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重工崛起》 第1章 厂长家的儿子 厂长家的儿子疯了，这事三天前闹得沸沸扬扬。 当时王朝阳在钳工车间干活，本来好好的却突然大喊大叫起来，逢人就问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哪年，然后喊着没人能听得懂的话满车间跑，工人们都被吓坏了。 王朝阳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夭折，一个牺牲在北方战场上，他成了厂长家独苗，今年二十一岁，刚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就闹出这事，把老厂长王嵩急坏了。 好在，在那之后王朝阳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过去的两天，他除了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之外没什么其他古怪行为。 就在老厂长把心把心放回肚子时，王朝阳却又闯了大祸。 今天是技术员张苗苗来红星机械厂报道的日子，张苗苗的父亲跟王嵩是老战友，爬过同一个战壕的那种，老哥俩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要结儿女亲家，这话虽然是玩笑但若真能亲上加亲也是很不错的。 再加上王嵩担心儿子在屋里憋出毛病，就特意拉他一起给张苗苗接风。 结果刚见面王朝阳就开始发疯，抓住张苗苗的手不放，还一口一个老婆地喊着。 八十年代的姑娘脸皮儿薄，被王朝阳这么一闹，张苗苗直接哭了。王嵩更是怒火朝天，把儿子吊在牛头刨床上就是一顿狠揍，这不争气的东西，平时发疯也就罢了，现在敢调戏没出格的姑娘，揍死都不多！ 王嵩是个老兵，曾经一腔热血洒战场，转业后投身于祖国的基础建设中，一辈子刚正不阿，但凡有提起他的没有不挑大拇指的。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王朝阳是被寄予厚望的，所以搞成现在这副熊样，王嵩不揍他才怪！ 然而事实上，王朝阳被冤枉了。 他这几天脑子晕乎乎的，只记得自己在执行太空行走的任务。宇航舱的外挂太阳能矩阵基板出现故障，他这位宇航局高级工程师亲自上马，维修的过程很顺利，但就在他返回宇航舱前，一道诡异的宇宙射线扫过，王朝阳当场失去意识。 再睁开眼时，面前出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王朝阳坚信那些都是假的。 宇航服里的制氧剂有限，当氧气浓度低于14%时人会出现幻觉，如果不想在获救之前窒息而亡就必须保持镇定，以降低氧气消耗速度，这是每个宇航员的必备自救知识，而王朝阳也是这样做的。 直到一个跟他妻子很像的面孔出现在面前，王朝阳再也按捺不住。他想抓住妻子的手，因为他担心这是唯一一次再次触碰爱人的机会……结果却被人吊起来狠揍一顿。 到现在，王朝阳才慢慢清醒过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王嵩毕竟年纪大了，教训一顿儿子把自己也累得够呛。其他工人不忍心，劝他消气，孩子还小，别打坏身子骨。再说车间里也不是教训儿子的地方，现在有一批加急订单要用到牛头刨床，您这把儿子吊在上面也耽误干活啊！ 老厂长这才松口，给王朝阳松绑，工人们启动机器开始干活。 73年生产的单轴双滑道牛头刨床发出“嗤嗤”的响声，每一刀下去都能切下0.5毫米的铁屑，跟羊肉卷似的。王嵩最喜欢听这声，希望就是儿子将来能成为一名光荣的钳工，为祖国建设做贡献…… 咣当！ 一声巨响，王嵩忙回身后发现刨床的刀架脱落，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老厂长哪里还有心管教儿子，忙派人找维修班的师傅修理刨床，现在赶造的渔船龙骨是上级分配的硬指标，要是耽误了交货期，那可是大问题！ 刀架的结构并不复杂，靠一根轴和床体连接，用螺栓固定，维修班师傅没用上十分钟就装好。但邪门儿的是，刨床启动后没过两个冲程，刀架再一次脱落，险些把维修班师傅砸伤！ 维修班师傅找不出其他修理的方法，只能继续往回装刀架，结果连续五次，每次结果都一样，维修师傅脑门儿开始冒汗，第六次拧螺栓时手都开始抖了。 王嵩急得直跺脚，“你倒是快拧啊！” “拧上也没用！”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人群外冷不丁地传来。 王嵩当时就要发火，因为说话的是王朝阳。这时候添乱，这小子还是皮痒！但王嵩没时间发火，一巴掌推开维修师傅，自己抄起扳手拧紧螺栓，然后按下牛头刨床的开关。 三相电机发出嗡嗡的响声，皮带带动主轮旋转，刀架开始摆动，周围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死死盯着摆动的刀架，一下，两下，三下……众人刚要松口气时，刀架咣当一声再次摔落地面。 “老子信了你的邪！” 王嵩骂了一声，再次抄起扳手，黝黑的皮肤下鼓起愣子肉，这位老厂长可谓是铆足了劲儿，然而结果仍然一样，螺栓松动后刀架脱落。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这么修都修不好，难道要报废？厂子里一共三台刨床，要是报废一台，那批渔船龙骨肯定误工，那问题就严重了！ “爸，让我试试！”王朝阳再次出声。 “别添乱！”王嵩。 王朝阳没说话，挤到人圈中间弯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找了没一会儿在基座的缝隙里找到一枚弹簧垫片，这才接过王嵩手里的扳手，装好刀架，穿过螺栓，把弹簧垫片垫在螺母下方，把螺母拧紧。 所谓的“拧紧”也不像老厂长那样使出吃奶得劲儿，只是用正常力道而已。 “这次再试试。”王朝阳道。 牛头刨床再次启动，刀架做着有规律的钟摆运动，再也没有松动的迹象。维修班老师傅狠狠拍了一下脑门道：“弹簧垫片，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刨床的刀架震动大，普通螺母拧多紧都没用，必须用弹簧垫片加预紧力，我真是老糊涂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恍然大悟。他们虽然没受过系统教育，但平时接触得多，基本的机械知识还是懂的。 不过再看向王朝阳的眼神都变了，这个不着调的厂长公子哥，怎么会知道这些？ 王嵩看了眼王朝阳道：“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些的？” 王朝阳只能笑道：“瞎猫撞上死耗子。” 穿越前是宇航局高级工程师，螺母防松是基础中的基础。但这些事王朝阳没法解释，否则还得被当成发疯。 好在王嵩没有多问，着急组织人恢复产生去了。 王朝阳一个人回到房间，越想越郁闷。 第2章 红星的订单 身为理科工程师，基本的逻辑思维王朝阳还是有的。经过分析，他可以断定，他的穿越跟那束宇高维宙射线有关系，生活在三围空间的人在更高维度因素的影响下会怎样，没人说得清楚，想要回去多半也要从宇宙射线入手。 但问题是现在是八十年代初期，国内工业基础基本为零，想研究宇宙射线比登天还难……登天都不行，得去外太空！ 难道再也回不去了？ 晚饭时，王嵩烫了一壶老酒，把王朝阳叫过去一起喝酒。连干三杯，王嵩才开口，“知道为什么我打你打得那么狠不？” 王朝阳苦笑一声没说话。 王嵩又喝一杯酒道：“恨铁不成钢啊！你老子我上过战场，打过小rb也打过美帝，知道我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吗？咱们国家弱啊，人家又是飞机又是坦克的，咱们连支像样的抢都造不出来，能不弱吗？我没什么文化，也说不出大道理，不过作为老子的种，必须得混出个人样才行！” 七八十年代的历史王朝阳读过，深知这代人的不易，不过当从一个老兵口中听到这番话时，还是感触良多。 似乎只有这个时代的人才真正理解“落后就要挨打”的含义，没有经历过动荡的人不会拥有这么强的家国情怀。 以家为国，以国为家，甘心做祖国建设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也绝非是玩笑话！ 而作为“外来客”的自己呢，能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呢？ 别的不敢说，工业知识王朝阳满脑子都是，机械、材料、能源……工业发展的所有领域王朝阳都很精通。 这些，不正是这个时代所缺少的吗？ 与其纠结能不能回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 想到这些，王朝阳仰脖干掉一杯酒：“爹，儿子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嵩道：“这才像话，但你小子也别光说不练！白天发神经把人家张苗苗给吓哭了，明天买一斤鸡蛋道歉去！” 王朝阳黑着脸道：“干事业和道歉有什么关系？” 王嵩瞪眼：“张苗苗是厂里唯一的技术员，长海农机订的那批轴是她设计的，没有她咱厂老少爷们儿就得吃糠，你说你应不应该给她道歉！” 王朝阳：“说得这么玄乎，轴我也会设计。” 王嵩：“你小子几斤几两我会不知道？少在这贫嘴，明天麻溜道歉去，不然当心我揍你！” 王朝阳只好点头，这新科老爹哪里都好，就是脾气爆啊！ 隔天一大早，王朝阳拎着一筐鸡蛋和一盒雪花膏去找张苗苗。正如王嵩所说，张苗苗这种有文化的技术员是珍惜人才，所以厂子里给安排了单独的办公室。王朝阳进入办公室后发现里面没人，随便转了转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张a3图纸，纯手画的那种，非常整洁，备注用的字是蝇头小楷，也是极为的隽秀。 “你什么人……是你！”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王朝阳回头，看到一个梳麻花辫子的女生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只印有大红牡丹的水杯，女生的眼睛很大，流露出敌意。 而令王朝阳愣住的是女生的相貌，竟然与自己的妻子长得非常像！ 上次见面把她误认为是妻子，王朝阳本以为是当时神志不清所致，但这一次见面发现，张苗苗跟自己的妻子长得真的很像，至少七成以上。 这是怎么回事？也是巧合吗？自己的穿越，遇到与妻子很想的女孩儿，这也太巧了吧？ 王朝阳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张苗苗脸腾地红了，转身就往外走。王朝阳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道歉。张苗苗不但不接受道歉，连鸡蛋也不要，一个劲儿地让王朝阳立即离开。 王朝阳心里清楚，鸡蛋要是原封不动地拎回去，少不了又得被新科老爹教训一顿，于是乎发挥出死缠烂打的精神，道歉可以不接受，但鸡蛋必须留下！ 想来好笑，以前去去航天大学讲座，数不清的像张苗苗这个年纪的学生围着他请教问题，一口一个教授地叫着，现在可倒好，为了一筐鸡蛋跟小丫头死缠烂打，好惨啊！ 张苗苗耐不住，总算收下鸡蛋，王朝阳这才悻悻离开。 离开前又想起一事，王朝阳道：“桌上的图纸是你画的？轴的设计有问题，有断裂的风险，需要优化。” 王朝阳离开后，张苗苗回到桌前，盯着图纸细看。张苗苗是非常谨慎和较真儿的性格，用现在的话来说是有点强迫症。虽然不相信王朝阳能看懂图纸，但若不检查一遍，她心里总不踏实。 于是从基准设定到尺寸标注，从公差计算到强度校核，张苗苗认真地检查一遍才终于放心。 这款轴是张苗苗来红星机械厂的主要任务，设计定型后试制样品，样品测评合格后就会开始批量生产，按照原定计划，试制样品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如果轴的设计真有问题，那时间会来不及的。 第二天上午，轴的样品试做顺利完成，到了下午，长海农机派来的专家对样品进行测评。等待测评结果时，张苗苗说不上为什么，变得格外紧张，王朝阳那句说轴设计有问题的话总是在脑子里盘旋。同时在等测评结果的王嵩看出张苗苗脸色不对，便问怎么回事，张苗苗摇了摇头说没事。 随后长海农机的专家给出最终测评结果，说轴满足要求，可以开始量产。头一个月的订单1500根，后续订单视情况而定。 老厂长和其他在场人员顿时大喜，轴的单价是两块六，1500根算下来就是3900元，在这个两毛钱就能吃一顿饭的年代这已经算大订单了，尤其对红星这样的小厂来说。 然而张苗苗却偏偏开心不起来，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王朝阳的话总是在脑子里盘旋，撵都撵不走。 于是在王嵩轰轰烈烈地组织生产时，张苗苗捏着图纸躲到墙角仔细地看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是应力集中吗？”王朝阳的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张苗苗抬头，看到那个冒犯她两次的男生正站在对面。 第3章 应力集中 张苗苗并不知道什么是“应力集中”，事实上这个词汇是后来计算机辅助设计才普遍出现的一个词汇，纯手工设计的年代只会用最简单的数学模型去校核轴的强度和硬度。 王朝阳这次是有备而来，手里拿着两根木棍，一根粗一根细，而粗的那根在中间位置锯出一个环形槽，而连接位置的直径跟细木棍一样粗。 按照简单的校核公式来考虑，两根轴的强度应该是一样的，这也是张苗苗的想法。王朝阳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她试着把两根木棍折断。 张苗苗没有排斥这个建议。 而当她用了全身力气都无法折断那根细木棍而轻而易举地把粗木棍折断后，张苗苗呆在原地。这种明明已经发生，却无法用现有知识解释的问题令她近乎抓狂，两根木棍材料一样，有效直径一样，强度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呢？ “这就是所谓的‘应力集中’。” 王朝阳说道：“厚度不均会导致轴肩的根部受力增大，局部压溃后导致整根轴的断裂。” 张苗苗的脑海中如同闪过一道闪电似的！ 作为技术员，压溃失效模式她自然知道，但那一般只在轴孔配合是考虑，像这种轴自身结构上，她从没这样考虑过，甚至给她讲课的老师也没说过。然而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朝阳的话很有道理，而那根被她轻易折断的木棍是最好的佐证。 张苗苗看向王朝阳的眼神变了。 她从没想过，红星机械厂这种地方竟然有对结构精通到这种地步的人。 而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这一次从见面开始，到建议她用木棍做验证，到最后的讲解道理，王朝阳的神态都是那么的从容自若，那些力学专业词汇从王朝阳口中说出，稀松平常样子就好像大人给孩子解释水为什么会结冰，太阳为什么会下山一样…… 现在张苗苗终于明白为什么王朝阳的话会不停地在她脑海中盘旋了，正是因为这种神情，这种看似平平淡淡却能一语道破真理，不容质疑的神情！ 这种神情，张苗苗甚至从省校的老师脸上都没见过。 这真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男生该有的神情吗？ “你……”张苗苗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时间还不如抓紧改图，你的轴马上就要量产了。”王朝阳道。 “哦好的！”张苗苗急忙往办公室跑。 “图纸不要落下。” “哦好的！”张苗苗回来拿图纸。 “你要改图，最好提前跟厂长说一声。” “哦对！” 前往厂长办公室的路上，张苗苗越想越不对劲儿，这来来回回好几趟，好对人啊。自己不是丢三落四的人，这次怎么就落得对别人唯命是从的地步呢？ 作为红星机械厂从省里请来的技术员，张苗苗是这个时代少有的知识女性，骨子里充满自信和骄傲的……但这种自信和骄傲在王朝阳面前怎么就荡然无存了呢？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才是这款轴的设计者，决不能任别人摆布！”张苗苗一边做心里建设，一边来到王嵩的办公室，把轴需要优化的事情说出来，王嵩开始很担心，得知张苗苗已经有了优化方案后才放心。 不过考虑到红星厂的加工能力和交货期，王嵩还是希望张苗苗能在两天之内完成优化，张苗苗同意了这个期限。 回到自己办公室，张苗苗就立即着手优化轴的设计，重点是轴肩位置的处理，具体的圆角数值需要通过计算得到，然后才是改图，这个时代没有计算机更没有电脑辅助，计算纯靠手，图纸也纯靠手，这些工作量两天时间非常紧迫，不过张苗苗不想额外要时间。 她就是要较劲儿，虽然她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儿。 王朝阳这几天没事就在厂子里转悠，对红星机械厂的加工设备基本有了了解。主要设备是三台刨床，五台车床和一台铣床，还有一些作为配套的野路子辅助设备，其中九成以上的设备比王朝阳的年纪还大，而且由于缺乏保养和维护，半数以上的设备濒临报废。 这加工能力，还真是令人堪忧啊。毫不客气的说，后世出现的加工中心，随便一台的加工能力都要超过红星的十倍。 当王朝阳正准备离开车间时，突然听到王嵩的斥骂声，眼角不自然地一抽，这几天被这位老爹教训出条件反射了……不过随后才听出，王嵩骂得不是自己，而是五名车间工人。 原来王嵩在策划1500根轴的生产计划时，遇到了生产力不足的麻烦。厂子里一共五名成手车床师傅，每人每天必须完成10根轴才可以，这就意味着每人每天的工作时间要在15个小时以上！再除去吃饭时间，每人每天也就能睡五六个小时的觉。 王嵩觉得这没什么，一个月的时间咬咬牙很快就能过去，而这批订单必须拿下才行。但工人们不这么想，15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太长了……他们每个月的工资才30元啊。 “瞧你们这副熊样！老子当兵那会儿，每天睡两个小时也是有的，还不照样打胜仗？所以就这么定了，谁再敢唧唧歪歪，立刻给老子滚蛋！” 王嵩的火爆脾气上来，那是说一不二的，最后五名师傅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 王朝阳已经把事情听明白，但想不通为什么10根轴每人要用15个小时，他了解过车间的设备，效率再低也低不到这个底部。 于是王朝阳走上前去，打算问个清楚。结果王嵩正怄气呢，见到王朝阳后直接瞪眼：“你小子晃什么呢？当心我揍你！” 王朝阳黑着脸道：“爹，有话可以好好说吗，工人师傅们也不容易。” 王嵩道：“你懂个屁，老子当连长时，什么样的老兵油子都治服过，就不行还能让他们翻天！” 王朝阳继续黑着脸道：“关键不是您能不能治服他们，而是我想不明白10根轴要用15个小时，算下来一根轴要用一个半小时？” 王嵩这时才叹了口气道：“这批轴太复杂，太难加工，一个半小时还得说是老手，要是你小子上三个小时也整不出来！” 这位新科老爹每次说话都会顺带着教训自己，王朝阳已经慢慢习惯了。不过还是提醒道：“爹，张苗苗正在改图纸，您知道吧？” 第4章 只用半个小时 王嵩点点头。 王朝阳道：“图纸改完，轴的结构会更复杂，按照您现在的说法15个小时都打不住。” 王嵩狠狠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几个老家伙现在都满肚子苦水，新图纸出来还不给我撂挑子啊……” 老厂长这回真的急了，眉头皱起两个大疙瘩，若工人们真撂挑子，这批订单就会延期，他这当厂长的再刚强也没辙啊！ “爹，跟我说说详细的生产过程吗？没准我能帮你！”王朝阳道，他仍然想不通一根轴怎么会用掉一个半小时。 “去去去，你帮不了我，这事还得老子自己想辙……” 王嵩却没心思跟王朝阳解释，他压根就不信王朝阳能帮上忙，于是一边眉头紧锁一边吞云吐雾。 王朝阳知道再多问非招来皮肉之苦，也只好暂时离开。 两天的时间白驹过隙，张苗苗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张崭新的图纸。虽然尽显疲态，但眸子却格外明亮。两天时间她吃饭睡觉全在办公室里解决，睡眠时间不足四个小时，但最终她完成了轴的新图！ 除去她手里这张新图，留在办公桌上那厚厚一沓演算草纸也是她的成果。 如果说一开始她就在较劲儿，那么现在她真的证明了自己。 新图纸交到王嵩手里，老厂长自然开心，但皱起的眉头却没松过。 张苗苗不明所以，王嵩叹了口气道：“小张，你这两天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我过会儿要给工人开会，争取马上开始生产！” 张苗苗确实很累，便没有多问，准备回到宿舍好好地睡上一觉。 刚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就看到六个人走来，其中五个是车床班工人，另外一个是王朝阳。 张苗苗初来乍到，跟工人们还不熟悉，所以只是点头示意，经过王朝阳时轻轻地“哼”了一声。 “……”王朝阳被弄得一头雾水，心说又哪里得罪她了？ 厂长办公室内。 跟预料一样，当王嵩展出轴的新图纸后，车工班五名师傅大吐苦水。新图的变化点除了轴的整体调整，还增加了四处圆角，而圆角的加工是最耗时的，按照现在的图纸，每根轴至少要用两个小时！ 听完五名工人的抱怨，王嵩又把他们臭骂一顿，工人先锋要有韧劲儿，哪能遇到点困难就当缩头乌龟？化不可能为可能才是咱工人阶级的气魄！ 但这些说辞没起作用，五名工人全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工人阶级再有气魄也的吃饭睡觉不是？每天干二十个小时，连续一个月，这老哥五个非把命搭进去不行。 看到五名工人成了蔫萝卜，王嵩也不知该怎么办了，掏出旱烟开始吞云吐雾。 “爹，我有办法能提高效率。”这时王朝阳开口。 “嗯？你能有什么办法！”王嵩疑惑的眼神。 “我的办法不能提前透露，咱去车间演示一下效果更好！”王朝阳道。 “……好！” 王嵩也是真没辙了，见王朝阳信心十足的样子，也只好答应，不过最后还是补充一句，“时间这么紧，你小子要是敢浪费老子的时间，当心我抽你！” 一行人来到车间，王朝阳把图纸摊开，首先让一名工人按照图纸加工出一根轴来。 从开始到结束，一共用了两个小时零十分钟。负责加工的工人叫刘德贵，是车床班长，也是手最熟练的，他用两个小时零十分钟，其他四个只会比他用时更长，不会更短。 整个过程中，王嵩蹲在旁边看着，旱烟一根接着一根，地上烟头堆得跟小山似的，此时满脸的焦躁和不耐烦。王朝阳的主意他已经没心思再看，心里琢磨着到底该怎么办好。 “接下来按照我说的来做，五台车床全启动，德贵叔您在第一个工位，马师傅您在第二个工位……” 王朝阳那边把五名工人聚到一起，讲述着他的想法。方法很简单，把五台车床看作五个工位，每个工位对应轴的五个部分。以前一根轴由一台车床加工完成，王朝阳的方法是每台车床只加工轴的一部分，像流水线一样，棒料从第一台车床开始，依次经过五台车床的加工才能最终成型。 五名工人从来没用过这种方法，听完王朝阳的话后集体露出怀疑的表情，这方法真的能减少加工时间？ “五位叔叔，按照我的说法试一次吧，反正暂时也没其他办法！”王朝阳笑了笑道。 “好，咱老哥五个就信你小子一次！”刘德贵道。 五台机器同时启动，五名工人各自站在机床前，棒料从第一台车床开始，完成去毛边、钻中心孔和车削轴肩之后传递到下一个车床。第二台车床由侯峰操作，需要完成的部分是细化加工和轴肩圆角和滚花…… 就这样，一根结构复杂的轴被分成了五个步骤，每个人的操作都变得非常简单。 而更为关键的是，省去了调整工装的时间！ 原来用的加工方法之所以耗费两个多小时，主要原因是调整工装，因为不同位置的加工需要不同工装，不更换工装是没法完成的！ 王朝阳的方法听起来啰嗦，但其实是化繁为简，轴的加工被分为五步，工装调整好后就不需要再调整，只需要零件的传递，时间得以大幅消减。 作为实际操作者，车工班五名师傅其实在轴还没有完成时就察觉的新方法的高明之处，但全都忍着心中的激动。 作为工人，无法完成工作时他们心里也不好受，所以当老厂长劈头盖脸地骂他们时，他们只能耷拉着脑袋。但现在他们发现，按照王朝阳的方法，时间真的可以大幅度消减，心中那种激动是无以言表的！ 当最后一道工序结束，看了看时间，发现仅仅用了半个小时，五名工人再也忍不住了，集体大喊起来。 “朝阳，你小子的主意太好了！” “有这么好的主意，怎么不早说！” “这下妥了！这下妥了！” …… 称赞的同时，五只满是老茧的大手一个劲儿地往王朝阳肩膀上落，力道那叫一个狠，弄得这位厂长公子呲牙咧嘴，心说好归好，咱能不动手吗！ 王嵩正蹲着抽闷烟呢，发现不对劲儿，急忙站来问怎么回事。刘德贵把刚刚加工完的轴递过去，道：“瞧，只用半个小时！” 第5章 机加工的灵魂 “半个小时！” 王嵩瞪着像牛一样的眼睛，急忙接过新轴。他心里是充满怀疑的，两个多小时的工作量，半个小时怎么可能完成？ 不过当他攥住新轴，感受着没有褪去的余温时，这种疑虑彻底打消，这真的是刚完成的新轴。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问，新轴是怎么加工出来的？ 王朝阳随后给他解释了自己的方法。解释过程中，引入了后世自动化加工中的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工位！ 复杂的零件加工，可以拆分成若干个简单的步骤，每个步骤的加工称之为一个工位，免去工装调整和简化操作是此概念的最大优势。 而后世的机械加工中，随着竞争的加剧，工位的设定和工序的优化，是工艺提高和质量提升的永恒话题，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机械加工的灵魂所在！ 原材料一样，设备一样，为什么不同工厂的竞争力不同？这就是原因所在。 当然，后面这些内容王朝阳没有着急解释，只说明了新轴的加工过程。王嵩的表情非常夸张，一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也微微张开，嘴角还挂着没有抽完的烟头，最后大手巴掌狠狠地落在王朝阳的肩膀上。 “你小子好样的！” “……”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没能逃过皮肉之苦，王朝阳嘴角扯了扯道，“爹，方法你们也知道了，那就抓紧时间准备吧！” “好好，你先回去吧，晚上咱爷俩多喝几杯！” 王嵩道。 王朝阳离开车间的路上，听到身后王嵩大嗓门依旧说个不停。 “我儿子咋样，带劲不？” “嘿嘿，虎父无犬子嘛，也不看看是谁的种！” “这小子平时吊儿郎当的，但脑子灵光得很咧！有老子当年的风采！不是跟你们吹牛，老子当年在部队时……” 王朝阳离开车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说老爹，咱能稍微谦虚一些不？ 带着拓印版图纸回到家中，王朝阳把图纸又仔细看了一遍。原本的应力集中问题全部解决，而且解决得很完美。 两天时间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可见张苗苗也是够拼的。 但想起今早见面时，张苗苗冲自己“哼”了一声，王朝阳仍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把拓印版图纸带回来，王朝阳的目的是编制一番详尽的工艺流程。刚刚跟刘德贵他们口头解释的，只是临时对策，真正开始生产前，工艺流程是必备的！ 有设计没工艺，是这个时代国内机械行业的普遍问题。而只有解决工艺流程，才能明确每一步该做什么，整个流程的死角越少，效率越高，产品质量也越容易保证！ 王朝阳着手要做的，就是这个。 没有电脑，他只能手画。但搞了半个多小时，看着废掉的一大堆草稿纸，王朝阳只能承认自己是个手残党的事实！ 没办法，以前作图全是电脑辅助，动手的机会太少了！ 想来想去，王朝阳觉得还得找人家张苗苗帮忙。这个时候张苗苗应该还在休息，王朝阳没有去打扰，等到下午两点多才去张苗苗的办公室。 张苗苗穿着黑白格子衬衫，头发湿漉漉的用毛巾裹着，看样子也是刚刚洗漱完的样子，此刻正在窗前给花浇水。王朝阳看得一愣，从张苗苗身上再次看到妻子的影子，不过赶紧把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子。 “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 王朝阳把工艺流程图的事情说出来，张苗苗眉头蹙了蹙道：“所以你想说的是，我的图纸不行，你的工艺流程图才行，对吗？” “……”王朝阳感觉到了敌意。 “还有，我从没听过工艺流程图，所以你这个忙我不帮！”张苗苗拒绝得很直接。 本来嘛，在她心里“看图加工”是根深蒂固的认知，现在王朝阳跑来说只有图纸不行，还要配上工艺流程图才行，她当然不开心，甚至怀疑王朝阳是故意来挑衅的。 王朝阳只好把图纸和工艺流程图的区别解释一遍，跟他以前在航空大学做客座教授时一样，解释得非常耐心。 张苗苗起初是含有敌意的，不过理智还在，渐渐被王朝阳带入思路之中，明白了所谓的“工艺流程图”的作用。 产品图纸的作用是规定零件是什么；而工艺流程图的作用，是指导该怎么办零件加工出来。 前者理论层面多一些，后者更侧重于实际操作。 “我明白什么是工艺流程图了，但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帮忙？”张苗苗提出第二个疑问。 “……因为我手残。” 王朝阳说完，发现张苗苗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双手，才意识到这个后世才有的流行词引起了误解，就握了握双手道：“我手没问题，但画图不熟练，所以找你帮忙。” “好吧，无论如何只要是对红星厂的生产有利，我都可以帮忙。”张苗苗最终点头。 接下来王朝阳就留在张苗苗办公室里，一起编制轴的工艺流程图。 王朝阳动口不动手，说出想法后由张苗苗落实在纸面上。第一张图速度比较慢，大约用了半个小时，但随着张苗苗理解思路之后，后面的速度明显提升，到最后甚至已经不需要王朝阳的指导。 然而即使这样，两人也用了三个多小时才完成全套流程图，后面修修改改又用掉一个小时，当最终版流程图完成时，太阳已经落山。 张苗苗突然意识到些什么，脸颊不由自主地一红道：“流程图完成了，你回去吧！” 王朝阳道：“忙到这么晚，你肯定饿了，去我家吃饭吧！” 张苗苗忙摆手：“不不，我怎么能去你家吃饭！你还是赶紧走吧，我自己做饭就好了！” 见女孩儿态度坚决，王朝阳也只好离开。至于工艺流程图他却没有带走，让张苗苗明天直接交给厂长就行。 王朝阳回到家时，王嵩正在院子里自酌自饮。 见儿子回来，王嵩习惯性地瞪眼问道：“你小子跑哪去了？” “我……在外面随便逛了一会儿！”王朝阳很明智没有说去找张苗苗了，不然老爹准得炸毛。 “一天天没个正形，没事多练练手艺，别总瞎转悠！” 王嵩的脸没板多久，就咧嘴一笑道：“来来，咱爷俩多喝点，你小子今天真给老子长脸！没有你这主意，长海这批轴肯定赶不上交货期，现在好了，时间充裕得很，刘德贵他们五个老家伙也不会再吐苦水了……来，走一个！” 第6章 烈酒 八十年代的白酒很烈，王朝阳被呛得直咳嗽。 不过越喝越能发现，这个时代的酒很浓，浓得让人回味无穷。这个时代没有假酒之说，一是一二是二，恰如这个时代的人，很淳朴也很坚韧。 父子二人推杯换盏，直喝到六七分醉，自然也畅谈很多，王嵩只觉得自己的儿子仿若在一瞬间成熟很多，借着酒劲儿说出不少掏心窝子的话。 王朝阳以前没少参加酒局，但喝得这么痛快的还是头一次，到最后仰头望着晴朗的星空，不免怅然感慨。 穿越对他来说是一场灾难，但又何尝不是一场馈赠呢？ 轴的量产正式开始后，车床附近时不时地会有其他工人围观，因为加工方式很新颖，以前从没见过工件还可以这样加工。 超高的效率和超高的完成质量，令车床工人和老厂长大喜不已！他们再一次切身感受到，工艺的重要性。 这才是核心竞争力嘛！ 既然是核心竞争力，那就要保密！王嵩意识到保密的重要性，就立刻下令，闲杂人等不许随便去车床线瞎转悠，更不许对外人乱嚼舌头。 这种不老正规的保密条令在老厂长的威严的渲染下，还是能起到效果的。 不过这样一来，张苗苗却成了红星厂员工茶余饭后提起最多的名字，甚至带有几分神秘的味道。轴的图纸是她做的，工艺流程图也是她编制的，人又长得清秀，如果放在后世，非被冠以“厂花”的头衔不可。 自从轴批量生产以后，张苗苗的声誉在红星厂持续走高。 但张苗苗自己心里却不是滋味。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工艺流程图是人家王朝阳的功劳，自己只是动手而已。至于图纸……如果不是王朝阳提出优化意见，那么轴是存在严重的隐患的！ 她不想占据功劳，不止一次地澄清事实，但别人不信啊，只会认为张苗苗在谦虚。 而且在澄清过程中，当张苗苗多次提起王朝阳时，人们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跟厂长儿子好上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张苗苗就再也不敢多说了，但让她气愤的是，王朝阳那家伙怎么也不解释解释，可恶！ 这些周边八卦暂且不提，车工班五名工人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在工艺流程图的指示下，每个人的工作内容都非常简单，而且完全不需要调整工装，活儿干得快，心情那自然也是极好的。 更让他们开心的是，王嵩亲口吩咐，车工班五人每天午饭可以多吃一个鸡蛋，算是犒赏。 每天中午刘德贵五个打完饭都会在食堂溜达一大圈才开吃，目的是端着饭盒臭显摆，瞧瞧咱里面有鸡蛋！ 没别的意思，就是嘚瑟！ 这事弄得其他工人怨声载道，集体吐槽五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骂归骂，心里还是服气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批轴的订单重要性。 刘德贵五个老家伙想嘚瑟，却遭人吐槽，跟他们恰恰相反的是张苗苗，完全不想张扬，却每次露面都会遭到围观。 打饭窗口队伍很长，但每次只要张苗苗出现，所有人都会让开，让这位红星厂最大功臣先打饭，至于鸡蛋什么的，她想吃多少管够！ 这种优待弄得张苗苗每次去食堂都老紧张了。 至于图纸优化和工艺流程图的最大贡献者，王朝阳反倒依旧不显山不露水，平时该怎样现在还怎么样，大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风度，这让知情者张苗苗看不懂，也很无奈。 张苗苗好几次想当面锣对面鼓地问问王朝阳是怎么想的，但最终还是没找到合适机会。 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对于1500根轴的订单，长海农机也非常重视，便在月中时特意派人来监察进度。 当被王嵩告知已经完成了1000根轴，剩下的500根也能在未来一周内完成时，长海农机的刘庆义大为诧异。 刘庆义非常了解红星的加工能力，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红星厂怎么可能有望提前交货，然而他亲眼看了烘干房里整整齐齐地1000根轴，这种怀疑开始打消。 他转而担心的是轴的质量问题，速度这么快，质量肯定下滑，这是常理嘛！ 刘庆义随后让同行的专家检查轴的质量，得到结论后刘庆义更是震惊不已。红星这批轴的完全达到合格标准，质量之高，甚至强过其他大厂！ “老王，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刘庆义看着王嵩道。 “嘿嘿，不瞒你说，我们红星厂的加工方法厉害，所以轴的生产才又快又好！”王嵩嘴巴撅得老高了，那骄傲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带我们去车间看看！”刘庆义迫不及待道。 “不行！”王嵩嘿嘿一笑道，“那是我们的秘密，外人不许看！” “跟我也保密？老子可是你的客户！”刘庆义瞪眼。 “跟任何人都保密！客户也不例外！” 王嵩这话说得非常有底气，不像以前担心长海不给订单，咱的产品质量好，速度又快，订单你敢不给咱？就算你不给，其他订单咱一样能拿下！嘿嘿，这就是底气！ 刘庆义瞪了王嵩好一会儿，终于哈哈一笑道：“真有你的老王！不过也好，只要质量和速度能保证，我也懒得多操心！等这批订单结束后，我跟上头商量商量，给你们派个更大的单子！” 王嵩也大笑起来：“这才像话吗，走走，时间也不早了，咱下馆子去，我请客！” 跟预料一样，长海农机的1500轴在月底前全部交货，龚会计攥着厚厚一沓钱，嘴都合不拢了。货款一共3900元，因为提前一周交货，长海农机额外支付500元，算是奖金。 近几年红星厂一起亏损，这批货款如同雪中送炭一样重要！ 王嵩也不是精打细算的人，大手一挥，给刘德贵五人每人发50块钱的奖金，张苗苗奖100，剩下的钱全部补给食堂，全场老少爷们一起聚餐！ 聚餐当晚非常热闹，吃吃喝喝好不热闹，好多红星老人吃到最后却哭了起来。 红星厂对于他们，是家一样的存在，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厂里，这些年厂子效益一直下滑，濒临破产，他们担心啊！ 厂子倒了，家就没了。 “老少爷们，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流猫尿，今天老子就把话撂在这，红星厂绝对不会破产！非但不破产，反而还会越来越好，都给我竖起耳朵听着，接下来有更好的消息宣布！” 王嵩脸红扑扑的，格外的容光焕发，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 其他人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盯着老厂长。 王嵩清了清嗓子，道：“长海农机又给咱厂下单，连续三个月，每月3000根轴！” 沉默片刻后，全场人欢呼。 红星真的活过来了！ 全厂人都在开心的同时，张苗苗却显得神不守舍。 攥着手里的一百块钱，她犹豫好久，终于朝厂长家走去。这奖金不属于她，她决定还给王朝阳。 第7章 原料供应 红星厂的集体聚餐还没结束，张苗苗却已经提前离开。 攥着一张百元钞票朝厂长家走去，她决定把这奖金还给王朝阳，又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所以只能选这个时机。 王朝阳也很意外张苗苗会来找自己，这大半夜的，不过出于待客之道还是请张苗苗进屋，并倒了一杯热水。 张苗苗把钱递给王朝阳，后者却怎么都不肯收。这个时代的工资水平也就四五十，一百块钱不算小数目了，不过王朝阳却真没有收的意思，在他看来自己只是动动嘴而已，功劳全在张苗苗身上。 但张苗苗也下定决心，要不然也不可能深更半夜来找王朝阳。看着女孩儿倔强的眼神儿，王朝阳只好道：“要不这样，咱俩一人一半，咋样？” 张苗苗也不想僵持下去，只好点头，不过王朝阳接下来的话却让张苗苗有种抓狂的冲动。 “但我身上没零钱，找不开，所以钱还是继续放你那吧！” “……”张苗苗心说那我不是白来一趟！ 就在此刻，院子外面传来大说大笑的声音，原来是厂子聚餐结束，王嵩回来了，而且不止一个人回来，还有车工班的刘德贵几个，还没进院王嵩就喊王朝阳开门，还让他摆好牌桌，今晚开心，老哥几个要玩会儿牌。 张苗苗脸顿时白了，以前的流言蜚语还没消停，现在被别人发现跟王朝阳共处一室还得了？ 看到张苗苗紧张的样子，王朝阳瞬间懂了，挥手示意张苗苗先去里屋躲着，然后才给王嵩他们开门。 王嵩和刘德贵几个都喝得醉醺醺的，进院后仍然在互相侃大山，倒是没留意屋里的情况，等支上牌桌，这老哥几个的精神头就全进纸牌里了。 王朝阳给他们每人倒一杯热水，这才回到里屋。 张苗苗缩在墙角，小脸刷白，紧张得肩膀只抖。 王朝阳看得好笑：“不至于吧？” “你当然不怕！” “怕也没法，只有前门一条路，你等他们玩完牌再走吧！” “他们要玩到什么时候啊？” “说不好，有时候通宵。” “你！” 张苗苗更怕，总不能在这里躲一晚上啊！ 王朝阳这才道：“要不，你从窗户溜走？” 张苗苗看着窗外漆黑黑的夜空，犹豫半天终于点头。这叫什么事啊，弄得跟做了亏心事儿似的！ 新的订单虽然是上个月的两倍，但对红星厂来说，完全没有压力。 工艺流程图的另一个优势开始展现出来：由于操作简单，工人会越来越熟练，速度越来越快。以往培养一个成手车床工人，少说也得三个月，现在流程化作业，两周就能带出一个徒弟来。 王嵩早就意识到车工人手不够的问题，所以让刘德贵五个每人带一个徒弟，现在徒弟们已经成手，可以倒班干，人歇机器不歇，照这种工作效率，产量再翻一番都有希望！ 不过就在红星车间干得如火如荼时，一个负面消息传到老厂长耳中，原材料断货了！ 当负责原料采购的张大姐说出这个消息时，王朝阳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订单再多，没有原材料一切都是白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不过这事非常蹊跷！ 其实王嵩早就知道原料的重要性，所以在跟长海农机签订订单之前就谈好了原材料的事情，对方也是红星的老牌供应商，怎么会突然断货呢？ 王嵩决定亲自去谈，王朝阳得知此事，也觉得有问题，就要求跟老爹一起去。以往这种场合王嵩绝对不会带王朝阳，但这阵子他发现儿子明显稳重了很多，关键时刻没准能出出主意，便带王朝阳一同前往。 棒料的供应商叫长宏机械，厂长是王嵩的老相识，名叫潘大庆，胖乎乎的一团和气。见面之后就一直笑呵呵，却总是不谈正事。 王嵩是急脾气，没耐心跟他弯弯绕，直接拍桌子问能不能恢复棒料供应！ 潘大庆脸沉下去，道：“老王啊，有些事情你还真是不懂啊，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其实大友机械也是我的厂子，只不过厂长由我小舅子代理而已！” “大友机械？！”王嵩怔住。 王朝阳也瞬间明白。 大友机械一直都是红星厂的竞争对手，而且综合实力要强过红星。这几个月红星的生产力飙升，抢走大部分订单，已经严重威胁到大友机械的利益。大友机械的厂长是潘大庆的小舅子，其中利益关系不言而喻。 难怪潘大庆要断掉红星的原料供应。 “但是你亲口答应过，难道你说出的话都是放屁吗！”王嵩喝道，胸口起伏不定。 “随口说说的话你也当真，你这么幼稚？” 潘大庆冷冷笑了笑道：“既然已经撕破脸，我不介意多说一些，十五毫米的棒料锻造机整个ny市只有我一家有，所以只要我断掉你的原料，你绝对找不到第二家，除非去其他市找，但运费你付得起吗？就算付得起运费，时间你耗得起吗？我可知道你刚刚拿下长海农机的一个大订单啊！交不上订单，你会怎样？” 王嵩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冒出两道青筋：“潘大庆，你到底想怎样？” 潘大庆冷笑一声：“简单，我想让你的红星完蛋！” 王嵩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道：“潘大庆，算我求求你好吗？你断了我的原料，红星就得倒闭，全厂几百号工人就得下岗，我王嵩从来不求人，这次算我求求你好吗？” 潘大庆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老王你还是知道孰轻孰重吗！你有这个态度就好，其实我潘大庆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咱们毕竟是老朋友嘛！这样你先回去等我，明天我去红星找你，到时候咱们可以多谈一谈合作的细节！” “什么事不能现在谈？”王嵩很急。 “到时候你自然知道！”潘大庆让然带着笑意。 “……好，我就回厂等你！”王嵩最后道。 返回红星的路上，王嵩的步子很慢，宽大的肩膀向前弓着，低着头一言不语。这位一直热血刚强的老兵，何曾跟人说过软话，但这次面对潘大庆，他只能低头。 王嵩曾经说过，有他在红星就不会倒，那似乎不仅仅是酒后狂言，更像是一种信念。为了这种信念，这位老兵可以低头，钢牙咬碎也要咽下肚子！ 然而就算他低头，能解决问题吗？ 王朝阳作为后世过来的穿越党，对说一套做一套的嘴脸太熟悉不过了。潘大庆说明天再见，多半是想谋取更大的利益！ “爹，潘大庆的话未必可信。” “我知道，但眼下没有其他办法！”王嵩擦了擦干白的嘴角，又补充道，“朝阳啊，回去后这事不要跟其他人讲，我得再想想办法，找长海农机商量商量，或者找找外市的资源，没有定论之前别人也是瞎操心……” “嗯。”王朝阳心里不是滋味。 一个人要扛起整个红星，这位老爹是可敬的，王朝阳想起那晚跟老爹一起喝的白酒，很淳也很烈。 不过作为儿子，王朝阳绝不会坐视不理。有人敢欺负老爹，他一定要踩回去才行！ 八十年代的人很淳朴，偏向于逆来顺受，但哥们是穿越党啊！ 二十一世纪的人都很浮躁的好不好，被欺负了要狠狠地踩回去才行！ 第8章 第四强度理论 回去的路上，王朝阳就憋着一股劲儿，回到红星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张苗苗。 原料断货的事情别人可以瞒，但对张苗苗不能瞒，因为王朝阳的下一步计划需要这位技术员的支持。 王朝阳打算进一步优轴的设计，目标是把轴的直径从15毫米降低到12毫米。潘大庆那混蛋不是想停供红星的棒料吗，那我就减小轴径，不用你家的原料！ 15毫米的棒料压缩机被潘大庆把持，但12毫米的棒料满大街都是，ny市至少有四家货源！ 但轴径从15毫米到12毫米，绝非说说这么简单。 首先要保证强度没有任何问题，然后还要说服长海机械同意才行。而这两点的基础，都是要首先把新图设计出来。 张苗苗听完王朝阳的计划，惊得合不拢嘴巴，把轴径减少3毫米，这对设计师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挑战，这意味着以前的所有计算都作废，一切从零开始。作为轴的设计者，张苗苗比任何人都清楚从零开始意味着什么。 “这是唯一的办法！”王朝阳的态度很坚定。 “那么，咱们有多少时间呢？”张苗苗又问。 “一天！”王朝阳道。 “一天？！你一定是疯了！绝不可能，一天的时间肯定不够，计算就至少三天，还有校核和画图的时间！”张苗苗忍不住提高音量。 王朝阳沉寂片刻，微微一笑道：“我是疯了，你想不想跟我一起疯呢？” 张苗苗一对明亮的眸子盯着王朝阳，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某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 过了半晌，女技术员道：“既然想疯，那还不赶紧开始！” 接下来的一天，注定不休不眠。 新轴的设计，完全摒弃原有方案，需要从客户输入信息以及原材料入手，这些信息王朝阳都是不掌握的，需要依仗张苗苗，尤其原材料，王朝阳对后世的钢材牌号如数家珍，但对这个时代的可选材料一概不知。 选定原材料后便开始初步设计，与客户配合端的尺寸不可以变化，但其他尺寸完全有设计者来决定。 在强度计算阶段，王朝阳拿出一张草纸，在上面写下满满一页的计算公式，张苗苗直接看晕了，这种计算公式她完全没见过啊！ “传统的轴计算会采用第二强度理论和第三强度理论，并提前假设了失效模式，而这种假设是趋于保守的，也就是说你算出的值要比实际值大。”王朝阳解释道。 “嗯，这个我知道。”张苗苗点头，这种基础知识她还是知道的。 “你知道第四强度理论吗？”王朝阳问道。 “……听过，但从没用过。”张苗苗道。 第四强度理论有被称为莫尔强度理论，是根据最大形变能而导出的数学模型，出现时间比前三个强度理论都晚，但无数的事实证明，第四强度理论更贴近现实。 只不过形变能的计算工程太过复杂，以至于绝大多数工程师都无法使用，所以张苗苗也只是听过而已。 “草纸上的，就是第四强度理论，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把它给解出来！”王朝阳道。 张苗苗盯着草纸上的公司，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如果把机械设计比喻成建造楼房，那么强度理论就是钢筋框架，楼房能造多少层，完全取决于钢筋框架的支撑能力。 “好，这个我来！”张苗苗另取一张草纸，开始计算。 其实就算她不自告奋勇，王朝阳也得请她出手。还是那句话，王朝阳就是个手残党，别看他可以洋洋洒洒写出公式，但若真去算平方和开根号，比要他命还难。 张苗苗埋头奋笔疾书，一个小时的时间，用掉二十多张草纸，最终得出结果，最小计算直径是11.36毫米。 看到这个值，张苗苗既激动又惊讶，这说明采用12毫米的轴是有希望的！而同时她也感慨学术的复杂性，她用第二和第三强度理论算出的结果是14.25毫米，强度理论的不同，结果竟然差出这么多！ 王朝阳完全理解张苗苗那种神情，恰如以前以客座教授的身份给学生讲课时，他在黑板上演示了四大强度理论的差异性，当时台下学生也是这种表情。 而事实证明，即便是最贴近现实的第四强度理论也是有偏差的，因为这种理论假定了能量的均匀传道性，而任何有假定条件的理论都有局限性，这是个铁律。 为了弥补这种局限性，后来又发展出有限元分析理论，计算结果更贴近真实，但有限元没有局限性？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有限元往往需要假定材料的各向同性。 可见，学术是没有止境的！ 当然了，虽然王朝阳对有限元理论也很精通，不过介于那海量的计算量，王朝阳没有采用，他必须跟时间赛跑。 轴的最小值是11.36毫米，基于此，王朝阳和张苗苗开始进行新轴的结构设计，在那之后将是局部校核和优化设计……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太阳开始落山，张苗苗的办公室里点起煤油灯。这个年代用电紧张，非工业用电都是能省则省的。 煤油燃尽两次，东方大地出现鱼腹白。 而这时张苗苗手里的草纸上已经出现新轴的草版设计。 “休息一会吧，剩下的计算我来！”王朝阳道。 “我又不困！”张苗苗头也没抬。 “不困总饿了吧？时间再紧也不能把人饿坏！”王朝阳说完，张苗苗仍然没有动弹的意思。 无奈之下，王朝阳只好亲自去弄吃的。张苗苗的办公室和住处是连在一起的，中间有个简单的厨房，收拾得非常干净，橱柜里有韭菜和鸡蛋，还有剩下的小米干饭。 王朝阳以前是一个吃货，没少下厨，所以对厨房并不陌生，当即炒了一个韭菜鸡蛋，又把米饭稀成水饭，最后把碗稀饭和韭菜炒鸡蛋一起端入张苗苗的办公室。 张苗苗闻到韭菜炒鸡蛋特有的香味，肚子禁不住咕噜一声，抬头露出诡异的眼神：“你还会炒菜？” 王朝阳道：“凑合吃还行。” 张苗苗吃了头一口就发现，这韭菜炒鸡蛋的味道绝不是“凑合吃”能形容的，又嫩又糯，还有韭菜的香味，比妈妈炒得还好吃。 王朝阳倒不觉得什么，他炒这道菜时，韭菜是先洗后切的，这样能保留韭菜的香味，鸡蛋炒之前放入适量的清水和盐，就能出现幼嫩又糯的口感，作为资深吃货，这些都是基础啊！ 而这个物资相对匮乏的时代，吃都吃不饱呢，谁还有心思研究这些？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设嘛，这才导致即便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张苗苗，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韭菜炒鸡蛋。 张苗苗虽然很想保持淑女形象，但无奈真的很饿，而且味道真的很好，所以吃着吃着就变成狼吞虎咽，一盘韭菜炒鸡蛋几乎被她一个人消灭，最后姑娘才擦了擦嘴角，很不好意思地说：“要不，你再炒一份吧，鸡蛋还有很多，上次你送来的。” “……”王朝阳当然要再炒一份，革命尚未成功，总不能饿着肚子干活！ 第9章 壮举 王朝阳和张苗苗吃过早饭，继续投入到新轴的设计之中。 草版图纸完成后需要进行强度校核和细节设计，这两者的工作量也非常大。因为有第四强度理论的计算结果支持，轴的主体强度不会有问题，需要重点计算的是局部应力集中。 张苗苗在上一次设计中计算过应力集中问题，这次轻车熟路。当然了，虽然是轻车熟路，庞大的计算量还是要消耗很多时间和精力。 接近中午时，张苗苗完成了精力集中的计算，看着草纸上的计算结果，这位“红星厂花”开始发愁。 轴肩的根部应力超出规格，计算结果不合格，张苗苗通过圆角来分散应力，但仍然无法解决。如果没有其他方法减小应力，那么新的设计仍然无法使用。 王朝阳也注意到了张苗苗的计算结果，沉默片刻道：“普通圆角不行，试一试鹅颈圆角吧！” “鹅颈圆角？”张苗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就是曲率不一样的圆角，形状像鹅颈，这种形状的圆角要比普通圆角更利于分散应力。”王朝阳见张苗苗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知道对方一时间无法理解，便接过铅笔，在草纸上画了一个简图。 张苗苗看完简图，终于明白什么是“鹅颈圆角”，不过脸色却没有好看多少，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计算鹅颈圆角。 普通圆角的计算量已经够大了，这种变曲率的圆角岂不是更难算？至少在张苗苗的脑海里找不到合适的计算方法。 “这个计算有些复杂，我自己来吧。”王朝阳拿过纸和笔，开始奋笔疾书。 张苗苗满脸狐疑地在旁边看着，却越看越糊涂，王朝阳写在草纸上的算式并不太长，但全都是一些她从没见过的符号，自诩学术小有成就的她，竟然完全看不出端倪！ 这阵子张苗苗脑海里一直有一个疑问，而此刻这个疑问再次浮现出来，这个王朝阳究竟怎么回事？ 来到红星厂后，张苗苗听别人说起过王朝阳，除了身份是厂长的儿子以外，没什么特别的。 但短短一个多月接触下来，张苗苗发现王朝阳非常不简单，说话的神情非常沉稳，说出来的东西也常常超出她的预料，学术上的见解更是张苗苗从没见过的！ 先是给她指出应力集中的问题，后来编制工艺流程图，这次更是提出张苗苗以前从没见过的理论，这个王朝阳真的是普通的厂区青年吗？ 张苗苗注意力溜号时，王朝阳手里的铅笔从没停过，最初的计算公式已经被他展开，长度变成原来的十多倍，现在已经将材料特性参数填入，接下来只要算出结果，就能得到鹅颈圆角的应力值。 王朝阳这个手残党，若是其他计算过程，他肯定要缴械投降，但鹅颈圆角的计算他却很有信心，因为用鹅颈圆角分散应力的方法是他曾经提出的一项专利，这项技术的应用，成功地解 决了材料在外太空极端环境下温度载荷造成应力集中的难题，为此王朝阳还过得了航空局办法的特殊嘉奖。 半个小时后，王朝阳停笔，连续用掉的第八张草纸上出现一个清晰的数值，不等王朝阳开口，张苗苗已经说道：“最大应力25.6兆帕，安全系数你取多少？” 王朝阳直起腰来活动着肩膀道：“5倍。” 张苗苗更加兴奋，5倍安全系数是长海农机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应力不超过材料许用应力，证明新的设计满足要求。 也就是说，轴径从15毫米降到12毫米的壮举已经完成！ 对工程师来说，这事用“壮举”来形容完全不过分。 在兴奋之余，张苗苗隐隐觉得那里不对劲儿，但因为赶时间却又想不出来。现在已经到了下午，长宏机械的潘大庆应该已经来到红星厂，王朝阳让张苗苗收好新图，两人一同前往厂长办公室。 厂长办公室内，王嵩脸色铁青。 对面坐着长宏机械一行人，其中潘大庆正叼着烟卷，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就在刚刚，潘大庆说出条件，只要王嵩说出红星厂生产效率提高的秘密，15毫米棒料的供应就能恢复。而王嵩心里跟明镜似的，现行的工艺流程是红星厂的核心竞争力，也是红星厂能扭亏为盈的关键，一旦被外人得知，这种工艺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在，所以他打心眼里不想同意。 但不同意的代价是15毫米棒料的断货，紧跟着就是对长海农机的违约，红星厂将面临巨额的违约金以及名誉损失……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倒闭！ 一个是丧失核心竞争力，一个是倒闭，两者都不是王嵩愿意承受的结果，但眼下他别无选择。 “老王，还在犹豫呢？赶紧给个痛快话，我可没时间跟你耗！”潘大庆把手里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重新点着一根道，“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儿！最后一根烟，抽完我就走！” “潘大庆，你真打算把事做得这么绝？红星厂要是真倒闭，你就不担心我带着老少爷们去堵你家门口？”王嵩咬牙道。 “嘿我还真不怕，有种你就试试！不过老王你真是死脑筋，非要走到破产那一步？你只要把你们加工轴的方法说出来，你们红星不就不用倒闭了吗？”潘大庆道。 王嵩五根手指死死攥着抽屉，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指节泛白，抽屉里放着轴加工的工艺流程图。 潘大庆注意到这个细节，脸上扯开一个笑容道：“东西在抽屉里？我说老王你别太倔，拿出来不就完事了吗！” 王嵩仍然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响起敲门声，王朝阳和张苗苗赶到。进门之后王朝阳直接走到王嵩跟前，低声耳语起来。 潘大庆的目的即将达成，却被人打扰，他非常不开心，人家父子之间说话他终究说不出什么。 但渐渐地，他发现情况开始不对劲儿。 也不知道王朝阳说了什么，王嵩阴沉的表情正在慢慢舒展，眉头正中的大疙瘩也渐渐消失，最终这位红星厂厂长竟然露出笑容。 潘大庆一颗心提起来，但仍然保持镇定，在他看来红星厂已经进入死局，是死是活完全他潘大庆一句话的事。 王朝阳的话说完，王嵩靠在椅子上给自己点燃一根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才道：“潘大庆你办事这么损，就不怕生孩子没眼儿吗？” 第10章 红星不欢迎你 潘大庆眉毛一立：“你什么意思？得罪我你就不担心红星破产？” 王嵩呲牙道：“我担心，我是红星厂的一家之主，怎么能不担心呢？不过这些却跟你没有关系，你可以哪里凉快去哪里歇着了！” 潘大庆完全搞不懂王嵩的态度怎么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仍然不死心道：“王嵩，你不是糊涂了吧？老子手里捏着你们厂的生死命脉，你让老子离开，你真想让红星倒闭？” 王嵩一拍桌子道：“少他妈一口一个老子的，你这么损的人给我当孙子我都不愿意，怕折寿！红星厂不欢迎你们，立刻滚！” 潘大庆血往上撞，指着王嵩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留下一句“走着瞧”带人除了王嵩办公室。 潘大庆一行人是开车来的，车停在厂门旁边，距离并不远，不过这段并不远的路程却让长宏机械一行人走得千难万阻。 红星厂的工人们也不知道从谁那里得到消息，愤怒地冲上道路把潘大庆一行人团团围住。以厂为家是工人们的普遍情怀，现在有人在打红星的主意，他们的愤怒值能小？工人们指着潘大庆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食堂的几个大婶拎出两筐烂菜叶子，正愁没法发泄的工人们还能客气？只一眨眼的功夫烂菜叶子就全都落在了潘大庆等人的身上。 潘大庆知道众怒难犯的道理，在加上理亏，完全不敢出声，低着头鼠窜一样往厂门方向走，身上也不知道落了多少唾沫星子和烂菜叶子才终于钻入轿车。 “疯子，一群疯子！红星厂要是不倒闭，老子把姓倒过来写！”轿车行在路上，潘大庆终于开始破口大骂。不过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深，王嵩态度的转变是因为王朝阳的话，但究竟是什么话呢？ 红星厂厂长办公室内，顺着窗户看到潘大庆抱头鼠窜的样子，王嵩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回头拍着王朝阳的肩膀说：“事情是你小子捅出去的？事情办得敞亮！这几天被潘大庆给恶心坏了，现在心情好多了！” 王朝阳笑了笑没说话。 王嵩这边笑过之后，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接过新轴的图纸，并摊在桌上观看。 新轴的图纸上，轴径是12毫米，这是王嵩第一个要确认的内容，然后把新轴的设计过程仔仔细细询问一遍，最终郑重地对张苗苗说：“小张，你救了红星！” 张苗苗先是一怔，然后急忙摇头：“不不不，厂长您误会了……” 王嵩却立刻打断她的话：“误会什么？要是不是你及时画出新轴，老子还得在潘大庆面前忍气吞声呢！你不但帮了我，更是救了红星，所以小张你完全不需要谦虚，什么也别多说，走，咱们出去，老少爷们儿估计都等着急了！” 张苗苗心里急，却没法打断厂长的话，待王嵩带头往外走时她扭头看王朝阳，却几乎抓狂，那家伙正靠在窗边打哈欠呢，好像一切都事不关己似的。张苗苗正要喊他，前面火爆脾气的老厂长却等不及了，拉住张苗苗就就往外走。 推开门，全厂职工果然已经聚在外面，脸上的愤恨已经褪去许多，更多的却是忧虑。 “厂长，听说15毫米的棒料断货了，是真的吗？”车工班班长刘德贵头一个问道。 “是真的。”王嵩道。 “长宏机械的潘大庆来要挟咱们，也是真的？”另一个问。 “也是真的！”王嵩又道。 听完这话，职工们脸上的忧虑更重，所有人都知道原材料断货的严重性，方才在潘大庆一行人身上发泄怒火固然痛快，但以后怎么办呢？