整齐的朝着大堂方向走来。 不过他们走到大堂门口就停下了,给玉莞的感觉更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般。 这里面还有些是堂中捕快或是师爷的亲戚,他们尝试着叫唤这些人的名字,却没有一个人理睬,都是站得笔直的样子。 总捕快见状,靠近了庙祝的方向,用眼神指挥着往日的几个心腹捕快,想要先把庙祝带下去。 这个时候,空中突起异变,在衙门大门口,突然走进了一团黑影,如同多日不见的那团妖气。 是的,是走进来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个人一般走了进来。 “竟是妖气!” 众人看着这久违不见的妖气,以往那些恐惧又涌上了心头,很多人脚步朝外,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快去拿桐油!” 总捕快的压力也很大,以往他们和妖气交手,基本没有胜算,不过火似乎能吓退它,所以快速吩咐了旁边人。 就在这人要去后院拿桐油时候,妖气动了。 只见那妖气突然之间,分离出了一团,飞速的朝着想要去后院的人飞去,然后一瞬间,那人就被扫到地上,脸上、手上出现了一条条血痕,连连呻吟。 “大胆妖物!” 趁着这个间隙,总捕快连忙抓起旁边的庙祝,一掌劈在后颈,打晕之后直接丢给了后院门口站着的护卫,想让他们把这人先给押入大狱,可桃红他却是顾不上了,只见着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后院门口的护卫接住了踉跄而来的庙祝,在伙伴的掩护下就要抓着庙祝往后院跑去,哪知道那妖气又分离出一团,连着刚才袭击人的那一团,朝着他们三人飞去。 他们本能的用手臂去阻挡,并用手臂挡住眼睛。想到之前那人的情况,不免也有些瑟瑟。 不过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只听见一声呵斥:“快把人带下去。” 两人放下手臂,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指挥着什么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个身影,他们记得,是前些日子带着他们蹲守春红楼的仰阿莎姑娘,据说是钦差大人请来的蛊术高手。 有了仰阿莎的话,两人连忙架起面前的庙祝,逃一样奔向大牢。 妖气没有截到人很是愤怒,连连又分离出几个黑团,把仰阿莎困住。还试图去袭击玉莞和仲礼等人。 “鬼鬼,你小心啊!”仰阿莎分身乏术,只能大声叫喊着来提醒玉莞。 ,莞皱着眉看着逐渐逼近的黑气,快速打开了一个香囊,洒出一股白色粉末。 那黑气也不知闪躲,直接就被这粉末击中,然后哔哩啪啦的就烧了起来,像极了春节放的烟花。 一股硫磺的味道猛然就窜了出来。 这个时候,仲礼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掏出自己腰上挂着的香囊,也学着玉莞的样子,把香囊中的粉末洒向袭来的黑气,顿时这院中就如同放烟花一般,弥漫着烟雾不说,还有一股烤糊的味道。 他们的举动显然激怒了黑气,黑气陡然之间膨胀了许多,竟然直接就是本体直接窜向仰阿莎和玉莞。 玉莞面沉如水,她香囊中的粉末已经用完。 而大祭司正要补上一刀,身后的东睿宸扑了上来,给了他致命一击。东睿宸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小贝,感叹了一声,就要去帮其他的黑衣人,这是脚上传来了一股拉力,低头一看,竟然是小贝抓住了他。 “救救那个女孩,那个岛……”小贝用完所有的力气,终于断了气。 东睿宸一下愣住了,本来人声喧哗,他是听不到小贝说话的声音的,只是他能读懂唇语,一下子联想到玉莞。 “哪个岛?你说清楚啊!”东睿宸蹲下身子,摇着小贝,可惜小贝不能再给他一丝回应。 这时候村里又有更多的人窜了出来,有几个人手里还拿着几颗黑色的球状物,看见黑衣人多的地方就扔了去。球状物一碰到阻碍物便炸开了,躲闪不及的人们,都受了不少伤。 “走!”东睿宸没有迟疑,马上下令撤退。 黑衣人们立刻聚集到东睿宸身边,护着他往村口的方向走。不过黑苗族的人却不打算放过他们,特别是从族长屋里出来的人还叫嚷着他们杀了族长。 杀了他们的族长和大祭司,让黑苗族的人怒不可歇,几乎全部人都涌向东睿宸等人的方向,众人不得不沿着海岸撤离。 突然队伍中一个人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球状物投掷向东睿宸的方向,东睿宸虽条件反射急速闪开,还是被爆炸的余波波及,整个人被炸飞到海里,不知所踪。 “王爷!”黑衣人大声呼叫,迸发出全身的力气,和黑苗族人殊死搏斗,直到杀得浑身染满血,沙滩上也躺满了尸体,才作罢。而此时,他们剩下能站着的也只有仰阿莎和林东了。 “怎么办?”仰阿莎脸上也满是血迹,她之所以没有倒下,不是武艺过人,只是小金和池鱼保护她不受蛊虫侵扰。 “现在好多兄弟中了蛊,我们两人现在也没法再战,先把兄弟们挪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医治,再徐徐图之,我先给嬷嬷发求救。” 凛东看了眼东睿宸消失的方向,迅速做了决定。 而这头的玉莞,在等待了三天后,也担心的走向小贝藏起小船的地方,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救人,但是小贝婆孙救了她,要她冷眼旁观,还是做不到。 玉莞刚把船拖到岸边,就看到水面上漂浮了一块板子,板子上似乎有样白色的东西。玉莞定睛一看,像是个人,她赶紧下了水,游到了那块板子旁边,奋力推着板子向岸边划去。 玉莞把人拖到了岸上,四处看了一下,将就那块板子,把这人推向自己隐藏的山洞附近。因为小贝之前找的山洞有人知道,她后来在沿着沙滩的一个峭壁又重新找了一个山洞。 这人有一米八几的大个,是个青壮年,玉莞几乎都脱力了,才把他放到洞中干燥的枯叶铺的“床”上。 “还是得给你验验伤。”玉莞喃喃自语道。 下定决心后,玉莞就迅速进入医生的角色,先是撕下了自己的裙摆,找了点清水把他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 刚擦完,玉莞看着这俊朗的脸庞,心里的两个小人又冒了出来。 “流落荒岛还能捡个帅哥!”一个小红人流着哈喇子说道。 “清醒点,你以为你是穿越大女主啊,随便捡个帅哥还能瞧上你啊,收起你的哈喇子。”另一个小黄人骂道。 “啥啊,欣赏帅哥美女人人有责。”小红人道。 “你这不是欣赏了,你这是明目张胆的见色起意。”小黄人道。 玉莞摇了摇头,把两个小人压了下去,收起心思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 心中的小红人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一个很帅的人,两条英眉坚挺而直朗,因为伤痛而皱在一起。肤色偏小麦色,鼻子坚挺,脸上轮廓分明,闭着眼已经很吸引人了,不知道张开眼睛会是怎样的迷人。 玉莞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免得自己真的见色起意,开始处理起他身上的伤势。 “手脚倒是没事,只是这些弹片嵌进身体里面,得做个小手术啊,可惜我没手术刀,但是不取的话,又没有消毒的药粉,很容易感染啊……” 玉莞一进入医疗模式就没有考虑其他事情,一直把这男人的伤势简单处理了,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去把掩盖的火堆引燃。 “干粮也没多少了,熬成汤吧,好歹能多撑几天。”玉莞边自言自语边把一块馍馍撕成小块放进水里。 第二天,玉莞还是决定冒险帮男人把身上的弹片取出,因为他已经开始发热了。如果还不取出,会持续发炎、发热。 没有手术刀,玉莞去了岸边,找了一些尖锐的贝壳,把它们磨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然后丢到开水里煮过,就对着眼前的男人下了手。 “哎,都取出来了,没办法给你消毒了,你只能靠自己了,一定要坚持啊。”玉莞取出最后一块弹片叹道。男人的身体已经发烫起来,玉莞的裙摆已经被她撕成了短裙了,撕下来的裙摆被她用冷水浸湿,放到了他额头,腋下,又在他的脚心、手心不断擦拭。 幸好这男人还算命大,过了一个晚上,身体逐渐降了温,玉莞也累得在旁边靠着睡着了。 东睿宸是被口渴醒的,喊了半天水,觉得没人理他,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环境不同,他忍痛坐起,做出了防备的姿势,然后看着旁边的墙边靠着一个人影,顾不得伤痛,踉跄过去,正要掐住那人的脖子,而那人也正好调整了睡觉的姿势转过头来,让他一下子放下了防备,一阵眩晕,就跌倒那人怀里。 “好重啊!喂!你起开啊!想压死我吗?”玉莞是被压醒的。一醒来就发现原本该在床上躺着的人,又闭着眼压到了她身上。 玉莞只能用力把他扶回床上,等到天黑的时候,这人终于醒了。 “你是谁?”玉莞手里拿着用来给他做手术的贝壳问道。 东睿宸撑起身子,拿起床头的一碗水,喝了一口,反问道:“你是谁?”这淡定的样子,倒像是他在审玉莞。 “喂,你看看你全身上下,都是我帮你处理的伤势,还是我从海里把你捞上来的,对恩人的态度就这样吗?”玉莞挥舞了下手中的贝壳。 “你帮我处理的伤势?还是你捞我起来?有什么证据?”看着玉莞张牙舞爪的样子,东睿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服都被脱了下来,就剩着一条裘裤了,忽的他玩心四起,斜看了她一眼说道。 “那里,那里,那里,都是我处理的,你还发烧诶,我帮你擦脚心都擦了一晚上。”玉莞说道。 “我的衣服也是你脱得了?”东睿宸继续问道,嘴角还抿了一抹笑。 “废话,不脱衣服,怎么帮你把那些弹片取出来!”玉莞回道。 “你还给我揉脚揉了一晚上?”东睿宸笑了起来。 “你发烧了,只是帮你降温降温!”玉莞大叫反驳道,扭开头去。为什么笑得这么好看,知不知道会让人沦落啊。 “我叫东宸,年二十三,家中只有一个娘和哥哥,哥哥已经成亲了,我还未成亲,家中的钱财、房宅、田地足以让你富足生活一辈子。” 东睿宸嘴角带着笑意,淡淡的说道。 “东宸,名字倒是不错,什么叫让我富足生活一辈子?我救你可不是图你的钱财,当然你要给我也不会拒绝。”玉莞说道。 “若你想要,我的钱财都可以给你,人也可以。”东睿宸看着玉莞说道。 “人也……喂,你想多了,我可不需要你以身相许啊。”玉莞听着他的话,忙摆手道。 “我都成这样了,你不打算对我负责吗?”东睿宸问道,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 “又不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为什么要我对你负责啊,你当时衣服都和血污一起贴在你身上了,我不把衣服撕开,怎么给你处理伤势啊?”玉莞看着东睿宸挥了挥身上的布条,忙解释道。怎么她救过的男人,都喜欢以身相许啊,这个东宸是这样,以前瑞辰也一样。想想都头痛。 看着东睿宸又想开口,玉莞忙抢在他面前开口道:“你若真想谢我,等我们回去了,就给我一万两银子,我看你的衣服布料不错,你这条命应该也值这么多吧。” “依你。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东睿宸又喝了一口水。 “我叫玉莞。”玉莞答道。 “那我叫你莞儿。”东睿宸马上说道。 “我们有这么熟吗?”玉莞反问道。 “都有了肌肤相亲,也坦诚相见了。”东睿宸笑着看了下她裸露在外面的小腿。 “我就露了个小腿,就坦诚相见?你这登徒子,一口一个荤段子,我就该等你在海里淹死,懒得管你叫我什么。”玉莞啐了一口,慌忙跑出了山洞。 第三百七十一章 真正的蛊女 有了东睿宸和跟着的人的加入,院中的局势要好上许多,玉莞等人才有空将伤者抬到一边治疗。幸好仰阿莎制了不少蛊药,还是能暂时抑制住这万虫蛊的效力,不然他们真不知该如何同自己人动手了。 “擒贼先擒王!”凛夜的声音在场中响起,凛北、凛西忙摆脱自己的对手,同他一起提气跃向站在公堂正中如同女王一般的假桃红。 “你们快撤回来,她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仰阿莎看到了他们的行动,忙大声叫了起来,就算武功高强的人,对于那些无孔不入的小虫子也是很难抗衡的。 “戴罩!”凛夜冲着另外两人叫道,然后就见到三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奇怪形状的罩子往头上一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还是朝着假桃红打去。 假桃红一点都没有退缩,在三人快到达她身边的时候,冲着三人诡异一笑,然后就见着她的脚下飞快涌出黑色的雾气,窜向三人。 这雾气显然对三人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因为玉莞看到了三人的衣服都裹得很严实,在光线下还有些微反光,连露出的手部、腿部也是如此,看来是提前做了准备。 见到三人没有被雾气所伤,假桃红终于慌张了,在三人快触碰到她的时候,她恐惧的大叫了一声,身下窜出更加浓郁的黑雾,甚至有了实质的影像。 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那些实质的影像竟像一颗颗的小石头一般,射向凛夜三人,直接就沾到他们身上,阻挡了他们的动作,而仰阿莎这个时候也赶到了,她从自己的竹囊里掏出小金,就见着小金顺着假桃红脚下直接窜了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假桃红的声音相当的凄厉。没有人靠近她,她却像是受到无形的虐待一般,直接倒在了地上,然后蜷缩起来,捂着下腹,在地上打滚。 而在此时,和宸卫、捕快们打斗的人们都停下了动作,呆滞的站在了原地。趁此机会,众人拿来了绳子,先把他们绑了起来,才结束了这一场混乱。 尤达看着情势不对,已经在四大护法的掩护下开始往外跑去。但东睿宸的动作更快,把玉莞交给白启澜照顾之后,自己亲自运起轻功朝着尤达奔去。 所谓的四大护法也不过就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普通人,在东睿宸这等长年习武的人面前,也就是一招的事情。瞬息之后,东睿宸就和尤达面对面站立了,尤达袖子舞动,不断掏出暗器、毒粉或是蛊物朝着东睿宸丢去。 东睿宸身上的装备同凛夜他们也是差不多的,尤达的攻击基本上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或是阻碍,偏偏他又打不过东睿宸,只能束手就擒,被封了内力,点了穴,扔在了地上。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蛊女。”仰阿莎看着地上的打滚的假桃红说道,“难怪鬼鬼之前说有些异样的感觉,我们竟然都大意了。既然是蛊女,为何打斗那日没有见着万虫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假桃红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不断用手狠戾的拍打着自己的肚子,她面上很痛苦,还在不断用头撞向地面,没过多久,就已经是满头是血。泥巴、汗水、眼泪都糊在了头上,发髻也都全都打乱了,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啊——”假桃红尖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绝望,然后就不再挣扎,浑身无力的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伏在地上,侧着头,瞪着仰阿莎,眼里满是憎恨和愤怒。 她的身体下面这时流出了一滩殷红的鲜血,随着血出来的还有一些黑色的小点,最后小金叼着比自己身体大了两倍的虫子也从下方飞了出来,将那虫子扔到了仰阿莎面前,然后直接飞进了竹囊之中。 这个时候,攻击凛夜等人的黑雾也马上掉落了下来,人们才看清了,这真的是一群群小虫子,现在这些虫子也如同死了一般,全部掉在地上。仲礼这时候指挥捕快们拿着桐油和火把上前,直接一把火把这些虫子尸体全部烧掉。 “若要把她抓进大牢,身上的衣物、香囊等等,包括头发、指甲、毛发都不能留,找个婆子来做吧。”仰阿莎看了眼地上有一动不动的蛊女,对着仲礼等人说道。 “尔等竟敢侮辱我!族长不会放过你们的!”蛊女最后叫了一声,然后就沉默怨毒的看着仰阿莎了,万虫蛊母已经被小金咬死了,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仲礼让人叫来了两个婆子,想要把蛊女带下去收拾,刚刚拖起来的时候,她的裙子下面就掉出了一个拳头大的东西,沾满了血液和污垢,一旁坐着的玉莞也看到了,喃喃了一句:“竟是胞室都脱落了,得有多痛啊。” 随着蛊女和尤达的被抓,衙门的危机也终于被解了,玉莞这个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这撑着的一口气一松,她就眼前一黑,就这么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晕倒之后的事情,玉莞不太记得了。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屋中的一角点着蜡烛,看样子已经是入夜了。 “小姐,你醒了?”清书惊喜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别囔囔,都三更天了,小姐,我刚把鸡丝粥给热了热,您先吃点吧。”清琪随后也跟着进来了,先是数落了清书,再端着碗走向玉莞。 “恩。”玉莞用过了粥,才朝向两人:“我昏了多久了?现在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少爷和王爷还在商量如何审理,郡守大人和国公爷、仰阿莎小姐,还有凛夜大人还在挨家挨户送药。”清琪清晰的说出了玉莞关心的人和事。 “我过去看看。”玉莞起身就要出门。 “小姐,少爷和王爷说,这段时日,你也没休息好,已经吩咐过了,若是您醒了,让您吃点东西,多睡一会,明日再和您说这些事。” 清琪把碗放到了桌上,又把玉莞摁了回去。 后来就听说府尹大人去请了睿亲王府出手去竹林除妖,本来看热闹的人都以为他们会无功而返,结果他们居然带着一个野人般的少年和几只小兽出来。睿亲王府第二日就发了个告示,说是竹林中是没有妖怪的,小兽也是少年养的,和妖怪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被抛弃了在竹林中长大罢了,让大家不要再妄测,另外竹林那块地已经是有主的了,让大家不要往里面闯了,不然出了任何意外,都不会有人负责、赔偿。 乌吉旦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对竹林并没有死心。毕竟当初让他去拍卖地块的可是京城中的势力,当时他为了表忠心,还承诺下一定会拍下来,哪知道手头上没有这么多的流动资金,为了一个虚无的承诺,要他变卖身家去讨好后面的人,他又不愿意,最终只能看着贾尚仁拿下这块地。 当然后面的势力知道了结果后,连发了三封信斥责他,后来又给乌吉旦开了一个小小的方便之门,让他尝到了点甜头,又画了个更大的饼给他,这样一来乌吉旦心中的贪欲完全被激发了,想着到竹林里的妖怪还没有除去,如果他能先把妖怪除去,不就可以向贾尚仁谈合作了吗。于是他花重金请了白云道长,潜入竹林,就出现了玉莞他们所见的那一幕。 第一次的失利让乌吉旦有些灰心,在养伤的时候,不断琢磨是不是继续进去。后来听说睿亲王府派人进去了,不仅全身而退还抓了几只小兽出来。背后的势力又送了点物资和人来,乌吉旦又蠢蠢欲动起来,趁着快天黑时候,又进了竹林。 因为有一次进入的经验,乌吉旦轻车熟路的就把这队人带到了上次他们被制住的地方。 有了睿亲王府的涉入,这一片的迷幻草几乎被铲干净了,迷幻草旁边的竹子也被砍了个干净,留下红黄相间的土壤,而随着竹子的被砍伐,这片林子也不再漆黑一片,还是有些月光洒下来。 不过乌吉旦急着进来,并没有好好的规划,下一步去哪,他还没个谱,看着入夜已深,就下令所有人在此休息,为了不被人发现,只在不起眼的大石头后起了一个火堆。 进来后就精神紧绷的众人,靠着温暖的火堆,吃了点干粮下肚,又灌了点茶水,这精神就放松下来,有些昏昏欲睡了。乌吉旦平时也是享受惯了,这样一来,就安排了人轮流值夜,其他人先休息,等天亮再继续行事。 到三更时候,守夜的是他店铺的一个工人,也算得上他的心腹,他的远房侄儿乌四。 乌四接班后,找了些柴火让火堆燃的更大些,他是知道这竹林的怪异的,一个人守夜不免犯怵。他跟着乌吉旦已经五年了,在芙蓉城中也生活了五年,对于芙蓉城中的传说不说了如指掌,也是知道个七七八八,其中便有这竹林的妖怪传说。 据说十六年前,也是这样晴朗的月夜,这竹林就不断传出鬼哭狼嚎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住在周围的居民当然就报了官。官府怕真有人在竹林中遇害,还是派了衙役进去寻找。可是衙役们进去了半天,什么人都没有发现,倒是木呆呆的出来,身上也带着伤,其中一个衙役手中还拿着几缕沾血的布条。 官府贴的告示是说衙役们是中了瘴气,手中拿的布条也是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给同伴包扎的。但是民间并不认可这种冠冕堂皇的鬼话,私下里串门摆龙门阵的话题都离不了这片竹林。逐渐的,有一则流言就被贴上了竹林妖怪真相的标签。 这则流言说的是,其实那晚是熊家婆大战狸猫精。 说是竹林中原本是有两只大熊生活的,日子久了,这两只大熊就成精了,还学会了说人话。熊家公就日日在竹林装着小孩声音,吸引好心人过去抓来吃了,熊家婆这更加聪明,它一般就趁着天黑,寻到那些有小孩独自在家的,或者独自回家的,学着他们娘或是女性长辈的声音,哄骗小孩们让她进门或者带她回家,在家中或是回家的路上就会叫唤小孩的名字,小孩要是答应了,就会陷入她的术法中,乖乖的成为她口中食粮,而熊家婆还特别喜欢把小孩的手指嚼的“咯嘣咯嘣”的。 熊家婆的传说被很多人证实过,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于是芙蓉城甚至整个西荣府,教育哭闹的小孩的时候,都会说,你再不听话,再闹,晚上熊家婆就来找你了,把你的手指姆一个一个的啃掉,嘎嘣嘎嘣的嚼。 至于狸猫精,是很久以前从海上的东瀛国传来的传说。说是东瀛国山野里有种妖怪,它本是狸猫,机缘巧合下受到东瀛国的天神指点,得到仙气而变成妖精。这成精的狸猫靠着一片竹叶便能变幻成人样或是别的它观察过的兽类,而且这狸猫精以戏弄人或动物为乐。历史上那有名的“狸猫换太子”据说就是它搞得怪。 这则流言说的就是,那天晚上,狸猫精戏精本精的瘾发了,就趁着熊家婆去找食物时候,变为熊家婆的样子,去戏弄熊家公,而熊家公平日也不怎么用脑子,竟然也相信了,和它亲昵起来。不想熊家婆却提前回来了,看着一头陌生的熊在和熊家公玩的正高兴,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和狸猫精混打成一团。狸猫精终究体型比熊家婆要小上许多,很快就被打得惨叫连连,而它的惨叫不仔细听就像女人的哭喊一样尖细。 对于竹林的妖怪传说向来已久,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人们本就对精灵神怪怀有恐惧和敬畏之心,所以官府科学的解释他们不愿去相信,却更加坚信是竹林中有妖怪打架。 所以此刻的乌四,毫无睡意,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传说,只是瞪大双眼不断张望,偏偏这片竹林在晚上又异常安静,虫鸣、鸟儿煽动翅膀的声音,或是兔子、田鼠跑过的声音都听得非常清晰,每一次都把乌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第三百七十二章 第二日玉莞才从仲礼口中知道了后面的事情。 蛊女自从被抓住了之后,就保持了一个姿势,根本就不动,任由婆子给她换衣服,任由人搜走身上的一切,就像个布偶一般,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呼吸和充满仇恨的眼神,大家都要认为她已经死了。送去的食物和水也没有动过,真的像条死鱼一般。 而且这蛊女还有乌吉旦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对竹林并没有死心。毕竟当初让他去拍卖地块的可是京城中的势力,当时他为了表忠心,还承诺下一定会拍下来,哪知道手头上没有这么多的流动资金,为了一个虚无的承诺,要他变卖身家去讨好后面的人,他又不愿意,最终只能看着贾尚仁拿下这块地。 当然后面的势力知道了结果后,连发了三封信斥责他,后来又给乌吉旦开了一个小小的方便之门,让他尝到了点甜头,又画了个更大的饼给他,这样一来乌吉旦心中的贪欲完全被激发了,想着到竹林里的妖怪还没有除去,如果他能先把妖怪除去,不就可以向贾尚仁谈合作了吗。于是他花重金请了白云道长,潜入竹林,就出现了玉莞他们所见的那一幕。 第一次的失利让乌吉旦有些灰心,在养伤的时候,不断琢磨是不是继续进去。后来听说睿亲王府派人进去了,不仅全身而退还抓了几只小兽出来。背后的势力又送了点物资和人来,乌吉旦又蠢蠢欲动起来,趁着快天黑时候,又进了竹林。 因为有一次进入的经验,乌吉旦轻车熟路的就把这队人带到了上次他们被制住的地方。 有了睿亲王府的涉入,这一片的迷幻草几乎被铲干净了,迷幻草旁边的竹子也被砍了个干净,留下红黄相间的土壤,而随着竹子的被砍伐,这片林子也不再漆黑一片,还是有些月光洒下来。 不过乌吉旦急着进来,并没有好好的规划,下一步去哪,他还没个谱,看着入夜已深,就下令所有人在此休息,为了不被人发现,只在不起眼的大石头后起了一个火堆。 进来后就精神紧绷的众人,靠着温暖的火堆,吃了点干粮下肚,又灌了点茶水,这精神就放松下来,有些昏昏欲睡了。乌吉旦平时也是享受惯了,这样一来,就安排了人轮流值夜,其他人先休息,等天亮再继续行事。 到三更时候,守夜的是他店铺的一个工人,也算得上他的心腹,他的远房侄儿乌四。 乌四接班后,找了些柴火让火堆燃的更大些,他是知道这竹林的怪异的,一个人守夜不免犯怵。他跟着乌吉旦已经五年了,在芙蓉城中也生活了五年,对于芙蓉城中的传说不说了如指掌,也是知道个七七八八,其中便有这竹林的妖怪传说。 据说十六年前,也是这样晴朗的月夜,这竹林就不断传出鬼哭狼嚎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惨,住在周围的居民当然就报了官。官府怕真有人在竹林中遇害,还是派了衙役进去寻找。可是衙役们进去了半天,什么人都没有发现,倒是木呆呆的出来,身上也带着伤,其中一个衙役手中还拿着几缕沾血的布条。 官府贴的告示是说衙役们是中了瘴气,手中拿的布条也是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给同伴包扎的。但是民间并不认可这种冠冕堂皇的鬼话,私下里串门摆龙门阵的话题都离不了这片竹林。逐渐的,有一则流言就被贴上了竹林妖怪真相的标签。 这则流言说的是,其实那晚是熊家婆大战狸猫精。 说是竹林中原本是有两只大熊生活的,日子久了,这两只大熊就成精了,还学会了说人话。熊家公就日日在竹林装着小孩声音,吸引好心人过去抓来吃了,熊家婆这更加聪明,它一般就趁着天黑,寻到那些有小孩独自在家的,或者独自回家的,学着他们娘或是女性长辈的声音,哄骗小孩们让她进门或者带她回家,在家中或是回家的路上就会叫唤小孩的名字,小孩要是答应了,就会陷入她的术法中,乖乖的成为她口中食粮,而熊家婆还特别喜欢把小孩的手指嚼的“咯嘣咯嘣”的。 熊家婆的传说被很多人证实过,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于是芙蓉城甚至整个西荣府,教育哭闹的小孩的时候,都会说,你再不听话,再闹,晚上熊家婆就来找你了,把你的手指姆一个一个的啃掉,嘎嘣嘎嘣的嚼。 至于狸猫精,是很久以前从海上的东瀛国传来的传说。说是东瀛国山野里有种妖怪,它本是狸猫,机缘巧合下受到东瀛国的天神指点,得到仙气而变成妖精。这成精的狸猫靠着一片竹叶便能变幻成人样或是别的它观察过的兽类,而且这狸猫精以戏弄人或动物为乐。历史上那有名的“狸猫换太子”据说就是它搞得怪。 