一时间全体职工都低声嘀咕起来。 王嵩此刻大手一挥，喊道：“放心，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们看这是啥！新轴的图纸已经做好，以后咱们只要有12毫米的棒料就行了，12毫米在咱们ny市至少有四家货源，绝对不会断货！” 职工们沉静片刻，然后爆发出海啸一样的欢呼声。 王嵩举手，示意所有人安静：“至于这次的最大功臣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话音才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张苗苗身上，这位长相清秀留着一对麻花大辫子的女技术员再一次成为焦点。不过张苗苗却已经受过了焦点人物的苦恼，于是这一次她鼓足勇气，大声道：“新轴的图纸不是我做的！” 众人大惊。 老厂长更是诧异：“小张，不是你是谁？” 张苗苗道：“是王朝阳！” 众人集体瞠目，没人料到张苗苗会说出王朝阳的名字。王嵩更是一脸的疑惑，也不多问，蹬蹬蹬几步就跑回办公室去找儿子，结果此刻的王朝阳正趴桌子上呼呼大睡呢。王嵩哪有耐心多问，一巴掌抽醒王朝阳，扯着就往外走。 王朝阳一天一宿没睡觉，睡得正香时被人抽醒那表情别提多痛苦了，然后稀里糊涂地就被拉到众人前。 “朝阳，小张说新轴图纸是你画出来的，真的吗？”王嵩当着众人面前问道。 其他的目光从张苗苗挪到王朝阳身上。 张苗苗本人也盯着王朝阳。 王朝阳依旧睡眼惺忪，手指插在头发里抓了抓道：“确实是我画的……你们信吗？” 众人先是一怔，然后集体发出笑声。 王朝阳是他们从小看着长起来的，调皮捣蛋有他的份，把轴径从15毫米优化到12毫米这种壮举怎么可能是他做的！ 王嵩自己也是一拍脑门儿道：“我就说嘛，你小子有几泡尿我会不知道？！” 王朝阳继续惺忪着眼睛道：“左右我是说了，信不信随便你们……没事我得回去睡觉了！” 看着王朝阳晃晃悠悠离开的背影，张苗苗急得直跺脚，心说这家伙真是讨厌死了！明明能说明白的话却非故意误导群众，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到底怎么想的吗！ 其实张苗苗哪里知道，王朝阳真有苦衷。 他以航空局高级工程师的身份穿越到这位厂长公子哥身上，若突然间暴露出太多学识方面的东西，会很难解释的。别的他不知道，单穿越这事就解释不清楚！ 没办法，也只能暂时“委屈”张苗苗了。 红星厂的职工们聚在厂长办公室外议论片刻，便散开各自回了岗位。王嵩见张苗苗的脸色不好看，便让她回去休息，然后则继续组织生产工作。 新轴的图纸固然已经完成，但还没经过试作，更加没得到长海农机的确认，所以说接下来的事情更加重要。 王嵩带着图纸，赶往车间，亲自督促刘德贵他们试做。 试做的前半段一帆风顺，最后倒圆角时遇到麻烦。 盯着图纸上标注的圆角，刘德贵直嘬后槽牙，他从没见过这种变径圆角，更不知道该怎么加工。 第11章 一股劲头 王朝阳睡了有生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从下午三点开始，晚饭没吃，夜里十点渴醒，灌下一大杯水后倒在炕上继续，第二天睁眼时太阳已经超过树梢。 坐在炕头上，伸着懒腰，浑身上下都舒服，只是肚子有些饿。 王嵩虽然是厂长，但房子跟普通人没有两样，三间土坯房，两边是卧室，中间是入户间，厨房包含在入户间里。王朝阳打着哈欠揭开锅盖，发现粥还是热的，橱柜里有新切的萝卜咸菜。 不用多问，这些一定是王嵩给预备好的，印象中这位新科老爹一向都是这种粗中有细的的性格，当面经常吹胡子瞪眼，但背后还是很会疼人的。 这个时代用的是大粒粗盐，导致咸菜带有一丝苦涩，这也是作为资深吃货的王朝阳始终无法适应的地方。但眼下他却顾不得挑三拣四，小咸菜配米粥，风卷残云一样就吃得干干净净。 午饭要不要改善一下呢？昨天拉着张苗苗熬夜，总该请客表达一下谢意吧……不过想想“红星厂花”忽冷忽热的态度，王朝阳暂且收回这个想法。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王嵩回来，翻箱倒柜地开始找东西，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怎么了爹？” “记得家里有一卷纱布，怎么找不到了呢……” “找纱布做什么？” “没时间给你解释……哦在这，总算找到了……” 老厂长回得快，走得也快，攥着一卷纱布就小跑出去。 王朝阳还从没见过老爹这样慌张的样子，担心出事，就跟了出去。 红星厂车间，车床旁围了一大圈人，里面刘德贵正蹲在地上，一只手按着虎口，表情痛苦，水泥地面上洒着一大滩血迹。 王嵩回到车间，拨开人群，冲到刘德贵跟前，开始用纱布给他包扎伤口。刘德贵的虎口上有一道两指宽的口子，看上去血肉模糊，周围人看到这一幕无不头皮发麻。 刘德贵表情虽然痛苦，但仍然说没有大事，还说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王嵩听了这话，瞪着牛眼就是一顿臭骂，才不管刘德贵愿不愿意，已经用熟练的手法给他包扎起来。 王嵩是退伍的老兵，包扎伤口还是没问题的。 王朝阳随后赶到，听到人们的议论声，渐渐搞清楚状况。 原来车工班一直在试做新轴，但倒角时遇到麻烦，这些老古董车床没法加工变曲率圆角，新轴一直没法完成。 新轴做不成，就没法给长海农机送样，这是会耽误大事的！ 最后时刻刘德贵站了出来！这位车工班老班长拆了工装，攥着推杆，以纯手动的方式给料。变曲率圆角硬是用这种“土路子”方法给做出来了，但刘德贵的虎口却硬硬生生给震裂了！ 车床推杆是机加工时的直接受力部件，震动非常大，本来有专用的夹具的。刘德贵拆了夹具，用手顶替，震裂虎口是必然的。 看着已经加工完成，上面带着血迹的新轴，王朝阳心里不是滋味，是自己疏忽了，他忘记鹅颈圆角是后世数控机床才能加工的结构…… “我说厂长，您别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不就是流点血吗！”刘德贵被包扎完，看着手上纱布大包，抱怨道。 “你懂个屁！手不想要了是不？打仗那会儿有多少兵都是因为不重视小伤口而留下残疾的，你知道吗？你要是残疾了，谁帮老子带车工班？”王嵩继续骂道。 “哪有那么严重……比起这个，厂长你还是快让人把样品给长海农机给送过去吧，我担心拖久了会有问题！”刘德贵咧咧嘴道。 王嵩的脸色更加凝重起来，知道刘德贵说得不错。轴径从15毫米变成12毫米的事，对红星厂至关重要，需要尽早取得长海农机的同意才行！要是节外生枝，车工老班长的血可就白流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王嵩当然要亲自出马，他把新做出的轴擦干净，立即出发。出发前还不忘命令刘德贵好好歇着。 众人散开之后，刘德贵却没有离开，而是拧着眉头在车床旁边踱步。 “德贵叔，怎么不回去歇着，让我爹知道了准得骂你！”王朝阳上前道。 “骂两句算什么，又不少块肉！”刘德贵叹了口又道，“我在发愁啊！我可以拼掉一只手不要把样品做出来，但以后量产怎么办？长海农机就算同意咱们的12毫米新轴，咱们也没能力加工啊！” “这确实很难！”王朝阳也陷入深思，红星厂的机床全是最原始的单轴床，跟后世的数控机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再难也要拿下！”刘德贵眉头仍然拧着，但眼睛中却闪精光，他用轻轻拍着车床的机箱盖子道，“我大半辈子都跟这玩意儿打交道，陪它的时间比陪老婆孩子的时间都长，就不信找不到法子……” 一边念叨着，刘德贵拎起一根棒料，靠在满是油污的机床上陷入深，至于那虎口上被浸红的纱布已经完全被他忘到脑后了。 王朝阳这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内心。 换成后世，很难找出一个宁可流血也要赶出样件的工人吧？更难找到一个受伤之后还满腹心思地钻研加工方法的工人！ 八十年代的工业基础很差劲儿，但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八十年代的华夏大国仍然创造出无数奇迹，靠得应该就是这股很纯粹的劲儿吧！ 王朝阳没有去劝说刘德贵回去休息，因为知道那不会起作用。 离开车间后，王朝阳前往张苗苗的办公室，隔着窗户看到她正在给窗边的花花草草浇水，一边浇水还一边打哈欠，可见这位红星厂花休息的并不像自己那么好。 见面之后，张苗苗犹豫片刻还是把王朝阳让进房间。 “暖壶里有水，想喝自己倒吧！”张苗苗道。 “不渴。”王朝阳感受到对方奇怪的语气，但没有在意，继续道，“ 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等等！” 张苗苗打断王朝阳的话：“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若不回答，我以后再不会理你！” 王朝阳耸耸肩：“好吧，请问。” 张苗苗道：“你究竟是谁？” 第12章 更疯狂的主意 王朝阳一怔：“我是王朝阳啊！” 张苗苗眉毛一立，道：“我当然知道你是王朝阳！我想问的是，你怎么会懂那么多机械设计和加工方面的知识？应力集中、工艺流程、第四强度理论……这些东西连我的老师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朝阳捏起眉心。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还好已经提前想好说辞，王朝阳道：“我从小在红星厂长大，看的多听的多，懂的自然也多……” 张苗苗杏眼圆睁：“胡扯！红星厂的状况我又不是不知道，谁能教你那些知识？” 王朝阳：“听我把话说完嘛！厂子里有很多旧书，堆在仓库里，我没事就去看书，慢慢就懂得比别人多了。” 红星厂仓库里的旧书，张苗苗也知道，还曾经去查过资料。只是那些书完全没有分类，乱糟糟地堆在一起，有繁体的，也有很多是俄语的，听说是红星建厂之初老会计龚德宏用马车给拉回来的。 对王朝阳的话，张苗苗仍然持怀疑态度，不过也没有再追问，而是提出第二个问题：“那为什么每次你都把功劳让给我？” 王朝阳笑道：“这样不好吗？” 张苗苗：“当然不好！咱俩……咱俩又没什么关系！” 王朝阳：“咱俩有关系啊！” 张苗苗想起老爹半正经半玩笑说起的娃娃亲的事，脸颊顿时浮起一层红晕，低头道：“不许乱说！” 王朝阳笑了笑道：“其实是对你的补偿……记得你来红星的头一天，我就把你冒犯了。” 张苗苗想起那次被王朝阳抓着手喊老婆的场景，脸更是滚烫：“以前的事别提了，以后也不需要再给我补偿！记住没有，以后再拿我当挡箭牌，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王朝阳咧咧嘴，这事真不好说，只好转移话题道：“还记得鹅颈圆角吧？出大麻烦了！” 张苗苗一怔，忙问怎么回事。 听完王朝阳的解释，这位红星厂花顿时满脸自责：“脱离加工能力的设计是不合格的设计，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事怪我！鹅颈圆角是12毫米轴的关键，若没法解决，新轴的图纸是没法用的！这事是我的责任！” 王朝阳道：“现在不是说责任的时候，关键是解决加工问题。” 张苗苗也知道关键是解决加工问题，但变曲率圆角的加工方法，她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更是想不出解决办法。 想来想去，她觉得只能返回市里找专家帮忙。 但红星厂到市里的班车隔天才有一趟，一来一回就是三天时间，根本来不及，更何况市里的专家就能解决变曲率圆角的加工问题吗？张苗苗完全不确定。 张苗苗连续想了好几个办法，但随后都自我否定了，见王朝阳一直坐在对面没说话，便问他有什么想法。 “想法有，但很疯狂。”王朝阳道。 “什么想法？”与王朝阳的目光对视，张苗苗浑身不由得震了一下。 “用单轴机床加工变曲率圆角，几乎是不可能的……德贵叔那种不要命的方法不算……但若配上一套工装，或许能够实现。你知道配钥匙的原理是什么吗？以原有钥匙的轮廓为轨迹线，通过连杆机构让刀具按照轨迹线行走，最后配出一模一样的钥匙……” “我明白了！你是说先做出一个标准的变曲率圆角，再通过工装保证刀具的行走轨迹！这方法太好了，王朝阳你真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机加工的精度不是配钥匙能比的，工装复杂得多！如果要用这个方法，那咱俩必须尽快把工装的方案给弄出来，这套工装算得上一套小型机构，工作量可不小……所以我说这个想法更疯狂！” “除了这个，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张苗苗不等王朝阳回答，已经回到座位，拿出铅笔尺规，铺好崭新的草纸，深吸一口气道，“那就开始吧！” 设计工作虽然是纸面工作，但眼下情况用“战场”形容一点不为过。而对于刚刚打完一场硬仗的两人来说，这么快就要“再赴战场”，绝对可以用慷慨激昂来形容。 张苗苗手拿铅笔和尺规，跃跃欲试的样子，颇有女侠手持宝剑，临阵杀敌的英姿飒爽。 这不仅让王朝阳感慨，后世的学生如果有张苗苗这股劲头，什么学位拿不下来啊！ 工装的设计绝不比零件本身简单，因为在设计工装的过程中，既要考虑零件又要考虑实际加工，如何保证精度，如何确保尺寸，如何提高效率……这里面的门道就太多了。 到了后世，随着机械加工的发展，几乎每一项都衍生成一门学问，而这些学问之庞大，连王朝阳也不敢说全部精通。 不过，基本的思考方式他还是懂的。 变曲率圆角的工装主要分三部分，分别是轨迹、连杆和用来固定刀具的夹具。王朝阳以概念画的方式把这些结构画出来，然后需要跟张苗苗一起讨论，以及进行细化设计。 张苗苗虽然一直对王朝阳有意见，但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那还是非常专注的。而王朝阳发现，这位红星厂花的领悟能力真的很强，他的那些概念画，毫不夸张地说，就算航空大学的研究生都未必能第一时间搞懂，但张苗苗只听了一遍就开始落笔。 铅笔刷刷刷地在草纸上留下痕迹，很快就出现七八个零件的轮廓就出现了，把这些零件组装在一起，正好是一套完整的工装系统！ 当然，概念的草图仅仅能呈现构思，要想能指导加工必须要细化成正规图纸，接下来工作就是这些，而这也是工作量最大的地方。 整套工装一共九张零件图，三张组装图，两人均摊开，每人六张图。因为要赶时间，接下来两人就面面对坐在桌前，低头画图。 一时间房间变得非常安静，只剩下铅笔在草纸上留下的刷刷声。 转眼就是一个小时过去，天渐渐黑了下来，王朝阳完成了第一张图，抬头一看，人家张苗苗手边已经放着三张画好的图了。 “果然手残啊……”王朝阳自嘲。 “好丑！”张苗苗看着王朝阳手里的图，露出嫌弃的目光。 “……”王朝阳无法反驳。 铅笔和尺规他用得完全不熟练，涂涂抹抹更是常有的事，不用张苗苗嫌弃，连王朝阳自己都看不顺眼，但他也没招，眼高手低的毛病不是一时半会能改过来的！ “你的六张图也交给我画吧，你去帮我倒杯水，然后帮我把铅笔削好，草纸在书架的顶层，你也帮我取下一些来。”张苗苗吩咐道。 “好吧。”王朝阳黑着脸道。 哥们好歹也是高级工程师，现在给一个小丫头片子打下手，也是够无语的。 第13章 登门求问 王嵩亲自去给长海农机送样品，这一去就是两天时间。周径从15毫米降低到12毫米，这对长海农机来说绝不是轻易就能同意的事情。 这根轴用在一款农用拖拉机的变速箱里，作用非常重要，一旦失效整套变速箱就会瘫痪，所以长海农机需要充分的验证才能做决断。验证的项目有6个，除了机械装配关系外，还有对强度的验证。 整个过程王嵩都随同参加，当看着轴被依次装入实验设备，王嵩心里总是不免发虚，如果新轴在试验阶段就出现问题，那一切都完蛋了！ 为了验证轴的刚度，轴被装入15吨位的液压机中，硕大的液压设备跟纤细的轴形成鲜明的对比，王嵩的一颗心更加悬了起来。 表盘上显示的数值王嵩看不太懂，但还是知道数值越大代表压力越大，细小的轴被夹持在巨大的工作台中央，如同钢铁巨鳄口中的一根骨头，随着油压增压机发出“嗤嗤”的响声，巨鳄的大嘴开始合拢，被咬在中间的轴发出轻微的“吱吱”声，王嵩只感觉嗓子有些紧，心里直骂自己窝囊，当兵那会儿连刺刀都拼过的爷们儿，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中用！ 事实证明，新轴经受住了钢铁巨鳄的考验，其他验证项目也顺利通过。同行的刘庆义拍着王嵩的肩膀说：“没事吧老伙计？” “没事，没事！”王嵩长舒一口气道，整个后背凉飕飕的，俨然已经被汗水打湿。 “没事就好，咱回办公室细谈！”刘庆义道。 回到办公室，刘庆义立刻把验证结果向上层汇报，汇报结束没多久，一个六十多岁戴着老花镜的男人冲入刘庆义办公室，二话不说就接过实验报告，仔仔细细地看了十分钟，再抬头时脸上是极为凝重的表情。 “轴径真的被缩小到12毫米？真是太好了！你叫王嵩是吧，请原谅我的失态，我叫马三元，是这款拖拉机变速箱的总工，你们把轴径缩小到12毫米，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啊！”叫马三元的老工程师显得很激动，说话时握住王嵩的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嵩一头雾水。 “先不急着说，你快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想到把轴径缩小的，以及详细的设计过程是什么，这些统统都要告诉我，这对我非常重要！”马三元越说越激动。 “这……”王嵩却尴尬了，新轴的图纸是张苗苗给他的，来不及细问就开始准备样件，马三元的问题他完全答不上来。 见王嵩答不上来，马三元却没有罢休的意思。既然新轴的设计者另有其人，那就专程跑一趟红星！ 凭马三元的身份，想见下级供应商的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12毫米新轴实在是太关键了，他等不及，直接让刘庆义安排车，立即一同前往红星厂！ 王嵩头一次坐红旗轿车，整个后背都被包裹在沙发里，土坯路再颠簸坐在里面都稳稳当当的，那感觉别提多舒服了。 听说这款红旗轿车跟国庆典礼上主席检阅部队是同款，整个长海农机也只有一辆，以往都是省力大领导莅临才会使用的，这次因为马三元着急，所以上面才特批的。 不过跟稳稳当当的红旗轿车相比，王嵩的心情却有些七上八下。 12毫米新轴的事情，看刘庆义和马三元的反应，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但马三元这么火急火燎地往红星厂赶，到底想问什么呢？ 更让王嵩担心的是，新轴的加工方法还不成熟，这根样品是刘德贵拼了老命弄出来的，这些情况若是被刘庆义和马三元知道，会不会影响新轴的审批？ 红旗轿车最终停在红星厂门口，王嵩带着刘庆义和马三元往里走，本想先进办公室歇歇脚的，但马三元说要第一时间见到新轴的设计者，王嵩没办法，只好带路朝张苗苗办公室方向走去。 到了张苗苗办公室，发现没人，王嵩猜张苗苗在车间，便带着长海农机的两位领导往车间赶。 来到车间门口，果然看到张苗苗正在跟维修班的几位师傅交代事情，手里还拿着厚厚一叠图纸，王朝阳也在一旁。让王嵩气不打一处来的是，王朝阳正靠在车床电机盖子上打瞌睡呢，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回事，最近这么爱睡觉！ 外人是不允许进车间的，王嵩就站在门口大喊了一声“小张”，张苗苗闻声立即赶过去，临走前还不忘扯了扯昏昏欲睡的王朝阳。 见面之后，发现新轴的设计者是一个小丫头，马三元露初诧异的表情，原以为是一位跟自己年龄相仿的老工程师呢！ 众人一起回到办公室，刚一落座马三元就迫不及待提出疑问，全都是关于新轴设计的，如何选材，如何计算，如何优化……张苗苗一一作答，非常流利，讲到第四强度理论时，还特意增加额外解释。 第四强度理论，张苗苗原本虽然不懂，但运用一次之后却理解得非常彻底……没办法，谁让王朝阳是个“手残党”呢，除了提出理论，详细计算全是张苗苗搞定的！ 听着张苗苗的回答，办公室里其他四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马三元的表情，凝重中带有几分兴奋，尤其听到第四强度理论时，他掏出笔记本，一边听一边认真记录。 刘庆义从事长海农机的管理职务，对技术不太懂，但仍然满脸的惊愕，因为他还从没见过老工程师马三元这幅样子。 王嵩的神情是变化最多的一个，在刚开始时有些惶恐，似乎是担心张苗苗能不能答出马三元的问题，看到张苗苗应答自如的表现后，终于把心放回肚子。不过紧跟着就开始眼中冒火，鼻孔扩大，因为他看到了王朝阳！ 王朝阳这家伙似乎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竟然靠在墙上睡着了！ 要不是当着外人的面，王嵩非冲过去给王朝阳一个爆栗不可。 第14章 主轴订单 待张苗苗回答完全部问题后，马三元又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好长时间，最后把本子整整齐齐地塞回公文包才郑重地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张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高的学识，真是佩服佩服啊！” “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也是最近才学会这些的！”张苗苗急忙回答。本想说出王朝阳的名字的，但瞥见那家伙睡得正香，也就没有多说。 “知道我为什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找你吗？其实也跟轴的优化有关！长海农机这次研发的变速箱，已经进入后期调试阶段，但总体性能总是不能达标，跟国外的进口货更是差好几个档次，我分析原因是总体惯量过大，导致响应速度慢，解决惯量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减小轴径！” 马三元说到这里，脸突然变红了：“但不满你说，我脑袋都快想破了，也想不出缩减轴径的办法，所以当得知你们红星缩小轴径后才这么着急的！” “这么说您已经同意了我们新轴的设计？”王嵩插嘴问道。 “这不废话嘛，当然同意，我马三元举双手同意！” 马三元大声道：“不单同意，我还想请小张帮我们优化主轴！变速箱的主轴对惯量影响最大，如果能把轴径降低一到两毫米，我把主轴的订单也下给你们红星！” 主轴的订单，王嵩的呼吸开始加快！ 变速箱里一共两根轴，红星现在手上的订单是从动轴，轴径较小，单价2.6元，而主轴的轴径更大，达到24毫米，功能更重要，结构也更复杂，价格高达13.5元！ 拿下从动轴订单时，王嵩也尝试过争取主轴订单，但因为加工能力不足，最终没能成功。 现在主轴订单重燃希望，如何不激动！ “老王，你先别着急激动，马总工的话说得清楚，你们要能把主轴轴径减小一到两毫米才能得到订单，主轴不是从动轴能比的，你要有心里准备！先看看吧，这是主轴图纸！”刘庆义提醒道，从包里掏出一张图纸，展开比桌面还大，竟然是a2版蓝图。 一根轴，用a2图，足见这根轴有多复杂。 王嵩盯着主轴图纸，被数不清的细节图和密密麻麻的注释搞得头昏脑胀，先前那股激动荡然无存，最后只好盯着张苗苗道：“小张，你……你觉得能行嘛？” 张苗苗也有些发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张，你倒是说话啊！”王嵩的火爆脾气最受不了这个。 “我……我……我想跟王朝阳商量商量……”张苗苗声音很细。 “跟那小子有什么可商量的？”王嵩不解，但他没耐性刨根问底，两大步走到王朝阳跟前，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上，导致睡得正香的王朝阳顿时清醒了七八分。 长海农机的刘庆义和马三元看到这一幕，均是忍俊不禁，不过他们更好奇的是，张苗苗为什么要跟王朝阳商量，这位从一见面就开始呼呼大睡的年轻人难道也有过人之处？ 王朝阳揉着脑袋，表情那叫一个痛苦。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睡得正香时都会被人吵醒！ 听张苗苗把情况介绍完，王朝阳算是有了初步了解，凑到主轴图纸前看了两眼道：“可以优化，但最多三四毫米的样子，具体算完才知道。” 听完这话，马三元站起身来道：“你说什么？可以优化三四毫米？” 王朝阳点点头，道：“应该是。” 马三元猛然一拍桌子道：“年轻人，你在把主轴的事情当儿戏吗？！” 王朝阳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马三元道：“你只随便看几眼就说可以减少三四毫米，这不是儿戏是什么？我干了一辈子的设计工作，深知严谨的重要性，任何一个马虎都有可能导致产品失效，甚至导致人民和国家的财产损失，这些道理你懂不懂？” 王朝阳完全搞不懂对方想表达什么，严谨的重要性他也知道，正因为秉持严谨态度，王朝阳才说“最多三四毫米”，而不是某个具体的数值。 马三元的愤怒渐渐平静下来，道：“那好，态度的问题暂且不论，现在回到我最初的问题，这根主轴的优化工作你们红星敢不敢接？若接，就在一周之内拿出新的方案来，若不能接，今天就算我白跑一趟！” 王嵩作为红星厂拍板定调子的人，这次却拿不定主意，因为这些已经超出他的判断范畴，他只能看向张苗苗。 张苗苗感受到无形的压力，扭头看向王朝阳。发现王朝阳在微微点头，张苗苗便对老厂长说：“可以接。” 王嵩攥了攥拳头，郑重对长海农机的两位道：“好，这活儿红星接了！” 马三元点点头：“那好，主轴的图纸留给你们，相关参数也给你们一份，下周一之前我希望看到你们的方案！” 王嵩道：“好，下周一之前！” 刘庆义和马三元乘坐红旗轿车离开，王嵩则继续跟主轴的a2图纸较劲儿，盯着看了一会儿只感觉头昏脑胀，只好抬头道：“小张，主轴咱们真的可以优化，对吗？” 张苗苗噗嗤一笑道：“厂长您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王嵩道：“但我心里还是没底啊！这图纸……我的乖乖跟天书似的，一周之内你真能拿出优化方案吗？” 张苗苗道：“应该可以的。另外厂长，其实这方面王朝阳也很厉害的，您也应该听听他的意见！” 王嵩扭头看向王朝阳：“你小子有什么意见，说来听听！” 王朝阳惺忪着眼睛道：“我的意见是，先让我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喂爹你不要动手吗，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 见王嵩撸胳膊挽袖子的样子，王朝阳明智地在第一时间逃离办公室。张苗苗看到这一幕，捂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也不知怎么的，主轴优化这么重大的事情，被王朝阳这么一闹，张苗苗完全感觉不到压力。 第15章 挖墙角的 被主轴的事情闹得，王嵩险些忘记12毫米的从动轴仍然存在加工问题，于是顾不得休息，直接跑向车间。 来到车间门口时，发现车工班的老哥五个正蹲在墙边抽烟，手上裹着绷带的刘德贵正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人群中时不时地发出哈哈大笑声。 王嵩看到这场景就气不打一处来，一群没心没肺的老东西，变曲率圆角的加工还没解决就在这里嘻嘻哈哈，看来不臭骂他们一顿是不行了。 老厂长阴沉着脸，走上前去刚要开口，刘德贵主动道：“厂长回来了啊！听说长海农机又要给咱们下单子，真的假的，跟我们讲讲呗！” 王嵩骂道：“讲个屁！先跟我说说你们这是干啥呢？不用干活了？” 刘德贵呲牙一笑道：“五个小崽子都成手了，干得还不错，就不许我们老哥五个歇一会啊？厂长你啥时后变成周扒皮了？” 王嵩瞪眼道：“我说的是圆角的加工！这事要是解决不了，你们谁也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到头来一个个都回家喝西北风去！” 听完老厂长这话，刘德贵狠狠一拍脑门道：“哦该死该死，这事您还不知道呢……变曲率圆角的加工已经解决了，方法很巧，不用我们上手，五个小崽子都玩得贼溜！” 竟然有这事？王嵩将信将疑，顾不得多问，直接冲入车间。 就看到五台车床都在运行中，五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每人操作一台。 他们五个自然就是刘德贵口中的“小崽子”。 按照工艺流程，每个工位的加工内容很简单，只是简单的工件传递，所以五个年轻人早就成手了。 这些王嵩早就知道，让老厂长看不明白的是最后一台车床上增加了一个古怪的工装，工装靠螺栓固定在台架上，与刀架通过连杆连接，年轻的车工用一只手按在刀架上，只需轻轻一推，刀具便按照近似弧形的轨迹行走，然后轴肩位置就出现一个鹅颈圆角。 加工完成后，年轻的车工松开虎钳，取下工件放入竹篮中，而此时竹篮里已经有二十多根成品轴。 王嵩怀疑自己眼睛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拿起一根轴来仔细看，确定无疑，那确实是非常完美的变曲率圆角！ 王嵩的视线最终落在台架上的工装上，这个工装才是加工鹅颈圆角的关键！ …… ny市不大，机械加工的圈子更小，从原料供应到零件加工，再到系统总装，总共就那么十来家。 红星厂近期的强势表现，引起圈内强烈关注，最明显的一点变化就是王嵩很少有时间去跟其他厂长一起喝酒侃大山了。 以往由于行业不景气，各个厂子都没什么活儿，厂长之间经常凑在一起喝酒聊天。最近红星厂订单剧增，王嵩忙里忙外完全抽不出时间去跟别人扯淡。 王嵩不参加酒局，红星厂却成为酒局上议论的焦点。 有人说红星厂前阵子在省里请来一位高人，从产品设计到加工方法都非常高明，所以才能拿下那么多订单。 也有人说王嵩跟长海农机的总工程师攀上亲家了，理由是曾经有人亲眼看到马三元用红旗轿车把王嵩送回来。红旗轿车什么概念，若不是实在亲戚能用红旗？ 抛开这些流言不提，各个厂子都感觉到了危机，按照红星这么发展下去，其他厂子准被挤黄了！ 于是一件明里没人提，但实际上很明目张胆的事情开始出现：其他厂子都开始挖红星的墙角，试图找到红星厂的真正秘密。 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在这个管理概念匮乏的年代，红星厂的新轴图纸很快就流传出去，甚至连工艺流程图都无法幸免。 长海农机这块肉人人想吃，于是众多加工类厂子纷纷开始仿制样品，托关系与长海农机搭线，争取分一杯羹。 长海农机作为购买方，当然不介意货源增加，有利于压价嘛，于是公开发话，任何厂子都可以送样和报价，并集中组织测评。 这事落在红星人耳中，集体骂其他厂子不厚道，王嵩更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好几天吃不下饭去！ 王朝阳劝他说：“这事没法避免的，不过您放心，咱们的轴不是那么容易仿制的，等测评结果出来您在生气也不迟！” 王嵩点头，也知道在测评结果出来之前，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第二天，聚集在长海农机，参加样件测评的厂子有四家， 分别是大友机械、三河机械加工厂、黑山金属和南阳机械二厂。 其中的大友机械是四家中实力最强的，厂长是潘大庆的小舅子。上次潘大庆在红星厂吃了哑巴亏，一直憋着要报复，早就开始怂恿小舅子跟王嵩竞争。 为了打败红星厂，潘大庆按照成本价给大友机械供应棒料，这导致大友机械的报价只有2.2元，比红星厂报价整整降低4毛，这是任何其他厂子都没有的优势。 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大友机械的样品能通过测评，长海农机一定会把大部分订单拨给大友机械的！ “测评结束后谁都别走哈，三福酒楼我已经订好包间，咱们好好喝一顿去！不去的就是不给我潘大庆面子！”潘大庆虽然没有直接参与送样，但也在同行中。在他看来，大友机械拿下订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有潘老板请客，我们当然要去，以后还要您多多关照呢！” 其他三家的负责人纷纷表态。对他们来说，争夺长海农机的订单已经不太可能，因为大友机械的成本优势太明显了。与其竞争下去，还不如拉近关系，彼此也能照顾生意。 机械加工类厂子就是这样，孤立起来是很难生存。 样件测试开始，跟上次王嵩送样测试一样，需要经过6项测评。大友机械、三河机械、黑山金属和南阳机械二厂的样品各自编号，依次送入测试设备中。 前几项测试都很顺利，最后一项是刚度检测设备，15吨级别的液压增压机张开巨大的上下颚，等待着测试样件的送入。 第一个参加测试的是南阳机械二厂，压力表盘的指针刚跳动一下，样件轴就被压弯了。 第16章 钢铁巨鳄的考验 样件轴被压弯，南阳机械二厂的负责人并没有多少沮丧，因为他知道就算通过测试，也多半是陪太子读书，没有任何意义。 第二个上刚度测试的是三河机械，压力表盘显示1.2mpa时，样件轴失稳，结局跟南阳机械二厂一样。 第三个是黑山金属，压力表盘显示1.3mpa时，样件轴被压溃。 前三家接连失利，潘大庆的脸上彻底没了笑容，他所仰仗的是成本优势，轴的刚度他完全没底气比其他三家强。 大友机械的轴被装入刚度测试设备，液压增压机开始发出低鸣声，随着金属巨颚慢慢合拢，压力表盘上的指针在慢慢跳动，1.0，1.1，1.2……当指针跳过1.3时，潘大庆心情稍稍放松，这至少证明大友机械的轴比其他是三家强，不过潘大庆无法完全放松，因为目标值是1.8，液压增压机仍然在运转…… “彭！”一声轻响，当指针跳到1.7mpa时，大友机械的样件轴失稳。 潘大庆狠狠一砸拳头：“好可惜，就差那么一丁点！” “差一点也不行！现在我宣布，你们四家的样件全部不合格，都回去吧！”最后刘庆义说道，作为长海农机的人，他这句评判，就等于判了大友机械四家厂子的死刑。 四家厂子的负责人均是唉声叹气，而反应最激烈的还是潘大庆，他搂着刘庆义的肩膀说了好多见不得台面的话，无非是一些蝇营狗苟的勾当，但被刘庆义严词拒绝。 面对油盐不进的刘庆义，潘大庆急眼了，扯着嗓子大骂刘庆义有猫腻儿，一定跟王嵩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不会这么偏袒红星厂！在潘大庆心里，他们的轴跟红星的一模一样，没有理由他们通不过测试而红星能通过，所以这里一定有猫腻！ 这番话声音很大，顿时把车间好多工人都吸引过来，围成一个大圈低声议论起来。 刘庆义是一个红脸汉子，被潘大庆气得鼓鼓的，被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后更是气往上撞。偏偏他又不善言辞，抄起一把扳手就要跟潘大庆动手。 “被我说中了，要动手是不，动手我怕你啊！”潘大庆巴不得把事情搞大。 刘庆义冲到一半，被同事强行拉住，这才避免一场殴斗。但他心里堵得慌，感觉周围人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尤其看到潘大庆小人得志的嘴脸，更是胸闷。 “潘大庆，少血口喷人，现在我就让事实说话！”最后刘庆义取出一根红星的轴，当场装入刚度测试装置中。 “看就看，老子就不信，一模一样的轴，红星能做出花来！”潘大庆喊道。 “那你就瞪大狗眼看着！” 刘庆义开关按下，液压增压机开始工作，指针在缓缓跳动，1.0，1.1，1.2…… 这不是刘庆义第一次测试红星的轴，但这一次格外的紧张，液压指针的每一次跳动都能牵动他的心跳似的，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通过，否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潘大庆同样瞪大了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关键就在这次测试了，要是通不过，他可以趁机大做文章，要是通过，他的脸彻底没地方放了。 其他三家厂的人也紧紧盯着测试设备中的轴，他们非常好奇红星的轴到底有啥不同。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小一根轴上。 嗡嗡……液压增压机持续工作，压力表的指针继续跳动，1.4，1.5，1.6，1.7，1.8……指针一直跳动到2.2mpa，“钢铁巨颚”中的轴仍然坚挺，纹丝不动！ 长海农机的目标值是1.8，而红星厂轴达到2.2，刚度超出20%还多！ 看到这一幕，潘大庆变得哑口无言，额头上的汗水像黄豆粒一样往下流。其他三家负责人也都低头不语。现在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更重，一样的材料，一样的结构，刚度怎么会差这么多呢？ 刘庆义暗暗紧握了一下拳头，大声道：“现在怎么说？” 潘大庆喉咙动了一下，没有出声。 “还敢继续乱嚼舌头吗？你们的轴不行，跟人家红星的比，你们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刘庆义绝非吃里扒外的人，轴的质量过硬，我才给订单，轴的质量不行，就别打算滥竽充数！今天的测评结束，都回去吧！” 刘庆义大声说完，背着手离开，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潘大庆等人面面相觑，最后灰头土脸地离开长海农机。 “抄人家的东西，终归是不行啊！”三河机械的负责人叹气道。 “谁说不是呢！咱们也都是老江湖，怎么会在这么浅显的道理上犯糊涂呢，丢人丢到姥姥家去喽！”黑山金属的负责人也开始摇头。 “红星搞的那一套东西，确实跟高明，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生搬硬套的。改明儿咱摆一桌，请老王给指点指点，那老家伙一向不爱吃独食儿，没准能透露些真东西……”南阳机械二厂的负责人道。 眼看着其他三家的人纷纷离开，潘大庆的血压持续往上飙，原定在三福酒楼吃庆功宴，现在还吃个球啊！ “姐夫，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您得帮我想想办法啊！我已经连续两个月发不出工资了，现在被红星这么一搅和，我担心大友机械撑不到下个月！” “该死的！”潘大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若是以前，他可以从长宏这边拨钱支援大友机械，但问题是长宏这阵子也亏本！ 为了控制15毫米棒料市场，他先别人一步购入15毫米棒料轧机，结果可好，红星那边直接改了轴径，其他厂子也纷纷效仿，现在他那套巨资购入的15毫米轧机设备成了摆设！ 这样下去，甭说大友机械，是他的长宏也得倒！ “我就不信吃不到这块肉！你回去再搞到一根红星的轴，仔细地研究，不要漏掉任何细节！长海农机这批变速机的量很大，又是省里扶持的重点项目，肉很肥，咱必须也咬他一口！”潘大庆最后道。 第17章 大锅饭 红星厂扭亏为盈，这事不单龚会计知道，全厂老少都感受得到。 王嵩不是精打细算的性格，每次增加订单他都会拨钱给食堂，让老少爷们一起庆祝。这让曾经一度认为红星要倒闭的工人们，越发地干劲十足！ 龚会计最看不惯铺张浪费，不止一次地劝王嵩要做长远计划，钱应该花在刀刃上，但每次话没说完就被老厂长给轰出办公室。 “你个臭老九还管起老子来了，简直无法无天！”这是王嵩的原话。 “封建专制被推翻好几十年了，红星厂咋就出现一个独裁的暴君呢！”龚会计也只能捶胸顿足。 抛开怨气颇深的龚会计不说，厂里其他人没有不念老厂长的好的，每逢集体聚餐，老少爷们排着队向王嵩敬酒。王嵩性格那是来者不拒，喝到七八分醉就开始讲当年带兵打仗时的英勇事迹！ 王朝阳开始很不习惯这种大锅饭。 作为后世信息时代过来的人，习惯的是网络社交，却不喜欢大聚餐，微信群里可以聊的火热，面对面吃饭时却没什么话说，这是后世人的通病。 不过在红星食堂吃过几次大会餐后，王朝阳渐渐喜欢上这种感觉，没人藏着掖着，想什么说什么，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所有人都像亲人一样，那放松又惬意的感觉不要太爽！ 喝下一口白酒，王朝阳仰头看着璀璨的夜空，忍不住陷入深思。 “想什么呢？”捧着一碗热水的张苗苗突然出现在面前，在这种公开场合张苗苗很少主动跟王朝阳说话的，这次倒是个例外。 “哦，看这宇宙，你不觉得星空很美吗？”王朝阳随口道。 “美是美，就是太遥远了！”张苗苗也仰头道。 “并不遥远，用不了多久人类就开始探索宇宙了……”王朝阳道。 “又开始胡扯……” 张苗苗放下碗，一本正经地说道：“别说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我有正事找你商量，长海农机那根主轴的图纸我已经校核完毕，直径缩小至20毫米完全没问题，但我却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很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见女技术员面色严肃，王朝阳微微一怔。 “加工能力的问题！”张苗苗说完，又做了补充。 轴的加工，很大程度上依赖车床，而红星一共五台车床，又都是十多年前的老设备，加工能力非常有限。12毫米轴的订单已经让五台车床满负荷运转，主轴订单就算拿得下，红星厂也消化不掉啊！ 这事本来不是张苗苗该考虑的问题，但有过上次鹅颈圆角的经验，张苗苗开始注意加工能力问题的。 王朝阳点点头道：“你担心的没错，但这事你应该跟厂长说，怎么跑来跟我说呢？” 张苗苗眉头一蹙，不满意王朝阳的态度：“你要是觉得这事跟你没有关系，就当我没跟你说过！” 说完转身就走了，王朝阳轻轻摇了摇头，倒也没多解释什么。 其实加工能力的问题，他早就想过了，并且跟老爹商量过。起初也没有太好办法，购买设备基本不用想，一来太贵，二来这个时代设备紧缺，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后来王朝阳提出一个想法，王嵩听过之后哈哈大笑，还说“这小子不愧是老子儿子，这么损的招都想得出”。 跟马三元约定的时间是一周，一周过后红旗轿车再一次停在红星厂门口。 因为提前得到过消息，得知20毫米直径的主轴方案已经完成，所以见面之后马三元直接要求看图。 王嵩把一张a2的蓝图在桌面展开，马三元就陷入沉默，目光不停地在图面游走。长海农机这次同行的还有刘庆义，但跟马三元一比就是外行，看不出门道，只能老老实实在一旁等着。 足足十分钟后，马三元终于抬起头来：“真的办到了！你们红星竟然真的办到了，佩服！” 说着话，马三元就对王嵩和张苗苗作揖，又问：“上次那个小伙子怎么不在？” 他指的是王朝阳。王嵩道：“他出去办事了。” 马三元满脸可惜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有很多事情想跟他请教呢！” 作为长海农机的总工，“请教”二字用得不可谓不重。王嵩立即挥手道：“马总工可别这么说，朝阳那小子没多少斤两，新轴的图纸都是小张画的，有事您可以问小张嘛！” 马三元看了一眼张苗苗，当即问了几个关于新轴方案的问题。 马三元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轴径的计算方法，得知是第四强度理论时，又饶有兴趣地问了很多关于第四强度理论的问题，比如参数的选取，计算的假设条件等等。 这就叫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作为总工程师，马三元虽然不熟悉第四强度理论，但问出的问题也都是提纲挈领的东西。 前面几个问题张苗苗能够回答，到了后面，这位红星厂花就彻底答不上来了。张苗苗并不是贪功的人，知道的就答，不知道的绝不乱讲。马三元虽然没能得到答案，但却暗赞张苗苗这种对待学问的态度。 而另一方面，马三元越发地对王朝阳感兴趣，因为经过跟张苗苗的交流，马三元已经知道主轴的新方案，绝不完全出自张苗苗之手，在张苗苗的背后一定有高手相助，而那个“高手”极有可能就是王朝阳！ 这就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王嵩这位当爹的不信王朝阳是“高手”，但马三元却已经心知肚明。 “这次见不到王朝阳，真是遗憾，王厂长您能不能答应我，等你儿子有时间了，一定跟我见上一面，可以吗？”最后马三元极为认真地对王嵩道。 “您见那小子干啥？”王嵩反倒被弄糊涂了。 “总之一定要见上一面才行！”马三元强调道。 “好，等朝阳回来，我一定打发他去见您！”王嵩说完，又道，“那么马总工，现在能说 一下新轴的方案您可以接受吗？” 马三元哈哈一笑道：“接受，而且不需要任何调整！王厂长可以立即按照新图加工样件，样件出来就来长海测评，只要测评结果通过我就拍板，主轴的订单可以下给你们红星！”马三元大声道。 王嵩呲牙一笑，从抽屉里取出一根用牛皮纸裹好的主轴样件道：“不瞒您说马总工，样件已经加工好了，您看！” 第18章 内行看门道 马三元接过样件细看。一旁的刘庆义则大声笑道：“你个老王，都知道打提前量了，真有你的！” 王嵩憨憨一笑道：“这不是赶时间吗！而且要是没问题，我可以搭你们的车一起去测评！” 刘庆义道：“这不是明目张胆地蹭车吗！” 王嵩挠挠头道：“让我再蹭一次呗，上次坐过一次才知道轿车有多舒服，我这屁股都娇气了，别的车还真不稀罕蹭呢！” 说完屋内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从长海农机的人来到红星，到王嵩随车去测评新轴，总共也没用上两个小时，而看这个架势，只要新轴通过测评，主轴订单铁定能被红星拿下。 好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厂子的人都开始议论这事，这可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啊！ 唯一忧心忡忡的是张苗苗，正如她跟王朝阳说过的一样，她十分担心红星的加工能力。 左思右想，张苗苗仍然担心，决定找王朝阳再商量一次，结果等到傍黑天也没见到王朝阳的人影。只从厂长口中得知王朝阳出厂办事了，张苗苗却不知道究竟什么事，左等右等不见回来，也只好回了办公室。 此刻的王朝阳，正在赶往南阳机械二厂的路上。 在此之前，他依次去过三河机械和黑山金属。一天的时间，连续跑三个地方，行程够奔波的，王朝阳这样奔波的目的，正是解决红星厂加工能力的问题。 上次样件测评失败之后，三河机械、黑山金属和南阳二厂的厂长都跟王嵩表示过，希望能帮一把。原本都是难兄难弟，现在红星自己搞的风生水起，其他兄弟面临倒闭风险，也不是个事啊！ 王嵩并不想吃独食，同意拉三位兄弟一把，但具体怎么拉却拿不定主意。把图纸和流程图倾囊相授吗？王嵩也有顾虑，毕竟这些关系到红星的命脉！ 正拿不定主意时，王朝阳给了一个建议，说可以把图纸和流程图给出去，但必须是有条件的！ 条件就是用设备来换！ 设备对一个厂子来说非常关键，而大背景决定，这个时代的设备对工厂尤其重要！因为资源的限制，有钱都没地方去买。 所以王朝阳的建议说完，王嵩就大为赞同。 “嘿嘿，空手套白狼是肯定不行，三个老家伙想弄到咱的图，必须也得吐点血才行，我可是知道他们三个手里都有不少好东西，尤其南阳二厂，很多都是苏联撤离时留下的东西！要是真能搞到手，红星的加工能力至少能翻一倍！”王嵩搓着手道。 “爹，这事就交给我吧！”王朝阳道。 “三个老家伙滑头得很，你不了解设备，我担心他们肯定蒙你……不过我得去长海农机，抽不出时间…………” 王嵩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让王朝阳去办这事。唯一担心的是王朝阳不了解设备，被人忽悠，便嘱咐王朝阳什么事都可以去谈，但真正做决定前一定得跟他商量。 于是乎，王朝阳从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奔波。 三河机械的厂长叫孙宝权，黑山金属的厂长叫廖志勇，两人的年龄都跟王嵩相近，但正如王嵩形容，两人都是老滑头。见面之前说得好好的，可以用设备换红星的流程图，但真正见面时却都开始哭穷。 孙宝权和廖志勇有着相似的如意算盘，王朝阳年纪轻，脸皮儿薄，只要打感情牌就能搞定，能省一套加工设备那是非常划算的。 结果可倒好，他们哭穷时，王朝阳也开始哭穷，说红星厂如何如何不容易，红星厂的工人如何如何辛苦等，嘴里的话一套接着一套，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多岁毛头小伙子说的话，反倒像行业老油条说出的话。 孙宝权和廖志勇被弄的，反倒不好意思再哭穷了。 他们哪里知道，王朝阳是如假包换的加工业老油条！ 他穿越前是航空局高工，但并不代表他就是只会坐在电脑前画图的技术男，相反他需要跟不计其数的供应商打交道。航空局的单子，动辄上千万，供应商的博弈手段向来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王朝阳经过“千锤百炼”，是实打实的老鸟一枚。 跟他耍心眼儿，孙宝权和廖志勇只能是白费心机。 搞定前两家后，王朝阳的最后一个目的地是南阳机械二厂。 从名字就知道，这个厂子有着浓重的国企背景，而来之前王朝阳也了解过，二厂有好多真正的高 端设备，都是苏联撤离时留下来的，王朝阳此行的目的正是这些高端设备。 抵达二厂时已经晚上五点多，但车间里仍然点着灯，嗡嗡的机器声不断传出。 迎接王朝阳的是二厂厂长，名叫高军。 见面时高军态度并不是很热情，言语之间更是透露出二厂的效益还不错，对于红星那一套工艺流程属于可有可无态度。 “既然这样，那我回去了。”王朝阳转身就走。 “……”高军起初没反应过来，待王朝阳快走到大门口了才急忙追过去，“大侄子别着急走嘛，人都来了！” “你对我们的工艺流程不感兴趣，我留下来也是浪费时间。”王朝阳淡淡道。 “……”高军脸色阴阳变化一阵道，“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感兴趣，大侄子你来都来了，好歹谈一谈嘛！若真正帮我们二厂提高效率，那我可要好好感谢你们红星呢！” “早这么说不就结了，我诚心来的，高叔你可别欺负我年纪轻！”王朝阳笑道。 “我也是诚心，我也是诚心啊！”高军忙赔笑道，心里暗骂这小子真鸡贼！见面时他故意摆出一副冷漠的态度，就是为了给后面的谈判增加筹码，谁成想反吃一个下马威。 谈买卖跟搞对象一个道理，主动你就输了！ 接下来博弈的过程，完美地验证了这句话，王朝阳摆出一副“不合作我就走”的态度，高军只能全力迎合，提前想好的措辞完全用不上，彻底落于下风。 “大侄子，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只说吧，我再也不想跟你掰扯了！”最后高军彻底缴械道。 “好，那我就开价了……你手里有一台76年生产的格林列夫号双轴机床对吧，我想要的就是它！”王朝阳道。 “不行！别的都可以，这台双轴机床是我手里最好的机床，绝对不行……大侄子啊，跟你交个实底儿吧，我对你们红星的工艺图很感兴趣，也舍得下血本，但如果你想要双轴机床，我真的只能让你白跑一趟了，这是实话！”高军态度非常坚决，甚至已经露出逐客的意思。 “别急高叔，听我把话说完，只要你让给我一台，我能让你们二厂额外多出两台！”王朝阳轻轻说道。 第19章 车床的精度 “什么意思？”高军没懂。 “很简单，只要你把那台双轴机床给我，我能让你们额外多出两台来！”王朝阳重复道。 高军更糊涂，这种格林列夫号双轴车床在整个ny市也只有一台，怎么可能额外多出两台来？ “高叔，你先跟我说说，这台双轴机床在你们厂的主要作用是什么？”王朝阳并没着急解释，而是反问道。 “主要作用是液压阀的通孔加工。”高军并不想透露太多信息。 王朝阳微微一笑道：“你说的液压阀也是长海农机的订单，具体来说是分向阀的阀体，这种阀体通孔的公差要求在0.03毫米以内，普通钻床只能达到0.05毫米，所以你才需要用这台双轴车床，我说的对吗？” 高军眼角不自然地抽搐一下，心里暗骂鸡贼，这小子果然有备而来，事情调查得这么清楚。 不过既然说开了，高军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你说得对，双轴车床对我们二厂的作用很大，我不可能让给你！” 王朝阳道：“如果我让你们的普通钻床达到0.03毫米的精度呢？” 高军眼睛一睁道：“这怎么可能？” 王朝阳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国产机床的精度不高虽然是事实，但公称精度也在0.03以内。” 高军听得直摇头：“公称精度跟实际精度是两码事，公称精度是写在说明书上的数字，实际很难达到的！大侄子你还是太缺乏经验，如果这就是你的想法，那我劝你可以打住了……” 王朝阳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带我去车间一趟吧！” 高军想了想，还是同意带王朝阳去车间，不过并不认可王朝阳的想法。国产机床的公称精度的确小于0.03毫米，但那纯理论层面的，实际加工很难实现，这在机床界几乎是共识。 南阳机械二厂有着浓重的国企风格，车间格局特别大，是红星厂的两倍，分布在车间里的设备也非常多，不过绝大多数设备都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经过这些设备时高军老脸泛红，他前面说二厂的效益很好，其实是假话，这些落灰的设备就是证明，好在王朝阳也没多问。 来到车床区域，十二台七四年生产的车床排成两排，破旧的名牌上依稀看到“沈阳第一机床厂”的字样。 作为国家级别的大策略，机床生产是“一五”期间就确立的重点。当时在全国范围内扶持十八家骨干企业，被称为“十八罗汉”，是共和国初期辉煌成就的基础，鼎鼎大名的沈阳第一机床厂便名列其中。 这种机床的衍生产品，即便在王朝阳所在的后世仍然活跃在一些加工类民企的车间里，但眼前这些初代机就只能在博物馆中看到了。 所以看到这一幕时，王朝阳忍不住一阵唏嘘，不过紧跟着就凑近机床，开始认真地研究起来。 这种机床的原理非常简单……至少在王朝阳眼中是这样的，三相电机提供动力，皮带将转速和扭矩传递至变速箱的输入轴，输出轴与机床的主轴连接，提供加工动力。 影响加工精度的主要结构包括变速箱的输出轴，以及输出轴的齿合结构，还有便是整个刀架的滑轨机构。若想改善加工精度，便要从以上几点入手。 在王朝阳研究机床的时候，高军却在观察王朝阳。 进入车间之前，他觉得王朝阳就是一个巧言善辩的滑头，进入车间后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那种专注力绝不是普通年轻人能具备的。 原本以为提高机床精度的想法是天方夜谭，但见到这种状态的王朝阳，高军心里升起一丝希望，若前的年轻人真有办法，那可是帮了他大忙！ 十五分钟过后，王朝阳收回目光，转身对高军道：“机床虽然有些年代，但底子都在，精度可以提高到0.03毫米。” 高军心脏突突直跳：“怎么提高？” 王朝阳道：“毛毡纸，清洗液，润滑脂，再叫两个维修师傅来，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完成。” 高军在不多问，立即去维修班找来两个师傅，毛毡纸拿来一大摞，润滑脂一罐，清洗液更是直接提来一大桶。 按照王朝阳的吩咐，两名维修师傅先用毛毡纸将机床的主要传动机构的浮灰和油膜擦掉，然后用清洗液冲洗。其中刀架滑轨和输出轴的花键轴需要拆卸下来才可以清洗，比较耗费时间。维修师傅本想图省事，在装配状态下清洗，但王朝阳没有同意，理由是那种方法清洗得不彻底。 清洗结束后，需要涂润滑脂，不过就在两名师傅准备开始时，王朝阳却将他们叫停。 “润滑脂什么型号？怎么没有包装？”王朝阳问道。 “散装的润滑脂，杂牌子，没有包装，这有什么关系吗？”高军回答，润滑脂这种东西属于消耗品，有牌子的润滑脂价格不菲，杂牌子却非常便宜，为了降低成本他们一直用杂牌润滑脂，一直也没出过大问题。 “问题很大！”王朝阳眉头皱了起来，来到主轴花键前道，“仔细看花键的齿面，上面有一些细微的斑点，原来我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问题就出在杂牌润滑脂上。” 高军也注意到了齿面上的斑点，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润滑脂会腐蚀齿轮？这不大可能吧？” 王朝阳道：“润滑脂不会腐蚀齿轮，但润滑脂中若含有卤族元素，则会在齿面诱发电化学腐蚀……” 卤族元素？电化学腐蚀？高军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 王朝阳只好简单地说道：“就是润滑脂中含有某种元素，会诱发齿锈蚀，如果我猜得不错，机床的使用手册里应该有明确说明。使用手册还找得到吗？” 高军立即吩咐维修师傅去找，这批机床的购入时间很长，使用手册早就找不到了，不过近似型号的却可以找到。 拿到使用手册，高军捻了口唾沫立即翻找起来，最后终于在“保养与维修”章节中找到润滑脂的型号选择方法，里面明确地写着，严谨使用含有卤族元素的润滑脂。 第20章 厂花的质问 “早让你们看看手册，一个个都稀里糊涂的……”高军朝两名维修师傅发火。 “厂长，我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这厚一本手册怎么看啊……” “就算看了，我们也不知道卤……卤族元素是啥啊！” 两名维修师傅解释道，这个年代有知识基础的工人不多，多数都是从最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的。 高军也是汗颜，其实甭说维修师傅，就算他这个当厂长的也没有多少知识基础，卤族元素究竟是啥也不知道！ 王朝阳接过维修手册，简单翻阅一遍道：“kz105型润滑脂是厂家推荐型号，104或者107也可以使用，你们现在手上有哪种？” “有104！”一个维修师傅立即回答道。 “好，那就先用104吧！”王朝阳道。 kz104号润滑脂被取回来，王朝阳又强调了几点润滑脂的使用要点，两名维修师傅这才开始重新组装机床。 润滑脂涂好，部件组装完毕，高军心中的期待更加强烈起来。王朝阳看起来年轻，但似乎真的很懂机床，这样一来机床的精度真能达到0.03吗？ 精度需要实际来检验，高军脱掉外套，准备亲自动手。他虽然是厂长，但机床操作得非常熟练，棒料夹持，刀架调整，中心孔对正……一看就是真正干过基层工作的人。 试加工的样件是轴，轴径16.55毫米，切削量由刻度盘保证，高军操作机床一连加工出五根轴，然后当场拿起千分尺来测量。 测量结果分别是16.54，16.58，16.52，16.55，16.56，看到这一串测量结果，高军当场就激动起来。 “成了！精度真的提高到0.03毫米以内了！朝阳，你小子真够可以的！” “没什么，其实都是基础知识罢了！”王朝阳道。 “你认为是基础知识，但却帮了我的大忙！我们现在加工的那批活儿，就因为普通机床精度不够，才不得不依赖那唯一一台双轴机床，导致效率非常低，都快愁死我了！现在可好了，任何一台机床都能达到这个精度，我们的效率可以提高十二倍，整整十二倍啊！” 高军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握住王朝阳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狰狞来形容。 高军的年龄跟王嵩相仿，手上的力道也是惊人，王朝阳忙从对方的双手中挣脱，强调道：“润滑脂对花键的腐蚀情况不同，你的十二台机床不见得都能恢复精度，不过我刚刚看了一遍，至少有一半以上可以恢复。” 高军笑道：“一半也行，对比以前一台，效率总是有大幅提高！” 王朝阳点点头道：“那么现在可以跟我谈谈双轴机床的事了吧？” 高军一拍脑门儿道：“我是高兴坏了，把这事儿忘了！不用再谈了，就凭大侄子你帮我的这个大忙，别的条件都不用，你可以直接把那台老毛子生产的机床带走，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站着撒尿的！” 王朝阳却摇头道：“不不，原来谈好的条件可不是这样，工艺流程图还是要给你的！” 高军瞪眼道：“大侄子你想打我脸是不？” 王朝阳道：“没这个意思！” 高军喝道：“那什么意思，我话都说了，老毛子的机床立即带走，工艺流程图的事情不许再提，否则我真跟你急眼！” 王朝阳坚持道：“一码归一码，工艺流程图我必须给你，否则我也跟你急眼！” 两人僵持片刻，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高军摇头苦笑道：“真是见鬼，这还是我头一次因为谦让而要跟人急眼，老弟你啥也别说了，抛开生意不谈，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这连老弟都交上了，也不知道再见王嵩该怎么称呼！ 接下来两人回到办公室，王朝阳给出工艺流程图的模板图，高军则把设备转让协议拿出来签字按手印儿，这些手续弄好，都快晚上八点了，高军非要请客吃饭，王朝阳却着急回红星而拒绝。高军非常遗憾，强调下次一定要好好喝上一顿。 王朝阳着急返回红星并非借口，而是要提前给新增机床准备地方。今天一整天，王朝阳成功弄到三台机床，明天一大早就会用板车送到红星，这些车床放在那里得提前安排妥当。 张苗苗一晚上没睡好觉，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王朝阳。上次提起加工能力问题，王朝阳表现得漠不关心，这让张苗苗很气愤，身为红星厂的一员，怎么能这么没有责任心呢？ 太让人失望了！ 不过对比王朝阳以往的所作所为，张苗苗又觉得王朝阳似乎不是那种人，曾经为了赶图纸，两人不止一次并肩奋战过。张苗苗不相信王朝阳不关心红星。 到底怎么回事呢？ 第二天一大早，张苗苗就起床，简单吃了早饭就前往厂区。打听了几个人得知王朝阳在厂子门口附近，张苗苗就直奔而去。 远远看到王朝阳，张苗苗不免火大，那家伙靠在门口的柳树上，正闭着眼睛晒太阳，吹着口哨的样子好不惬意！ 一宿没睡好的张苗苗本来就烦躁，看到这样的王朝阳更是火大，直接走过去，准备质问王朝阳到底怎么回事，真的一丁点也不关心红星厂吗？ 不过张苗苗才走到王朝阳跟前，大门外就驶来一辆大板车，板车上面拉着一件巨大的货物，用防雨布裹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朝阳，哪里卸货？”司机顺着车窗问道。 “往里走，德贵叔在里面接应！”王朝阳道。 “好嘞！”大板车进门，朝厂区内部驶去。 张苗苗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发问时，第二辆大板车驶来，跟第一辆一样，司机跟王朝阳打声招呼后，继续朝厂内驶去。 然后是第三辆！ 就这样，连续三辆大板车驶入，车厢上都装着巨大的裹着防雨布的货物。张苗苗彻底按捺不住了，上前道：“王朝阳，你有没有时间，我有话想问你！” “边走边说吧！”王朝阳着急往厂区里走。 张苗苗跟在王朝阳的身后，满肚子的火气，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说。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车间里，当“红星厂花”终于准备开口质问时，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 对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台机床！ 第21章 什么是竞争力 三台机床中，从三河机械得来的是沈阳第二机床厂72年出产的七尺皮带型，从黑山金属得来的是昆明机械厂73年版半手动车床，从南阳二厂得到的是苏联产格林列夫号双轴机床。 这三台车床的性能，全都高于红星厂现役的五台。 三个大家伙被下卸车那一刻，就引起了全厂人的围观。 但外行看热闹，真正看出门道的没几个，其中车工班班长刘德贵经验最丰富，看到双轴机床落地那一刻眼睛都直了：“我的乖乖，这是老毛子产的双轴床？我没看错吧？这种机床精度非常高，整个ny市也只有南阳二厂有一台啊！” “这台也不错，好像是昆明机械的摇把子，比咱们那五台老古董可强多了！”侯峰嚷道。 “三台都是好东西，朝阳啊，这三个宝贝疙瘩你是怎么弄到手的？”刘德贵问道。 他这一问，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因为所有人都好奇，三台机床是怎么来的。 王朝阳倒也不想隐瞒，说出用工艺流程换三台机床的过程。 听完这番话，刘德贵等人的脸色顿时沉下去，因为在他们看来工艺流程图是红星厂最大的秘密，是核心竞争力，就这么送出去，心里不是滋味。 王朝阳笑道：“怎么，舍不得了？” 刘德贵挠挠胡子道：“有点舍不得。” 王朝阳叹了口气道：“舍不得也没办法，你们应该知道其他几个厂子都在挖咱们的墙角，轴的图纸和工艺流程图都或多或少地有流出，我跟我爹商量过，与其被其他厂子白白弄走，还不如换些有用的东西。” 听完这番解释，刘德贵等人纷纷点头，被挖墙脚的事他们也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阻止不住的。既然这样，换回三台机床也是很明智的选择。 这样一想，众人的心情再度转好，欢天喜地地围着三台机床参观去了。刘德贵则承担起解说员的角色，介绍三台车床如何如何厉害。 后面的事情是车床的安装和调试，有刘德贵操持就行，王朝阳不再费心，打个大大的哈欠准备回去补一觉，今天起得太早了。 “王朝阳！”张苗苗的声音再度响起。 “抱歉，刚才太忙，把你给忘了，你有话要对我讲？”王朝阳忙道。 “……”张苗苗抿了抿嘴道，“原来想说的话现在不想说了，不过现在有其他问题想问你！” “去你办公室吧，我正好喝点水，这一早上忙得连口水都没喝上。”王朝阳转身就朝张苗苗办公室走去。 张苗苗一阵无语，什么时候我的办公室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了，跟你很熟吗？ “走啊？”王朝阳走了两步，回头问道。 “额。”张苗苗乖乖道。 办公室内，王朝阳灌下一大杯水，然后就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揉太阳穴。张苗苗深吸一口气道：“三台机床的事，你早就计划好了？” “两天之前吧！”王朝阳道。 “那我问你时，你怎么不告诉我？”张苗苗继续问。 “哦你说聚餐那次啊，我本来想说的，但没等开口那就走了。”王朝阳道。 “……”张苗苗这才意识到上次的反应有些剧烈，咬了咬嘴唇接着问道，“那么过程呢，你真把工艺流程图送给其他工厂了？这可是红星的核心竞争力，也是最大的优势，你真不担心这种优势消失？” “你也觉得红星的核心竞争力，是区区一套工艺图？”王朝阳突然反问道。 “……”张苗苗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套流程图就是红星厂的核心竞争力？那这竞争力也来得太轻松了吧！ 但如果不是工艺流程图，那是什么让红星厂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扭亏为盈的呢？张苗苗隐隐觉得答案就在嘴边，却就是说不出来，抬头见王朝阳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脸颊泛红：“那依你说，红星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就是你啊！”王朝阳又是一笑，“你想想看，红星厂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你这么一位美女技术员啊！轴的图纸是你画的，流程图也出自你手，所以你就是红星的核心竞争力啊！图纸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只要你留在红星，流程图什么的都不重要！” 张苗苗虽然是知识女性，但终归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哪听过这么直白的赞扬，脸顿时红得跟秋后的苹果似的，低着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紧跟着越想越不对劲儿，张苗苗打算跟王朝阳理论，但再抬头时却发现那家伙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满嘴跑火车的家伙，真是讨厌！” 张苗苗碎碎念一句，起身关了窗户。 大早上的就这么睡，也不怕着凉！ 当天晚上潘大庆做东，请三河机械、黑山金属和南阳机械二厂的厂长在家里喝酒。 潘大庆的目的很简单，四家联合起来，一起限制红星。不然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四家厂子都得被红星给挤黄了。 酒过三巡，潘大庆却渐渐发现气氛不对，因为当他言辞激烈地批评红星厂如何不讲究时，其余三家的反应并不是很强烈，全都只说一些场面话。二厂的厂长高军更是闷头喝酒，一言不发。 “三位兄弟，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觉得我潘大庆说的话不对？红星最近发展得好，王嵩那老家伙有多嘚瑟，都快上咱们头上拉屎了！你们就这么忍下去吗？”潘大庆怒道。 孙宝权和廖志勇各自喝了口酒，低头不语。 高军忍不下去了，开口道：“我来说吧，昨天王嵩的儿子来找过我，已经将工艺流程那一套东西教给了我，今天我组织工人试过，还真他娘地管用，生产效率至少提高两成！” 潘大庆一听这话，顿时火大。 但没等他开口，高军继续道：“不止我得到工艺流程图，三河机械和黑山金属也得到了，老孙老廖，你俩也说说吧，别他娘地继续装孙子！” 孙宝权和廖志勇两人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最后各自点头。 潘大庆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栽到地上，拍着桌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打算气死我吗？” 第22章 杯中烈酒 潘大庆有种被人从背后捅刀子的感觉，本想把大伙拉上一条贼船，共同对付红星，哪成想其他三家早就跑去跟红星互通有无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酒局，潘大庆一口酒也不再喝，逐个质问到底怎么回事。问过一圈，终于搞清楚了状况，心里对王嵩一对父子恨得牙根直痒。 “其实老潘，你也别太怪我们，生意场有生意场的规矩，人家红星搞的工艺流程图确实高明，不服不行。就拿我们三河机械来说吧，用了工艺流程的方法，效率至少提高十个百分点，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啊！”孙宝权道。 “这话有道理！一码归一码，有实实在在的好处还硬着头皮跟红星干，那不是傻嘛！”廖志勇也说。 “反正我是觉得，王嵩的儿子挺不错，虽然滑头了一些，但为人还不错，流程图不但给了我，还帮我提高了机床的加工精度，很实在的小伙子，我劝你们以后也多接触接触，没坏处。”高军也道。 听完三家这话，潘大庆差点没把酒杯给摔碎，扯着嗓子骂道：“你们是真傻假傻，被糊弄了还念别人的好！” 孙宝权、廖志勇和高军齐刷刷抬起头来，问此话何意。 潘大庆道：“长海农机很快会下来一个新单子，是变速箱的主轴，这事你们知道不？” 三人一起点头。 潘大庆继续道：“我昨天晚上得知，设计已经定型，轴径20毫米，长海农机准备把全部单子都下给红星！” “这不可能，红星的家底儿我太清楚了，根本吃不下那么大的订单！”孙宝权立即道。 “是啊，那么大的订单，就算长海敢下，红星也不敢接！”廖志勇也道。 “除非红星厂有办法解决加工能力的问题……”高军也道，但说到一半就闭嘴了。 潘大庆冷哼一句：“对，你们三个说的都对，那么大的订单红星原本没能力接的，到嘴的肥肉都得让出来！但现在不同了，有三个傻老帽各自送给红星一台机床，甚至包括苏联产的双轴机床，现在红星只要稍微放出一些从动轴的订单就完全有能力吃下这块肥肉！而更可气的是，三个傻老帽被算计了还不知道，还在在念红星的好呢！” 孙宝权、廖志勇和高军沉默片刻，然后集体捶胸顿足，大骂王嵩父子奸诈！ 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红星厂早不跟他们合作晚不跟他们合作，偏偏前天突然主动谈合作，原来在这等着呢！ 更可恨的是王嵩的儿子，谈判时的态度那叫一个强硬，原来都是装的！可恶至极！ “红星厂那一对父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依我看那个王朝阳比他老子还滑！现在你们都清楚了吧？”潘大庆说道。 “为今之计说这些都没用，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孙宝权喝下一口闷酒道。 “还能怎么办，红星吃肉，咱们喝汤呗！”廖志勇道。 “就怕这样下去，咱连连汤都喝不到！老潘，你路子最宽，还是你给兄弟们想条路吧！”高军道。 “现在想起老子了？” 潘大庆喝下一大口酒道：“不过不用担心，他红星不是洪水猛兽，咱们也不是任宰的羔羊，只要你们听我的，我有办法压住红星！” 高军等人纷纷表示，潘大庆可以继续想辙，一旦有了办法，其他三家一定全力配合。潘大庆也表示，这次要做就做个大的，让红星知道什么叫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红星厂顺利拿到长海农机的主轴订单，三成首付款到账的当然，王嵩就大手一挥，拨给食堂五百块钱，再次集体聚餐。 龚会计看着一大摞即将变成酒肉的大团结钞票，脸色老不情愿了。王嵩不等他开口，就说出一番大道理来，说这次聚餐至关重要，就好比打硬仗之前的动员大会一样，只要能把全厂老少爷们积极性调动起来，这五百块钱花得绝对值！ 当晚的聚会，自然非常热闹，用厂里工人的话说，就跟过年似的！ 聚会结束，王嵩回到家后从箱子底掏出一瓶宝丰大曲递给王朝阳说：“没喝过瘾，咱爷俩再整点？” 王朝阳道：“恭敬不如从命！” 小圆桌摆在院子里，借着凉爽的夜风，爷俩又喝起来。 喝到最后，王嵩眼睛都红了，王朝阳以为他到量了就劝他别再喝了。 “最后一口！”王嵩又一次端起酒杯来，没着急喝掉，而是问道，“朝阳，每次聚会，龚会计那臭老九都抱怨我乱花钱，这事你怎么看？” “我支持您！红星厂是个大家庭，挣钱当然要一起庆祝！”王朝阳道。 “不不不，你说的不对……”王嵩摇头道，“其实我心里清楚，龚会计说得对，红星厂底子薄，钱应该花在刀刃儿上，不应该大吃二喝！” “明知不对，您怎么还这样做？”王朝阳奇怪道。 “因为这是我欠他们的！”王嵩道。 “欠他们的？”王朝阳更加奇怪。 “这事你不知道也正常，那时你还不懂事呢……那是红星建厂的第三年，当时厂子还是纯公有的，业务是国家分配下来的，效益还算稳定，但我不安分啊，总想扩大红星的规模，就投钱去做毛料，结果钱全打了水漂，还领了一个处分，红星厂一度濒临倒闭！” “那后来呢？”王朝阳了解这段历史，八十年代初期是一个分水岭，八十年代以前的企业公有制特色很严重，一旦企业破产，很难东山再起，八十年代以后在慢慢转型私营。 “后来啊……后来全厂老少爷们跟我表态，他们一年的工资不要，勒紧裤腰带也要帮红星挺过难关！那一年员工们的日子过得苦啊，顿顿吃草根和糠皮，一个个瘦得跟麻杆似的，车工班刘德贵的儿子是发烧烧死的，没钱看病啊！龚老九的媳妇也是那时候跟人跑的……******你听说过吧，当时的红星比******还艰难！” 说到这里，王嵩的眼睛更红了，声音也开始颤抖，缓了一会才继续道：“……所以，老子当时就发誓，只要红星不倒，我一定让所有人过上好日子。所以我明知道钱花得不是地方，也坚决要花！” 第23章 从车工做起 王朝阳终于知道为什么老爹经常请全厂人聚餐了，在八十年代初期，改革的春风虽然已经从南方开始，但对国内大多数地方来说，经济仍然是一潭死水。 一个厂子想经营下去，并不容易，而像红星这种小厂，如果没有全厂职工的努力，是不可能走到现在的。 大锅饭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名词，但在某些时候也是值得敬佩的。 王朝阳道：“爹，这钱你花得很对，儿子挺你！” 王嵩：“挺？” 王朝阳：“哦……就是支持您！” 王嵩点点头道：“别光说不练，从明天开始，你也下车间去！车工这阵子班缺人，你跟着刘德贵好好学，争取尽快练成手！” “啊？” 一听要下车间，王朝阳真有点发怵，车间里的工作他都门儿清，但“眼高手低”是他一贯的毛病。 “啊什么啊，这是为你好！你老大不小的了，也该好好学门手艺了，不然对象都没人给介绍！我寻思着等你学成车工就托媒人给你物色个对象，年底结婚，明年没准能生个娃……” “爹！咱不是在说厂子的事吗，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王朝阳黑着脸道。 “这是一回事！先成家再立业嘛！”王嵩道。 “那也不用学车工吧，其实我能做的事情很多……” “又皮痒了是吧！老子的话你也敢不听？啥也别说了，明天一大早就去找刘德贵，踏踏实实地学，要是让我知道你不着调，看老子不揍你！”王嵩被给儿子申辩的机会，喝完杯中酒就回房睡了。 王朝阳则变成了苦瓜脸，从明天开始，要做一名车工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被王嵩早早弄醒，带到车间，并塞到刘德贵手下。刘德贵是车工班班长，现在差不多是整个红星最忙的一个人。 车工班不算王朝阳一共十个人，五个老手，五个新手，最近轴类订单的剧增导致整个车工班都忙得不可开交。 王朝阳的真正身份没人知道，在其他人眼中，仍然是厂长家的公子哥。而且讲真的，以前王朝阳的名声并不太好，至少跟“踏实肯干”“虚心好学”这些形容词没有关系。至于近期的一些突出表现，在其他人眼中也只是“脑子灵光”而已。不过要知道，这个时代“脑子灵光”并不是一句百分百的褒义词。 “朝阳啊！既然厂长把你交到我手了，那我得先跟你说几句话！学习车工，首先要把心态摆正，一定要踏踏实实地学，认认真真地干，车工这门手艺讲究的是熟能生巧，绝来不得半点含糊，就拿我说吧……” 刘德贵上来就给王朝阳来一顿思想教育，可见很担心王朝阳能不能行。 “德贵叔，您就放心吧！”王朝阳道。 “好，那就开始吧！”刘德贵道。 “我用那台机器？”王朝阳问。 “哪台也不行！前三天你就跟在我后面，看我是怎么做的，然后再上手！”刘德贵道。车工班里的绝大多数新人都是刘德贵带出来的，用的都是这个套路，先看再上手，一边教一边练，五天左右可以出徒了。 “好吧。”王朝阳打心里不想用这种方法。 开玩笑哥们是航空局高级工程师哎，虽然对这些老式车床不是很熟悉，但也没必要看三天再上手。不过想想自己并不怎么“踏实肯干”的形象，还是同意了。 机床启动，忙碌的一天开始了，刘德贵一边操作机床，一边讲解，倒也是一丝不苟。王朝阳其实知道这些基础知识，不过为了表示对老师傅的尊重，只能频频点头，并作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王朝阳已经腰酸背痛了，心里对刘德贵由衷的佩服。这一天时间刘德贵除了中午吃饭几乎没停过，但一直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样子，王朝阳只是在旁边看着，却已经快直不起腰来了。 别忘了，刘德贵已经五十多岁，而王朝阳才二十出头！ “年轻人，还得磨练啊！”刘德贵笑道。 “嗯。”王朝阳黑着脸。 就在这时张苗苗进入车间来，怀里抱着厚厚一摞图纸，看到背心黄胶鞋打扮的王朝阳，不由得一愣。她还不知道王朝阳成为一名光荣的车工了呢。 “小张，来送图吗？”刘德贵问道。 “是啊，这是主轴的图纸，您提前看着……还有主轴的工艺图我也做好了，但应该还不是最终版。”张苗苗一大摞图纸交给刘德贵。 刘德贵把图纸摊在地上，就开始认真地看起来，主轴是红星厂的大活儿，刘德贵早就迫不及待拿到流程图了。 刘德贵看主轴流程图时，张苗苗的注意力却回到了王朝阳身上。 “你在学车工？” “是啊。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王朝阳点点头。 “但你……”别人认为车工机会难得，但张苗苗却知道对王朝阳来说是屈才了。不说别的，上次马三元问的关于第四强度理论的问题，她好多答不上来，但她知道若王朝阳在场一定知道答案。 “不过也好，我正想找机会锻炼锻炼身体呢！”王朝阳笑道。 “要不要……”张苗苗抿抿嘴，来到王朝阳跟前说，“要不要我跟厂长说说，你其实很厉害，没必要留在车间里？” “我爹那脾气……还是算了吧！”王朝阳苦笑道。 “那好吧。主轴的流程图我做好了，留在这里，你有机会看看，不行的地方我再改。”张苗苗道。 “好。”王朝阳道。 一晃就是五天过去，王朝阳光荣地成为一名合格的车工，而红星厂的主轴生产也正式开始。 经过最初的疲惫期，王朝阳也渐渐适应了车间里的工作。现在他每天六点起，六点半到车间，中午半个小时休息，晚上六点下班。 形象方面，王朝阳上身背心，下身军绿色的裤子，脚蹬一双黄胶鞋，虽然晒不到太阳但皮肤也比以前黑了很多，赶上热天就直接光膀子，只在脖子上缠一条毛巾……可以说，现在王朝阳彻底融入到人民群众的海洋中了。 王嵩看到现在的王朝阳，就不止一次地笑着说：“这才像样嘛！” 第24章 业余辅导班 王朝阳的形象虽然融入人民海洋，当仍然有与众不同之处。 车间那些老古董机床，隔三差五就出问题，维修班两个师傅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好多问题都要工人们自己解决。 王朝阳对于机床的了解，不仅仅是操作层面，更在于原理层面，从电机旋转原理到功率传输，从速度扭矩控制到精确加工过程……这些综合起来就导致，很多其他人觉得很复杂的问题，在他看来都很简单。 往往出现的情景时，机器出现问题，维修班师傅鼓捣好久都没修好，王朝阳简单一句话就能解决。 一来二去，王朝阳在车间里名声大振，甚至流出“有问题找朝阳”的话。而王朝阳以前不仅仅是航空局高级工程师，也是航空学校的客座教授，多少都有些“好为人师”的毛病，所以只要有人找他，他都会施以援手，然后还不忘讲一讲原理。 这就导致另一个场景的出现，中午吃饭时，王朝阳的身边总会聚集好多工人，一边吃饭一边跟请教问题。而这些聚集在王朝阳身旁的人，一般年纪都不太大，喜欢接受新鲜事物的特点。 当然，即便王朝阳名声大振，仍然比不过张苗苗。 哪怕王朝阳这边讲得再热闹，只要红星厂花的身影出现，旁边的青年们都会溜号，对此，王朝阳也很无奈，以前以客座教授的身份去讲课，单节课时费近万，你们竟然还敢溜号！ 对于王朝阳表现出来的博学，自然有不少人好奇是怎么回事，王朝阳只能继续用仓库里那些旧书来打马虎眼。 “朝阳啊，看你这么喜欢给人讲东西，我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来！”龚会计来到王朝阳身旁道。 “什么主意？”王朝阳问。 “咱厂子这些人，都没什么文化，有的人连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箩筐，你要不要办个班，教工人们些基础知识？”龚会计道。 “不不不，我可不行……”王朝阳立刻拒绝。王朝阳虽然喜欢讲东西，但基础知识还是算了，尤其从识字开始的基础，王朝阳担心自己没那个耐心。 “朝阳，你懂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帮其他人一把呢！”龚会计有些不悦。 “龚叔，您误会，我不是不想教，只是知识基础知识太乏味了，我怕我教不好……不过我有个主意！”王朝阳道。 “什么主意？”龚会计道。 “找张苗苗！”王朝阳说，“张苗苗有学问，人又漂亮，由她来教，厂里那帮年轻工人们肯定更踊跃！” 龚会计点点头，又嘿嘿一笑道：“有道理。不过朝阳啊，这主意是你想得，张苗苗那边就由你去说吧！” 王朝阳道：“这没问题！” 当天傍晚王朝阳就找到张苗苗，说出龚会计的想法。张苗苗听完就连连摇头，给一群大老爷们儿讲课，这事她想都没过！不过王朝阳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问道：“还记得上次咱俩讨论核心竞争力的问题吗？到底什么是一个厂子的核心竞争力，你现在知道了吗？” 张苗苗一怔，道：“你说是什么？” 王朝阳道：“人才！无论任何时候，人才都是一个厂子的核心竞争力。而这种竞争力往往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形成的，而是整体素质的提高。小到一个厂子，大到一个国家都是这个道理，为什么现在的西方国家那么强盛？为什么华夏的某些朝代人才辈出？都是人民整体素质提高的表现。” 张苗苗一边听一边点头。 王朝阳继续道：“说回到红星厂，现在订单情况却是不错，但产品类型单一。不可否认的是工人们的整体素质偏低，竞争力并不明显，未来要想拓宽产品种类，提高职工素质是非常必要的。所以我必须说，龚会计的建议看起来简单，实则非常关键！” 张苗苗听完，再不多想：“好，上课的事情我答应你了！” 王朝阳正色道：“太好了，我代表全场职工感谢你！” 待王朝阳离开后，张苗苗的脑海中仍然不断重复那段关于竞争力的话，在这个时代，人们还没意识到人才的重要性，所以王朝阳这番话可以用标新立异来形容。 不过想着想着，张苗苗觉得不对劲儿。 王朝阳这番话听起来确实有道理，不过目的性也太明显了吧！ “搬出这么一大套理论出来，还不就是想说服我讲课吗，真是太狡猾了！坏人！” 张苗苗越想越气，尤其想到方才王朝阳慷慨激昂振振有词的样子，气得直想挠桌子！ 想想即将上台给一群大老爷们讲课，张苗苗心里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只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总不能反悔食言吧，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红星业余辅导班的消息，很快传开，正如王朝阳所说，听说老师是张苗苗兼任，全场职工的报名格外踊跃，报名处在龚会计办公室，报名头一天龚会计办公室的门槛差点被人踩烂！ 上课时间是傍晚六点到七点，地点是厂子仓库的一个角落，用脚手架围好，搭上帆布墙，一面支上黑板，另一面摆好长条椅，简单的教室就形成了。 辅导班的事情也得到王嵩的大力支持，特批可以用电灯。要知道这个年代用电紧张，除了生产用电，平时都是能节省就节省的。 头一节讲的是文化课，张苗苗给工人们讲一些常用字，与其说讲课，更像是扫盲。由于讲课的是红星厂花，下面听课的年轻职工们一个个都倍儿精神，遇到提问环节更是积极踊跃。 张苗苗在刚开始有些紧张，不过她毕竟是知识女性，没用多久就找回自信，俨然有几分讲师的风范。 课程结束，全体报以热烈掌声，表示感谢。张苗苗红着脸说：“大家千万不要客气！课后把我讲的内容多复习几遍，争取早些学会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其他人散开后，王朝阳迎上去道：“你讲得真是太好了，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半年咱红星职工的素质就能提升一大截！” 张苗苗深深地看王朝阳一眼，然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王朝阳愣在原地，身后龚会计却“噗嗤”一笑。王朝阳回头看龚会计一眼，后者已经负手离开，道：“年轻真好，年轻真好啊……” 王朝阳则一皱眉，骂道：“真是个臭老九吖！” 第25章 再被挖墙脚 看着手里的入账款项，龚会计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红星厂完交付3000根从动轴，2000根主轴，算在一起款项高达元，这可是过去红星厂从未达到的营业额！ 攥着这张报表，龚会计小跑着朝厂长办公室走去。王嵩曾经跟他商量过，营业额达到三万就考虑给职工们集体涨工资，现在已经超额完成任务，而且后续来自长海农机的订单不断，必须要谈一谈涨工资的事情了！ “混蛋！这五个王八蛋！真是气死老子了！” 龚会计刚刚来到厂长办公室外，却听到王嵩的咆哮声。龚会计进去后，果然看到暴跳如雷的老厂长，对面是刘德贵和王朝阳。 “你什么事？”王嵩没好气地问道。 “……”龚会计犹豫一下，还是把结账款项的事情说出来，临尾还提了一句涨工资的事情。 “还涨工资，涨个屁，都他妈是一群白眼狼！” 听完龚会计的话，王嵩更是火大，差点没把桌子掀翻。龚会计摸不着头绪，刘德贵把事情说出来。 原来今天上午刚刚得到的消息，车工班的五个工人集体辞职不干了。车工班一共十一个人，分别是刘德贵他们老哥五个，后面新带出来的五个年轻的，以及王朝阳。 辞职的是那五个年轻人。 车工班负责的是长海农机的两款轴的加工，年轻五个负责从动轴，刘德贵他们负责主轴，如今五个年轻车工集体辞职，从动轴的加工遇到大麻烦！ “是孙宝权干的！那五个兔崽子全跑到三河机械上班去了，一定是孙宝权故意挖我的墙角，这个老小子，等哪天再看到他，非狠狠抽他一顿不可！”王嵩撸胳膊挽袖子的样子。 “那现在怎么办啊？生产不能耽误啊！”听完这些话，龚会计也是震惊。 “我也知道不能耽误，但我有什么办法！”王嵩大声道，扭头看向刘德贵，“老刘，你有办法没？” “想恢复从动轴的生产，我只能把侯峰和刘二贵他们调过去，但那样主轴的生产就会被耽误……”刘德贵作为车工班长，额头早就拧成一个大疙瘩。 “什么屁话，说了等于没说，主轴的生产更不能耽误！”王嵩怒道。 “谁知道咱们能摊上这事啊！我手里一共这么多人，出了这个我也没辙了！”刘德贵往椅子上一坐，脸转到一旁抽烟去了！ 王嵩也坐回椅子，闷头不再说话，点着一根烟，用力地吞云吐雾去了。 王朝阳也在屋内，却一直没有说话。作为后世过来的人，早就习惯了跳槽和商业竞争，甚至某某公司的核心团队被挖走，导致公司破产这样的新闻也屡见不鲜。 但王朝阳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代就开始挖人，而且还几乎是连锅端走，这手段也太恶劣了！ “爹，德贵叔，你们先别抽了，我有个想法，咱们或许可以试一试。”王朝阳开口道。 “什么想法？”王嵩和刘德贵一起抬头，龚会计也看向王朝阳。 “还记得张苗苗业余辅导班不？”王朝阳道。 “什么意思？”王嵩不解。 “业余辅导班开始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一直坚持到现在的还有十七个人，张苗苗讲了好多基础知识，这十七个人现在已经可以独立阅读简单的图纸，我在想趁这次机会，可以从这十七个人中挑出五个，来个紧急培养！他们有基础，接受能力又快，或许能帮红星度过这次危机。”王朝阳说出想法。 办公室内再度陷入沉寂。王嵩思忖片刻后，一拍大腿：“就按你说的办！老刘你觉得咋样？” 刘德贵也点点头：“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王嵩道：“说干就干，老刘朝阳，你们立即去组织，老龚你那边也帮我盯紧了，我担心孙宝权再挖咱们其他墙角，那可就热闹了！” 方案确定之后，刘德贵和王朝阳行动起来，他们首先找到张苗苗一起商量人选问题。张苗苗是辅导班老师，对学生更加了解，有她的意见在不至于扑盲子。 选出五个名额后，刘德贵立即去联系，把五个人召集起来。五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由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全是一脸茫然。 刘德贵把培养他们当车工的决定说出来后，五个小伙子兴奋地直跳，不过随后刘德贵又说，时间紧迫，他们只有半天的时间练习，半天之后就必须开始生产，五个小伙子吓得集体长大嘴巴。 王朝阳道：“其实你们不用太紧张，张老师对你们的评价很高，说你们的领悟能力强，所以你们要对自己有信心。而且在以往的学习中，一些加工的基础知识你们都学过，车床的操作你们并不会完全陌生。” 五个小伙子听完这番话，稍微镇定一些，不过仍然有焦虑。毕竟用半天时间学会车床，这事太过惊世骇俗。 王朝阳顿了顿，突然提高音量道：“而且张老师还说了，只要你们能学会，下一次聚餐上她会当众献歌一曲，表示对你们的奖励！” “啊，真的吗？” “张老师要会奖励我们？” “我学，就是拼了命我也要学会！” …… 听完王朝阳那番话，五个人顿时激动起来。 作为红星厂职工，尤其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无不把张苗苗当做心中偶像对待，听说张苗苗会献歌一曲，他们的热血豪情顿时被激发起来，现在甭说给他们半天时间，就算一个钟头他们也敢答应！ 刘德贵目睹此景，拍着王朝阳肩膀说“真有你小子的”，然后就带着五个新人去车间练习去了。 王朝阳原本也打算一起进入车间，却被身后一人狠狠拽住胳膊：“王朝阳，你给我站住！” 王朝阳回头看一眼杏目圆睁的张苗苗，报一歉意一笑：“唱歌的事情，你应该没意见吧？” 张苗苗气呼呼道：“有，有很大意见！谁让你问都不问我一下，就替我答应别人的？” 王朝阳道：“就算我提前问你，你唱一首歌就能让红星度过危机，你会拒绝吗？” “我……”张苗苗憋得脸通红，却说不上话来。的确，这话就算提前问，她也多半没法拒绝。 但，但是这也不代表你就可以随便替人家许诺吧？ “好好练歌，到时候别让那五个小伙子失望！” 更可恶的是，张苗苗还想说话时，王朝阳撂下这么一句就走了，气得红星厂花直跺脚，有种冲上去掐死他的冲动。 第26章 利益的蛋糕 五个新人没有让人失望，半天不到的时间就学会了机床的操作方法。 距离成手还有些距离，但恢复从动轴的生产已经不成问题。这一方面说明他们五个的素质高，另一方面也得益于工艺流程的实施。 五个工位，每个位置的加工内容并不复杂，新人容易上手。 而这样一来，老厂长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当天晚上下班前就当众喊话，表扬了五个年轻的新车工，同时也大力赞扬了张苗苗的辅导班。 还当众宣布，这次危机度过，三天后再搞一次聚餐！ 全厂职工热烈欢呼。 唯有张苗苗一个人急得直咬嘴唇。她很少唱歌，更从来没在人前唱过，可怎么办啊！ 三河机械加工厂内。 厂长孙宝权正美滋滋地哼着小曲，成功挖来红星的五名车工，让他心情非常愉快。给出的待遇是普通工人的两倍，每个月工资高达100元，这在当时相比九级技工的待遇还高！ 当然，这些钱不是他一个人出，而是和潘大庆他们合出的。之所以从车工下手，他们觉得车工的培养费时费力，车工数量减员一半，一定能严重打击红星的实力。 而这五名车工是长海农机从动轴的加工者，所以当天下午，孙宝权就满怀期待地让他们五个上产线，试着造出几根从动轴来。孙宝权的想法是，轴造出来就立即去长海农机送样，如果能顺利拿到一部分从动轴的订单，那就是一箭双雕了！ 但结果是，五名车工进入车间后，没法开始加工，原因是轴的图纸他们看不懂。 孙宝权当时就火了，还以为五名车工在故意耍他。 但随后才搞清楚，人家五个说的实情，他们在红星厂时也是新人，轴的图纸他们确实不会看，加工从动轴时，全靠工艺流程图，图上怎么画，他们就怎么做。 “工艺流程图我这里也有，你们照着做啊！”孙宝权喊道。 “你这个流程图是旧版的，红星那边早就更新了，按照你这个加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合格率不超过三成！您确定让我们照这个做吗？” “……”孙宝权快炸了，当场就把流程图撕个稀巴烂！ 一箭双雕的美梦已经告破，也只能老老实实回归现实了。 五名车工虽然无法带来从动轴的订单，但至少能打击红星的加工能力。只要红星倒了，长海农机的订单或多或少都能落在他的头上，这样一想倒是聊以慰藉。 当天晚些时候，孙宝权赶往三福酒楼，已经约好其他三个厂长喝酒。孙宝权赶到时，潘大庆、廖志勇和高军已经到了。 在此之前，潘大庆戏称这是“雅尔塔会议”。 二战后期，***阵营崩溃在即，罗斯福、斯大林和丘吉尔在雅尔塔召开会议，目的是瓜分战后胜利果实。 而潘大庆他们认为，这次红星一定会被击垮，击垮之后长海农机的订单就会重新洗牌，四家如何分配利益需要提前商量好。 去三福楼的路上，孙宝权就寻思好了，利益蛋糕他必须占大头，因为那五名车工是他挖走的，其他三家只出钱没出力。 不过当孙宝权进入包厢时，感觉气氛不对。 潘大庆眉头紧锁，廖志勇脸上阴云密布，高军则一个人低头喝闷酒。 “德行！” 孙宝权心里暗骂道，不用问也知道，这三人一定是因为利益蛋糕分配不均闹矛盾了，真不知道害臊，老子这个最大贡献者还没出现你们就吵起来，还要不要脸？ 想到这里孙宝权用力咳嗽一声，然后伸出一个巴掌道：“五成，红星的市场份额，我三河机械至少要分五成！” 潘大庆三人同时抬头看了孙宝权一眼，也不说话。 孙宝权咬了咬牙，道：“至少不能低于四成，你们三家只出钱不出力，我孙宝权可是前前后后费了不少口舌才把那五个车工挖走的，所以四成一点都不过分！老潘，这些是咱们早就说好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潘大庆冷冷一笑道：“我没意见！别说四成，你要十成我都没意见！” 孙宝权一喜：“老潘，你这话真的假的，你真同意我拿十成？你是不是有其他条件？” 这时廖志勇也冷笑一声道：“我也同意你拿十成！” 孙宝权又是一愣：“你也同意？你和老潘商量好的？” 最后高军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桌子大：“老潘老廖，你俩就别逗孙猴子玩了，说实话吧，别再让他做梦了！” 孙宝权一听这话，顿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潘大庆这才吐了口唾沫道：“我得到消息，红星的生产根本没受影响！” “怎么可能？！”孙宝权震惊。 “你挖走那五个车工后，红星就立即挑了五个新人，紧急加练，只用半天时间就恢复了生产！” “这不可能！”孙宝权几乎破音。 “我也觉得不可能！”廖志勇把手一摊道，“一个车工，没有半个月时间根本没法成手，这是常识，不过人家红星牛叉，只用半天时间就搞出五个新车工来。你还别不信，红星厂那边我有实在亲自在，亲口告诉我的。老潘和老高也都打听到了类似的情况……不然你觉得为啥我们仨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噗通！孙宝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缓了足足五分钟才再度开口：“红星的人都是妖怪吗？！” 廖志勇撇了撇嘴道：“是不是妖怪我不知道，但人家确实高明。别的不说，让我用半天时间搞出五个新车工，打死我也做不到！” 高军把烟头按死在烟灰缸里，没有发表意见，但脑海里却出现上次与王朝阳见面的场景。上次交锋，王朝阳给高军留下深刻印象，所以高军猜想，这次的事情也一定跟王朝阳有关。 而如果猜测不错的话，那这个王朝阳就太可怕了！ 反应速度快，谈判态度老辣，斡旋手腕高明……有他在红星厂，其他厂子就真没活路了！ 想到这里，高军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这顿饭我不吃了，你们要是有兴致就继续吧！”高军起身离开了酒楼。 “我也没兴致了，回见！”廖志勇随后离开。 “还吃个屁啊！”潘大庆第三个离开。 最后一个孙宝权，看着一大桌子的酒菜，也是丝毫没有胃口，起身就要离开。不过却立即被服务员拦住，原因是饭钱还没结账呢！ 孙宝权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这群队友也忒损了吧？但孙宝权好歹也是个厂长，一桌饭钱还是付得起的。 不过当他付钱时，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事情到如今地步，潘大庆他们三个说散就散，但孙宝权厂里供着五个车工呢，工钱每月一百，加起来就是五百，这些钱该怎么办啊？好歹给个话啊！ 第27章 一曲歌喉 度过危机的红星厂，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尤其车工班的斗志，更是格外高涨这次危机产生于车工班，刘德贵很自责，老早就放出话来，车工班全员都要顶住，绝不减产，绝不给红星抹黑！ 所谓哀兵必胜，在车工班这种精气神的作用下，产量不但没减，反而有些增加。五个新手车工也在这种气氛中迅速成长起来。 当刘德贵撇着大嘴把情况汇报完后，王嵩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当即吩咐食堂，今晚的聚餐每人增加一份红烧肉！ 一听这个消息，全厂沸腾。红烧肉哎，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过年都吃不上红烧肉。 厂子里只有一个人绷着脸，那就是张苗苗。今晚就会聚餐，职工们期待的不仅仅是红烧肉，还期待红星厂花的歌喉，这个承诺早就通过五名新手车工传播出去了，全厂人尽皆知。 而张苗苗犯愁的也正是这事儿。 唱歌这事不是张苗苗所擅长的，你让她画十张图纸她不打怵，但当众唱歌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关键是没有合适的歌啊！ 张苗苗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越想越着急，手心里全是汗，最后实在没办法，跑到车间里把王朝阳揪出来，摊牌说唱歌的事情她做不来，想让王朝阳给别人解释清楚。 “不至于吧，一首歌就把红星厂花给难成这样？”王朝阳道。 “少胡说，谁是厂花！”张苗苗瞪眼道。 “要不我教你唱一首吧，《明月几时有》你知道吗？”王朝阳笑了笑，问道。 “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我知道，但这和唱歌有什么关系？”张苗苗一怔。 “听仔细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王朝阳当即把王菲那首着名的《明月几时有》唱了一遍，旋律悠扬的曲子配上苏轼的词，让这首古典风的歌曲显得非常唯美。王朝阳自身歌唱得一般，勉强算得上五音俱全，但即便这样，张苗苗也被这首歌深深地吸引住了。 “这歌我怎么从没听过？”张苗苗问道。 “以前跟着我爹去外地，无意中听到的……”王朝阳随口搪塞道。他当然不能说在他那个年代，这首歌几乎家喻户晓！ “能再给我唱一遍么？”张苗苗有些迫不及待。 “可以。”王朝阳又唱了一遍。 由于旋律简单明快，歌词又是着名的宋词，所以听两遍之后，张苗苗自己就能唱出来，而且越唱越熟练，越唱越喜欢，到最后俨然忘记这里是车间门口，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起来，直到有其他工人围观，张苗苗这才红着脸离开。 临走之前还不忘低声跟王朝阳说声“谢谢”。 当天晚上的聚餐，厂长发表慷慨激昂的讲话，随后一大锅红烧肉被端上来，虽然分到每个人的碗里只有一块，但工人们已经很满足了，油滋滋的肥肉块伴随米饭一同入口，香喷喷充盈整个口腔，那感觉简直不要太幸福。 以至于，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傅流出泪来！ “好几年没吃过这个味了，红星真的起来了，咱们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他们当然不仅仅是为一口红烧肉流泪，而是他们切身感受到了希望。没有经历过苦日子的人无法理解那种冬日暖阳一般的感受。 吃完红烧肉，食堂里迎来另外一个高潮，张苗苗清唱一首《明月几时有》。 这个时代的主旋律是《咱们工人有力量》，慷慨激昂，铿锵有力，但必须承认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类歌曲。 所以当红星厂花以清纯的嗓音唱出一首委婉动听的《明月几时有》时，整个食堂都安静下来，只有女孩儿的声音在空中翩翩起舞。 人们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歌曲都需要扯着嗓子喊，也可以这样如温泉溪流一样娓娓动听。也并不是所有歌曲都要把人搞得热血沸腾，也可以给人带来安静而美的享受。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唱完，食堂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个别几个跳脱的年轻工人喊再唱一遍的。 张苗苗很喜欢这首歌，但也不会再唱一遍，说了几句声谦虚的话便匆匆下台。下台过程中，眼睛不由自主地朝下面某个角落瞟去，在那里，王朝阳正冲她挑大拇指呢。 红星厂的聚餐即将结束时，厂门口突然发生争吵声，还有哭声，这让心情很不错的王嵩眉头一皱。 带人过去一看，发现铁门外面站着五个男子，此刻正在跟门岗大爷苦苦哀求呢，而这五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集体辞职的五个年轻车工。 看到这一幕，红星厂众人集体面露怒色，给红星厂带来危机的就是这五个家伙！ “开门，放他们进来！”王嵩沉声道。 铁门打开后，五个男子进来，在全场人愤怒的目光中，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你们还有脸回来？不是去三河赚大钱去了吗？”刘德贵怒斥道。 “德贵叔……我们错了，厂长，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年轻不懂事，求你们原谅我们一次吧！”五个男子痛哭起来。 “说说，你们为啥又回来了？”王嵩问道。 “孙宝权答应每个月给我们每人一百元的工资，我们才过去的，结果今天晚上突然反悔了，说他们三河不缺人，不要我们了！” “厂长，我们五个走投无路，也只能回红星来了！红星要是也不要我们，我们就只能饿死了！” “厂长您应该知道我家，我娘身体一直不好，我一直想赚钱给她治病所以才误入歧途的……” “我爹知道这事儿后，把我狠狠揍了一顿，还说我要是没法回红星就把我赶出家门！” …… 五个人连哭带求地说完一番话，众人基本知道了原因。这五个男子都是红星厂附近的小孩儿，可以说是王嵩他们看着长起来的，本性并不坏。所以听完他们的讲述，众人动了恻隐之心。 王嵩最后板着脸说道：“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好好干，听清楚没有？” 一听这话，五个人一起用力点头：“听清了厂长，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干！” 第28章 剪裁仪式 “朝阳哥，你快过去看看吧，老毛子那台机器又出毛病了！”这天一大早，刘小毛急匆匆地跑到王朝阳跟前道。 王朝阳正在给一根主轴加工倒角，听到刘小毛的话后没有任何反应，待加工完成后，关掉机器才转身道：“小毛，我提醒过你不要总慌里慌张的，刚刚我在加工倒角，不能停机，如果停下来正根轴就报废了。” 刘小毛不好意思地拍着脑袋说：“对不起朝阳哥，我给忘了……” 王朝阳笑了笑：“下次不要忘。说吧，这次什么事？” 刘小毛说：“那台双轴机床的老毛病又犯了，今早没法启动，维修班师傅按照你说的方法试过了，还不管用，没人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只好来找你！” 王朝阳道：“走吧，过去看看再说。” 说完，王朝阳把机器电源关掉，卡盘上的零件卸下来收好，这才随刘小毛一同朝双轴机床方向走去。 刘小毛走在王朝阳的斜后方，心里的崇拜之心无以言表。在刘小毛印象里，无论多严重的事情发生，朝阳哥都能泰然自若地面对，而他刘小毛就不行，每次有问题出现就慌了，脑子里乱糟糟地没有头绪。 而这次刘小毛也有预感，朝阳哥一出马，双轴机床的问题肯定能解决！ 二人赶到现场时，双轴机床周围围着七八个人，见王朝阳赶到，人们自动让出一个通道来。王朝阳首先跟维修班师傅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绕着机床转了一圈，最后打开电源闸门开始检查。 大约五分钟后，王朝阳找出了问题，是电闸的保险丝烧断了，保险丝换好后，机床果然可以正常启动。 刘小毛看到这些，内心激动不已，就知道朝阳哥肯定能轻松解决问题！ 维修班常师傅则臊得老脸通红，保险丝这种明显的问题他竟然没发现。 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保险丝昨天新换的，没想到今天就烧断。 王朝阳道：“我起初也没想到保险丝烧断，而是看到电源箱的指示灯才明白的。” 这台苏联产的机床，电源箱里的按钮和指示灯特别多，每个指示灯的下方都有文字介绍，只不过都是俄文。王朝阳当即把几个重要的指示灯介绍一遍。 常师傅一边听一边认真记录，周围其他人则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身后的刘小毛更是攥着拳头，小脸憋得通红。 朝阳哥竟然连俄文也懂！ 王朝阳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在前世的时代，作为航天人若不懂几门外语是绝对不可以的，尤其是英文和俄语。 双轴机床恢复正常后，王朝阳也回到自己的岗位，本以为可以正常工作了，结果连机床还没启动刘德贵就来了，说是让他去厂长办公室一趟。 王朝阳只好让刘小毛顶班，去看看老爹有什么指示。 进了办公室，王朝阳噗嗤一声，直接笑出声来。 王嵩穿着一身中山装，正站在镜子前面鼓捣头发呢，这套衣服有些年头了，屁股上缝着补丁，裤腿也有些缩水，说是正装，其实一点都不正式。 “笑个头！你小子也别闲着，快换身衣服，跟我一起去长海农机！”王嵩骂道。 “去长海农机？”王朝阳一怔。 “是啊，今天是长海农机那台变速箱的启功剪裁仪式，剪裁之后还有个技术交流会，长海农机刚刚派人来通知的！”王嵩道。 “这种事情有您就够了，轮不到我参加吧？”王朝阳道。 “我本来也没想带你，不过马总工亲自交代，这次一定要带上你，当然还有小张，小张已经回去换衣服了，你也麻利点，咱仨得去赶班车！”王嵩道。 王朝阳听完这话，只好回到家中换衣服，但挑来挑去也没有太正式的衣服，索性把刚洗完的工作服给穿上了。工作服是粗布料，浅绿色，背后还写着红星两个大字。放在后世，打死王朝阳也不会穿这种衣服，不过眼下却没办法，总不能穿着背心裤衩去见客户吧！ 换好衣服后，王朝阳和王嵩在厂门集合，等了一会儿张苗苗出现。 红星厂花出现时，王朝阳感觉眼前一亮。 张苗苗穿的是浅色裤子和白底蓝色碎花的衬衫，两条麻花辫搭在肩膀上，显得格外清纯美丽。 距离红星厂几百米的地方是班车点，每天两趟往市里去的班车，九点半和十一点半各一趟，为了赶上中午的剪裁，王朝阳他们必须赶上九点半的班车才行。 走到班车点，等了十多分钟，一辆突突突黑烟的白色汽车出现，三人上车买票，票价每人两毛五，经过一个小时十五分钟的颠簸，抵达ny市内。 长海农机距离汽车站还有两公里的路程，那个时代出租车很少，三人只能步行前往。路上王朝阳和王嵩都没关系，张苗苗却开始喘粗气。 “咱厂子买辆汽车就好了，这出行太不方便了！”王朝阳道。 “想得美，你知道一辆桑塔纳多少钱吗？差不多是咱厂子一年的营业额了！”王嵩摇头道。 “咱红星的发展很快，区区桑塔纳要不了多久的！”王朝阳道。 这是王朝阳的心里话，这个时代的进口车中桑塔纳十五万左右，跟普通人工资相比虽然是天价，但红星现在的发展速度，不是难事。 至少王朝阳是很有信心的。 三人十一点半左右赶到长海农机，会场已经高朋满座，长海农机是ny市里数一数二的总装厂，与会嘉宾也都很有身份，王朝阳三人的坐席被安排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剪裁仪式开始后，长海农机的书记上台讲话，通过讲话内容王朝阳才了解道，这次启功20-3型号的变速箱被视为长海农机的拳头产品，对于国内农用机械的市场抢占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现在处在开放的前期，国家大门刚刚打开，国外工业巨头已经窥视到巨大商机，向潮水一样往往里涌入，民族系的企业还处在萌芽阶段，未来发展如何，谁也说不好。 王朝阳了解过这个时代的历史，政策的开放的确极大程度地刺激了国内经济的发展，但与此同时也增加了竞争。 跟国外涌入的工业巨头相比，八十年代初期的民族企业就像襁褓中的婴儿，毫无竞争力可言。以至于没过多久，就会迎来全国范围的企业倒闭和职工下岗热潮，王朝阳前世的父母都是这个时代的下岗工人，生活一度难以为继。 王朝阳不止一次地听父母讲述过这段历史，所以不由得对眼前的长海农机更关注了许多。 第29章 当众讲解 剪裁仪式开始，上台剪裁的有长海农机的领导，总工程师马三元，还有其他几位重要人物。剪裁仪式结束后是公开的讲座，针20-3号变速箱的介绍以及长海农机的发展规划。 王嵩的意思是让王朝阳和张苗苗都听一听，这对红星的发展也有好处。不过讲座才开始没多久，一个工作人员就来到王嵩三人跟前，说马总工有请。 王嵩三人便跟着那位工作人员离开会场，经过一段长廊后，来到一个会议厅门前，会议厅是枣红色的大木门，一对金色狮头门环，显得雄伟大气，此刻里面有阵阵声音传出，似乎是有人在讲话。 “这里是长海的一号会议厅，十分钟后马总工将会在里面召开座谈会，三位请进。”那工作人员道。 “好，好。”王嵩松了松领口的扣子道，还从没经过这么高级的会议厅呢。 会议厅内有一张五米多长的椭圆桌，里面已经做了二十多个人，穿着都比较讲究，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都在低声私聊，王朝阳三人的进入并没有引起注意。 安排座位时出现麻烦，椭圆桌一圈已经坐满，王嵩三人是临时叫进来的没有位置，工作人员比较为难，最后只能在最后面加了三把椅子。 这样一来，红星厂这三人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不少人上前来攀谈询问，生意场吗，大家都比较喜欢交朋友。 不过当得知三人来自“红星厂”后，往往只是随口寒暄几句便没了下文……可见红星这样一个小厂，在这些人看来没有太多商机可寻。 “这些人真势利眼！”张苗苗低声嘀咕道。 “也正常，咱们红星太小了！”王嵩道。 等了五分多钟，会议厅的大门再次打开，马三元到来。这位总工程师，似乎永远都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到场简单问候之后便开始了本次会议。 在座的都是长海农机的下游供应商，马三元本次会议的主题20-3号变速箱的品质控制，作为主机厂，长海农机对变速箱的品质管理很重要，但下游供应商也很重要。 变速箱包括铸造箱体、齿轮组、轴承、轴、润滑油润滑脂……任何一部分的品质不过关，都可能影响整体性能。 “市场很严峻，竞争很激烈啊20-3这个项目，曾经存在被下马的风险，你们知道吗？”马三元道。 “还有这事？”众人集体惊讶20-3可是长海农机的拳头产品，怎么可能被下马？ “就在一个多月前20-3的设计还不是今天这个样子，当时主轴轴径25毫米，导致轴承内径和齿轮内径都很大，变速箱也整体增高……综合起来导致整个设计显得非常笨重，成本预算和效率输出都存在很大问题，上级部门基于这些考虑，险些将这个项目砍掉。”马三元说道。 “哦这事我听说过！不过最终轴径还是降下来了，马总工还是厉害啊！” “对对，这个项目多亏有马总工把控，不然就没有今天的拳头产品了！” 众人纷纷赞道。 “不！” 但这时马三元突然摆手道：“你们说错了，缩减轴径可不是我的功劳！” 众人一怔，不明白马三元什么意思。轴径的设计在减速箱中至关重要，直接跟效率和寿命有关，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是马总工的功劳，又会是谁的功劳？ 马三元此刻的目光已经落在最远处的三个人身上，然后起身道：“真正有功劳的是红星厂！”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到王嵩三人身上。这些人有的已经知道红星厂，有人还不知道，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红星厂20-3这个项目上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突然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王嵩感觉怎么坐都不得劲儿，额头上直冒汗。 张苗苗也没好多少，两只拳头紧紧攥着，手心里全是汗。 只有王朝阳，仍然泰然自若地坐在原位，面对众多投来的目光，只是微微点头回应。 “将来，这20-3变速箱一定会升级，也会出现衍生产品，所有优化和改进将是一个持续的话题。而红星厂的优化思路非常高明，今天难得所有兄弟单位都在，我想请红星厂的工程师讲一讲，大伙也都学一学！”马三元又道。 “好，我们就学一学红星厂的高明之处！”其他人回应道，充满期待。 “老王，那就有劳你家的工程师给大伙讲一讲咯？你不会介意吧？”马三元笑呵呵地对王嵩道。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王嵩咧了咧嘴，回头对张苗苗说：“小张，那你就讲两句吧！” 张苗苗从没有过这类准备，急忙摇头：“我不行……我不行的……” 王嵩低声道：“不行也得上，这个场合啊！” 张苗苗急得脸通红，继续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王朝阳看去：“要不，让王朝阳上吧！” 王嵩心里也急：“那小子又不懂这些……” “爹，就让我来讲吧！”王朝阳却没有再等，已经起身朝会议室的前方走去。王嵩以为王朝阳故意逞能，心里又气又无语，这什么场合，是你小子逞能的地方吗！ 不过王朝阳已经走上前去，王嵩没法阻止，只好老老实实坐在原位，心里跟吞了十五只蛤蟆似的……七上八下！ 会议厅的前方有个小讲台，讲台上面有写字板，王朝阳就利用这个写字板将其轴的优化思路，涉及到其中的关键点还会把公式写出来，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思路清晰。 马三元在一旁听得频频点头。 椭圆桌上其他人则再度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没想到红星厂真有这种高人，更没想到“高人”这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张苗苗视线落在王朝阳身上，流露出复杂的目光，最多的仍然是惊讶。她并不惊讶王朝阳对优化理论的熟悉程度，那些她早就知道，她惊讶的是王朝阳的心态。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仍然泰然自若，这份心态张苗苗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心态所反映的是自信，张苗苗想不通，王朝阳这家伙怎么就这么自信呢？ 在场所有人中，最震惊的莫过于王嵩！ 在王嵩眼中，王朝阳一直是一个有些小聪明总喜欢调皮捣蛋的坏小子呢！可刚刚，王朝阳嘴里说的话，黑板上写下的东西……这人还是自己的儿子吗？ 第30章 机密文件 王朝阳的讲解结束后，引发热烈的掌声，随后开始问答环节，王朝阳讲的那些理论和思路都比较复杂，在场鲜有人能全听懂，所以问答环节仍然很热烈，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王朝阳索性留在台上，耐心地给众人答疑。 其实现在王朝阳不是故意炫耀或者讨好众人，而且真心想说出一些用有用的东西出来。民族企业发展不易，来自外界的竞争虎视眈眈，自己作为穿越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至于技术保密，科技壁垒这些，王朝阳完全不去考虑的。 而正是王朝阳这种有问必答，毫无保留的态度，赢得众人更高程度的认可，以至于有王朝阳下台时，众人再一次自发地爆发出掌声。 总之，经过这一次，在场众人彻底记住了两个名字，红星厂和红星厂的王朝阳。 会议结束后，马三元特意留下王嵩三人吃饭，吃的是长海农机的食堂，但作为马总工的邀请，仍然是莫大的荣幸。 吃饭过程中，马三元便一直拉着王朝阳问技术问题，王朝阳仍然有问必答，张苗苗偶尔也会参与到讨论之中，这就导致桌面上只有王嵩最尴尬，插不上话，满肚子疑问没机会开口，也只能继续等待。 吃完饭已经晚上八点多，没有回去的班车，王嵩三人只好找旅店住。马三元知道这事，特意让助理帮忙在长海农机的职工宿舍给开了三个房间，算是帮他们省了一晚的住宿费。 张苗苗回房休息暂且不提，王嵩却直接来到王朝阳房间，问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这些问题憋了一路，若不问清楚他准得失眠！ 王朝阳已经想过，以后若让红星长足发展，他必须发挥更大的作用，那就不可能总拿张苗苗做挡箭牌，所以老爹这边必须解释通才行。 解释的理由，仍然是仓库里那些旧书！ 这个理由或许牵强，但总比直接说“穿越”强，至于王嵩表现出的疑惑，王朝阳也不去在乎，只用一句笑嘻嘻地玩笑话回答：“您儿子就是真么厉害！” 王嵩听后哈哈大笑。 王嵩并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与其纠结王朝阳是怎么学会这些知识的，他更看重儿子现在真的很厉害这个事实！ 对于一个老爹来说，这就足够了！ “虎父无犬子，哈哈这就叫虎父无犬子！你小子从小我就觉得跟别人不一样，脑瓜子特别灵，学东西格外快！”王嵩临走之前哈哈大笑道。 王朝阳黑着脸，心说老爹您这马后炮也太明显了吧？ 计划第二天赶早班车回去，所以王朝阳三人起大早吃了早饭，并赶到车站买票。 不过就在三人刚买上票时，马三元的助理再次出现，是小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地说马总工有急事，想找王朝阳商量。 王嵩作为厂长，没法太长时间不回去，便决定自己回厂，让王朝阳去见马三元。至于张苗苗，王嵩想了想让张苗苗跟王朝阳一起回去见马三元，若讨论技术问题张苗苗也可以参与，趁这种机会开开眼界，对以后有好处。 这样一来，王嵩乘车回红星厂，王朝阳和张苗苗重返长海农机。 马三元不在办公室，而是在总装车间，所以王朝阳和张苗苗回去之后，直接被助理带到总装车间。 总装车间里，布置着很多大型设备，例如起重设备，油压机，检测设备等……这个时代的车间活动仍然以人力为主，但一些人力不及的位置，必须使用设备。 此时一座工作台上，放着一件变速箱的箱体，马三元站在那里，目光凝重，脸若冰霜。 马三元身后还有其他人，但也都沉着脸色，不发一语。 王朝阳和张苗苗赶到后，马三元微微点了点头道：“朝阳啊，抱歉临时把你叫回来，这事和你没关系，不过却困扰我好长时间了，我寻思着你脑子快，没准能想出办法！” 王朝阳道：“什么事呢？” 马三元道：“这20-3的箱壳，当着外人我没多说，其实这款箱壳的合格率一直存在很大问题。箱壳是整体的铸铁件，后续追加机加工完成，这四个机加工面是轴承座，对整个变速箱来说至关重要，而恰恰就是这四个轴承座，总是出现问题，现在的合格率不足五成！” 听完这话，王朝阳也感震惊，工业产品合格率不足五成，这问题太严重了，对产品的生产效率和成本都有极大影响。 王朝阳凝视片刻，问道：“问题具体出现在哪呢？” 马三元道：“同轴度。” 王朝阳思考片刻道：“同轴度的影响因素有很多，加工精度的设定，加工过程的控制，铸件材料的性能……这些因素都分析过吗？” 