这则流言说的就是,那天晚上,狸猫精戏精本精的瘾发了,就趁着熊家婆去找食物时候,变为熊家婆的样子,去戏弄熊家公,而熊家公平日也不怎么用脑子,竟然也相信了,和它亲昵起来。不想熊家婆却提前回来了,看着一头陌生的熊在和熊家公玩的正高兴,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就冲上去和狸猫精混打成一团。狸猫精终究体型比熊家婆要小上许多,很快就被打得惨叫连连,而它的惨叫不仔细听就像女人的哭喊一样尖细。 对于竹林的妖怪传说向来已久,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人们本就对精灵神怪怀有恐惧和敬畏之心,所以官府科学的解释他们不愿去相信,却更加坚信是竹林中有妖怪打架。 所以此刻的乌四,毫无睡意,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传说,只是瞪大双眼不断张望,偏偏这片竹林在晚上又异常安静,虫鸣、鸟儿煽动翅膀的声音,或是兔子、田鼠跑过的声音都听得非常清晰,每一次都把乌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又过了一个时辰,乌四瞪大的双眼终于有些疲累了,他揉了揉眼,试图眺望远方想放松下双眼,这一看可不得了,他似乎看见了两个人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谁!”乌四立马叫出了声。 他这一声大喊,把围在火堆旁浅眠的乌吉旦和其他两人给惊醒了。乌四轻声解释了下自己叫出声的原因,三人立即顺着他指的的方向瞪大眼睛看着。 但他们瞪着看了老半天,都没有任何人影,只有风吹着竹林哗哗作响的声音。乌吉旦斥责了乌四一顿,和那两人又继续睡了。 被乌吉旦训斥了的乌四并不甘心,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又往自己的大腿掐了一下,疼的他咬紧牙关,更加确信自己不是出现幻觉了。 他又盯着出现人影的地方继续看着,就在他两眼酸痛的时候,他受不住闭了下眼,睁开之后,又看见那两条人影了,这一次,人影距离他们的方向更近了,而且并没有消失的迹象。 “谁在开玩笑?”乌四腾的站起来,大声吼道。 这一吼又把乌吉旦等人惊醒了,乌四连忙手舞足蹈的给他们解释,但当他指着人影的方向,却发现那里居然又什么都没有了。 被吵醒的乌吉旦此刻相当不高兴,他是有起床气的,但当着不熟的人面,还是面色阴郁的派了两个胆大的到乌四说有人影的地方查看,结果是可见的,一无所获。乌吉旦怒不可歇的朝着乌四一顿骂,然后骂骂咧咧的又去睡了。 乌四也是被乌吉旦骂的头昏脑涨,直接把刚才发生的当作自己的幻觉,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偷偷的朝着那个方向瞄去。 当然是任何异样都没有。 不过就在乌四也放松警惕的时候,他无意中一瞥,又看见人影了,距离他们的位置更加接近,他几乎都能看见那带着毛皮帽子,有点低矮还穿着毛大衣的身子了。 “叔!真有人啊!”乌四跑到乌吉旦旁边使劲摇着。 现在的乌吉旦完全暴怒了,白天为了准备进这竹林已经花费他大量精力,他平日也没有什么锻炼,在竹林里行走已经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就想着休息好,明儿好办事,连番被乌四用莫须有的事情吵醒,再好的脾气都会爆发,更何况他还脾气不好。 “你小子最好给我指出那人影在哪,不然我就把你扔过去,充当那影子。” 乌吉旦言语中充满火爆的意味,拧着乌四的衣领,连拖带拽的把他拖到他说的人影出现的地方。 当然除了一地竹叶,这里就剩下一棵大树了。乌吉旦把乌四骂了一顿后,就把他扔到这里,然后回到火堆旁继续睡觉。 这下乌四是彻底在风中凌乱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残余的迷幻草。他也不怕硌得慌,就这么靠着大树坐了下来,陷入沉思。 后来一阵臭味传来,他也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乌四是在一阵叫骂声中醒来的,醒来时候,乌吉旦还扯着他的耳朵大叫,他好不容易稳了稳心神,才听清乌吉旦的言语。 “你说你怎么守得夜,你倒是在这里呼呼大睡,你看看行李,看看我们带进来的东西,还有我们的衣服,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若不是老肖发现的早,我们非冻死在这林子里。” 乌四这才打量起周围,他们像是遭贼了,带来的行李被翻乱了不说,对方不要的东西还被丢的满林子都是,不是被砸碎就是被摔坏,反正就不能用了。而乌吉旦等人的外衣都被拔了去,剩下的里衣都被涂上了泥巴或是其他污垢,散发着难闻的臭味,突然他觉得自己脸上也凉飕飕的,往脸上一抹,一手的动物粪便,让他忍不住吐了起来。 吐了好一会,乌四说道:“叔,我昨天晚上说看见人影了,你们都不信我,您看这不就是人干的吗?肯定我们进来被人看见了,趁着天黑来捣乱。” 乌吉旦听言后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不过他们的行装全都损坏了,没有外衣在这冬天的竹林,冻得他上下牙都在打架,只能作罢,做出暂时撤退的决定。 从林子中退出,乌吉旦就招来了几个手下,这是他事先安排好在进入竹林的几个口子盯着的人,几人都说没有见到人影进去。 一旁听着的乌四,也很诧异,但他毕竟跟了乌吉旦多年,忙又提出可能是从山上下来的,把自己的责任是推得干干净净。 乌吉旦脸上阴晴不定的看了他半天,还是半信半疑的挥了挥手,让那几个手下退了出去,随即又派人采购了大批物资,想要再次进林子。 乌吉旦的动作在芙蓉城引起了不小的注意力,其中便有孙布头和苏红娘。两人在乌吉旦回来的当天晚上就联袂找上了门。乌吉旦如实告知的林子中的经历,他们并不相信,反而自己脑补出林子中有宝藏,死活都要掺一脚。 乌吉旦被他们一通说,转念想想,自己身后的人对于这块竹林地很有兴趣,怕不是真的有宝藏吧?就这样被两人给洗了脑,在各种威逼利诱下,终于还是答应带着两人一起进入竹林去寻找,不过也从两人处得了不少好处。 而玉莞是在睿亲王府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时她正在给无忌验伤,听着莲蓉和芜荏的汇报,当即就笑了出来:“哪有这么多妖魔鬼怪啊,王爷他们挖回来的迷幻草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在这时,无忌也比划起来,告诉了玉莞一个让她惊掉下巴的消息。 这林子里真的有“妖怪”的。 “太神奇了,无忌说,这林子连着的山上有一窝黄皮子,还有只红毛大猴子和几只猴,平常就爱和他们打架,有时候也会在竹林里寻找落单的人抢夺些财物,还有,有两只猴还喜欢扒人衣服,把人挠的一身都是伤,乌吉旦他们身上只是被涂了污秽物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无忌说他们可能是把乌吉旦等人认作无忌和我了,才只是丢屎尿团子,没有动手挠。” 第三百七十三章 “终于把这些烦人事给处理完了,丹桂郡的疫情也该结束了。” 仲礼好不容易偷得半日空闲,就到玉莞的院子坐着休息。若不然被下面的人找到可没有休息的时间。这段日子又要处理郡中蛊女、指引者这个烂摊子,又要兼顾着郡中疫情的控制。 “是不是有些怀念在张家村的日子?”玉莞笑道。她也刚刚忙完,能有点时间泡点茶喝,不过丹桂郡这会没什么好茶,一般的野茶也只能将就了。 玉莞递了一杯茶给仲礼,看着这个和她同样年龄的小子,面容上还有着稚嫩,但收敛的气质中已经透露着成熟和低调了。很难以想象在前世还是一个高中生吗,在这里已经是一方父母官了。 “从踏上这求学之路后,就预料到想要归于田园,怎么都得几十年后了。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已经不错了。”仲礼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初决定了要走仕途,他就没有后悔过。 “听国公爷说丹桂郡现有的病人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解封了,不过中南府其他地方还需要防治啊。”玉莞喝了一口茶,说起了现在的局势。 经过这三个多月的防治,丹桂郡内外感染的病人都已经进行了治疗,也没有出现新的病例,对于他们这些大夫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昨日他们才商量了,可以让大家出去了。 “一个郡县已经花费了不少钱财和药材了,若是要将中南府全部病患都治好,恐怕花费不小啊,上年末才和塔曼打完仗,国库想来也是空虚的吧。”仲礼 玉莞听完无忌接下来的话,乐的直笑,本来听着乌吉旦等人被“妖怪”糊了一脸屎就觉得好笑,现在听到还是猴子干的,她就忍不住笑出声了。 “你还笑得出来,有传言说里面有宝藏,他们准备再次进去了,我都瞧见乌四在准备东西了。” “你还笑得出来,有传言说妖怪是守护宝藏的,他们和苏红娘、孙布头都联手了,我都瞧见两人去他府上好几次了。” 莲蓉和芜荏看着玉莞在旁边乐呵的样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怎么办?明明是晨蕊和自家小姐拿下的竹林,有宝藏也该是自家的,怎么能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人进去拔得头筹呢? “林子除了竹子和一些年份久一些的药材,什么都没有,我已经问过无忌了,连个萤火虫都没有,他们都是在乌漆嘛黑的洞里生存的。”玉莞给无忌包扎完伤口说道。 “药材也不能让他们挖了!” “竹子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莲蓉和芜荏同声说道。 “我真的是服了你们这种说话方式,你们瞧无忌都傻了。”玉莞看着无忌用一双迷惑的眼睛看着莲蓉两人笑道。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你要习惯!” 这下两人没有分开说话,倒是异口同声说了一句,对于无忌,他们也是接受的,甚至于同情,从小被爹娘抛弃,被野兽养大。不过玉莞给他们打过招呼了,从没有在无忌面前露出怜悯的神情。 “鬼鬼,我们也去吧,再过几天,你爹娘就要回来了,我们就得回云溪郡了,再回来都得翻年了。”仰阿莎和盼盼玩了一会,走过来说道。 说来也奇怪,除了无忌,盼盼和人都是保持着距离的,但不包括仰阿莎,在仰阿莎折腾了它几下后,还是不情不愿的让仰阿莎可以摸它,甚至和它玩上会。 “你舍得盼盼啊?我们可是带不了它上船的,要想它跟着走回云溪郡,再走回来,它这赖皮样子,估计能走出城门口都是给你面子了。” 玉莞给她倒了一杯茶。 “如果那乌鸡蛋找到点值钱玩意儿,我们就亏大了。”仰阿莎嘟着嘴巴说道。 “贾尚仁已经安排了人盯着了,若他们带什么出来都随时记着呢,不过目前他们好像目标还在‘妖怪’身上,这会怕又是去找那白云道长出马了。” 玉莞淡定的说道,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乌吉旦他们能折腾出什么。 “说起来,这白云道长,到底有没有法力啊?还是个江湖神棍?” 仰阿莎撇了撇嘴说道,上次看到白云道长那狼狈样子,在她心里那白衣飘飘的道长就跌到神棍一级了。 “江湖中有神棍?在哪里?我要去掀他的摊子!再拆了他的招牌!”一道女声从远处传来,玉莞几人朝着院子口的方向看去,君幽幽的身影就逐渐放大。 “你能不能把整句话听完再发表意见,咋咋呼呼的,难怪在芙蓉城的小姐圈子混不下去。”仰阿莎看见君幽幽,立马和她呛声来。 “我再怎么咋呼也是君家大小姐,你怎么拿我和那些妖艳货色相比?她们就是嫉妒羡慕恨,谁让她们爹不是镇西大将军,她们娘不是一品诰命夫人?姐,从出生就站在她们企及不了的高度,从来都和她们不是一路人,凭啥子要和她们混到一起?” 君幽幽没有半点脸红的答道,走过来就抱着茶壶大口饮水。 “鬼鬼,你又给她看了什么话本,让她自恋又加重了,那个词叫什么?傲娇?”仰阿莎本想着君幽幽还要难过一点,但人家这一个炫耀的样子,丝毫没有难过可言。 “对了,傻妞,莞莞最近给我看的那个话本儿,叫什么来着?《后宫风云》?可好看了,我娘这段日子简直不眠不休的改戏本子,整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把我爹都乐坏了,说我娘现在才像大家闺秀。”君幽幽献宝似的说道。 “拼爹这一手,你倒是使的炉火纯青啊。当心棒打出头鸟!”玉莞看着她这嘚瑟的样子,泼了她一瓢冷水。 “谁让我有个好爹?哼,那些妖艳货色再是不满,也得给我在家里估到(蹲着)抹眼泪,看着我,还不是得赔着笑脸招呼?”君幽幽对于她的冷水满不在乎。 这下连玉莞都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少女,都是九年义务教育,你咋这么优秀?不过转念一想,这丫头整天在她娘娇惯下,就知道四处咋呼,别说义务教育了,九年读书都不可能。 “对了,刚才你说哪里有神棍来着?”君幽幽问道。 “去去去,我才不是什么傻妞,刚才说到那个白云道长而已。” 仰阿莎回道,脸上有着怒色。 “还不是你同意的。白云道长可是白云观的观主,之前城里有些小儿夜啼,或是中邪什么的,都是请他解决的。对了他占卦可准了,特别是姻缘。” 君幽幽接着说道,之前她和仰阿莎说她名字里有莎字,叫她莎妞,她同意了,哪知道叫着叫着就成傻妞了,她才不会承认,她是故意的。 “谁知道呢,关遥和关远可是拆穿了不少这些道士、神棍的障眼法呢。”仰阿莎说着就翻出一点点磷粉,在手上摩擦了下,就燃起一撮小火焰。 “这磷粉可不便宜,也就关远会从关遥那里要来给你玩,我给你说啊,你可得收好,别引起火灾了。”玉莞看了她一眼说道。 “连白云道长都出动了,上次的伤都还没好也要去?看来那竹林真的有宝藏?那贾尚仁可真是好运,我听说城中商人还聚集到睿亲王府请求重新拍卖那块地,但都被睿亲王府给拒了。他们就天天到府尹大人那里闹,结果,睿亲王府直接贴了张盖着王爷宝印的告示出来,说买定离手,这块地就是属于贾尚仁的,如果贾尚仁在芙蓉城受伤或者丧命,就会把账算到他们头上。这下不仅连抗议的人都不见了,贾尚仁身边还有不少探子和暗中保护的人。 对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君幽幽把从君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又问了两人一句。 “顺其自然吧。”玉莞只给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回答。君幽幽是不知道那块地实际是她和晨蕊拍下来的,晨蕊不希望公开,她自然不会说,只能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怎么年纪轻轻像个小老太一样啊,老僧入定吗?”君幽幽撅起了嘴。她在玉莞这里得不到确定的答复,只能用眼神和仰阿莎交流,正巧后者似乎也和她的意思差不多,两人就这么挤眉弄眼起来。 而玉莞在一旁,虽没有抬头,也凭着对两人的了解猜测出她们的意图。于是在当晚两人穿着夜行衣,偷偷摸摸窜进竹林的时候,玉莞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和瑞辰一起跟了上去。 从无忌口中,玉莞是知道竹林中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只需要防着那几只猴子的戏弄便好,这对于两个姑娘来说,还是很容易的,毕竟仰阿莎自小在山林中长大,对动物还是有亲和力的。于是她选择从旁边的小道往山上走去,她想看看那只红毛大猴子是不是如她所料。 根据无忌描述的地形,玉莞很快就来到了大猴子的巢穴,她和瑞辰小心翼翼的潜了进去。 虽然没有什么亮光,但照进来的月光,还是让她看了个七七八八。等她看得差不多了,更加迷惑。这是个很暖和、干净的山洞,这个山洞有着人生活的痕迹,有着竹子拼成的床铺,床铺上还铺着些干燥的树叶,在竹床旁边还有张歪着腿的桌子,也是竹子造的,还有几个可能用来吃饭的竹筒,以及早已点不燃的火折子。 若不是在脑里再三确认,她都要认为自己是误入了山中猎人的暂居所。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异样,虽然这里像住了一个人,到处也是干净的,但有的地方还是布满灰尘,比如那吃饭用的竹筒,若不是时常清洗,很容易就沾上尘埃。但和大体环境的干净对比,就觉得很矛盾。 “乖乖,这里有人住?”瑞辰也是有着同样的疑惑。 “我也不确定,这些桌椅、床、火折子都是人才会用的吧?像无忌,这么久了都还在地上睡。我有些疑惑的是,你看这竹筒,都沾染了灰尘了,显然这人已经有段时间不在这里了,但是这周围环境还是很干净,就像是有人打扫过,不过打扫的又不太干净,像这些细小的角落和东西都没有打扫到。” 玉莞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什么人会住在这里?”瑞辰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也很想知道。”玉莞逐渐向竹床的方向走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信息。 “嘘,有人来了。”瑞辰突然拉起她往阴影处躲去。 没过多久,洞外进来了一个人影,玉莞在黑暗中估算,他大约有一米五高,披着厚实的不知什么编造的披风,然后熟悉的走向竹床。这人并没有躺下,只是用手不断的摩挲竹床,借助外面透进的光线,玉莞都可以看到竹床边上都磨得有些反光了。 玉莞和瑞辰藏的位置,就在竹床上方山洞自然形成的一个凸起,完美的隐藏在阴影中,只要天不亮,都不容易发现他们。 呆了好一会,这人似乎“缅怀”完了,就拿起一块已经看不出是布还是纸的东西四处擦起来,然后又用了一把树枝扎的扫帚打扫起来。 看着这人笨拙的动作,暗中观察的玉莞两人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第一个迷惑,原来是他让这山洞保持了洁净。 【他好像并不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人,他的动作很僵硬,那桌子和椅子,不是他可以编出来的。】玉莞没有发声,只是用唇语同瑞辰交流道。 【是。】瑞辰也在玉莞的手心写了一个字,因为他们藏得位置比较小,他几乎是把玉莞抱在胸前的,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只能写个简单的字。 两人没有再交流,只是看着山洞中的人继续打扫,希望能找到机会出去。 不过这人打扫完了并没有走,而是坐到了桌前,拿着布想要把那竹筒也擦干净,但他的手太大了,似乎不能够着竹筒里面,操作了半天,还是叹气放弃了,还摸了摸头,像是在嘲笑自己。 冬月的芙蓉城还是很冷的,像这山上,一个晚上过去,灌木丛上都能覆上一层冰霜。玉莞和瑞辰虽然穿上了毛衣,还是冷的发抖,瑞辰只好把玉莞抱紧,寻找着逃出去的机会。 第三百七十四章 玉莞与东睿宸争执不下,但在场的几个能做主的男人还是主张把她送回张家村,北城的事情闹的这么严重,玉莞还活着的消息怕是早就传回京城了。这样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那为什么白云道长不直接抓了它?还要让城中百姓担心这么久呢?”小道士继续问道。 “那,那……”孙布头一时语噎竟然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道长那日是没准备好罢了,诺,今日就是特地来抓妖的,谁想让你们占了个先机。”乌吉旦收到白云道长的示意,补充了一句。 “那既然……” 小道士正要说什么,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阵嘈杂,好多人指向竹林的方向,然后便见着有四个像人一般的身影出现在竹林和山路的相接处。 “那好像是四只猴子啊?不过最大的那只和普通的猴子不同啊。” “你看那只大猴子,还穿着衣服,怕真的是猴精啊!” “看来白云道长真是神机妙算啊!” “不过那身衣服怎么那么像道袍呢?难道这猴子也是修道的?” “小心点,那些猴子走过来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几个呼吸的时间,四个猴子已经开始靠近他们。 “既然猴精出现了,那道长,请上吧,您不是为了抓他们才来吗?”小道士看着四只猴子靠近,也很是迷惑,想着可能是白云道长他们安排的,忙出声叫住想要跟着跑的乌吉旦几人。 “道长——”乌吉旦见周围的人都盯着他们,只好出声看向白云道长。 “何方妖孽,竟然敢在白天伤人,看我这就收了你!”白云道长说着,就向猴子的方向冲去。 “好,白云道长真是好身手!这位善人,不需要上去帮忙吗?”小道士拍了拍手,又问向乌吉旦和孙布头。 “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道长为好。”乌吉旦没有一分想要上去帮忙的意思,还和孙布头往后缩了两步。 小道士看着乌吉旦和孙布头的样子,撇了撇嘴,又看向白云道长和猴子的缠斗了。 这四只猴子,就是苏尼和那三只短尾猴,没出一炷香功夫,就已经把白云道长搞的是狼狈不堪,身上的袍子脏乱不说,都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了,用以束发的簪子都被扯掉了,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而猴子只是被削了点毛下来,有些秃罢了,那只最大的猴子还没有动手。 “快,去帮帮道长。”乌吉旦终于叫出声了,就见着几个青壮年向着白云道长的方向帮忙去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被猴子们挠了回来,连白云道长也被那只穿着道袍的大猴子扔了回来,掉在地上还弹了两下。 “这位道长,你就袖手旁观吗?”乌吉旦看着旁边优哉游哉的无名道长,叫了一句。 “刚才谁说我们师父不会抓妖的?”小道士也跳了出来。 “小师父,别顶了,那猴精都快过来了,快快快,抓妖啊!” 旁边围观的人看着猴子们要靠近,都叫嚷着让无名道长去除妖。 无名道长看了一眼小道士,哪知道就这么会,人群中不知道谁,把他和小道士都推到了竹林边上。 无名道长和小道士处于这种情况,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和猴子打斗了,但没过一会大猴子就被无名道长的木剑刺中,一阵白烟之后,就剩了一具猴子尸体,还有一块写着字的板子,其他三只猴子瞧见如此,也慌乱的逃走了。 等到无名道长拿回那块板子,众人都围了上来。只见那牌子上写着,善待吾类,四个字。 “善待吾类?什么意思啊?” “就是要好好对待它的同类,看来竹林里真的有猴精。” “你们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善待猴子?” “你怕是不知道吧?那乌老板那个饭店啊,最近推了一道新菜,叫什么油泼猴脑。饭店里面还有个专门训猴的人在训练猴子表演戏法。” “油泼猴脑是什么?” “不知道了吧,这可是他们那什么超级贵宾包厢才能享受的菜,我叔是饭店的厨子,也只看了一次。” “说说看啊。” “听说是道南边的名菜,这猴脑啊,在那边是八珍之一。猴脑多以生食,吃猴脑的桌子都是专门定制的,中间有一个和猴子头差不多大小的洞,将活猴的头穿过那个洞,然后把它的头骨敲碎,再淋上热油,用银勺挖出脑髓,就这么吃了。听说那时候猴子还没死去,叫的可凄惨了。” “如此残忍,难怪猴精要出手惩治他们了。”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小道士听着倒是紧皱眉头,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情绪,掏出一把叠成三角形的黄表纸,吼道:“各位刚才也见着了,我师父把那只猴精打死了,以后芙蓉城啊,再也不会闹妖精了。若是大家还是害怕的话,我这里有一些护身符,都是经过我师父法力加持的,可保家宅安宁,护佑平安啊。” “小道士,你这符纸怎么卖?”人群中很快走出一个妇人问道。 “大娘,不是卖啊,只是筹集点善款,让师父能为城中的各位善男信女们祈福。一两银子一个啊,数量有限啊,统共就九十九个,各位要买尽早啊。” 小道士笑着说道,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那我买一个,不,五个,等会我还得给我爹娘送去。”这妇人说着就掏了五两银子买走了五个。 旁边的人见状,也纷纷掏出银子开始买护身符,比白云道长还厉害,还在眼前就收拾了个妖怪的道长,亲手做的护身符,一两银子,相当良心啊。不到一刻钟,小道士就只抱着一堆银子,手中的护身符一个不剩,还有不少没买到的人向他预定或是请无名道长去驱邪祈福的。 小道士把银两收到包里,然后双手放到嘴前,做了一个扩声喇叭的样子吼道:“各位,各位,没有买到护身符的不要着急,等这条商业坊建成后,我师父会在这里设一个铺子,到时候师父会在那继续卖护身符,也会在那接单子啊。” 小道士吼了几遍,然后就抓着无名道长,悄悄往人群中挤去。等到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而无名道长的名声也在此刻传了出去,小道士说的商业坊,也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耳朵里,让大家都开始期待起来。 话说小道士拉着无名道长,几乎是飞一般的奔向一条偏僻的一条小巷子跳上早已等候的马车。 车夫见着他们上来了之后,扬起了鞭子,飞快的往着蜀韵山庄的方向跑去。等到达山庄后面的实验基地后,马车上下来的却是玉莞和晨蕊,两人的脸上还红扑扑的,像是被这冷天给冻得。 “怎么样了?”早已等候在此的仰阿莎迎了上来。 “应该可以回家过个好年了。”玉莞率先接过了仰阿莎手里的披风说道。 “哇,还有这么多的银子,怕是有上百两吧。”仰阿莎看着马车上的袋子说道。 “大冬天的演场戏还是很累的啊,而且那些道具也很贵的好不好,总要捞回点成本啊。”玉莞说着,就开始往屋内去。 回到屋内,仰阿莎又迫不及待的问起竹林那边的情形。 “本来我没有打算让苏尼那边出场的,谁知道那乌鸡蛋又跑了出来较劲,就只能让苏尼他们教训他们一顿了。”玉莞说道。 “说起来,苏尼他们真的走了?”仰阿莎又问道。 “是的,她既然出现了返祖现象,回归山林是最好的。”玉莞烤着火回道。 “我还真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找你啊。”仰阿莎叹了一句。 “我也没想到啊,不过她已经表示了会彻底离开芙蓉城的意思,而且她说不要让无忌知道他的身世。”玉莞叹道。 “她已经知道了无忌是她的孩子?”这次是晨蕊问了出来。 “你想那几只猴子都和无忌他们打了不下百次架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我怀疑那猴子就是她专门派去教无忌打斗技巧的。”玉莞说道。 “那看来她的母性仍在啊。”晨蕊叹道。 “也许吧,不过我曾经问过无忌,无忌说大猴子越来越容易暴怒,看来返祖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了,可能最后会完全变为猩猩了。”玉莞说的时候,声音里也带着忧伤。 “还有这种说法?”晨蕊和仰阿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出口。 “那无忌会不会也出现返祖?”仰阿莎又接着问了一句。 “现在的大夫们都还没弄清楚,返祖的原因是为什么,也许有血脉的传承,也许传女不传男,这些都是未知的,就是这样,才无法治愈。”玉莞叹道。 “无忌好可怜。”仰阿莎静默了很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接下来的日子,竹林翻地、盖房的事情,玉莞都交给了贾尚仁去安排,她在几日内把蜀韵山庄的账目理了一遍,给帮工们发了工资和年终奖后,和张义信等人汇合,登上了最后一般从棠金郡至云溪郡的客船。 回到云溪郡后,玉莞先是处理了川味和作坊年终的事项,然后才有时间回到张家村,准备过年的事情。 年末祭祖的张家村祠堂,今年特别的热闹,连青云街都格外喜庆,几乎各家各户的门檐下都挂着好几串辣椒,连原来高挂的大红灯笼都特别的做成辣椒的形状,搭配上一桌桌铺了大红布的桌子,红红火火的。 