马三元道：“你一句话就问道点子上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成立了一个专家组，目的就是逐一分析这些问题，但结果却不乐观，分析来分析去，总得不到定论！” 这番话说完，马三元身后那群人集体脸红，看来他们就是所谓的专家组。 王朝阳道：“分析数据给我看一下。” 马三元立即吩咐助理去取数据，过程中身后有人低声跟马三元说了些什么，结果这位总工程师当场骂道：“保密条例算个屁！我马三元信得过王朝阳，出了问题我来承担！” 十多个大架子的数据被助理搬过来，平摊在工作台旁边，这些数据包括加工控制，原料测量等等，算得上核心数据，一般人是绝对看不到的。 王朝阳没有丝毫犹豫，打开架子就开始看，一旁的张苗苗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那意思是提醒他这样做不合适。但王朝阳却没有依然不在意，笑道：“马总工给看的，我怕什么！” 因为都是原始数据，逐条记录特别多，厚厚一本大架子令人眼花缭乱，不过王朝阳却丝毫不打怵。以前航空局器械的控制数据，动辄上万，跟眼前这些数据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已浏览的速度看过一遍后，王朝阳的眉头皱了起来：“马总工，机加工设备用的是什么？” 第31章 外国专家 马三元道：“用的是从意大利进口的瓦格纳t3数控机床。由于精度要求高，且需要多面加工，国产机床无法实现，t3数控机床是专门为这个项目进口的。” 王朝阳微微点头，瓦格纳机床他以前就听说过，算是八九十年代比较着名的母机品牌，后世发展出来的t20和t20g曾经一度霸占较大的民用市场份额。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王朝阳才更加奇怪，t3数控机床加工出来的轴承座应该没问题才对。 带着这个疑问，王朝阳想亲眼看一看t3数控。 马三元亲自带王朝阳来到t3数控跟前，却没有立即启动机器，而是稍显尴尬地说道：“朝阳，你还得稍微等一下。” 王朝阳不解：“等什么？” 马三元道：“瓦格纳的专家也在，要等他们到场才可以开机，不过他们每天九点才开始工作。” 王朝阳看了看时间，现在才八点半，也就是说还得等半个小时。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这么多人都在等，他多等一会儿也无所谓。 此时马三元身后的一个人小声嘀咕道：“哼，那两个专家排场可够大，住在全市最豪华的酒店不说，还要每天车接车送！” “有什么办法，有求于人啊！”另一个道。 “有求于人也不能当祖宗似地供着啊！那两个洋鬼子我贼不顺眼！”又一个道。 马三元向后瞪一眼：“抱怨什么！还不是咱自己技术不够硬，有这精神头把技术好好搞一搞！”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瓦格纳的专家出现，都是意大利人，一个叫塞萨尔，另一个叫法比洛，身材都很高大，穿得也很时髦，见面之后笑着跟众人打招呼。 “你们好……”叫塞萨尔的用蹩脚的华夏语打招呼，后面则是一串意大利语。 “你们好。”马三元等人回应道。 王朝阳阴着脸没出声，因为塞萨尔后面那一串意大利并不是什么有好的话，而是充满了对华夏人的歧视。他这是欺负马三元等人不懂意大利语呢！ 马三元随后跟那个塞萨尔说，想在检查一遍加工轴承箱的过程。那塞萨尔耸耸肩，开始跟法比洛一起操作t3机床。 数控机床的操作位置设置有一块液晶屏幕，屏幕周边有许多按钮，塞萨尔用非常快的手速操作着那些屏幕上不断闪现着各种页面和数据。操作完毕后，塞萨尔回身问道：“马，这个过程我已经演示十多遍了，你们到底有没有人能学会啊？” 马三元略带惭愧地摇摇头：“不好意思塞萨尔先生，我们还得多学几遍！” 塞萨尔撇撇嘴，又说出一串意大利话。他的同伴听完哈哈大笑两声，也说了一串意大利话。 马三元等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王朝阳却听得一清二楚。塞萨尔说的是“华夏人好蠢，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学不会”。法比洛则说，“这样也好，咱俩正好可以多在这里玩一阵子”。 数据设置完毕，t3机床启动，用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一个新的箱壳被加工完毕。 新箱壳被取出后，测量人员开始进行数据测量关键尺寸，其他位置的尺寸没问题，轴承座的同轴度仍然不合格！ “噢上帝，怎么还是不合格！马，不合格的原因你们到底有没有找到，不能这样浪费我和法比洛的时间，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塞萨尔张牙舞爪地叫喊道。 “原因我们正在找，不过还没有找到。”马三元道。 “那就等你们找到原因后在告诉我们吧！”塞萨尔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准备和同伴离开车间。 马三元面沉似水，其他人也对这两个“专家”傲慢的态度不满，不过正如马三元前面说的，有求于人，若没他们的指导，这台t3机床根本不知该怎么用，所以只好敢怒不敢言。 “等一等！”一直没有吭声的王朝阳，此刻突然开口。 塞萨尔回身，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什么事？你的脸很陌生，你是谁？” 王朝阳道：“我叫王朝阳，我是来帮马总工解决问题的。” 塞萨尔咧咧嘴：“那你可以继续！我说过，等你们解决了问题再来找我！” 王朝阳道：“问题我已经找到了！” 塞萨尔一怔：“哪里的问题？” 王朝阳顿了顿，然后慢慢道：“问题就出在t3机床身上！” 塞萨尔当时就炸毛了，瞪着眼睛吼道：“年轻的华夏人，你再胡说什么？你了解瓦格纳吗，你了解这台t3机床吗？你凭什么说问题出现在机床上？” 王朝阳淡淡道：“哦我更正一下，问题并不是出现在t3机床上，而是出现在操作者身上。” 塞萨尔两大步来到王朝阳跟前，身材高大的他低头盯着王朝阳，咆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一幕发生之后，在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马三元眉头紧锁，张苗苗攥着拳头。他们在情感上当然支持王朝阳，不过担心这样会影响大局，如果两名专家因此被激怒而撒手不管，20-3这个项目会遇到大麻烦。 “看着。” 王朝阳沉默片刻，然后转身朝t3机床走去，一只手按下电源开关，另一只手则开始操作控制面板，面板上页面不断闪烁，速度并不比塞萨尔操作慢多少。 塞萨尔看到这里，微微动容，他没想到王朝阳也会操作。只看一遍就学会了操作过程，怎么可能？不要忘记操作面板上的提示语都是意大利语！ 操作面板输入完毕后，王朝阳按下启动按钮，t3数控机床再次开始工作，半自动的传送带将铸铁毛坯件输送到工作台上，两组刀具同时开始工作，冷却喷射在工件表面，视窗玻璃变得模糊起来。 加工结束，箱壳被取出来，进行第二次测量。 测量结束后，负责测量的工人立刻喊道：“合格，所有数据都合格了！” 马三元顿时动容，大步走到测量台跟前亲自检查数据。其他人也都围了过去，看到测量报告上同轴度的结果，均是激动不已。 马三元激动的眼角直跳，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拿起尺规，亲自把同轴度测量一遍。 测量的结果跟报告上完全一致！ “好，好，好！”马三元终于按捺不住，大叫三声。周围其他人也欢呼起来。 两名意大利专家同时露出惶恐的表情：“这，这不可能！” 第32章 狮子大开口 王朝阳冷冷一笑道：“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有什么不可能的？” 塞萨尔咬咬牙道：“一次的合格说不了什么！” 王朝阳道：“那我就多给你解释几句。这台t3数控车床用的是plc二进制编码，以横纵坐标的数值控制两套刀具的行走路线，后台数据我检查过，所有位置的加工都没问题，唯独轴承座的中心孔定位差了0.01毫米，塞萨尔先生，请问这是为什么？” 塞萨尔棕色的瞳孔剧烈跳动两下，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王朝阳笑了笑继续道：“我严重怀疑，这0.01毫米的差距，是有人故意输入的。我刚刚造作面板，除了检查加工数据，还修正了这0.01毫米的差距，所以同轴度的问题就解决了。塞萨尔先生，这事你怎么看？” 塞萨尔高大的身材晃动一下：“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朝阳眉毛一立：“真的？” 塞萨尔身高比王朝阳高出一头，年龄也有三十多岁，但被王朝阳这样一吼，双腿顿时发软，脸上更是露出极为拧巴的表情。 王朝阳接着用流利的意大利语说道：“不要欺负我们华夏人！你们有技术，我们尊重你们，但这绝不是你们傲慢的理由！” 这话说完，塞萨尔和法比洛同时张大嘴巴，他们没想到王朝阳懂意大利语。方才他俩私底下说了不少华夏人的坏话，此刻脸顿时涨得通红。 王朝阳继续用意大利语说：“放心，你们前面的话我不会对别人说，因为那样你俩很有可能走不出这个车间，而那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我希望你接下来的表现，真正对得起‘专家’这个称呼，也配得起别人的尊重！” 塞萨尔和法比洛额头上直流汗水，听完王朝阳的话齐刷刷点头：“王朝阳先生，您教训的对，我们为我们以前的傲慢向您道歉！” 王朝阳道：“跟我道歉没用，你们应该给马总工他们道歉。另外t3机床的操作方法也要好好教，我们华夏人的底子虽然弱，但学习能力不弱于其他任何人，若学了十多遍都没学会，那问题一定出在教的人身上，这点我说的也没错吧？” 塞萨尔用力点头道：“以前是我故意没好好教，今后我会好好教的！” 王朝阳点头：“这些话你应该对他们讲。” 塞萨尔立即回身对马三元等人道：“我道歉。我收回我以前对你们不够尊重的话，我为我和法比洛过去幼稚的表现而道歉，t3机床的操作方法我会认真教的！” 马三元虽然听不懂王朝阳和塞萨尔前面对话的内容，不过通过塞萨尔态度的大转变也能猜到一二，心中感慨不已，这次若没有王朝阳在，箱壳的麻烦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呢。 马三元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边让人继续学习t3机床的使用方法，另一边让人把新生产的箱壳进行后续处理，然后总装和检测。 安排妥当之后，马三元带着王朝阳和张苗苗回到办公室，还没落座就问王朝阳怎么会懂意大利语。王朝阳解释说只是碰巧懂几句而已，若说多了就露怯了。马三元听得哈哈大笑，没有多问，其实心里明白王朝阳绝不是“懂几句而已”，不然不可能那么流利地和塞萨尔对话。 而张苗苗在一旁听得直眨眼睛，她知道王朝阳懂俄语，还从来不知道连意大利语也懂。 “这么年轻就懂这么多，朝阳啊，你真是好样的！”马三元大声道。 “您过奖了。”王朝阳道。 “一点不过！看到你这种优秀的小伙子，我真是喜欢啊。哎呀就是我的孙女岁数还不够，不然非把你招来做孙女婿不可！”马三元笑道。 “……”王朝阳眼角一抽，这话题转得好快。 不过没等王朝阳开口，马三元就继续笑着说：“当然，就算我孙女年纪够大，我也不会乱点鸳鸯的，毕竟小张也很优秀吗！” 张苗苗顿时脸红道：“为什么要说我！” 马三元收起笑容，正儿八经地思索一阵道：“朝阳，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你很优秀，我们长海农机又急需人才，尤其是年轻有为能挑大梁的人，你来跟我一起干吧！” 马三元这番话丝毫没有玩笑的成分，而且分量很重。 “能挑大梁”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如果王朝阳来长海农机，至少也是个部门领导。 不过王朝阳却想都没多想就道：“不好意思马总工，我不能答应您，我要是来长海农机，非被我老爹给揍死不可！” 马三元又道：“朝阳，你可以不用拒绝得这么快，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的！” 王朝阳道：“不用多想，红星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家的。” 马三元露出可惜的表情，但目光中却增加些许的赞许：“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却有另外一个主意，这你一定得答应！” 王朝阳道：“什么主意？” 马三元道：“你做长海农机的技术顾问吧！这样一来，你可以继续留在红星，也可以帮忙解决一些长海农机的问题，岂不一举两得？” 王朝阳认真地思索一阵，问道：“马总工，咱们算朋友吗？” 马三元道：“是朋友。不过我刚刚的话是工作，跟朋友没有关系。” “要的就是您这话！” 王朝阳哈哈一笑说：“既然说工作，那就得谈谈待遇，我可以做长海农机的技术顾问，但您能开什么条件呢？” 马三元指着王朝阳笑道：“滑头，在这等着我呢！条件你来开，只要不太过分我都答应！” 王朝阳想了想道：“别的不需要，给我配一辆桑塔纳吧！” 马三元正喝水呢，差点没呛到：“你小子狮子大开口啊！” 另外一旁的张苗苗也是急忙捂脸，估计是心里默念“我不认识这个男人”呢。 王朝阳却不以为然地道：“马总工，我绝对不是狮子大开口。别的不说，就说刚刚t3机床的事，我帮长海农机挽回的损失就不止一辆桑塔纳吧？” 马三元道：“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也没有你这样上来就要车的啊！桑塔纳要十多万，我得请示厂长和书记才行……不过我能预料，我这话一出口，准得挨骂不可！” 王朝阳耸耸肩道：“那是您的问题！” 马三元气得胡子直跳，最后咬着后槽牙说：“真有你小子的！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跟厂长和书记汇报！” 第33章 还有底牌 马三元去跟厂长和书记汇报，办公室里只剩王朝阳和张苗苗。 “王朝阳，你真打算要一辆桑塔纳？”张苗苗仍然不敢相信。 “是啊，我没跟马总工开玩笑。”王朝阳道。 “那可是十多万啊，你也太……太过分了吧？”张苗苗不太确定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王朝阳，只能用“过分”了。 “不。” 王朝阳摇摇头说：“如果是朋友帮忙，我可以一分钱不要。但若是工作，那就要可丁可卯。我做技术顾问的价值远远大于一辆汽车，有什么‘过分’的？” 张苗苗不置可否。王朝阳这番话听起来有道理，但这毕竟是八十年代，普通人工资才五六十块钱，这张口就要配一辆十多万的汽车，只能说太过惊世骇俗了。 王朝阳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只要几十块钱或者几百块钱，那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更是对我这一肚子知识的不尊重，不是吗？”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但都是歪理邪说！”张苗苗发现每次讨论事情这人都会搬出大道理来，偏偏的还确实有几分道理，索性不再跟他讨论。 等了一会儿，马三元回到办公室。 正如马三元预料，说出王朝阳的要求后，直接被厂长骂得狗血喷头。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能耐再大能大到哪去，竟然张口就要桑塔纳，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所以按照厂长的态度，绝对不会给王朝阳配车的。不过鉴于王朝阳今天的表现，厂长吐言可以给王朝阳主任级别的待遇，一个月的工资一百元左右。 “你只是技术顾问，平时不用坐班，还能按月拿钱，这待遇真不低了！”马三元说道。 “不。” 王朝阳摇头道：“我的条件不会变的。不过为了让你们厂长知道我的价值，我可以免费再帮你们一个忙，还是关20-3的箱壳加工的。” 马三元一怔：“什么忙？” 王朝阳道：“我有办法让加工精度进一步提高，尤其是跟使用寿命息息相关的同轴度。” 马三元更是不解道：“仍然跟t3数控机床有关？你小子留一手呢？” 王朝阳笑了笑说：“t3数控机床已经达到最大精度，我这次想说的跟毛坯料有关。我先说一个现象，那就是箱壳的加工中，毛坯料存放时间越长，成品精度越高，您可以去查一查数据，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马三元眉头一挑，立即回答：“不用再查，这个现象我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不知道原因。难道你知道原因？” 王朝阳道：“铸造毛坯料，尤其厚壁毛坯料，在散热过程中存在散热不均的现象，导致内部存在残余应力，如果得不到释放必然导致产品变形，也就会影响加工精度。” 马三元想了想道：“残余应力，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跟我说说，该怎么消除残余应力呢？” 王朝阳这次微微一笑问道：“您这个问题是以朋友的身份问，还是以长海农机马总工程师的身份问？” 马三元此刻非常想知道答案，顾不上琢磨王朝阳的心思，道：“有什么关系吗？快跟我说啊，这事关系重大！” 王朝阳继续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道：“如果是朋友身份，我可以回答。但若以长海农机总工程师的身份，我就得谈谈条件了，别忘了，我这技术顾问的身份还没确定呢！” 马三元气得脸发黑：“你……你小子真够鸡贼，好好好，我这就去跟厂长汇报！” 马三元离开后，张苗苗盯着王朝阳看了好一会儿道：“马总工说的一点都不错，你很鸡贼！” “我不鸡贼，哪有轿车开？”王朝阳。 “你！”张苗苗咧咧嘴角道，“你就这么肯定这次厂长会答应，要是还不答应呢？” “那我就再出别的牌！”王朝阳。 “你还有别的牌？”张苗苗诧异。 “不要太多！”王朝阳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嚣张，其实是实话。以王朝阳的眼界，现在长海农机车间里的一切，可以说是漏洞百出！随便指出一条都可以把产品品质提高。切削工艺的优化、切削液的选择、原料的热处理……真的不要太多。 这一次马三元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跟厂长胡庆斌一道回到办公室。 胡庆斌六十多岁的样子，个头不高，头发花白，王朝阳在头一天的剪裁仪式上听过他的讲话，是一个精神饱满中气十足的人。 “小伙子，听马总工说你有办法从毛坯料入手，提高加工精度？”胡庆斌开门见山。 “是的。” 王朝阳不再卖关子，当即说出两种常用的消除铸料内应力的方法。第一种很简单，那就是长时间放置，在自然环境中消除内应力。第二种方法是优化铸件的结构，以保证冷却速度相同，达到消除内应力的方法。 当然，这么短的时间，王朝阳也只能简单介绍而已，真正实施起来并不容易，尤其优化铸件结构，如何在不影响结构强度的前提下确保冷却速度相同，这在后世发展成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同时兼顾结构力学和热力学，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然而即便这样，胡庆斌和马三元也听得如获至宝一样。 马三元开口道：“厂长，我早说过这小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知识面非常广，这样的人才咱厂必须留下！” 胡庆斌沉吟道：“咱厂子的铸造类零件非常多，加工精度一直是个大问题，如果真能解决这个问题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只不过……” 马三元怒道：“还不过什么啊，老胡！” 胡庆斌道：“董书记不在厂子，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主，那可是一辆桑塔纳啊！” 马三元吼道：“不就是一辆汽车吗，有什么定不了的。这事你要是不答应，我跟你没完！总之一句话，王朝阳我要定了！” 胡庆斌咬了咬牙，最后：“好，管不了那么多，那就这么定了……朝阳同志，欢迎你成为长海农机的技术顾问！” 第34章 小轿车 “轿车你们坐过吗？坐在轿车里有多舒服你们知道吗？嘿嘿不是跟你们吹，老子坐过两次，那叫一个舒服啊！” 红星厂门口，王嵩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正在跟其他几个人描述坐轿车的经历。 现在是午饭后的休息时间，红星厂的工人们一般都在这里休息，抽烟聊天什么的，王嵩也在其中。 “轿车有啥稀罕？不就是一个铁壳子装上四个轱辘，依我看跟拖拉机没什么区别！厂长你就别忽悠我们了！”其他人起哄道。 “要不说你们见识短呢！轿车能跟拖拉机一样吗？就咱们这破路，拖拉机能把你的屁股颠成四瓣，小轿车就不一样了，那感觉跟坐在棉花垛上似的……哎呀你们这些大老粗，说了你们也不懂！”王嵩哈哈大笑道。 “厂长，既然小轿车这么好，您给咱厂子买一辆呗？让我们也尝尝鲜儿！”刘德贵问道。 “是啊，厂长，买一辆呗！” “咱厂子效益这么好，果断买一辆啊！”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 王嵩顿时黑着脸骂道：“都闭嘴，瞎起什么哄！买一辆？你们知道一辆小轿车多少钱不？十多万！是说买就能买的吗？” “十多万？！” 众人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个年代，“万元户”是对富豪的称呼，而一辆轿车就是十多个万元户！ 当然了，虽然惊愕，但这些人也没有多少失望，因为本也是跟着起哄，谁都知道红星厂不会买轿车的，至少短时间不会。 “嗡！” 就在这时，远处路口传来一阵轰鸣声，然后就看到一辆通体黑色的小轿车朝厂门口驶来，轮胎压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车身在减震器的作用下上下起伏，如同海上漂浮的小船一样。 这刚刚讨论完轿车就看到一辆，众人自然格外留意，尤其脑子里会不断盘旋“十多万”这三个字。这四个轮在跑在路上的“铁箱子”值十多万，到底什么人才买得起啊！ 就在众人以为轿车会沿着厂门口驶过时，这辆车竟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车门打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相继下车。 男的一身红星厂的服装，双眼惺忪，下车后就开始揉肩膀；女的很漂亮，皮肤很白，浅色裤子配白底蓝色碎花的衬衫，一对大眼睛非常明亮。 这二人，正是王朝阳和张苗苗。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桑塔纳”成了红星厂里的热词，而但凡有外人来到红星厂都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两小轿车，因为王嵩命人专门在厂门旁边建了一座停车棚，别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这种毫不遮掩的“炫耀”令王朝阳无语，不过王嵩却乐此不彼。用老厂长的话说，这是咱红星厂实力的象征，凭啥藏着掖着？ 沾了桑塔纳的光，王朝阳的名声在红星厂进一步提高。这辆车是他作为长海农机技术顾问的福利，这起初令所有人质疑，后来偶然从长海农机的总工程师口中得到确认的消息，这种质疑才彻底消除。 不过随之而生的是疑惑。 王朝阳，这个红星厂多数人看着长大的臭小子，怎么就成了长海农机的技术顾问了呢？ 事情往往如此，传来传去，总会离真相越来越远，最后传到连王朝阳自己都啼笑皆非的方向……说是王朝阳被长海农机的马总工看上了，要招去做孙女婿，所以长海农机才给他如此厚待。 抛开这些茶余饭后的话题不说，红星厂在最近两三个月发生着前所未有的改变。 随着厂子订单的增多，人手不足，王嵩让张苗苗写了一张招人启示贴在厂门口，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红星厂人数从原来的四十五人增加到六十八人，其中一半去了车工班，另外一半去了仓库。 红星厂以前的业务量小，产品单一，没有专门的仓储部门，由龚会计照看，收货和发货，往往都是龚会计的一句话。不过随着业务量和业务种类的增加，龚会计彻底忙不过来，王嵩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便增加了专门的仓储部。 最初王嵩打算把仓库设置在厂区角落的一个土坯房里，已经准备改建了，被王朝阳极力阻止。 王朝阳的建议是把仓库设在厂子中央位置并临近大门的位置。作为后世的穿越党，王朝阳深知仓库对于制造类企业的重要性，仓库是厂内物流的核心，它的合理性直接影响着整个生产活动的效率。 王嵩起初并不同意这个意见。 理由是厂子中央并且临近大门的位置，是红星厂唯一的一座水泥板房，其他房子全是土坯房，而这唯一的水泥板房本是给车工班准备的，按照王朝阳的建议，车工班只能挪到厂区边缘的土坯房里去了。 现在的红星厂，所有人都知道车工班的重要性，所以反对王朝阳这个意见的人不仅仅王嵩一个，刘德贵他们更是极力反对，甚至连张苗苗也反对。 胳膊拗不过大腿，仓库最终被设立在厂区内的土坯房，而增员之后的车工班也如愿搬入水泥板房。 不过随着十月份多雨季节的到来，红星的厂内物流出现严重问题。 因为仓库设置在最里侧，送货和取货的车辆必须穿过整个厂区才行，这个过程中若赶上内部周转的车辆，经常把狭窄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而这种拥堵在雨天显得格外糟心，为这事仓库和车间的人没少吵架。 王嵩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最后不得不把刘德贵和高崇喜一起叫到办公室。刘德贵现在的身份是车间主任，而高崇喜是仓库新任的仓库主任。 王嵩的目的是把人喊到一起，商量个解决对策，结果两句话没说完，刘德贵就和高崇喜吵起来。 刘德贵骂高崇喜不知道顾全大局，高崇喜骂刘德贵妄自尊大，王嵩的火爆脾气上来，把俩人臭骂一顿，全轰出办公室，最后一个人抽起闷烟。 “老三？” 王嵩突然想起最初王朝阳给的建议，于是乎立即起身朝张苗苗办公室走去。 第35章 厂区设计很讲究 如今的王朝阳身份，已经从一名车工变成技术员。 连长海农机都聘请的技术顾问，放在车间里就太屈才了，所以王嵩亲自发话，任命王朝阳为红星厂的第二名技术员，与张苗苗在一个办公室。 这个任命固然合理，但难免夹着私心。 这不是明摆着给儿子创造机会吗！ 为这事，其他人没少调理老厂长，但每次王嵩都呲牙笑道：“咋地，谁让老子是厂长呢！” 张苗苗从一人一间变成与王朝阳共处一室，起初非常不适应，这个年代的思想还是很保守的，尤其是大姑娘。 并且对王朝阳的态度，张苗苗一直很复杂。 对于王朝阳时不时表现出的渊博学识，张苗苗极为敬佩，但对绝大多数王朝阳的懒散和不着调，张苗苗却又非常讨厌，所以王朝阳变成技术员的最初的时间里，张苗苗一直有些抵触。 原本觉得接触多了，会慢慢适应，但张苗苗慢慢才发现，从王朝阳身上的“不协调”越发地严重。 比如早上，王朝阳常常会趴在办公室里睡觉！这个群众普遍打了鸡血一样的年代，趴在办公室呼呼大睡，简直是罪行！ 但同时另一方面，每次有新产品设计，王朝阳换了一个人似的，全身心地投入到方案之中，甚至没有时间概念，直到方案敲定。 张苗苗发现越来越看不懂王朝阳了，一个人的性格怎么可以这么矛盾。 比如眼下，他们有一批图纸需要更新，改动不大，只是很轻松的工作，王朝阳答应得好好的，说两人一人一半，争取在午前改完，结果倒好，这货才改了一张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个人的觉怎么可能这么多！”张苗苗忍不住腹诽。 “朝阳，朝阳，我有事问你……” 就在这时，老厂长走入办公室。看到趴在桌子上的儿子，直接赏了一巴掌。 “睡睡睡，你小子是睡死鬼托生的吗！” “爹……有话好好说嘛……”王朝阳睁开惺忪的眼睛，老不情愿地说道。 “看到你小子这副熊样，我差点把正事忘了……我记得当初仓库选址时，你提了一个意见是吧，说是要把仓库设在厂子中央位置，跟我说说你是咋想的！”王嵩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说道。 “哦这事啊……这事不是被你否决了吗？”王朝阳揉了揉眼睛道。 “现在我想再听听！快讲！” “这事学问可大了，老爹，你觉得一个厂子的规划应该从哪些地方着手？” “啥意思？”王嵩没懂。 “一个工厂是多人聚集在一起，从事生产活动的场所，这里面包括建筑、设施、设备、道路……如果让工厂高效运转，这里面的学问非常大！”王朝阳解释道。 “有，有这么复杂？”王嵩道。 在王嵩认知里，管理一个工厂很简单，把一群人聚集起来，再弄来一些设备，就这么简单。 “您现在的管理方法，小厂可以，但随着厂子规模增大，是肯定不行的……这些是我从马总工那里学到的……” 王朝阳这样解释，是为了避免王嵩和张苗苗怀疑。其实这个年代的工厂管理概念非常薄弱，即便像长海农机那样的大型总装厂也没有专门的规划理念。 红星厂现在还非常小，但王朝阳有信心让红星不断变大，所以有意借这次机会，把工厂规划和管理的理念跟王嵩介绍一遍。 任何一个工厂，场内物流都是非常重要的。原料的纳入，产品的发出，场内物料周转，这些都必须提前做好规划。 比如红星厂现在的布局，就存在严重问题，场内物流线路完全是混乱的，若不梳理清楚，效率会越来越低。 为了便于说明，王朝阳取来一张草纸，简单几笔划出一个红星厂的俯视图，并将当前的格局简单标注出来，然后模拟了物料入厂、成品发货以及内部周转的过程，很容易地找到线路最繁忙的几个地点。 王朝阳把有问题的几个地方圈出来，王嵩看得直拍大腿。 “朝阳啊，你小子有两下子，这几个地方正是常常出问题的地方！尤其车工班北出口到我办公室前的位置，刘德贵和高崇喜在那里打好几架了！老三，这一套东西，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跟您说过，从马总工那里。”王朝阳又解释一遍。 “高高高，实在是高！马总工懂得就是多，也多亏你跟他学过，不然咱们哪懂这么多学问！”王嵩盯着草图，大声感慨道。 张苗苗看了看草图，又看了看王朝阳，心中充满疑窦。王朝阳跟马三元见面的场合，她多数都在，可不记得他们讨论过这些内容。 红星厂的问题已经清楚，接下来王嵩父子俩便开始讨论解决办法，当然了，王嵩说不出什么，主要是王朝阳的想法。 王朝阳取来一张崭新的草纸，再一次画出红星厂的俯视图，然后重新规划布局。这里面比较重要的是仓库位置和车间位置。结合红星厂的地理位置，王朝阳建议把仓库、车间与大门成一条直线布局，这样有两点好处，物料入厂和成品发货用时最短，而且不会与场内周转发生碰撞。 这样一来意味着，仓库将占据厂区中央的水泥板房，而加工车间挪动到里侧的土坯房中。 看到这个方案，王嵩眉头紧锁。 “你这个想法好是好，但也有问题，加工车间里的设备是厂子的宝贝，放在土坯房里会不会有问题？我觉得要是采用你这个方案，刘德贵非跟我急眼不可。” “这个问题好解决。”王朝阳笑了笑，“把土坯房换成水泥板房不就行了？” “那样投资可就大了！”王嵩道。 “厂区规划，该花的钱一定得花！其实不用您说，我也不放心把加工车间那些宝贝疙瘩放在土坯房中，所以水泥板房的车间势在必行！”王朝阳强调道。 “嗯……”王嵩知道王朝阳的话在理，但仍然有顾虑。毕竟，新建厂房这种大事，必须好好考虑才行，尤其是钱的问题。红星这几个月的状况虽然好转，但也没到随随便便就新建厂房的地步。 “爹，钱的问题我可以帮您解决。”王朝阳这时道。 “你能有什么招？”王嵩惊讶。 第36章 张口二十万 “具体方法我先不说，我马上出去一趟，天黑之前给您答复。”王朝阳说道。 “你小子跟我还卖关子，快说！”王嵩可没有耐性。 不过任凭老爹怎么逼问，王朝阳都没有说的意思，还说再纠缠下去时间就耽误了。 王嵩只好继续忍着。 “苗苗跟我一起。”临出发之前，王朝阳对张苗苗道。 “还需要我？”张苗苗不解。 “你非常重要！”王朝阳道。 张苗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听王朝阳这样说也只好简单收拾一下跟王朝阳一同出发。 王朝阳开车，张苗苗坐在副驾上，两人踏上前往长海农机的路上。 看着桑塔纳驶出厂门，王嵩一颗心不安起来，厂区改建势在必行，他决定立即把刘德贵马崇喜还有龚会计这些人召集起来，好好商量一番。 桑塔纳以六十迈的速度行驶在通往ny市的沙土上，八十年代的国内路况非常差，只有国道和省道勉强覆盖柏油马路，地级道路好一点的是水泥路，绝大多数都是沙土路。 沙土路平时还行，但到了多雨季节的十月份会显得非常糟糕，这让坐在车里的王朝阳和张苗苗饱受煎熬。 “什么时候，要是所有道路都修成水泥路就好了！”张苗苗忍不住畅想道。 “再过十多年吧！”王朝阳道。 “十年？怎么可能？”张苗苗表示非常怀疑。 王朝阳笑了笑，没多解释。 事实上八十年代初期之后，国内的经济开始复苏，整个国家的生产力迎来井喷式发展，在那之后国内的道路建设也开始全面启动，到了九十年d县级道路已经完成柏油马路覆盖，到了九十年代末期，镇和村的道路也开始修建水泥路。 短短二十年，完成城乡道路覆盖，这速度绝对惊人！而这种惊人速度的背后是整个国家经济的高速发展。 八十年代的国家很弱，但却正处伟大的历史转折点上。 以穿越党的视角来看，王朝阳感谢这次莫名其妙的穿越，让他有机会亲眼目睹这次伟大的转折，以及让他有机会在这风口浪尖的时代做些什么。 “想什么呢？”见王朝阳不说话，张苗苗问道。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可以做的事情很多。”王朝阳道。 “莫名其妙！” 张苗苗问：“说说这次的事情吧，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对于此行，张苗苗一直惴惴不安，王朝阳说她的作用很大，但她自己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呢。这事涉及到红星的厂区改建，事关重大，所以张苗苗想提前了解下。 “你的作用是陪我去长海农机。” “具体做什么？” “路途无聊，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啊！” “王朝阳！” 张苗苗当时就火了，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不着调！ 桑塔纳抵达长海农机的正门，门岗大爷早就认识这辆车牌，直接放行通过。停好车后王朝阳和张苗苗进入办公楼，并来到马三元的办公室。 马三元办公室里有很多人，正在讨论什么事情，而且讨论得还很激烈，隔着门能听到里面大声说话声。 等了半个小时，里面的会议结束，王朝阳和张苗苗才得以进入。 俩人一进办公室，马三元就开始抱怨，刚刚开的是内部讨论会，关于成本降低的。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但却一直存在。目前，这20-3变速箱的市场推广占有情况并不理想，主要原因来自竞争。竞争对手有三家，其中一家是国内品牌，另外两家是国外的进口货。 其中国内的竞争品牌，性能不20-3，所以马三元不担心，关键在于另外两家国外货。国外货的性能不弱于长海农机，价格还有优势，这是目前最大的麻烦。 “降价降价，现在我连一个铆钉的钱都压到不能再低了，还哪有空间降价嘛！”马三元气呼呼地说道。 “西方国家的自动化程度高，成本优势大，这点确实是问题。”王朝阳道。 “算了先不提了！说说吧，你们突然来找我什么事？”马三元冲了一壶茶，准备自己倒了一杯，并准备给王朝阳和张苗苗也倒一杯。 张苗苗说了声“我来吧”，并接过茶壶。 王朝阳喝了口茶，说道：“其实我这次来目的，正是帮你20-3降价的。” 马三元也喝一口茶，皱了皱眉问：“怎么个降法？” 王朝阳说：“未来三个月，红星生产的两款轴仅以原材料的价格提供，三个月之后，价格恢复到现在的八成。” 马三元放下茶碗，正色看着王朝阳道：“这话当真？这么大的事情你小子可别忽悠我！” 王朝阳也是正色道：“当真。不过自然是有条件的！” 马三元：“什么条件？” 王朝阳道：“长海农机提前给红星支付二十万！” 马三元眼睛顿时就瞪圆了：“早知道你小子滑头，这次也太过分了吧！张口就二十万，你以为长海农机是你家银行啊！” 王朝阳表情任然镇定，不疾不徐地说道：“马总工别急，这笔账需要细算，算完之后你就会发现二十万并不算什么，长海农机将是最终的受益者。” 马三元压住情绪，把本子和笔递过来道：“那现在就给我算！” 王朝阳把本子和笔转递给张苗苗：“我说，苗苗帮忙算…20-3现在的售价是380一台，红星这边的两根轴分别是13.5元和2.6元，如果以原料价格出售，一共只需要5块钱左右。这个差价反映到主机上20-3就可以降低将近10块钱，我说的没错吧？” 马三元胡子颤了颤，有些坐不住了。为了压缩成本，他组织内部开了好几次会议，绞尽脑汁也难降一块钱，王朝阳这次直接降低10块钱，马三元当然激动。 王朝阳道：“马总工，如果真能降低10块钱20-3的竞争力将大幅提高，我说的没错吧？” 马三元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目前跟几家竞争对手的价格差在五块钱之内，如20-3可以降低10块钱，那价格优势将碾压其他对手！” 王朝阳耸耸肩：“看来我估计的没错。” 马三元问：“不过这只是前三个月的情况。你们红星不可能永远以原料价格卖轴吧？” 第37章 大有难处 王朝阳道：“那好，接下来说说三个月之后的情况。三个月之后，无论我们红星还是长海农机自己，加工过程都会趋于成熟，效率更高，成本都可以降低，我说的没错吧？” 马三元点头：“是。但也很难补回10块钱的差距，尤其你们红星，按照八成的价格出售，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王朝阳说：“您终于问道点子上了！我们红星正在准备改建工厂，改建之后生产效率会大幅提高，价格即使降低至八成，仍然有利润空间，这点您不必担心。” 马三元又问：“改建工厂？你们哪来的钱？” 王朝阳笑了笑说：“来自于长海农机的20万啊！” 马三元恍然大悟：“好你的臭小子，算来算去，在这等着呢！说白了，你这是想让长海农机出钱帮你们改建工厂啊！” 王朝阳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正如我说过的，最终的最大受益者仍然是你们长海农机。您可是试想一下，现20-3的销售量是多少，降价之后的市场占有率至少翻番，然后的盈利是多少？当然，作为民族企业，盈利不是咱们唯一考虑的点，关键咱们可以打败进口货，马总工，您不觉得这事很提气吗？” 王朝阳说话的同时，张苗苗手里的笔一直在本子上计算着。看着算出来的结果，马三元彻底坐不住了。这位总工程师离开椅子，背着手来回踱步，过了足足五分钟突然回头道：“王朝阳，你小子别跟我耍滑头，你们红星也是受益者，你们兴建了厂房，利润又不受影响，获益比长海农机还大！” 王朝阳微微一笑：“这叫双赢吗！” 马三元也是一笑：“双赢！这词儿我喜欢！” 王朝阳道：“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付诸实际呢？” 马三元大手一挥：“走，跟我一起去见厂长和书记，我要立即跟他们汇报！” 然后王朝阳和张苗苗见到了长海农机的厂长胡庆斌和书记董玉明。王朝阳此前见过胡庆斌多次，双方也比较熟悉，但书记董玉明是头一次见面。 “你就是那个开口就要走一辆桑塔纳的技术顾问？” 董玉明的语气有些古怪，似开玩笑又不太像，王朝阳眉头一皱，感觉到了某种不友好。 好在有马三元在一旁打圆场，气氛得到缓和。 然后进入正题20-3的市场占有问题是整个长海农机的重点课题，马三元复述完王朝阳的想法后，厂长和书记同时陷入深思。 “厂长，董书记，王朝阳的想法很好，虽然有些冒进，但却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你们还在犹豫什么！”技术出身的马三元性格耿直，见俩人久久不做定论，忍不住问道。 “老马，你急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想清楚嘛！”胡庆斌道。 “依我看这样，先安排小王和小张去休息，咱们内部好好讨论一下再做决定！”董玉明说道。 “好吧好吧，那就快点讨论吧！”马三元道。 长海农机的高层领导开始讨论，王朝阳和张苗苗则被安排到隔壁会议室等待。因为离得近，能听到外面人走来走去的声音。 或许是马三元安排过，长海农机的内勤部门给王朝阳和张苗苗送来茶水和果盘，还有一些点心。 王朝阳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开始吃吃喝喝。 张苗苗却完全没有胃口，看着王朝阳的吃相，忍不住问道：“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长海农机的高层正在讨论，如果他们不同意你的意见怎么办？” “他们肯定会同意！” “你这么自信？” “只赚不赔的买卖，他们只要不是脑子有病，就一定会同意。所以我在猜想，他们讨论的重点不是同意和不同意，而是同意的条件是什么！” “同意的条件？”张苗苗没懂。 “比如他们可能把我要的二十万砍到十八万。因为咱们红星也是受益者，他们一定会压缩咱们的利润空间的。”王朝阳解释道。 “啊！那怎么办，这些钱是咱们用来改建厂房的！”张苗苗担心起来。 “没关系。”王朝阳扔进嘴里一颗葡萄，“只要不低于十万就行，咱们改建厂房花不了那么多钱。” “……”张苗苗很想说这货好心黑。 一个半小时之后，长海农机的内部讨论结束，王朝阳和张苗苗被再次请入厂长办公室。 其他人已经离开，办公室内只剩下书记、厂长和马总工。 厂长胡庆斌带着笑容道：“朝阳啊，经过内部讨论，你的意见被接受了！这样一来，c220-3的市场竞争力将大幅提高，你可是帮我们解决了大麻烦！” 王朝阳笑道：“对我们红星也有好处，双赢嘛！” 胡庆斌笑容微微一滞，又道：“说道红星，我必须得跟你说，你的意见整体没问题，但关于20万的款项却有些麻烦……” 王朝阳：“什么麻烦？长海农机家大业大的，不会在20万上有麻烦吧？” “大有大的难处啊！” 胡庆斌拍了拍王朝阳的肩膀说：“现在的市场环境你也知道，做农机这一块的利润小得可怜，而且为了研发新产品，我们又不得投入大量资金，所以你说的二十万恐怕不行。” “那多少？”王朝阳问。 “最多十五万！”胡庆斌道。 “十五万！”王朝阳做出极为痛苦的表情，“胡厂长，您一下就砍掉五万，这也太多了，这样红星根本没法改建啊！您和董书记可能不太了解红星，但马总工知道，红星厂需要改建的地方太多了，路需要重修，厂房需要新建，人手也不够……当然我也知道，这些钱跟长海农机没有直接关系，但如果红星尽快改建完毕，长海农机也能早早受益的，所以胡厂长，再想想办法吧！” 胡庆斌被这番话说得很为难，一时间无言以对。 董玉明和马三元站在一旁也不吭声。 张苗苗看着王朝阳表情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嘴角跳动，而且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对长海农机三位领导的同情…… 第38章 红星厂改建 “小王啊，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实情，但十五万是我们内部决定好的，没法再多了！”胡庆斌又道。 “哎，既然胡厂长这样说了，那我也让一步，十八万！剩下的两万我们红星全厂人勒紧裤腰带也给补上！”王朝阳砸这拳头说道。 “十八万……”胡庆斌锁眉。 “胡厂长，如果十八万还不行的话，那我只能走了，您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其实您应该知道20-3跟我没有直接关系，我本来不应该操这个心，但咱这毕竟是民族企业嘛，如果真能把洋鬼子的产品不下去我也是甘愿贡献一份力的，爱国的话我不敢说，但至少会很痛快……如果您这边就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苗苗，咱们回去吧！” 王朝阳说完，拉着张苗苗就要离开。 张苗苗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很想知道这货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出口的！ “好，就十八万！” 胡庆斌突然伸手，拉住王朝阳。 “你这小子，脾气真够倔的，走什么走，这么大的事情，还能差在区区两三万上？” “嘿嘿，两三万对您来说不是事儿，但对我来说是天大的事儿啊！”王朝阳咧嘴一笑。 接下来，双方坐下来详谈细节。大的框架已经定下来，细节地方花不了太多时间。一切谈妥之后，有长海农机这边拟定了协议。王朝阳不是红星的法人，没法直接签字，承诺把协议带回去签字，最晚明天送回来。 归程途中无话，桑塔纳驶入红星厂时已经接近五点，下车之后王朝阳和张苗苗直接前往厂长办公室。 原以为王嵩会在办公室里等着，却发现办公室里没人。正不知道该去哪找人时，龚会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王嵩在车间呢，出大麻烦了！ 王朝阳等人立即前往车间，发现此时的车间显得格外安静，来到车工班所在位置时看到了王嵩。 王嵩站在一台车床前，正在抽烟，刘德贵蹲在一旁的墙角抽烟，车工班的其他工人也都没有工作，而是齐刷刷地站在墙根。 气氛十分凝重。 “上午厂长找我们去开会，会上说要调整厂区布局，要把车工班挪到土坯房去，刘德贵当场就急眼了，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一急眼，厂长也急眼，然后俩人就吵起来了，别人劝架也劝不住，结果愈演愈烈，现在车工班所有工人都罢工了！” 一边往里走，龚会计一边解释说。 “……”王朝阳这才弄明白状况，心说老爹也是，太心急了。 进入车间后，还不等王朝阳开口，王嵩那边已经赶了过来。他着急知道王朝阳这边的情况。王朝阳来不及说细节，只说长海农机同意提供十八万元，资助红星的厂区改建。 “好，太好了！”王嵩开心的直拍大腿，然后脸色一沉道，“这消息你别说，我亲自去跟刘德贵那老东西说！” 然后王嵩就背着手，撇着大嘴，慢慢悠悠地朝刘德贵等人走去。 “刘德贵，还有车工班其他的小兔崽子们，都给我听好了，厂区改建的钱已经有着落了，新车间即将开建，规格比现在的还好，想干你们就继续干，不相干得统统给我滚蛋！”王嵩大声嚷道。 一听说将会建造新车间，而且钱已经就位，刘德贵立即抬起头来，车工班其他人也不再耷拉着脑袋。 “怎么，我说得不够清楚吗？”王嵩又喝道。 “清楚，清楚……”刘德贵跑到王嵩跟前，陪着笑容道，“但我有点不敢相信，新建厂房可不是小事，你哪里搞到的钱？”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这是啥！”王嵩把王朝阳带回的协议亮出来，并用手指着写有十八万款项的地方。 “十……十八万！” “我的娘哎！” “这么多钱！” 刘德贵彻底惊呆。 看着对面众人瞠目结舌的样子，王嵩撇着大嘴说道：“早跟你们说会改建了，当我的话开玩笑吗？你们一个个的，现在还敢跟我置气不？” “不，不敢了……” “嘿嘿，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还不赶紧给我恢复生产，还等着我给你们赔礼道歉不成？” 车间恢复生产后，王嵩和王朝阳等人返回办公室，王朝阳把跟长海农机商量的细节讲述一遍。王嵩听过之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在协议上签了字。 按照协议上规定，前三个月红星只能以原料价格出售两种轴，且三个月之后要降价至八成，但这些作为换取十八万的代价，王嵩不用多想就知道占了大便宜。 “新建厂房和修路，十万块应该足够，剩下的八万块钱用来弥补前三个月的销售损失也是绰绰有余，这样算下来，咱们红星赚大了啊！”王嵩最后忍不住道。 “是啊爹，为了这些事，我没少跟长海农机费口舌呢！”王朝阳道。 “你小子可以！这事给你记个头功！”王嵩大笑道。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就开着前往长海农机，把签好字的合同送过去，长海农机的厂长胡庆斌也在上面签字，一式两份，协议正式生效。 至于涉及到的款项，王朝阳当然没法当场带走，这样的“巨款”是需要有专门资金渠道的。不过红星那边的龚会计已经着手对应此事。 接下来的几个月，对红星厂来说，注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厂区的最新布局已经初步敲定，基本上采纳了王朝阳的意见。当然了，关于厂房的具体结构，王朝阳不太懂，也没法给意见，需要根据实际的建筑水平而定。 王嵩早早开始联系工程队，以半包的方式承包出去。也就是说规划和原料由红星承担，包工队负责建造，这样核算完，整个改建费用在十一万左右。 跟长海农机承诺的是三个月，但由于冬季临近，工期越来越近，所以王嵩给包工队的期限是两个月。 “劈劈啪啪……劈劈啪啪……” 两个月后，已经初冬。 一挂鞭在红星厂大门响起，鞭红落得满地，在红星厂全体职工的欢呼声中，新厂区的改建工程彻底完工。 而热闹的场面似乎也预示着，红星厂即将进入崭新的篇章！ 第39章 咱红星不一样 改建完成的红星厂，许多岗位出现空缺，厂子大门上再一次贴出招聘告示，并在三天之内成功招入三名新人。这三名新人将全部以收纳员的身份加入仓库，胡美玲是其中之一。 红星厂不是胡美玲的第一家单位，但却是给她震撼最强的单位。入厂大门看不出什么，但进门之后便是宽阔而平整的水泥路，显得极为气派，胡美玲以前几家单位都是沙土路呢。 因为前一天刚下过雪，来的路上满是泥泞，胡美玲的鞋子早就弄湿。也正因为此，进入红星厂后，胡美玲感觉像换了一个世界似的。平整的水泥路面上，积雪早已经被清扫干净，走在上面舒服极了。 “看，小轿车！”一个人喊道。 胡美玲和另外一名新人同时别过头去，然后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万元户”作为富豪标准的年代，一辆价值十几万的轿车无疑是令人震撼的。 沿着笔直的水泥路向里走，两旁两旁清一色是水泥板房。深灰色的墙壁虽然显得单调，在这个钢筋混凝土还不现实的年代，这种单调的颜色却是高端建筑的标签。 “我的妈呀，水泥路、小汽车、水泥板房……这个厂子好气派！”同行的新人感慨道。 胡美玲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争取留在红星。理由很简单，如此气派的厂区说明红星的效益很好，效益好则预示着工作的稳定，而胡美玲三个女生对新工作要求并不高，稳定就行。 胡美玲三人入职的部门是仓库，主任高崇喜亲自带着她们熟悉环境。根据以往经验，原本以为仓库会在厂区角落的某个阴暗小土房中呢，当三人被带入厂区中央的水泥板房中并被告知这就是仓库时，胡美玲三人再一次惊呆。 “咱红星跟其他厂子不一样！”高崇喜笑道。 接下来跟着高主任熟悉仓库内部，胡美玲三个逐渐明白“咱红星跟其他厂子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其他的机械类工厂的仓库，东西都是成堆放置的，没有秩序也没有规律，甚至会把废弃的包装纸和木托盘也堆在一起，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 而红星的仓库，进门第一眼就是一个醒目的大牌子，牌子上两个箭头指示，一侧是原料仓库，另一侧是成品仓库。胡美玲等人首先进入原料仓库，宽阔的空间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货架，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金属棒料和铸铁块，每个货架的正前方都立着牌子，上面清晰地写着原料的名称，比如12毫米棒料，再比如15x13毫米铸铁…… “胡美玲，你的工作是原料仓库收纳员，工作内容是接受和发出原材料，以后对这里的一切都要了如指掌，明白吗？”高崇喜问道。 “明白，这看起来并不复杂……”胡美玲喏喏道。这么有规律和清晰的标识，管理起来难度并不高，这是胡美玲的第一印象。 然后便是成品仓库，跟胡美玲三人的预期一样，成品仓库的布局仍然很整齐，标识也很清晰，目前主要出货品除了两种轴，还有几种铸件的机加工零件。 “工作环境就熟悉到这里，你们谁还有问题？”最后高崇喜问道。 “高，高主任，我有一个问题！”胡美玲道。 “讲。”高崇喜道。 “我们在这里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啊？”胡美玲道。 “六十五。”高崇喜道。 “这么高！”胡美玲惊道，其他两名新人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在她们印象中，一般车间的成手工人工资才能达到六十多，像她们这样不用出力，只是管一管货物的出入，其他厂子顶多给三四十。 “我说过，咱红星跟其他厂子不一样！”马崇喜笑了笑，又道，“所以孩子们好好干吧！你们继续熟悉环境，有事随时找我，我现在还要去开个会！” “谢谢您高主任！”胡美玲三个齐声道。 马崇喜离开仓库，直接前往厂长办公室。 本次改建，除了修路和兴建厂房，厂长办公室的格局也一并改造。在办公室的隔壁装修出一间会议室来，这样开会就不用把所有人挤在狭窄的办公室里了。 本次会议是王嵩召集的，目的是讨论年前最后一个月的生产计划，参加会议的人员包括会计龚德宏、车间主任刘德贵、仓库高崇喜，技术部门的张苗苗和王朝阳一并参加。 “首先要宣布一个好消息，长海农机又给咱们下了两种订单，图纸小张和朝阳已经出完，下个月开始生产，订单量是每个月两千八百件！”会议开始，王嵩宣布道。 “好好好！我们车工班手充足，保证没问题，希望某些其他部门不要拖后腿！”刘德贵第一个表态。 “我们仓库也不比别人差，保证没问题！”高崇喜紧跟着说道。 这俩人自从上次闹矛盾，一直憋着劲儿，厂区改建都完事了，这股子劲儿也没能化解。当着王嵩的面俩人不敢直接吵架，但总会找机会嘲讽两句，王嵩也懒得多管。 “那好，接着说第二件事。按照以往经验，年前一个月的原材料市场总会走高，我打算趁现在大量购入一批原料，尤其是12毫米和20毫米的棒料，你们觉得咋样？龚老九和老高，这事跟你们相关，说说你们的意见。”王嵩又道。 “财务状况还行，详细的报表我会后再发给你。”龚会计道。 “还是那句话，我这边绝对没问题！正好新招了三个新人，看样子都挺细心，厂长您放心，这类工作有多少咱都不含糊！不像某些部门，但凡工作量多一些就唧唧歪歪！”高崇喜大声表态，眼神时不时地朝刘德贵方向瞟。 “嘚瑟什么啊！”刘德贵小声嘀咕道。 看到这一幕，对面的张苗苗忍俊不禁，这俩人都六十多岁了，较的什么劲儿啊！ “我有意见！”这时一直没吭声的王朝阳突然发话。 “你有啥意见？”王嵩问。 “提前备料可以，但一定要拿到长海农机下个季度的订单才行，不然把钱压在原材料上，会很有风险！”王朝阳道。 资金被库存积压，导致资金链断裂，这是后世好多公司的症结，甚至好多大公司因此倒闭，这个经验王朝阳必须提前说出来。 “嗯，这我知道，长海农机说一周之内就会把下个季度的订单函送来，在那之后咱再开始备料。” 王嵩说完，顿了顿又道：“然后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第40章 拟定年终奖 王嵩所说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年终奖的。 以往红星厂没有年终奖。 其实不只是红星，绝大多数其他厂子也没有年终奖一说。不过红星厂发展到如今的地步，王嵩很想在年底给所有人发些奖金，这总比集体聚餐来得更加实惠。 这个提议一经说出，顿时得到所有人的拥护。 确实如此，在过去的小半年时间里，红星厂的发展有目共睹，而这发展与全厂所有人的共同辛劳是分不开的。 唯一讨论的问题是，奖金该发多少，对于从来没有年终奖概念的其他人来说，这是一个难题。太多，对厂子是负担，太少，则没什么意思。 “依我看，用工资乘以系数的方式确立年终奖吧，比如某个工人的工资是六十，系数如果是二的话，那奖金就是一百二。当然，具体系数可以再讨论。”王朝阳发言道。 作为后世来的穿越党，对年终奖金的算法格外敏感。而经验证明，这种以工资乘以系数的方式，有很多优点。比如算法相同，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公平的。而基数是各自的工资，致使最终数额不同，这又可以充分体现不同职务之间的差别，公平的同时又能兼顾差异。 事实上，这种算法也是后世绝大多数企业所采用的方法。 王嵩思索一阵，点点头道：“这个方法好，我觉得这个方法很妙，你们怎么看？” 其他人均表示没问题。 接下来经过讨论，最终决定采用王朝阳建议的算法。然后经过龚会计的计算，建议把系数定在1.2最为合适。 系数1.2，也就是说月工资六十的工人，年底可以一次性拿到72元的年终奖金，这已经不少了。 “1.2……”王嵩站起身来，思索片刻道，“既然是第一次发年终奖，那咱就爽快些，直接定成1.5，让老少爷们都高兴高兴！” 其他人当然同意，龚会计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王朝阳突然想起某次喝酒老爹说过的话，在红星最困难的时期，正是全场职工的坚挺，红星厂才没有倒，这事一直是老厂长的一个心结。 带着全厂老少爷们过上好日子，这在王嵩身上绝不是一句空话！ “我也同意，今年1.5，明年争取达到2，以后越来越高！”王朝阳道。 “没错，越来越高，这才是咱红星人的气魄！”王嵩大声道。 会议结束后，年终奖的消息不胫而走，全厂职工都沸腾起来。 年终奖，这种后世看来很普遍的事物在这个年代看来，简直就是天降福祉！除了工资，还有年终奖可以拿，如今的红星果然跟其他厂子不一样！ 第二天，王朝阳便在王嵩的委派下，去跟长海农机交涉，尽快发来下个季度的订单函以及首付款，因为只有拿到订单函以及首付款，王嵩才可以着手原材料的准备，他想赶在年前原材料市场走高之前确定，所以比较着急。 为此，王朝阳不得不亲自开车前往长海农机商谈。 这种事情不必找马三元，所以王朝阳直接前往刘庆义办公室。王朝阳刚要敲门时，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跟这人对视一眼，王朝阳顿时露出厌恶的表情。 这人是潘大庆！ 潘大庆也认出王朝阳来，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一声便侧身离开。 进入刘庆义办公室后，王朝阳首先问道：“刘主任，潘大庆找你干什么？” 刘庆义笑了笑道：“这不年底了吗，潘大庆给送了些年货。这点不是我说你小王，人家潘大庆都知道送年货，你来我办公室好几次，怎么就一直空着手呢？” 王朝阳便道：“我真给你送礼，你敢收吗？” 刘庆义急忙挥手：“开个玩笑而已，您可别给我送礼。您的头衔可是技术顾问，张口就要桑塔纳的狠角色，你的礼我怕消受不了！” 说完这话，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其实通过接触，王朝阳已经知道刘庆义的为人，双方早已经是朋友关系。所以就算潘大庆真的来送礼，王朝阳也不担心对红星不利。 笑过之后，王朝阳谈起正事，关于下个季度的订单问题。 刘庆义解释说，下个季度给红星的订单函已经起草完毕，两种轴和其他几种铸件加工产品的数量跟这个季度一样，只不过目前订单函正在审批中……年底领导们都忙，审批流程比较费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这订单函不发，我们红星可能会有些麻烦，年底原料市场会走高，我们本想早点囤入原料呢！”王朝阳道。 “依我看你们可以提前囤入，订单函只是流程问题，多半不会有问题的！”刘庆义说道。 “这个……我回去跟我爹商量商量吧！总之，订单函一旦签完，尽快告诉我吧！”王朝阳道。 “没问题。”刘庆义道。 在王朝阳离开前，刘庆义突然又道：“朝阳啊，有些话我本来不应该说，不过憋着又难受……” 王朝阳黑着脸道：“有话直说！” 刘庆义道：“还是关于潘大庆的事。潘大庆的为人，我很讨厌，这点你知道，不过不能否认的是，潘大庆在其他人面前还是很吃得开的。比如这次，他来长海农机，可不是只给我一个人送年货，据我了解厂长和书记他都准备了年货……潘大庆跟你们红星的矛盾我有所耳闻，你们以后要多留个心眼儿。” 王朝阳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也给厂长和书记准备年货？” 刘庆义急道：“不是这个意思……你小子故意气我是不？反正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们自己多注意吧！” 王朝阳也笑了：“好好好，谢谢刘大哥提醒，我知道你的好意。” 离开长海农机，王朝阳开车返回红星，路上思考了刘庆义的话。这个时代，托关系走后门，的确是一种通病，王朝阳知道其中利害。 不过这并不等于王朝阳必须去同流合污。 一来王朝阳就不是那种性格，二来王朝阳觉得没必要。 