祠堂祭祖的时候,张家村的族长念着祭词的声音都格外的高昂,后面站着的每个人都是昂首挺胸、与有荣焉的。今年对于张家村来说,搭上玉莞家的顺风车,真的是家家户户的收入比去年都翻了两倍,有的人家更是收入上百两,更不要说族里了,这也让张家村从云溪郡中原本经济垫底的村子,一跃成为仅次于程家村、李家村的富裕村子。而且有云溪张氏那牌坊加持,张氏族长和张村长出去都是腰杆挺得老直的。 玉莞家虽然今年送玉岚出嫁,几乎掏了三分之二的家产,但后来蜀韵山庄和张家村作坊提成,还有川味、清茗阁等处的收入,又让他们过了一个肥年,肥的让玉莞的心情都格外的好,就连张义诚带着妻儿回村祭祖,张仁齐刻意带着最小的孙子炫耀都没有影响到她。 陈巧玲生的是个儿子,回乡的时候已经能够直立起来了,张仁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着这个小孙子到村里各家各户窜门。而且张仁齐对于这孩子非常的宠溺,怕家人抱不好孩子,就自己每时每刻都抱着,怕孩子受风,给他捂得严实不说,还把自己的大毛衣服给他裹上,就连太阳稍微大些,都会把孩子抱回屋内,生怕被晒到,连张翠莲的儿子都没有得到他这样的宠爱。 张义信和佟氏说起这事时候,都觉得张仁齐整个人性子都变了,在这孩子出生之前,不论他的儿子还是孙子,女儿还是孙女,没有一个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不过玉莞倒是觉得挺正常,自从陈巧玲成了张义诚的平妻后,那家人到处都透着古古怪怪的气质,要做出的事情是正常的,她才会觉得不正常呢。 但都在一个村里,不碰到的几率太小了,加上张仁齐现在老爱串门,玉莞还是让仰阿莎在家里、村里,还有作坊里四处看了看,防止陈巧玲又不知不觉的下蛊或是投虫、投蛇之类。 没有老张家那些烦心事,玉莞家的年过的还算顺畅。而玉莞回来时候,把关遥、关远、燕林等实验基地的人都一并带了回来,加上余大福一家,还有莲蓉、芜荏等在川味、清茗阁、张记百货的管事等等,大年三十就在玉莞家的院子坐了好几桌。 虽然今年很辛苦,还差点丢了性命的玉莞,这个时候是最高兴的。一年下来,不仅张记百货、清茗阁等自家的老产业利润翻了一倍,川味的新店、蜀韵山庄还有族里的分成更是分到了不少银两,玉莞家在云溪郡富户中也算后起之秀了。所以年终给大家派花红也派的特别豪气。大年三十放烟火,玉莞家那片天都亮了半个时辰。 第三百七十五章 经过了半个月的赶路,在看到芙蓉城城墙的时候,玉莞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仲礼早就先一步将她要回去的消息传了回来,于是在城门口下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扶着陆氏的玉卿晨两人,张义信带着已经长高了一个头的叔礼、小胖墩熙儿站在她们身后护着。 还有抱着孩子的张义富夫妻,牵着大宝,肚子微微隆起的玉岚夫妻,还有不断打望的白凌云等等,连着丫鬟下人,在城门口站了一堆。 “莞妞儿——”陆氏和玉卿晨看着玉莞从车上下来,就喊出了声,自她出事之后,两人的心就一直悬着,现在看到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才松了一口气。 “外婆、娘亲、爹……”玉莞一个个挨着行礼,看着熟悉的亲人,她的眼眶微润。 在一番问候之后,众人还是先回到了芙蓉城的张府,毕竟这么大一堆人站在城门口,也阻碍了交通不是。 不过陆氏和玉卿晨心疼玉莞舟车劳顿,赶路辛苦,还是让她休整了一日,在第二日才准许她开始处理各种事务。 首先一个事情就是去往君府看望还在坐月子的君幽幽,这可是被耳提面命的白凌云恳求去的。君幽幽一直对玉莞被掳走的事情心怀愧疚,因为当时若不是为了满足她的心愿去上香,她们就不会中了潘王的阴谋,让玉莞被抓走。 玉莞也是听到了白凌云所说,她被掳走之后,处于孕期的君幽幽就陷入了孕期忧郁症了,天天就想着玉莞是不是还活着,人现在怎么样了,是谁在背后策划了一切之类的。整日里都是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好大一圈,再加上怀孩子的不适应,基本上最后两个月都是在床上躺过去的,而且生产的时候因为身子弱,差点就没了。 所以玉莞把手中的事情都放到了一边,也顾不上和家人叙旧,一早就让清琪准备好礼物上门看望。 在玉莞被困在丹桂郡的时候,京城中的形势也不好,君大将军就秘密将君幽幽接了回来,她和白凌云的婚期还是依旧,不过当时君幽幽觉得玉莞可能遭了不幸,同时白凌云的亲爹白启澜也在丹桂郡失了消息,纳兰和君夫人商量了之后,只能先小办,把这事情给公开了,让孩子不至于成为非婚子女,等到白启澜回来,再大办。 所以君幽幽现在住的是白凌云在芙蓉城购置的房子,还是东睿宸半卖半送的。 玉莞走近君幽幽的院子,刚靠近就闻到了一股药味,转进垂花门,就看着有个小丫鬟正在院子里熬药。而正屋的方向似乎有些嘈杂,里面有人声在争吵。 “这是给你们夫人吃的?”玉莞从散发出的药味已经分析出几种药物了,都是补气血的药物。 “回贵人,是的。”这小丫鬟并没有见过玉莞,但见着是白凌云亲自领进来的人,倒还是规矩的回答了。 “是哪位大夫开的?”玉莞回头问了一句白凌云。 “中南府的疫情,让王爷把芙蓉城有名点的大夫都征走了,剩下的都是他们的徒弟,这一个还是程府的府医呢。”白凌云回道。 “回头你把方子给我看看,我怎么闻着这味不太对呢。”玉莞在白凌云耳边轻声说道,然后环顾了下四周,抬脚向着主屋走去。剩着白凌云冷着个脸还在回想玉莞这话的意思。 “补了这么多,孩子还是这么虚弱,先不要给他吃了!”君幽幽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从里间传来。 “夫人,这都是大夫开的方子,若不给小姐吃的话,怕是……”从这称呼上,玉莞能判断出,这是丫鬟劝说的声音,她还来不及问白凌云君幽幽生了个什么,现在能得出是个闺女了。 “莞莞就快来看我了,她懂医术……”君幽幽的声音中有些疲惫。 “那夫人,您把这药喝下吧,您身子也没恢复呢。”一阵勺子和碗相碰的声音传来,君幽幽没有再接话,想来是在喝药了。 “等等!”玉莞听到这里,快步走进了屋子,把丫鬟手里的药碗拿了过来,当下就抿了一口碗里的药。 “你是谁啊?为……”丫鬟被夺了药碗,还没仔细想玉莞的身份就吼了起来。 “翠柳,不可无礼,这是贵郡主。”白凌云从后面走了进来,呵斥了这个名为翠柳的丫鬟一句。 “贵郡主,老爷。奴婢没有认出贵郡主,还请贵郡主谅解。”翠柳倒是个有眼力劲的,马上就福了福身,向两人行礼。 玉莞瞄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不追究的意思,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到了手中的药。 而君幽幽看到玉莞,心中很是激动,本来想要和她一诉衷情,但看着玉莞认真研究自己的药液,也就闭了嘴,只是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方子呢?”玉莞看了一会,就回头问白凌云了。 “什么方子?”白凌云一下被点名,有些懵,只是下意识的回复了一句。 “当然是她们母女吃的补药方子。”玉莞白了这人一眼,原来刚认识的时候那么聪明一人,怎么成亲之后就变傻了?难道傻能传染的啊?这旁边还有个望着她傻乐的月母子。 “哦,方子呢?”白凌云反应过来之后,问得却是刚才那个丫鬟翠柳。 “方子,方子,在大夫那里,我们熬的药都是包好送过来的……”翠柳回话的时候,并不是低头谦卑,而是有些倔强的看向白凌云。 这样的骚操作,看在玉莞眼里有些辣眼睛,这丫鬟难道还有什么身份背景吗?京中的丫鬟哪个不是规规矩矩的,回主人的话再是身份高的丫鬟,都不敢直接和主人对视来着。 “你去大夫那里把方子拿来。”不过白凌云却没有训斥她什么,只是柔声吩咐了一句。 “幽幽这里有我,这坐月子的房间也不是你们大老爷们久呆的。得了,你去忙吧,我也不是来看你的。” 玉莞看着旁边有些呆滞的白凌云说道,干脆撵人得了。 “幽幽,你今日感觉如何了?想吃点什么,我,我去买。”白凌云点了点头,不过没有马上离去,还是关切的看了一眼君幽幽和旁边摇篮里的孩子。 “好一些了,我想吃川味的那红糖糍粑,你帮我拿些来吧。”君幽幽也想和玉莞说说悄悄话,以往的亲亲相公,也变得有点碍眼了,配合着玉莞一起撵他。 “行,你们聊,小孙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让他来通知我一声。”白凌云还不算笨,被玉莞和自家媳妇一起撵,还是懂得起,又看了两眼妻女,才掀了帘子离去。 “莞莞,我好想你啊,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那会我都觉得自己应该去陪你了,对不起,我当时要不闹着去上香,你也不会被掳……” 君幽幽看着白凌云离去之后,就抱着玉莞哭了起来。 “怎么了啊,别哭啊,老人说月子里哭,眼睛可是会落下毛病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行了,都过去了。就算你不去上香,潘王想要掳我,也会有别的法子的,这不怪你啊,幽幽。” 作为医生,玉莞发现君幽幽有些轻微的抑郁倾向,这可能和她怀孕时候焦虑和生了孩子之后疲累造成了。于是柔声安慰着她,还带了些催眠的节奏。 果然君幽幽安静了下来,和玉莞说起了话。 “孩子这么小,不能喝补药的,因为在肚子里时候营养不良,先天有些不足,但后面都是能养起来的,怎么要喝补药了?还有,你这都快出月子了,恶露还没有完吗?” 玉莞关心的是母女俩的身体,一开始就问了出来。 “我自发作那天开始,就没出过这屋,都是白白安排的。可是有什么不妥吗?”君幽幽在玉莞面前倒是老实,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孩子还小,不能喝药,而最营养的就是初乳,比任何补药都管用。但你又在喝药,怕是这母乳也不能喝了。”玉莞看着桌子上的药碗摇了摇头。 “要喝我的奶?”君幽幽有些惊奇的看着玉莞。 “没有吗?”玉莞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这时代虽然有奶粉,但因为工艺的问题,颗粒还是很大,而且也不纯粹,不适合这么小的婴孩喝。而且,在她看来,母亲喂奶很正常啊,除非自己没有。 “有,有奶娘啊。她们没吃药。”君幽幽也是奇怪的回看玉莞。 玉莞这时有些尴尬了,她都忘了,以君幽幽的身份地位,哪里用得着亲自喂养。 “我身上一直没断过,现在能活着,都吃了不少补气血的药物了。”对于玉莞的尴尬,君幽幽没有看出来,而是继续自顾自说着,说着说着还有些咳嗽。 “方子来了。”翠柳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 玉莞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方子:“行了,你可以下去了,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老爷吩咐了奴婢要好好照顾夫人……”翠柳还是倔强的说道,并没有半分要退出去的意思。 “行了,我和贵郡主要说会话,什么药都吃完了,你们下去吧。” 玉莞皱眉看了眼翠柳没有说话,倒是君幽幽开口让她们下去,翠柳再是坚持也不敢造次,只能退到门外。 说是退出去,也是在门帘边上,她们在里面声音稍微大些,就能听见。 于是玉莞用眼神询问了君幽幽。 君幽幽还是明白玉莞的意思的,脸上有着惆怅:“她在我之前就已经伺候过白白了,只是碍于我们才成亲,没有抬成姨娘。” 君幽幽压低了声音,玉莞眼睛的余光也扫到了贴近门框的身影。 “白凌云敢如此对你?”后面还有一句是“你竟然还屈服了。”没有说出口,玉莞有些陌生的看着君幽幽,她印象中的君幽幽大气而且洒脱,带着江湖儿女的恣意的。 突然之间,她看着戴着额帕靠在床上的君幽幽憔悴的模样,屋内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由于坐月子,屋外的阳光是遮了个严实,她有些心疼了。这就是幽幽想要的幸福生活吗?这样的生活真的幸福吗? “莞莞,你怎么了?”君幽幽看着玉莞陷入沉思中,唤了她一声。 “幽幽,我以为你想要的是那种纵马江湖的恣意生活,可是……”玉莞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对着君幽幽的问话,答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可是我喜欢他啊,我娘说,喜欢一个人要趁早,不然错过就真错过了。”君幽幽浅浅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瘦削的脸上露出的笑容,真挚还带着一些回忆的笑意。 “可是,这翠柳?”玉莞看了眼飘动的门帘。 “不就是个通房丫头吗?爬的再高也只能是个平妻,见了我也得行礼。对我的孩子们,她也只是下人罢了,这段日子,我身子实在不爽利,精神也不太好,这才让她得意了一阵。” 君幽幽也看向了玉莞看的方向,在玉莞耳边低声说道。 玉莞这一次真的是惊诧的,君幽幽什么时候对后宅的事情都如此通透了?按理说她应该是得知丈夫有别的女人,大吵大闹的那样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我总不能一直躲在你们的身后……”君幽幽看出了玉莞的惊异,低声解释道。 玉莞被掳走的事情真的刺激到她了,从京城回来,君幽幽就扭着君夫人了解这些后宅里的门道。当时还闹了个乌龙,单纯的女儿突然要变得腹黑,君夫人都吓了一跳,要不是君幽幽说了不少小时候的事情,君夫人都要请道士来为她驱邪了。不过女儿的这种变化她是喜闻乐见的,毕竟祁国公府的人员也不简单,她不想女儿嫁过去吃亏,特别是白启澜和君大将军都和她提过,等到白启澜回来,就会为白凌云请封世子。 君大将军虽然没有其他妾室,但君夫人可是看过不少话本儿的人,这些事了解的并不少,不过也请了自己闺中密友来现场教导。 第三百七十六章 玉莞听着君幽幽说起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听着她话语中逐渐变得成熟的君幽幽,有些怅然,那个单纯的君幽幽不见了。 “以前我最讨厌这些弯弯绕绕的女人,最烦的就是后宅中这些层出不穷的手段,还有争风吃醋的妻妾,呵呵,没想到现在我也成为了其中一个,学着前人们总结的经验,要与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争一个男人了……” 说到最后,君幽幽也有些低落了,这些时日,对于玉莞的担心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婚姻,现在玉莞回来了,她也在回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这样的生活。 “不过,是我死皮赖脸要赖上他的,也算自作自受吧。”还没等玉莞安慰几句,君幽幽自己先嘲笑起自己来。 “幽幽,随心而为吧,我没有成过亲,对你们的生活我没有资格来置喙,但,虽然我认识白凌云在前面,可你要知道,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玉莞拉起君幽幽的手,捏了捏,以示安慰,然后以极快的语速小声说道:“你的药有问题,但时间太短,我查不出,最好想法子先不喝了。” “啊?”君幽幽听到这里,差点叫出了声,不过很快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几乎没有发声的情况下,焦急的看向孩子所在的摇篮:“那孩子……是谁……” “孩子的没有问题,但她太小,不能喝药。”玉莞摇了摇头,给了君幽幽一个否定的答复。且不说药性如何,才出生的婴孩,连汤水都不能喝,药汤更不能了,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 君幽幽眼里有泪,心中有愧,看向孩子的目光中更加的难受了,玉莞看她这样心中一动:“君夫人没有来看过你吗?” 玉莞之前想着都在芙蓉城,想来君夫人应该来看过了,但现在才回过味来,若是君夫人来看过了,按照君夫人的脾气,翠柳早就不应该在君幽幽面前晃了啊。 “我娘——”君幽幽提到君夫人,就要起身,但似乎不太舒服,又只能颓然坐了回去,不过她还是抓住了玉莞的手:“莞莞,救救我娘。” “发生什么事情了?”玉莞脸色一下严肃起来。她不在芙蓉城,像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是这样的。”君幽幽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踌躇着开口了:“我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救了一个女子,本不要她什么回报,但她坚持要卖身报恩,我没有收她的卖身契,只想着她一个弱女子,家中又无亲人,出来求生必定不易,就想着把她带回府里,好歹有个活计,能养活自己。哪里知道是给家中招了一个祸水啊。” 说到这里君幽幽有些愤然,眼中还带着仇恨。 “她说她叫伍秀儿,是从宛城那边逃难过来的。跟着我回府的时候,我娘本来是不同意的,只说最多让她呆在郊外的庄子上,最后还是我使了性子才留了下来,在我的院子里做点杂活。” 君幽幽说到这里停住了,像是在回忆什么。 “君夫人的阅历要比你深得多,想来是看出什么了,但她心疼你,还是满足了你的要求。”玉莞评论道。 “是啊,若是我当时听我娘的,也许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伍秀儿一开始还是老老实实的,但多见了几次我哥,就动了春心。后来又听说我哥和我嫂子只是相敬如宾,在私底下就背着我勾引我哥哥。我哥想着护我的面子,只是隐晦的提了下,可惜那个时候我没有听懂。 这贱丫头竟然利用我,哄骗我给我哥送汤水,给我哥下药,但没想到却进了我爹的肚子,她就……她就趁机爬了我爹的床……” 君幽幽说到这里有些愤愤然的握拳捶打着床。 “我爹这么多年,从未纳过妾,连暖床丫头都没有,我……竟然……竟然亲自送了个到他床上,给自己找了个小妈!我娘也气着了,对我也不大待见了,好几日都不见我……” “君夫人那么疼你,不会连你出嫁和生产都不管的。”玉莞插了一句。 “我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心软了,让伍秀儿留在了府里,也没有灌下避子汤,她觉得那样太损阴德了。后来这伍秀儿就称自己怀上了,就在我出嫁归宁的那天。那天还闹得很不愉快,加上营里发生了点事,爹就住到了大营,而娘整天就让人演那些负心汉的话本,谁也不见。一直到我生产时候,让人去家里报了信,才知道我娘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 君幽幽说着就掏出一张帕子,擦起了泪。 “可请了大夫?”玉莞问道,但心中也有种不好的感觉。 “大夫和蛊师都请来看了,就是不知道我娘到底怎么了,既没有中毒,也没有外伤,更不是中蛊,喂药喂饭都能喂进去,连出恭都是正常的,可就是不醒。问了伺候的丫鬟,说是那几日我娘都把自己关在房里,只留了伍秀儿伺候。” “这倒是奇怪了,你娘怎么可能和那伍秀儿和平相处?” 玉莞也感到奇怪了,这事怎么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呢。 “我爹、我哥还有我都不信。可惜我坐月子,回不了家,莞莞,你一定要帮我,救救我娘。” 君幽幽是知道玉莞会医术的,也知道她治好太后的事,这会拉着玉莞的手,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去看看的。不过我担心你这里……”玉莞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但是她还是很担心君幽幽和孩子。 “我会小心的,怎么说我也是这府中主母。”君幽幽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神色。 玉莞不再多说,拿着方子还有已经熬过的药渣先行回府了。 回到府中匆匆与玉卿晨和陆氏请了安,玉莞就招来了清音。因为君幽幽的大婚不在京城举行,清音他们也就跟着回来了,要了解芙蓉城的信息,清音应该很清楚。 “小姐,您可是回来了,我就知道您是福大命大的,我都担心死了。”清音一见着玉莞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眼里的微润还是被玉莞看到了。 “这不是好好的吗?得了,别贫了,最近芙蓉城有些什么传闻,说来听听。”玉莞一把把这做作的人给推开,推了杯茶过去。 “还是小姐这里的茶香。您可不知道,您不在的时候,这里可是热闹的很啊,比起京城来也不次。我听清书说您才从白府回来,那就先说白府吧。 因为是白三少在芙蓉城购置的产业,这府邸也就挂上了白府的牌匾。君大小姐的婚事没有大办,但嫁妆还是如数出了门的,送嫁妆的场景比起迎亲都还要热闹。君夫人当时都哭的不能自已了。” 清音喝了一口茶就开始说了起来。 “说重点。”玉莞有些扶额,这清音啥都好,就是让她说个事,会把什么旁枝细节都给你说一个遍,照这么下去,没有一两个时辰怕是说不完。 “额,白三少第二天就抬了一个姨娘还收了两个通房丫头,君夫人直接打上了门。” 清音马上捋了一句话出来,然后就看着玉莞,不再说话。 “没了?”玉莞一下子还没适应她不碎嘴。 “没了,这就是重点啊。”清音站得笔直,有些傲娇。 “是你太傲娇还是我提不动刀了?”玉莞直接一个眼刀丢了过去,然后就示意清书挠她痒痒。 “哎哟我的大小姐,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我说我说,哎,那个姨娘是白凝霜的亲妹妹白凝雪,在喜宴当天晚上,被去贺喜的宾客们看着和白凌云在翻云弄雨……额,考虑着是旁支家的嫡出小姐,纳兰老夫人就作主给提了姨娘。我给你说啊,没有娶成平妻都是给君将军府面子了,这话是当时程夫人的原话。那两个通房丫头也是程夫人送过去的,说是君大小姐年纪小,有些方面还不懂。这会又怀着孩子,总不能让白三少新婚就做几个月和尚吧。” 清音终于从清书的手下逃了出来,忙给玉莞解惑道。 “这可不是给君大将军面子了,这是羞辱啊。就算幽幽怀孕不能和白凌云同房,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塞人啊,还有啊,白凌云也不至于这么蠢吧,是不是有人设计?” 玉莞见着清音老实下来,就让清书停手了,自己听着也在不断分析,这些事今日去白府,君幽幽可是一句都没提啊,她以为她的憔悴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想来这些也是另一个原因了。 “可不是吗?君夫人听说了,连三日回门都没等到,当天就打上白府了,把白三少揪着耳朵警告了一番,说是还立了字据的。若不是君大小姐拦着,估计还要被君大少给打一顿。不过这也让这两亲家闹翻了,纳兰老夫人觉得君大小姐不懂事,君夫人作为丈母娘还插手女儿女婿房中事。”清音继续说道。 “纳兰老夫人也是讲理的人啊,君夫人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怎么会这样,这样不是让幽幽两人难做吗?”玉莞揉了揉太阳穴。 “外人看来确实如此啊,不过我可是有内部消息的哦,”清音清了清嗓子,提高了说话的声调。看着玉莞扔过来的眼刀,还是老实的说道:“其实就是程夫人,就是大姑爷他娘,在纳兰老夫人面前上的眼药,君夫人那也是她去添的火。在纳兰老夫人他们回来了之后,程老爷就带着程夫人来拜访了,纳兰老夫人想着白三少的婚事将近,祁国公府年轻一辈又没一个当家夫人,芙蓉城还是程夫人熟悉,就让她帮着操办这婚事了。” 清音瘪了瘪嘴说道。 “程夫人的病好了?怎么觉得她这些行为不像正常的呢。”玉莞越听越觉得这芙蓉城夫人小姐圈咋也乱起来了。 “程家现在是大小姐在主持中馈,程夫人回来了当然就插不上手了,而且程老爷和大姑爷也不让她插手,这可是小姐在上京之前和他们约定的,想来程夫人知道了,就记恨上了。哦,对了,大小姐被查出又怀上一胎之后,想着要给孩子积福,就把白凝霜给放了出来,您也知道,程夫人本来就喜欢白凝霜,直接就把白凝霜要过去陪伴了。她对咱家可是恨得很啊。” 程家的事情,清音也是清楚的,说起白凝霜和程夫人,她也是不满的。 “你的意思是她们不喜我,连同迁怒幽幽?”玉莞心中一万头神兽奔过。 “我知道小姐觉得很难接受,但确实如此。其实我也不理解她们的想法,想要报复我们嘛,明刀明枪的来嘛,为什么要绕着圈伤人呢。”清音说累了,直接坐到玉莞旁边跟着唉声叹气。 “这先放一放,这事的后续呢?若只是抬了个姨娘收了两个丫头,还不至于你拿出来说的这么隆重吧。”清琪也在旁边伺候着,点出了玉莞想要问的事情。 “这点事当然不值得重点和小姐说了。主要还是想和小姐说君大小姐的身体和孩子的事儿。这些莺莺燕燕入了门,但白三少心里的人还是君大小姐,想着君大小姐怀着孩子不容易,天天忧思也重,就做主免了三人的早晚请安,让她们各自呆在院子不要到君大小姐面前晃荡。但就这样,君大小姐的吃食还是出了问题,虽然及时就医了,孩子也保住了,但是身子却是伤了,幸亏年纪还小,大夫说以后还能调养回来。不过我们白府的眼线安插的还太浅,没能查出是谁干的,不过这种争宠手段,也只有后宅的女子能想到了,这会都让人把那三个女人给看着的。白三少也训斥了她们,冒着和程夫人撕破脸,把两个丫头给发卖了,白凝雪不好打发,也多加了两个丫鬟看着她。 但白府这样严防死守,却不知对方将黑手伸到了君大将军府。一个叫伍秀儿的女子爬了君大将军的床,还把君夫人给弄得昏迷不醒,君大小姐得知这个消息了,产期就提前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城中事 清音将君幽幽生产后的生活给讲述了一遍,重点还勾出了君夫人昏迷之后君幽幽被白府的妾室们暗中欺负的事。 “君夫人是怎么一回事?”玉莞想着君幽幽状态还好,就想着先处理君夫人的事情,毕竟当初他们家刚到芙蓉城时候,君夫人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帮扶了不少。 “自君夫人出事以后,君府的防卫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府中的下人也进行了好几次清洗,具体诊断的情况,我们也探不出,只知道那伍秀儿已经被关了起来,但一直都不肯承认是她所为,一直叫着冤枉。”清音蹙眉,她手下的人虽然也机灵,但到底不是专门训练过的,要和君府那些从战场上退下的护卫相比,差了一长截。 “明日我上门看看,清琪,你去准备张拜帖,递给君少夫人。”玉莞也知道清音手下人的本事,点了点头,向着清琪吩咐了一句。然后回头看向清音:“城中可还有其他事?” “有有有,可热闹了。有关于大小姐的……”清音说着又停下了,眼里还有熊熊的八卦之火,但她不敢说下去,因为之前玉莞说过,不想再管程家的事。 “大姐?又受欺负了?” 玉莞看着清音的样子,才想起自己曾经下过令不再管玉岚,但终归是亲姐姐,虽然这两年生分了,但年少时候相依为命的日子她还记得。而且在玉莞的观念里,自己家里人责怪多是出于关心,若是外人想要欺负自家人,还得问问她答应不答应。 有了玉莞的问话,清音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态度,在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下,给玉莞说起了程家的事。 去年末的时候,小张家的人就拖家带口的上京认亲,但玉岚并没有同行,一个是她才接手程府的中馈脱不开身,二一个她已经嫁人了,就是婆家的人,也没有必要这样上赶着一起去认亲。虽然仲礼、玉莞觉得并无不妥,还派人来劝说了一番,都没有让玉岚点头,只能让她留在芙蓉城了。 当时正值年末,程家各地的庄子是要将账目呈上来核对的。但这一年中间有着程家二房的搅和,程夫人走的时候也并没有和玉岚交代过什么,所以庄头们虚瞒假报、糊弄她的事情层出不穷,而玉岚身边只有当初陪嫁的四个丫鬟帮着,能扯平账目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要一一比对,很是不容易。 同时,大户人家过年规矩和张家村可不一样,以往年份有着程夫人主持也没有什么问题,但轮到玉岚的时候,连芙蓉城中的夫人小姐们都认不全,出席宴会不仅被人奚落,还被陷害了几次,若不是暗中有清音他们的人帮着,怕都吃了不少挂落,惹上官司。 但就算如此,玉岚在芙蓉城的风评也不算好,村姑的标签在她身上就是撕不下来。