作为穿越党的他，自信拥有科技树上的绝对优势，蝇营狗苟的勾当在这种优势面前将是不堪一击的！ 第41章 办年货 王朝阳的长海农机之行，没能拿到下个季度的订单函，只能无功而返。 回到红星厂，把情况跟王嵩说过，老厂长倒也不急。在他看来职工们连续忙了小半年，年底轻松些也好。 王朝阳很佩服老爹的这种态度。 当然了，就算订单量不足，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厂子改建刚刚完成，好多配套设备需要增加，新招的职工也需要教育。 用老厂长的话是，活儿忙时要全力以赴，活儿不忙时要抓紧练兵。 张苗苗开设的业余辅导班还在继续，现在已经发展到二十多个学生。以前来上课的都是年轻人，如今人们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好多上岁数的老工人也来上课，导致人满为患，原来的教室经常坐不下。 鉴于这种情况，业余辅导班被分成两个，其中一个由王朝阳来教。王朝阳教的内容不是基础知识，而是一些关于设备使用、维修和保养知识。其实这些内容在设备的说明书上都有，只不过很少有人重视。 同样的设备，使用和保养的情况不同，将发挥出完全不同的作用，远远不是工人们理解的“能用就行”那么简单。 王朝阳讲课的能力很强，深入浅出，工人们理解得非常快，好多年轻一些的工人直接称呼他为“王老师”，这是红星厂继“张老师”之后的又一位老师。 闲余时间，王朝阳陪王嵩去了一趟供销社，目的是办年货。 赶在过年之前给全场职工发一批年货，这是王嵩的主意。 八十年代初期，粮票仍然是硬通货，所以办年货之前王嵩特意让龚会计兑换一大笔粮票。来到供销社后，王嵩看了一番，连连叹气，他不知道该买什么好。 王朝阳是来出苦力的，没有出太多主意。看来看去，王嵩看好了一款本地白酒，名叫长海白塔，需要用酒票，折合一瓶三块零八毛。 一次性买下两百瓶，王嵩的打算是职工每人两瓶，多出来的留在食堂聚餐用。酒买到手后，怎么往回拿成了问题。供销社距离红星厂不远不近，所以来的时候王嵩没让王朝阳开车，现在为了两百瓶酒，王朝阳只好回去开车。 正要出门时，遇到了刘小毛和其他几个年轻人，都是红星厂的职工。 听说“王老师”要搬东西，刘小毛这些人热情地上来帮忙。这些年轻小伙子看起来瘦，但都很有劲儿，五六个小伙子硬是把十箱酒全扛了起来，到头来王嵩和王朝阳是空着手回去的。 回去的路上，刘小毛他们得知这些酒是给全场职工准备的年货，一个个的都是激动不已。前阵子刚传出有年终奖金可以拿，现在又有年货，不开心才怪。 “可跟你们说好喽，年货的事情不许说出去！我打算年轻给老少爷们惊喜呢，你们谁的嘴要是不严实，仔细我抽你们！” 临到红星厂时，王嵩瞪着眼说道。 “嘿，我们嘴都很严！”刘小毛他们喊道。 “但咱们这么扛着东西进厂，肯定得被人看到啊！”另一个道。 王嵩想了想也对。周末下午厂子不上班，但仍然又有人，王嵩完成保密工作，让刘小毛他们现在外面等着，进厂把门岗大爷和其他人支开，这才让刘小毛他们把酒扛进去。 看着老爹做贼一样的架势，王朝阳忍俊不禁。 两百瓶白酒最终被送往厂长办公室旁边的杂物间，王嵩又亲自找来十多个麻袋罩在上面，这才满意地点头。 “再跟你们说一遍，这事谁也不许往外讲！”老厂长再一次强调道。 “谁讲谁是小狗！”刘小毛他们笑嘻嘻道。 “好了好了，都出去吧！”王嵩道。 然而很快王嵩就发现，让刘小毛他们这群小崽子守秘是多么失败的决定。 第二天开完早会，刘德贵就抻着脖子往杂物间里看，高崇喜更是咂着嘴说闻到了老白塔的香味。 王嵩黑着脸权当没听到，最后还是龚会计笑嘻嘻地说：“老厂长你就别瞒了，年货的事情全厂人都知道了！你也不想想，刘小毛那几个小崽子嘴有把门儿的吗？” 高崇喜呲着牙说：“可不是咋的，保密工作不够彻底哟！” 刘德贵也笑道：“厂长，早晚都是发，我那份先发给我呗，让俺先尝尝鲜！” 王嵩拉着脸，把三个老家伙全轰了出去。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转眼就是一周过去，进入了腊月。 长海农机那边的订单还没有动静，王嵩便让王朝阳再跑一趟。王朝阳开车赶往长海农机，并见到刘庆义。 刘庆义给的答复是，给红星的订单函经过两次修改，目前已经到了厂长手里，目前只等厂长签字。 王朝阳这次不想无功而返，便找到马三元，希望通过马三元见到厂长。马三元作为技术口负责人，对于订单情况并不敏感，所以听完王朝阳的话感到非常奇怪，按照他的理解长海农机应该早就把订单下给红星厂才对。 马三元亲自带着王朝阳去找胡庆斌，结果才知道厂长今天去省力开会了。 这样一来，王朝阳只能再次无功而返。临行之前拜托马三元帮忙盯着订单函的事。订单函一天不发，红星厂那边就没法购买原料。 马三元笑着对王朝阳说：“你小子不用多担心，订单不下给你们红星，还能下给谁？” 王朝阳返回红星时，发现龚德宏也在厂长办公室，似乎正在谈论什么严重的事情。见王朝阳回来，王嵩立刻问订单的情况。 王朝阳摇头道：“订单函压在胡厂长手上，还没签发。” 王嵩看了一言龚会计，道：“这可有点麻烦。龚老九刚跟我说，现在棒料市场已经开始走高，咱们必须尽快备料才行！” 王朝阳问：“龚叔，现在棒料多少钱？” 龚德宏掏出一个本子，说：“看看，这几天的价格都写在这里了。上周每吨580元，三天前涨到585元，昨天涨到610元，今天涨到630元！” 王朝阳盯着本子看了一会儿道：“涨速越来越快啊！” 第42章 囤料 王嵩道：“每年年底都这样。长海农机的订单函迟迟不发，咱们耗不起啊！” 龚德宏道：“厂长，朝阳，要不咱们提前囤料？长海农机跟咱们的关系还不错，订单总会下给咱们，咱不能因为一张纸耽误时间啊？现在这情况，每耽误一天，咱们得多花五百多！五百多，够全厂老少爷们吃多少次红烧肉啊！” 王嵩犹豫不决：“要不，咱们提前囤料？” 王朝阳道：“没有订单函就提前囤料，有些冒险。有没有想过，万一长海农机最终没给咱们红星订单会怎样？” 王嵩嘴唇发干：“应该不至于吧？咱产品质量好，他不给咱还能给谁呢？”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我也说不好。总之我觉得现在不要急，先稳一稳，我明天再去一趟长海农机！” 王嵩和龚德宏点头，知道也只能这样。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再次驱车前往长海农机，连续两次无功而返，这次他打定主意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 而就在王朝阳出发不久，龚德宏再次来到王嵩办公室，展开手里的本子说：“厂长，快看看吧，棒料价格涨得更厉害了，这是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 王嵩看完本子，眼睛立刻瞪圆，棒料今天的价格飙升到每吨750元！比昨天涨了一百多。 “他娘的怎么回事，棒料市场打了鸡血？”老厂长爆了粗口。 “厂长，别管打了什么血，您得尽快做决定，到底要不要买料。这，这涨幅忒吓人啊！”龚德宏着急道。 “我……我……我他娘的怎么决定啊，朝阳一大早就去长海农机了，最快也得下午回来，没有订单函怎么备料？你告诉我怎么备料？”王嵩叹气道。 “那，那也不能这么干等啊……”龚德宏道。 “不等怎么办？” “立刻买料啊！等一谈，好几顿红烧肉没了，再等一天，职工们的年终奖就没啦！”龚德宏眼睛都急红了。 “不行不行，朝阳说了，订单函还没下，太冒险！”王嵩也很纠结，连连摇头。 “哎呀老厂长，你怎么越活越倒退啊，朝阳就一个毛头小子，你只听他的能行嘛？”龚德宏大声道。 “……”王嵩听得一怔。一想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王朝阳的意见了，好奇怪啊。 不过想了想后，王嵩还是摇头道：“且不管听谁的，眼下情况必须再等一等。这样龚老九，你别在我这里絮叨了，再去棒料货源去走走，随时掌握价格动态！” 龚德宏道：“好，也好！” 龚会计离开后，王嵩依旧坐立不安。棒料价格的涨幅已经严重超出预想，而长海农机的订单函迟迟不发，该如何决断，他完全没有头绪。 “他娘的，这比带兵打仗麻烦多了！”王嵩点着一根旱烟道，望着窗外，只希望王朝阳能早点回来。 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王朝阳迟迟没有回来，忧心忡忡的龚德宏却再一次闯入王嵩的办公室。 “厂长，快看看这个！”龚德宏把本子摊在办公桌上。 本子上记录这四家棒料货源的最新价格，分别显示870元，876元，880元，910元。 “半天又涨一百多！”王嵩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是啊！我亲自跑了这四家货源，价格都这样。而且看他们说话的态度，明天还得涨！”龚德宏回答。 王嵩深吸一口气，眉头凝成一个疙瘩，不再说话。 龚德宏挠了挠头，把本子翻开下一页，没有说话，只在上面指了指。 纸上写的是算好的差价，红星厂每个月消耗的棒料在十吨左右，单价从早上到现在涨了两百多，算下来相当于损失了一千多！ 每天一千多，这已经不是几顿红烧肉的问题了。 “厂长，抛开钱的问题不说，我担心这样下去会断货。若真断货，咱们的处境更糟糕！”龚德宏道。 王嵩用力地按着本子，目光越发凝重。到必须做决定的时候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想做些什么。 他立刻把刘德贵找来，让他吩咐刘小毛骑自行车往市内方向迎，若看到王朝阳就让他尽快回来。 然后王嵩和龚德宏一起，再次走访棒料货源，进一步掌握行情动向。 第一家货源在距离红星厂往东四公里的金属材料市场，王嵩和龚德宏骑着自行车前往，蹬得速度非常快，到达目的地时两人脑门儿都是汗。 询问完价格，两人心情更加沉重，价格涨幅丝毫没有放缓的趋势，反而正如龚会计所担心的，棒料的供应开始吃紧。 转而前往第二家货源，并不远，也在材料市场，问过之后得知已经断货！ “他娘的！”扶着自行车，王嵩咬着槽牙骂道，“棒料市场往年也涨，但也没见这样啊，真是邪了门儿！” “厂长！另外两个货源还去吗？”龚德宏道。 王嵩摇了摇头，另外两个货源都在五公里之外，骑车赶去至少也得半个小时，但看现在架势已经没有赶过去的必要。 “朝阳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不知道他跟长海农机那边谈得咋样！”王嵩道。 “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但厂长你该做个决定了，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龚德宏语气极为沉重。 “……走，回第一家！” 王嵩带着龚德宏返回第一家，这家的棒料价格1020，但至少有存货。经过两人的再三看砍价，最终以1000块钱一吨的价格买下五吨12毫米棒料和七吨20毫米棒料。 这总共花掉十二万！ 出发前龚会计的皮包装得鼓鼓的，现在彻底干瘪下去。 “现在至少不用担心断货了！”王嵩看着正在装车的材料道，长叹一口道。 “是啊，希望朝阳那边能带回来好消息！”龚德宏道。 王嵩和龚德宏返回红星，送货的板车随后赶到。王嵩让高崇喜组织人卸货，把两种棒料存放在入料仓库中，新来的仓库管理员胡美玲做好登记。 当天一直到下班时间，也不见王朝阳回来。 晚上八点多，王嵩在家里一直睡不着觉，裹着棉袄在院子里踱步。突然听到大门有响声，立即跑过去。 开门一看，王朝阳终于回来了，满头大汗。 第43章 再遇危机 “朝阳，你怎么这个点儿才回来！”王嵩立刻问道。 “让我先喝口水！”王朝阳气喘吁吁道。 进屋，喝下一大茶缸水，王朝阳才说出这一天的经历。 今天一大早他开车赶得到长海农机，商量下季度订单的事情，在马三元的帮忙下，总算见到了厂长。 然而即便见到胡庆斌，订单函的事情仍然没有进展。根据胡庆斌透露，上次去省里总厂开会，长海农机的管理流程调整，规定大宗订单函要经过书记签字才生效。 也就是说，需要董玉明也签字。 现在给红星的订单函就压在董玉明的办公桌上。 王朝阳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董玉明是长海农机的书记，接触过几次，很官腔，王朝阳很不喜欢这个人。 不过为了拿到订单函，王朝阳请马三元和胡庆斌帮忙，想亲自跟董玉明谈谈。这关系到红星厂的未来，所以王朝阳的态度很强烈。最后胡庆斌亲自出马，总算约到董玉明。 进入董玉明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进屋之后王朝阳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因为除了董玉明外，还有三个人，自称来自行政部门，其中之一是行政主任。 “老胡啊，你也是长海农机的老同志了，做事就不知道检点些呢！”董玉明看都不看王朝阳，而是直接对胡庆斌道。 “你什么意思？”胡庆斌也是一愣。 “需要把我话挑明吗？文件都在这里，自己看看吧！”董玉明扔过一沓文件。 胡庆斌看过之后，顿时暴跳如雷。 那是一份纪律调查报告，上面说胡庆斌以长海农机厂长的身份，跟下游供应商存在不正当关系，有利益往来，有证据说明他吃巨额回扣。还说王朝阳的技术顾问职务，是权钱交易的结果，更是把送给王朝阳那辆桑塔纳说成是胡庆斌的重点违纪行为之一。 调查报告中，马三元也被盖上了以权谋私的帽子。 “胡庆斌，马三元，我本来没想这么快宣布结果，但既然你们找上门来，那我就宣布吧，你们已经被停职！具体的处理办法我会再写一份报告给省里，到时候再看。”董玉明最后道。 厂长和总工程师同时被停职，这堪称是长海农机内部的地震。 胡庆斌和马三元当然不服气，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地步，已经超出他们的控制范围。他们只能等着，等待所谓的“处置结果” 而红星厂，无疑是这次地震的最大附属受害者。 订单函的事情已经彻底没有希望，甚至王朝阳的人身自由都受到威胁。按照董玉明的意识，是立刻把王朝阳扣下，一并等待处置结果。若不是胡庆斌和马三元的余威尚在，王朝阳根本走不出长海农机的大门。 经过一番周折，王朝阳总算得以离开长海农机，但那辆作为“赃物”的桑塔纳却被扣下。这样一来，王朝阳想回红星厂只能另找办法。 王朝阳知道情况紧急，小跑着赶往汽车站，但还是错过了最后一班车。无奈之下，他只能在路边拦车，只要是顺路的车他就上，给车主些钱呗。 费尽周折，王朝阳总算回到家里。 而听完王朝阳的这番话，王嵩彻底沉默下去，掏出旱烟袋慢慢吞吞地卷一根烟，划火柴时手在颤抖。 “爹，你怎么了？”王朝阳问道。 “糟了，糟了……咳咳……咳咳……”王嵩摇了摇头，抽了一口烟，因为用力过猛而咳嗽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朝阳再问。 “下季度的棒料，我已经买了！”王嵩道。 红星厂，遇到了建厂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下个季度的订单没有希望，至少现在看没有希望，而厂子里的钱全被压在了原材料上，这让红星厂彻底没了周转资金。 这是一个致命问题！ “爹，厂子里还有多少钱？”王朝阳问道。 “最多一个月……”王嵩道。 “也就是能撑到年底呗！”王朝阳道。 “是啊，还能撑到年底……也不知道年底之前能不能有缓？”王嵩道。 这个问题王朝阳没法回答，长海农机那边的情况谁也说不好，而且就算有转机，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但红星厂却不见得能撑到那个时候。 父子二人结束谈话，但当天晚上却都没睡着。第二天来到厂子，王嵩把龚会计也叫到办公室。 龚德宏见到王朝阳，立即就要问订单函的事情，但王嵩却示意先不要多说，把办公室的门关死后才说：“朝阳，把情况告诉龚老九吧！” 王朝阳把长海农机的情况说完，龚会计脸色煞白。 “都怪我，都怪我的急脾气，我要是能沉住气，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狠狠抽自己嘴巴。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我把你和朝阳叫来，有其他事情商量！”王嵩的表情显得非常凝重，语气也极为沉稳。 “什么事？”龚德宏问道。 “这个年该怎么过？” 王嵩问完这个问题，办公室里安静下去。现在已经进入腊月，再有半个多月就是年，突然遇到这种情况，这个年该怎么过呢？ “能紧就紧一紧吧，年终奖的事情取消，年货也退回去……账上的钱还没光，把这个年撑过去，没准明年能有转机呢？”龚德宏道。 王朝阳看着王嵩：“爹你是什么意思？” 王嵩拧着眉头，沉默片刻后道：“但年终奖和年货的事情，厂子里老少爷们已经知道，现在取消，他们肯定得骂我吧？” “谁敢骂你，我就骂他们！谁也想不到遇到这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红星挺过去！”龚德宏大声道。 “像十多年前那次一样吗？”王嵩念叨。 “没错，就像十多年前那次一样。那次红星也差点倒下，但老少爷们齐心协力，最后挺过来了。那次行，这次就也行！”龚德宏道。 “代价呢？”王嵩反问。 “……”龚德宏哽咽。 上次红星厂遇到问题，全厂职工齐心协力，共同度过难关。但代价却是悲惨的，连续好几个月没有收入，所有人连饭都吃不上，刘德贵的儿子发烧没钱看病，龚德宏的媳妇吃不下苦跑路…… “这次，绝不可以像上次一样！”王嵩最后斩钉截铁道。 第44章 小年聚餐 腊月二十三，红星厂全体职工聚餐。 用王嵩的话是，小年一起过，过完小年就放假！聚餐地点仍然是食堂，菜样格外丰盛，大锅炖菜不限量，白酒每桌四瓶，最后的硬菜是红烧肉！ 当热气腾腾，小山一样的红烧肉被用大盆端上桌时，聚餐气氛达到最高峰。 “不是吹，除了咱红星厂，哪个厂子能有这种菜！” “就是就是！所以好好干吧，咱厂子会越来越好的！” “不说别的，就为这盆红烧肉，我发誓一辈子留在红星！” “嘿嘿……瞧你德行！” “说别人之前把你自己嘴巴上的油擦一擦成不？” …… 聚餐临近尾声，王嵩挨桌敬酒，刘小毛跟在后面搬着一个大纸箱子，里面全是红包。 “谢谢厂长！” “谢谢厂长！” …… 吃饱喝足，又拿了年终奖，全员心情那自然是非常好的，虽然已经晚上八点多，但也不着急回家，都留在食堂闲聊起来。 红光满面的王嵩则坐在人群中间，挥舞着手臂，开始讲述他带兵打仗时的英勇事迹。虽然这些故事听过无数遍，但人们还是饶有兴致地听着，并时不时爆发出掌声。 龚德宏很少喝酒，这次却破天荒地喝了很多酒。别人喝醉了大喊大叫，龚会计喝醉后趴在桌子上哇哇大哭，人们笑着说这臭老九估计是在想媳妇。 刘德贵和高崇喜一个关车间一个关仓库，俩人一向不对付，但三杯酒下肚后开始搂在一起划拳，跟铁哥们儿一样。 王朝阳作为人气颇高的“王老师”，有不少年轻职工过来敬酒，不过今天的王朝阳兴致并不高，喝酒不多，菜吃得也不多。 张苗苗跟王朝阳坐一桌，注意到这个情况便问道：“你好像有心事？” 王朝阳“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张苗苗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王朝阳道：“明天就回家嘛？” 张苗苗道：“厂子放假，我当然要回家了！” 王朝阳道：“我去送你！” 张苗苗忙说：“不用不用，我这么大个人，回家不用你送！” 王朝阳突然又问：“你家在ny市的什么地方，距离解放广场远不远？” 张苗苗一怔：“我家就在解放广场边上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王朝阳道：“那好，明天八点，咱们一起出发。” 说完，王朝阳喝下一口酒，离开了食堂，留下一个凌乱的张苗苗。 这个王朝阳真打算送自己回家？大年节的，被一个男生送回家，怎么解释啊！也不征求人家同意，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啊！ 第二天八点，张苗苗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厂门，果然看到整装待发的王朝阳。 “你，你真要送我回家？” “是啊，昨晚我说过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张苗苗郑重地说道：“首先我一个人可以回家，不需要别人送！其次你这么跟我一起回家，别人问起来怎么办？我爸妈都不认识你，你跟我回家算怎么回事啊！” “赶紧走吧，晚了赶不上班车。”王朝阳笑了笑，拎起张苗苗的行李就朝班车点走去。 张苗苗急忙从后面追，打算夺回行李，但王朝阳完全不给她机会，班车赶到，售票员大姐刚喊一句“南阳南阳”，王朝阳就冲了上去。 张苗苗上车后发现王朝阳已经跑到最后一排做好，还在朝这边挥手，那意思是说后排有座快点过来。 张苗苗彻底抓狂，正要说话，就听到售货员大姐喊道：“小姑娘往里走，别挡道，没看到你对象叫你啊……南阳南阳，还有没有上车的……南阳南阳……” 张苗苗内心抓狂，很想申辩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乖乖走到最后排，坐在王朝阳身旁。 “昨晚睡得太晚，我眯一觉，到站时叫我。”王朝阳缩着肩膀，把脑袋靠在窗边，闭上了眼睛。 “哦。”张苗苗攥着拳头说。 汽车行驶在前往ny市的路上，晃晃悠悠，恰如张苗苗的心情。张苗苗很想知道，在这种路况上，某人是怎么做到呼呼大睡的。 睡吧睡吧，最好睡过站，等我叫你？你想多了！咱们这位红星厂花还是有些腹黑的！ 结果没有如愿的是，到站之前王朝阳醒了，揉揉眼睛看着窗外道：“还好醒了，差点坐过站。” 张苗苗嘴角咧了咧：“是啊。” “南阳南到了，下车的买票，下车的买票！”这时售票员大姐走了过来，准备下车的乘客纷纷掏钱买票。 来到最后一排时，王朝阳递出十块钱道：“俩人。” 张苗苗也忙着掏钱说：“不不，我的票我自己付钱……” 售票员大姐丝毫没有收张苗苗钱的意思，反而笑眯眯对着王朝阳说：“小女朋友跟你闹别扭了吧？不是大姐说你，这大年节的去丈母娘家咋能空着手呢？不跟你置气才怪！” 王朝阳笑了笑，没说话。 售票员大姐继续笑道：“……南站马路对面有个小店，是我妹子开的，里面年货挺多的还不贵，可以去看看哈……还有没有下车的，买票喽……” 售票员大姐离开后，王朝阳自言自语道：“大姐说得对，空着手确实不像话……苗苗，你爸妈喜欢什么啊？” 你还真打算买啊！他们什么都不喜欢，只要是你买的东西，他们肯定都不喜欢，张苗苗的表情有些僵化。 下车后，王朝阳果然去了马路对面的小店，买了两瓶酒和一盒老式蛋糕，都装在红色的包装盒子里，王朝阳一手拎着一个，笑着问道：“现在没问题了。” 现在才有问题好不好，张苗苗跟在王朝阳身后，腿上像挂了铅块似的。 王朝阳不认识路，回头问她，她也不说话，王朝阳只好跟路人打听。 解放广场并不难找，问了两次就搞明白了路线，步行用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来到广场旁边。 家门就在不远处，张苗苗开始心跳加速，生平第一次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受。 “苗苗，有些话，我得现在告诉你。”这时王朝阳突然开口。 “……”看到王朝阳凝重的眼神，张苗苗一怔。 第45章 张苗苗家 “红星厂要倒闭？！” 听完王朝阳的话，张苗苗惊得不敢详细自己的耳朵。 昨晚聚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老厂长笑得那么开心，所有人都那么开心，这些难道都是假象？ 张苗苗呆住半晌，问道：“王朝阳，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别再开这种玩笑，否则我真跟你生气了！” 王朝阳摇了摇头：“我没开玩笑。” 张苗苗怔怔道：“那为什么厂长仍然给我们发年终奖，还发年货？” 王朝阳道：“我爹他只是不想让职工们失望罢了。” “老厂长也太……”张苗苗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感觉心里非常难受，鼻子泛酸。 忍了一会儿，张苗苗哽咽道：“这太不公平了，老厂长人那么好，他不应该一个人承受这些，这太残忍了……朝阳，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老厂长最难过的时候，你怎么不在家里陪他？” “把你送回家，是他交给我的任务。” 王朝阳顿了顿又道：“而且他还让我告诉你，过了年不用再回红星厂了。因为明年红星厂很有可能就不在了。” “不，红星厂不会倒的……”张苗苗呐喊道，却没有多少底气，“朝阳，连你也觉得红星会倒吗？” “我也说不好。” 王朝阳叹了口气又道：“这其实是我来ny市的另外一个目的。在我心里有好几个疑问，一直想不清楚，等我弄清楚了，或许红星还有救。” “什么问题？” 20-3变速箱项目是省里总厂牵头的重点项目，即便厂长和总工被停职，这个省级重点项目也不会停，那么如果他们不用红星，轴的订单会下给谁呢？” “这个问题很难找到答案吧？如果马总工没有被停职就好了，他一定肯帮忙！”张苗苗道。 “所以说我想来碰碰运气，答案或许就在那里！”王朝阳向马路对面一指。 “解放广场？”张苗苗道。 “没错。我以前听马总工说过，年前解放广场会有一次农机产品类的展销会，长海农机20-3作为今年的重头戏，也会参加展会，今天应该是展会的第二天，我打算进去看看，没准能发现些什么。”王朝阳道。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如果真能帮到红星，我也想贡献一份力量！”张苗苗攥起拳头道。 “也好。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去你家吧，咱俩总不能拎着大包小包地去展会吧！”王朝阳笑了笑道。 “呃。”一听要回家，张苗苗顿感浑身无力。 二人来到张苗苗家，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穿着整齐的细布衣服，皮肤很白，看上去很文雅，正是张苗苗的母亲。 张妈妈见到女儿回来，自然开心，不过随后注意到女儿身旁的年轻人，不免吃惊。 半年不见，女儿怎么会带男生回家呢？ 王朝阳自我介绍后，张妈妈恍然大悟。王嵩和张苗苗的父亲是老战友，张妈妈自然知晓，热情地招呼王朝阳进屋，落座看茶不在话下。 张妈妈出身书香世家，现在职业是老师，眼界自然高。跟王朝阳聊了几句，她就发现这个小伙子很不错，谈吐自信又不失礼貌，跟一般的毛头小伙子完全两样。 “朝阳读过书吗？”张妈妈忍不住问道。 “就读过一阵子小学，后来就不读了。”王朝阳说的是真实情况。 “那有你这份谈吐，真实不容易。哎呀苗苗他爸怎么还不回来，他要是看到你肯定更喜欢！”张妈妈笑道。 “家里来客人了？” 这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进屋，看到张苗苗后就大笑道：“哎呀，我的苗宝宝回来了，半年不见，可想死我了！” “爸，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小名！”张苗苗脸顿时红了，这可当着外人的面呢。 张连军这才注意到王朝阳，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就哈哈大笑道：“你是……你是王嵩的儿子？” 王朝阳一怔：“您见过我？” 张连军拍着王朝阳肩膀说：“见过，那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不过我认出你是因为你长得跟你爹年轻时一样，哎呀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时我也年轻，我们刚参军就被分到一个班里，一起打过太多次仗，我救过你爹的命，你爹也救过我的命，真正的生死战友啊！” 王朝阳正色道：“国咱家能从哪个年代站稳脚跟，多亏有你们那一代的贡献！” 张连军一愣：“你懂那段历史？” 王朝阳说：“嗯。你们那个时代，虽然已经建国，但却内忧外患无数，要不是你们那代人用鲜血扞卫祖国的威严，现在国人就过不上安稳的日子。” 张连军本来笑呵呵的，听到这话脸上也认真起来：“用鲜血扞卫祖国的威严，这话说得好，不愧是我老战友的儿子……苗儿他娘，赶紧炒几个小菜，中午我跟朝阳好好喝几杯！” “好好好，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做菜！”张妈妈笑呵呵地进了厨房。 然后张连军就拉着王朝阳，继续念道当年的往事，王朝阳也很感兴趣，一老一少俩人聊得不亦乐乎。 张苗苗坐在一旁，满腹幽怨。 半年没回家了，老爸老妈问也不问几句，全都围着那个王朝阳转，这太让人伤心了！尤其老爸，进门还喊“苗宝宝”呢，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拉着别人聊天去了，还是不是你亲闺女啊！ 其实王朝阳也不是故意讨好张连军，只不过他对四五十年代的军人确实心存敬重。建国初期，一穷二白，根基不稳，要想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立足，没有一代人的热血奉献，绝对做不到。 吃过午饭，王朝阳道明来意，说出了把张苗苗送回来，还想去解放广场的农机展会看看。 张连军一听这话，笑道：“正好，我下午没事，咱爷俩一起去转转……” 张妈妈立刻瞪了张连军一眼：“你凑什么热闹，下午让苗苗陪朝阳去转。” 张连军看到妻子的眼神儿，恍然大悟道：“哦……对对，让小苗儿陪你去，你们不用赶时间，多玩儿一阵子，晚上回来咱们一起下馆子去！” 王朝阳笑道：“好。” 正在喝水的张苗苗则差点被呛到，老爸老妈，你们那什么眼神儿是什么意思！ 第46章 来头不小 ny市级别的农用机械展会，规模并不大，占据广场将近一半的面积，大约两千平左右，用白灰粉划分出一个个区域，每个区域就是一个展位，显得很简陋。 跟后世那些国际机械展、军工展、航天展之类的展会规模，完全没法比。 这个时代的农用机械类型比较单一，主要是农用器械和农用车辆，其中农用器械的推广时机不够成熟，所以展会主要内容是农用车辆和农用车辆的零配件。 王朝阳和张苗苗的目的性很强，首先找到长海农机的展位，并在展位的中心位置看到20-3变速箱的身影。 长海农机是一个拥有国企特色的整机厂，全称长海农机动力总成有限公司，ny市的变速箱厂是总厂的分支。 动力总成以系统形式展出，除了变速箱还有发动机、联轴器以及动力控制机构。 此刻有很多人正围在外面观看，里面有长海农机的人负责讲解。 王朝阳戴着帽子和围脖，不担心被长海农机的人认出，张苗苗露面不多，更加不用担心。 20-3变速箱被单独放在另外一张方桌上，比其他展品的位置突出，在方桌下方则摆放着变速箱的全部零件，主轴和从动轴也在其中。 张苗苗盯着一粗一细两根轴，不免长吁短叹起来。 王朝阳看了片刻，轻声道：“这不是红星产的轴。” 张苗苗一愣，仔细看了一会儿却看不出门道，便小声问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王朝阳没有立即回答，带着张苗苗离开长海农机的展位才解释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根轴的滚花位置有锈迹？” 张苗苗摇了摇头，她真没注意到。 王朝阳继续道：“滚花位置用来压入齿轮，因为形状的关系，容易生锈。在浸油环境中不会体现，但放置在空气中却会有这个风险。为了杜绝生锈，我刻意跟车间交代过，成品轴必须涂防锈油。但现在展出的轴，显然并没有防锈油。” “这样说来，长海农机果然不在用红星的轴，但如果不用红星会用哪个厂子呢？”张苗苗疑惑道。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咱们得想办法弄明白。”王朝阳道。 如果马三元或者胡庆斌没有被停职，王朝阳可以轻松获知新轴的生产商，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另谋途径。 两人当即返回长海农机的展位，并以寻求轴类货源的理由询问长海农机的情况。不过效果并不好，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年纪太轻了，对方并不重视，随口应付自然也不会给出真实答案。 “我记得你家叔叔在军区后勤工作是吧，能不能让他来帮个忙？”王朝阳建议道。 “嗯，我这就去找我爸！”张苗苗道。 张连军在某军区后勤部工作，相当于一直没离开部队，来到长海农机展位后，他以调研军械轴类特供货源为理由，向长海农机的人询问，果然立刻得到了重视。 那负责介绍产品的讲解员说马上联系上面，争取尽快给个答复。 但这个时代没有手机，座机联络也不是很方便，张连军等了半个小时也没得到答案。 “怎么搞的，这么久也没个答案，算了算了，我去看其他家！”张连军板着脸，说完就要离开展位。 “首长您别急，再稍微等一下！”长海农机的讲解员急得满头大汗。这次展会的目的就是展出产品，拓展市场，若弄丢了军械特供这种大订单，非被上头开除不可。 “好吧好吧，十分钟，再没有个准话我抬屁股就走！”张连军继续板着脸，老大不愿意地坐下来等待。 长海农机的讲解员则急忙倒茶伺候着。 张苗苗和王朝阳躲在不远处，看到张连军这么会演戏，均是忍俊不禁。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展位另外一名讲解员跑回来，对张连军说了些什么，张连军撇着大嘴点点头，这才离开。 三人走到一旁，张连军道：“那讲解员说轴的供应商叫大友机械……大友机械是那里的厂子，你们清楚吗？” 王朝阳则眉头一紧，陷入思索。 大友机械实际控制人是潘大庆，如果轴的供应商变成大友机械，那说明潘大庆一定动用了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上一次王朝阳去长海农机办事，遇到送年货的潘大庆，这说明潘大庆跟长海农机的某些高层领导是有往来的。书记董玉明？还是其他幕后人物，王朝阳暂时无法确定。 可以肯定一点，潘大庆的大友机械已经具备仿制两种轴的能力，要不然长海农机的“幕后人物”不会现在踢开红星20-3是长海农机的重点项目，没有“备胎”就过河拆桥，那未知的幕后人物不会那么愚蠢。 以上这些虽然容易想通，但并不代表能解决红星的麻烦。红星的麻烦在于时间，若想把这些猜想坐实，别说王朝阳没有适当的手段，就算有也的用掉几个月。 红星厂耗不起。 张连军已经从女儿口中得知红星的现状，对老战友的处境更是于心不忍。 “朝阳，长海农机的内部问题很复杂，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你也不要太着急。我回头跟后勤部的人说说，看看能不能帮红星拉些生意做，你也要劝你爹别太钻牛角尖儿。” “谢谢张叔叔。” 王朝阳想了想又道：“既然您过来了，那就再帮我个忙吧。我想试着用工程师的方法去解决问题。” 张连军不解：“工程师的方法？” 王朝阳道：“刚刚看到长海农机的展位有公告，下午三点会有一场动力总成的宣讲会，我想进去听一听，找机会做些什么。” 张连军笑道：“找机会捣乱呗？没问题，我带你进去！” 三人继续留在展厅，闲逛一阵，约莫快到三点时再次走向长海农机的展位。 宣讲会在十分钟之后开始，人们陆陆续续地往里面走。临到入口时，张连军脸色突然大变，一把拉住王朝阳，并低声道：“主讲人竟然是宗世国！” 王朝阳不解其意，宗世国的名字他还是头一次听。 张连军继续压着嗓子道：“宗世国是长海农机省里总厂的技术主任！我对长海农机虽然不熟悉，但宗世国的名字却听过，是ny市名声赫赫的人物，曾经因为在技术领域突出贡献，接受过总理的接见！” 王朝阳点点头：“来头还不小！” 第47章 动力传输系统 张连军道：“来头确实不小，所以你还是打消主意吧，别人的宣讲会你捣乱也就罢了，宗世国的绝对不可以！” 说着话，张连军已经准备拉王朝阳和张苗苗往回走了。 “既然捣乱，那当然影响越大越好。遇到这么大的人物，我怎么可能放过机会？”王朝阳却没有改变计划的意思，不待张连军回答已经朝会场里面走去。 张连军急得一拍大腿：“这小子怎么不听劝呢！” 张苗苗咧嘴一笑：“你才发现啊！” 三人在倒数第三排靠边的位置坐好，宣讲会随后开始。 一位个头不高，满头银发，带着银白色镜框眼镜的老者走上讲台，会场所有人集体起立，并报以热烈的掌声。 宗世国一团和气，笑容可掬，冲台下挥了挥手道：“大家请坐，我叫宗世国，就不过多自我介绍了，我今天要将的20-3，以及基20-3的地盘动力系统开发。讲得内容太专业可能显得无聊，你们要是不爱听，可以随时打断我，呵呵呵……” 宗世国随后开始了他的讲解，这个时代没有ppt辅助，涉及到专业内容只能往黑板上写，宗世国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个老人家，一手黑板字却写的兵戈铁马。 介绍20-3的特点，然后讲解基于这种变速箱的地盘开发，涉及专业知识越来越深，正如宗世国所预料的一样，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了。 虽然听不懂，但也没人打断宗世国的演讲，更没人离开。毕竟，主讲人是鼎鼎大名的宗世国！ 张连军不是这个行业的人，从开始就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都在王朝阳身上，他担心这小子做出些什么不着调的事情。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张连军发现王朝阳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那里聆听宗世国的演讲内容。 张连军略略安心，心说这小子总归不至于太鲁莽，看来已经改变主意。 张苗苗也注意到王朝阳的样子，但心里却跟张连军想的全然不同。 在王朝阳眼里似乎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做的，宗世国的名头虽然响亮，但王朝阳绝不会因为这个名头而改变主意。恰恰相反，此刻他认真听讲，多半是在寻找出手的机会……这是接触半年时间后，张苗苗对王朝阳的认识。 “接下来我要讲的是动力总成的功率传输……各位，我可得提醒你们哟，下面的内容会更加枯燥和抽向，想离开的现在可以离开了哟！” 宗世国笑眯眯地对所有人道。 台下哄堂大笑，约莫有三分之二的人选择起身离开……前面内容都听得云山雾罩，继续硬着头皮听下去就太不知趣了。 王朝阳仍然稳稳坐在原位，张连军和张苗苗也只好陪着。 “功率的传输，说白了就是扭矩和转速的传输，发动机的气缸带动曲轴，支线运动转换成旋转运动，扭矩和转速经过变速箱和调节器最终传递到执行机构，也就是车轮。这就是最简单的功率传输模型，而今天我想重点讲的是功率的调节部分，也就是变速箱……”宗世国继续着他的演讲。 “我有一个问题。”就在这时，王朝阳突然起身。 张连成立即紧张起来。张苗苗则咬了咬嘴唇，心说果然如此！ “请讲。”宗世国看过来一眼道。 “您所讲的这套基20-3变速箱开发的动力系统，功率传输上限是多少？”王朝阳问道。 “功率上限？你想问的是额定功率吗？”宗世国道。 “不。额定功率是指系统稳定工作的输出状态，我想问的是上限值，因为据我所知，一套系统的优劣，额定功率固然是重要指标，但功率上限才是更直接的评判标准。我说的没错吧？”王朝阳道。 “……”宗世国看向王朝阳的眼神微微变了变，带有几分惊讶也带有几分欣赏，“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对动力系统的理解非常透彻，小伙子很不错。那好，我不介意告诉你，这套基20-3开发的动力系统的功率峰值是12千瓦。” “12千瓦？不应该是14千瓦吗？”王朝阳道。 听了这话，宗世国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14千瓦是从哪里来的？” 20-3的内部结构我也清楚，知道其功率上限是14千瓦，并不难。”王朝阳顿了顿，继续道，“这说明整套系统的功率传输瓶颈不在变速箱，而在其他位置，是联轴器还是发动机，亦或者是执行机构自身？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证明这套系统并不完美。” 宗世国彻底离开椅子，两大步来到讲台边缘，目光盯着王朝阳，呼吸已经开始急促起来。 “年，年轻人，这些说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说的有错吗？” “有错，当然有错！系统的设计是由长海农机的专家组完成，耗时两年多，你张口就说系统有问题，这当然有错！” “专家组耗时两年多，这跟系统有问题没有直接关系吧？” “……”宗世国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但目光中却好似冒火。 “所以您还没有回答我，系统的功率上限为什么无法达到14千瓦？”王朝阳依旧泰然自若，仿佛对宗世国那冒火的目光全然不在乎似的。 “……”宗世国依旧没有出声，继续盯着王朝阳，胸口急速起伏着。 此时此刻，全场鸦雀无声。 一半人的目光看着宗世国，另一半看着王朝阳。 张苗苗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虽然早有心理建设，但让然感受到压力。 张连军比女儿的表现还要差，额头豆大的汗水往下流。宗世国的大名，算得上全市人民的崇拜对象，现在被一个年轻人问得说不出话来，而这个年轻人是被自己带进来的，而且是自己老战友的儿子！ “年轻人，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不过却不能在这个场合里说。” 沉默良久，宗世国终于开口：“所以你方便换个位置，跟我单独谈谈吗？” 王朝阳点头：“可以。” 宗世国立即对所有人说：“今天的宣讲会到此结束，所有人都散了吧……年轻人，你请这边来！” 下了讲台，朝展位后方的房间走去。 王朝阳当即离开座位，跟了过去。张连军擦了一把汗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被张苗苗拉一把，才起身跟王朝阳一并走去。 第48章 宗世国的顾虑 王朝阳随宗世国进入展位后方的房间，张连军父女随后进入时却被宗世国的助理拦住。 “他们俩是跟我一起的。”王朝阳道。 “好，那让他们也进来吧……哦对了，上几杯杯热茶。”宗世国对助理道。 展厅本就简陋，这临时的房间更是简单，四人各自坐下，中间有一面小圆桌。四杯热茶上来，水汽飘出，伴着浓郁的茶香。 “这应该是狮峰山的明前龙井吧？”王朝阳随口道。 “你倒识茶……我喜欢这口，朋友送的。”宗世国抬头看助理一眼，助理点点头，离开房间并把门关上。 宗世国再度开口道：“年轻人，还有两位，请问怎么称呼呢？” 王朝阳道：“我叫王朝阳，这两位是张苗苗和张叔叔。” 宗世国点点头道：“方才在前面，见你20-3变速箱似乎很熟悉，这是为什么呢？” 王朝阳说：“因为变速箱的主轴和从动轴就是我和张苗苗设计的。” 宗世国诧异：“这么说你们来自大友机械？大友机械的工程师我见过，怎么没见过两位？” “不，我们来自红星机械厂。” “红星机械厂？”宗世国疑惑道，“抱歉我不太了解，不20-3的供应商列表我看过，并没有红星机械厂，这个我非常确定。” “这正是问题所在。” 王朝阳随后把红星机械厂、大友机械以及和长海农机之间的关系和瓜葛简述一遍。宗世国听后，更是眉头紧锁，同时脸上露出愤怒。 作为省部工程师，他不了解采购细节是可以理解的，但关系的轴的货源，这么重要的信息下属竟然隐瞒，这问题非常严重。 而且到了现在，宗世国恍惚记起“红星厂”。长海农机的厂长和总工程师双双被停职查办，理由似乎正与红星厂有关。 为了证明，王朝阳立即让张苗苗对轴的设计细节进行介绍。张苗苗对此如数家珍，简明扼要地说出两款轴的关键点，尤其是轴径缩小的考量以及鹅颈圆角的应用，最后还把花键防锈的注意事项说出，这是刚刚从王朝阳那里听到的。 “不用再说了，轴的设计确实出自两位之手！”不等张苗苗说完，宗世国就做出了判断。 王朝阳则最后补充道：“轴的强度计算，花键设计，这些是系统动力传输设计的一部分。也正是根据这些，我判断系统的最大传输功率是14千瓦。” 听到这里，宗世国的脸色阴郁下去，喝下一口茶才道：“话既然说到这个地步，我也没必要隐瞒了，其实你的判断是对的，系统最大传输功率是14千瓦，这是系统设计最初的目标值。不过随着设计工作的深入，我们发现这个值很难保证，最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把最大输出功率变成12千瓦。” 听完这话，王朝阳还算淡定。 但张苗苗和张连军却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被长海农机宣传的沸沸扬扬的动力系统，竟然是次等货。而且这话是从宗世国的口中说出。 这番话若是被其他人听到，恐怕要掀起轩然大波的。 “因为是总部牵头的重点项目，所以最大输出功率不足的事情，一直被当做秘密压下去。这事对整套系统，以及对长海农机总部的影响都非常大，所以三位务必不要往外宣传。”宗世国恳切道。 张连军连连点头，张苗苗则又问道：“既然有问题，那么当初为什么要把14千瓦当目标呢？” 宗世国欲言又止：“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说出来并不光彩，我就不多说了。” 王朝阳接着道：“想必跟行业竞争有关系吧？” 宗世国微微一怔：“这你也知道。” 王朝阳点头。 作为后世过来的穿越党，深知这个时期国内机械行业的窘境，自身底子不够硬，来自外部的竞争虎视眈眈，导致整个工业产业的初期发展是畸形的，出现很多“样子货”和“山寨货”。以至于在当时以及此后的几十年里，“华夏制造”一直是一个带有几分贬义的词汇。 “这套农机动力系统，参与竞标的除了长海农机，还有几家来自国外的机械巨头，那些国外货系统成熟，报价又低，给长海农机造成的压力非常大。这些想必你们能理解。”宗世国解释。 “竞争对手的最大传输功率是14千瓦，所以长海农机才把14千瓦定为目标值的？”王朝阳问道。 “没错，所以我说这是一个无奈，却又不怎么光彩的决定。”宗世国长叹一口气道，然后便不再说话。 “不。”王朝阳道。 “什么？”宗世国没懂。 “您说这个决定不怎么光彩，这话我不同意。西方国家早在五十多年前就进入工业社会，机械巨头有着雄厚的技术储备。咱们国内的技术储备跟他们没法比，但长海农机硬是把峰值做到12千瓦，这已经很值得自豪了！”王朝阳道。 “没想到能从你这样年轻的小伙子口中听到这番话！”宗世国感慨道。 “您虽然没说，但想必即便是12千瓦，您和您的团队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吧？”王朝阳又道。 “……”宗世国的情绪一瞬间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握住王朝阳的手。 因为王朝阳的话说在了点子上。对外人，宗世国用“次等品”来形容这套动力系统，但他心里却非常不是滋味，因为这“次等品”是他和他的设计团队用几个月的努力换来的成果。 所以王朝阳的一句话，正好点燃了宗世国的情绪。 其实对于这种情绪，王朝阳也深有体会。 在后世，王朝阳是搞航天的，而众所周知以前的航天技术被美帝和苏联封锁，自主研发的道路上，处处受到牵制、限制甚至技术围堵。往往为了突破一个技术难题，工程师们要付出几个月的努力。 结果可能不是最好的，但却并不应因此判定工程师们的努力“不光彩”！ 那是对工程师的侮辱！ “这套系统的设计方案，能给我看一下吗？”这时王朝阳问道。 “当然可以，小马，去后备箱里把我的文件袋拿来！”宗世国朝助理喊道。 第49章 疲劳寿命 动力系统的设计方案，这无疑高度机密文件，外人没有机会看到。 不过此时此刻，宗世国想都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他朝门外的助理喊话，助理进门道：“可是宗老，您晚上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是跟省厅领导的，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宗世国用力拍了拍脑袋说：“瞧我这记性……” 宗世国很为难，跟省厅领导的会是不能耽搁的，但同时他也非常期待跟王朝阳讨论系统方案。 也说不上为什么，但他有种预感，跟这个年轻人的讨论或许能给系统带来突破。 “要不然我上您的车，咱们一边赶路一边看方案？”王朝阳建议道。 “这个建议好，去省里要用一个小时，足够咱们讨论的。等我到了地方，我让下马把你们送回来！”宗世国大声道，带着众人一同离开展厅，走到停车场，招呼王朝阳他们上车。 张连军和张苗苗上车前犹豫起来：“这样的话，我们不用去了吧？” 王朝阳道：“张叔叔您可以不用去，但苗苗得跟着我，路上她能帮忙。” 张连军立即点头道：“那好。苗儿你跟朝阳一起去，我就不去了。” 张苗苗作为工程师，很好奇王朝阳和宗世国会在路上讨论什么，况且王朝阳说需要她帮忙，也就不再犹豫，进了车厢。 宗世国的配车是一辆吉普车，舒适度差一些，但后排非常宽敞，宗世国坐在最里侧，王朝阳和张苗苗依次坐下。 助理启动引擎，吉普车踏上了前往省里的路程。 后排，宗世国将文件袋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的方案文件。王朝阳接过文件，看了一眼目录，直接向后翻到设计计算的篇章。设计计算占据方案文件一半以上的篇幅，王朝阳打开第一页后便不再说话，目光变得格外专注。 上车之初，宗世国是打算简单介绍一下设计计算的，但现在看到王朝阳如此专注，便没有打扰，耐心地等待着。 张苗苗靠在王朝阳身旁，本打算也看一看设计计算，但前面还能看懂，但后面越看越难懂，往往她只看了开头，王朝阳已经翻到下一页了，这样一来二去，张苗苗彻底跟不上了，到最后索性打消了念头。 看完设计计算，王朝阳又把文件翻到最后，那里是全部材料的材质报告。 看完材质报告，已经半个小时过去，王朝阳开口道：“宗老，如果我没猜错，限制系统最大传输功率的，是发动机自身，对吗？” 宗世国目光一凝，道：“你继续说。” 王朝阳道：“设计计算中按照12千瓦校核，全部机构都没有问题，其中变速箱的冗余系数是5.5，连轴系统的冗余系数9.8，执行机构的冗余系数12.2，而发动机的冗余系数只有3.2。按照水桶原理来说，限制整个系统最大传输功率的应该就是发动机这块木板。” 宗世国点头道：“你说的完全正确！但你知道发动机的冗余系数为什么只有3.2吗？” “疲劳寿命。” 王朝阳把文件翻回到设计计算位置，道：“原因应该是这里的寿命计算结果，按照一百万次循环计算，以12千瓦计算，曲轴的寿命刚刚合格。” 宗世国用手指头在纸上戳了戳道：“没错，问题就出在曲轴寿命上。这根曲轴我们采用45号钢制作，强度和硬度计算一点问题没有，但偏偏在疲劳计算中无法满足，最后不得不该用12千瓦进行计算。哎，这小小一根曲轴，却是整个系统的症结所在啊！” 王朝阳道：“有没有考虑过调整硬度，来提高寿命呢？” 宗世国摇了摇头道：“考虑过。不过轴的硬度设定在邵氏55，用淬火，已经是45号钢的极限，没法再提高了。” 王朝阳道：“不。我的意思不是提高轴的硬度，而是调整轴上套筒的硬度。” 宗世国：“套筒的硬度？” 王朝阳道：“轴和套筒配合，如果轴的硬度无法提高，那可以尝试降低套筒的硬度。” “套筒的硬度又不会影响轴的寿命……等一等，你的意思是说……”宗世国瞪大眼睛，瞬间僵持住。 沉思片刻，宗世国一把夺回王朝阳手里的资料，盯着看了片刻，突然大喊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哎呀我真是太蠢了……套筒的冗余系数20多，远远大于设计要求，降低套筒硬度，可以改善轴的磨损，这样轴的寿命得以提高又不会影响套筒的使用……这个思路真是太妙了，哎呀朝阳，这么妙的思路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轴和轴套配合，一个软一个硬，软的没法调整，那就调整硬的，这个思路并不难吧？”王朝阳淡淡一笑道。 其实王朝阳知道，这个思路并非说起来这么简单，这是在后世才发展起来的一种针对冗余设计的全新理念。 拿一个系统为例，这种冗余设计的理念是，尽可能地让系统全部零件在达到寿命后同步失效，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压缩成本。 八十年代国内的机械设计，安全系数普遍取得偏高，导致产品的外观显得“傻大粗”，后来随着设计理念的提升，这种现状才慢慢得到改善。 “从套筒的硬度入手，一定能改善曲轴寿命，从而提高最大传输功率……我有种预感，或许咱的系统也能达到14千瓦呢！”宗世国激动道。 “工程师不相信预感，只相信计算结果。”王朝阳笑了笑道。 “所以可惜啊！真希望现在就算一算，看看结果到底如何！”宗世国道。 “让张苗苗算吧，她的计算能力非常强！”王朝阳道。 “哦呵呵，这就是你执意带上小张的目的啊？还以为你们小两口离不开呢！”宗世国哈哈大笑。 “宗老，您说什么呢！”张苗苗脸腾地红了，怎么就小两口了啊！ “我道歉！哈哈我这一高兴嘴上就没把门的！小张同志不要生气，这些计算还要靠你呢！” 宗世国在自己嘴上拍了两下，然后取出纸和笔，双手递给张苗苗。 第50章 不是胆量的事 张苗苗也不至于真生气，接过纸笔，两只脚尖翘起来，把纸摊在膝盖上就开始了计算。 张苗苗对自己的计算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不过吉普车糟糕的减震系统导致车厢里颠簸不断，给张苗苗造成了极大的不便。而且现在是寒冬腊月，吉普车里没有暖气，张苗苗的两只手很快被冻得通红。 “小张，先缓一缓吧！”宗世国不忍心。 “没事，没事！”张苗苗坚持道。 其实宗世国比任何人都着急得到结果，但也不忍心让张苗苗继续算下去，抬手看了看手表，朝前面问道：“小马，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开车的小马道：“最多十分钟！” 宗世国道：“小张，那就先等一下吧。我虽然着急看结果，但要是把你的手冻伤，我就太不是东西了……朝阳，你愣什么呢，还不快给小张暖和暖和手！” 王朝阳一愣，还真不知该怎么帮她暖和手。张苗苗则急忙乖乖停笔，并把手揣回衣服口袋。 吉普车停在省农业厅的办公大楼前方，宗世国带头往里面走，作为这里的常客，保安自然不会多问。 进入大楼后，宗世国首先给王朝阳和张苗苗找了一个空闲的会议室，嘱咐人送来热水，然后对两人说：“我去跟领导开会，大约半个小时结束，你们在这里等我！” 张苗苗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水杯，点了点头。 王朝阳笑了笑说：“半个小时，你回来时或许能看到结果。” 宗世国说了声“那就拜托小张了”，然后匆匆离开。 会议室里很安静，张苗苗喝下半杯热水就开始奋笔疾书，系统计算对她来说虽然陌生，但现成的参考文件就在手边，她只需要在调整参数后重新计算，这完全没有难度。 王朝阳看了一会儿，笑道：“带你来真是明智的决定。” 张苗苗抬头瞪一眼：“不要打扰我！” 王朝阳淡淡一笑，起身在会议室里溜达，翻了翻旁边的杂志，然后顺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张苗苗低头算了一会儿，抬头看到王朝阳悠闲的样子，顿时心里有些不平衡。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嘴，继续算。 半个小时后，宗世国返回会议室。 “朝阳，小张，我回来了，算得怎么样？” “您回来得正好，刚刚算完。”王朝阳道。 “给我看看！”宗世国走过来，直接拿起桌上的本子，目光从上到下，迅速扫过整个计算过程，最终落在计算结果上。 按照14千瓦传输功率校核，结果通过。 看到这里，宗世国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真是太好了，朝阳，小张，你俩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也帮了长海农机的大忙！” 说着，宗世国就开始弯腰鞠躬。 张苗苗急忙去搀扶：“宗老您不用这样，我们其实也没做什么。” 宗世国立刻瞪眼：“乱讲，你们把系统最大功率从12千瓦，提升到14千瓦，这还叫没做什么？你们这要是没做什么，那我们之前的工作就全是狗屎……哦不好意思，瞧我这嘴又没把门的，在小姑娘面前怎么能说脏话！呵呵我检讨，我检讨！” 张苗苗无语，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宗世国叹了口气，目光闪着光芒：“有了新的方案，以后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对外面说，咱国产系统的性能不比国外货差了！嘿嘿，我倒是很期待，那些洋鬼子知道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表情！” 激动过后，宗世国把计算过程仔仔细细又看一遍，工工整整地收入文件袋中，然后又弯着腰把椅子底和桌下检查一遍，生怕有文件掉落，那样子跟守财奴藏钱似的，张苗苗看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们吃大餐！”宗世国又道。 “哦不了，晚饭我们得回去吃。”王朝阳道。 “不要跟我客气！不然我生气了！”宗世国喝道。 “不，不是跟您客气。”张苗苗弱弱道，“今天是我头一天回家，答应我爸妈一起吃晚饭的。” “这样啊！那是我的不对，不能打扰你们一家子吃饭。”宗世国道。 一家子吃饭？王朝阳不是我家里人！张苗苗很想纠正宗世国的错误。 不过没等张苗苗开口，宗世国又道：“……这样吧，我让司机立即送你们回家……哦对了朝阳，这两罐茶叶是副厅长给我的，当年的明前龙井，你带着吧，你自己和也行，要不就送给小张的父亲！”宗世国把两罐茶塞到王朝阳手里。 “那谢了。”王朝阳倒也不多客气。 这时宗世国的脸色凝重起来：“朝阳，前面我一直没问，你们红星厂现在什么情况？” “按照现在样子下去，很难撑到明年。”王朝阳道。 宗世国脸色变得更加阴沉，沉默好久道：“朝阳，小张，关于你们红星厂的事情，我心里也有数。因为涉及到的面太广，我说不好什么时候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你们放心，这事我刚刚也跟副厅长通过气，立即开始办，而且要严办，争取尽快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就提前谢谢了。”王朝阳道，也有些惊讶宗世国直接把事情提到省厅的层面。不过这样一来，力度增加，红星厂的麻烦或许能尽快解决。 “我也谢谢宗老！”张苗苗也道，表情很认真。 “好了好了，咱都别谢来谢去，总之你们回去安心等我的消息！”宗世国笑了笑道。 随后宗世国的司机开车，把王朝阳和张苗苗送回ny市，抵达张苗苗家时将近晚上八点。 张连军一直很担心，把事情跟张苗苗妈妈说过，张妈妈也开始坐立不安。待王朝阳和张妈妈进门后，这两口子把经过问了一遍，这才放心。 “要说朝阳这小子真够有胆量的，对方可是鼎鼎大名的宗世国啊，他竟然当众叫板！大侄子，单凭这个胆量，我服！”张连军挥舞着大拇指。 “依我看，这不光是胆量的事儿！朝阳要是肚子里没点真东西，敢跟宗世国叫板？能指出那个……那个什么系统？” “动力系统。”张苗苗补充。 “哦对，动力系统！”张妈妈说完就笑眯眯地看着王朝阳。 第51章 留宿 “阿姨您别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王朝阳道。 “有本事的人有资格骄傲……哦对了，朝阳你今年多大……哦哦记起来了，你比我家苗苗大两岁，娶媳妇了吗？”张妈妈笑呵呵地问道。 张苗苗一个趔趄，老妈，您这话题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还没。”王朝阳回答。 “哦那正好，我家苗苗也没找人家呢！”张连成立刻道。 “爸！”张苗苗跺脚。什么叫正好？哪里就正好了？ 看着红着笑脸的女儿，张连成夫妇没有再说下去，但对视一眼之后，同时露出会意的笑容。 其实人就是这样，有的人一眼就烦，没有特别理由。而有的人，只接触几次就特别欣赏。 张连成夫妇对王朝阳就属于后一种。他们夫妇二人眼界都很高，又把张苗苗当做掌上明珠看，一般年轻小伙子很难入他们的法眼。 不过王朝阳出现后，无论言谈举止还是说话办事，都充满了跟其他年轻小伙子不同的特点。 而王朝阳还有一个加分点，那就是知根知底。张连成和王嵩是一起爬过战壕的老战友，生死之交，这样的儿女亲家上哪找啊？ 说来好笑，王朝阳这次来南阳的目的并不是“相亲”，但却在以不可逆转的趋势往“见家长”的方向上转变。 当然了，喜欢归喜欢，张连成夫妇也不可能当王朝阳和张苗苗的面说这些话，因为他们是女方家属，太主动的话说出去不好听，得等男方找媒人说和才行。不过这些是后话，不必太急。 “都饿了吧，咱还是赶紧出去吃饭吧！”最后张连军改变了话题。 “都这个点儿了，饭馆早关门了……要不还是我来炒菜吧！阿姨的手艺一般，朝阳你凑合吃吧！”张妈妈道。 “阿姨您别太辛苦，随便炒两个菜就行！一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王朝阳道。 然后王朝阳和张连军留在客厅谈话，张妈妈则去厨房准备饭菜，张苗苗本想留在客厅听听王朝阳他们会说些什么，但俩人聊的都是四五十年代的战争啊局势之类的话题，张苗苗完全不感兴趣，索性去厨房给老妈打下手。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择菜过程中，张苗苗低声哼着。 这首被后世天后唱红的歌节奏太强，张苗苗自从学会就经常在不经意间哼出来，有时候她自己也无奈。 “这什么歌啊？”张妈妈问道。 “歌名叫《明月几时有》。”张苗苗回答。 “我怎么没听过这首歌？” “我以前也没听过，是王朝阳教给我的。