一直到玉莞被封了贵郡主,仲礼中了进士,入朝为官的消息传回,这些夫人小姐们才停止了传言,不过私底下的还是瞧不上玉岚的。 府外的这些事,玉岚还能不理睬,但府内的事情她却不能不管。在得知张家人上京之后,程夫人就想要以各种理由回来,但程功和程煜都没有同意,想着过年了,还是把程夫人接了上来,安排在芙蓉城郊外的别庄休养。程夫人就着人将白凝霜叫到了自己所住的别庄陪伴。 在别庄的日子,程夫人时常以想念儿子的借口把程煜叫来,前几次还有着玉岚陪伴,但后面玉岚越来越忙,程煜也只能一个人去。程夫人就趁此安排了他和白凝霜双宿双修的活动。 几次下来,程煜对白凝霜也发生了改观。他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就算成亲了,对于情感也不是能控制就能控制的,在别庄就和白凝霜过起了没羞没臊的日子,过年时候,还亲自接了白凝霜回府。 就是在白凝霜回府后,没过两天,就查出了她已经怀上一个月的事情。这让玉岚大受打击,更让她难过的是,程煜这一次对白凝霜呵护有加,不像以前那般不理不睬。不仅嘱咐了玉岚要好好照顾白凝霜,还从商行调来了不少补品,不要钱似的往白凝霜的院子送。 “过年的时候有一个月的身孕,那现在岂不是要生产了?”玉莞听到这里,插问了一句,“我前日见大姐也是显怀了,又是怎么回事?” “大姑爷对大小姐也是有情的,而大小姐也一直按着小姐您留下的药膳方子调养着,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怀上也是正常的,这儿也有四个多月了。”清音顺着玉莞的话解释道。 玉莞回来这两天,头一天是被陆氏和玉卿晨拘着在家中休息了一天,不让人去打扰她。这第二天一早又去了君幽幽那里,两姐妹就只有见着的时候笑着点了个头,还并无什么言语交流。 “这也是大姐自己选的路啊。”玉莞听到这里,对于大户人家有了明显的抗拒,什么从一而终,什么一世一双人,都是小说里的情节罢了。真正在这男尊女卑的古代,有女戒、女训加持,人们的骨子里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还不如孑然一身来的自在……”玉莞又感叹了一句,虽然只是自己小声感叹,还是被旁边的三清给听到了,三人皆露出了无奈的眼神。 她们家小姐,这才十七岁啊,怎么就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了,三人对看了一眼,都想到了那个别扭的睿亲王爷,若是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啊,她们家小姐会不会孤独一辈子啊。 怀着这样的心情,三清在之后面对东睿宸的时候,也多了些热络,甚至还“里应外合”了不少次,后来玉莞得知之后,深深后悔今日所说的话。 “大姐本就接受了同白凝霜一起进门,后来也不追究她欺负她和大宝儿,还愿意将白凝霜的女儿养在跟前,现在怕是也是好吃好喝供着她吧。大姐可曾递回什么话要求帮忙吗?” 玉莞蹙眉,毕竟是自己姐姐,她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没有,除了我们暗中自己出手,大小姐就算再困难也没有在夫人、老夫人面前说过什么。”清音回道,“不过老夫人不大喜欢大小姐。” “这又是怎么了?大姐最是遵循女则、女戒,这不是外婆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吗?”玉莞听着陆氏对玉岚不满意,追问了一句。 “我的小姐啊,若是孙媳、儿媳,这样顺从自然是欢喜的,但若是自己的女儿、孙女也这般,就叫做懦弱了。其实也算不上不喜欢,顶多是恨铁不成钢罢了。前段日子,老夫人还常常把大小姐叫到府里带在身边教导,这段日子,因着大小姐有了身子,孕吐憔悴才没有叫她来了,不过还是将自己身边得力的丫鬟送了个过去……”清音道。 “外婆出身书香世家,多和她学学是受用一生的。你说的都是些后宅的事情,这芙蓉城我们也就这么些熟识的大户人家了,其他还有啥没?” 玉莞打了个呵欠,有些乏了。 “蓉韵班的生意倒是好的很,姹紫、嫣红他们都有着不少追捧的人,连带着也衍生了不少附加产业,像是您之前说的什么海报啊、他们签名的画像啊,同款的首饰啊等等,都在同步出售,销量好得很,对了,私底下,他们还组了什么支持会什么的,小姐,您可真会玩。不过其他生意上的事,我可就不知道,您要问问清灵。” 清音一提到蓉韵班,就是笑容满面,这算是她的第一份事业,如今在芙蓉城也是远近闻名,连跨省的订单都能接不少,在京中都准备成立一个分部了。 “说起来,清灵呢?”玉莞现在才发现,以往久了不见,第一时间就能见到清灵,这一次倒没见着她的身影。 “清灵昨日就让人传了话来,生意上有些事把她绊住了,可能要几天才能来和您请安。” 清琪听着玉莞问,忙站出来答道。 玉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三清下去,自己靠在床上小憩了起来。 待到玉莞再次醒来,已经是晚饭的点了,管家已经派了门房小厮来请了次了,匆匆梳洗了一番,玉莞也按时坐到了大厅和陆氏他们一起用饭。 “糖醋排骨,藕炖排骨,糯米排骨……这是娘亲自下厨的?”玉莞看着桌上的菜色,闻着味儿就能判断出是玉卿晨的手艺,一脸濡慕的看着玉卿晨。 “你娘亲啊,今日可是连买菜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陆氏在一旁也是笑眯眯的。 她虽然出自书香人家,但世家小姐双手不沾阳春水的事在她这是行不通的,在陆氏心里,能给自己心爱、喜爱、在乎的人做饭,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有个厨艺这么好的女儿,她这段时日也是胖了不少。 “那外婆就没有给孙女准备什么啊?”玉莞放下了往日的高冷面具,这一次的中南府之行,让她对亲情、生命的看法都又不同了。 父母亲人在世时候不亲近,不好好相处孝顺,等到疾病来临、生命走到尽头,再来感叹,再来后悔,有什么意义呢。她才十七岁,这个时代好多这个年纪的女子都出嫁了,但在她前世,还是个中学生,怎么就不能同自己外婆、娘亲撒撒娇了呢。 “我就知道她是个皮的,就爱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喏,你外婆可没有你娘的手巧,但是这香囊是我自己绣的,里面装着的佛经我可在佛前念了四十九日,让大师给开了光的。还有,还有,这条链子,可是嫣红同款啊,她和你年岁差不多,戴着好看,你戴着应该更好看。” 陆氏让人拿上来一个淡紫色的香囊,上面还绣了些佛教的符号,陆氏多年都没有做过女工了,当初做少女时候也没有多加练习,但玉莞看着这尽量密实的针脚,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用心。 丫鬟手中还捧着一根银质的链子,下面还有个吊坠。嫣红?玉莞一下子就想到下午清音说的,那些被蓉韵班的“角儿”们戴过的同款首饰都销量很好,立马看向陆氏的眼神从感动变成了看追星老太太。 “外婆一点都不老,您看看您这脸蛋,这皮肤,和娘亲一起走出去,人家都会认成姐妹的。”玉莞笑嘻嘻的接过了陆氏给准备的东西,抱着她的一条胳膊继续撒娇。陆氏被她哄得摸着自己的脸,呵呵直乐。 “姐姐,熙儿也有也有。”一旁的玉曛看着玉莞高兴,也挥动着自己的小手,试图引起自家姑姑的注意。 “噢,小熙儿又重了,给姐姐准备什么了啊?” 玉莞果然就看向了玉曛,家中条件好了,厨子的手艺也好,这丫头虽然出生时候有些先天不足,这后天也补的实实在在的。这会已经四岁的玉曛,出落的也是水嫩水嫩的。 今日被梳了两个喜庆的小揪揪,扎上两条红色的缎带,夹上一对玉桃花夹子,配上一身淡粉色的小襦裙,圆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这会胖乎乎的小手就举着一叠东西,脸上带着邀功的神色,抿着嘴笑着向玉莞挥动。 “我看看。”玉莞一把接过了玉曛手中的东西,“熙儿和谁学的画画啊,这画的真不错。” “华安哥哥说我要是能画出百鸟朝凤图,姐姐就能平安回来了,这是我画的百鸟朝凤图。”熙儿听着玉莞的问话,老实的就把华安给招了出来。 玉莞听着熙儿的回答,心中一阵失笑。这是百鸟朝凤啊?这明明就是小鸡啄米啊,就熙儿这种初学者,能画出那么大气磅礴的图来?这华安也是胡闹。 不过转念一想,陆氏和玉卿晨定是天天都为她担忧着,熙儿心思纯净,看在眼里,也跟着担心了,华安这善意的谎言也就不足为道了。 “可不是吗?华安啊,让她三天画一只小鸟,阿给她说白鸟画完,姐姐就回来了,这丫头心眼死,真的每天准时来问我能不能画小鸟了。”玉卿晨把熙儿抱在怀里,对着玉莞笑道。 第三百七十八章 君府治病 “那真是辛苦我们熙儿了,熙儿已经识得百数了?”玉莞笑着一把把熙儿抱在怀里,捏着她的小脸蛋问道。 “已经识得了。”熙儿冲着玉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让玉莞也开怀大笑,这毕竟是她亲手接生的孩子啊。 虽然小张家的规矩不如一些世家贵族,但陆氏认为仲礼现在已经是入朝为官了,家里该有的规矩还是应该有,所以一顿饭大家还是吃的安安静静的,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吃了饭,玉卿晨把陆氏送回院子里休息后,就带着玉莞和熙儿在园子里消食。 “大妹儿啊,在外面的日子很苦吧。为了这个家,你真真是遭罪了。” 园里当初修了一条抄手走廊,走廊尽头是个苏式的园子,因为天凉,已经放下了幕布挡风,走了好一会的玉卿晨和玉莞就在这坐着聊天。 “不苦。有哥哥和睿亲王照拂,没有受什么罪。”玉莞不想玉卿晨担心,还捡了些途中的趣事和她说,但她流落到渔村和桃花村的事情却是隐去了。 玉卿晨只是后宅的妇人,相夫教子持家便好,这些事情她的接受能力可不足。 “你哥哥写回来的信,也总捡好的说,当初你们在鹿角村时候的那场瘟疫娘也没忘,想来丹桂郡那边更是凄惨。你们几个孩子啊,总是报喜不报忧。” 玉卿晨这两年一直跟在陆氏身边,耳濡目染,自然比村妇的眼界高了许多,面对小女儿,可没有留一点脸面,直接给点破了。 “娘亲——”玉莞拉着玉卿晨的袖子,露出了一个微笑,撒了撒娇。 “哎,京城和丹桂郡的事儿,娘管不了,可芙蓉城也不让娘管啊……”玉卿晨叹了一口气,隔着院墙看向程家的方向。 “大姐可是有什么事?”玉莞心中叹了一口气,玉卿晨是知道她不满程家的,不过面对自己的娘亲,她还是问了出来。 “你姐姐她过的苦啊……”玉卿晨踌躇了下,还是开口向玉莞说及了玉岚的事情,虽然每次见玉岚,她都说还好,不过当母亲的怎么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异样。但她自己对这些后宅阴私都不了解,不知道如何去帮助玉岚,只能求助于更有见识,有本领的小女儿了。 玉莞见着母亲都已经开口了,也没有拒绝,只是回应了一声自己去会看看,让玉卿晨满意的回了院子。 终归是自己的亲姐姐,就算寒心,也不能不管啊。 玉莞主意打定之后,婢女就来回报了,君府少夫人已经接了拜帖了,邀请玉莞第二日去君府赏花。 玉莞一大早就来到了君府,让她感到惊讶的是,除了君少夫人沉香玉以外,君明玕也在旁边,等在君府大门口迎接她。 “拜见贵郡主。” 沉香玉见着玉莞下了马车就要跪拜,但被玉莞一把抓住,扶了起来。君明玕是有官身的,沉香玉作为正妻也是有诰命的,是五品宜人。但在玉莞这个一品贵郡主面前,是得行礼的,所以她今日是穿戴的宜人服饰。 玉莞把人扶了起来,就拉着往君府里面走,她骨子里还是现代人的思想,对于这些繁文缛节根本就不在乎,她和沉香玉虽然不熟,但她和君家君夫人和君幽幽可是熟识,怎么会让她们的儿媳、嫂子跪拜自己呢。 “我也没有穿什么郡主的制服,你拜什么拜啊,那么多礼数干嘛。先带我去见见君夫人,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玉莞的话是对着沉香玉和君明玕一起说的,后者在二门给玉莞行了一个礼,就不再跟着了,而是给了玉莞一个感激的眼神。 玉莞和沉香玉并肩而行,在前往君夫人所在的院子的路上,也和她了解了下君夫人的病情。 君夫人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了,这中间请遍了大夫,甚至君大将军还从京中请来了御医来诊治,也没有瞧出其中的缘由。说是昏迷,其实也不然,除了人醒不过来,其他都能正常运行。喂饭,她能吞咽,出恭也能排泄,有时候,君明玕到床前叫唤她的时候,还会流泪。 若说是中邪或是中蛊,请了法师和蛊师来查看,均是摇头,君大将军和君明玕这一个月来都想尽了办法,可君夫人还是毫无起色,整个府里都笼罩在一片愁云中。 玉莞走进君夫人所在的院子,院子里倒是很安静,一直伴在君夫人身侧的徐嬷嬷正在带着丫鬟在正屋门口等着,脸上还带着一些焦急和激动的神色。看来是已经得到了玉莞要来的消息,玉莞为太后治好了顽疾,这在贵妇圈里已经不是秘密了,加上还有京中几位夫人和陈真真的病症也是经她手治好,她们就是莫名的相信她能解决疑难杂症。 “拜见贵郡主。”徐嬷嬷看着玉莞走到门口,就带着丫鬟行礼。 “不必多礼,夫人的情况我已经听君少夫人说了,待我看了再说。”玉莞抬手让她们起来。 徐嬷嬷等人带着希冀的眼神小心的跟在玉莞后面,大夫都查不出君夫人的病症,玉莞已经是她们最后的希望了。 玉莞把了君夫人的脉象,又以现代医术的方式为她检查了身体各部位,心中也是惊奇不已,从脉象和各方面的请款看来,君夫人就是一个健康的人,根本没有病,那又谈何治疗呢? 玉莞又检查了君夫人的眼睛,瞳孔没有放大,也还能跟着光走,合上眼睑的时候,还能看见眼珠子在滚动,心中更加诧异了,给君夫人盖好被子后,叫来了徐嬷嬷等人仔细询问。 通过徐嬷嬷等人的述说,玉莞得到了君夫人晕倒之前的经历。 自伍秀儿爬了君大将军的床后,君夫人就直接把人给丢到了一个偏远的院子,郁郁寡欢,再是好看的话本儿都吸引不了她,连府中的事务也不爱搭理,整日就在房中看着那些个话本子。 君夫人对府中事务放了手,沉香玉虽是君少夫人,但却没有任何经验,突然接触这些事,难免手忙脚乱,有些方面就疏忽了,竟然让伍秀儿跑了出来,跑到君夫人的院子里跪着,怆然泪下说要服侍主母什么的。 搁以往,君夫人最是厌烦这种哭哭啼啼的女子,但不知那日是如何想的,竟然让她进了屋子,当丫鬟般使唤。徐嬷嬷想着夫人近来心情郁卒,让她伺候应该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也就没有再劝阻。 这伍秀儿也是个有心机的,真的愿意伏低做小的服侍君夫人,而且只要君大将军出现,必定提前就告辞,绝不出现在君大将军面前,与前面故意爬床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让君夫人对她的观感好了些,后面她要来服侍,也没有刻意刁难,甚至还颇有一些交上朋友的样子,像是不介意君大将军和她有一腿的事情。 这让徐嬷嬷起了戒心,她是陪着君夫人一起长大的,是她的贴身丫鬟,也是陪嫁到君府的陪嫁丫鬟,为了君夫人,可是自梳了头发,发了誓愿要照顾君夫人一辈子的。君夫人虽然是一个有着江湖情结的世家女儿,但世家嫡女该有的礼数和心机都是有的,怎么可能和一个婢女称朋道友,况且这个女子还是她的情敌? 君夫人作为世家女儿培养长大,自是知道自己的夫君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人过日,但他们成亲之时,君大将军还是承诺了她一世一双人。若没有这伍秀儿的事,她还会一直相信的。可以说伍秀儿的出现,将她从以往那种丈夫敬爱,儿女孝顺的幸福中拖了出来,她怎么可能不怨恨这个女子? 徐嬷嬷本打算当天晚上等伍秀儿走了之后再提醒自家夫人,哪知道当天晚上,君夫人就出事了,变成了这般模样。 “你说君夫人当时和伍秀儿两人在房中,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那可曾听见了什么声响?” 玉莞也觉得两个情敌在一个房中,还能聊那么久,真的是难以置信。 “当时夫人要取一味药材,因为贵重,这药材存放之初,就是我和夫人一起放置的,所以只能我亲自去取,我心中对伍秀儿存疑,还叮嘱了翠烟、翠墨两人千万不要离开房中,一定要陪伴夫人左右,哪里知道,我回来的时候,院中静悄悄的,院中的丫鬟、护卫们都像睡着了一般,脸上还带着笑容。而夫人的房中一片漆黑,我心中暗道不好,直接推门进去了。点燃蜡烛,才发现,夫人已经昏倒在床上,翠烟和翠墨则是昏倒在外间,伍秀儿躲在桌子下面,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嘴里还一直嚷着‘妖怪’、‘妖怪’的话语。” 徐嬷嬷说着当时的情况,看着床上的君夫人就是愤慨且心疼。 “我忙大叫,惊动了巡逻的护卫,也即刻去请了大夫来。大将军当时在城外军营,少爷倒是没多久就赶来了。大夫给夫人和院中晕倒的众人检查了,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说他们没有病症,也没有中毒,不知该如何用药。后来还是少爷做了决定,让下人们用冷水泼醒他们。那些个丫鬟、护卫倒是醒了,包括翠烟和翠墨,只是精神有些恍惚,但夫人身份贵重,怎么可能用冷水泼呢,就用一张冷帕子敷在了脸上,但夫人还是不醒,到后来,连冷水泼也醒不来,就一直这个样了。” 徐嬷嬷说着掏出了身上带着的帕子,在两眼下擦了擦,她和君夫人说是主仆,实则有着深厚的姐妹情谊,若是君夫人这不好了,她也决定陪着她走黄泉路的。 “可曾询问了那些丫鬟、护卫发生了什么?” 玉莞问道。 “那些丫鬟、护卫都是在院子里,比翠烟和翠墨还要先晕倒,根本就不知道房中发生了什么,而翠烟、翠墨现在还是痴痴呆呆的,问不出一个所以然。” 徐嬷嬷眼中担忧更甚,这几日,夫人的手臂、腿脚的肉都有些松弛了,若是躺更久,就算行了,怕是要落下些后遗症。 “夫人的脉象倒是正常的,我刚才见了,她的手脚上的肌肉已经松弛了,卧床久了的人,容易出现肌肉萎缩的迹象,等会我教你一套按摩的手法,你们每日要给夫人按摩,不然夫人醒来,身体机能还需要恢复很久。让翠烟和翠墨过来,我看能不能先治好她们。” 玉莞说着就让下人拿些纸笔来,她怕徐嬷嬷不知如何按摩,就把主要的穴位画了下来,还写了一份简要的说明,自己还亲自上场给做了示范,这让徐嬷嬷感动的差点跪下来磕头致谢了。 翠烟和翠墨是被人搀扶着过来的,两个人是醒着的,但是眼睛无神,一直傻呆呆的看着远方,毫无焦距,而嘴巴还微微张着,一不注意还有些银丝线流下来。扶着的人见状,忙把她们胸上别着的帕子给擦了擦口水。 玉莞又给两人把了下脉搏,同君夫人一样,都是正常的。这让她陷入了沉思。她尝试着问几句话,两人都是听不进去的样子,更不要说回应了。这种情况的病症玉莞也遇到过,不过是在别的科室,心理疾病科。些自闭症或是痴呆症的表现是这样,但那大多都是天生或是经历大的刺激才会导致,这两人明显不是这样造成的。 玉莞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电视剧,里面有个人会催眠别人。在收到特定的指令的时候,这些人就会做出他事先设定好的动作。 古代的医学虽然不及现代那么发达,但都是限于器械的原因,但古人也是很聪明的,他们会用别的方法来代替。说不定他们就是被催眠了。 想到这里,玉莞有个大胆的想法,她对着徐嬷嬷等人嘱咐了一番,让他们准备一些必备的用品。 资深的催眠师是不需要通过物品来催眠的,但玉莞不行,她的心理学只是辅修,并不是精通,还是需要借助外物。 所以,现在她就拿着一根链子在两人眼前晃荡。 第三百七十九章 催眠 一开始,翠烟和翠墨并不配合,徐嬷嬷就让人把她们按住,强迫她们看向那根摆动的链子,逐渐的,两人安静下来,瞳孔放大,两眼无神。 “你们叫什么名字?”玉莞看着两人已经安静下来,觉得两人差不多被催眠了,就开始提问起来。 “翠烟(翠墨)。”两个人的眼睛还是无神的,回答的声音也没有带上任何的情绪,像傀儡人一般。 不过旁边的徐嬷嬷、沉香玉等人却惊讶无比,她们用尽了办法都无法让两人正常开口说话,现在玉莞一来就能让她们安静的答话,对于玉莞更加敬佩了,对她能治疗君夫人的病症更加充满信心。 “那日你们在屋内看到了什么?”玉莞也不含糊,她第一次对人进行催眠,还不知道能催眠多久,抓紧时间问重点才是。 翠烟、翠墨两人被问到这个问题,突然颤抖起来,脸上也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嘴里有话想要喊出,但又痛苦的捂住头,然后突然大力的挣脱了按住他们的人,跑出屋子去了。 “看来那天房里确实经历了事儿。她们两个需要冷静,那伍秀儿有没有问出些什么?”玉莞看着奔出去的两人,有些头疼,若是催眠师不能唤醒前人的催眠,那只能说自己技不如人。 “伍秀儿一直都没有说话。因为是个女人,又曾经是大将军的……相公便没有用刑,只是送些食物和水保着。”沉香玉说道。 “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当神吗?我去看看。”玉莞对于君家的做法有些不理解,这人都害了君夫人了,不用刑,是想用心去感化吗?这是有些迂腐了吧。 “那地方有些脏乱,还是我去把她提溜来。”徐嬷嬷站了出来说道。 玉莞不怕脏乱,但徐嬷嬷既然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再坚持,等到伍秀儿被带到的时候,她才明白为何不让她过去。 从外表上看去,伍秀儿最多二十来岁,甚至可能更小,因为她的皮肤很有光泽,也没有颈纹之类。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挂着一双剪水瞳,就算被关了一个多月,眼睛里还是有着如水一般的柔情,此刻看着玉莞,眼中还有着小鹿一般的单纯和悸动,湿漉漉的她的贝齿咬着娇嫩的嘴唇,鼻尖也是红红的,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若是个男人的话,怕是忍不住要去怜惜一番。 若是忽略她身上不时散发出的臭味,这曼妙的身段和柔弱的神情,倒也是个尤物。但她被关了一个多月,吃喝拉撒都在那间柴房里,当然屎尿都在身上了,当然还有些女子特有的血腥味。徐嬷嬷去提人用了半个时辰,伍秀儿的头发都还是湿的,想来是冲洗了一番,不然可能更臭。 难得这伍秀儿还能顶着一身腥臭味摆出如此的神情和姿势。 “你对君夫人做了什么?”玉莞看着跪在面前的伍秀儿问道。 她可不是那些急色的男人,审起伍秀儿来毫无压力。 伍秀儿听着玉莞的话看向了她,但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玉莞,玉莞也看向了她的眼睛,突然心中升起了一丝心疼和可怜,她觉得伍秀儿身世特别可怜,心中的同情已然泛滥,就要想去扶起她。 “郡主,翠烟和翠墨安静下来了。”就在玉莞要起身的时候,追着翠烟、翠墨的清书从外面跑了进来,打断了她的动作。 而这个时候,玉莞的臂膀也传来了一阵紧缩,故渊顺着她的袖子爬了出来,在她手腕处盘着,蛇信子就对着伍秀儿不断吞吐。 玉莞像是被醍醐灌顶一般醒来,她立马收拾了自己的情绪,不再看着伍秀儿,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清书身上,一刻钟之后,才整理好情绪。 这个伍秀儿定然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她只是看了她的眼睛,就差点陷入了她营造的情绪,若是辅以药物和器械的话,真的很可怕。 “想来她不会说什么了,把她的眼睛蒙上,人也绑起来,找个瞎子给她送饭。”玉莞平复了内心对着徐嬷嬷说道。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大将军的女人,也算府中的主子。”听了玉莞的话,伍秀儿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了裂痕,慌乱了起来,对于上来捆绑她也挣扎了起来。 “徐嬷嬷,若是府中奴婢刻意爬了主人的床,如何处置?”玉莞不与她理论,而是望向了徐嬷嬷。 “君府的规矩,视为对女主子不敬,当受二十军杖。”徐嬷嬷看向伍秀儿的眼神不善起来,夫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太心软了,反而把自己害了。现在玉莞又提到这个问题,说出这样的刑罚,她心中一阵暗爽。 “你们不能这样,我不是卖身为奴的奴婢!”伍秀儿大声嚷道,才吼了一句,就被一个婆子堵住了嘴巴,蒙上了眼睛,支支吾吾的被拖了出去。 “我需要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再来给君夫人治疗,翠烟和翠墨你们也要小心看管,千万不要让她们和伍秀儿接触。” 玉莞看着被拖出去的伍秀儿的背影说道。 “那便辛苦郡主了。” 徐嬷嬷等人向着玉莞行了一个大礼,把她送出了君府。 因为要准备一些东西,玉莞本来打算去程府拜访的计划也只得延迟了。 回到张府之后,玉莞就扎进了自己的药房,让故渊吐出一些涎液制作了一些清心解毒丸,然后又让人送了信去蓉韵班,借了个人过来,然后抓紧时间回忆了下自己脑中有关催眠的程序,像填鸭一般给清琪、清书灌输了一遍之后,才沉沉睡去。 要催眠别人,首先自己要有强大的精神力,若是自己都是萎靡不振,还怎么催眠的下去。 第二日一早,玉莞就带着借的那人和清书、清琪去了君府。 她首先要做的是,再次催眠翠烟和翠墨,看能不能把她们从催眠的状态下解放出来。 其实催眠现象是人适应环境的一种表现,就算不被人催眠,自我也会进行催眠。生活中就有这样的自然催眠现象。公路催眠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像是长时间驾驶汽车的驾驶员,单调的汽车马达声会诱发催眠状态,容易导致事故,所以在修筑公路时会在路旁设置一些醒目的标志,或者有意识地将公路筑成弯道,让驾驶员能够转换注意力,避免诱发公路催眠。 很多人坐车容易入睡也是如此,特别是长途乘车旅行。旅行中单调、刻板的车轮转动声,加上车辆的抖动也会成为催眠性刺激,诱人进入催眠状态,在催眠中似乎能听到列车员报站的声音,而对其他声音则迷迷糊糊甚至一无所知。 凡是单调、重复、刻板的刺激都能诱发不同程度的催眠,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这方面的体会,这是人的正常反应功能;而催眠术则是通过药物、器械扩大了这方面的反应,让人能够更快的进入催眠环境中。 这一次玉莞不是简单的用链条法诱发,而是让他们服下了清心解毒丸,然后只让翠烟留下躺在卧榻上,拂下了她的眼睑,在她耳边轻声念着手中的纸条:“你是翠烟,是君夫人从人牙子那里精心挑来的,那时候,你才八岁,那会你很瘦……” 这是玉莞前一天让徐嬷嬷准备的翠烟的身世。 催眠没有影视剧中那么夸张,一旦陷入催眠就会什么都坦白交代了,被催眠的人其实更多的是潜意识在保护自己,指挥自己,想要催眠一个人,加深他某种意识,或者从催眠中唤醒一个人,就要和他的潜意识沟通,让他能够接受外来的想法,若是潜意识接受了,那边是深深记在心里。 当然潜意识也会保护自己,若是催眠者输入的信息让潜意识感到对自身有危险的时候,是会提醒本体的,所以一被催眠就坦白交代的情形是很难出现的。 翠烟的身世玉莞也研究过,她自小被君夫人买了回来,就在君夫人的院子里伺候,但因为她的相貌和君幽幽的五分相似,小时候的脾气又有几分和君明玕类似,虽然是个奴婢,君夫人对于她还是有些疼爱的,不然也不会成为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玉莞猜测,这样看来,翠烟对于君夫人还是有着濡慕之情的,于是缓缓和她说着君夫人对她的好,君夫人曾经对她的恩典,然后就把话题引到了君夫人身上,说着君夫人现在的情况,她的病情,说着君夫人等着翠烟来拯救等等。 随着玉莞的叙述,翠烟的身体逐渐抖动起来,脸上又出现了昨日那样的恐惧的表情,不过这一次,她的眼珠子在眼皮下面不停的转动,放在身侧的手紧握了起来,像是在和什么可怕的东西做着斗争。 “翠烟!夫人在等你救她!”玉莞看着翠烟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在她耳边叫道,与她刚才的轻言细语不同,如同一声惊雷在翠烟耳边炸开,话音刚落,翠烟就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叫了一声:“夫人小心!”。 翠烟顺势叫嚷着坐了起来,眼中不再是那样无神的状态,已经恢复了清澈,脸上的神情恐惧尚未散去,但又带上了一丝焦急,可以看出她的内心的矛盾。 “翠烟!冷静!冷静!”徐嬷嬷看着翠烟眼神清澈下来,忙走上了前,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安抚着。 这是玉莞交代她的,若是将翠烟成功叫醒,徐嬷嬷就要第一时间上前安慰她,让她不至于在两种极端的情绪中失了心智。 “嬷嬷——快救救夫人!”翠烟在徐嬷嬷的安抚下,稍稍冷静了些,刚冷静下来,就抓着徐嬷嬷的手,紧张的说道。 “你不要急,夫人现在还好,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们,那天发生了什么,我才知道怎么下手。” 玉莞这时候从徐嬷嬷身后来到了翠烟面前。 “郡主!”翠烟是见过玉莞的,忙下了地要行礼。 “不必行礼了,你也才醒来,就在塌上说吧。”玉莞没有让她行礼,她更关心的是那天的真相。 “那日……”翠烟沉默了一会,在脑中回忆了下当日的情形,开始徐徐道来。 那日,伍秀儿仍旧打着要来伺候君夫人的旗号进入了君夫人的房中,君夫人不知为何突然想要一味药材,让徐嬷嬷去取,房里就剩下了翠烟和翠墨两人守着。 但君夫人并不让她们守在内室,只是让她们在耳房等着。不过在徐嬷嬷走的时候,已经和翠烟两人交代了,一定要小心注意内室的情况,所以两人并没有离得太远,而是站在了门边,竖起耳朵观察着内室的情况。 翠烟说,因为她平日里的性子活泼,君夫人并没有在礼仪上过多约束,所以她还是偷偷转身看向内室。君夫人是背对着她们的,所以她能清晰看到伍秀儿的脸。 本来伍秀儿是和平常一样和君夫人说着话,还是有说有笑的,但说着说着,她就看到了伍秀儿的眼睛似乎不太对劲。 她看着伍秀儿的眼睛里的瞳孔,突然变成了两个,翠烟捂住嘴,就要叫出声,转头一看旁边的翠墨也是用着同样的表情看着自己。这样的人太诡异了,她们不约而同的掀了帘子,就要闯进去。 但闯进去的一刹那,伍秀儿直接用双瞳看向了她们两人,翠烟说,当时她们就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大滩血迹,君夫人已经躺倒在床上,身上未着片缕,在胸口、肚子上有着几个大洞,内脏都已经露了出来,死不瞑目。 在室内的地上,君少夫人和君明玕也是倒在血泊中,就连已经出嫁了的君大小姐君幽幽也是出气多进气少,她原本因为怀孕而高高隆起的肚子也松垮了下来,那个还连着脐带的婴孩就一身青紫的丢在她旁边。 而导致这血案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们都很熟悉的一个人,此刻正拿着满是血迹的长剑,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像是这些人命都不值钱一般。 第三百八十章 这个人便是平日里威严正直的君大将军,此刻的他,脸上挂着一种得意的笑容,仿佛眼前躺着的人都不是他的亲人,而是仇人一般。 翠烟看着眼前的场景尖叫了起来,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叫不出来了,因为君大将军的剑已经划过了她的脖子,温热的血喷溅了出来,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想出声大叫,却发现什么都发不出来了,她最后狠狠的看了眼君大将军,死死的撑住眼皮,让自己把现在的影像记在了脑海里,然后就没有了意识,一直到被玉莞唤醒。 翠墨的情况和翠烟差不多,玉莞如法炮制也让她清醒了过来,有了两个成功案例,玉莞把目光投向了床上的君夫人。 通过翠烟的叙述,玉莞猜测她们站在门口,只是看了一眼伍秀儿的双瞳就被植入了这样的场景而疯癫,那么床上的君夫人应该被催眠的更加深入。 看来这个伍秀儿还是个天生异能者,一般后天学习的催眠是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玉莞此刻就坐在了君夫人床前,为了稳妥起见,她用了银针先稳住她的心神,又针身上几个大穴保护她的内脏。然后伏到君夫人头边,轻声引导着:“你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看不见四周,慢慢往前走……” 因为不知道君夫人是如何被催眠的,伍秀儿为她营造了个什么样的幻境,玉莞只能假设她现在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引导她的潜意识去唤醒自主意识。 不过很快玉莞就感到深深的疲倦袭来,这种催眠相当的耗费精力,她唤醒了两个已经超过了身体的负荷,要继续唤醒被催眠的更深的君夫人,她有些力不从心了。但催眠这种事情,开了头就不能收手,玉莞用指甲挖着自己的手心,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 随着玉莞一遍遍的引导,君夫人终于有了一些反应,最开始发现的还是徐嬷嬷,她看着君夫人的手指动了一下,赶忙叫了起来。不过这也打断了玉莞,玉莞终于还是撑不下去,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这可是把屋里的人都吓坏了,好一阵人仰马翻才把玉莞给挪到旁边耳房休息。 所以玉莞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看见的就是徐嬷嬷内疚的眼神,还带着些期盼:“郡主,我们家夫人醒了。” “醒了?那是最好不过了。”玉莞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尝试对抗这种深层次的催眠还能成功把君夫人唤醒,心中也有些喜悦。 “可……”徐嬷嬷说到这里停住了,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才吞吞吐吐说道:“可夫人不大好。” “恩?”玉莞从休息的卧榻上坐了起来,穿上鞋就往内室去了。 见到君夫人,玉莞才知道,徐嬷嬷为什么那样的犹豫开不了口。 君夫人是醒了,两个眼睛睁开了,而且不是那种呆滞无神的,从她的眼睛里是能看得出情绪的,但是她的四肢像是没有力气,是靠在床上的,嘴巴也合不上,啊啊啊的想要表达什么,但因为合不上,一直有涎液流下来。 翠烟正在喂一些米汤给君夫人,她还能吞咽,已经是幸运了。 “婷姨,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是,你就眨一下眼睛,不是,你就眨两下眼。”玉莞还是给君夫人把了下脉搏,身体并无大碍。 君夫人陆娉婷是她外婆陆氏本家的嫡女,和她娘同出一脉,她称她婷姨是合适的。 果然君夫人就眨了下眼。 “身体可有不舒服?”玉莞继续问道,这一次君夫人眨了两次。 “也许是我的功力不够,或者是中途被打断了,也可能是您被催眠的时间太久,醒来之后,身体还不能适应。不过,我把了脉了,你的身体并无大碍,或许过段时间,能够好起来。” 玉莞看着君夫人一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明白她的意思,对着她和旁边的徐嬷嬷解释了下现在的情况。这是她现在能得出的最接近的诊断结果了。 徐嬷嬷看着玉莞同君夫人交谈的方式,很快就学会了,在君夫人的示意下,他们还是将玉莞恭敬的送出了君府,毕竟这一天玉莞还是很累了,君夫人已经清醒了过来,君府的事就有了主心骨。 玉莞也没有客套,把君夫人唤醒已经是对君幽幽有所交代了,人家家里的事情,还是自己处理最好。想着君夫人可能要审问伍秀儿,她便让清琪把自己准备的东西留下,带着一身疲倦回家了。 君夫人的情况还真如玉莞所说,就是被催眠久了,身体一些机能受到了影响,休息了十几日后,找了个精通针灸的大夫每日做着复健,不久之后就能开口说话、扶着墙走路了。 遭了如此大罪,君夫人当然不可能放过元凶,伍秀儿。在她能够说话的时候,就让人把伍秀儿直接关进了府中的地牢,坐着软兜去了大牢审问这女子。 整个审讯的过程,君夫人都是严格依照玉莞所言,全程都蒙住了伍秀儿的眼睛,若不是伍秀儿不是卖身给他们府上,她都要把她的眼睛挖掉了。在这审问过程中伍秀儿还发出了一些不着调的小曲,叽叽喳喳的很是刺耳,多亏徐嬷嬷记起玉莞还留下了个人,那人正是蓉韵班专门负责吹唢呐的,唢呐一响,那些刺耳的声音就被打断了,伍秀儿嘴唇一咬,嘴角就溢出了鲜血。 君夫人一看情势不妙,赶紧掐住她的嘴,但已经为时过晚,伍秀儿已经咬断了舌头,喷涌出的血块堵住了气管,伍秀儿就此气绝身亡。君夫人气愤不已,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将尸体交给官府处理,并一并告知了府尹伍秀儿所犯何事。 因为伍秀儿不是正常死亡,又牵扯了谋害君夫人,朝廷的诰命夫人一案,府尹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不过还是给了君夫人一个略为安慰的消息,这伍秀儿还是完璧之身,那么爬君将军床的事情应该就是她杜撰和设计的了。 这些事都是玉莞后来从君幽幽口中得知,现在的她正在大堂听着陆氏和玉卿晨的絮絮叨叨。 “之前你在京城没有回来,这些事就一直耽搁着,现在回来了,瑞辰的灵位和骨灰坛子我们上次回来时候都带了回来了,皇上都下了旨意让你作为未过门的妻子接受他的所有恩赏,这也该是让他入土为安的时候了。” 说话的是玉卿晨,得知瑞辰的死讯的时候,她就差点晕了过去,她认祖归宗了,但瑞辰在她心里还是侄儿,未来的女婿,她也是看着玉莞两人青梅竹马长大的,既是为瑞辰难过也为女儿心疼。虽然陆氏和她说过,玉莞已经贵为贵郡主了,而且只是与瑞辰定亲,现在瑞辰没了,玉莞还是可以寻一门亲事的,不过声誉没有以往那么好罢了。 听了陆氏的劝慰,玉卿晨心中宽慰了许多,不过她的意识中,死者为大,要入土为安,皇上把瑞辰的封赏都给了玉莞,那么瑞辰的丧事还是要让玉莞出面操持的。 陆氏在一旁点着头,按照礼数来说,这是玉莞应当做的。其实从他们将瑞辰的骨灰和灵位从京中迎回来以后,他们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相关的东西了,只要玉莞开口,随时可以进行。 不过玉莞现在脑中正有着一个缩小版的她正在逮着缩小版的东睿宸一顿爆锤。在桃花村的时候,东睿宸已经向她承认了自己就是瑞辰,现在要她给他扶灵下葬,真是别扭。 玉莞心中虽然纠结,但也清楚陆氏和玉卿晨等人是不知道瑞辰的真实身份的,而且京中各个势力也不知道,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把这一出好戏演完。于是玉莞同意了玉卿晨的建议,让管家开始着手准备瑞辰的葬礼。 按照东睿宸他们原来的设定,瑞辰是苏旧城出生的,但他和佟北来找到了玉卿晨,户籍上还是在张家村的,所以一切丧葬的习俗还是按照张家村的习俗而来。 按照云溪郡的习俗,若是正常死亡的人,一般在人落气之后,马上就要在铜盆里点燃纸钱,然后点燃鞭炮,这纸钱便是落地钱。落地钱也是有数的,是三两,就是人出生之时的骨头重量。 烧完落地钱,便要将死者身前所穿的衣物、用的被褥等物都一并在这火盆里烧掉,若是死者还有同床的未亡人,则是要将同床所盖的被褥、床单等剪成两半,烧掉一半。 在人还未完全僵硬之前,就会让家中至亲,或是子女来给死者穿上寿衣,这寿衣也是有讲究的。通常都是奇数的,上下相差二,如上七下五或上九下七,最多是上十一下九,即穿十一件上衣,九条裤子。夭寿者,亦即不到五十多岁而死的人,一般只能穿三件。死者的年龄愈大,愈可多穿,表示有福有寿。 瑞辰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女,只能穿三件,最亲的人应当就是玉莞这个未婚妻了。不过瑞辰回来的是骨灰,这倒是省了许多事,直接用一个纸扎的人来代替了。 但玉卿晨等人是不会让玉莞为他穿衣的,玉莞若是真给瑞辰套了寿衣,就相当于嫁过一次人了,对方还是个死人,这不相当于**了吗,以后找婆家定不好找。 所以穿寿衣的事情就交给了管家和几个下人了。 穿好寿衣便是入棺材了。棺材是非常重要的。很多人对棺材都非常重视,大多都会在生前就准备好。棺材是不可以直接落地的,一定要放在板凳等物体上。入棺也是不可懈怠的,身体一定要放正,身体周围要放很多用柏枝扎起来的柏枝束,据说那样可以安抚死者,否则死者在棺内就会不安分,对后人有不好的影响。 瑞辰这因为只是个纸人替身,倒是少了许多步骤,直接放进了棺材,在棺材下面点上油灯,着人看着油灯和灵前的香烛不灭,其余的事情便交给道士了。 一般来说,云溪郡的人家中若有丧事,都要停上个七天,从断气那天开始算起,道士便要开始做法事。 按照云溪郡的习俗,道士到了死者家中后,首先是根据死者咽气时间等推算出死者的魂魄落地深度,即死者的灵魂在地下几丈深处,这将是道士作法超度亡魂过程中的一个重要参数,随后,就在死者家中开坛作法:在其中一间屋内靠墙摆一张桌子,墙上挂一神像,桌上点香烛、摆供果、两个灵位,一个灵位是死者的,另一个是已过世的死者亲友的灵位。同时,道士会同死者家属编写一份路引,上面先写各路神、佛的名号,然后按辈分先后写出所有已过世亲属的名字,一般而言,只往上追溯四、五代左右,但也会有上百人的名字列在上面,这些已故亲属的名字也将是法事的重要依据,通过法事,让这些先人的灵魂来引领死者的灵魂顺利到达阴间,并告知他们死者与其的关系,让他们在阴间善待死者。 但瑞辰的这方面就有些敷衍了,第一,他的身世本来就是编纂的,玉卿晨认亲之后,瑞辰和佟北来是找了个借口忽悠了过去的,所以要上查几代是找不到的,玉莞此刻就觉得一句老话说的好,一个谎言啊,要用上百个谎言去圆,只能马马虎虎的做了佟赞等人的牌位摆在一旁。第二,瑞辰是死在外面的,死亡时间根本不知道,所以道士也只能掐个大概了。 道士做法辛苦的就是玉莞了,作为瑞辰的未亡人,她是需要披麻戴孝,道士做法的时候,她还要跪在灵位前烧钱纸,有人来祭拜的时候,还要在一旁还礼。 瑞辰的葬礼要持续七天,这让玉莞在心中已经将他凌迟了好几百遍了,相对的也想了不少法子,要向东睿宸讨回损失和折腾他。 瑞辰本身就被皇上最封为先锋将军,而玉莞所住的小张家,不仅有张义信这样的员外郎,还出了仲礼这个皇上亲自委派的钦差大臣,所以他们家办丧事,芙蓉城中的各个大户人家也会派人上门吊唁。 第三百八十一章 死了也有人惦记 瑞辰的丧礼是在皇上赐的宅子里进行的,芙蓉城中的大户人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在灵堂搭起来之后,就有人上门吊唁了。 首先来的就是睿亲王府在芙蓉城的三管家林昊,这已经是老熟人了,其实白嬷嬷才是芙蓉城睿亲王府的主事人,但她是知道瑞辰的真实身份的,哪怕是一个虚拟的身份,但本质还是东睿宸,白嬷嬷是一手将东睿宸带大的,可不想白头人送黑头人。但西荣府是睿亲王的封地,自己封地出的少年将军战死,怎么都得出面吊唁,于是林昊就苦着脸来了。 林昊虽是三管家,但常年负责芙蓉府睿亲王府的大小事务,瑞辰的身份他其实是不知道的,只是知道瑞辰是宸卫中一个头领而已,所以作为同僚,他还是有些感伤的,很是虔诚的上香叩拜,然后奉上吊唁礼,就坐到了一旁喝茶。 虽然白嬷嬷心中接受不了这场表面上的丧礼,但也不容许任何人来闹事,林昊出发之前就已经交代过,这七天一定要坐镇丧礼,以震慑一些虎视眈眈的人。 随后到来的就是芙蓉城的府尹和君明玕。府尹是代表着官府来吊唁的,毕竟是皇上下旨追封的,他就是代表着皇上和朝廷来上香的,上香之后,与玉莞交代了几句也就匆匆离开了,不过府尹夫人倒是留下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君府由于君大将军要坐镇城外大营来不了,君夫人还在养病,君府是由君明玕携夫人沉香玉一起前来的,因为两家关系匪浅,再加上本就是从军的人和军属,更加感同身受,沉香玉一来就没把自己当客人,吩咐着丫鬟帮着做事,自己也在玉莞一边跪着,不断和她说着来往人的身份、目的。沉香玉虽然是孤女,但父母双亡之后,她就在君夫人面前长大,对于芙蓉城中的人和事还是熟悉的。 接着来的就是君幽幽,君幽幽已经坐了三十多天月子了,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出月子了,但一般大户人家都是要坐满四十天左右,不过君幽幽是知道瑞辰和玉莞的感情的,所以就算和白凌云吵了一架,君幽幽还是梳洗干净前来吊唁。 “幽幽,你月子都还没满,怎么就出来了?见风了落下病来可不好。”沉香玉作为大嫂,心疼的拉着君幽幽的手说道。 “也就还有几天而已,不碍事的,莞莞是我最好的姐妹,她和瑞辰的感情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怎么能不来?”君幽幽说着就走到玉莞旁边,把玉莞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而玉莞已经被香烛熏了一上午,正在头昏脑胀的,被君幽幽这么一抱,还有些懵,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君幽幽已经抱着她开始抹眼泪了,这让知道真相的玉莞,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能说出真相,只能陪着她掉几滴眼泪,心中不断咒骂东睿宸。 君幽幽本来是为了安慰玉莞象征性的哭了下,哪知道玉莞还配合她哭了起来,想到自己成亲生子的辛酸,竟然泪一直下,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让玉莞和沉香玉都感到非常意外,两人都有些蒙住了。 而这个时候,白凌云陪着纳兰老夫人、芸娘,还有祁国公府到芙蓉城的其他人一起前来吊唁了。白凌云看着眼睛通红,还在不断抹泪的君幽幽,很是疑惑,但还是在芸娘的提醒下,虽然不知道君幽幽在哭什么,还是走了过去柔声安慰着。 纳兰老夫人几人给瑞辰上了几炷香后,又和玉莞客套寒暄了一会,就到一旁客厅吃茶了,留着白凌云一头雾水的看着君幽幽抱着玉莞哭。 随着时间的流逝,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让玉莞意外的是,程家竟是全家出动,不仅有程煜、玉岚两口子,还有程功、程夫人、白凝霜。还有城中几家大户人家的主母。 玉莞看着人来人往,人头攒动,前来吊唁的人望向她的眼神都是同情且悲伤的,而下人们也是有条不紊的带着人上香、喝茶,自己跪坐在一旁,不断还礼、烧纸,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很快她就有些怅然,这样的日子,她还要持续七日,想想就气得胸口疼,好想装病偷懒行不行啊。 就在玉莞七想八想的时候,陆氏派人来解救了她。 “二小姐,老夫人说您不是已经过门的媳妇,这半天跪着做做样子便成了,其余时候,可以在客厅陪着客人们喝茶,礼数上是挑不出什么错漏的。” 来的是陆氏身边的一个大丫鬟,是在玉莞耳边轻轻说的。 外婆理解万岁啊! 玉莞差点就将心中所想叫了出来,但理智尚存,还是做出了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在丫鬟的解释下,半推半就的跟着丫鬟去了后院休息,君幽幽见状,虽然不解,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玉莞去了后院,毕竟她与瑞辰没有什么关系,跪坐在主家的位置也不是一个事啊。 “我的天,好累啊,这才半天,我腿都软了。”玉莞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找了个前院休息的房间,刚进了房间,就一下躺到卧榻上,不断揉着自己的膝盖。 “确实很辛苦,不过莞莞,我也知道,身体上的痛苦,比不上你心里的痛苦,节哀。” 君幽幽是知道当初玉莞得知瑞辰死讯时候吐血的事,看着玉莞这令人心疼的模样,走过去帮着她按着大腿,还不断安慰。 玉莞被君幽幽这副样子给感动了,好几次想要和她坦白真相,不过理智上还是把自己这种冲动拽住了,只能支支吾吾的回应着,还得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心中非常的别扭和尴尬。 不过君幽幽毕竟没有经历过经办丧礼,对于一些习俗是不熟悉的,她只是心疼玉莞而已,看着玉莞疲累的样子,对于她这些不太符合礼节的行为也是包容的。 为了转移玉莞的注意力,君幽幽还主动问起玉莞在丹桂郡的经历,问她途中有趣的事情,玉莞也是配合,打着呵欠,还是和她聊了起来。 不过一人心事重重,一人尴尬不已,两人聊着聊着就没劲儿了,大眼瞪小眼的歇在了卧榻上。 就在玉莞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卧榻就在窗下,两人对话的内容让玉莞听了个清楚。就连旁边的君幽幽也是两眼担忧的盯着玉莞。 外面说话的是两个女人,听声音来判断,年龄应该不大。 “没想到这先锋将军府还挺大的,可惜啊。” “可不是吗?我听我家夫人同小姐说的,若不是这先锋将军英年早逝,招为女婿也是不错的,听闻……” “那倒也不是太可惜,我听说,城西袁府嫡出女儿夭折,死的时候才刚刚十六岁,尚未成亲,听说了这事,想来配**呢。” “真的啊?可听说先锋少将并无其他家人了,就剩的这未过门的妻子,这葬礼还是她娘家帮忙操持的,配**算什么?纳小妾吗?人家总不可能让出嫡妻位置啊?” “怎么可能做小妾嘛,你也算是问对人了,我们家夫人和袁夫人可是手帕交,袁夫人当时来找我们夫人商量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伺候着,听得可是清楚了。袁夫人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在世的时候可是疼爱了,本想着给挑个如意郎君,哪想到袁小姐也是个没福气的,所以才想着要给她配个**,让她不至于成为个孤家寡人。我们夫人说啊,这张三小姐虽然和先锋少将有过婚约,但终究是未过门的,而且人也才二九年华,以后总不可能不嫁人吧,嫁了人,还算什么嫡妻?总要把位置让出来的啊。这先锋少将本来也是未成亲,以后连个上香烧纸的人都没有,若是张三小姐嫁人了,难道婆家还让她来给个死了的前未婚夫烧纸啊,她以后所出的子女也不可能给这先锋少将上香烧纸啊。所以啊,让袁夫人来谈,从袁小姐的嫡亲哥哥那过继个子女来给他们做后人,以后上香祭祀也有人操办,张三小姐若是想自己以后过得好,定会同意的。” “你们夫人真是名不虚传啊,我们夫人可是常挂在嘴边,你们家夫人啊是这芙蓉城夫人圈子里最通透的。” “呵呵,你们夫人能和你说这个?知道你敬仰我们夫人,我会告诉夫人的……” “那便先谢谢香兰姐姐了。” …… 两个人渐渐走远,但说话的内容却是被玉莞和君幽幽听了个仔细。 “配**?还过继子女,真是好打算啊!” 君幽幽等到人走远了,拉着玉莞一脸气愤的说道。 “瑞辰确实也是未成亲的。”玉莞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种消息,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死了也有人惦记啊? “呸呸呸,什么冰雪聪明的夫人,出的什么馊主意,她们就是想打这宅子和瑞辰赏赐的注意,**,我呸,莞莞你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千万不要让他们得逞了。” 在面对玉莞的时候,君幽幽就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性格,对着外间的方向就是一阵口吐莲花的鄙夷。 “你这严格说来还算是月子期间呢,别为这些小事气着了。”玉莞看着她这样子,有些无奈的劝道。 “你不生气吗?他们打得可是你未婚夫婿的主意啊,虽然人都死了,但你这伤心难过可不是装出来的……不过,她们也说对了一点,你以后也是要嫁人的,总不能守着瑞辰的灵位过一辈子啊?但不要让他们占了便宜去,用一个死人就想搏那么多家财,哪有那么好的事?” 君幽幽絮絮叨叨的说着,倒是让玉莞又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但还是忍住了,先安抚了一番:“那些赏赐是皇上下了旨意留给我的,通过了皇上了金口玉言,就算没过门,这先锋少将府的主人,而且,当时太后怕生枝节,已经让人把这些田地、宅子直接过到我名下了,若真有什么财产,就一些现成的金银罢了,办完这丧事,恐怕也剩不了多少啊。” “小姐,小姐,老夫人请您去前厅呢。” 君幽幽还想和玉莞说点什么,清书就叫嚷着走了进来,为陆氏传了话来。 “外婆可曾说了什么事吗?”玉莞顺势起身,边穿披风边问清书。 “您休息的时候,来了两拨人,一个是城西王家二夫人,一个是城西袁府大夫人,来上香之后,就拉着夫人说了会话,后来夫人就带着他们去见了老夫人,她们在内室说了会话,老夫人就让我来叫您过去。”清书来之前就被清琪拉到一旁说了几句,这些话还是清琪让她转告玉莞的。 “她们倒是聪明,绕过你先找了玉姨妈。玉姨妈好歹也曾经是瑞辰的姑母,又是你亲娘,定会担心你以后的姻缘。” 君幽幽也跟着玉莞站了起来,看样子还想跟着玉莞去给她撑腰。 “都嫁人了,你这嘴还是得理不饶人。走吧,咱去看看。清书,你去把这消息告诉林昊管家,然后让他以最快速度告诉白嬷嬷。”玉莞为君幽幽捋了捋头发,然后向清书吩咐道。 “白嬷嬷?对啊,瑞辰原来可是宸卫,是睿亲王府的人,睿亲王不在府里,这等大事,也得让白嬷嬷来主持公道。”君幽幽拍了拍手,脸上一下就乐了。 玉莞笑而不语,她和君幽幽想的可是不一样。 瑞辰父母双亡,也没个亲人,若让她们伪造了个什么父母生前的意愿、命令,逼她就范,她还真不好拒绝,虽然这些钱财皇上已经作主给了她,但这样的话,总有一种被绿了的感觉。倒不如让睿亲王府来处理,把自己摘出来。 白嬷嬷是知道瑞辰真实身份的,就这么办个葬礼她都心里不舒服,还要给瑞辰配个**,那不等同于给东睿宸娶个媳妇?还是个死人?很不吉利的啊,把东睿宸当作亲儿子的白嬷嬷,不说火冒三丈,也不会坐视不管。 第三百八十二章 玉莞走到陆氏等人所在的内室,一片安静,气氛中有着一丝丝尴尬。陆氏和玉卿晨,还有玉岚就坐在一侧喝着茶,茶几上还放着一张红纸,不知写着什么。而在她们对面则是两个中年女子,从身上的衣料看来,都是绫罗绸缎,想来就是清书口中的袁府大夫人和王家二夫人了。 “给外婆和娘请安,大姐也在啊。”玉莞走了进去,先给陆氏和玉卿晨行礼,又和玉岚打了个招呼,这两天都在忙着君府的事和准备瑞辰这场葬礼,她还没有腾出手去管玉岚的事情。 君幽幽也跟着玉莞行了一个礼,看着玉岚在这里也是很惊讶,不过想想本就是小张家在操持瑞辰的丧事,也就释然了,毕竟玉岚也是玉莞的亲姐姐啊。不过她和玉岚没什么来往,她和玉岚好都是看着玉莞的面子,后来听仰阿莎说玉岚和小张家离了心,也和玉岚淡了下来,后来她要养胎,更没有联系了。 这时候,满室的目光就集中在她们两人身上。 “可休息好了,这办丧事啊,就是累人,那些个杂事都让下人们去处理,你有时间就去烧个纸便好。”看着玉莞来请安,陆氏忙把玉莞叫了过去挨着她坐着,嘘寒问暖的,让旁边的玉岚眼神黯淡了些。 “还好,有下人们盯着,也不算太累。刚才清书来叫,说是娘亲有事找我?”玉莞安抚了下陆氏,然后就看向了玉卿晨。 “诶,是有事,是……”玉卿晨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候,旁边的玉岚接过了话头:“妹妹,这位是王家二夫人,这位是袁府大夫人,今日她们来呢,是为了一桩喜事。” “喜事?我们这还在办白事,何来喜事?”通过刚才在客房听到的两个丫鬟的谈话,玉莞心中已经猜到了这两人是为何而来,但看这样子,玉岚很像中间人?她也得装着什么不知道。 “是这样的,小女年方十六,生的模样在这芙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性情柔顺,从小就请了女夫子教导,不说通晓四书五经,至少诗词歌赋也是精通的,更不要说女子应学的言德容功,琴棋书画当初夫子都是夸赞的。我已经让人合过八字了……” 袁府大夫人收到玉岚的眼神,还是大着胆子介绍了自己的闺女。 “合过八字?合谁的?袁大夫人是来说亲的?袁小姐如此好的条件,是想说给我哥哥?这个同我娘亲说就好啊,我可做不了主。”兜了一个大圈子,袁夫人都没有说重点,玉莞干脆接过她的话头引到仲礼身上。 “不,不是,是和瑞辰合的八字。”玉岚赶紧打断了玉莞的话,仲礼的婚事可是玉卿晨心中的一桩大事。和死人合八字,不是触霉头吗。 “瑞辰?辰哥已经去了,和一位小姐合八字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而且你们怎么知道他的八字?”玉莞眼中带着些许嘲讽,看向了对面两人。 “额,是这样的,张三小姐,袁小姐在去年已经过世了。这是,这是合**。”王家二夫人忙站出来解释道。 “合**?你们的意思是要让我给辰哥纳妾?我都还未过门呢。”玉莞听到这里,抱着手臂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目光闪烁的看着对面三人。 “张三小姐,先锋少将已经过世了,他还未成亲,一个人在下面也很冷清,我们袁小姐各方面都和他相配,若是能成全这桩婚事,他在下面也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再说,您以后也要嫁人的,他在下面娶一房妻子也不为过吧。”