这歌真的很好听，我只听两遍就学会了，我最喜欢的是前两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您听听，旋律很好听。苏轼的词本来就很洒脱，用这个旋律唱出来更是飘逸呢……” 张苗苗在外人面前话不多，但在老妈面前自然想什么说什么。 “苗苗，你一向不喜欢古诗词的吧？我可记得你小时候，每次让你背古诗词，你那小脑袋瓜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但每次学算术，你就特别开心，要不然也不会当机械工程师。”张妈妈道。 “但这首词我很喜欢啊！”张苗苗撇撇嘴道。 “你喜欢的不是词吧？”张妈妈说完就笑眯眯低看着女儿。 “我，我喜欢的当然是词，不然还能是什么？”张苗苗有些慌。 “在红星厂这小半年怎么样啊？工作忙不忙？”张妈妈笑了笑又问。 “忙是忙了些，但很有意思，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张苗苗道。 “还能学到新东西？”张妈妈道。 “是啊，妈您听说过应力集中吗？还有变曲率圆角，还会有第四强度理论……好多东西连老师都不会！”张苗苗越说越起劲。 看着女儿说话的样子，张妈妈笑了笑说：“这王朝阳只读过小学，怎么会这么多东西？” “他说是自学的，厂子库房有很多旧书，他就是看旧书学的……其实不光这些，他竟然还会讲俄语和意大利语！” “嗯，这小伙子真不简单！” “哼，不过有时候也很气人，经常在上班时间睡觉！跟他说多少次了也改不了！”张苗苗气呼呼道。 “看来，你跟王朝阳跟熟悉嘛！”张妈妈笑问道。 “啊？”张苗苗这才意识到，怎么聊着聊着就料到王朝阳身上了，于是急忙转换话题，“妈，别总问我了，你和我爸这段时间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张妈妈道。 母女二人这样边聊边做饭，半个多小时后饭菜准备好，招呼王朝阳和张连军开始吃饭。 由于年代物质匮乏，所以即便想张连军这样还不错的家庭，餐食也很一般，四个青菜和一个汤，主食是玉米面和白面混在一起的饼子。 张连军心里高兴，拿出一瓶西凤老酒跟王朝阳一起喝。西凤酒算是名酒，在后世的名气也很大，喝起来清冽醇香，王朝阳和张连军喝下大半瓶。这种老西凤张连军家里一共有两瓶，说剩下一瓶等王朝阳回去时带给王嵩。 吃完饭后又闲聊片刻开始休息，张连军家两室，张苗苗和妈妈一间，张连军和王朝阳一间。 这个时代都这样，家里来了客人一般都是凑合着睡。 第二天。 回红星的班车要等到中午才有，王朝阳到也不用太早出门。一个上午的时间，张连军夫妇都在忙乎着准备东西，全是给王朝阳带回去的，看着大包小包的，王朝阳苦笑不已。 “我几乎是空着手来的，却带回去这么多东西，真不好意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些东西又不贵！”张妈妈笑道。 正说话间，门外突然有敲门声，张连军出去开门。 “张叔好，苗苗在家吗？”门外一个男子的声音。 “佳良来了，苗苗在，昨天刚回来，快进屋吧！”张连军道。 不大工夫，张连军带着一个青年回屋。 男子年纪跟张苗苗相近，穿着牛仔裤，上身是黑色的棉袄，皮肤很白，头发收拾得也很立正，手里还拎着两个大礼盒。 第52章 洋酒的味道 “阿姨好，苗苗好，我也是昨天回来了，今天特意过来看看你们，这是给你们带回来的礼物。”姜佳良很懂礼貌地说道。 “来就来呗，还带东西！”张妈妈道。 “这是洋酒，省城里的稀罕玩意儿，寻思着带回来给你们尝尝鲜……这位是？”姜佳良注意到了屋子里的王朝阳，不由得一怔。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他叫王朝阳，是你张叔老战友的儿子。朝阳，他叫姜佳良，是我们家的老邻居，现在搬到省城去了，但还是经常回来看看。佳良跟我们家苗苗一样大，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张妈妈给双方介绍。 姜佳良听完介绍，很有礼貌地主动跟王朝阳握手，并笑着问道：“你比我和苗苗大，那我得叫你哥呢！朝阳哥在哪里高就啊？” 王朝阳道：“在红星厂工作。” 姜佳良一愣，他没听说过红星厂。张连军解释说是县城的一个机械加工类的厂子。听过之后，姜佳良只是“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跟王朝阳说话，而是开始跟张苗苗一家人聊天。根据他自己的介绍，现在在省里一家大型国企上班，每个月的工资很高，而且升职空间非常大。 说到最后，姜佳良问道：“苗苗在哪里工作啊？我知道她喜欢设计类工作，也在国企吗？” 张苗苗说：“我在红星厂上班。” 姜佳良一愣：“红星厂？” 张苗苗道：“红星厂，我爸刚刚跟你说过的！” 姜佳良原本没把红星厂放在心上，偏远县城的一个小厂子嘛，此刻露出惊讶的神情道：“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工作？” 张苗苗有些不开心：“我觉得红星厂挺好的。” 姜佳良笑了笑说：“苗苗，你没见过其他地方，才会觉得红星厂好。那只是一个偏远小厂子，跟市里或者省里的一些大企业完全没法比！就拿我现在单位来说吧，我才开始工作就能拿到每个月65元的工资，逢年过节还会发很多东西呢，今年过年就发了两袋挂面和两瓶罐头呢！这些待遇福利，你在红星厂想都不用想吧？” 张苗苗扁了扁嘴，没有说话。姜佳良说的是实情，红星厂跟一些大企业确实没法比。 姜佳良继续笑着说：“所以苗苗，过年后你来我单位工作吧，这也是我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留在红星厂，你是完全没有前途的！” 这个姜佳良从出现开始，一直表现的很有礼貌，但说到现在却显得很骄傲，在他眼里，红星厂是完全不屑一顾的。说这番话时，王朝阳也在场，不过姜佳良完全没有顾忌王朝阳感受的意思。可见在他眼里，对王朝阳也是不屑一顾的。 张苗苗和姜佳良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关系要比跟王朝阳近得多，但不知为何，此刻心里却非常不是滋味，忍不住道：“佳良，不要再说了，红星厂虽然小，但也是很好的单位！而且当着朝阳哥的面，你这样说太不礼貌了！” 姜佳良却继续笑道：“我说的是事实嘛！朝阳哥自己都没说什么……其实朝阳哥你要是想来我们单位，运输队的队长是我二舅，我跟他说说没准能帮你找个搬运工的工作，累是累了些但每个月五十多呢，总比你留在红星厂好吧？” “谢谢你的好意，不需要。”王朝阳淡淡一笑道。 姜佳良又要开口时，张妈妈打断道：“先别聊工作了，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你们都坐下吧，我去给你们倒水！” 众人坐下后，张妈妈拎出水壶泡茶，准备给众人倒水。姜佳良心里不是很痛快，本以为介绍的工作会让张苗苗全家人开心的，却没料到是这个效果。他完全不理解，一个小小的红星厂有什么好留恋的。 而王朝阳是红星厂厂长的儿子，所以姜佳良心里的不痛快，不由自主地会转移到王朝阳身上。而且进屋之后他便注意到，张苗苗对自己疏远了很多，反倒是跟王朝阳显得很亲近，这让姜佳良更加不开心。 “阿姨，您别倒茶了，我这次带来的两瓶洋酒，是稀罕玩意儿，咱们一起尝尝鲜呗？”姜佳良说道，把一个礼盒打开，里面是一瓶红色的葡萄酒。 “也好啊！”张妈妈道。 “这是别人给我爸送的礼，也叫葡萄酒，听说一瓶要五十多块钱呢，非常好喝！”姜佳良一边说一边拧开红酒的木塞，依次给屋里人倒酒，动作小心翼翼的，每人倒了大半杯。 不过轮到给王朝阳倒酒时，姜佳良突然停下来，笑道：“朝阳哥，我就不给你倒了，这种洋酒没有劲儿，你肯定喝不习惯的！” 王朝阳眉头一皱，但也没说什么。 其实对于姜佳良表现出来的轻视和不友好，王朝阳心知肚明，但这不代表王朝阳就必须反击回去。 不要忘记王朝阳在后世的身份，航空局高级工程师和航空大学的客座教授，见惯了太多的人和事，真正的老鸟一枚。对姜佳良的行为，王朝阳除了在心里说一句“略显幼稚”之外，没必要刻意做些什么。 “来吧，张叔阿姨苗苗，一起尝尝洋酒的味道吧！”姜佳良端起杯来。 众人各自喝了一口。 张连军砸吧砸吧嘴道：“不好喝，果然没什么劲头儿！” 张妈妈道：“有些发涩。” 张苗苗道：“嗯，发涩，而且有些苦，我也不喜欢这个口感。” 姜佳良急忙解释道：“洋酒就是这个味道，你们是第一次喝所以不喜欢，多喝几口就好了！” 张连军笑着道：“还是算了吧！比起这个我更喜欢喝茶。佳良啊，你也别在意，东西是好东西，兴许就是我们喝不惯，别浪费，回头你把洋酒带回去吧！” 张妈妈和张苗苗也纷纷摇头，显然也是对这洋酒兴趣寡然。 姜佳良脸上发烫，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他自己也奇怪，上次喝的洋酒很好喝，这次怎么又涩又苦呢？该不是假酒吧？ 这时，一直在默默品茶的王朝阳突然开口道：“酒是好酒，但你们喝酒的方法不对。” 第53章 道路的选择 王朝阳突然说了一句话，屋内其他人却不解其意。 “喝酒的方法不对？喝酒还讲究什么方法？”张连军道。 “阿姨，家里有没有大一点的杯子，借我用一下。”王朝阳问道。 “大杯子没有……这种大碗可以吗？”张妈妈从厨房里拿出一个海碗来，是平时用来吃面的。 “这个也行！” 王朝阳把大碗放在桌面，拿起酒瓶往里面倒入半碗，然后把大碗轻轻地摇晃三下，道：“等上两分钟左右，再喝，味道会不一样的。” 张连军等人面面相觑，还是头一次听说洋酒要这么喝。姜佳良则认定王朝阳是在故弄玄虚，要不是碍于张家人在场，他已经发作了。 两分钟过后，王朝阳倒出大碗里的红酒，给张连军三人各倒一杯，没有给姜佳良倒，因为姜佳良自己攥着杯子，完全没有要尝的意思。 张苗苗和张妈妈看着杯子里的红酒，没有立即尝试，因为上一次的苦涩口感还在。倒是张连军无所谓，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拿起杯子就喝下一大口。 “嗯？果然不一样，这次好多了！”张连军惊讶道，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见他这样，张苗苗和张妈妈也各自喝下一口，也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次几乎没有苦涩，反而多出果香，口感也柔滑了很多。 “哈哈哈！朝阳你懂得真多，连洋酒也懂！” “是啊，多亏朝阳懂，不然好东西就浪费了！” 张连军和张妈妈赞不绝口，张苗苗也忍不住多看了王朝阳几眼，心说这家伙懂得还真多。 姜佳良看到这里，心中醋意大声，洋酒明明是自己带来的，怎么让别人抢了风头！ 不过比起吃醋，他更好奇张苗苗他们的反应，洋酒的口感真变了？ 姜佳良给自己倒了一杯洋酒，喝下一口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连军把杯中酒喝完，问道：“朝阳，你给解释解释呗，这原本又苦又涩的洋酒，被你这么鼓捣两下怎么就变好喝了呢？” 王朝阳解释道：“这洋酒也叫葡萄酒，是用葡萄酿的，直接喝会显得苦涩，晃一晃并放在海碗里能让葡萄酒充分氧化，单宁得到软化，这样口感才能变好。” 张连军笑道：“听不太懂……不过没关系了，来来来，让我也试一试，这叫……叫醒酒对吧？” 王朝阳道：“张叔、阿姨，葡萄酒口感虽然好，但后劲儿很足，当心不要喝醉。” 张连军不以为意，本想再喝，但张妈妈觉得还是不要喝了，家里这么多客人，尝尝也就罢了。 接下来的时间，姜佳良几乎没怎么说话，坐了一会儿才悻悻离开。 临近中午时，王朝阳动身前往车站，启程返回红星厂，身上和手上全是张家人送给的东西。 待王朝阳乘坐的汽车离开后，张妈妈回头看女儿一眼道：“苗苗，过了年你继续去红星厂，还是去佳良推荐的国企？” 张苗苗直接回答：“当然是红星厂。” “为什么选红星厂？” “我在红星厂工作半年了，已经有感情了呀！红星厂虽然小，但活力很足，我相信红星厂会越来越好的！” 看着笃定的女儿，张妈妈沉默片刻，然后温婉笑道：“女儿啊，我和你爸的态度你应该清楚，你的未来你自己做主，我们绝不会干涉。 “嗯，我的爸妈最开明了！” “不过作为最疼你的人，我必须把道理跟你讲清楚，红星厂有红星厂的好处，大国企也有大国企的优点，这两个选项恰好跟所有人都会遇到的问题一样，一条路常满新鲜感和挑战性，但同时也意味着苦难的艰辛；另外一条路看似平淡无奇，但同时意味这安定和舒适，路该怎么走，你自己要想清楚才行。” 张苗苗回味着妈妈的话，点点头道：“放心吧妈妈，我会想清楚的。” 此时张连军呵呵一笑道：“苗宝啊，依我看不用像你妈说的那么麻烦，这条路那条路什么的，女人嘛，选什么行业是次要的，关键看嫁什么人！现在明摆着，一个王朝阳一个姜佳良，你选一个不就结了吗！” 张苗苗立即瞪眼：“爸，您说什么呢！” 张妈妈也狠狠在张连军身上砸了两下：“话被你说出来咋这么难听，女人就不能有事业吗？女人就只能靠男人？你这大男子主义该治治了！” 张连军急忙做投降状：“得，我一句惹了众怒，权当我没说好吧！” 回家的路上，张家三口人笑成一团。 同样是回家的路上，王朝阳坐在颠簸的汽车上，心情非常复杂。这一次ny市之行，收获颇丰，能结识长海农机总厂的宗世国，可以说给红星厂增加一线生机。 不过这里面的不确定性太多，宗世国那底能起多大多用，以及需要多长时间，完全不受控制。红星厂能不能挺过今年，王朝阳也说不好。 汽车到站后，王朝阳背着大包小包回到家中，看到王嵩正在打扫房子。 “把张苗苗送到家了？身上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张连军和他媳妇让你带回来的吧？每次都这么客气，朝阳你也是，不知道客气客气啊？” “我想客气，他们不让啊！爸，我把东西放下，跟你一起扫房子吧！” “不用，我一个人能行，你折腾一路怪累的，好好歇着吧！” 王朝阳把东西放好，返回到院子。王嵩喝道：“不是让你好好歇着，还出来干啥，天怪冷的！” 王朝阳道：“爹，厂里其他人知道了吗？” 王嵩正在擦玻璃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然后道：“我没说，他们当然还不知道！” 王朝阳问：“那您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王嵩挥挥手，不耐烦地说：“哪壶不开提哪壶，回房歇着去吧！” “爸，把手上的活先放下，我有话对您讲。”王朝阳道。 很少见到王朝阳这么正经的表情，王嵩先是一怔，然后擦了擦手，跟王朝阳一起回到屋内。点上一根旱烟，王嵩道：“什么事，说吧！” 王朝阳道：“我这次去ny市，遇到了宗世国。他是长海农机总厂的技术主任，我把红星厂的实情跟他说了，他说会把事情调查清楚，还红星厂一个公道！” 第54章 希望和绝望 听完王朝阳的话，王嵩先是一顿，很快又继续抽起烟来。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吗？”王朝阳道。 “是好消息，但红星指望不上。宗世国的名字我听过，是长海农机省里总部的一个大人物，但他毕竟是技术口的职务，恐怕很难帮上忙。红星厂现在最缺的不是公道，而是时间！”王嵩说完，起身继续打扫房子去，显然对王朝阳带回的消息并不感兴趣。 王朝阳也没法多说什么，因为王嵩所担心的也正是他的顾虑。宗世国固然可以帮忙，但红星厂能挺到那个时候吗？ 王朝阳喝了口水，也去院子忙乎，过程中王嵩不发一语，王朝阳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印象中这位老爹嘴从来就不闲着，以往这种时候一定会讲述在部队时的英勇事迹的，但今天显然没那个心思。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迎来了春节，王朝阳家里准备了一挂鞭炮，在子时钟声响起时点燃，鞭炮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 年夜饭吃饺子，王朝阳把饺子煮熟后，却找不到王嵩。 来到院子外，发现老爹正站在大门外。 “爹，吃饭了，大冷的天，在外面干啥呢？” “你听，村子里的鞭声还没停，好热闹啊！” “是啊，这大半年咱红星的效益好，职工手里富裕很多。”王朝阳道。 按照当地的习惯，大年夜家家户户都会放上一挂鞭，手头紧的，鞭就短一些，手头宽裕的，鞭就长一些。今年红星厂的效益好，带动周边的员工都富裕起来，预备的鞭炮自然较往年长。 “嗯。真好听啊！”王嵩道。 这样一来，王朝阳陪老爹站在大门外，一直等鞭炮声消停下去才回屋吃年夜饭。往常年夜饭是不喝酒的，但今年王嵩想喝两杯，王朝阳就陪他喝起来。 话不多，酒下得也很快，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父子俩喝掉四两，然后便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大门外就传来叫喊声，住得近的陆陆续续给王嵩拜年。王嵩和王朝阳早就起来，开门后自然少不了说一些拜年的吉祥话。 红星厂职工，只要住得不是太远的，都会来给王嵩拜年，这已经形成习惯，而今年显得格外开心。 还是那句话，红星厂效益好，职工手里宽裕，尤其今年又破天荒地得到年终奖和年货，所以来拜年的职工们没有不是真心诚意的。 接近中午时，龚德宏赶到，进屋说了一声过年好，然后突然哭了起来。 王嵩怒道：“龚老九，大过年地跑我家来流猫尿，晦气不！” 龚德宏道：“厂长，这才几天不见，您怎么瘦成这样了！别再瞒了，依我看尽快告诉其他人吧，你一个人扛下去，会被压垮的！” 王嵩瞪眼道：“老子的事情不用你管，我不说，你也不许说！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没事赶紧滚！” 龚德宏叹了两口气，起身离开时把王朝阳拉到院外。 “朝阳啊，你爹太要强，什么事都想自己扛，但这样下去不行的，你要多劝劝他！” “我会劝的。”王朝阳道，但心里清楚，劝是没用的。如果劝管用，那就不是王嵩了。 王朝阳又道：“龚叔，你也注意身体，看你一直在咳嗽。” 龚德宏挥挥手说：“不碍事，老毛病了！” 从初一到初五，人们一直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刘德贵和车工班的几个老人儿，经常来找王嵩打牌，都是老牌友了，王嵩来者不拒，只不过在牌桌上，王嵩的话不如往日多，刘德贵他们都开玩笑说，“咱们的老厂长啥时候变成闷葫芦了？” 初六一大早，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院子外。 司机是一个年轻人，敲门问道：“是不是王朝阳家？” 王朝阳开门后一怔，来人竟然是宗世国的司机小马。王朝阳知道一定是宗世国那边有消息了，便急忙把小马让入屋内。 王嵩得知是宗世国派来的人，也立即赶了过来。 “首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宗老年把红星厂的情况反映上去后，长海农机内部已经成立调查组！过年期间调查组成员只休两天，现在情况已经趋于明朗，宗老特意提前派我来给你们说一声，怕你们担心！”小马道。 “调查结果是什么？”王朝阳问道。 “潘大庆和董玉明勾结在一起，陷害你们红星。潘大庆的目的是打压红星，而董玉明的目的是除掉胡厂长和马总工。”小马道。 “董玉明为什么要对付胡厂长和马总工？”王嵩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因为业绩20-3这个项目，是胡厂长和马总工牵头的，董玉明曾经极力反对过。如20-3项目进展顺利，并且成为省级重点项目，董玉明眼红，所以才不择手段……你们红星是被连累的！”小马咬着牙道。 “这个无耻之徒！”王嵩忍不住骂道。 “小马，那么宗老有没有说，这个案子什么时候能结束？我想知道的事，长海农机的订单，什么时候能下给我们厂？”王朝阳又问道。 而一听这个问题，王嵩的目光再度凝重起来，看着对面的小马。 “案子涉及到多名中层领导，需要总厂审批，然后走司法流程……按照以往经验至少要六个月结案。不过宗老已经表带，会推进案子的速度，估计三到四个月能结案。”小马道。 “三到四个月。” 王朝阳沉默。 王嵩的神情也暗淡下去。 小马带来的的确是好消息，不过三到四个月的时间对红星来说太长了！ 红星厂已经把钱全部压在原料库存上，过年之后账上几乎是零，这意味着红星厂将持续三到四个月发不出任何工资。 筹钱方法王嵩也想过，无非两种，一种是把囤积的原料折现，另一种是跟其他厂子借钱，但年前打了鸡血一样的原材料市场突然变成了瘟鸡，据说是外地调来的原料让本地市场过度饱和，折现这条路几乎走不通。 而第二条路，王嵩和龚会计不用试就知道是死路，周边厂子的效益都不好，而且还存在竞争关系，想从他们手里筹钱，等于白日做梦！ 所以一切，只能靠红星自己！ 现在职工们手里虽然宽裕一些，但也远远达不到能接受三四个月没有收入的程度。没有工资，总不能让工人喝西北风吧？ 小马开车离开后，王嵩轻轻笑了起来：“才有希望便来绝望，就当是老天爷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吧……这样也好，红星总算不是含冤而死！” 第55章 坚守红星 初七是厂子年后开工的日子。 往年开工的日子，王嵩会派人在厂门口准备一挂至少两千响的鞭炮，开门红嘛，目的是讨个好彩头。 而今年没有准备鞭炮，这令职工们感到奇怪。 全体员工集合后，穿着印着“红星”大字工作服的王嵩出现，全场爆发热烈掌声。 不过随后，职工们安静下来，因为老厂长没有说话，脸色非常难看。 在所有人年前站了一会儿，王嵩终于开口，说出红星厂的现状，并坦言这种发不出工资的现状至少持续三个月。 一瞬间，所有人陷入恐慌。原本好好的，老厂长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 “老少爷们儿，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曾经保证红星不会倒，但我没有做到！”这位曾经的热血老兵厂长，今天说话时嗓子一直在颤抖。 “厂长，这些话您怎么不早说！” “是啊，您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啊！” 下面职工纷纷问道，王嵩站在原地，几次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厂长想让大伙过个好年！” 龚德宏站在人群中，此刻大声吼道，然后哽咽道：“你们的年过得都很好，但你们知道老厂长是怎么过来的吗！” 全员瞬间沉默。 良久，刘德贵大声吼道：“这种事情不能让厂长一个人承担，我刘德贵现在就表态，绝不离开红星，不就是三四个月嘛，根本不算什么！” “我们也绝不离开红星，一定要坚持下去！” “没错，我们坚信红星会越来越好，三四个月不算什么！” “对，就算勒紧裤腰带也要坚持过去！” …… 一时间，全体职工都在大喊，场面一度失控。 “老少爷们儿，听我再说两句！” 王嵩的声音不大，但一开口，全场便安静下来。 老厂长顿了顿继续道：“留在红星，三四个月不算什么，勒紧裤腰带也要坚持……这些话说起来容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实际情况？你们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你们可以勒紧裤腰带，也要让你们的家人挨饿？你们对红星的热爱，我非常清楚，但这绝不是让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挨饿的理由！ “三到四个月只是估计的时间，若情况有变，要持续半年，甚至一年呢？你们当中有谁可以一年不领工资也不会挨饿，举手给我看看！” 王嵩这话问完，全场沉默下去，没有一个举手的。 “……挨饿绝没有你们想得那么轻松，你们孩子会因为吃不饱而嚎啕大哭，而你们当父母的却买不起任何的米！你们家里的老人，哪个没有小灾大病的？有钱看病吗？刘德贵你喊得声音最大，但你还记得你儿子是怎么死的吗？我不希望再看到这种悲剧，所以…… “所以按照我说的，都散了吧，去找其他工作！” 王嵩说完后，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王朝阳看着老爹的背影，鼻头开始泛酸。 “厂长！” 这时刘德贵突然冲出人群，拦住王嵩，大声道：“你问我还记不记得儿子是怎么死的，我可以说，我当然记得！不过我更记得，如果没有当年咱们那一代人的坚持，就没有后来的红星。而若没有红星，会饿死多少孩子，您想过没有？ “……所以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我刘德贵当年没后悔，而这次，也不后悔，我要坚守红星！” “我也要坚守红星！我爸妈的身体都不好，的确买不起药吃，但我仍然要坚守红星，因为我爸妈也是红星人，他们绝不会允许我在这个时候离开！”另一个工人也冲出人群。 “我也要坚守红星！” “我也要坚守红星！” “我也绝不离开红星！” 一时间，说有人都在呐喊“坚守红星”，把王嵩团团围住。而老厂长再也迈不动腿了，站在原地双眼通红。 “你们……你们都是傻子吗？”王嵩骂道。 “是傻！那又如何，我们就是要坚守红星！”众人喊道。 王朝阳不是容易受情绪波动的人，但此刻已热泪盈眶。 这就叫众志成城吧？ 这样的红星怎么会倒？ “坚守红星”的声浪在职工人群中响起，围住王嵩的人群也久久不愿散开。王嵩本来显得佝偻的身躯渐渐挺直，含泪的眼中开始爆发出异样的光芒。 “老少爷们儿，你们都是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你们这么舍不得红星，如果我还推搡的话，那不如死了算了！” “今天我也把话撂在这，我王嵩会一直坚守在红星，只要你们不愿意走的，那就陪我一起坚守！困难很多，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就算死也要死在红星！” 王嵩大声吼道。一瞬间，恢复了往日热血老兵的形象。 “坚守红星！” “坚守红星！” 几乎在一瞬间，惶恐一扫而光，人群中继续发出滚滚声浪。王朝阳也在人群中，为声浪贡献者一份力量。 嗡…… 就在这时，一辆吉普车急速朝红星厂门这边驶来，临近时急速刹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人群安静下来。 吉普车车门打开，两个男子下车，急匆匆朝这边跑来，一个是银白头发的老者，另一个是司机。 “王朝阳！我找王朝阳，紧急情况，我必须立刻见到王朝阳！”银白头发的老者一边小跑过来，一边大声喊道。 王朝阳立即迎过去，问道：“宗老，您怎么突然来了？有什么急事找我？” 来人正是宗世国，长海农机省里总厂的技术部主任。 “我需要你马上跟我走一趟，先上车，一边走一边说！”宗世国大声道。 “不，宗老！” 王朝阳回道：“请把事情说清楚！现在是我们红星的特殊时期，如果不是必要，我不想离开！” 宗世国一怔。他来的匆忙，一门心思在王朝阳身上，此刻才注意到红星厂员工们的表情。联想起以前掌握的信息，宗世国马上明白了现状。 “看样子，你们所有人都在担心红星厂的前途对吗？长海农机遇到一个大麻烦，朝阳你现在就跟我走，只要你能解决麻烦，我敢用脑袋保证，红星厂能在三天之内拿到订单函！” 第56章 骨气 “只要你能解决麻烦，我敢用脑袋保证，红星厂能在三天之内拿到订单函！”宗世国大声对王朝阳道。 听完这话，王朝阳还没说什么，红星厂其他员工顿时激动起来，王嵩等人更是直接凑到宗世国跟前问道：“您是哪位，您刚刚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宗世国一拍脑袋道：“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宗世国，是长海农机总厂的技术主任。” 王嵩深吸一口气道：“您，您就是宗世国！那，那你刚刚说红星厂三天内能拿到订单函是什么意思？” 宗世国道：“是这样的，长海农机的一批动力系统已经开始进行跑合实验，昨天开始的，需要连续满载跑合360个小时才能结束。但不知为何，用于跑合实验的五套系统全部停车，专家组连夜去现场检查，但就是找不出原因！情况非常紧急！” 王嵩道：“但这事跟我们红星厂有什么关系？” 宗世国道：“专家组虽然没有找到真正原因，但已经把范围缩小到变速箱内。我以前跟王朝阳交流过，知道他对轴，以及变速箱总成都非常熟悉，所以想请他去看看！” 这话说完，全厂职工哗然！ 虽然宗世国的话大部分听不懂，但他们还是能知道，宗世国来的目的是找王朝阳解决问题。 “朝阳哥……果然厉害！” “王老师，这也太牛了吧！” …… 而更令人期待的是，红星厂重获希望。如果王朝阳能成功解决问题，那么红星厂就可以在三天内获得订单函。 订单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首付款，意味着未来一个季度有活干，更意味着红星厂活过来了！ 所以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聚集在王朝阳身上。 偌大的厂门前，前所未有的安静。 王嵩、刘德贵等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王朝阳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宗世国，而是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赶紧答应啊！”王嵩忍不住低声道。 “王朝阳，你有什么顾虑？”宗世国也问道。 王朝阳皱了皱眉道：“没遇到麻烦时，把红星厂踢到一旁，遇到麻烦时却想起我们来，宗老，你们长海农机也太不讲究了吧？ 宗世国脸瞬间通红，无言以对。 王朝阳继续道：“宗老，我知道这事不怪你，而且说实话我必须得感谢你，因为如果没有你，红星厂的情况会更糟。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长海农机是总机厂，是大国企，我们红星厂只是你们分厂的一个供应商。但这并不意味红星可以随随便便成为你们内部矛盾的牺牲品！红星厂有七十多名职工，为了让红星厂活下去，所有人都可以连续几个月不要工资，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总老，您有没有想过，但如果你们没有遇到麻烦红星厂会怎样，红星厂这七十多名职工会怎样？红星厂就只能苦苦撑下去！我们是有骨气，更是有尊严的，呼之即来喝之即去，这样的待遇我们红星不接受！” 说完，王朝阳目光灼灼地看着宗世国。 宗世国喉咙发紧，这是他第二次见王朝阳，跟上次相比像换一个人似的。那锐利目光所释放出的压力，让他这个堂堂总厂技术主任也有些吃不消。 “宗老，我再说一遍，这番话不是针对您，而是针对你们长海农机！”王朝阳又道。 “朝阳，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么依你，要怎样你才同意跟我走？”深吸一口气后，宗世国问道。 “道歉！” “我现在就可以道歉！” “不，我需要你们的最高领导来道歉！” “……”宗世国深吸一口气。 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开始改革，但仍然处在政企不分家的末期，长海农机总厂的厂长属于副厅级干部。让他亲自来道歉，这话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一定会被当成是疯话！ “朝阳，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我不想为难任何人，但这口气我必须要争！”王朝阳说完，转身看向王嵩和红星厂其他职工，问道：“爹，还有其他叔伯，你们觉得这口气要不要争？” “要！” “当然要争！” “你小子霸气，当然要争！咱红星不是好欺负的！” 众人纷纷喊道，王嵩咬了咬牙，然后脸上露出笑容。 宗世国很想拒绝这种要求，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因为通过王朝阳的神态，他已经知道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宗世国回身跟司机小马商量，让小马立刻开车赶到去市里，通过座机跟省里总厂厂长汇报情况。小马领了命令，立即驱车离开。 总厂厂长会不会来，连宗世国也估计不好，不过他必须把情况汇报上去。长海农机的新系统跑合实验已经进入死局，这边又被王朝阳将了一军，该如何决定就让厂长自己拿主意吧！ 小马那边的往返至少要用一个小时，红星厂众人自然不会一直在门口等，职工们各自去厂里忙活，没有活干就打扫卫生，宗世国则被王嵩等人请入办公室。抛开其他，宗世国个人对红星厂的帮助还是很大的。 “宗老，胡厂长和马总工现在什么情况？”王朝阳问道，上次的事情发生后，胡庆斌和马三元被停职，一直不知道情况，王朝阳挺担心的。 “胡庆斌被停止后，生了一场大病，年是在医院里过的。马三元身体倒是没毛病，但脾气倔得很，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谢客，连我都不见。”宗世国摇了摇头道。 “他们都是一心干实事的人，被冤枉了，心里当然堵得慌！”王朝阳道。 “所以啊朝阳，有时间你也帮我去劝劝他们。”宗世国道。 “别急。还不知道你们那位总厂长会不会来道歉，我还没答应你呢！”王朝阳立刻道。 “你……你小子真会给我出难题！”宗世国无奈道。 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司机小马开车返回，脸色非常难看。 “宗老，我跟闫厂长汇报了情况，结果……结果……” “结果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宗世国瞪眼。 “结果闫厂长把我骂了一顿，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指望红星厂的一个技术员！闫厂长还说让您尽快回去，跟专家组继续研究问题。”小马说道。 第57章 代价 宗世国叹了口气，对王朝阳说：“结果你也听到了，闫厂长是不会过来的。现在长海农机被搞得焦头烂额，他就是想过来也没时间啊！” 王朝阳摇了摇头：“您不用替他解释，不是时间的事儿，他只是瞧不起红星这个小厂而已。” 宗世国又道：“这也不能全怪闫厂长，他毕竟不了解红星，更不了解你……不过朝阳，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跟我一起回去。就算别的都不顾及，红星厂你总要顾及吧？” 此刻王嵩和刘德贵等人也在办公室内，均是沉默不语。王朝阳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道：“宗老，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没有道歉，我绝不出马！” 骨气，要有骨气的代价！ 宗世国知道没法再劝，也只好带着小马一同离开。离开的路上一直长吁短叹，他心里暗叫可惜，这个王朝阳是一个好苗子，专业知识非常扎实，但脾气太倔，还是太年轻，不明白刚过易折的道理。 待宗世国离开后，王嵩和刘德贵等人仍然留在办公室内。 “朝阳啊，其实我觉得你应该答应宗世国，宗老这种身份来亲自请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真指望闫厂长来道歉？”刘德贵说道。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王朝阳说。 “是不过分，但要讲究时机，红星厂的现状很不好啊……” “不，德贵叔，我觉得如果连我们都不把红星厂当回事，那别人就更不会把红星当回事了，所以这口气必须得争！”王朝阳道。 一直沉默的王嵩，此刻开口道：“老三，你的话有道理，但你德贵叔的话也有理。凡事是要讲究分寸的，越是硬的刀越容易折，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红星厂现在等不起啊……” 王朝阳此刻笑了笑说：“爹，这点您不用担心，长海农机的人迟早会再来找我的。” 王嵩一怔：“为什么？” 王朝阳耸耸肩道：“因为他们的麻烦只有我能解决。” …… 宗世国连午饭都来不及吃，赶回省里总厂，此刻专家组全都聚在系统调试车间里，均是一筹莫展，总厂厂长闫恒山也在其中。 “老宗，这都快火上房了，你却一个人跑去……跑去一个小厂，这不是乱弹琴吗！”见面之后，闫恒山就批评道。 宗世国没法过多解释，总不能当众发牢骚吧！ 现在整条动力传输系统是按照14千瓦的最大功率进行跑合的。上次跟王朝阳和王朝阳见面后，宗世国把最新的改善方案提给总厂，并着手调整发动机轴套的硬度。 14千瓦意味着与国外竞争对手具备同等能力，所以这个数值非常重要，但若无法通过跑合实验的检证，那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宗世国回到车间后，立刻了解了最新状况，最终得知仍然毫无进展。 “虽然还是找不出原因，但至少已经把问题缩小到变速箱上，接下来老宗你们就针对变速箱挨个零件分析，就不相信找不出原因！”闫恒山最终发出命令，仍然留在车间里，那意思是只要找不出原因，他这个大领导就不走了。 宗世国也知道这是唯一可行的对策，便命人20-3的全部图纸搬到车间，项目组按照人头划分，每人负责一个零件，来他个地毯式排查！ 这个方法虽然笨，但却是找出变速箱停车的唯一方法。 然而，这个方法虽然好，但实际执行状况却并不乐观。 总厂项目组成员都是系统工程师，熟悉整条系统，对变速箱内部他们并不精通。所以车间里很快就出现令人尴尬的一幕：只见项目组的所有成员，每人盯着一张图纸，不发一言，脸上露出苦瓜色。 包括宗世国自己也一样。 “你们倒是开始啊，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该怎么校核！”闫恒山喝道。 “厂长……其实我们的确不擅长变速箱内部的计算。”宗世国老脸通红。 “那他娘地还看个屁啊，这不是浪费时间嘛20-3是南阳分厂的，赶紧去那边找人，他们总知道该怎么算吧！”闫恒山继续喝道。 “南阳分厂那边懂计算的人只有一个，是马三元，不过马三元目前的状况您应该知道……”宗世国道。 “他娘的！”闫恒山对马三元的倔脾气也有所耳闻，知道现在马三元不可能出山。 “难道就找不出一个懂变速箱的人？这，这话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闫恒山拍着大腿道。 “厂长，要不要把测试功率降回到12千瓦，至少可以保证实验通过……”有人建议道。 “你长没长脑子！”闫恒山毫不留情地骂道，这费劲巴力地把最大传输功率提高到14千瓦，现在降回去，这不是等于自己抽自己嘴巴吗？ 被这样一骂，项目组没人敢再说话，闫恒山也只能叉着腰喘粗气。 此时宗世国道：“厂长，其实除了马三元，还有一个人懂变速箱的整体计算，我跟那个人聊过，他对变速箱，以及整个系统的了解程度非常高！” “谁？”闫恒山马上问。 “就是红星厂的王朝阳！”宗世国道。 “就是那个让我登门道歉的人？”闫恒山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就是他。”宗世国道。 “他娘的，那小子挺狂啊！”闫恒山咬了咬后槽牙，犹豫起来。上午拒绝去登门道歉，闫恒山是觉得自己手下这么多专家，一定能解决问题。哪成想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如今这个节点非常重要，整个动力系统的开发已经到了尾声，按照计划是现在进行厂内跑合实验，然后赶在冬天结束之前进行冬季测试，然后进行夏季测试，一切测试结束后，秋天就可以装车。 这些计划是一环套一环的，如果影响了冬季测试，那么整套系统的装车时间就要推迟一年！ 一年什么概念？在竞争对手如狼似虎的情况下，推迟一年装车，黄花菜都凉了！ “难道真要我去登门道歉才行？”闫恒山背着手犹豫起来。 宗世国沉默不语，心里却在发牢骚，上午答应不就结了嘛，现在搞不定了才去，还不是更丢人！ “备车，我去！”闫恒山说完，狠狠瞪宗世国一眼道，“老宗跟我一起去！” 第58章 登门道歉 从省里总厂到ny市的红星厂，开车需要三个多小时，闫恒山和宗世国赶到红星厂时已经接近下午的六点。 说起来，这两位的身份可不一般。宗世国是长海农机总厂的技术主任，是ny市走出去的名人，曾经接受过总理接见！而闫恒山呢，是长海农机总厂的厂长，属于副厅级干部！ 这样两个人对于红星厂来说，就是小池塘里突然来了两头巨鳄啊！ 然而不巧的是，两头“巨鳄”赶到厂子门口时，并没有收到应有的的礼遇，甚至连迎接队伍都没有。 “老宗，红星厂是怎么回事？就算我是来道歉的，但终归是领导吧，连迎接的都没有？”闫恒山瞪眼道。 “咳咳。兴许是红星厂的人没准备好。小厂子嘛，没有经验……”宗世国解释道，一颗心却悬了起来。他见识过王朝阳那股子狂劲儿，现在该不会又要耍什么幺蛾子吧？ 过了一会儿，负责传话的司机小马从出来，似乎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脸憋得像个紫茄子似的。 “小马，有什么话快说！红星厂的人呢？”闫恒山喝道。 “现……现在是他们下班点，都在食堂吃饭呢……我说您二位到了，他们说……他们说正吃饭就不出来迎接了，让两位领导直接去食堂……”小马的声音越说越小。 “嘿嘿，这个红星厂真是不简单，没人迎接也就罢了，现在还让老子去食堂找他们……” 闫恒山咬着牙笑了笑，然后盯着宗世国道：“老宗，那个叫王朝阳的小子最好真能解决问题！走，咱就去他们的食堂看看！” “好好。”宗世国额头冒汗。 进了厂子大门，沿着主路向里走。 食堂在办公楼的后身，所以闫恒山和宗世国几乎要穿过大半个厂子。 心里虽然怪不是滋味的，但往里走的时候闫恒山却暗暗惊讶，他没想到这么偏远的一个小厂子，内部建设得非常好，道路整齐宽阔，每个车间门前都有清晰的标识，而通过这些标识，整个厂区的规划可见一斑。 “嘶……老宗，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厂子的布局方式很高明，他把仓库放在厂子正中央，我记得上次在研修班学过，以仓库为中心的布局是一种很先进的理念，西方好多大厂子都采用这种布局。”闫恒山说道。 “看来这个红星厂的确有些过人之处。”宗世国道，上次来去匆忙，没注意到这些。 “也有可能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闫恒山哼道。 “……”宗世国。 厂长，您好歹这么大一领导，不要这么腹黑好不？ 红星厂的全体职工正在食堂吃饭，闫恒山和宗世国赶到后，顿时安静下来。王嵩父子和李德贵他们坐在一桌吃饭，此时起身迎过来。 因为身份相差悬殊，王嵩和刘德贵等人全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点头示意后还真不知该说什么。 王朝阳浑然没有压力的样子，看了看闫恒山，然后问道：“宗老，这位是？” 宗世国道：“这位就是我们闫厂长，是长海农机总厂的最高领导。” 王朝阳笑了笑道：“哦是闫厂长，久仰大名，您可是我们的领导！您这么大的领导莅临，怎么不早说一声，我们也去列队迎接啊！” 宗世国却差点没栽倒，我早就派小马来通知了，也没见你们列队迎接啊！ 闫恒山那边喉咙动了动，然后只是“嗯”了一声。 王朝阳又道：“正巧，赶上饭点儿，两位领导要不凑合一下，在我们食堂吃个晚饭？” “不了，我们赶时间，还是直接说正事儿吧！”宗世国道。 “什么正事儿？”王朝阳道。 你小子装糊涂是不？我们大老远地跑过来，登门道歉，这可是你的要求！宗世国发现王朝阳这货太可恶了！ 这是闫恒山咳了咳，大声道：“好了，我直接说吧！我和老宗这次过来，是专程登门道歉的！长海农机的南阳分厂这边因为内部问题，把红星厂给连累了，我虽然也是事后知道的，但总归是我管理上的失误，我承认，所以我认真道歉！” 食堂内，全体红星厂职工是沉默的，但内心却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小小的红星厂，得到了长海农机总厂厂长的登门道歉，这当初被认为是疯话的要求，竟然真的实现了！ 说完一番话后，闫恒山看向王朝阳：“小伙子，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现在轮到你了吧？” 王朝阳点点头：“走，咱们出发！” 当天晚上，王朝阳随车一同来到长海农机的总装车间，路上用掉三个小时，所以当王朝阳进入总装车间时已经晚上九点多。 车间里灯火通明，专家组的十多名成员仍然在。 其实在王朝阳现身前，专家组成员们都在议论王朝阳，他们很好奇什么人这么嚣张，敢公开跟闫恒山叫板。 而当王朝阳真正现身时，专家组成员集体大跌眼镜。 王朝阳竟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真正解决动力系统的问题？表示严重怀疑！ 进入车间后，王朝阳把状况简单了解一遍，然后就去一旁翻阅图纸和技术资料了，全程没有要跟宗世国或者其他项目组成员商量的意思。 这样一来项目组成员们反倒轻松下来，全都退到一旁，揉肩膀的揉肩膀，锤腰的锤腰……为了解决问题，他们已经连续二十多个小时没休息了。 “哎我说老宗，这……这位就是你说的高人？” “是啊。”宗世国道。 “这位高人好年轻，老宗确定没有被忽悠？”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老宗，你把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年轻人的身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他叫王朝阳对吧？咱们这个圈子又不大，叫这个名字的高人我可是没听说过！” …… 项目组成员开始跟宗世国聊天，观点基本一致，那就是怀疑王朝阳的实力。 宗世国起初对王朝阳的能力是非常笃定的，但到了现在也不免产生怀疑。毕竟王朝阳才二十多岁，哪怕从懂事开始就从事机械行业，也无非十多年的经验。 可在场这些人随便一个的经验都不低于二十年，这样想来，王朝阳真的行吗？ 第59章 有高人 王朝阳进入总装车间后，就一个人研究。 他一会儿看图纸，一会儿研究实际的系统，除了最初了解情况以外，没有跟其他人交流。 闫恒山、宗世国和专家组众人只好在一旁等着。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针对王朝阳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而闫恒山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厂长，要不您先回去歇会儿？等有了结果我再去跟你汇报。”宗世国道。 “我现在就想听听你的汇报！这个王朝阳，这位你口中的高人，这位我亲自去登门道歉请回来的高人，为什么还没能解决问题？跟我解释解释！”闫恒山沉着脸道。 “……”宗世国咽了口唾沫，五根手指在花白的头发里挠了挠，说不出话来。 而恰在此时，不远处一直在低头看图的王朝阳终于直起腰来，说道：“都过来吧，问题解决了！” 闫恒山和宗世国等人立即走上前去。 王朝阳展开变速箱的总装图纸，用手指着轴端位置说：“在这里加一个弹簧垫片。” “然后呢？” “没有然后，加一个垫片就行。” “……” 本以为王朝阳会说出多么复杂的解决方案，结果只是加一个垫片，然后就没了下文。 听到这里，闫恒山等人全都变了脸色，这家伙也太敷衍了吧？ “反正又不复杂，为什么不试一试呢？”王朝阳看出对方的表情，笑了笑说道。 “那就试一试吧，厂长您怎么看？”宗世国擦了把汗水道。这大冬天的，额头都冒汗了。 “好，那就试一试，立刻执行，我想尽快看到结果！”闫恒山道。 总装车间的工人为了配合工作，一直原地待命，此时立刻有四个工人赶过来，他们需要取出一台新的变速箱，拆开后按照王朝阳的指示增加垫片，然后用这台新的变速箱替换系统上的旧的。 拆卸过程用了一个多小时。 变速箱被拆卸开后，王朝阳戴上手套，拿起满是油污的零件，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才让工人们继续。 增加的垫片其实是一种弹簧垫片，压在轴承座里面，一端顶住轴承箱另一端顶住轴承外圈。 安装过程要比拆卸过程麻烦，用了一个半小时。最后安装结束，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好了，跑合实验可以重新开始了！” 王朝阳打了个哈气，又对闫恒山道：“领导，跑合实验时间比较长，您能不能帮我找个招待所睡一觉？” 闫恒山板着脸道：“先别急，等系统跑起来再说！” 系统重新安装完毕，检查无误后，系统发动机被打着，“突突突”的轰鸣声在空旷的总装车间里响起。 王朝阳再次问道：“跑起来了，现在能让我去睡觉了吧？” 闫恒山道：“跟我解释解释，你加垫片的原因是什么？” 王朝阳笑了笑说：“这事您别着急问。我的方法如果真有效果，那您再问也不迟，如果没有效果，我提前解释也没用，您说是这个道理吧……哈欠……我困得不行了，还是让我去睡觉吧！” 闫恒山牙根有些痒，但最后还是没有发作，让其他人带王朝阳去招待所开个房间。 动力系统跑合实验一共需要360个小时，也就是说昼夜不停跑半个月。目的是检证和磨合系统，以为接下来的冬季测试做准备。 上一次跑合实验是进行到十一个半小时的时候出现问题的，所以第二次跑合实验，至少要也要十一个半小时之后才能确定是否有效果。 王朝阳那边招待所休息暂且不提，总装车间这边，闫恒山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不离开，宗世国和其他专家组成员也没法离开。 他们心里任然没底，尤其是宗世国，绕着“突突突”作响的动力总成转了十多圈，然后盯着变速箱的总装图看，但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名堂。 到了凌晨一点多，动力系统任然“突突突”地响着。 闫恒山此刻发话道：“王朝阳的改善方法至少要到明天中午才知道结果，大冷的天大伙都挺辛苦，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安排人在这里轮岗，有问题再说！都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是被饿醒的，昨晚十二点多才睡觉，虽然没睡够，但他打算先吃个早饭，然后睡个回笼觉。 招待所的一楼是食堂，王朝阳去买了半斤油条和一大碗豆腐脑，总共花了一毛五分钱。 不到两毛钱吃一顿饭，这在后世是不敢想象的。 而且作为穿越党，虽然王朝阳不止一次怨念这个时代的物资匮乏，但油条和豆腐脑却真的很好吃。油条跟女生胳膊一样粗，被炸成金黄色，咬上一口外酥里嫩，乳白色的豆腐脑上撒上陈醋和韭菜花，那味道绝了！ 半斤油条，一共四根，王朝阳吃完三根就饱了，准备离开时看到餐桌对面的一个男子。 男子年龄跟王朝阳相仿，穿着灰色的棉袄，脸上红扑扑的，应该是被冻的。他吃的是油条和小米粥，此刻正用剩下的一节油条去擦碗里的小米粥，擦干净后连同油条一起吃下去，看那样子显然没吃饱。 “兄弟，我油条点多了，这根没动过，你要是不嫌弃就吃了吧！”王朝阳把剩下一根油条递过去道。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吃饱了！”男子急忙挥手，说话声音不大。 “别客气，你不吃我也没法带！”王朝阳笑了笑说。 “……哦，那我给你钱吧……”男子开始从棉袄口袋里掏钱，但掏了半天口袋里也没有多余的钱，最后尴尬地脸更红了。 “吃吧，就当我请你了！”王朝阳道。 上午时间不紧，王朝阳就跟对方闲聊起来。对方名叫方宇，是今年的毕业生，参加工作还不到半年。 而且巧合的是，这个方宇正是被宗世国安排，昨天晚上在总装车间值班的人。方宇负责后半夜的值班，现在是刚刚下班，准备吃个饭就回去休息。 “动力系统的跑合还顺利吗？”王朝阳随口问道。 “你也知道动力系统跑合实验的事？你是技术部同事吗，我怎么没见过你？”方宇问道。 “哦，我不是技术部的，跑核试验的事只是听说而已。”王朝阳没有解释太多。 “哦也对，动力系统跑合实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呢！” 方宇看似腼腆，但谈到这个话题话变得多起来。他擦了擦嘴角道：“我听说宗主任在外面请来一位高人，动力系统能恢复跑合实验，多亏了那位高人呢！” 第60章 试验通过 王朝阳笑了笑问：“你没见过那位高人？” 方宇说：“没有。昨天晚上我是后半夜值班，没机会见到。额……如果有机会见到，我真想请教他呢……不过这多半是我的一厢情愿，那高人一定很忙，肯定没时间教我的！” 被高人高人地叫着，王朝阳心里颇为受用，连困意都少了很多，便继续道：“高人也是人，跟你没什么区别的。你对那动力系统也很熟悉吧，有没有自己试着分析过原因？” 一听这话，方宇连连摇头：“我哪里会分析啊，我现在只会做一些事务类的活儿，太高级的我做不来的！” 王朝阳道：“那也不见得，每个人都有看问题的角度，你不见得比其他人差。” 方宇继续摇头：“同志别拿我开玩笑，我跟其他专家比差远了……好了我吃饱了，再次感谢你的油条，下次有机会我请你！” 王朝阳道：“再见。” 方宇在返回宿舍的路上，一直在想王朝阳的话，“每个人都有看问题的角度，你也不见得比其他人差”，真的是这样嘛？ 方宇的家庭还不错，不然也不会在高考恢复的第二年就考入大学。只不过他的性格却一直唯唯诺诺的。在家里是爸爸妈妈的乖儿子，在学校是坐在教室边缘的小透明，来到长海农机工作后仍然是被呼来喝去的菜鸟新人……一直以来，都是领导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还从没考虑过自己的想法。 “我的想法应该是什么呢？”方宇躺在床铺上，尝试这去分析动力系统的问题，结果毫无头绪！ “我一个菜鸟，肯定想不出原因的。我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吧，下午轮到我值班呢！”方宇揉了揉眼睛，翻身开始睡觉。 时间来到中午，方宇虽然没有睡够，但仍然起床。吃完午饭，他必须去总装车间接班。 来到食堂时，他买了一碗粥和两个酸菜陷包子，找位置时碰巧再次看到早上给他一个油条的人，仍然坐在吃早餐时的位置。 方宇当即多买了一个酸菜陷包子，端着餐盘走过去。 “同志，好巧，咱们又见面了！”方宇笑道，脸已经红了。 “哦，缘分啊，坐过来一起吃吧！”王朝阳也刚刚买完饭，还没吃呢。 “早上吃了你一根油条，这个包子给你吧！”方宇主动把包子递给王朝阳。 “哦……好吧。”王朝阳也没多客气，问道，“你昨晚夜班，没多睡一会儿啊？” “我中午交班，吃完午饭我得去总装车间。”方宇急忙道。 “哦那更巧，我一会儿也要去总装车间，一起吧！”王朝阳道。 “嗯嗯！”方宇开心道。 他新参加工作，加上性格内向，朋友并不多。跟王朝阳偶遇两次，感觉对方有种亲和力，便不由自主地把王朝阳当成了朋友。 吃完饭，二人一同往总装车间走去，路上闲聊基本上是王朝阳问一句，方宇才答一句，王朝阳若不说话，方宇是不会开口的，整个一闷葫芦。 不过当王朝阳说起那套动力系统时，方宇的话匣子才被打开。这套动力系统在整个长海农机的名气都很大，方宇这个新人也有一定的了解。 “……我听说今天下午，宗主任请来的那位高人也会来总装车间，真相看看他长什么样呢！”方宇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 “也是两条腿一个脑袋呗，不然还能啥样？”王朝阳只感觉方宇这个小孩儿真是太可爱了，考虑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呢？ “但我猜跟普通人一定不同！我听说……我听说……”方宇降低音量，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听说了什么？”王朝阳好奇。 “我听说那高人敢跟严厂长叫板，还让严厂长登门道歉呢！哎同志你说，那人的胆子怎么那么大！”方宇道。 “这没什么，严厂长有错在先，道歉是应该的。”王朝阳道。 “是这个道理，但那可是严厂长啊……不怕同志你笑话，如果是我就肯定不敢，严厂长看我一眼我双腿就发抖……”方宇苦笑道。 说话间，两人进入总装车间。 方宇因为要去交班，便跟王朝阳在入口处分开。在交接表上签好字后，方宇就快步朝跑合试验台走去。上一次跑合实验在十一个半小时时停车，所以这次的十一个半小时小时至关重要，方宇想尽快得知结果。 临近试验台时，方宇发现试验台旁站着很多人，厂长闫恒山和主任宗世国都在，专家组其他前辈也都在，方宇立刻放缓了脚步，默默地站在人群边缘。 这么多大人物在，轮不到他一个菜鸟发表意见，他还是习惯在旁边做个小透明。 不过很快，方宇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因为在人群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今天两次在食堂偶遇，聊得很投缘的那位同志。 方宇心跳开始加速，他实在压不住好奇心，就低声问跟他一同值班的同事，那位同志究竟是谁。 同事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一眼：“你傻啊，那位就是‘高人’啊！” 跑合试验的时长超过上次，这足以证明王朝阳的改善方法是有效果的。所以这一次聚在总装车间，众人看王朝阳的眼神明显不同了。 “厂长，瞧见没有，王朝阳的办法管用，真的管用了！”宗世国大声笑道。 “我又没瞎！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闫恒山瞪了一眼道。 “我这不是开心嘛！这才王朝阳可算是帮咱们解决了大麻烦啊！”宗世国挠挠头发道。 “别高兴太早。跑合试验一共360个小时，现在才跑了十多个小时，差得还远呢！” “至少比上次强嘛！王朝阳，快给严厂长解释一下你的想法吧，为什么加一个垫片就能解决麻烦。还有严厂长比较关心的是跑合试验能不能达到360个小时！” 王朝阳道：“你这一口气问我两个问题啊，我先回答第一个。变速箱原来的设计是有缺陷的，12千瓦时没有关系，但当最大输出功率提升道14千瓦时，这种缺陷就变得非常致命，这种缺陷是轴承的选择。” 第61章 满载而归 “608轴承的径向载荷可以满20-3的要求，轴向载荷可以忽略不计，这样按照14千瓦的传输功率可以算出转速和扭矩的关系，我说的没错吧？具体的在设计计算书中都有，我就不详细解释了。 “不过原设计没有考虑轴承的轴向预紧力，这正是我所说的设计缺陷。弹簧垫片的作用，正是提供这个预紧力。” 王朝阳的解释说完后，宗世国反应片刻道：“弹簧垫片可以提供轴向预紧力，这个我知道。但轴承需要预紧力，这我却闻所未闻？” “轴承的内圈外圈和滚珠之间，无论配合得有多么精密，空隙都是存在的。这个空隙叫做轴向游隙，轴承运转过程中……尤其是高速运转过程中，轴向游隙会极大低影响轴承使用寿命，所以说轴向游隙是设计高速轴承时必须要予以考虑的。” 闫恒山皱了皱眉头，道：“你说的这些都不是国内的设计标准吧？不然宗世国他们不可能从没听说过！” 王朝阳说：“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我说的方法确实有效，不是吗？” 王朝阳也只能使用何种说辞，因为他的确不知道国内机械设计是从什么时代开始注重轴承的轴向游隙的，但他知道，在后世的高速旋转设计中，轴向游隙是必须要考虑的，甚至需要精确到具体的预压力数值。 “那么说一说我第二个问题吧，动力系统经过你的改善，能否达到360个小时？”闫恒山又问。 “这我说不好！”王朝阳回答得很干脆。 “你不知道？”闫恒山眉头立起来。 “我这次的目的是解决变速箱的问题，我可以确保变速箱至少可以满足360个小时的跑合试验，系统其他部分我又没检查过，我当然不知道！” 王朝阳说完，笑了笑反问道：“领导，其他部分也需要我检查？” 闫恒山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打心里闫恒山是希望王朝阳把系统其他部分也检查一遍，但这话他却说不出口。 开玩笑，身为一个大国企的领导，手下有十多人组成的专家团队，却开口求一个外人帮忙检查设计，这话传出去会很丢人的。 宗世国看出闫恒山尴尬的心思，当即笑了笑道：“朝阳啊，左右你已经来了，就看一看呗，如果能提前发现问题，那是对我们非常大的帮助！” 王朝阳耸耸肩道：“我说两位大领导，你们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红星厂都快倒闭了，我还哪有心思帮别人……除非领导能帮个忙，解决我的后顾之忧……” 宗世国恍然大悟道：“这你不用担心，就凭你今天的表现，严厂长一定能亲自督促对你们红星厂的审查！这事我跟严厂长提前沟通过，订单函在三天之内就能发给你们红星！” “我那辆桑塔纳呢？” “桑塔纳当然继续配给你，我这就派小马去南阳分厂取车！” “那就太感谢严厂长和宗主任了，你们不知道，以前突然用惯了桑塔纳，这阵子没车真是感觉蹩脚呢！从我们厂子到省里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以后往返也方便嘛！”王朝阳笑道。 闫恒山问：“现在可以检查系统设计了吧？” 王朝阳道：“那就劳烦把全部的设计图纸和设计文件给我吧，另外帮我准备一间办公室，我总不能在车间里看图吧？另外再安排一个助手，有些计算我需要人帮忙，还有……” 闫恒山嘴角狠狠扯了一下道：“不用说了，你的所有要求都可以满足，尽快开始吧！”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王朝阳继续留在长海农机，以“技术顾问”的身份校验整个动力系统的设计。 说是校验，其实也是学习。 王朝阳以前是搞航天的，车辆动力系统的大方向知道，但具体细节并不熟悉。