王家二夫人听着玉莞的问话,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听上去还是很合理的,可是辰哥人都死了,没必要再讨个老婆吧,还折腾什么聘礼什么的,很是麻烦啊。”玉莞悠悠说道。 “妹妹,袁大夫人已经答应了,因为瑞辰这还是热孝期,什么礼节之类的都从简,聘礼什么的意思一下就行,袁小姐还自己带嫁妆,只要能陪葬的都随着一起下葬,另外,袁家还出钱为两人修一个气派的合葬墓,若是你介意,可以分开休墓,只需在一块地块上就好。还有,这**配成之后,袁夫人还承诺了,从袁大少爷那过继来一个儿子,以后让他为她们奉香烧纸,也算有个后人。” 这一次答话的是玉岚,在玉莞的注视下,她还能说的流畅有条理,这一年来的蜕变还是很明显的,不过也让玉莞更加疑惑,玉岚为什么如此热心的促成这桩**。 “这芙蓉城中死去的男儿也不少,我想年龄和条件都符合的人也不少吧,为何要找上我们瑞辰?”君幽幽问道。 “这不是想着瑞辰还未下葬吗?什么法事、程序的都能简便些。”袁大夫人这时候开口了,口气就像是她已经是瑞辰的丈母娘似的。 “若是我已经过门了,为丈夫纳一门小妾倒是能作主,但我也没过门,我想各位夫人还是寻辰哥父母亲人作主吧。”有前世经历的玉莞,对于**这种事情,在她心中就是无稽之谈。 人都已经死了,还结什么婚啊,两个墓修在一起就能视为成亲了啊?那前世公墓里那些算什么?集体婚礼? 听她们说的差不多了,玉莞想着外面的丧事还在继续,没有多少耐性和精力来应付她们,直接推开了。 “大家都知道瑞辰父母双亡,亲人也没有,皇上才把他应得的赏赐给了你,张三小姐,难道你还要嫉妒一个死去的小姐?善妒对你名声可不好啊……”王二夫人听出了玉莞语句中的敷衍,说起话也有了几分愤慨。 “是啊,张三小姐,你可不能这样自私啊,以后你可是要嫁人啊……”袁大夫人也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在她们心里,她们主动上门,已经算是给玉莞这个乡下来的小姐面子了。 “闭嘴!” “大胆!” 两个声音同时在房里响起,让也要出声劝说的玉岚咽下了要吐出的话,也让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门口。 只见房门口走进了一个妇人,穿着合体的宫装,头上没有梳着简单的发髻,只用了一支素白的簪子挽着,但就算如此朴素的打扮,也掩不住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贵家小姐的气质。 白嬷嬷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但没有成亲生子过,人保养的也很好,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在蜜惢的搀扶下,走进来,就眼神不善的看着袁大夫人。 “白嬷嬷。” 袁大夫人是认识白嬷嬷的,忙起身打了招呼。而王二夫人也跟着起身行礼,她的夫家只是搬入城中的地主而已,没有机会面见这些贵人,但跟着袁大夫人行礼总是没错。 “本宫虽然没有封号,但还是担得起郡主的称呼的。另外,你的夫婿难道没有告诉你,张家三小姐是皇上亲封的贵郡主吗?见到贵郡主,没有行叩拜大礼,还称呼她为张三小姐,你们是藐视皇家还是对皇上的封赏不满?” 白嬷嬷走进来就直接走到主位上去坐着,她是白启澜和先夫人的嫡女,是太后的亲妹妹,在太后诞下大皇子东御宸后,也是悉心照料,后来因为照料七皇子东睿宸有功,被先皇亲封郡主,虽然没有封地和封号,但因为是太后娘家出来的,后来又主理睿亲王府的事情,在京中一些世家也要给她几分薄面的。 这袁大夫人是城西员外郎袁起运的夫人,这员外郎和程功是一样的品级,但却是因为捐钱而来,论含金量还赶不上张义信的。白嬷嬷来之前还是问了蜜惢才知道这号人。 “这……袁府林氏拜见郡主、贵郡主。”袁大夫人能够在芙蓉城的夫人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还是有眼力劲的,虽然对白嬷嬷这种以势压人心中不满,还是按照规矩向白嬷嬷和玉莞行了一个大礼。 玉莞是不是贵郡主,她还没有收到消息,但从白嬷嬷口中说出来,那就做不得假,她可不能因为这样的疏忽,给自己夫家带来麻烦。 王二夫人更是忙不迭的行了个叩拜之礼,袁大夫人好歹也是有诰命的,虽然只是个七品,但她是个白身啊,而且她的夫家只是与袁府有生意往来,本质上还是个商妇,平日里再是泼辣干练,在绝对的阶层压力面前,她也是无力抗争的。 白嬷嬷点明了自己和玉莞的身份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压她们吗?现在她的心中满是悔恨啊,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吗,玉莞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可能让瑞辰和别人结阴亲。她暗中看了一样面色不虞的袁大夫人,心中泛苦,今天这事怕是讨不到好了,倒不如找个借口先溜走。 “我们也叨扰了许久,耽误了贵郡主的时间,想来外面还有许多事情要贵郡主主持,我们就先告辞了吧。”想到这里,王二夫人就鼓起了勇气,好不容易磕磕绊绊憋出了平日里说得很顺口的句子。 “外面有下人盯着,倒也不需要我做什么。”白嬷嬷都来了,这出好戏玉莞怎么可能让其就这么简单的收尾了,于是出声应了一句。 “陆老夫人,您当初也是京城第一才女,出自陆老先生府上,也是一品诰命夫人,这规矩应当是极好的。贵郡主这段日子都在外忙碌,这些规矩忽略了还是要拾起来的,还有家中子女,也应该了解的吧。” 白嬷嬷对着陆氏说道,最后一句是瞧着玉卿晨和玉岚说的。 玉大将军和白启澜是忘年交,白嬷嬷也不好直呼陆氏的闺名,但她也没给她留多少面子,她是郡主,也是宫中有品级的嬷嬷,当初也是协助太后接待这些诰命夫人们,也帮助训了些小姐们,所以她能够挑这些夫人、小姐们的规矩。 陆氏未出嫁之前就被家人宠爱的不怎么学规矩,和玉刚烈成亲后又长时间跟着他在外带兵,后来玉卿晨失踪后,在将军府过的也是不问世事的日子,被白嬷嬷这么一提醒,还有些脸红,她是真的忘了自己一品诰命夫人的事了,更不要说考虑玉莞贵郡主的身份了。她只是把玉莞当作自己的外孙女而已。 玉卿晨这段日子也是学了些谋略心机的,也是听出了白嬷嬷话中的责怪之意,回想今日之事,对玉莞也是有些愧疚的,心中也在埋怨自己怎么听了玉岚的拾掇就把玉莞给叫来了。 而玉岚脸上则是青一阵白一阵的,今日的事情,说起来还是她穿针引线的,不然袁大夫人和王二夫人怎么能见得到陆氏,但她想着之前和袁大夫人的约定,目光闪烁,想着王二夫人在她面前说的话,对于今日的事情倒是理直气壮。她也是为妹妹好不是,于是看向玉莞的眼神也是无畏的。 白嬷嬷点了陆氏几句,看着陆氏有些羞愧的样子,就没有再追究她了,但看着玉岚这样子,想着蜜惢呈上来的芙蓉城中发生的事情,心中感叹,不过她也没有那么小心眼要和一个商妇计较,她现在就想把提给瑞辰结阴亲的人给揪出来,狠狠斥责一番,震慑下芙蓉城这些闲着没事的人。 今日收到林昊派人送来的消息的时候,白嬷嬷正在后院烤窑烤着红薯,守着烤鸭,听着消息就来气,一时间忘了时间,白费了几只鸭子,更加愤怒,这时候的气就撒到对面这些人身上。 什么玩意儿,死了还要塞女人来? “嬷嬷教导的是。”玉莞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白嬷嬷却不敢说她,上一次没管玉莞已经让睿哥儿和她起了嫌隙,还被白启澜斥责了一顿,白嬷嬷本来也是喜欢玉莞的,知道东睿宸心悦于她,也只能像看淘气女儿那样白了她一眼。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嘛的?外面还在办丧事,别说你们在这聊天啊。”白嬷嬷对玉莞没有脾气,只能认命的把话题带出来。 “没事,没事,就是我们这是第一次上门拜见贵郡主、陆老夫人和张夫人,认个门,认个门。”王二夫人听着白嬷嬷又提起先前的事情,直接站了起来,岔开话题。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亲事 “我朝郡主的婚事同公主,郡马也是同驸马,婚事都要经过皇上恩准。若是郡主不同意,便是父母也不能为之纳妾。郡马若是死了,郡主的婚事还是不受影响的。说白了就是一上门女婿,什么**什么的,不是找晦气吗?” 显然白嬷嬷是不打算把这件事轻轻放下的,自己损失了几只烤鸭这么屁颠屁颠的过来,可不是来说两句就算了的。想到这里,她又白了一眼玉莞,这丫头要应付这些事,是小菜一碟,让人来通知她,是报复之前忽略她的事情吗。 不过白嬷嬷生气归生气,倒也想得通透,若是玉莞处理了再告诉她,她怕是更不爽。 就算瑞辰是个假身份,那也是睿哥儿不是,堂堂睿亲王还被这些八婆们拿来配阴亲,想想都是气。 这让她看向袁大夫人和王二夫人还有玉岚的眼神都是凉飕飕的。 袁大夫人听了白嬷嬷所言,也明白了过来,知道这事今日不能轻拿轻放了,偏偏对方还是自己不能抗衡的势力,只得赔上笑脸:“今天这事儿啊,就是个误会,小女确实在找配**的对象,只是问问,问问。” 说完就朝着玉岚递了眼色,她知道王二夫人只是个商妇,在白嬷嬷眼里根本排不上号,说话肯定也没有分量,而玉岚是玉莞的亲姐姐,两姐妹应该不会为这种事情闹翻吧。 显然玉岚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接着她就开口劝说了:“也是我多事了,之前袁大夫人一直在给袁家小姐找一户合适的阴亲对象,我想着瑞辰这还没下葬,能给他找个伴,以后妹妹也能不那么伤心,就来求了娘和外婆……” 之前白嬷嬷对小张家一直都还是客气的,加上她婆婆是白嬷嬷名义上的姐姐,玉岚觉得白嬷嬷不会下她面子。 “这事是你的主意?”白嬷嬷的语气有些冷清,她拿玉莞没有办法,但玉岚她就没这么客气了。 “……是。”在白嬷嬷的注视下,玉岚有些怯意,但想着袁大夫人之前和她承诺的,她还是硬着头皮承认了。 “我只听过婆婆给媳妇院子里塞女人的,却从来没有听过姐姐给自己亲妹妹房里塞人,还是未过门之前就塞,虽然人已经死了。但你是清楚他们两人感情的,拿个死人来膈应你妹妹,你良心过得去吗?” 白嬷嬷眼神凌厉,丝毫没有给玉岚面子。对于小张家的人,她都是了解的,张义信重义正直,仲礼聪明有谋略,叔礼也是个有礼伶俐的,而玉氏虽然懦弱了些,但大事上也知道听从儿女的,还算拎得清,玉莞自然不用说了,宫中帝后、太后都赞不绝口的人,比起很多世家小姐也是出色的。倒是这个玉岚,嫁人之前,也算泼辣大方,才嫁人不到三年,怎么感觉整个人都变了。她若是不敲打一下,以后定会拖累这小张家。现在东宸国的局势不妙,东睿宸已经和她表明过非玉莞不娶,他们以后的路注定一路荆棘,她可不想未来的睿亲王妃娘家有什么拎不清的人拖后腿。 “可若是……”玉岚听到白嬷嬷一点面子都不给,心中也燃起了些许怒气,就要开口反驳,却被白嬷嬷继续出声打断: “不论为了什么,哪怕是为了贵郡主好,也不是你们拿来配阴亲的理由。退一万步说,就算贵郡主答应给瑞辰纳一房小妾,瑞辰还是我们睿亲王府的宸卫,他的主子可是王爷,王爷不答应也是白搭!” 白嬷嬷话语间,贵郡主和王爷两个词咬的很重,这让玉岚心中那点怒气直接转成了嫉妒。 她想起了之前王二夫人一开始来找她的时候说的,她在芙蓉城过的如此难过,而陆氏和玉卿晨却天天嘴上挂着的都是妹妹玉莞,真为她不值得。当时玉莞刚刚失踪不久,玉岚心里也是担心的,所以对王二夫人这些话并不感冒。小张家能走到今天这副模样,都是因为了玉莞,家人几次有着生命危险也是玉莞出手的,对于玉莞她还是感激的。 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玉岚的心态也逐渐转变了,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现在的玉岚还是咬紧了下嘴唇,压下了怒气和嫉妒,一副委屈的模样。这样子让玉卿晨看着,有些心疼,不过白嬷嬷在这里,她也不好上前安慰,只是用安抚的眼神看着玉岚,这也让玉岚心中怨愤多了一些。 “许是芙蓉城的消息滞后了些,我回来也没两天,没有正式和这些夫人小姐们见面,误会了吧。” 玉莞就坐在陆氏旁边,这个时候陆氏抓着她的手一阵收紧,玉莞便看向了她,看到陆氏眼中的安抚心疼,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玉卿晨和玉岚,自己心中叹息了一声,还是开口给了袁大夫人她们台阶下。 白嬷嬷见着玉莞之前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现在却自己开口中断了这场好戏,心中奇怪,不过她不会拂了玉莞面子,哼了一声,又丢给玉莞一个白眼,倒是没有出声了。 “是了,是了,是个误会,误会,今儿将军府忙,我们也不多叨扰了,我们去给先锋少将上炷香就告辞了,下一次一定带上赔礼来给贵郡主道歉。” 袁大夫人见玉莞都开口了,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给王二夫人使了个眼色,匆匆告辞了。玉岚见着两人都走了,自己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也提出了告辞。 看着玉岚离去的身影,白嬷嬷又哼了一句:“那些个世家小姐,宫中嫔妃,哪个不是为自己子女娘家捞足利益,有个什么好事都先想着娘家,你们这还教出了个三从四德贯彻的如此好的女儿啊。可惜,眼皮子浅了点。” 说完白嬷嬷就起身出门了,她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还不想给瑞辰上香呢,又丢了个白眼给玉莞,带着蜜惢扬长而去。 “府中的丧事这才第一天,还有些没有考虑周道的地方,我还是去盯着吧,幽幽你也累了一天了,我送你出去。” 玉莞见着玉卿晨像是有话要对她说,想着自己娘亲唠叨的本事见长,连忙找了个借口带着君幽幽出了这厅子。 “都是贵郡主了,走路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看来是该从宫里找个教养嬷嬷给你。” 玉莞刚从后面院子出来,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她苦着脸转头,就看着蜜惢扶着白嬷嬷站在了大堂的屋檐下。 “白嬷嬷。” 虽然玉莞的身份要比白嬷嬷高上一层,但白嬷嬷是长辈,她还是规矩的行了一个礼。 “你过来!”白嬷嬷放开蜜惢的手,直接把玉莞拉到了一边,“你个小丫头,鸡贼鸡贼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这点小事你处理不了?那你早就死在宫里了。” “嬷嬷几句话就让她们知难而退了,我还用动什么脑子嘛,留点精力给瑞辰烧点纸不好吗?”玉莞并没有反驳白嬷嬷的意思,反而俏皮的笑了一笑。 “睿哥儿送了信回来,说你是知道他瑞辰身份的,这丧礼做做样子就行了,烧纸烧给谁啊。”白嬷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瑞辰可是皇上亲封的先锋少将啊,这丧礼也是按照他的身份品级来办的,要是不逼真些,不是拂了皇上的面子啊?” 玉莞笑嘻嘻的说道。 “我说不过你,你总是有不少理由,不过抓紧些吧,睿哥儿要回来了。” 白嬷嬷叹了一口气,转身扶着蜜惢走了。 玉莞看着白嬷嬷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吐槽,这丧礼要摆七天,是她能抓紧的了的吗? 不过白嬷嬷还是透露给她一个好消息,既然东睿宸要回来了,仲礼和白启澜也要回来了,算算日子,也快到年关了。 有了白嬷嬷这一震慑,这七日还是平白无奇的度过的,当然玉莞的身份也在芙蓉城传遍了,她丧服都来不及脱下,就已经收到了不少拜帖和请帖,不过都被玉莞以守孝的名义给拒了。 但外面的人能避着不见,自己家里的人却不能了。 “姐姐,听说大姐又来了。” 玉莞回来之后,叔礼就爱牵着熙儿跟着她,现在玉莞在酿制桂花酒,他也在一旁帮忙。 “大姐来做什么?”玉莞这几日忙碌,都忘了问玉岚的事情了。 “大姐其实过得挺不好的,”叔礼看着玉莞面不改色的样子,大着胆子继续说道:“程家在去年被二房败了不少家财,流动资金不足,生意上也受了不少影响,再加上程老爷急流勇退,程家的生意都交给了大姐夫,那些老主顾都欺负他年轻,生意上也吃了不少亏,其中有次还亏了一大笔,最后不得不卖田卖宅子,连川味的股份都给卖了,才勉强维持了下来。生意上失败了,大姐在后院也过的难受,每日的吃穿用度都要精打细算,程夫人还不时派人来要钱,后院里那个白凝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人都还想着要像以前富贵时候的待遇。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粥啊。大姐的嫁妆之前就贴了不少进去,这一次更是都见底了,偏偏她觉得之前已经麻烦了娘家不少,而且不想我们瞧不上她,也没有向我们开口。 后来大姐夫像是和袁家做了一笔大生意,又赚了些钱,想来大姐也是因为这个才来帮她们做说客的。” “我这回来还没看过账本,清灵也一直在忙,我都不清楚芙蓉城中的生意情况了。听着你对生意也有兴趣,可曾跟着清灵学啊?” 玉莞手中动作没有停。 “还没有呢,爹说,生意上的事情有他盯着,让我专心读书。” 叔礼说到这里,心中一阵无奈,对于他这个幺儿,他爹平日里很是纵容,但在读书这件事上,他爹半步都不退让。 “咱家现在有这个条件,当然读书优先啊。”玉莞擦了擦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可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这可是你说的啊。”叔礼嘟起了嘴。 “哥哥嘴巴可以挂油瓶了。”熙儿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捡来了一段草藤,做成了一个圈,挂在了叔礼嘴上。 “哈哈哈。”玉莞看着叔礼的样子,一阵乐:“叔娃儿啊,你现在学的可是基础啊,不好好读书,以后就算去行万里路时候,人家卖了你,你还帮着数票子呢。” “我有那么笨吗?我看小熙儿才会这样。”叔礼把嘴巴上的草藤拿了下来,戴到了熙儿的头上。 “小姐,清灵回来了。” 就在三人闹作一团的时候,清书进来了,还带来了个风尘仆仆的人,清灵。 经过三年在商场沉浮,清灵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小丫头了,为了赶路特地穿的轻巧简便,头发也只是在头顶束成了一个马尾,用一个白玉冠卡着,身上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留仙裙,因为天冷,还穿了一件皮质对襟短马甲。 清灵今年也是十七了,小张家的账本都是经过了她的过目之后,才呈给玉莞看的,川味和春熙路项目,清灵还是主事人,在外面的样子,她更像个干练的女强人。 “小姐,你可是回来了,我在外面一直心绪不宁的,这看到你啊,才安心下来。让我好好看看我们家小姐,有没有瘦啊。” 清灵已经不复原来的清纯无害了,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但对着玉莞,满眼都是关心。 “贫嘴,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啊,风尘仆仆的样子,赶紧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玉莞敲了她一个爆栗,有些宠溺的说道。 清灵跟着她好几年了,可以说是陪着她一起创业的、一起长大的,也是第一个奉她为主的,感情自然不一样,不像奴仆,更像是妹妹一般。 “我从云溪郡过来啊,那边川味出了点问题……哎,今天先不说这个了,小姐,你不在的日子,我可想着你那些吃食了……”清灵回答着玉莞的问题,本想和她说说生意上的事情,但觉得还是不要煞风景,另外,她也是真的馋了。 第三八十四章 生意上的问题 “一回来就想着要你小姐我劳累,不过看着你也瘦了不少的份上,清书,把厨房里温着的两笼蟹黄汤包给她端来,我看看这丫头能吃多少。”对于清灵,玉莞没有主仆的架子。 “蟹黄汤包?是什么?”清灵本来是和玉莞开玩笑的,没想到真有吃的,一下子眼睛都亮了。 “蟹黄包,蟹黄汤包是以面粉、蟹黄、蟹肉棒、五花肉、鱼肉、虾作为主要食材制作而成的中南府的传统小吃。皮薄、鲜香,汤到口中,不咸不淡,味道适中,汤水入肚,口中仍残留着一丝余香,让人回味无穷。” 玉莞看着她这两眼放光的样子,给她解释了一番。 “蟹黄?这个时节怕是没有河蟹了啊。”清灵一直掌管着川味的生意,对于食材的新鲜度很关注,当季有着什么新鲜稀罕的食材,她是最先了解的。 “这些蟹黄还有蟹肉是小姐早先在丹桂郡保存下来的,因为路途遥远,我们又要赶路,只带了两坛子回来,这在府里做了一回蟹黄汤包就只剩着一坛子了。” 玉莞还没有回答,清琪已经代为解释了。 “小姐你可真坎坷,在京城那般守卫森严的地方也能被掳走。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也只有清灵能这样和玉莞开着玩笑,但她还是心疼玉莞的,玉莞失踪的那段日子,若不是钟毓和仲礼一直压着她,她都要去寻玉莞了。 “都过去了。”玉莞淡然的笑道,“你说云溪郡川味出了点事,是怎么了?按理说,云溪郡不会有人不给我们几家面子啊。” 清灵想着推迟几天给玉莞汇报的事,哪知道玉莞先问出了口,这下她也不能瞒着了,在等着蟹黄汤包的时间,和玉莞说起了云溪郡的事。 在玉莞他们在芙蓉城站稳了脚跟后,超川味也关门了,川味的风头一时无两,因为其对着平民和富人都推出了相应的餐点,很快就已经超过了福满楼的地位了。 而玉莞当时和白凌云等人商量,将川味的总部直接搬到了芙蓉城。因为云溪郡的物资和人流是赶不上芙蓉城的,云溪郡的川味则改成了旗舰店,作为川味的发起点,也是很有名气的。 在云溪郡,川味的老板中,张义信是七品员外郎,白凌云是祁国公府三少爷,再加上程煜七品员外郎的爹和作为郡守的干爹,川味在云溪郡应当是无人敢惹的。所以玉莞对于川味出事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食品安全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吃出了问题。 但清灵带来的消息却不是如此。程家前段时间生意上出了点问题,资金都陷入了一个投资项目中,而且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府中的嚼用都成了问题,玉岚就作主,打算把已经成为她的嫁妆的川味股份给转卖了出去。 清灵知道川味是玉莞的心血,同时也想帮着玉岚一把,以高于市场估价两成的价格把那些股份给买了过来,不过她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机,她是想把这部分股份给玉莞作为嫁妆。所以自己没有直接出马,而是让手下的一个人代为出面,所以玉岚包括玉氏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清灵办妥了之后,也没有放过多的注意力在上面,但没过多久,云溪郡又出现了一家名为月满大江的餐饮品牌,经营的项目,推出的餐点,和川味都很相似,只是味道上有所不同,但都是不太大的差距。比如糍粑冰粉里面的糍粑换成炸过的,水果从西瓜换成桃子什么的,还有川味的招牌,火锅和奶茶,火锅从牛油换成了菜油,香料比例换一下,辣椒和花椒的产地换一下;而奶茶更是简单粗暴,换一种茶,奶也换成羊奶。总而言之就像是换汤不换药一般,若不是资深的老饕,或者川味忠实的粉丝,是尝不出什么区别的。 而且这月满大江的价格更加便宜,分走了川味不少客流,这让清灵警觉起来,毕竟有着超川味的事情在前面,她便按照玉莞以前处理的方法,先去拜访了郡守大人,又送了信去京城,让人去户部问了这月满大江的情况。 让清灵感到意外的是,郡守大人居然避而不见,送了几次拜帖都以各种理由推了回来,清灵一开始是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够,毕竟在外人看来,她还是奴婢,于是请了张义信出面,郡守大人自然推诿不得,但和张义信见面都是顾言其他,一提到川味和月满大江的事情,根本就避而不谈,或者转移话题,一顿见面下来,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和帮助。而京城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月满大江也按照规矩注册了,汤底、奶茶等等都和川味一样备了案。 到这里清灵若还察觉不到不对,那就是白跟着玉莞几年了。因为玉莞在京城失踪,仲礼在京城玉家备考,她便只能找到张义信、叔礼还有哥哥钟毓商量,四人都觉得是自己内部出了问题。 毕竟他们在月满大江也插入了些探子,探到的消息就是月满大江的管理模式、品牌文化建设和川味都极其相似。而且他们在进货渠道、雇人渠道、培训员工都和川味一模一样,但他们身后的老板却始终探寻不到。这让清灵有些着急,亲自在云溪郡坐镇了一个月,从玉莞留下的小本本中,选了不少以前没用过的营销方案、推销手段,才把云溪郡的川味稳定下来,不至于垮掉。不过清灵也只能做到稳住,要想创新前进,她还是需要玉莞的指导。听到玉莞回来的消息,就这么眼巴巴的跑了回来。 “你想的没错,应当是川味的高管泄露出去的。”玉莞听到这里,一下就想到了事情的核心点。 “不可能啊,川味的高层都是当初陪着我们创业的那一批,卖身契都在小张家,每一个人的身家都很清白,基本上所有人的家人都在川味任职。川味的福利一向都很好,大家都是卯着劲儿干的,就算这两个月生意冷清了不少,但都没有人离开啊。”清灵有些不可置信,超川味出现的时候,川味内部也清洗了一遍,留下的人都是忠心可靠的,她都没有怀疑过。 “或许你考虑的方向没有对。”玉莞眼眸低垂,神色不明,然后抬头向着大门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听了玉莞的话,清灵陷入了沉思,这个时候,清书已经将热腾腾的包子盛了上来,咸鲜味一下子把她从沉思中抓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眼前的包子。然后拿起筷子就夹了一个起来,哪知道这包子皮很滑腻,一时没夹稳,掉到了盘子里,直接就裂开了流出了里面的汤汁,搞得清灵一脸无辜和绝望。 “这包子啊,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吃汤。”玉莞夹住一个包子,给清灵做示范,“蟹黄汤包的皮很脆弱,一定要小心提起来,当然,用勺子也是可以的,若是经常吃的人,可以用筷子夹住包子的两边,这样要出一个口,把里面的汤汁吹的差不多才能吃,不然烫着舌头可就没口福了,这包子啊,就胜在不仅汤汁烫,馅也烫,所以吃的时候不要着急……这汤包不能多吃,尤其是女孩子,蟹黄可是凉性的。” 清灵学着玉莞的动作吃了两个包子,才满足的擦了擦嘴:“太好吃了,小姐,比当初你教大小姐做的那灌汤包还好吃。” “豆瓣作坊还在和程家合作吗?”玉莞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豆瓣是川味最重要的调料,西荣府也是豆瓣的产地,小张家在乡下的地基本上都是以胡豆和辣椒为主,所办的作坊,最重要的还是豆瓣作坊,连带着张家村都成了远近闻名的豆瓣村了,时时都飘着豆瓣酱的香味。 在创办豆瓣作坊之初,玉莞就已经规划好了,不仅是供应自家名下的产业,还要以零售、批发的模式将豆瓣酱推广到西荣府乃至全东宸国,让其成为一种独特的口味,衍生成一个菜系,就像前世的川菜一样。这推广就是和程家合作的,他们负责生产,程家负责推广出去。 “说起来,程家生意出现危机的时候,大姑爷就已经提出了终止合作,说是没有精力和金钱再投入这一边了。我在云溪郡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如此,因为终止合作太急,我们好多订单都没有发出去,幸亏四老爷在芙蓉城调来了车队,又和王旗镖局谈下了合作,才把订单完成,但是我们推广的渠道也没了,后面生产出来的都还在窖了存着呢。” 清灵说到这里也皱起了眉头,这件事也困扰了她很久,现在见着玉莞,也一股脑倒了出来,很有些内疚的意味,小姐不在,她连这些事都做不好。 “你才经历了多少,我可没有责怪你啊,你站的角度不同,没想到是正常的。”玉莞看着她那委屈的模样,笑着安慰道,不过笑容中却没有多少温度。 “小姐,你该不是怀疑大小姐……”清灵听着玉莞的安慰,有些不知所措,但突然又抓住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看向玉莞。 