当然，理论基础王朝阳非常扎实，所以即便是学习，他的速度也要比其他人快。 所以说，答应闫恒山检查系统设计，一方面属于帮忙，另一方面对自己也有好处。 校验的过程持续两天，王朝阳又发现两个设计疏漏，但问题都不大，不会影响跑合试验。 在两天的校验过程中，绝大多数计算王朝阳都是让方宇帮忙的。王朝阳发现，这个方宇虽然唯唯诺诺的，但计算能力非常强，甚至不逊色于张苗苗。 在临走之前，王朝阳对方宇道：“你的天赋很好，基本功非常扎实，你所缺少的是经验和自信，以后尽可能地多参与实际项目，积累经验。” “谢谢朝阳哥，我记住了！”方宇重重点头道。 这几天接触下来，作为助手的方宇切身体会到王朝阳的过人之处，对机械基础的掌握深度和广度，对工业设计的大局观，对系统的熟悉程度……他对王朝阳简直达到崇拜的地步。 当天中午，王朝阳准备离开。 而在这天的上午，宗世国已经将红星厂的订单函交到王朝阳手上。 驾驶桑塔纳返回红星厂的路上，王朝阳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这一次省城之行，可谓收获颇丰。 返回红星厂的路上，要经过ny市，王朝阳便顺路来到张苗苗家。按照计划，张苗苗会在初十前后回红星厂，这日子也差不多了，他想把这位红星厂花给捎回去。 对于王朝阳的突然到来，张苗苗非常惊讶，随后听完王朝阳讲述的经理，这位红星厂花开心地又蹦又跳。 红星厂的情况，张苗苗也一直担心，如今悬起来的心总算能落下了。 “我开车顺路，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回红星？”王朝阳问道。 “现在恐怕不行。”张苗苗摇头道，“我爸妈去走亲戚，要晚上才回来，要不你还是……” “那好办，我等到晚上。正好在你家歇一会儿。”王朝阳直接道。 “……”张苗苗其实想让王朝阳先回去，她自己再坐汽车去红星厂，没想到王朝阳直接赖在家里不走了。 王朝阳好歹也是客人，张苗苗又不好意思下逐客令，只好点头同意。两人面对面坐在客厅里，一时间却找不到话题，张苗苗顿时觉得尴尬，便起身去烧水倒茶。 茶水喝过几泡，俩人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着，这时就听门外道：“嚯，谁把小轿车停在了我家门前，苗宝开门，我和你妈回来了！” 第62章 朝阳又不是外人 走亲戚的张连军夫妇回到家，首先被停在家门口的小驾车惊艳到。这个时代小轿车可是稀罕物。 进门后得知王朝阳来了，而且桑塔纳是王朝阳的配车，更是惊讶不已。上次见面王朝阳和张苗苗都没提桑塔纳的事，所以这还是张连军夫妇第一次听说。 随后王朝阳说出，打算顺便把张苗苗带回红星厂的想法，张连军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不过在走之前帮我个忙吧，后勤部发了一批白菜，我正愁没法往回拿，你开车方便，就帮我拉一趟呗！”张连军笑了笑道。 “爸！”张苗苗都快哭了，让人家开轿车帮你拉白菜，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朝阳又不是外人！”张连军呲牙笑道。 “对，我又不是外人！上车，咱这就去！”王朝阳也笑了笑道。 后勤部距离张连军家两公里多一些，王朝阳开车前往，张连军同行，而张苗苗在家没事做，便一起过来帮忙。 而然后张苗苗就发现，这个决定有多么的失误，搬白菜她几乎没帮上忙，反倒好几次闹出大红脸。 张连军在后勤部工作十多年，所有人都特熟悉，所以当人们看到张连军坐着小轿车来搬白菜时，都格外惊讶。 开车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又有张苗苗通行，人们很容易就把王朝阳看成了张家的女婿，而且不停地跟张连军开玩笑。 真正让张苗苗抓狂的是，张连军不但没有反驳，反而咧着大嘴直笑，下巴几乎翘上天！ 拉完白菜，张苗苗收拾完行李，张妈妈那边又给王朝阳带了一些点心，最后王朝阳和张苗苗才踏上返回红星厂的路程。 返回红星厂时已经晚上八点多，王朝阳首先把张苗苗送回宿舍，然后才回家。 当把订单函放在王嵩面前时，这位老厂长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朝阳，你小子真行！”王嵩狠狠一巴掌拍向王朝阳肩膀。 “爹，就不能轻点！”王朝阳再一次呲牙咧嘴。 “这还重！”王嵩大笑起来！ 订单函意味着首付款，隔天一大早王嵩就让龚会计紧急跟长海农机联系，争取尽快把款项落实。然后早上召开全体员工大会，并当众宣布了订单函的事情。 “红星活了，是朝阳的功劳！”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引起共鸣。年轻力壮的职工们围住王朝阳，并不由分说地把他抛上空中。这种原始且粗鲁的庆祝动作，王朝阳在影视剧中看过多次，这次结结实实地体验一把真人秀。 讲真，感觉真不咋地，胳膊都撸红了！ “朝阳！朝阳！”“张老师！张老师！” ……但其他人乐此不疲啊，所以“真人秀”足足持续五分钟，濒临散架的王朝阳才得以脱身。 王朝阳开始考虑，未来一周是不是该修个病假。 红星厂很快恢复生产，而且生产激情空前膨胀，这种激情从任何一名员工的脸上都看得出来。 如果把红星厂比作一批赛马，那么这匹赛马被关在马厩里太长时间，曾经经历过被淘汰的危机，此刻重回赛道，这匹马正在迅速恢复着全部活力。 原材料仓库的收纳员胡美玲，对此有着切身体会。 这段时间，胡美玲的心情跟过山车一样，初到红星厂时她是开心的，年终奖和年货到手时她更是激动，甚至暗暗发誓要留在红星一辈子。不过紧跟着噩耗传来，红星厂濒临倒闭，她心里暗叫可惜，这么好的单位，还没到两个月就要到。 而之所以说胡美玲有切身体会，是因为她负责原材料的收纳。年前购入的两种规格棒料，是她亲自负责统计的，仓库高主任跟她说这些原料足够支撑红星未来一个季度的产量，非常重要！ 看着货架上被整整齐齐地摆满圆柱形棒料，胡美玲产生一种深深的自傲感！ 而紧跟着红星厂的倒闭风波，也源于这匹原料，胡美玲那种自豪感变成了无奈和愧疚…… 不过现在好了，红星厂活过来了，现在每天至少有几百根棒料出库，然后变成成品轴回到成品车间。 “美玲姐，我又来取料了！”每天早上，加工车间的刘小毛都会把一张取料单据交给胡美玲，上面注明详细的取料数量，并且有刘德贵的签字。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姐，我年龄没你大！”胡美玲红着脸强调，然后认真地核对单据，然后亲自待刘小毛取货。 以前厂子没有明确的仓库部门，所以取料是不需要单据的，胡美玲听说这种单据是技术部的王朝阳提议的，刚开始时刘德贵和高崇喜都抱怨麻烦，最后还是老厂长亲自把他俩压住的。 而其实就胡美玲个人看来，取料单据的提议非常高明，每天的用料数量都清晰可见，方便查阅，对仓库收纳员来说非常有用。 “好的我改，那我喊你胡美玲同志吧！”刘小毛也不知道怎的，每次在胡美玲面前说话就脸红。 “随便你吧！”胡美玲撇了撇嘴道。 “哦对了，胡美玲同志，20毫米棒料我想多取五根，是德贵叔的意思，说是有一个新活儿，想提前让人练手！”刘小毛笑了笑道。 “不行！没有取料单，我不可以发料！”胡美玲顿时板着脸道。 “啊，就五根……不用额外填单子了吧？”刘小毛尴尬道。 “说不行就不行，这是规矩，我家领导强调过很多次！”胡美玲态度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那好吧……再见胡美玲同志。”刘小毛挠挠头，离开仓库。 至于刘小毛口中的“新活儿”，其实是王嵩决定拓宽的业务之一，齿轮。 目前红星厂的主要业务是轴，属于传动结构中比较基础的零件，但其附加价值却远远不如齿轮。20-3那套变速箱系统来说，齿轮和轴的原料价格相似，但售价却相差三倍以上！ 尝试拓展齿轮业务，也是王嵩和王朝阳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 如果齿轮这项业务能做起来，红星厂的营业额至少能翻一番！ 不过实际情况并不乐观，红星厂的工人，包括刘德贵自己在内，从来没有齿轮加工经验，王嵩托关系搞来一台插齿机，但鼓捣一整天，愣是没鼓捣明白，为了这事，刘德贵急得满嘴起水泡。 “奶奶的，这事要是耽误在我手上，那可够丢人的！” “德贵叔，要不，要不还是找朝阳哥问问吧？”刘小毛建议道。 第63章 谈合作 王朝阳也没用过插齿机，不过通过说明书以及对机械原理的理解，他还是把插齿机启动起来，并成功加工出齿形。 但接下来的进展并不乐观，王朝阳从工人中挑出几个手脚麻利的，教他们如何使用插齿机，但教了足足一整天，也没人能彻底掌握。 “我们真笨！朝阳哥教了那么多次都学不会！”工人们垂头丧气，非常自责。 “这不怪你们。插齿机跟普通车床相比，本来就不一样，短时间内学会操作插齿机，难度确实大。不过不要灰心，按照我的方法练，迟早能练会的！”王朝阳给众人鼓励道。 离开车间，王朝阳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并叫上刘德贵一起来到厂长办公室。 “插齿机的操作难度高，而齿轮的参数又非常多，我觉得短时间内培养处合格的插齿工人不太现实。”王朝阳道。 “哎，这可怎么办！”刘德贵拍着脑袋道。 “朝阳你有什么想法？”王嵩问道。 “我想换一种思路，找其他厂子合作！据我所知，ny市其他几个厂子中就有擅长加工齿轮的，比如离咱们最近的三河机械。”王朝阳道。 “合作？怎么个合作法？”王嵩问道。 “咱们拿到齿轮的订单，然后分包给三河机械去做。又或者拿到轴齿订单，咱们做轴的部分，齿轮的部分交给三河机械做。”王朝阳道。 “我觉得这个想法不太可行。”刘德贵开始摇头。 人家三河机械自己可以加工齿轮，凭什么跟红星厂合作，若把红星厂培养起来，岂不是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 “而且别忘了，上次因为挖墙脚的事情，红星跟三河关系闹得很僵，我跟孙保权好几个月没说过话了！”王嵩跟刘德贵的想法相似，也觉得这条路不太容易走。 “那就让我试一试吧，明天我去跟孙保权谈谈。”王朝阳道。 跟王嵩和刘德贵的想法不同，王朝阳坚信在生意场上，一切谈判都是有可能成功的，只要找到双方的共同利益，就算是仇人，都能合作。这种例子在后世的商业世界中，比比皆是。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就开车前往三河机械厂。 而头天晚上，孙保权便从酒局中得知红星厂新近弄到一台插齿机的事情。齿轮加工一直是三河机械的主要领域，红星厂这种行为等于是跟三河机械抢肉吃，所以孙保权非常愤怒。 所以今天上午，当得知王朝阳来谈齿轮方面的合作时，孙保权差点没被气炸。抢肉吃也就算了，还想跟老子合作，这不是做梦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种话孙保权说不出来，不过我一个人肉吃得好好的，你跑来跟我抢食，这还能忍？ “依我看，把王嵩的的儿子给轰出去算了！”孙保权的老婆是厂子里管财务的，孙保权很多事情都会跟老婆商量。 “直接轰走就太便宜他了，我想先给他一个下马威，然后让他自己走！”孙保权咬了咬牙，然后吩咐手下人去做准备。 准备妥当之后，孙保权才让人去把王朝阳带进办公室。 “孙厂长好，我是王朝阳！”进入办公室后，王朝阳道。 “你也好，快请坐！朝阳啊，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吧，你爹的身体也不错吧，按理说过年我应该去给王老哥拜年，但这阵子太忙，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孙保权笑呵呵地说道。 “我爹身体还算硬朗……”王朝阳说。 “朝阳你来的真巧，我在办公室里刚添了个景儿，感觉挺不错的，你过来看看！”不待王朝阳开口，孙保权直接朝办公室的里侧走去，还招呼王朝阳一起过去。 在孙保权办公室的里侧，摆着一张红漆实木大方桌，方桌上面铺着白布，白布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是多样齿轮，每个齿轮都擦得锃明瓦亮，被灯光一打甚至有些晃眼。 “哈哈哈！瞧瞧，这就是我最近让人整的景儿，每个齿轮都是我们三河机械的批量产品，这样摆在一起看，还挺带劲儿，朝阳你觉得呢？” 孙保权说着，然后笑眯眯地等着王朝阳的反应。 这就是孙保权的“下马威”。 你红星厂不是想跟我抢肉吗，你王朝阳不是想来跟我谈合作吗？那我就直接把我三河机械的产品给展示出来，让你看看咱的实力！ 就凭这些，你还好意思开口谈合作？赶紧夹着尾巴滚回去吧！ 王朝阳看了片刻，突然喊道：“孙厂长，这些齿轮是谁帮你摆的，那人一定不安好心，我劝你立即开除他！” “啥？” 孙保权没料到王朝阳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没听明白。 “这些既然都是你们的量产齿轮，这么摆出来会泄密的！”王朝阳道。 “不会的！大侄子你可能不懂，每个齿轮都有十来个参数，光凭看一眼不会泄密的，这跟你们红星的轴不一样……”孙保权笑了笑道。 “怎么不会呢？比如这个齿轮，齿数14，模数0.5，齿宽应该是5毫米，齿顶圆在30左右……”王朝阳说道。 “……”孙保权听得脸都快黑了，这没想到王朝阳只凭一眼就把齿轮的参数给说出来。 “再比如这个齿轮，齿数8，模数0.4，齿宽10毫米……”王朝阳继续说道，语气不紧不慢。 “这些……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孙保权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看出来的。孙厂长，齿轮这东西对外行来说很复杂，但对内行来说，参数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其实不瞒您说，齿轮我有所了解，一些常用的参数以及参数之间的关系，我还是知道的。” 王朝阳解释完，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孙厂长，这些量产品齿轮赶紧收起来吧，这次还好是被我看到，若是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看到，您会吃大亏的！” 孙保权只感觉胸腔里顶起一股老血，这特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好，我回头就让人给收起来……”孙保权讪讪说了句，然后问道，“那么大侄子今天来找我，为什么事呢？” “齿轮，想跟您谈谈合作的事！”王朝阳道。 第64章 齿轮业务 “怎么个合作法呢？”孙保权试探道。 “简单，我们红星厂打算拓展齿轮业务，但现在还不具备加工能力，所以想找你们代为加工。”王朝阳道。 听完这话，孙保权笑了笑问道：“跟红星合作，我们三河机械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王朝阳道：“加工费。找你们代加工，我们自然会付钱，这是最直接的好处。当然，好处远远不止这些……” 孙保权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大侄子不用再说了，实话跟你说吧，纵然好处再多，我也不会跟你们合作的。” “为什么不呢？” “因为我不想给自己培养一个竞争对手！就这么简单。我三河机械是ny市齿轮做得最大的，没有理由为了赚加工费跟别人合作，因为就算不合作，齿轮的订单也会落在我们头上，不是嘛？哎再者说，你们红星擅长的是轴，那就好好做你们的轴，干啥要掺和齿轮呢，咱们相安无事地自己吃自己的饭不是挺好嘛？” 孙保权一番话说完，王朝阳只是淡淡笑了笑：“你的眼界只停留在ny市，如果出了ny市，你们三河机械又有多少竞争力呢？” “出了ny市……”孙保权脸红了一下，“我承认出了ny市，我们三河机械没啥竞争力，但我还是那句话，至少在ny市我是不愁吃喝的！” “那么如果……” 王朝阳眉头皱了皱，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起身道：“既然孙厂长这样想，那我就不再说别的了。打扰，再见。” 王朝阳离开后，孙保权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竞争力的事情一直是孙保权的心病，如何管理三河机械，他也是动过一番脑筋的，不过他媳妇却并不同意，他媳妇偏于保守，但在孙保权面前却很强势，孙保权拗不过，也只好维持现状。 “想什么呢，该不会是想跟红星合作吧？”孙保权的媳妇叫沈洁，在三河机械里负责所有账务。 “合作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在想王朝阳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三河机械的竞争力并不强，在ny市还行，但出了那样是啥也不是！”孙保权道。 “那你想怎么办？”沈洁脸色沉下去。 “我在想要不要弄几套更先进的设备，然后再派人出去外面学一学。”孙保权一边琢磨一边说。 “你也想出去学是吗？然后你就有机会出差了，然后就有机会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小狐狸精鬼混了，是吗？”沈洁怒道。 “哎呀，媳妇你说啥呢，什……什么鬼混啊！”孙保权咧着嘴道。 “我说错了吗？你有前科！去年你带队出去学习观摩，结果屁也没学会，倒是带个女秘书回来！孙保权，你瞪什么眼，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嘛？你这混蛋还不死心，这日子没法过了……”沈洁大声哭了起来。 办公室并不隔音，沈洁这么一哭闹，外面顿时有好多职工扭头顺着窗户往里看。孙保权捂着脸道：“好了好了，别闹了，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 王朝阳返回红星后，把谈判的情况告诉王嵩，老厂长摇了摇头说：“孙保权是很保守的人，他媳妇比他还保守，所以好多道理在他们面前是讲不通的。” “道理讲不通，那我就另想办法。”王朝阳做深思状。 “还有啥办法？”王嵩不解。 “还没想好，等找机会看吧！”王朝阳耸耸肩道。 “也好，这事急不来的。”王嵩道。 拓展业务的事情，不像说起来那么简单，在王嵩看来，红星厂轴类业务是根本，其他业务能不能拓开，视情况而定吧！ 王朝阳离开厂长办公室，找到张苗苗，说出学习齿轮技术的想法。对这个想法，张苗苗举双手赞成。 目前红星厂的业务状况，张苗苗的工作量并不饱和，她早就想涉足一些新鲜领域了。 在王朝阳看来，短时间内掌握齿轮加工技术，对红星厂来说非常难，但如果真想挤入齿轮市场，那至少也先掌握齿轮的理论技术。 “既然你也同意，那就跟我一起去省里学一阵子吧！”王朝阳道。 “啊？”张苗苗没想到王朝阳突然这么说。 “啊什么啊，想掌握齿轮技术，当然要找地方学习！我马上跟宗老说一下这事，争取让他帮忙找个地方！” 王朝阳说完就开车离开红星，去镇里最近的地方给宗世国打电话去了。张苗苗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满腹幽怨。 学习新的技术她固然开心，但想到要跟王朝阳一起出差，总觉得哪里不对。 王朝阳来到镇里供销社，这里是距离红星厂最近的可以打电话的地方。来的路上王朝阳就在想，等有了条件一定给红星厂也装一部电话，不然太不方便。 电话找到宗世国后，王朝阳说出想法。宗世国说这事非常容易，省农科部组织了一系列的研修班，其中就有关于齿轮传送设计的，位置在科技学院，为期半个月。宗世国跟院长是老熟人，打个招呼的事，甚至连学费都能免掉！ 王朝阳回到红星，第一时间把情况跟张苗苗和王嵩说了。老厂长听后心情大好，当场表态，同意王朝阳和张苗苗去省里深造，用多少钱直接去龚老九那里请款就行。 张苗苗则咬着嘴唇不说话，犹豫一会儿才道：“厂长，让王朝阳一个人去学习吧，我就不去了……” 王嵩道：“为啥？” 张苗苗道：“出差半个月，时间太长了，我一个女生不太方便……” 王嵩笑着摇头：“半个月怕什么，又不是你一个人，朝阳跟你一起啊！” 就是有他一起我才担心！张苗苗仍然犹豫不决。 王嵩板起脸道：“小张，我知道女同志出差会有顾虑，不过你尽管放心，要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你随时可以回来，要是我家老三敢欺负你，看我不揍死他！这次机会难得，关系到咱厂子能不能开展齿轮业务，所以小张你就别再犹豫了！” 老厂长把话说道这个份儿上，张苗苗也只好点头。 第65章 古城烟火 研修班开课时间是正月十六，王朝阳和张苗苗作为“插班生”需要提前办理手续和安顿住处，便提前一天赶到省里。 插班手续办理的非常顺利，把证件交上去，半个小时不到就办完了，而且还不需要收费，可见宗世国办事当真靠谱。 安排住处的时候遇到麻烦，研修班配套的招待所满员了，王朝阳和张苗苗两个只能自己找旅店。 张苗苗完全没有住旅店的经验，提不出任何要求。王朝阳不想委屈人家女生，连续找了几个旅店都不满意，最后来到一家名叫同方国际的酒店。这里距离科技学院只有一公里的路程，旁边就是古城遗址景区，而且看上去很干净，王朝阳比较满意。 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两个单间，每晚二十五。听完这个价格，张苗苗吓得直摇头，她工资才七十多啊！ “就住这，反正厂子给报销！”王朝阳道。 办理手续时，前台看一眼张苗苗，又看一眼王朝阳，问道：“两位同志是什么关系？年后政策严，旅客信息要记录全，尤其是女性旅客。” 张苗苗脸直接红了。 王朝阳道：“哦，她是我对象，但还没结婚。” 前台“哦”了一声，没有多问，把证件还给二人，同时递出两枚钥匙。张苗苗脑子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怎么上的楼。 来到楼上房间前，张苗苗终于反应过来：“王朝阳，你刚说什么？” 王朝阳道：“说你是我对象。” 那语气平淡，竟然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张苗苗气得直跳脚：“你，你怎么能乱说呢，谁是你对象啦？” 王朝阳道：“不然怎么解释，单身女生一个人来住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你没发现我这样说完那前台就再也不问了吗？咱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口舌。” 张苗苗气得咬牙，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少上课呢！”王朝阳又道。 “哦。”张苗苗乖乖点头，进自己房间，发誓再也不理那家伙了！ 这次是认真的，再也不理那家伙了！ 晚上八点多，张苗苗肚子咕噜噜叫，这才想起晚饭还没吃。正犹豫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时，房间门被敲响，王朝阳从外面喊：“走，下去吃夜宵！” “好。”张苗苗心里鄙视自己，不过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吃完夜宵就再也不理那人！ 同方酒店在古城遗址旁边，附近很多饭店，还有许多小吃摊，两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又挑了一家当地特色的饭店。 吃完饭已经晚上九点多，刚从饭店出来，远处天空突然炸开烟花，漫天飞星，漂亮极了。 王朝阳和张苗苗随着人群闲庭信步，慢慢得知是省城元宵节的烟火。 古城遗址就在烟火公园旁边，断壁残垣的城墙上成为最佳的观赏位置，王朝阳和张苗苗随着人群登上城墙。 烟火的花样跟后世没法比，但却盛在热闹。 公园里聚集很多人，大人在笑，孩子们在追逐打闹，王朝阳在各式各样的烟火中看到了“泥墩子”的身影。 所谓“泥墩子“，就是把泥塑成锥形，里面填充掺了铝粉的火药，就成了最简单的烟花。 这是王朝阳的童年记忆，此刻看到，不免唏嘘感慨。 “快看这边！好漂亮！” 张苗苗指着空中的漫天星花喊道，一边喊一边笑，脸颊被凛冽的夜风吹得通红却毫不在意。 王朝阳没有看烟火，却看着张苗苗的侧脸。 “冷吗？” “有点，不过没关系啦！”张苗苗发现被人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会不会暖和一些？”王朝阳把张苗苗揽入怀中，仰头继续看着烟火。 额……猝不及防地被抱了！ 这是张苗苗今天第二次出现大脑空白，完全不记的如何离开的古城墙，也不记得怎么回到旅店，唯一记得的是古城的烟火，真的很美。 研修班的课程开始，课堂安排在科技学院的一间教室里，负责讲课的老师六十多岁，履历上介绍是某研究所的教授，带过很多国家级的项目，是重工业的元老级人物。 这种研修机会非常珍贵，但张苗苗却无奈地发现总是无法专心听讲，尤其开始几天，脑子像着了魔一样，总是忍不住回想元宵节看的烟火晚上。 这个时代不讲究自由恋爱，但感情一旦发生，却也是无法阻挡的。张苗苗发现自己真的很不争气，原本发誓再也不理那个人呢，结果一场烟火之后，就什么都给忘了。 让张苗苗暗暗抓狂的是，当她无法专心上课时，她发现身旁的王朝阳特别专注，目光一直盯着讲课的教授，还时不时地点头和做笔记。 看到这里，张苗苗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没出息的丫头，你是来公费研修的，不可以总胡思乱想，要把注意力放在学问上！ 研修课程一共两周时间，第一周过后，王朝阳对张苗苗说：“第二周的课程我不去了，你自己上吧！” 张苗苗惊讶道：“那你干嘛去？” 王朝阳道：“我去图书馆。科技学院的图书馆里有很多齿轮技术的图书，我去自己看书。” 张苗苗更加不解：“干嘛要自己看书，听教授讲课不是更好？” 王朝阳道：“好是好，但深度不够，估计是为了顾及班级里大多数人吧！” 张苗苗的刘海儿无风自动：“就不能谦虚些吗？” 王朝阳无奈道：“我说得已经够委婉了。” 接下来一周课程，王朝阳果然没有再上课。每天早上把张苗苗送到研修教室后，王朝阳便一个人去图书馆。张苗苗发现这样也很好，旁边少一个自大狂，她至少不用分心了。 正月结束，研修班课程也接近尾声，上完最后一节课后，王朝阳和张苗苗踏上返回红星的路程。 半个月的时间，对于一门技术来说，完全是不够用的。 正如给他们讲课的教授在第一堂上说的，这次研修的目的不是为让学员们学会什么，而是为了增加感性认识，知道齿轮传动的基本原理，了解齿轮设计的基本参数，这就足够了。 但这显然不是王朝阳的目标。 第66章 龙源重工 感性认识王朝阳早就具备，他的目的是彻底掌握齿轮的设计。这对于别人是天方夜谭，但对于穿越党的王朝阳来说，却并不是不可能的。 还是那句话，王朝阳有着扎实机械基础和全面的工业知识架构，从材料到成型，从热处理到加工方法，这些王朝阳都如数家珍。 齿轮设计虽然复杂，但当掌握核心理论后，也就变得非常简单。 回到红星厂后，王朝阳立即让王嵩帮忙搜罗潜在客户，尤其跟三河机械有关系的潜在客户。 龙源重工是王朝阳锁定的第一个目标。 龙源重工是一个大型国企，在全省分设多个分厂，职工总数超过一万五，是比长海农机还要大的主机厂，主要从事领域是工程机械，推土机、挖掘机、重型卡车……这些都属于工程机械产品。 龙源重工在ny市没有厂区，只有一个办事处，办事处的目的主要是采购齿轮类零件以及供应商管理。 而三河机械生产的齿轮，超过九成都是供给龙源重工，所以每次龙源重工的办事处主任去三河机械视察工作，孙保权都要像财神爷一样供着，这在ny市的机械圈子已经不是秘密。 今天王朝阳来到ny市，目的就是见一见这位办事处主任，赵立川。 赵立川四十多岁，身材不高，带着眼睛，脑门锃亮，留着地方包围中央的发行。见面时赵立川正在看文件，办公桌上厚厚一叠全是文件，很忙碌的样子。 有王嵩同行，王朝阳开始没有说话，都是由王嵩跟赵立川谈话。 “老王，你们红星也能加工齿轮？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听王嵩说完来意，赵立川问道。 “今年才开始计划的。赵主任手里如果有活儿，不妨也给我们红星一个机会！”王嵩道。 “当然可以！”赵立川答应得很爽快。 紧跟着沉着脸色道：“当然你也得清楚，我们龙源重工对齿轮的质量要求和产量要求都是非常严格的……说起这事我就火大，三河机械是我手底下的供应商，结果齿轮的质量一年不如一年，看到这些文件没有，全是不合格报告，特娘的，也不知道孙保权是怎么搞的。话说回来，你们红星要是没有金刚钻，最好别揽瓷器活……省得让我费心！” 王嵩笑道：“我王嵩的为人您还不知道嘛，要么不做，要做就不会让你操心！” 赵立川点点头道：“你老王的名声倒是还不错，要不我也懒得说这些话……这样，我这就把今年的采购计划给你们一份，你们回去研究一下，最好能在一周之内把样品给我，我好往总厂那边送样。” 王嵩道：“尽管放心，赵主任。” ny市机械圈子不大，王嵩爷俩去见赵立川的事情，很快被孙保权得知。 “瞧见没有，早说王嵩那爷俩没一个好东西，这是存心要跟我对着干！”孙保权大发雷霆，在办公室里把王嵩和王朝阳骂个遍。 “想跟咱们对着干，他们也得有那个实力吧？你不是打听了吗，红星厂只有一台插齿机，你怕啥？”孙保权媳妇沈洁埋怨道。 “我听说王嵩派他儿子和另外一个技术员去省里深造了，学的就是齿轮技术，这对咱们很不利啊！”孙保权继续忧心。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齿轮技术你干十多年都没干明白，王嵩儿子去上几堂课就能学会？也不用脑子想想！”沈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也说不上来……我跟王嵩的儿子打过几次交道，总觉得那小子不简单……我担心……” “一个毛头小子，你怕他？别瞎琢磨了，你该担心的是明天怎么招待赵主任！咱们上一批货出现好多不合格品，赵主任很生气，趁这次机会好好让他消消气吧！” “对对对，赵主任就是咱厂子的赵公明啊！” 孙保权急忙吩咐人准备，明天赵立川会来厂子视察，必须提前安排妥当才行，绝对不能让财神爷不满意！ 第二天一大早，赵立川便来到三河机械。孙保权亲自带人在厂子门口迎接，见面之后自然少不了一番拜年话，但赵立川只是简单地点点头，脸色不太好看，这让孙保权一个心提了起来。 车间视察完毕，众人回到办公室，赵立川仍然拉长着脸。孙保权急忙亲自端茶倒水，问道：“赵主任，哪里您不满意吗？不满意您就说，我们一定配合改进，改到您满意为止！” 赵立川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摔在办公桌上：“先看看这些报告，全是不合格报告！孙保权你怎么搞得，齿轮的质量越来越差，这不是胡来嘛！三河机械是我推荐给总厂的，就因为质量差，我被上面点名批评，还说如果不能改进，就把三河机械给剔除！” 孙保权听得腿肚子直转筋：“赵主任，给您添麻烦了，不过咱们交情这么多年，您得帮我兜着啊！” 赵立川瞪着眼道：“去去去，少来这套，再帮你兜下去我的饭碗就丢了！今天你就给我一个痛快话，产品质量还能不能提高！” 孙保权闹闹头皮又咧咧嘴，道：“赵主任您应该清楚，齿轮加工难度很大的，我门厂子能做到现在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要是再想提高质量，至少得添置几台滚齿机，但您也知道，滚齿机不是我想买就能买到的……” 赵立川拍着桌子骂道：“少胡扯，别的厂子能做到，你们就做不到？” 孙保权抖了三抖：“您，您这话什么意思？” 赵立川反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打开里面的牛皮纸是两个齿轮：“这是红星厂加工的样品，昨天送到我手上的，你仔细看看，跟你们厂子的齿轮有啥区别？” 看着赵立川手里的齿轮，孙保权诧异，红星厂竟然真把齿轮该搞出来了，而且看上去质量丝毫不比三河机械的差！ “这，这不可能……齿轮关键看尺寸，看着好不一定真好！”孙保权道。 “那你就测一测尺寸再说！”赵立川道。 第67章 再次登门 看着手里的测量结果，孙宝权说不出话来。 这个由红星制造的齿轮，尺寸全部合格！ 齿轮的尺寸非常繁多，最简单的圆柱形直齿轮也有十多个尺寸，其中最关键的也是加工难度最大的是节圆和跨棒距，因为这两个尺寸直接影响齿轮的配合精度。 而节圆和跨棒距也是一直困扰孙宝权的尺寸。这两个尺寸不合格，会给齿轮装配带来很大麻烦，比如齿轮寿命，再比如噪音……赵立川就不止一次让孙宝权改善，可孙宝权一直无计可施。 现在可倒好，红星厂弄出一个齿轮来，尺寸全部合格，节圆和跨棒距更是在要求范围之内，这给孙宝权带来的冲击，足以用怀疑人生来形容。 “赵主任……这不可能！红星厂绝不可能造出这种齿轮，红星厂是一个小厂，以前从没有过加工齿轮的经验，就连设备也仅仅一台插齿机而已……”孙宝权情绪有些激动。 “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个齿轮是昨天王朝阳亲手交给我的！”赵立川道。 孙宝权一瞬间感到极大的危机感，龙源重工是三河机械的最大客户，齿轮的业务若被其他厂子抢走，那就要和西北风了！ “赵主任……打死我也不相信这个齿轮是红星厂造出来的，他们绝没有这种能力！您也是齿轮行业的专家，您应该理解没有个几年经验，绝不可能造出这种齿轮……而且反过来讲，即便红星厂造出这种齿轮，他们的加工能力也不行！这点他们没法跟三河机械比，您可千万不能因为一个样品齿轮就把订单给他们啊……”孙宝权握住赵立川的双手，眼中含泪，情绪几近哀求。 “看你这熊样！” 赵立川甩开孙宝权的手，说道：“我知道红星的生产力，所以没想过给他们订单，我想说的是齿轮质量！你不是一直说齿轮质量很难提高吗，但现在红星这样没有经验的小厂都把齿轮造好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孙宝权喉咙动了动，无话可说。 赵立川继续板着脸道：“所以你必须尽快整改，不要跟我诉苦哭穷，下批齿轮必须全部合格，否则……否则后果你自己去想！” 孙宝权额头呼呼冒汗，连连点头。 送走赵立川这位财神爷之后，孙宝权坐在椅子上，感觉整个人都精疲力尽。他媳妇沈洁也是脸色煞白。 “这红星厂怎么这么讨厌！明明拿不到订单，干嘛要出来搅和，这不是搅屎棍子嘛！”沈洁骂道。 “你说对了，红星厂的目的就是把水搅浑，然后在浑水摸鱼！”孙宝权道。 “他们能摸什么鱼？”沈洁问道。 “还记得上次王嵩父子来的目的吗？” “你是说，他们费劲巴力地搞出齿轮，目的还是跟咱们合作？这……这主意也太蠢了吧？” “蠢吗？哼，我看一点也不蠢，反而精明得很！他们吃不到的肉就让别人也吃不消停！” “混蛋！那个王朝阳果然不是好货！” “是不是好货我不知道，但那家伙的确很牛，只上几节课就把齿轮技术吃透，搁你你行？” “……” 孙宝权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他在合计下一步该怎么办。眼下最重要的是改善产品质量，但想来想去，也只有去找红星厂请教这一条路。 这事想想就觉得无奈，上次王朝阳来谈合作，你没同意，现在火烧屁股了，又反过来去找人家，这事说出去掉面子啊！ 但面子又不能当饭吃，孙宝权跟沈洁商量好久，终于决定去红星厂走一遭。 第二天一大早，孙宝权就骑着自行车前往红星厂，两个厂子距离并不远，一个多小时就能赶到。 进入厂子大门之后，孙宝权暗吃一惊，他听过红星厂改造的事情，但没想到改造得这么漂亮，内部道路又宽又直，两侧房子一水儿的水泥板房，三河机械跟这一比，就是垃圾场啊！ 另外一点让孙宝权惊讶的是，红星厂的业务非常繁忙，不断有车辆驶入驶出，车间之间更是不断有工人穿梭，另孙宝权想不通的是这些工人们身上带着某种劲头儿，这种劲头儿他在三河机械的工人身上从未看过…… 接待孙宝权的是王嵩，进入办公室后，王嵩问孙宝权的来意。 “齿轮。我想跟你谈谈齿轮合作的事情！”孙宝权说完这话，脸就开始发烫。 “齿轮合作？我怎么没有印象？”王嵩挠挠头，咧着嘴角道。 “上次你儿子去我们厂子，谈齿轮业务合作的事情，这事你不记得了？”孙宝权解释道。心说你个老家伙就装吧，你不记得才怪！ 王嵩做恍然大悟状，哈哈笑了一声：“这事啊，你不说我真忘了……不过朝阳跟我说你不想跟我们合作，然后这事就打住了，你今天来是什么目的？” “我回头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可能合作的，毕竟咱们两个厂子是老交情，若能一起干点什么事儿也是不错的，我今天来想跟你谈谈合作的细节。”孙宝权道。 “这事别跟我谈，嘿嘿不瞒你说，这事是我儿子牵头，所以这事你只能跟他谈。”王嵩道。 “那把你家大侄子叫出来，我跟他谈一谈？”孙宝权道。 “你稍等，我去看一看……暖壶里有热水，你自己倒，别客气哈！”王嵩笑了笑，离开了办公室。 孙宝权哪有心思喝水，他在一直在盘算该怎么跟王朝阳谈。作为主动登门的一方，他已经被动，谈判过程要尽可能争取最大利益才行。 目前情况，红星厂似乎拥有比较高明的齿轮技术，但没有加工能力，而三河机械加工能力足够，这是孙宝权最大的一张牌。 这也是孙宝权的底气，所以他在心里暗暗盘算该如何分配利益，他的想法是跟红星厂2:8分成。 当然，这还要看红星厂的齿轮技术究竟如何，如果只是扯大旗买虎皮，连2:8也不给，最多1:9！ 半个小时过后，王嵩没有回来，王朝阳也没出现。 孙宝权坐不住了，顺着窗户往外看了看，也看不到王嵩和王朝阳的身影，心里有些奇怪。 但红星厂内部他不熟悉，没法出去找，只能继续等。 第68章 红星标准 盘算着谈判筹码，孙宝权继续在办公室里等待，又过帮个小时，王嵩终于回到办公室。 “老孙，让你久等了，不过太不好意思了，我儿子不在厂子，一大早就出去了！”王嵩满脸歉意道。 “不在？”孙宝权差点骂街，不在你不早说，耍猴呢？！ “是啊！那小子是越来越胆大，私自离开厂子连我这个厂长也不请示，这是旷工啊，回头我必须得好好批评他！”王嵩愤愤道。 孙宝权脸都黑了，现在的关键不是你儿子旷不旷工，而是老子怎么办？老子大老远颠儿颠儿跑过来，等了一个多小时，结果人不在，还能不能行了，老子好歹也是厂长好不好！ 王嵩挠挠头皮，笑道：“老孙，实在过意不去，让你白跑一趟，要不你下午再来吧，下午朝阳应该能回来。” 应该？ 孙宝权嘴角扯了扯道：“老王，我来诚心跟你们谈合作，可别耍我！” 王嵩道：“哪能啊，我们也诚心跟你合作，都怪朝阳那小子！要不你回去等着，他回来我让他去给你登门道歉！” 孙宝权连连摆手：“别别别，您儿子的道歉我可不敢接受，我只盼望着咱的合作能稳稳当当地谈妥！” 送走了孙宝权，王嵩快步朝车间走去。 王朝阳并没有离开厂子，而是正在车间一角操作厂子里唯一的一台插齿机，张苗苗则坐在一旁记录着数据，王朝阳说一个，她记一个，配合得极为默契。 王嵩走进车间，远远看到王朝阳和张苗苗的样子，不由得抿嘴暗笑，他发现最近两个年轻人的关系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朝阳，孙猴子被我打发走了！”走近之后，王嵩说道，“你不知道，孙猴子临走时脸色有多难看……不过我看得出来，这次他真想跟咱们合作。” “他别无选择。” 王朝阳停下机器，把加工好的一件齿轮取下来。张苗苗不等他说话，便接过齿轮开始测量数据，然后把数据仔细地记在本子上。 王嵩点点头道：“龙源重工的活儿对三河机械非常重要，所以孙宝权才主动过来。不过咱们也不能太故意熬他，孙宝权的外号是孙猴子，逼急了他会急眼！” 王朝阳：“爹，这个我知道。其实我不是故意熬孙宝权，而是现在时机还不到。” 说着话，王朝阳已经将另外一块毛料夹入机器，并开始调整插齿机的分度盘。张苗苗那边已经把齿轮的尺寸测量完毕，此刻起身来到插齿机旁边，记录上面的参数。 王嵩其实一直没搞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便问道：“朝阳，你和小张到底在做什么？” 王朝阳解释道：“这次我和苗苗去省里学习，齿轮理论基本全部掌握，不过您也知道，理论和实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尤其具体到加工方法上来。比如刚刚我加工的几个齿轮，相同参数下，用q235和q345加工出来的齿轮存在很大差别，如果用45号钢加工，差别会更大……我和苗苗现在做的是记录这些差距，并争取总结出一些规律来。” 王嵩听得有些糊涂，便转而问道：“那这跟孙宝权的合作有什么关系？” 王朝阳道：“关系很大！这关系道咱们能在合作中占据多大的主动权……呵呵说白了，就是能赚多少钱！” “哦。”这话王嵩明白。 红星和三河机械的即将展开的合作模式，其实红星并不占优势，因为设备和工人都是人家三河机械的，你红星只动一动嘴皮子和笔杆子，在谈及利润分配时必然占下风。 而如果想占据上风，那么红星必须在理论方面占据绝对优势才行，这种优势必须能达到不可或缺的地步。 而其实在王嵩的理解之外，王朝阳另有一个更恢弘的计划……他打算建立起一套齿轮制造标准！ 这个计划，用“恢弘”来形容一点不过分。 作为穿越党的王朝阳，非常了解国内的机械制造发展脉络，在基础薄弱和技术封锁的双重压力下，机械制造业是畸形的，其中的齿轮制造业是最为薄弱的行业之一。 而作为任何传动机构都不可缺少的零件，齿轮技术又是绕不开的话题。 王朝阳的想法是，既然绕不开，那就钻出一条路来。从基础做起，把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如果幸运的话，可以做出一套红星厂的内部标准，如果更幸运的话，没准能给国家标准做贡献…… 这种事情想想就激动，不然王朝阳也不会一大早就拉着张苗苗来车间加工齿轮，你要知道以往早上这货都是要睡回笼觉的。 在王嵩离开后，王朝阳又加工出四个齿轮，这些齿轮都是同中存异，目的是对比和分析。 在王朝阳加工齿轮的同时，张苗苗记录在草纸上的数据在急剧增多，一个本子写不下，张苗苗回去取来两个本子才够用。 临近中午时，王朝阳关掉机器，用毛巾擦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在这零下十多度的车间里干得满身是汗，可见王朝阳真得很拼。 “喏，喝口水吧！”张苗苗递过一杯热水。 “好。”王朝阳喝下一口热水，感觉好多了，然后注意到张苗苗雪白的小手被冻得通红，小拇指上更是起了一个红疙瘩。 “手都冻上了，疼不疼啊？” “没事，冬天都这样！”张苗苗道。 “下午你不用来了，我自己记吧。”王朝阳道。 “那怎么行！你又要操作机器又要记录数据，哪里来得及！”张苗苗还是很倔强的。 王朝阳点点头，没说什么，而是拿起张苗苗记录的数据，看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张苗苗莫名地感到紧张，担心哪里出岔子，那工作就白做了。 “咱们的测量工具精度太低，无法体现真实数值。齿顶圆和齿根圆这类的数据也就算了，但跨棒距和节圆最好能精确到千分位。”王朝阳道，千分位也就是微米级。 “咱只凭咱们手上的卡尺是没法精确到千分位。”张苗苗也皱起眉头。 王朝阳想了片刻道：“收拾收拾东西，咱俩马上去一趟市里。” 张苗苗没想到这么急：“午饭不吃了？” 王朝阳道：“到了市里再吃吧！” 第69章 测量设备 简单收拾之后，王朝阳开车载着张苗苗一同前往ny市里，这个时代没有堵车一说，王朝阳便开着车在路上缓行，一边开一边寻找路边的餐馆，最后停在一家熏肉大饼的店铺门前。 点了两分熏肉大饼，一份蛋花汤，外加一个炖菜，要不是张苗苗拦着，王朝阳还想点一份红烧肉。 “吃不完，多浪费！”张苗苗怨念道。 “反正可以报销。”王朝阳笑道。 “……”张苗苗心说这什么人嘛！ 吃完饭，王朝阳没有再开车，而是带着张苗苗沿着马路走了一阵，然后钻入一个狭窄的胡同中。张苗苗越看越糊涂，不知道王朝阳要干嘛。 胡同里都是灰砖老建筑，两旁长着粗壮的老树，最后两人来到胡同深处一家门前，门洞很深，拱形小木门，门环上挂着铜绿。 王朝阳敲了敲门，不大工夫小木门被打开，里面传出爽朗的笑声：“朝阳和小张？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王朝阳笑道：“自然是给您拜年来喽！马总工过年好啊！” 马三元笑道：“好，你也好，快进屋吧，这大冷天的也不说多穿点！” 马三元家有一个小院，院子里三间瓦房。他职务虽然不低，但家里条件跟其他家庭差不多，但收拾得非常干净。 马三元的老伴是一位温文尔雅的老奶奶，见两个年轻人进屋自然是热情招待，又是茶水又是糖果，一股脑地往上端，弄得王朝阳和张苗苗都不好意思了。 简单寒暄之后，马三元表情突然郑重起来。 “朝阳，这次的事情，我真要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20-3这个项目就完了！” 马三元所说的是长海农机年前发生的动荡，书记董玉明为了排挤厂长胡庆斌和马三元，不惜使用卑劣手段，致使胡庆斌和马三元双双停职20-3变速箱项目也险些遭遇大问题。 这次“动荡”之后，马三元便一直闭门谢客，而胡庆斌大病一场，过年都没法离开医院。 后来由于王朝阳把实情直接告诉宗世国，在宗世国以及总厂厂长闫恒山的直接参与下，案子才得以加速审破，现在马三元已经恢复职务，而听说胡厂长的身体也开始恢复，很快就能出院。 “跟我您就不用客气了，其实我也是为我自己好，不然我哪有桑塔纳开？”王朝阳说道。 “哈哈，不管怎么说，这次都得感谢你！” 马三元朗声笑了笑，又问：“说吧，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呢？” 王朝阳咧嘴一笑道：“就不能是专程给您拜年吗？” “少废话，你小子有几个心眼子我还不知道？快说！” “真是瞒不过您的眼睛……” 王朝阳笑了笑道：“我需要一套精密测量设备，用来测量齿轮，精度至少要在千分位以上。这种设备我没有渠道，所以想找马总工帮忙。” “就知道你小子要干的事不寻常，精密测量设备哪里都缺，千分位以上的设备更少！”马三元抱着胳膊，开始沉思起来。 “马总工，我们红星非常需要这种设备，所以请您一定帮忙！”张苗苗自打进屋就没怎么说话，此刻忍不住说道。 “你们放心，能帮我一定帮。” 马三元顿了顿说道：“你们说的测量设备，我记得长海农机的就有，但是几年之前买的，后来就一直闲置……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并不清楚，你等一下，我这就确认一下！” 说完，马三元直接去外屋打了一个电话。马三元住得虽然跟普通人家一样，但毕竟是国企的总工程师，家里是装有座机的。 接连打了两个电话，马三元回到屋里，脸上表情喜忧参半：“朝阳，小张，我问过厂子里的人，那套精密测量仪器还在，一直闲置，你们要是需要我可以做主送给你们。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设备闲置三年多，一直没有保养，不确定能不能用……你们应该知道，这种用不上的设备，一般都会堆在仓库里等着生锈。”马三元摇了摇头。 “那看看再说吧！”王朝阳道。 “好，我带你们一起去！”马三元道。 王朝阳去把桑塔纳开到胡同口，马三元和张苗苗上车，三人一同前往长海农机。 有马总工程师带路，一切畅通无阻，最后王朝阳和张苗苗在一间仓库的角落里，看到一个二十公分高半米高的木匣子。 木匣子上满是灰烬，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套完整的精密测量设备，其中唯一的测量设备是微米级精度的千分尺，其余全是标准件。 马三元取出千分尺，摆弄两下，发现尺杆和游标已经生锈，无法滑动，叹气道：“真是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已经废了……朝阳，看来还是没帮到你。” 王朝阳道：“至少标准件还是好的。” 马三元点点头道：“标准件上涂着防锈油，倒是没有生锈……不过没有卡尺，标准件也没有用处。” 王朝阳接过卡尺，看了看道：“也不是全无用处。卡尺只是零位生锈了，其他位置是完好的，利用标准件负差值的方式，并不耽误使用！” 马三元听得直拍大腿：“对啊，千分尺还可以这样用！朝阳你小子的脑袋真够灵的！” 王朝阳道：“这不算什么，千分尺本来就可以这样用，只不过多数人不习惯这样用罢了。” 马三元道：“好好，现在这箱子东西归你了。这么好的东西，总算派上用场了……哦对了朝阳，你想拿这套设备测检测齿轮，你们红星也能造齿轮了？” 王朝阳把红星厂准备发展齿轮业务的事情说出来。马三元听后点点头道：“齿轮可是一块硬骨头啊，国产齿轮质量不行，你小子要是真把质量搞上去，那可是功德无量！” “功德无量不敢说，以后长海农机多给一些订单才是关键！”王朝阳道。 “放心放心！你小子鸡贼，永远都不忘谈订单！”马三元哈哈大笑起来。 马三元找人帮忙，把整套测量设备搬上桑塔纳的后备箱，为了防止颠簸，王朝阳特意在木箱下面垫一件旧的军大衣。 第70章 雪花膏 返回的路上，王朝阳把车速控制得很低，目的仍然是减小颠簸。王朝阳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张苗苗还是头一次看到，不免有些咂舌。 “小张，你是不是在奇怪，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朝阳怎么突然变得谨小慎微起来？”马三元笑着问道。 “额……”张苗苗点头。 “你们红星的齿轮属于从零做起，基础数据显得至关重要，而基础数据从哪里来？完全依仗精密测量仪器，这就好比武侠小说里的那些高手，要想修炼绝世拳法就必须先扎马步！马步扎不稳，后面全白费……这就好比咱们国家的工业发展，基础不稳，越往上走越容易出问题。”马三元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哦，我知道了。”张苗苗心跳开始加速，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情有多关键，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利用这套设备，更要好好保养这套设备。 桑塔纳停在马三元家的胡同口，马总工虽然执意不需要，但王朝阳和张苗苗还是把他送回家门。 正巧这时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花棉袄的小姑娘跑出来。 “爷爷，您回来了，我等您一个多钟头了……有几个题不会，等您讲呢！”小姑娘拉着马三元的胳膊撒娇。 “妮子，当着外人还这么无礼……”马三元笑骂道。 那花棉袄小姑娘长得非常清秀，一对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看着王朝阳和张苗苗道：“哥哥姐姐是谁啊？” 马三元道：“王朝阳和张苗苗，以前跟你提过。” 马冬雪的大眼睛顿时闪出光芒，喊道：“他们就是您口中‘非常优秀’的哥哥和姐姐，都这么年轻啊，苗苗姐姐好漂亮啊，嘻嘻，比我还漂亮！” 这马冬雪是马三元的孙女，性格活泼得很，热情地跟王朝阳和张苗苗打招呼，还主动拉着张苗苗往屋里走。 王朝阳和张苗苗原本打算送完马三元就回红星，这样一来也只好再进屋坐一会儿。 来到屋内，王朝阳和马三元谈事情，马冬雪则黏住张苗苗问个不停。 马冬雪正在准备今年夏天的高考，有几道算术题不会做，特意来找爷爷帮忙，现在马三元没时间，马冬雪就拉着张苗苗问个不停。 张苗苗的数学天赋很高，马冬雪的问题基本都能解答，不过到后面涉及到一个多元方程的题目，张苗苗也是束手无策。 “朝阳哥会做这道题吗？”马冬雪问道。 “我先看看。”王朝阳认真地把题看了一遍道，“不会。” 马冬雪大失所望道：“爷爷说你也很厉害啊？” 王朝阳苦笑道：“这题我以前会，不过太久不用，真不记得了！” 马冬雪吐了吐舌头道：“看来你也没有爷爷说得那么厉害嘛，依我看苗苗姐要比你厉害！” 王朝阳笑道：“她本来就别我厉害！” 留在马三元家里闲谈一阵，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多，王朝阳和张苗苗启程返回红星。不过就在临近离开ny市之前，王朝阳突然掉头。 张苗苗奇怪，还以为王朝阳忘记什么东西了，结果汽车最后停在一家供销社门前。 “走，进去看看东西。” 王朝阳率先进入，张苗苗也只好下车跟着进去。 “同志，有没有管冻伤的药膏卖？”王朝阳问道。 “有牛油膏。”售货员道。 “多少钱一瓶，我要一瓶。”王朝阳道。 “四毛。” “另外雪花膏也给我来一瓶，要最好的。” “雪花膏都一个价，六毛钱一瓶。” “好的，钱给您。” 付钱之后，王朝阳把一瓶牛油膏和一瓶雪花膏交到张苗苗手里。两个瓶子都只有手心大小，张苗苗愣愣道：“你专程回来是给我买这些东西？” 王朝阳道：“是啊。你手冻伤了，以后要仔细些。” 张苗苗攒着两只瓶子道：“我说过没关系的！” 王朝阳道：“别人看着多心疼！别愣了，上车！” 张苗苗上了副驾，仍然攥着两个玻璃瓶，心里突突直跳。别人看着心疼，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其实经过上次一起看烟火之后，张苗苗的心情一直很复杂，她一度认定王朝阳对自己的感情，可是随后王朝阳的表现令她疑惑起来，这货除了偶尔开几个不着调的玩笑之外，便没有其他下文。 疑惑之中的女孩子通常会选择保守，性格偏内向的张苗苗更是如此，所以在这段时间，她一心放在工作上，全然不想其他。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王朝阳这家伙专程给自己买牛油膏和雪花膏，还说了一句“别人看着多心疼”，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嘛！ 某些时刻，张苗苗真的很想揪住王朝阳质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回到红星厂，王朝阳把装有检测设备的木相搬入张苗苗的办公室，然后找来煤油和棉布，把整套标准件擦拭一遍。然后又找来钳子和螺丝刀和砂纸，把千分尺的锈迹除掉，整个过程结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见张苗苗坐在一旁发呆，王朝阳走过去问：“下班了，愣什么呢？” 你管我愣什么！张苗苗点头道：“哦，明天干什么？” “明天把齿轮数据重测一遍……明天的工作量很大，晚上早点休息吧！”王朝阳说完，却没有离开办公室的意思。 张苗苗奇怪，便问他怎么还不走，王朝阳道：“跨棒距的测量一直有问题，我想设计出一套工装来……这活儿我来做，你去休息吧！” 张苗苗“哦”了一声，离开办公室，去食堂吃饭。 吃完饭，张苗苗回到宿舍，透过窗户能看到办公室里仍然亮着灯，里面人影映在窗户上，一动不动很专注的样子。 张苗苗倒了一杯热水，双手捧热之后打开牛油膏，用指甲刮出一层，抹在冻伤的手背上，开始冰冰凉的，揉几下后就变得热乎乎的，感觉很舒服。 张苗苗接着又打开雪花膏，闻了闻，很香。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没有化妆品可言，雪花膏是为数不多的化妆品之一，而由于价格的原因又不是所有人都会买的。 张苗苗把牛油膏和雪花膏放在床头的抽屉里，然后抱着暖水袋来到窗前，发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这家伙！”张苗苗真搞不懂王朝阳，早上可以呼呼大睡，晚上却不惜熬夜，这什么破习惯嘛，鄙视！ 第71章 最小二乘法 隔天早上，张苗苗吃完早饭来到办公室，发现里面没人，王朝阳的桌子上乱糟糟的全是图纸。 “好丑！” 图纸上有很多涂改痕迹，图面布局也不是很美观，一看画图的基本功就不过关！ 张苗苗来不及鄙视王朝阳的基本功，就被图纸上的内容所吸引。图上内容是一套工装，构造比较简单，只有四个零件，不过零件的精度却非常高，达到微米级别，而零件的单件图给出的形状公差更是非常复杂。 在图纸旁边的一叠草纸上，写着冗长的计算公式，张苗苗看得出，那是用来计算累计公差的。累计公差她自己也经常算，不过王朝阳这次写出的算式，跟她以往用的有些不同…… “早啊！”这时王朝阳走入办公室，双目无神，打着哈气。 “这些都是你昨晚做的？”张苗苗问道。 “是啊……”王朝阳道。 “这也是公差计算？我怎么看不懂？”张苗苗忍不住问。 “这是最小二乘法……好困，我先睡一觉，回头在跟你解释……哦对了，图纸我只画了草图，你帮我修一遍吧，不然发到车间非被工人骂不可……” 说完王朝阳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张苗苗早已无力吐槽，就您画的草图，再修一遍岂不是更乱？张苗苗取出新纸，打算照着重新画一遍。 王朝阳一觉睡到九点多，醒来时张苗苗已经将图纸画完。 看人家画的图，无论是整体布局还是线条控制，都那么美观，甚至连注释的字迹都非常工整漂亮！这就是差距啊！ “这套工装将用来测量齿轮的跨棒距，这样可以免去因为手工测量产生的误差。”王朝阳解释道。 张苗苗点点头，这点她在描图的时候已经想到了。她所不能理解的是草纸上的公差计算方法。 “公差计算，以往常用的是直接累计，这在精度要求不高或者尺寸管理不是特别严格的地方可以使用，但用在跨棒距工装上则不太合适。” 王朝阳在工装总图上指了指道：“你看跨棒距的齿轮精度在千分之一毫米以内，以这个精度为目标，若按照直接累计的方法计算公差，所有零件的尺寸都要控制在万分之一毫米之内……但你也知道，万分之一毫米已经超出红星的加工能力！” 张苗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所以你用……用最小二乘法？” 王朝阳点点头道：“是的，最小二乘法更贴近现实，这样得出的结果不至于太苛刻……你瞧，现在咱们只需要把零件尺寸精度控制在千分之一毫米就可以了。” 其实关于这点，王朝阳没有深入解释，因为一旦深入解释，将涉及到工程能力和过程控制领域，这些在后世发展成为独立的学科，非常深奥，毫不夸张地说，大学本科四年都不见得学透。 接下来王朝阳亲自把图纸送往车间，交到刘德贵手里。刘德贵看完图纸，眼睛瞪得像牛，因为加工难度太大了。 不过按照刘德贵的脾气，难度再大也不会打退堂鼓，他决定亲自披挂上阵，还承诺说一天之内肯定完成。 有刘德贵这话，王朝阳就放心了。 正要离开车间时，刘小毛跑到王朝阳跟前，说是厂长刚刚传来话，说三河机械的厂长孙宝权又来了，问王朝阳要不要露面。 “不见，就说我不在厂子！”王朝阳直接道。 “好嘞朝阳哥，我这就去回厂长！”刘小毛朝厂长办公室跑去。 正如刘德贵所承诺，当天下班前，跨棒距工装就做完了，王朝阳直接把工装带回办公室，做完校正后，开始实际测量。 王朝阳一共加工出八只齿轮，现在要把数据重新测量一遍，没有半天时间是肯定完不成的。张苗苗见王朝阳又要熬夜，便道：“干嘛要熬夜，还不如明天起早测！” 王朝阳笑道：“你应该知道，起早对我来说太难了！” 张苗苗气得直跳脚，这什么破逻辑嘛！ 齿轮的测量太复杂，一个人连测带记录就太费事了，张苗苗只好陪王朝阳一起熬夜。 历经三个小时，两人把八只齿轮的数据全部测量完毕，看着张苗苗工工整整的字迹，王朝阳道：“万事开头难，咱红星厂的齿轮标准初见端倪了！” 张苗苗也是一阵感慨，问道：“但咱们总归加工能力不足，你觉得跟其他厂子合作真行得通？” 王朝阳笑了笑道：“当然行得通，明天咱就可以见孙宝权了！” 隔天下午，孙宝权再一次来到红星厂。 前面接连两次空跑，他都快急得炸毛了！ 在这过去的几天里，龙源重工的赵主任催问他齿轮质量改善的事，但孙宝权答不上来，赵立川已经发火了，坦言这样下去他会上报情况，到时候龙源重工很有可能把三河机械从供应商名录中踢出！ 饭碗快没了，孙宝权不急才怪！ “老王，这次我一定要见到王朝阳！再见不到我就住这不走了！”见面第一句，孙宝权就大声道。 “别急，今天凑巧，朝阳在厂子，我已经派人去叫了！”王嵩心里暗笑，你个孙猴子，终于熬不住了吧！ 不大工夫，一对王朝阳和张苗苗来到厂长办公室。见面后孙宝权立即喊道：“呀我的大侄子啊，你总算露面了，我刚还跟你爹说，再见不到你我就不走了呢！” 王朝阳满脸歉意道：“哎呀孙叔叔，是在抱歉，前阵子太忙了，每天都在外面跑。我爹说过您过来的事，我还寻思着要不要主动去找您呢！” 张苗苗站在一旁，莫名地一阵反胃，这货是如何面不改色说完这番话的？ 孙宝权拍拍王朝阳肩膀，然后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齿轮合作的事情，我觉得可以研究！咱们今天可以好好谈一谈细节！” 王朝阳笑道：“孙叔叔终于想通了，那么您是怎么打算的？” 孙宝权道：“我首先想知道，你们给赵立川主任送去的齿轮，是怎么加工出来的？加工参数能不能给我看看？” 王朝阳当即道：“当然可以。” 第72章 自信的由来 孙宝权没想到王朝阳这么爽快，竟然真把齿轮加工参数展示出来。齿轮加工参数，对任意一个厂子都是核心机密！ 拿着加工参数表，孙宝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呼吸禁不住急促起来。这份参数表跟三河机械的参数有两处不同：1，毛料直径三河机械用19.5毫米，红星厂用19.8毫米；2，进给角度三河机械是14.3度，红星厂用14.6度。 除了这些，其余参数完全一样。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回去修改参数，三河机械也能得到合格的产品。心头大患就这么被解决，孙宝权自然激动。 孙宝权看完参数表，待呼吸平稳后问道：“你把参数直接给我看，就不怕泄露机密吗？你就不担心我看完参数却不跟你们合作？” 王朝阳笑了笑：“都是机加工圈子里的人，孙叔叔不会这么不讲究吧？” 孙宝权尴尬笑了笑道：“当，当然不会……不过这毕竟是生意场，我不相信你这么冒失？大侄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留一手呢？” 王朝阳道：“您尽管放心，这份参数绝对没问题。不过您说对了，我的确还留一手。” “什么？” “龙源重工的齿轮种类很多，你手里的参数表只是其中一类。而我可以告诉你，其他种类齿轮，我们红星也能提供准确的参数表，这才是我跟你谈合作的真正砝码。” 