玉莞不置可否的看着门外,清灵一直把自己当做恩人,把小张家的人都当做主人,就算玉岚已经嫁人了,她还是把玉岚当做小张家的一份子,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已经是嫁入程家的人了。 “若不是我大姐,我觉得你应该早就想到了。你想想这些不对劲的地方和谁相关。” 玉莞沉默了一会,还是叹了一口气。 “是了,我们当初制定的计划大姑爷和大小姐都是知道的,装修、选址都是大姑爷经办的,您当初写的那份计划在大姑爷手里还有一份。开业的时候忙不过来,所有的菜式、菜谱都是经过了大小姐的手的,她也是知道如何配料、炒料的;而郡守大人,是大姑爷的干爹……” 清灵越说心中越冷,她想过好多可能性,但却从未在这个方向想过。现在想来,她越来越觉得,程煜两口子就是月满大江背后的主人,至少也是核心人员。清灵看向了玉莞,玉莞低着头正在摆弄自己胸前的项圈,这副项圈还是他们家赚了钱的第一年过年时候买的,她和玉岚一人一个。 “那小姐……”清灵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毕竟玉莞说过,若不是当初程煜给的一两银子,后来给的机会,小张家也走不到现在的地步,而玉岚还是玉莞的亲姐姐,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啊。 “郡守大人至今都还是避而不见吧,但是城中的地痞流氓应该也到川味来闹过事吧,我猜他们闹过了,官府的人才来吧。还有,程家那些地里的收成没有再卖给我们吧。你信不信,若不是我成为郡主的消息传了回来,加上哥哥高中入朝为官,川味已经在云溪郡除名了,而你们可能连胡豆、辣椒都收不够了。” 玉莞轻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也有着一丝悲痛和难过,笑着比哭还难看。 “可是大小姐也是小张家的一员啊,她也许有什么苦衷,难道程家又逼迫她?小姐,您要不要上门去看看?”清灵还是没法将这些事情和玉岚联系起来,还在为玉岚找着理由。 “我回来的时候,大姐来接了,面色红润,神色也没有丝毫慌张、不满,也有时间和娘亲、外婆交谈,程家要给她什么委屈,怕是早就和娘亲她们说了。我看她还不错,对了,瑞辰丧礼刚开始那天,还带着两位夫人来为瑞辰配一桩**呢。” 玉莞嘲讽的说道,之前她只觉得玉岚嫁人之后与娘家疏远了,现在看来,真的是应了那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玉岚的嫁妆在同龄人中算是最高档的了,娘家有什么好的,都没有少她一份,每次庄子里送了新鲜的蔬果、粮食来,也没有少她的一份…… 第三百八十五章 程家的事情玉莞觉得还是要向张义信说说,毕竟小张家的当家人可是张义信,这两年玉莞已经逐渐将家中产业交给了张义信和林忠义了,她打算以后找不着喜欢的人,就自己带着几个心腹丫鬟隐居,家中的产业还是要交给男人们。 林忠义在两年前成了亲,是苏旧城出来的女子,名为苏凌妮昂,按血缘算,还是仰阿莎的族姨。虽说是姨妈,岁数也就二十出头。苗家女子性格向来豪爽,对于林忠义的残疾并不介意,反而很欣赏他为了兄弟几次挺身而出。 一开始林忠义还是拒绝的,毕竟苏凌妮昂人长得也不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他不想耽搁她,哪知道,苏凌妮昂却采取了死缠烂打的手段,硬是将他收服了,隔了一年,两人的孩子也出生了。 张义信经过了亲兄弟张义诚的背叛出卖,经历了亲爹亲妈的抛弃,对于林忠义这样生死与共的情谊更加珍惜,对待林忠义比对待张义富还好,让儿女们都称呼林忠义为二叔,而不是林叔,家中产业都让他参与,苏凌妮昂与孩子都是同玉卿晨、叔礼住在一个宅子里,不是亲兄弟更似亲兄弟。 这个时候,张义信和林忠义还有张义富,也是坐在书房里,手里还拿着几页信笺,沉默不语。 终于还是张义信站了起来,挑了挑烤火炉子里的炭火,这都进十月了,芙蓉城的天气也是湿冷的。 “都看完了吧,这都是和清灵他们一起从云溪郡回来的管事报上来的,有川味的,有作坊的,还有村里的,你们怎么看?” 张义信把炭火调旺了一些,又坐回了原位,对着两人问道。 “莞妞儿可看过了?”张义富问道,这些年,玉莞说小张家的人,不论主子还是下面的人,凡是参与家中产业管理的,都需要识字,他也硬逼着自己识得不少字,至少看些信件、文函也是够了。 不过张义富不是一个施号发令的人,他更适合去执行,所以他第一时间问出的就是玉莞的意见,在他的意识里,玉莞的决定都没有错过。 “清灵去了她那儿,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告诉她。”张义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这明显是有人在针对我们,不是明着的,还是暗地里干的。】林忠义比划道。在几年前玉莞就已经把手语的要点教给他了,这几年也运用的很熟悉了。 林忠义和张义信曾经当过兵,又随着张义信在外面游历了不少郡县,见识要比只在云溪郡和芙蓉城来往的张义富要广的多。 “是程家,许是想着我们是玉岚的娘家,才没有明目张胆。”张义信是曾经考中过秀才的人,头脑还是很清晰。 他们看的几页纸,和清灵同玉莞汇报的差不多,就是在张家村、云溪郡小张家产业的情况,其中月满大江被特别标注了出来。 “虽然咱在一开始受了程家不少恩惠,但莞妞儿可是说过了,大家是合作对象啊,他们也没少赚钱,该还的恩情都还的差不多了啊,怎么能这样呢?” 张义富疑惑的说道,他心中还是对这个消息不太接受,毕竟在他的观念中,程家是小张家的姻亲,不应该做这样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啊。 玉莞显然是了解张义富的,但作为生意人,很多事情不能感情用事,所以和张义富聊天或是交代事情的时候,还是潜移默化的给他灌输了些与程家关系的消息,不让他总觉得大家都是亲戚是一家人,无底线的让步。 “确实如此。”张义信的目光集中在那几页纸上,他比张义富想得更多,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的受伤。 张义富只当是程家的做法不厚道,但他是已经想到了,这其中怕是还有玉岚的插手,虽然当初程家也是有厨师参与了培训,但有些珍稀的菜谱和核心的菜式他们也是不知道的,而玉岚是清楚的。还有辣味作坊,当初玉莞为了防止商业机密泄露,每个核心管事都只知道一部分配比,合在一起,按照正确的步骤才能做出可口的的豆瓣酱。而知道这正确的步骤和配方的,只有小张家自家的几个人,玉岚就在其中。而云溪郡的竞争对手的店铺中也出现了仿制的香脂、口脂,却没有更加赚钱的颇黎镜子,因为颇黎镜子只有玉莞和他、林忠义、仲礼、叔礼知道是自家产业,玉岚和玉氏都不知道。 林忠义和张义富出生入死近十年,对于这个兄弟是了解的,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但张义信没有当着张义富点破,他也不方便说。,只是拍了拍张义信的肩膀,以示安慰。 “老爷,二小姐来了。”钟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钟蜀一直跟着张义信处理事情,已经是他得力的助手了,张义信他们谈事的时候,他就一直守在门口。 “莞儿?快让她进来。”张义信从思绪中醒来,忙打开了门,这更深露重的,他心疼女儿还跑了出来。 “本来是去娘亲那请安的,听说爹爹和二叔、幺爹在这里谈事,都这么晚了,我就做了些宵夜来,不知道你们谈完了没?” 玉莞率先跨进门来,让身后跟着的清灵、清琪把手里端着的盘子放到书房中间的桌上。 “时间仓促,就做了点莲子羹,这蟹黄汤包还是早上做的,一直温在厨房的,想着你们可能吃不饱,又做了点刀削面。”玉莞说着,就把盘子里的菜肴亲手放到桌上,招呼张义信三人来吃。 “好久都没有吃过莞妞儿亲手做的东西了,手艺又精进了。这包子可真是鲜美,改明儿让你幺娘来学学,不然可得馋死我。”张义富擦着嘴说道。 “幺爹要喜欢,我着人天天给你送就是,何必麻烦幺娘呢,她还要带两个弟妹呢。”玉莞笑道。 她的幺娘,就是连鱼儿,在张义富决定常驻棠金郡的时候,他们就在芙蓉城郊外买了个庄子,把孩子都带了过来。 连鱼儿大女儿张玉玲出生时候,正赶上张义诚得意的时候,张李氏回到张家村对她生了个闺女就极为不满,天天指桑骂槐的,搞得连鱼儿都快患上抑郁症了,后来在玉莞提醒下,张义富才把两人接了出来,慢慢调养,现在又恢复了当初那泼辣劲儿,特别是在二儿子张忠礼、小儿子张君礼这一对双生子出生之后,更加有底气了。后来张义诚流放,张仁齐和张李氏回到张家村也只能夹着尾巴过日子,连鱼儿在芙蓉城庄子上能够当家做主之后,更加硬气。 张义富帮着张义信一家管着田里的庄稼,连鱼儿也没有闲着,在玉岚出嫁之后,也在小张家的辣味作坊做到了大管事,负责着西荣府好几个作坊。 “哎呀,吃了饭就有些困了,出来之前鱼儿交代了今日要早点回去,三哥、忠义哥、莞妞儿啊,我就先走了啊。” 张义富看着张义信吃完东西魂不守舍、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有话要与玉莞说,找了个借口就要出去,而林忠义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拉着正要离去的张义富,也找了个借口,勾肩搭背的离去了。 而清琪收拾了桌上的餐具、残羹也退了出去,书房中就剩下玉莞主仆和张义信了。 “爹爹可是有什么要同女儿说?”玉莞从清灵手中接过茶壶,亲手给张义信倒上了。 “云溪郡的事儿,你可知?”张义信看了一眼清灵,他不知道清灵有没有告诉玉莞,但玉莞这么晚还来书房找他,说明是有事要与他商量的。 “知道了。”玉莞点了点头,等着张义信继续说下去,她想看看自己爹是个什么想法。 “你觉得你大姐……你大姐有没有参与其中?”张义信问得有些勉强,在一个女儿面前说另一个女儿的不是,总觉得有些厚此薄彼。 “大姐现在是程家少夫人了,程老爷在带程夫人归隐的时候,曾经言明了,她可以参与到程家的生意中,帮扶姐夫。”玉莞没有指出玉岚有没有参与,而是给了张义信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其实为父也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只是联想起来,确实同她脱不了关系,我虽然没有参与到你们最初创业,但这几年管下来,也觉得很不容易,想必当初你们更为艰难,这些产业不仅仅是我们家衣食来源,更是大家一起努力的心血,她怎么忍心去破坏呢?这孩子原来不是这样的啊……”张义信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同玉莞说,还是同自己说。 玉岚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除了叔礼,是他陪伴最多的孩子,他从军归来,仲礼、玉莞都已经长大,叔礼也很懂事了,说起来,他对玉岚的感情更为深厚,所以现在也特别痛心。 “既然爹爹都想到了,可有什么打算?”玉莞叹了一口气。 若是像张义诚那样的无关紧要的人,她还能下得了死手去对付,但玉岚是自己亲姐姐啊,对于张义信来说,还是亲女儿,更下不了手去对付啊。毕竟他们不是世家大户,彼此之间的亲情还是深厚的。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只在云溪郡,并没有在芙蓉城或是京城?”张义信脸上有着痛苦,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事情既然发生了,他们就不能逃避,只能去面对。 “或许是顾忌着爹娘,或许是顾忌着我和哥哥的身份。京城的话,程家不论财富还是势力都排不上号,以前兴盛的时候都掀不起浪花,何况现在还没落了。”玉莞早已经想通了这些利害关系,和张义信说了起来。 “这两个孩子,哎,若是有什么困难,只要开口了,我们又怎么会冷眼旁观呢?”张义信感觉更加心寒了,这让他想起了前一年为了玉岚还打上门去,他们都这么维护她了,为什么她还是不信任家人呢? 玉莞能够感受到张义信的情绪,等他平复了之后,才开口说道:“大姐嫁入程家的时候,川味的股份是给她做了嫁妆的,还有几个辣味作坊的股份,还有云溪郡边上的宅子、田地。这几年,一开始在程老夫人和程家二房设计下,卖了些田地、宅子补充家用,后来程家有难,又变卖了辣味作坊的股份,最后是卖了川味的股份……想来她的嫁妆也折腾得没剩下多少了,程家现在缺银子,那些手艺本就是大姐学会的,她拿来做生意也无可厚非…… 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在我们家这是不作数的,大姐既然遇到了困难,她自己找到了出路,我们也不应该拦着,我已经和清灵盘过了,云溪郡的产业也赚了不少钱,若是停了,左右也就是每年少赚几万两银子,正好我打算朝着南边和南江府那边发展,云溪郡的川味、辣味作坊停了,我们退出这边市场便是。只是村中的产业不能让旁人占了去,毕竟那是我们的根,村中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叔伯婶娘。当然这样一来,我们和程家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虽然协议还没到期,这违约银子赔上便是。” 听完玉莞所言,张义信吃惊的站了起来,他正在痛苦要和女儿、女婿在生意场上做对手,没想到小女儿竟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壮士断腕。 “爹爹可能很吃惊,但大姐终究是大姐,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啊,这些黄白之物,还能赚啊,亏上几万两银子,我们家还是亏得起。” 玉莞见了张义信吃惊的样子,安抚道。 “你哥哥可曾知道?”张义信又平复了下心情,问了一句。 “前儿袁大夫人她们来谈配阴亲的事情时候,白嬷嬷带来了个消息,说是睿亲王快回来了,哥哥也在同行的队伍中,算着日子,估计还有半个月,就该到了,我就没有再传信给他,想来哥哥也是能理解的。”玉莞道。 “既然如此,明日将你二叔、幺爹还有管事们都叫来,我们商量个章程出来吧。”张义信叹了一口气,瘫坐到椅子上,烛光中,玉莞觉得他像是颓废了许多。 第三百八十六章 第二日,小张家产业的各个管事、账房都被叫到了张府,其中便有主管账簿、云溪郡川味、辣味作坊的清灵;主管蜀韵山庄、春熙路的林忠义;主管西荣府田庄、宅子的张义富;主管实验基地的燕林和关遥;还有便是新任的生意开拓的管事钟毓等人。另外便是张义信、叔礼和玉莞三人。 这已经进了十月,离年底也就只有一个多月了,玉莞便主张把年终总结给提前了,先让清灵把家中产业的情况做了大致的汇报,毕竟她手中掌握着所有账本,这是最直观的,然后让各个部分的管事分别叙述了一整年的经营、生产情况,有什么难处也现场提出来,大家一起想法子,最后便是奖惩分明,奖励努力的,惩罚怠工的。 这样一样样处理下来,竟然也用了三日,在第三日最后一项议程完成的时候,张义信就宣布了他和玉莞之前商量的,准备收紧云溪郡产业的事情。 “三哥,云溪郡可是我们的家啊,那些个辣味作坊就不开了?那辣椒、胡豆瓣还收不?之前那些果蔬、肉类供应呢?”张义富先开口问道,田地有人照顾,这些后勤上面采买,他也是要过目的。 【对啊,川味和清茗阁可是我们家生意的源头啊,说不开就不开了?】林忠义也比划着问道,他在云溪郡川味还是工作了一年多,感情自然不同。 “老爷,张家村可是我们的根啊,若是云溪郡的生意不做了,那村里种的那些东西不就滞销了?”钟毓也站了出来说道。 “各位,听我一言。”本来他们作为主人,只需要提出这个决定便可,不需要过多解释的,但玉莞觉得还是和大家掰扯开来说,这样下面做事的人心中才不会有别的想法。 玉莞的威望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这些生意最初的点子都是她提出来的,所以大家对她还是很信服的,屋子里一下就鸦雀无声了,都望向了她。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生意要想做大,始终就要走出去,云溪郡虽然是我们的起点,但不能成为我们的终点。现在我们从云溪郡退出去,并不是因为亏不起,而是别的原因,这个恕我不能直言。这一次要关闭的是云溪郡的川味、清茗阁、张记百货,还有三个辣味作坊,但张家村的辣味作坊保持不变,二叔说的对,我们的根在那里,我们的族人也在那里,村里人的生计都和我们小张家产业有关,我们是不会放弃他们的。该收的辣椒、土豆、胡豆之类可以保存的东西我们还是照样收,送到云溪郡外辣味作坊便是,而果蔬之类只能说抱歉了,不过我相信他们仍旧有人会收。最后所有这些关闭作坊、店铺的员工,愿意继续留着做工的,我们会安排到其他郡县的作坊、店铺,待遇与等级都保持不变。不愿意的,我们会支付两个月的报酬,也不拦着他们各寻前程。” 玉莞倒也没有啰嗦,直接抛出了之前和张义信商量好的东西,做生意这个东西,哪有样样合适的。 各个管事听了玉莞所言,也知道这是主家的决定了,能够和他们解释已经是很好了,都是出来帮人的,有的还是张家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他们只能接受了。 张义信倒是等他们消化了一会,才和相关的管事商量关店、关作坊和搬迁的事宜,等到忙完时候,都已经是掌灯时刻了,回到自己主院发现玉氏都已经睡下了,不想吵醒她,便独自去了书房。 哪知道书房还是灯火通明,从窗外看,还有人影在里面忙碌。守在门口的小厮看到他,他挥了挥手,示意不用禀报,自己走近了,就听到里面传出的交谈声。 “姐姐,大姐是和我们离心了吗?”这是叔礼的声音。 “别瞎想,大姐还是我们的大姐。你从哪里听来的离心不离心啊?”玉莞的声音随后响起。 “今日散会后,我在花园里听到几个管事说的。”叔礼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心情不大好。 “坊间有些传言,或许他们听了些去,你想想,我们同大姐一起长大,一起去帮厨,一起卖钵钵鸡,一起做了好多好多事,家里的发展都有大姐的一份功劳,哪能轻易就离心了呢?”玉莞的话中带着安抚的意味,让在门外偷听的张义信都不住点头。 “可是无风不起浪,这传言应当不是随便就出来的吧?”叔礼显然没有被玉莞糊弄过去。 “叔娃儿啊,判断事情不能只听别人说,要有自己的判断,有时候你听到的、看到的都不会是事情的真相。”玉莞循循善诱着。 “但大姐确实来家里少了,我去看大宝也好几次不让我进门,说是他们不在,有一次我掉了东西回去找的时候,正好看着大姐带着大宝出来,我看得很清楚,没有认错……后来还有几次也是这样,我就没有再去了。还有……端午、中秋时候,娘准备了好多节礼,都是云溪郡的土特产,让管家送去,但没多久我在他们宅子后面巷子里看见了那些节礼,我还听见拿出来扔的婆子说,是觉得我们送的东西上不了台面……”叔礼的语气中有着受伤。 “竟有此事?以往我们也是这样送的,为何?”玉莞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有这样的事情,话语中有着疑惑和惊讶。 “是瞧不上我们的出身吧,莞儿,你也不用再遮掩什么了,叔礼今年都十二了,这些事情他也该知道了。”张义信听到这里,就推门进了屋,屋中玉莞和叔礼都有些惊诧。 “爹爹。” “爹。” 两人还是依礼给张义信行了礼。 “我也不知道程家发生了什么,几次上门都是程家小子接待的,有时候还是管家,根本见不着玉岚的面,说是什么男女大防。防个鬼,老子是她亲爹啊!若不是莞儿回来,我们还见不着她。更不要说亲家老爷和夫人,这两年无论年节还是宴请,统统都没有露面。” 张义信走进来先给自己掺了杯茶,砸吧砸吧嘴就说了起来。 “前儿中秋,你们外婆觉得在这芙蓉城还是识得不少夫人、小姐了,想要给你们哥哥相看媳妇,就和你娘商量了在蜀韵山庄办个赏菊宴,连君夫人、君小姐都出席了,偏偏你大姐回复说是他们带着大宝在外游玩,不在芙蓉城,哪知道二管家说漏嘴了,说他们在家里吃火锅过中秋呢,玉岚还根据你给她的食谱做了冰皮月饼。这事我一直都揣心里呢,没告诉你娘和外婆他们,我心里都膈应的慌,还不知道你娘她们知道了有多难过。我回想了许多,咱家没亏待这闺女啊,就算她刚嫁过去那会受了点委屈,但后来也给她讨了公道了啊,怎么就和娘家生分了呢?” 张义信说着说着眼中也湿润起来,有些痛苦的抓了抓头发,在一旁唉声叹气,连在儿女面前失态了也顾不上了。 “程老夫人和程夫人可曾回府了?白凝霜都回来了,莫不是她们也回来重新掌权了?”玉莞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姐姐能做的这么决绝。 “没有,只有白凝霜回来了,还是因为怀上了孩子。”叔礼低声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既然玉岚不愿意和我们亲近,咱退出云溪郡的生意,就当全了她的脸面吧,程家既然都做成这样了,以后合作能合就合,不能就此断了也罢,我不信这东宸国如此大,难道就这么一家商队了?”张义信的语气中很是怅然,但他是一家之主,不可能为了一个嫁出的女儿不顾家中产业的,这还有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啊。 “哎——”玉莞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小张家的管事们动作很快,在对策商量出来之后,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这是玉莞在经商之初就已经和他们灌输过的,执行力的问题。 所以在十一月仲礼他们回来的时候,除了张家村的作坊、码头,小张家在云溪郡的生意全都结束了。 这在云溪郡还是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和猜测的,这下轮到程煜和玉岚心中不安了,程煜几次上门想要寻玉莞,都以玉莞不在芙蓉城拒绝了,而张义信也是避而不见,最终还是玉岚带着大宝打着看玉氏和陆氏的旗号上门,也才只得了不知道几个字。 而玉莞也确实不在芙蓉城,云溪郡的生意虽然结束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于是她和张义信商量,过年就回到张家村去过,带着已经放假的叔礼先行回了张家村。 玉莞自第一次上京之后,就没有回过张家村,一别两年,这个她自小生长的村子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就是码头。小张家进出货物都是从张家村码头发货、下货,在这两年中,已经修葺的很好了,码头上的配套措施也一应齐全,码头上的工人也是勤快老实,睿亲王还亲自点了这个码头为客船下客的中转码头,这样一来,人流量比云溪郡码头还大,整个码头的生意比云溪郡还好。这让码头上那些小摊、小店也赚的盆满钵满,这都是张家村自己的产业,这些摊位都是玉莞当初设计修建的,根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很多人找关系租赁都租不到,租到的更是当了个宝贝,直接签就签了十年。 然后便是村中的作坊,在芙蓉城蜀韵山庄和春熙路开始的时候,张家村的辣味作坊就已经修了第二个了,连着第一个一起扩大了一倍多,然后便是张记百货那些新鲜物件的生产作坊,也是扩大了一倍,这让张家村赶超了程家村,直接成为了云溪郡第一富裕的村落,甚至在西荣府也是排名前列的。 因为作坊和码头带来了不少务工的人员,张家村和附近几个村子的土地也占的差不多了,张氏一族的族长和族老们便商量着,以村里的名义买下了相邻的村子的土地,然后统一修建了房屋,不仅分给自己族里人住,还租赁出去,给那些务工的人、游玩的人居住,也成了村里收入的一个来源。 有了钱的张家村,在仲礼的建议下,还修了几条进村来的大路,都是用的条石打底,比官道还修的好,马车在上面跑着也不费劲。 玉莞是坐船到的张家村,还没下船,在远处就能看到青瓦彩墙的村落,连成一片的崭新的房子和围绕着村子的梯田、田野,还有袅袅炊烟,心中一片安宁。 玉莞和叔礼要回村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张家村,他们靠岸以后就发现族长、村长还有张徐婶、张春梅等人等在码头上,眼巴巴的看着他们靠岸。 等到玉莞从船上下来,族长和村长带着村民们就要下拜:“贵郡主万福。” 但却被玉莞上前扶住:“族长爷爷,这可使不得,我本来就是回村过个年,哪能这么隆重呢?” “礼不可废!”族长虽然没有跪下去,但也屈膝给玉莞行了半礼,这也引起了码头上人群的注意。 张家村富裕了,村中的人大多是作坊、码头的管理者或者拿着村中的分红过日,就算出来摆摊或是耕种的,都只是兴趣罢了,外来务工的人看着他们如此隆重的迎接一个少女,怎么会不好奇呢。 不过族长和村长也知道轻重,并没有在码头上和玉莞客套多久,就把她先迎到了青云街上去了,张家村在青云街外又修了新的房子和街道,不是张氏一族的人是不能进入青云街的。 玉莞和叔礼在族长的引导下先是给祖先上了香,本来玉莞是未嫁女是不能进祠堂的,但她已经是皇上亲封的贵郡主了,皇宫都进了好几次了,这个规矩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复存在了,她能在张氏一族的祠堂上香,都能让张家村荣光许久了。 又和族长等人客套了几句,婉拒了张徐婶等人邀请吃饭的邀约,玉莞还是和叔礼回到了他们最初的家,山上的那座房子。 第三百八十七章 “姐姐,还是回到这里最为舒服。”叔礼放下东西就去了玉莞房里。 玉莞和清琪等人正在铺被子,这屋子虽然一直有人打扫,但因为山中空气潮湿,被褥之类的却是收起来的,在得知了玉莞等人要回来的消息,留在这里的清妮和清琴就已经将被子拿出来晒过了,玉莞他们回来,可以直接铺上用。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玉莞从他头上拂下棉絮,打趣道。 “好像是这个道理啊,反正回到这里放松多了,难过会有倦鸟归林一说。”叔礼点了点头,也上前帮忙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摆放。 “小姐,清妮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让我们先下去吃饭后再忙。”清书从走廊的窗户探了个头进来。 “吃饭了吃饭了,清妮的手艺比娘亲还好呢。”叔礼听到吃,两眼就发亮了,清妮虽然不能言语,可是玉氏的得意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姐啊,回到这里才真的觉得回到家了,那些规矩什么的真的都不用去想去管了。” 清灵也一反平日的镇定,在饭桌上就挑起了话题,整个人都是朝气勃勃的。 “那就好好放松,清琪,明天带人去城郊庄子,把储存的鸭绒都运过来。”玉莞刚咽下去一口饭说道。 “好的,小姐不多休息几日,现在就要开始忙了吗?”清琪满口答应道,但也提出了些疑问,她们家小姐现在贵为贵郡主,云溪郡还是她的封地,怕是郡守还有些乡绅们是要上门拜访的。 “清洗晾晒还需要些时日,这天气已经凉了下来,做点羽绒服和羽绒被来好过冬。”玉莞倒不觉得自己有多累,不过清琪想到的事情,她也想得到,但她内心是抗拒见这些人的。不仅这些当家男人们要拜见自己,还有些夫人小姐们,村里还有些相熟人家,想到这里,玉莞才觉得累,应付人什么的简直是个力气活。 “好的,吃过晌午我就过去。”清琪一向是听话的,对于玉莞的命令都是全力执行。 在这山中宅子,几人都是放松的,没有依照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说说笑笑的就把一顿饭吃完了。 吃过饭,玉莞和叔礼就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今天天好,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玉莞干脆让人在凉亭烧了些炭火,抬了卧榻来,就躺在上面小憩。 玉莞在张家村惬意的休整,在中南府通往西荣府的官道上,一队人正在赶路。 这一队人最前面的是骑马的宸卫,还立着睿亲王府的旗帜,队伍中间有三辆马车,最前面的一辆就坐着东睿宸、白启澜和仲礼。 “王爷不打算回京述职吗?”仲礼和白启澜正在对弈,还分了心问旁边的东睿宸。 玉莞走之前和仲礼说了瑞辰的身份,而且东睿宸软磨硬泡的要仲礼帮他追玉莞,现在的仲礼看东睿宸更像看妹夫,没有当初那么畏惧了。 “这些线怎么老打结,还有这勾进去怎么就连不上啊……”东睿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正在和手里的东西战斗,嘴上一直在碎碎念。 “你专心下棋好不好,这都第三天了,他连一圈都没勾出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在到达芙蓉城之前完成啊。”因为马车空间并不大,白启澜直接出手拍了拍他的头。 “你让睿亲王打毛线,要是京中人知道了,怕不知道多少弹劾的奏折要出现在皇上案前。”仲礼躲过白启澜的第二次拍头,不紧不慢的在棋盘上下了一个棋子:“再说了,这个跳棋需要花多少心思吗?” “当然了,这副棋子可是小莞儿送给我的,你看这颇黎珠子,每一颗都价值百两。”白启澜乐呵呵的又下了一颗,就开始催促仲礼接着下。 没错他们下的就是玻璃珠跳棋,对于精通围棋的仲礼来说,这简直是小儿科,所以他也经常分心指点旁边的东睿宸。 “这里是这样穿过来吧?”果不其然,东睿宸又凑了过来,不耻下问。 “恩,再把这里勾来……”仲礼又指了指旁边的地方。 东睿宸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和这堆线战斗去了。 仲礼看着这认真的男人,暗自叹了一口气,对东睿宸也满意了许多。 世家大户的子弟吃穿都是有人服侍的,衣服被褥都是有专人定制的,他们连绣花针都不会碰,像东睿宸这样,拿着一根奇怪的钩针打毛线的更是没有。 这都是白启澜提起的,白启澜说玉莞现在不理东睿宸,不是因为不喜欢他了,而是觉得自己被骗了,是在赌气,想要玉莞消气,就做点让她感动的事情,玉莞是个心软的,说不定就原谅他了。 于是忙完中南府的事情,东睿宸就让人收集到这样的毛线,按照白启澜说的开始编织一个类似兔子的包包。为了维护王爷的威严,他们三人只能挤到最大的一辆马车,装作在谈事,实际上是白启澜给东睿宸讲解如何编织,哪知道,连仲礼都学会了,东睿宸还一圈都钩不出来。 “本王已经派了人回京了,连带着帮你这个钦差大臣请假。反正都年关了,本王去追自己的媳妇有啥不对。” 在白启澜悔棋和仲礼争论的时候,东睿宸丢了一句话过来。 “额,难道不是你们强制把我绑走的?”仲礼脸上无奈的很,他是钦差大臣,中南府的事情解决了,他是需要回京和皇上汇报的,哪知道被东睿宸直接带上了回芙蓉城的马车。 “你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不想回芙蓉城?”白启澜白了他一眼。 “嘿嘿。我昨儿收到莞莞的信,说是他们回了云溪郡,现在住在张家村。”仲礼尴尬的笑了笑,他是很想回家,才会半推半就的跟着他们上路。 “为什么不住在芙蓉城?陆老夫人她们不是都在芙蓉城嘛?”白启澜奇怪的问道。 “云溪郡的生意出了点问题,她回去处理了,然后就不回来的,说是很久没有回张家村了,要在张家村过年,但是外婆临走的时候身体不适,爹娘他们就暂时留在了芙蓉城。”仲礼答道。 “云溪郡是她的封地,还能出问题?谁人如此大胆?”东睿宸也抬起头来,小张家在云溪郡一直顺顺利利,他也就没有关注那边的消息了。 “是程家。”仲礼说话的时候,话语中有些冷意了。 “怎么会?程家不是你们的姻亲吗?玉岚都已经是当家主母了,怎么会?”白启澜更加奇怪了,程家怎么说也算是他们祁国公府的姻亲,他不想看着两家出现矛盾。 “具体的情况莞莞在信中也没有详述,只是说将云溪郡的生意都撤了,只留张家村的。”仲礼皱着眉,他是知道事情经过的,但要他说自己大姐一家的不是,他还是说不出口。 “凛夜!”东睿宸朝着马车外面叫了一声。 “王爷?”凛夜在外面答了一声。 “寻一个地方扎营,然后我要云溪郡张家和程家的消息。”东睿宸已经将毛线等物收了起来,脸上也带上了平日的金边面具。 凛夜答应了下去,很快就在官道附近找了块平地搭起了帐篷,然后将一份资料递给了东睿宸。 “岂有此理,真当皇上的赐封是空言?”东睿宸看了呈上来的资料,声音冷的让周围的人都有些发抖。 “我看看。”白启澜从东睿宸手中接过资料,看了起来,没过多久,脸上也浮现了愤慨的表情。 程夫人虽然是纳兰的女儿,但这么多年来,他也是当作自己的女儿看的,程功当年想要求娶,他也是试探了好久才同意的,一直以来,程家都是个好的,怎么程煜娶亲之后就弄成这样了。 但他的内心说来,他更加心疼自己的孙女玉莞,再加上东睿宸表示过睿亲王妃只能是玉莞,这还是自己的外孙媳妇,所以对于程家的做法,他是不满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传信给凛苏,睿亲王府所有产业不再与程家合作,以后对待他们就和一般的商户一般吧。还有,之前呈上来要恢复皇商的身份的折子抽出来。” 东睿宸几乎没有怎么思索,直接就给凛夜下达了命令。 “睿哥儿,这不大好吧,你这不是把程家的路都给断了大半了吗?”白启澜想着程煜,还是开口劝了一句。 “程家是知道我和乖乖关系的,还能做出这些事情,说明他们有恃无恐,无非就仗着一个是我名义上的表弟,一个是乖乖的亲姐,觉得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罢了,这一次就小惩大诫了,下一次,就不是停止合作这么简单了。” 也就是对着白启澜,东睿宸才解释了一番,当然他不会承认因为仲礼也在一旁,他要在大舅哥面前挣表现的心思。 “莞莞做出这样的决定,想来也是有她的理由,不过,睿亲王府的事情,下官也不便多言,多谢王爷照拂。”仲礼是明白东睿宸的意思的,非常给面子的回应了一番。 “说起来,乖乖在生意上一向都是坚决果断的,为何这一次有些软绵绵的感觉。”这个问题解决了,东睿宸就开始想念玉莞了。 “小莞儿毕竟出身于乡下,可能对于她的身份所代表的权势还不太了解吧,估计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去收自己封地的银子呢。”白启澜捋了捋胡子说道,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觉得一切都得有法可依,要依照律法行事,不可以权压人。 但后来慢慢才明白,这种阶级社会,权势和地位代表着绝对的实力,连父母亲情都可以枉顾。那些律法对于权贵人家来说,不说形同虚设,也是大打折扣。若不是先皇和皇上还算圣明,这东宸国都要像隔壁的北朝国,像个奴隶社会一般,民众苦不堪言。 “嬷嬷当初因为我迁怒于乖乖,没有及时帮助她,一直在念叨要修复好关系,让嬷嬷告知她最好不过了,凛夜,给嬷嬷的传信中也把这条加上,让她想想办法。”东睿宸听着白启澜所说,觉得也有道理,又朝着凛夜吩咐了一番。 在张家村的玉莞显然没有被这生意上的事情烦着,她现在面前坐着一屋子人,都是云溪郡小张家的人,有城郊余大福一家,有已经恢复身份的凛东和培训基地的几个师傅,原来云溪郡清茗阁、张记百货的掌柜,有张家村作坊的管事,还有附近几个郡县的作坊负责人。 这些人都已经将手中的事务做了归结,以后的去向也有了安排,大家脸上都还是带着喜悦和对未来的企盼的。 云溪郡的川味、清茗阁、张记百货的掌柜都表示要继续为小张家服务,玉莞便把他们安排到芙蓉城的蜀韵山庄和春熙路的项目上,都是有经验有手艺的人,不需要多做思考,没有签卖身契的,还安排了家属跟着他们一起去芙蓉城,把这些人的后顾之忧也解决了。所担心的不过就是有离家的乡愁,不过玉莞也承诺了每年让他们能回家探亲两次,来回的路费都给报销,这样彻底的安抚了这些人。 而由于和程家的合作终止,玉莞也将培训基地里自家的人手全部调了回来,已经达到出来做事标准的,全部安排到其他地方的产业上去,至于负责培训的师傅们都派去了实验基地。这些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东家说去哪里,他们一点怨言都没有。 至于除了张家村以外的云溪郡内的作坊全都关掉了,作坊里的器具、库存全都搬到了张家村的作坊,已完工的产品也清点完毕运向芙蓉城。 最后便是余大福一家,他们原本是被程夫人收容的,城郊的庄子在玉岚出嫁的时候,玉莞便作主给她当了嫁妆,只不过是由余大福一家帮忙打理,现在和程家关系闹僵了,玉莞便把余大福父子叫来询问了他们的意见。 这几年来,余大福一家人跟着玉莞家也是赚了不少钱,两个女儿还嫁的不错,他们守着城郊庄子一个是因为报达玉莞家的恩情,另外一个就是一家人劳作惯了,不动起来不习惯。余大福表示当年程夫人收容的情谊,他这几十年也还完了,他们家是入在小张家的户头,虽不是奴仆,也是一家人,当初玉岚出嫁,也没有把他们当做物件送给玉岚,现在东家是这样的情况,当然要跟着东家共进退。 玉莞得知了他们的心意,想着余小庆两口子把荷塘小筑也打理的不错,莲蓉和芜荏在南边两个府发展的不错,自己开了年怕是要带着几个丫鬟过去打理生意,就把余大福两口子安排到这山上的宅子,将张家村的田地、青云街的宅子等都给他们一家人打理。 说完了这些产业上的事情,管事们吃过一顿便饭便告辞了,玉莞就带着几个丫鬟开始处理运过来的鸭绒。 这些鸭绒都是川味往常烤鸭用的鸭子身上的,玉莞当时还专门嘱咐了,只取鸭子最贴近皮肤的那些绒,每次拔下来,还要开水汆洗几次,然后晒干,又加入香粉、花蜜什么的继续蒸煮晒干,最后储存起来。 虽然川味的烤鸭销量不错,但这个时代还没有机械化喂鸭,攒了这么两年,也就十几袋子的鸭绒。 因为储存了一段时间,云溪郡的天气又有些湿润,玉莞她们运过来之后就打算把这些鸭绒摊开来晒上两日,幸好这两日的太阳都算可以,鸭绒被晒的很蓬松。 “小姐,您说要做被子,您看这些布料行不行?” 在晒鸭绒的时候,清琴也把家里库房中的布料拿出来一并晒着,现在就在询问玉莞需要哪些来做被子。 “一般被子的面料不行,得选绢布,这样鸭绒才不会跑出来,也不会扎人。”玉莞从布料中拿出了两匹紫色的绢布给清琴讲解道。 “这鸭绒轻飘飘的,真的比棉被暖和吗?”清书问道。 “当然,这一片的更加细软,挑出来做衣服。”玉莞指着不远处的一片道。 “这些羽毛杆子要不要去掉啊,做成衣服扎到人就罪过了。”清琪正捏着一根小羽毛说道。 “先用绢布打底,然后再用绸缎这些面料做成样式,改明儿我画点样式,你们来裁剪缝制。”玉莞觉得自己的女工见不得人,她也就只能画点样式和花样子。 “小姐的画样儿就是受欢迎。”清灵道。 “就你嘴甜。”玉莞白了她一眼。 “小姐,郡守大人来了,还有睿亲王府的人。”想着玉莞几人都是女子,怕她们不安全,在回来以后,余小庆主动带着白芨和白求到山上宅子守卫,现在便是白芨过来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琢么着可能还有两天郡守大人才会来,这动作还挺快的,不知是为了什么?”叔礼就在亭子里练字,听着白求的话奇怪道。 “左右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清琪,请他们去堂屋,亭子这里不太方便,叔娃儿也一起过来吧。”坐在亭子里很容易就能看到门口的人,玉莞叹了一声,还是抬步走向主屋。 玉莞刚在主屋坐定,清琪就带着郡守、县衙师爷和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定睛一看,竟然是林昊。 “见过郡主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郡守等人进屋后忙向玉莞叩拜,惊得玉莞连忙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忙把他们扶了起来。 郡主娘娘,她头上落下三条黑线,怎么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十岁呢。 “郡守大人的事情比较重要,在下在一旁等候便是,斗胆向郡主讨杯茶先喝着可否?” 寒暄之后,林昊向着玉莞作了个揖道。 “若是不耽误林管家的时间,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玉莞回道,茶水在他们进门后清琴和清书就已经端了上来,不过玉莞还是小声吩咐了再拿些他们自己炒制的秋茶来。 吩咐完之后,玉莞便看着局促不安的郡守大人和师爷,端起一个茶碗,小口嘬着。 上一次张家村立牌坊之后,玉莞就没有再见过郡守了,这两年来,倒是胖上许多,想来日子也过得不错。 “郡主娘娘,这是今年的税赋和郡里的账目,请您过目。” 郡守等待了半天,在心里也权衡了半天,见玉莞没有说话,看了眼在旁边悠闲喝茶的林昊,只能讪讪开口。 “这给我看?不太合适吧?”玉莞有点懵,这种涉及国家机密的大事,她不应该过问吧。 “郡主,云溪郡是您的封邑,郡中的事务您可以全权过问,郡中的税赋也可独享。”林昊这时候插了一句。 “额?”玉莞见郡守弯着腰点了点头,本不想接过账目的,但身体要比思想诚实,还是接了过来。 “郡主娘娘,我们郡里总共有土地……”看着玉莞翻开了账本,师爷便上前一步给她解释着。 玉莞本来只是想装装样子,被封了贵郡主,还有了封邑这事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对于这种馅饼,她都是抱着给多少拿多少的心思,哪知道师爷这一解释,还让她提起了兴致。 她可不会承认是因为钱。 艾玛一下成了个超级大地主了,还有些不习惯。 云溪郡本来只是个江边小郡,辖区里面多为山地,稻谷、麦子等主粮的收成并不是太好,但这两年,随着土豆、海椒、玉米的种植推广,收成倒也赶得上西荣府的平均水平的,但随着豆瓣的销售,云溪郡也逐渐的富了起来,整个郡的交上来的税在西荣府都是排的上号的。 像今年一年,除去交给朝廷的,玉莞自己就有八万两银子。 这让玉莞心情大好,前几日对于退出云溪郡的市场的肉痛都好上许多。 “土豆今年才开始收税,金玉粮还在推广阶段,今年是最后一年,还属于朝廷的免税期间,等到明年还要多些,云溪郡这两年靠着豆瓣……八万多两银子,差不多,马马虎虎。” 玉莞刚满意的听完师爷的解释,合上账本就听着林昊说了几句,心里立马不那么激动了。 八万多两还马马虎虎? 她转头看向已经在旁边坐得端正的郡守,后者忙站了起来:“郡主娘娘,因为中南府有疫病,来往的商人少了许多……” “我并没有觉得少啊……”玉莞刚开口说了半句,就被清琪在后面拍了拍肩膀,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听着郡守解释半天。 “那就这么着吧,差不多就行了。”等到郡守吧啦吧啦说完,玉莞装着冷静的挥了挥手。 “郡主娘娘,今年郡中的大事,您要不要断断?”师爷见郡守擦着汗回到座位,在他一个眼神下又抱出了一个大本子,恭敬的对着玉莞说道。 “郡守大人在云溪郡都兢兢业业的管理了十几年了,本郡主相信你们,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便行。” 玉莞听着他的话,忙摆了摆手,她现在摸出点门道了,她是云溪郡的一郡之主,相当于县高官,什么都得管。但她可不想沾手这些,她有钱收就好了,可不想俯首甘为孺子牛。 再说了,朝廷既然给郡守这些官员发了俸禄,她怎么可以抢人家饭碗呢。 听了玉莞的回话,师爷和郡守相看了一眼,顺水推舟的又客套了几句,郡守就提出了还有事情要处理,准备告辞了。 但他没有走的很爽快,一度停下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师爷出了小张家。 “今日多亏了林管家,不然我可得闹大笑话了。”等到郡守两人走后,玉莞向着林昊点头致意了下。 “郡主不必客气,这是卑职这一次的任务之一。想来郡主还有些困惑,但先让卑职给郡主引荐一个人。”林昊立即站了起来,并没有受玉莞的礼,问过玉莞后,亲自走到门口向着外面招了招手。 没过多久,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便走了进来。 “惜言见过郡主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这妇人进门后就朝着玉莞跪下磕了一个头。 “这是?”玉莞让清琪把人扶了起来,然后更加疑惑的看向林昊。 “这是宫中派出的管事女官,专门负责给郡主讲解封地上的事宜和一些规矩。从今儿起,就是郡主的人了,这是她的卖身契。”林昊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玉莞。 “吖?”玉莞还有些懵,这宫中的女官还有卖身的? “奴婢是西荣府睿亲王府的家生子,奴婢的父亲便是管理这西南三郡的府中管事。”惜言见玉莞还在懵,跟着解释了一句。 “宫中的女官暂时没有合适的人,就直接在王府抓了个……”林昊见玉莞还是一脸懵懂,也跟着解释了下。 玉莞抿着嘴没有说话,她的第一个问题解决了,但还有的问题便是,这是来帮她的,还是监视她呢?一张卖身契能管得住人心吗? “哦,清琪先给她找间房住下吧,安顿好了再认识认识家中的人。”玉莞心中虽然还有怀疑,但也没有再多说,安排下去便好。 惜言倒是个本分的,听着玉莞的吩咐就跟着清琪先下去了。 “林管家可还有其他的事情?”玉莞看着林昊还是镇定的喝茶问道。 “当然。”林昊看了眼周围的的人,又不言语了。 “清灵留下,你们都去忙别的吧。”玉莞知道他是想说点机密的事情。 第三百九十章 关于郡主的身份 等到人都出去的差不多了,林昊才慢悠悠喝完手中的茶水,清灵他是认识的,掌管着小张家的全部账簿,是玉莞的得力助手,也就没有再介意,开口道:“颇黎岛上出了些新品,王爷着我带来给郡主看看。” 然后便拍了拍手,进来了几个人,抬着一个大箱子,还有一块用黑布遮住的东西。 听他提起颇黎岛,玉莞才想起被自己丢到爪哇岛的和睿亲王府的合作关系,这是来钱的大头,就算心中还不能接受东睿宸的身份,但不会同钱过不去:“那就麻烦林管家介绍下了。” “这是关远他们琢磨出来的镜片,果然如同郡主所说能放大缩小。”林昊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带着激动的心情打开来,里面躺着两个镜片,凸透镜和凹透镜。 这些东西都是玉莞提供了理论,然后让关遥、关远他们带着团队去研究的,在出岛之前早已经验证过了,他拿到手也是试验了好几遍,爱不释手。 玉莞拿起了一片镜片,招呼了清灵过来看,然后随意打开账本的一页,把镜片放了上去,字迹果然是放大且清晰的。 “小姐,这太不可思议了。”清灵第一次见到放大镜片,感叹不已。 玉莞把这块镜片给她拿去玩,然后拿起另一块,这块看着有些晕眩,想来便是凹透镜了,可以作为近视的镜片。 “这一块也是按照郡主所说打造的,不过效果不太好,但关远还是坚持要拿给郡主看看,我找了好几个人看都是眩晕的,但燕林和几个人却说不是……” 林昊见她只看了一眼那镜片,忙解释道,这镜片没有做好就拿到郡主面前来了,他都不知道能作什么用途,曾经请示过王爷,王爷也说拿来给郡主看,便一并拿来了。 “这块镜片好得很啊,没有做错,回头我把架子画出来,便有用处了。”玉莞把镜片放到一旁之后,又看向箱子:“继续说其他的吧。” “这一套是按照郡主画的样子,打造出来的工具,郡主看看合用不合用。”林昊将箱子里的一个大盒子打开,嘴角有点扁扁的,这箱工具奇奇怪怪的,刀子不像刀子,瓶子不像瓶子的,但却烧坏了好多颇黎,也耗费了好多工匠的心血,悲催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这是用来干啥的。 但他看着玉莞的眼神,突然觉得这东西似乎很重要。 当然重要! 玉莞看着这箱东西是直接站了起来,她拿起其中一把细长的刀,面有缅怀之色。 这是一套完整的手术工具啊! 玉莞小心翼翼的拿起这样,又摸摸那样,入手的冰冷让她心里激动不已,这恐怕是颇黎岛上出产的她最喜欢的东西了。 “干得漂亮!”玉莞不自己就说出了一句打游戏时候的口头语,让林昊和清灵都为之侧目,看着玉莞有些颤抖的手,他们也意识到郡主对于这套物件的满意。 “这套东西花了多少时间做好?”玉莞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问道。 “一年多。”林昊老实的回道。 这些工具都是纯手工打造的,每一个零件都是关远拿着个什么卡尺丈量仔细了的。他拿出来的时候内心都还是忐忑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东西能拿来做什么,现在从玉莞这里反馈的信息倒是让他信心一震,毕竟每一次玉莞让他们主推的东西都赚了不少。 “有了经验应该生产的快些,加紧时间再做几套出来,不要怕花费银子和精力,再赶两套出来给国公爷和王府那边送去。对了,凡是参与了这物件制造的人赏银100两。” 玉莞摩挲着一把手术刀说道。 林昊应了下去,心中却是已经在想如何要把工艺保密了。 不过现在由不得他多想,他又将箱子中其他的新鲜物件拿了出来,一一给玉莞介绍了一遍,因为都是在前世见过的普通物件,在手术工具这珠玉在前,玉莞也就没有那么多兴致了。 到最后,林昊才掀开了那罩着黑布的东西。 是一大块玻璃。 之前颇黎岛制出的玻璃都是小块的,且清晰度也不高,就连春熙路那旗舰店都是拼接的,这么大一块完整而且清晰度高的,玉莞在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看到,看来关遥他们真的付出了不少努力。 “卑职这一次回来总共带了两块成品,一块作为年礼已经往京都运去了,另一块便先让郡主看看,看看是否还需要改进。” 林昊在玉莞抚摸玻璃的时候就将这玻璃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 “这技术已经很不错了,我让你们去找的玉石产地和作坊进行到哪一步了?”玉莞看了半天玻璃,然后问道。 这是她在制造颇黎之初就已经考虑过的问题了,在玻璃岛制造玻璃固然保密性很高,但是那是在海上的小岛,运输起来相当麻烦,这玻璃又是个娇贵玩意儿,海上的风浪随时都能到来,若是大批量生产运输,是不可取的,所以要在内陆找地方开办作坊。 “我们已经在南江府和保定府选了地方建造作坊了,不过可惜的是选择作坊的周边并没有发现您说的那种玉石,倒是在上江府和西荣府边上发现了些,这运输起来就有些麻烦,王爷又来了信不和程家商队合作,现在正在联系新的商队,凛苏那边还没有给我一个准话。” 林昊是知道玻璃的价值的,这个项目一直是王府关注的重点,这一年来,除了将银子购置救灾的物资,就都投在这玻璃上面的,所以也郑重的将这项目现在的情况与玉莞说了一遍。 “终止和程家的合作?为什么?”玻璃作坊和矿产的寻找,凛苏一直都和玉莞报告着,她倒是不奇怪,但听到不和程家合作,就有些诧异了。 以往睿亲王府涉及到运输物资此类的活计都是包给了程家商队,这也是程家收入的一个主要来源,据玉莞所知,双方合作都已经超过了五年了,怎么会说断就断呢。 但按照林昊的脾性,若是他知道,定会向她解释清楚,想来这决定应该才做不久且还未完全实施,所以并未对玉莞解释太多,玉莞也就不再过问了。 双方又聊了一会,玉莞便告知林昊过几天来拿她的方案,林昊才如释重负的离开了小张家。 第二日一早,玉莞刚起来洗漱的时候,惜言便跟着清琪等人一起伺候在一旁。 “惜言姑娘,这不是你做的,先去用膳吧。”玉莞坐在梳妆镜前,清琪正在给她梳发髻,她从镜子里看到惜言也在一边首饰盒里挑选着头饰递给清琪,有些奇怪。 “郡主叫奴婢惜言便可,各位姐妹若是觉得嬷嬷老气,可唤一声姑姑。郡主,服侍您穿衣佩戴是奴婢的本分。”惜言福了福身,进退有度的回道。 “惜言姑姑,您可是宫中的女官,这些事确实不该由您来。”清书道。 但惜言还是固执的守着首饰盒子,认真的挑选着玉莞的饰品和衣裳,直到她穿戴完毕。 “你究竟是为何而来呢?”玉莞穿戴完毕,带着一众丫鬟用完早膳,把惜言叫到了书房问话。 “禀郡主,嬷嬷说郡主受了不少委屈,让奴婢过来提醒郡主一些规矩。”惜言想起临走时候,白嬷嬷对她所说的话,老实的回答道。 “什么规矩?”玉莞是知道白嬷嬷的心思的,自从上次没有帮她的那事之后,白嬷嬷一心想修补她们之间的关系。 其实她也理解白嬷嬷当时的心情,并没有太在意那件事情了,但白嬷嬷就是心有芥蒂,迟迟不能介怀。 “回郡主,嬷嬷说,您刚刚回来,还不熟悉如何收取郡中的所得,处理郡中事务,不清楚郡主特有的权力,让奴婢在您身边来提醒着。”惜言回道,低眉顺眼的,很是谦卑。 “说起来,小姐,还真是哦,我见过什么县主,什么官家小姐,都比您要有气势诶。”清灵听到这里插了一句,她总觉得自家小姐做了郡主少点什么,听惜言所说,倒是明白了些。 “要自称奴婢。”清灵话音刚落,惜言就纠正了一句,让清灵接着要说的话都没敢说下去。 她们这几个丫鬟平日里和玉莞都很亲密,玉莞也没有要求她们以奴婢自称,都是用的“我”字,惜言一提醒,屋里几个丫鬟的脸色都变了变。 “郡主怜惜,并没有做过多要求,但我们做奴婢的要谨遵本分,随着郡主在外行走,就是郡主的脸面,若是自家丫鬟都不懂规矩,怎么镇住外面的人。”惜言没有给清灵他们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解说着。 这是她的职责,她必须要履行。 屋中本来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几个丫鬟都讪讪的没有开口,被惜言训斥了也没有怨怼,只是看着玉莞面有惭愧。 “在家中就无需多礼,本就是我没有要求,你们也不必介意,在外面注意着便是,再说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从未将你们置于那个位置上,所以,你们也不必把自己想得太低贱,你也是。” 最后还是玉莞打破了僵局,最后一句还是朝着惜言说的。 “既是来提醒我,我倒是想听听现在有什么可提醒的。”玉莞坐到了书房中的卧榻上,靠着靠枕看着惜言。 “首先,郡主自称应是本宫,郡主现在的身份是贵郡主,是超品郡主,已经和宫中的公主是一个等级了,所以……” “郡主虽然不是皇家人,但却是皇上亲封的贵郡主,这个品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上一次还是先祖皇帝赐封的,所以郡主不必妄自菲薄,除了宫中的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几位亲王,其他人,包括后宫的嫔妃,您都不必放在眼里。像在芙蓉城那种配**的事情,更不应该闹到您面前,更不论是让您的亡未婚夫去配,这已经是冒犯到您的尊严了,往大里说,都是在践踏皇家尊严了,可以直接以藐视皇族的理由送官查办了……” “还有您回云溪郡,这是您的封地,按理说,没有特别大的事情,郡守应该带着郡中重要官员来迎接,再不济,也应该到您府上拜访,但这都好几天了,昨天若不是林管家先去了一趟郡守府,他们还不会过来呢,这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您可以上报朝廷责罚他们,甚至换一个郡守……” “最后奴婢还想插一嘴,在来的路上,林管家和奴婢说了您打算让家族生意退出云溪郡,奴婢觉得,这是您的封地,为何是您要退出这地儿呢,您就相当于这一郡之主,谁还能把主人给赶走啊……” 惜言听了玉莞的话,认真的和她说起了一些注意事项。 玉莞本来只是戏谑的想要应酬一下,但随着惜言说的深入,她也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的思考起一些事情了,而旁边的几个丫鬟也心情复杂,她们也在回忆跟着玉莞处事的点点滴滴。 惜言说完便退到了一边,尽量的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若是换一个郡主身份的人,这些话她是万万不敢说的,按照规矩,这已经算是对郡主不敬了,但她想起来之前白嬷嬷的吩咐,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那些早已经揣摩了无数次的话说了出来。 白嬷嬷说,贵郡主出身于乡下,又心地善良,与人为善,这些规矩从来都没有人教导过她,所以也被这些个别有用心的人欺负了去,派她到贵郡主身边,就要时时提醒着,不让她吃了亏去。 惜言对于白嬷嬷的话深以为然,被派到云溪郡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将贵郡主近来遇到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她也觉得那些人欺人太甚,而贵郡主处理起来也软弱可欺,所以她更应该硬气一些,护好郡主。 惜言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的同时,玉莞的内心也不平静。 她第一次思考自己的身份,和这个身份所应该具备的能力。 在惜言说这些话之前,玉莞始终还是以现代人的身份来思考自己的地位,她觉得郡主就是一个称号而已,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此类的称呼,但听了惜言的话,她才醒悟过来,这可是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啊,可没有什么人权和人人平等一说,郡主这个称谓,可是包含着权力地位的啊。 这一想,便是一大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