王朝阳的语气平淡无奇，但这番话听在孙宝权耳中，如同三月春雷一般。拥有龙源重工所有种类齿轮的加工参数表？这不是开玩笑吧？ “参数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孙宝权忍不住问道，如果王朝阳手里真有全部加工参数，那么孙宝权能想到的唯一情况是王朝阳从其他大厂子弄来的，不然别无他途！ “参数是我自己推导和总结出来的。”王朝阳的回答。 “这不可能！” 孙宝权连连摇头，脸上浮现几分讥讽的笑容：“大侄子，我承认你很聪明，但这话我觉不相信！齿轮加工参数的复杂程度我完全知道，你说你有一两种齿轮的参数我勉强相信，但若说所有类型的齿轮参数你都有，这话太难以置信了！大侄子，别拿我当外行！” 王朝阳表情依旧古井不惊，道：“话我说了，信不信由你。” 孙宝权继续摇头，却暂时找不出反驳的话。王朝阳没有过多纠结孙宝权的态度，又道：“你可以继续保持怀疑，但这不影响咱们的合作。孙叔，咱们现在谈一谈合作细节？” 孙宝权擦了擦干裂的嘴唇，道：“你想怎么合作？” 王朝阳耸耸肩道：“合作细节我说不合适，由我爹来说吧！” 王嵩点点头说道：“老孙，我的想法是红星和三河之间签署一份长期有效的合同，但凡我们拿到齿轮类订单，你们需要代为加工，至于费用方面，你可以在加工费之外额外获得两成的利润。” 这番话是王嵩和王朝阳提前商量好的。 “两成？”孙宝权眼睛瞪成牛眼。 “没错。不过老孙你听清楚，是加工费之外的两成，算是你的纯利润。”王嵩道。 “那也不行！”孙宝权直接站了起来，嗓门提高道，“我原以为你们真有诚意，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在耍我！龙源重工那边的压力再大，我总有办法能顶过去，你们这个条件我却绝不会接受！再会！” 说完，孙宝权直接离开。 这一番愤然离去，并不是孙宝权故意演戏，而是真的很愤怒。来之前他曾经想过利益分配的问题，他所设想的是8:2或者9:1，但大头必须由三河机械拿。结果王嵩一开口，只留给三河机械2成，这反差大到孙宝权直接炸毛。 孙宝权离开后，王朝阳等人仍然留在办公会内。 王嵩砸吧砸吧嘴，道：“老三，两成是不是有点少啊？我看得出来，这次孙猴子是真急眼了！” 王朝阳道：“不少。” 王嵩道：“但人和机械都是孙猴子的。” 王朝阳笑了笑道：“爹，你要对咱们的技术有信心，就算你不信我，还不行苗苗吗？” 王嵩原本有些担心，听王朝阳这样说也只好点点头。 张苗苗则撅了噘嘴，干嘛突然提到我？ 接下来几天，王朝阳丝毫不担心合作问题，而是继续把心思放在基础数据积累上。市场上用于加工齿轮的原材料一共三五种，红星厂仓库全部备货，王朝阳为了获取足够多的数据，便按照不同的模数和齿数组合，加工出各类齿轮。 张苗苗为了记录数据，刻意准备一个加厚的本子。本子很快就被写满密密麻麻的数据，在空闲时间，张苗苗的另外一项任务是把理论计算结果跟实际数据进行对比、分析和总结。 由于大量的重复性动作，张苗苗对齿轮的计算公式已经滚瓜烂熟，而且对各种变量对齿形的影响也深有体会，而后者才是真正难能可贵的。 以前张苗苗无法理解王朝阳的心态，明明很想跟三河机械合作，但却寸步不让，原来张苗苗不知道王朝阳哪里来的自信。 现在张苗苗切身体会到，技术实力就是信心！ 如今毫不夸张地说，经过如此庞大的理论和实践积累后，绝大多数齿轮订单红星厂都能拿出设计，面对任何竞争对手红星都不虚，那有什么道理不自信呢？ 自信不是喊出来的，而是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 一周之后的某个上午，孙宝权再次来到红星厂。他骑自行车来的，速度非常快，在往红星厂大门里拐弯时不慎摔倒，起身只拍了拍裤子就继续往里走，似乎非常着急。 见面之后孙宝权直接道：“老王大哥，大侄子，救命啊，救命啊！” 王嵩被吓得一跳，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 孙宝权继续喘着粗气，说道：“赵立川昨天找到我，说龙源重工马上要把三河机械踢出供应商名录！” 王嵩惊道：“老孙你先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第73章 让苗苗解释 孙宝权唉声叹气道：“不瞒你们说，赵立川一直对我们厂子的齿轮质量不满意，多次要求改善，但我找不到太好的办法，只能一拖再拖。但昨天他突然找到我，说齿轮质量的事情已经惊动上层领导，上层领导明确指示，要把我们厂子从他们的供应商体系中踢出！” 王嵩惊道：“这么严重！” 一些大的整机厂都有自己的供应商体系，目的是统一管控，一旦某个供应商被踢出体系，就等于被列入黑名单，再难被采用。 孙宝权道：“所以老王大哥，还有大侄子，救命啊，不然我们厂子就真完了！” 此刻王朝阳才道：“我们怎么才能帮到你呢？” 孙宝权急忙道：“赵立川想知道的是我们怎样改善产品质量，大侄子你对齿轮技术那么强，只要帮我们把质量提上去，就能帮到我！” 王朝阳和张苗苗对视一眼，然后道：“我需要知道更详细的东西，齿轮图纸你有没有带来？” 孙宝权早就准备好了，此刻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图纸，递给王朝阳。 王朝阳展开图纸，瞄了几眼，发现一共有六种类型齿轮，然后把图传给张苗苗。张苗苗则拧着眉头认真看起来，时不时地往本子上记录数字。 “怎……怎么样？”孙宝权压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王朝阳久久不说话便然不住问道。 “孙叔，不是我想趁火打劫，但在我正式答应你之前，必须得先把关键问题说在前面。红星厂和三河机械合作的事情，你同不同意？”王朝阳反问道。 “同意！我这都快火烧眉毛了，哪能不同意啊！”孙宝权大声道。 “那附属条件你也同意？”王朝阳又问。 “也同意！不就是除了加工成本，我只能得到两成的利润嘛？这次难关要是过不去，我的厂子就得倒，跟着比起来，其他都是小事！”孙宝权道。 听完这话，王朝阳看了眼张苗苗，张苗苗轻轻点头，王朝阳这才道：“孙叔，咱们出发，立刻去见赵立川！” 这话听得孙宝权一怔：“现在就去？” 王朝阳点头。 “可是……可是你们不需要好好准备一下吗？” 王朝阳含笑道：“不需要。” 孙宝权脸色凝重起来：“大侄子，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也太仓促了吧？这事对我们三河机械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认真对待……” 王朝阳道：“放心。咱们已经开始合作，那就坐在同一条船上，我会很认真的。” 孙宝权仍然将信将疑，但此刻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当即由王朝阳开车，王嵩张苗苗以及孙宝权同行，四人一同前往市里龙源重工的办事处。 见面时，赵立川面沉似水，手捂着一侧的腮帮子，表情极为痛苦。 原来这次上级领导发火，不仅仅针对三河机械，连赵立川这个管理供应商的专员也受到批评。赵立川上火，腮帮子肿得像个馒头。 “你还有脸来？老子不想见你，赶紧滚！”见到孙宝权后，赵立川更是火大，直接下逐客令。 “赵主任，对不起，对不起……”孙宝权急忙道歉。 “对不起有个屁用，跟你说过多少次，改善改善，你把老子的话当放屁吗？现在你啥也别说了，立刻在我面前消失！”赵立川完全不给孙宝权说话的机会。 “赵主任……”孙宝权汗如雨下，暗叫不妙，赵立川这个态度，此行很有可能要白玩儿！ 王嵩作为行业老油条，也开始暗暗担心。这次商谈本就被动，赵立川又带带有这种情绪，商谈很难开始。 “赵主任，您敷脸的毛巾是热？”王朝阳突然问道。 “是啊。”赵立川一怔，点点头。 “您火气这么大，用热毛巾越敷越疼，改用冷毛巾试一试吧！”王朝阳又道。 “用冷毛巾？” 牙疼虽小，但疼起来要人命，赵立川已经一天一宿没睡好觉了。 所以当王朝阳说完话时，赵立川立即问道：“这大冬天的用冷毛巾敷，你小子不是开玩笑吧？” 王朝阳道：“我以前牙疼就是这么治的，很管用，您可以试一下。” 赵立川道：“好，我这就试试！” 被牙疼给闹的，赵立川整个人都快崩溃了，现在只要能缓解疼痛，别说冷敷，就是让他光着膀子去外面跑他也愿意。 赵立川立即去外面接一盆冷水，打湿毛巾，赵立川把毛巾贴在脸颊上。说来奇怪，这冷毛巾才敷上，牙疼顿时缓解很多，赵立川忍不住“咦”了一声。 “嚯，这招还真管用，牙疼好多了！王朝阳，你小子行啊，这招是从哪里学的？”赵立川心情大好。 “都是一些土方法，碰巧管用而已！”王朝阳道。 其实这并不是土方法，而是有科学依据的。 王朝阳所在的后世，是心急爆炸的年代，各种新闻各种文章的推送，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王朝阳也是偶然一次看到一篇名为“牙疼上火你还用热敷吗？不看你就奥特了”的帖子，帖子是一名牙医写的，从原理上解释了牙疼上火为什么要用冷敷的原理，王朝阳还照着做了几次，所以印象很深。 牙疼缓解之后，赵立川的情绪也平复很多，让众人坐下后问道：“说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 孙宝权急忙道：“赵主任，我们来给您汇报一下齿轮质量改善的事情！” 赵立川瞥他一眼，道：“齿轮改善是你们三河机械的问题，你带人家红星厂的人干啥？” 孙宝权道：“是，是这样的领导，我们三河机械和红星厂开始合作了，我们以合作的方式供应齿轮，场地人工和设备我么三河机械出，技术由红星厂出。” 赵立川听完这话，微微一顿，道：“这事听着新鲜，不过也没什么，对于我来说，唯一关心的是齿轮质量如何提高，你们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孙宝权看向王朝阳，后者则笑了笑道：“让张苗苗来说吧。” 第74章 给年轻人一次机会 张苗苗早该有心里准备，某个无耻的家伙总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把问题抛给自己。 不过这个场合，作为红星厂技术员的张苗苗又不好推辞。 张苗苗性格偏内向，平时话不多，但对技术的精通程度绝对强。就拿这次齿轮来说，虽说很多事情是王朝阳主导的，但真正的执行者都是张苗苗。 张苗苗当即取出一张图来，那是龙源重工的订单之一，张苗苗以这个产品来具体解释改善方案。 齿轮的材料是45号钢，模数0.8，齿数6，属于一款小齿轮，齿轮加工之后需要调制。 三河机械存在的问题是跨棒距的控制不稳定，有的成品超出公差上限，有的超出下限，用赵立川的话说是“一团糟”！ 张苗苗给出的解释是，45号钢材偏软，尤其在调制之前，在机加工过程中材料受到挤压，产生变形，这种变形若得不到准确控制，成品齿轮的质量很难保证……这也是三河机械的根本问题所在。 赵立川原本没把张苗苗这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放在眼里，但听到此刻不由得认真起来。 “那你有什么改善方法呢？” “很简单，精准控制刀具压力，把变形量作为参数进行管控。” “这……这种方法说起来简单，实际很难操作吧？”赵立川产生疑问。 “我们红星厂可以控制。”张苗苗的解释很简单。 “你这小丫头倒是惜字如金。”赵立川点点头，抽出另外一张图纸道，“那你再说说，这个齿轮怎么改善？” 张苗苗认真看了一遍图纸，解释说这款齿轮的模数是2.4，齿数是16，属于一款重载齿轮。这种齿轮的加工方式一般不用插齿，而是需要滚齿或者搓齿，加工过程中如果分度盘控制不当，齿轮轮廓质量会非常差。 而关键点是如何控制分度盘的进给量。 说到这里，张苗苗突然停下来。 赵立川愣道：“怎么不说了？” 张苗苗微微脸红道：“后面我不知道。” 若以往，赵立川非得发火不行，前面说的热闹，关键地方不知道，这不是耍人玩吗！但这话从一个怯生生的漂亮小姑娘口中说出，赵立川不但没有发火，反而呵呵笑道：“不知道怎么能行，不知道我怎么放心把订单交给你们呢？” 张苗苗继续红着脸，不说话。 王朝阳此刻道：“不瞒您说赵主任，具体的控制方法我们真不知道。您应该听说过，我们红星厂目前只有一台插齿机。所以关于插齿的技术参数，我们完全掌握，但关于其他加工方式的参数，有待完善。” 赵立川撇了撇嘴，问道：“有待完善？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解释。” 王朝阳淡淡一笑道：“这的确不是一个好的解释，我也没想用这个说辞说服您。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们红星厂的技术实力。拥有一台插齿机，我们便可以确立完整的插齿技术参数，而等我们跟三河机械合作后，我们将同时具备其他设备，到那时候，我们会完善全部技术参数，这话您相信嘛？” 赵立川眉头微微耸起，道：“我若说我不相信呢？” 王朝阳又是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是您，就不会这么说。初次合作，为什么不给年轻人一次机会呢？而这同时也是给您自己一次机会，不是吗？” 赵立川皱起的眉头没有散开，脸色也微微沉下去。 一旁的孙宝权心脏开始突突直跳，王嵩也不由得攥起拳头，他们猜不透赵立川在想什么。 如此过了片刻，赵立川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一句‘给年轻人一次机会’！我相信你的话，也相信你们的技术实力！” 王朝阳点头示意。 身后孙宝权再也按捺不住，无比激动地说道：“赵主任，谢谢您的信任，太感谢了！” 赵立川没好气地看孙宝权一眼道：“谢我没用，谢就谢人家红星！我说孙猴子你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你干齿轮也有十来年了吧？技术实力简直就是一团糟，每次让你改善你就各种推托，到头来还得找红星帮忙，你说你丢不丢人！” 孙宝权老脸通红：“我们三河机械没有人才啊，像王朝阳和张苗苗这种人才，哪里去找啊！” “这话说道点子上了！”赵立川看看张苗苗又看看王朝阳，问道，“你们两个小家伙真行，说起来连我都看着眼红，齿轮这么难的技术你们都能掌握，真是人才啊，要不要来我手下干活啊？” 一听这话，王嵩立刻道：“喂我说赵主任，不许当着我的面挖墙脚啊！” 赵立川则哈哈大笑说：“开个玩笑而已……话说原来没觉得，现在发现我的牙也不疼了，正好赶上饭点儿了，咱们一起吃个便饭，我请客。” 就这样，心情大好的赵立川带着王朝阳等人，在附近餐馆吃了午饭，然后王朝阳等人才启程返回。 这次之行，对孙宝权来说简直是梦幻之旅。 来之前忧心忡忡，见到赵立川后背骂得狗血喷头，后来局势逆转，赵立川心情大好，不但又给一次机会，还主动请客吃午饭。 返程途中，王嵩兴致勃勃地不停讲话，王朝阳一边开车一边给老爹捧哏，张苗苗则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 只有孙宝权心事重重。 这次“梦幻之旅”的结果他自然开心，不过在开心之余也产生深深的忧虑。 跟赵立川见面之初，气氛非常凝重，王朝阳用一个简单的缓解牙疼的话题缓和气氛，这看起来很小的一件事情，但实则至关重要！ 再到后来，是张苗苗解释齿轮的改善方案。唯唯诺诺的一个小姑娘，说出的话全是真知灼见，不然也不会令赵立川刮目相看。 最后则是王朝阳直言技术参数还不完善，这事放在其他厂子身上，一定是讳莫如深的话题，但王朝阳就是直接讲了出来。更奇怪的是，听到这个信息的赵立川没有发火，反而同意多给一次机会。 赵立川的脾气孙宝权非常了解，属酸脸狗的，非常容易翻脸，但为什么没有跟王朝阳翻脸？ 孙宝权明白，是因为王朝阳的那份从容的自信，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自信，很容易让其他人产生信任。 但孙宝权想不明白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哪来的那份自信？ 孙宝权越想越忧虑，红星厂的人如此优秀，假以时日待红星厂羽翼丰满，将拥有怎样的竞争力呢？ 三国时期董卓进京的故事孙宝权知道，这次找红星厂合作，是不是引狼入室呢？ 想到这里，孙宝权冒出一身冷汗来。 第75章 参观三河 红星厂和三河机械在齿轮方面的合作开始开展，接下来几天的重点仍然是质量改善的方案，王朝阳和张苗苗直接来到三河机械的厂子，利用三河机械的设备去收集基础数据，以便寻找改善方案。 在此之前，孙宝权心里非常矛盾，他一方面好奇改善方案是如何找到的，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提防红星厂的人。 所以他提前找到车间主任郑德举商量。 郑德举是三河机械的车间主任，加工技术精湛，是建厂之初就跟孙宝权一起干的人，可以说是孙宝权最信任的人。 “你可以配合红星的人工作，但必须要留有后手，不要傻乎乎地把全部真东西都亮出去！”孙宝权吩咐道。 “放心把厂长，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郑德举笑道。 “说说你具体有什么想法？”孙宝权问道。 “齿轮加工这东西，五成靠技术，五成靠经验，红星厂的技术就算再硬，这里也是咱们的地盘啊，对付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我有的是招！您放心，不出一个月，我准让他们把肚子里的货全吐出来！等咱学会了他们的东西，您就可以把他们哄出厂子了！”郑德举笑道。 看着郑德举自信满满的笑容，孙宝权也露出笑容：“老郑，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等你学会了他们的东西，我给你摆庆功宴！” “您就等着瞧好吧！”郑德举说道。 正式合作开始的第一天，王朝阳和张苗苗起早来到三河机械。孙宝权带着三河机械主要人员跟两人见面。接下来两人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出现在三河机械，所以彼此熟悉还是有必要的。 孙宝权重点给王朝阳和张苗苗介绍了郑德举。 “郑主任是车间主任，也是技术能手，以后就有他配合你们的工作！老郑，这位小伙子是王朝阳，这位漂亮的小姑娘叫张苗苗，都是红星的技术员。别看他们年纪轻，但非常有学问，咱厂子的齿轮质量能不能提高，就依仗他们呢，所以你要全力配合哟！”孙宝权给双方介绍道。 “放心吧厂长！我一定好好配合两位！”郑德举嗓门非常洪亮，震得房顶嗡嗡作响。 “不过也不急在一时，接下来老郑就带着两位去熟悉环境吧，下午再正式开始工作。朝阳和小张，接下来老郑陪你们，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陪了，不过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孙宝权道。 “好的。”王朝阳点点头。 由郑德举带着，王朝阳和张苗苗熟悉三河机械的车间环境，重点是齿轮加工车间。 三河机械的规模大约是红星厂的三倍，齿轮作为其重点产品，拥有独立的加工车间。进入大门，能看到十多台齿轮加工设备正在工作中，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无比震撼，时不时地有工人推着装满成品齿轮的小车在车间中穿梭。 “这规模好大啊！”张苗苗忍不住道。 “小张，不是跟你吹，整个ny市的齿轮厂子都算上，我们三河排这份儿！”郑德举伸出一个大拇指道，无比自豪。 “哦，这么厉害，主要给那些厂子供货呢？”张苗苗礼貌地回应道。 “龙源重工占大头，长海农机的量也不小，当然还有其他……三河机械建厂时我就在，这一晃快十五年了，可以说我亲身经历了厂子从小变大的过程……”郑德举开始讲述三河机械的发展史，从语气中听得出，他对三河机械是很有感情的。 “要是产品质量能提高就更好了！”王朝阳冷不丁地来一句。 “咳咳……”郑德举被这话呛得干咳起来。 三河机械的规模的确很大，但产品质量一直是个大问题，跟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国内企业一样，产品做得不够精，“傻大黑粗”，这个问题就像一根卡在嗓子的鱼骨头，所以听王朝阳说完，郑德举顿时无语，脸色也沉下去。 看完加工车间，郑德举又带着王朝阳和张苗苗来到热处理车间。外面零下十多度的气温，热处理车间里的气温却在三十度以上，一道门之隔，宛若两个世界似的。 车间里耸立着一座两米多高的大锅炉，直径五米多，黑乎乎的如同一座铁塔，光着膀子的工人们不断往锅炉里填煤，其他工人则则在热仓里操作工件…… “知道这个车间是干啥的不？”郑德举问道。 “给齿轮做热处理的。”张苗苗回答。 “没错。嘿嘿，不是跟你们吹牛，这么大的高炉，整个ny市只有两座，一座在大友机械，另外一座就在我们厂子。瞧瞧这大家伙，‘胃口’大得很，每天能‘吃’下两吨煤，不过咱也不能心疼，因为没有这家伙，齿轮加工就完成不了！” 郑德举顿了顿，突然看了王朝阳一眼道：“小王同志，你的技术那么好，一定知道这炉子的具体作用吧，说来听听？” 前面被王朝阳呛到，郑德举心里一直不痛快，现在故意在考王朝阳。你不是厉害吗？有本事说说热处理啊！嘿谅你也说不出来，热处理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是一个比较模糊的领域，很少有人能说得明白。 王朝阳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一旁的张苗苗开口道：“郑师傅，热处理学问很大吧，您给我们讲讲呗！” 郑德举咧嘴一笑道：“好，那我就说说。齿轮做好之后，一般都很‘软’，没法直接用的。所以要把齿轮放在这个大炉子里加热，加热道一定程度后，在放入水中……哦你看，就是那边的大水槽，‘滋滋啦啦’一顿冒烟，齿轮的温度就降低了，硬度也就提高了！加热温度，降温速度……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 张苗苗以前对热处理有所耳闻，但听工人师傅详细介绍还是头一次，不免产生敬意。 郑德举越发地得意，笑道：“两位小同志，我老郑一向不说大话，不过这事我敢拍着胸脯子说，你们的学问比我高，但若论车间里的经验，肯定比不过我！” 张苗苗连连点头：“是啊。所以以后也请您多多帮忙。” 郑德举哈哈大笑两声：“好说好说！” 第76章 不是吹牛 厂区参观完毕，王朝阳和张苗苗被人带着回到办公室休息。郑德举则直接前往厂长办公室。 孙宝权和沈洁正在办公室里商量事情，见郑德举进来，孙宝权立即询问王朝阳和张苗苗参观厂区的情况。 “放心吧，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郑德举撇着大嘴说道。 “详细说说！”孙宝权大喜。 “红星厂那两个小家伙，我不知道他们技术实力到底咋样，但经验一定没有我丰富。我领他们在车间里转了一会儿，连蒙带唬地把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我早就说嘛，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有什么好怕的！”郑德举道。 “老郑，你可不要大意啊，王朝阳那小子我跟他打过交道，不是善茬！”孙宝权提醒道。 “不是善茬又如何？经验不够，他就得乖乖听我的。你们当时没在场，刚刚在热处理车间，我故意给他们出难题，结果他完全接不上话……所以厂长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不出一个月，我准让他们把肚子里的货乖乖吐出来！” 听车间主任这样说完，孙宝权和沈洁都放心不少。 中午吃过饭，休息半个小时，下午的工作开始。王朝阳和张苗苗的计划仍然是收集基础数据，找出改善质量的方法。 郑德举把他们带到车间，并继续陪同。按照王朝阳的要求，郑德举准备了几种材料的毛料，依次进行不同模数和齿数的齿轮加工，加工过后则开始进行测量，并记录数据。 测量仪器是上次马三元帮忙弄到的千分尺，这次来三河机械，王朝阳连同标准件一起放在后备箱里带来。没有这个千分尺，测量数据是不可靠的。 看到张苗苗操作千分尺，郑德举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把测量数据仔仔细细问了一遍，然后从车间里找来另外一个工人说：“他叫郑小山，是我儿子，人还算伶俐，就让他来测数据吧，小张同志也能轻快些！” 张苗苗有些为难。她知道数据的重要性，所以一直亲力亲为。 王朝阳此时道：“既然郑主任找人帮忙，那你就歇着吧！” 张苗苗只好同意。 用了整个下午，加工完十二个齿轮，测量数据也全部记录下来。叫郑小山的工人确实很伶俐，张苗苗只教了几次，他就完全掌握了测量技巧，到最后可以独立操作千分尺。 一天的工作结束，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三河机械厂。临走之前，见张苗苗在收拾千分尺，郑德举立即给郑小山眨了眨眼睛。郑小山立即跑过去帮忙：“张姐，这些小事您说一句就行，犯不上亲自动手，我帮你收拾吧！” 张苗苗很尴尬，脸都红了。这个郑小山年龄虽然不大，但也有二十五六岁，而张苗苗才二十出头啊。 郑德举此时道：“小张同志，我看这卡尺应该是很精密的设备吧，就放在我这吧，省得你们放在车里来回颠簸，颠坏就不好了！” 张苗苗再度犹豫，想拒绝，却又不好意思张嘴。 王朝阳道：“那就放在这里吧，不过郑主任您要妥善保管，这设备可是独一无二的。” 郑德举拍着胸脯道：“尽管放心，我老郑办事你放心！” 出了车间，王朝阳去开桑塔纳，张苗苗怀里抱着厚厚的记录数据，随王朝阳一同离开。 看着小轿车离开厂子，郑德举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拎着那千分尺，咱去厂长办公室。” 到了孙宝权办公室，郑德举把下午的事情汇报一遍，然后把重点落在这套测量设备上。 “厂长，这千分尺是个宝贝，精度贼高，比咱们厂子最精密的卡尺还要精十倍！所以我猜红星厂能把齿轮研究得那么深，跟这套设备有很大关系！” “哦，原来如此……”孙宝权盯着千分尺看了好一会儿，奇怪道，“既然这么重要，王朝阳肯把设备留下来？” “年轻人，脸皮薄呗！” 郑德举呲牙一笑说：“我不单留下了设备，还让小山学习了设备的使用方法，小山这孩子也够争气，一下午就学会了呢！小山，快给厂长演示一遍！” “嗯！”郑小山立即演示了一遍千分尺的使用方法。这把千分尺的游标零位生锈，所以只能借助标准块进行差值测量，方法是张苗苗交给他的。 看郑小山熟练地操作过程，孙宝权非常满意，大声道：“不错，真不错！小山真是好样的！” 郑德举又道：“我还发现，张苗苗记录的数据也很重要，整个测量过程中，那本子她从不离身，今天走时也是抱着上车的……” 孙宝权眼睛一亮道：“要是能弄到手就更好了！” 郑德举立即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孙宝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老郑啊，有你帮忙我真是太省心了……不过有些事情不要操之过急，你也知道现在的重点是改善齿轮，保住龙源重工的订单才是关键，我担心红星厂的人产生戒心。” 郑德举道：“您放一百个心，我有分寸的。” 接下来几天，王朝阳和张苗苗一直重复着相同的节奏，早上来到三河机械，晚上下班时返回。工作内容都是加工各类样品，然后检测和记录数据。 郑德举和郑小山一直配合两人的工作，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随着样本数量的激增，张苗苗手里本子里的数据在迅速增加着。张苗苗用的是a4开的草纸本，因为数据量太大，她把二十个本子订在一起，每天上下班她必须随身携带，王朝阳都忍不住开玩笑说这是她的“宝贝疙瘩”。 这天王朝阳和张苗苗再次来到三河机械的车间，但发现只有郑小山在，郑德举并不在。 等了一会儿，郑德举才匆匆跑过来说：“出了些状况，齿轮用的毛料没了，我刚刚去库房确认，真的没有……不过我已经派人出去买了！所以小王小张，你们稍等一会儿吧！” 王朝阳和张苗苗便留在车间里等待。 第77章 天书啊 这一等就到了中午，一直不见有毛料送来。 郑德举去催了好几次，终于在午饭之后，拿到了毛料。 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下午准备恢复生产时，铣床出现故障，无法启动。郑德举立即找来维修班的师傅帮忙。 维修班师傅判断铣床的齿轮箱有问题，就卸开齿轮箱后壳检查，结果三个多小时过去也没找到问题，满脸油污的维修师傅最后无奈地承认，他无计可施了。 车间里其他铣床都在用，所以王朝阳他们只能等这台修好才可以继续。郑德举来到近前道：“两位在车间里站了一整天，早就累了吧，你们先去办公室休息吧，我立即联系市里专业的维修师傅，争取尽快把床子修好！” 王朝阳和张苗苗的确很累，便回到办公室里休息。 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郑德举再次出现。 “好消息，问题已经找到了，正在修理。但具体需要多久，我还说不好。” 说完，郑德举又道：“今天的任务没完成，看来晚上得通宵加班了！” 张苗苗咋咂舌，没说话。 工作辛苦她不怕，但通宵加班她有些打怵。这几天来例假，身体一直不舒服呢。 王朝阳道：“不用通宵，明天再干吧。” 郑德举立即摇头：“这可不行！孙厂长给我下过死命令，说齿轮质量事关重大，决不能耽搁……不然就这样，两位先回去，这边我和小山盯着。这么长时间下来，该做的事情我们也清楚了，你们不用担心。” 王朝阳想了想道：“也好，那辛苦你们了。” 郑德举道：“不辛苦，应该的！哦对了，小张手里的本子留给我吧，我可以继续往里面填数据，明天早上就换给你们！” 张苗苗顿时产生警惕：“这个本子我要随身携带的！” “怎么着，连老郑我还信不过吗？”郑德举板起脸，然后大笑道，“咱们两家是合作关系，那就应该互相信任，你担心我弄丢不成？如果真搞丢了，那我明天就提头来见，这样总成了吧，哈哈哈……” 拳不打笑脸，郑德举这样一番话，张苗苗不知道该怎么回，但心里却是一百个不乐意。 被她看成是“宝贝疙瘩”的记录本里，是从开始到现在的全部基础数据，按照王朝阳的说法，这是未来“红星厂标”的基础。 “要不，要不我留下来加班吧，一晚上我应该没问题。”张苗苗让然抱着厚厚的本子不肯撒手。 “这孩子，咋这么倔呢！”郑德举摇头道。 王朝阳沉默片刻，从张苗苗手里接过本子。 张苗苗有些拒绝，但看了王朝阳一眼最终还是松手了。王朝阳把本子交给郑德举道：“郑主任，正如您说的，咱们合作就要互相信任，我信得过您，所以请保管这个本子吧！” “……”郑德举微微一怔，他没料到王朝阳这个决定，“好。尽管放心。” 返回红星厂的路上，张苗苗满脸都是担忧。 “三河机械一直对咱们有防备，这你看不出来？”张苗苗问道。 “看得出来啊！”王朝阳道。 “那你还把数据给他们，那些数据可是咱们的心血啊……啊呀不行，我越想越不放心，你赶紧掉头，我的回去，大不了我就熬一个通宵……” “这事不用操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身体，还是好好照顾亲戚吧！” “亲戚？”张苗苗没懂。 “大姨妈。”王朝阳淡淡道。 “……”张苗苗的脸秒红。 这个时代的人都很保守，女孩子脸皮更薄，张苗苗还从没跟妈妈以外的人说起过这事呢，此时臊得只想下车。 王朝阳看到张苗苗这个反应，顿时有些后悔，他不是故意的。在卫生巾广告满天飞的后世，这个话题完全不敏感，甚至好多女生当众谈自己的大姨妈感受也不在乎，王朝阳也是一不留神说出来的。 这样一路无语，王朝阳把张苗苗送到宿舍外，女孩儿话也不说就低着头往屋里走。 王朝阳犹豫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喊道：“回去好好休息，有红糖水自己冲一杯喝，能缓解疼痛。” 张苗苗一个踉跄，急忙反手关门。 这家伙真不知羞啊，这话怎么能跟女孩子说呢？ 而且红糖水的事张苗苗妈妈教也说过，每次例假张苗苗都用这个方法，就奇怪了，你一个大男生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胡思乱想片刻，张苗苗冲了一杯红糖水，喝下一口，然后隔着衣服贴在身上，感觉舒服多了。 三河机械那边，车间主任郑德举和郑小山仍然在车间里加班。 毛料和铣床相继出现问题，导致白天无法加工，这些纯属意外。不过趁机让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并留下数据本，却是郑德举故意的。 被张苗苗视作宝贝疙瘩的数据本，郑德举早就想一览究竟了，这次终于如愿以偿。 但翻开本子，郑德举就有些发晕。本子里通篇全是数据，密密麻麻，还包括许多郑德举不认识的符号和标记，这让只有小学文凭的车间主任有些郁闷。 “看不懂啊，这可咋整！”郑德举挠头道。 “爹，让我看看。”郑小山凑过来，看了两眼就放弃了。 “臭小子，你有几泡尿我还不知道……算了，这本子还是先给厂长看看吧！”郑德举说完，带着本子走向孙宝权办公室。 不过走出两步突然停下来。 “儿子，你说爹这样做是不是不厚道？” “有点。”郑小山点点头。 “我也觉得……特娘的，不过我也是为了咱厂子！这些数据要是真有用，那咱厂子可就得救了，而且还不用被红星牵着鼻子走！”郑德举自言自语道。 这时孙宝权和沈洁出现在车间。沈洁眼睛尖，一眼就看到郑德举手里的本子，立即夺了过去。 “这，这不是张苗苗一直抱在怀里的本子嘛！终于落在咱们手里，真是太好了！” “快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厂长和厂长夫人赶到，郑德举也只好收起其他想法。 孙宝权和沈洁翻开本子看了一会儿，反应跟郑德举一样，也是头脑发晕，如同看天书似的。 第78章 亲自上马 “我的乖乖，这这些‘小蚂蚁’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完全看不懂啊，老郑你知道吗？”孙宝权揉着眼睛问道。 “我只知道是齿轮的测量数据，但不知道有什么用处……我肚子里这点墨水，您应该知道的。”郑德举苦笑一声，如实回答。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沈洁咬着牙寻思一会儿道，“机会难得，不管怎样，先原封不动地抄一遍再说！” “等一等。”这时郑德举突然开口，“厂长，这样不好吧？” 孙宝权和沈洁同时看向郑德举，露出奇怪的眼神。 “老郑，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觉得，这东西不属于咱们，抄下来有些不讲究……” 孙宝权也有些脸红，摇了摇头道：“我也知道不好，但咱厂子的形势你知道，最大的财神爷都快没了，我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啊！再说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红星，你以为红星厂都是好人？去年那王朝阳用一份过期的工艺流程图从我这骗走一台车床，这事你忘了？” “这事……” 郑德举咬了咬牙，他怎么可能忘，那台床子就是从他车间里搬走的。不过跟眼前这事比起来，郑德举总觉得属于两码事，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所以老郑，你我都不要有心里负担，咱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厂子，为了这一百多号人有饭吃！”孙宝权道。 “那好，我没问题了！”郑德举点点头道。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红星，前往三河机械。坐在副驾驶的张苗苗，怀里抱着一个暖水袋，一路没怎么说话，脸色有些焦虑。 “还难受吗？”王朝阳问道。 “我……你！”张苗苗脸红了一下，然后道，“我在担心我那记录数据的本子！” “担心什么，孙宝权他们还能把本子给吃了？”王朝阳笑道。 “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呢！那些数据可是咱们的心血，若被他们抄了去怎么办？”张苗苗快生气了。 “那些都是原始数据，他们抄去又能怎么样？”王朝阳仍然是一脸云淡风轻。 听完王朝阳的话，张苗苗一愣。 那个本子上虽然记录着数据，但都是最原始的数据，真正的作用是总结和推导的依据，而推导的过程并不是简单加减，或者求平均数，按照王朝阳所说的，需要用到最小二乘法。 最小二乘法是近似值耦合的一种算法，算法比较复杂，张苗苗也是在王朝阳的指导下才学会的，而三河机械中，有人会用最小二乘法吗？ 想到这里，张苗苗的神情逐渐轻松起来。扭头时发现王朝阳正对着自己笑，女孩儿顿时哼道：“开车，注意看路！” 抵达三河机械后，王朝阳和张苗苗直接前往车间，崭新的一天工作开始了。郑德强第一时间把记录数据的本子还给张苗苗。 “郑主任办事果然靠谱！你可不知道，这丫头担心一宿呢，生怕这‘宝贝疙瘩’有闪失！”王朝阳笑了笑道。 “怎，怎么可能，不会有闪失的！”郑德举嘴角不由自主地扯了扯，便急忙回到铣床旁，启动机器。 按照现在的分工，郑德举加工齿轮，郑小山测量，张苗苗记录数据，王朝阳变得“游手好闲”。他没事干，又不愿意傻乎乎地站在一个地方，便随便在车间里闲逛，偶尔还跟车间工人插科打诨几句。 孙宝权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看到这个场景顿时警惕起来，立即传令下去，任何工人不许跟红星厂的人闲聊，更不许透露加工技术方面的信息。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孙宝权这条命令传下去还不到一个小时，车间里就有三个床子出现问题，问题都很严重，严重到维修师傅无计可施的地步。 王朝阳见很多人围在一起讨论事情，便背着手走过去，结果他刚到近前，工人们便集体禁言。王朝阳的好奇心并不是太强，人家不说，他自然不会主动问，便继续闲庭信步。 走着走着有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台车床旁，维修师傅也在一旁一筹莫展。 王朝阳再一次走过去，这群人再一次集体禁声。 接连两次遭遇相同“待遇”，王朝阳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来到齿轮加工车间时，有看到相同的景象，一群人围在一台铣床旁边，这次连孙宝权和郑德举也在。 这次王朝阳很识趣，只远远看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 由于郑德举临时离开，去解决问题，试制齿轮的铣床便停了下来，张苗苗和郑小山也都停了下来。 “突然有三台床子出现问题，郑主任过去了，咱们只能等一等了。”张苗苗道。 “这样一上午岂不要耽误？”王朝阳耸了耸肩说。 “只，只能等一下了，我爹那边似乎挺着急的，是厂长把他叫过去的。”郑小山解释道。 王朝阳瞄了铣床两眼，突然道：“咱们这边也急，我来操作铣床吧！” 郑小山被吓得一跳：“你，你会操作铣床？” 王朝阳道：“不会啊，练一练才能会嘛！” 郑小山差点没哭：“哥们儿，你可真心大，铣床在我看来是车间里最复杂的床子，没有基础你最好别乱动，弄不好会把铣刀给毁了……喂哥们儿，你要来真的啊……” 郑小山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因为王朝阳已经站在操作台上，正有模有样地阅读机箱铭牌板上的操作顺序。 但问题是，铭牌板上只写了最简单的关机和开机操作，其他操作完全没有，你看铭牌板完全没用啊。 “哦，电源开关在这里……好了！”王朝阳把铭牌板研究一番后，按下电源开关，铣床电机“嗡”地一声发动起来，郑小山差点没跳起来。哥们儿你真够虎的，铣刀毁了不算啥，您别伤着自己啊！ 张苗苗站在一旁，跟郑小山的心情相似，不过她只是眼角抖了抖没多说话……太清楚这家伙的作风了，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别人劝是没用的！ 王朝阳这边启动铣床电机后，没有犹豫多久，就开始操作进给首轮，飞速旋转的铣刀朝毛料移动过去。 第79章 崇拜 “当心……”郑小山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他想提醒王朝阳的是注意速度，铣床入刀时的速度一定要慢，不可以吃肉太多，否则很有可能毁掉铣刀，若铣刀被崩飞，甚至可能伤人！郑小山第一次操作铣床时就毁掉一枚铣刀，所以格外害怕。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出口，铣刀已经靠近工件，“刷刷刷”，金属切削的特有声音响起，随着冷却液的冲刷，一层层金属材料被铣刀切削下来。 铣刀加工齿轮，用的是特制铣刀，每加工完一个齿槽就要调整分度盘，以加工另一个齿槽。 王朝阳这边加工完一个齿槽后，便迅速抬起刀架，调整分度盘，然后压低刀架，开始第二个齿槽的加工。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竟然比郑德举还熟练！ 齿轮一共十二个齿，王朝阳用时二十分钟。而直到加工完毕的齿轮被取下来，郑小山都在发呆。 “你没事吧？”王朝阳问道。 “我，我……你……你铣床用得这么熟？竟然比我爹还快？”郑小山痴痴道。 “哦，以前用过几次，但好久没用了，刚才也是一边回忆一边用。”王朝阳谦虚道。 “你真是太厉害了，整个三河机械我爹的铣床速度最快，现在看来你别他还快！王朝阳同志……啊不，朝阳哥，我有些要崇拜你了！”郑小山大声道。 他口中的崇拜，其实一点都不夸张，那个年代几乎所有人都羡慕技术工人，而玩得一手贼溜的铣床，绝对可以搏得别人的崇拜，甚至找对象都比普通别人容易。 王朝阳淡淡一笑，把齿轮递过去道：“别着急崇拜，还是先干活吧！” 郑小山连连点头，忙接过齿轮，开始测量。 张苗苗则盯着王朝阳，眉头挑了挑，显然也是充满了疑问。她可不记得王朝阳在红星厂时用过铣床。 其实张苗苗记得没错，王朝阳在红星厂时确实没用过铣床，不过作为穿越党，他在穿越之前却经常使用这类设备。 以前所在的航空领域，好多零件或者工装都是需要定制的。定制，就意味着数量少，而且难以批量生产，这就导致鲜有供应商愿意接单。为了解决这类问题，航空局专门给工程师们配有样品车间，里面各类设备都有，而且多数都是手工操作的。需要什么就自己动手，免得过度依赖外部资源，这个主意不但解决了航空工程师们的麻烦，还间接让王朝阳他们加强了实际动手能力。 而王朝阳的铣床能力，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当然，以前用的铣床比三河机械的要先进，但并不足以影响操作。 就这样，本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想法，王朝阳接起齿轮加工的工作，郑小山继续负责测量，张苗苗则继续记录数据。 “朝阳哥，以后教教我可以吗？”郑小山已经彻底被王朝阳的神奇表现折服，时不时地来这么一句。 “好，有时间我会教你的，不过你现在要集中精力测量数据，不要出错哟！”王朝阳道。 “嗯！”郑小山重重点头。 一个多小时后，郑德举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看到王朝阳正在操作铣床，也是一愣。 “你会用铣床？” “皮毛而已。”王朝阳谦虚道。 “哦。”郑德举正在为其他事情犯愁，没有过多询问。他让王朝阳把这台铣床的电源关掉，然后开始猫着腰检查铣床的下方的皮带轮。 原来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车间里接连有三台设备出现问题，其中之一就是铣床。那台铣床的传动皮带总是跳轮，修了好几次也修不好，非常奇怪。那台出现故障的铣床跟王朝阳操作的铣床型号相同，郑德举想破脑袋也找不到原因，只好回来从这台设备上找启发。 “皮带出现问题，不一定是电机引起的，最好把其他地方也排查一下。”见郑德举一直猫腰看电机，王朝阳提醒道。 “电机带动皮带，所以我觉得……咳咳！”郑德举说到一半，倏地住口。 他这才想起厂长已经命令禁制跟王朝阳透露技术问题，设备出现问题也属于技术问题，不可以透露。 看着郑德举尴尬的表情，王朝阳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此时张苗苗把一个热水杯递给王朝阳，然后轻轻撅了噘嘴：“他们好像在故意提防咱们！” 王朝阳摊了摊手，没有说话，接过水杯喝水。 郑德举那边继续跟铣床较劲儿，弯腰趴在电机上看了足足十分钟，最后腰都酸了，起身时差点摔倒，多亏郑小山及时搀扶。 “就不信邪了，问题到底处在哪呢！”郑德举咬着牙锤了锤腰，然后直接跪在地上，把脑袋伸到铣床下面看，这大冷天的，他也不嫌地凉。 这样又等了二十分钟，郑德举额头上仍然聚着一个大疙瘩。 王朝阳此时道：“铣床的动力系统中，皮带只是一个环节，皮带出现问题，你既要考虑电机端，又要考虑执行机构端……也就是刀架。既然你在电机端没发现问题，我推测问题多半出现在刀架上。” 郑德举脸上的表情越发尴尬，仍然没有说话，不过已经开始把注意力从电机端移动到刀架端。 这样看了一会儿，郑德举突然喊道：“是分度盘的归位弹簧，我知道了，是归位弹簧！” 郑德举露出兴奋的表情，立刻朝远处跑去，跑出二十多米突然停住，回身看了王朝阳一眼道：“谢谢你！” 王朝阳道：“客气，我什么也没做。” 郑德举红着脸笑了笑，朝远处跑去。他已经发现问题所在，自然要尽快修理那台出毛病的铣床。 铣床修好后，包括厂长孙宝权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在这个设备短缺状况下，任何设备停机都会影响生产，那是很严重的问题。 不过孙宝权和郑德举来不及高兴，因为还有另外两个麻烦等待解决。他们迅速赶往第二个“案发现场”，那是一台出现问题的钻床。 钻头总断，却找不到原因，现在已经没人敢碰这台床子了。 孙宝权和郑德举赶到现场，研究一会儿，开始大眼瞪小眼，他们也没辙。 “厂长，我有个想法……”郑德举突然道。 第80章 旁敲侧击 “有什么想法，快说！”孙宝权立即道。 “要不要找红星厂的人帮忙？”郑德举咧了咧嘴，试探性问道。 “你是说找王朝阳和张苗苗？” “没错。刚刚我研究铣床的问题，完全没跟王朝阳讲过背景，他只凭我检查的位置就猜出铣床的问题点，可见这人对设备非常熟悉……既然咱们赶时间，那找他帮忙没准真能行。”郑德举道。 孙宝权捏了捏下巴，露出极不情愿的表情，“设备上的问题，我不想让外人知道，尤其是红星厂的人，凭咱们自己人当真修不好吗？” 郑德举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他的职务是车间主任，可以提出建议，但要等厂长做决定。眼前这台钻床，问题不是怎么去修，关键是目前为止没人知道问题出在哪！ 再耗下去，是会影响产量的。 孙宝权见周围人霜打茄子的样子，知道没人知道该怎么办，想了一阵子把郑德举叫到跟前说，可以找王朝阳帮忙，但是必须有所保留。既能解决问题，又能避免泄露太多信息，这是最理想的。 “好吧，我试试看！” 听完孙宝权的话，郑德举硬着头皮应允下来。既要解决问题，又不说实话，这事想想就不好办。 郑德举不敢耽误太长时间，离开回到试做齿轮的位置。 见对方似乎有话要说，王朝阳停下手里的机器，问道：“郑主任，有话请讲。” 郑德举咽了口唾沫，又挠挠脸说：“小王啊，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如果方便你就答……要是不方便你也可以不答……” 这位车间主任以往中气十足，嗓音像三月春雷，此时却变得扭扭捏捏。 王朝阳笑了笑道：“有话请讲。” 郑德举道：“钻床你了解吗，有什么办法能提高钻头的使用寿命吗？” 王朝阳反问道：“钻头寿命包括两方面，磨损和疲劳，你指哪种？” 郑德举一愣：“啥？疲劳是啥意思？哪种会导致钻头断裂呢？” 王朝阳道：“疲劳会导致钻头寿命，不过一般来讲，疲劳循环要在千万次以上，只要是合格的钻头都没问题的……” 郑德举目的是从侧面了解钻头断裂的原因，没想到扯到疲劳寿命上来，而这些是他完全不了解的知识。答不上王朝阳的话，郑德举憋得脸通红，心里暗暗抱怨孙宝权给的这个苦差事。 见郑德举迟迟不说话，王朝阳便道：“一般来说，钻头的疲劳问题，不会给钻床造成太大麻烦……换一根钻头而已，很容易解决。但要是钻头出现其他问题，比如频繁断裂，这就要从多方面考虑了！” “对对对，我想问的就是钻头断裂，频繁断裂！”郑德举急忙补充。心说我的娘啊，总算说到正题，太不容易了！ “哦。” 王朝阳淡淡一笑，继续说：“钻头作为钻床的执行机构，跟工件直接接触，所以你要从动力源、变速箱和刀架三方面考虑，比如电机功率是不是稳定？变速箱有没有异响？再比如刀架的垂直度，这些都会影响钻头。” 郑德举认真听完，喃喃道：“电机没问题，变速箱也排查过，刀架的角度是才矫正过的……这些都没问题。” 王朝阳道：“那就的从工件身上找原因了。” 郑德举没听明白：“跟工件有啥关系？” 王朝阳说：“钻头跟工件直接接触，当然有关系，比如加工面的平整度，工件的硬度……” 郑德举听到这里，狠狠拍了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王朝阳淡淡一笑：“现在想到也不迟，快去看看吧。” “哦好好，我这就去看……”郑德举小跑着离开，跑到一半时才反应过来，黑黝黝的脸上变得通红。 本想瞒着王朝阳呢，结果人家早就知道了，还瞒个屁啊！ 郑德举跑回到钻床所在车间，孙宝权和其他工人还在。见郑德举的额头上拧成麻花，孙宝权问道：“怎么样？” 郑德举说出从加工工件入手的想法，孙宝权也是恍然大悟，立即派人更换一批工件，重新再试。 说也奇怪，更换一批工件之后，再没有出现钻头断裂的问题。 孙宝权立刻让人调查，前后两批工件有啥不一样。 不查不知道，结果一查，差点没把孙宝权给气炸。上一批工件的材料来错了，是淬火之后的轴承钢！淬火之后的轴承钢硬度非常高，用普通钻头去钻轴承钢，不断才怪！ 虽然愤怒，但总算把问题解决了，孙宝权叹息道：“特娘的，谁能想到问题出在工件身上！这事说出去都是笑话！” 郑德举挠了挠络腮胡子，哼哼，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但有人能想到！ 注意到车间主任纠结的表情，孙宝权问他怎么回事。郑德举说：“厂长，还有一台床子没修好，咱们抓紧时间看看去吧！” 孙宝权和郑德举一行人离开钻床，返回到齿轮加工车间，在车间南边有一个单间，出现问题的设备就在单间之中。 这单间里的设备，是一台从捷克进口的万能铣床，加工精度高，可以用来加工复杂的内孔和斜齿轮，当年孙宝权下了血本才决定置办的，然后就一直当宝贝一样供着，要不然也不会放在单间里。 这台设备最近被用来加工一款齿轮的内槽，一直以来工作很稳定，但今天不知受了什么邪，加工出来的内槽废品率高达七成……也就是说每加工十个零件就有七个不合格。 这已经是严重的产品质量问题了。 孙宝权和郑德举一同进入单间，站在宝贝万能铣床跟前，两人谁也不说话……因为他们不知道该说啥。 这台设备固然高级，但构造跟国产铣床有很大不同，再加上说明书和标志牌都是英文的，自从买进厂就没人敢修过。 负责维修的师傅们常开玩笑说，厂长的宝贝铣床不能碰，拆开了装不上，非被厂长给开除不可！ “老郑……”孙宝权开口。 “啊？”郑德举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能不能再去找王朝阳一趟，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孙宝权道。 第81章 热处理的问题 “厂长！您杀了我得了！”郑德举都快哭了，“第一，王朝阳不是傻子，旁敲侧击什么的根本行不通！第二，我对这台设备也不熟悉，你让我怎么旁敲侧击啊！” “你为难，老子就不为难吗？修不好这台设备，生产不就被耽误了吗！”孙宝权咬着后槽牙骂道。 郑德举虽然被骂，但仍然一个劲儿地点头。您说得对，您说的都对，只要别再让我去“旁敲侧击”，您怎么骂都行！ 厂长和车间主任就这么站在铣床前行注目礼，久久拿不定主意，其他人站在外面，谁也不敢多说话。 问题总得解决，不能这样拖下去！郑德举犹豫好一会儿，终于再度开口道：“厂长，要不然直接把王朝阳请过来看看吧！” “这台铣床是咱们厂子最好的设备，让红星的人看去，我担心泄密啊！”孙宝权道。 “但没有其他办法了！” 郑德举其实很想说厂长您心里没有个逼数吗，这台设备咱自己都没搞明白，谈什么泄密？ 您在这藏着掖着怕泄露，没准别人还不稀罕呢！ “那好，把他请过来吧！无论如何，先找到原因再说！”孙宝权终于下定决心。 “嗯。”郑德举立即朝王朝阳的方向跑去。 王朝阳随后和郑德举一同回到万能铣床所在的单间前，张苗苗自然也一同过来。路上王朝阳问郑德举情况，郑德举不知道该怎么说，便什么也没说，直说厂长找帮忙。 见到孙宝权后，王朝阳问道：“孙厂长，有什么吩咐啊？” 孙宝权清了清嗓子，道：“我这里有台铣床，是国外的进口货，突然出了毛病，我们找不到原因，想请你帮忙看看。” 王朝阳立刻道：“进口铣床，应该是你们厂子的秘密吧，这我怎么好意思随便看！” 孙宝权顿时老脸通红道：“红星和三河机械是合作关系，还谈什么秘密嘛！大侄子这样说是在打我的脸啊！” 王朝阳笑道：“孙叔这样说，我才放心。那说说吧，究竟出什么问题呢？” 随后由郑德举给王朝阳介绍情况，厂子里有一批齿轮产品，内孔的一道沟槽由这台万能铣床来完成。以前一直没问题，今天突然出现大批量的不合格品，不合格率高达七成！ 听完介绍，王朝阳绕着铣床环看一周，道：“郑主任，设备的说明书有吗？” 郑德举道：“有……不过是英文的。” 王朝阳道：“英文也行，拿来吧！” 郑德举派人将设备的说明书取来，a4开的书本，足有十多本，用一辆小推车推来的。 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王朝阳开始在小山一样的书本中翻看，看来看去，最后选出两本……这个时代，国内会英文的人并不多，其他人完全没料到王朝阳竟然懂英文。 张苗苗是最有免疫力的一个，呵呵，这家伙何止会英文！ “郑主任，这两本操作手册就可以，其他都是附件和通用说明用不到的。”王朝阳道。 “不瞒您说，这些西洋文字，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你说需要，我只好让人一股脑全推过来。”郑德举有些不好意思。 王朝阳开始翻阅说明书，同时跟实际产品一一对应，这个过程持续将近半个小时，所有人都在一旁等着，没人说话。 孙宝权的心思再度复杂起来，王朝阳现在的举动给他一种很纠结的情绪，好像家里有一本武功秘籍，自己学不会，只能让外人去练似的。 “这台设备没有问题。” 再把万能铣床检查一遍后，王朝阳给出这样一个结论。 “怎么会呢？”孙宝权忍不住问道。 “是啊，设备没问题，怎么会有七成的产品不合格呢？”郑德举也忍不住了。 王朝阳看郑德举一眼，道：“还记得我前面跟你说的话吗？” 郑德举愣了一愣道：“什么话？” 王朝阳道：“设备出现问题，不仅要考虑设备自身，还要考虑工件。” 郑德举狂拍脑袋：“哦这句话啊，我记得，我当然记得，等等……你是说，这台铣床没毛病，有毛病的是工件？但不可能啊，这台铣床加工的不是毛料，而是齿轮半成品，材料肯定没有问题啊！” 王朝阳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随手拿起一件工件，仔细观察起来。那是一个齿轮，齿形部分已经加工完毕，内孔的沟槽也加工完成，不过内后槽的尺寸是不合格的。 观察片刻，王朝阳问道：“热处理在沟槽加工之前，对吧？” 郑德举点点头。 “有硬度仪吗？把这批工件和其他批次的合格品工件的硬度都测量一下。”王朝阳道。 “有！”郑德举立即安排人去测量。 作为齿轮加工厂，硬度仪是必备的。 不过这个时代没有数显硬度仪，而是纯手工的，特制的圆形测量头，固定力量敲击后，测量在工件上留下的痕迹深度，以此来判断表面硬度。 仅仅十分钟过后，负责测量硬度的工人回来，双手各自拿着一个齿轮，齿轮表面上留着测量硬度的凹坑痕迹。 “厂长，郑主任，两个齿轮的表面硬度不一样，一个邵氏35，另一个邵氏55！” “差这么多！”孙宝权惊道。 “怎么会差这么多呢？”郑德举也是一脸迷茫。 王朝阳此时道：“若我没猜错，你们的热处理环节出现了问题。” 孙宝权和郑德举对视一眼，其实他们也想到了这点。为了找到真正原因，当即孙宝权带着所有人前往热处理车间。 再次进入这蒸笼一样的车间里，郑德举脸上格外发烫，依稀还记得王朝阳和张苗苗第一次参观厂区时，他说了好多关于三河机械热处理能力如何厉害的话，现在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加热炉旁边的工人们，正干得热乎朝天，厂领导们突然感到，吓所有人一跳，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准备听从指示。 王朝阳直接走到加热炉前，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地看了起来。张苗苗一直都对热处理似懂非懂，也跟着王朝阳一起看，肚子里冒出好多疑问，却没找到机会开口。 孙宝权和郑德举默默地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厂长突然低声道：“你不是说过，王朝阳完全不懂热处理吗？你确定？” 第82章 还需要保密吗 郑德举脖子冒出一层冷汗：“我……我也不清楚。” 孙宝权埋怨道：“这叫什么事啊，咱三河机械这点家底儿，都快被外人看个遍了！” 郑德举咽了口唾沫，没出声，心说这事又不能怪我！ 王朝阳在加热炉旁看了一会儿，把一位光着膀子满身煤灰的工人叫到跟前，道：“这位师傅，是您负责给炉子填煤吗？” 那工人操着一口外地口音：“是咧！” 王朝阳道：“炉子上没有温度计，你怎么判断填煤的时间呢？” 那工人呲牙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跟温度计有啥关系嘞，反正一天两吨煤，填完了事喽！” 王朝阳点点头道：“谢谢，我知道了……孙厂长郑主任，咱们先回车间吧，问题我找到了。” “这么快就找到了？” 孙宝权和郑德举满脑袋问号，王朝阳和工人的对话内容他们听得到，但却完全不知所云。 不过既然王朝阳说已经找到答案，厂长和主任也只好暂时压下疑问，一同返回车间。 回到车间，王朝阳说出自己的想法。 万能铣床出现大量不合格零件，原因在于这批半成品齿轮的硬度过高，而硬度过高的原因在于热处理温度控制不当。 加热炉上没有温度计，这让王朝阳费解，所以刻意找工人询问。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敢情三河机械并不控制温度，而是每天两吨煤。至于填煤的速度，全凭工人自己。 热处理不看温度，这不是胡来嘛！ 这样加工出来的产品，硬度能稳定才怪！ 听王朝阳这番话，孙宝权和郑德举一起汗颜，尤其是郑德举。因为在此之前，郑德举自诩精通热处理技术。 “但是……但是以前一直这样做的，也没出现问题啊！”郑德举揉着脸说道。 “那我只能说你们以前运气好。”王朝阳道。 “你刚刚说要控制温度，但要控制到多少度呢？”郑德举问完就后悔了，因为王朝阳顿时投来古怪的眼神。 “郑主任，您不会连淬火温度也不知道吧？”王朝阳问道。 “我……我的确不知道，以前都是凭感觉的。”郑德举脸上发烫。 “一般淬火温度830度左右，然后以水冷的方式迅速降低至300度，最后以自然速度冷却，这是常识吧？”王朝阳道。 “这……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郑德举道。 而同时，周围其他人，包括厂长孙宝权也露出迷茫的表情。 看到这里，王朝阳才恍然大悟，他犯了一个穿越党最容易犯的错误。在他看来是常识的热处理工艺参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公开呢。这个年代，国家的炼钢厂很多，通讯并不发达，更是几乎没有媒体，所以在后世随便就能百度出来的知识，在这个时代还属于商业机密呢！ 对面孙宝权在震惊之后，忍不住问道：“刚才你说的那些温度参数，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听说过这种具体的热处理参数一般都在大钢厂或者大型热处理厂手中，大侄子你快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朝阳想了想道：“我跟长海农机的马总工接触比较多，从他那里学来的。” 孙宝权恍然大悟道：“难怪如此，以马总工的层面，知道这种参数不足为奇……不过大侄子，你能把刚刚说参数再说一遍吗，我没记住……” 王朝阳道：“淬火温度830度，水冷300度，然后自然冷却。” 孙宝权急忙去翻口袋，想找笔记下来，结果发现身上没有笔，就急忙吩咐郑德举记。车间主任不等他吩咐，已经掏出纸和笔去记录了。 这两位大领导争先恐后的样子，周围人看得瞠目结舌。 王朝阳补充道：“当然，我说的温度只是泛指温度，不同的热炉容积，不同的钢材直径，需要的温度不尽相同，而即便温度相同，冷却速度不同，得到的晶相组织也不相同……” “晶相组织是啥？” “你可以理解为钢铁的组成成分……不同成分，硬度是有很大差别的。” “哦，记下了记下了！” 经过王朝阳这一番讲解，孙宝权和郑德举终于意识到以前的做法有多原始了。 而当天晚些时候，等红星厂两位离开后，孙宝权立即找来郑德举商量热炉改造的事情。必须尽快把温度计给装上，负责填煤的工人也必须培训上岗，以前那种粗狂的工作方式绝对要不得。 郑德举对这个决定举双手赞成！ “哎呀今天的事情，多亏有王朝阳帮忙，不然咱们哪知道热处理还有这么大学问！嘿嘿不过咱也算因祸得福，等热炉改造完毕，咱们的产品质量肯定有所提高！”孙宝权长吁短叹道。 “就是啊，多亏王朝阳了！”郑德举也道。 “没想到他懂得这么多！” “懂得确实多，我是自愧不如！” …… 两人这样说着，突然沉默下来。 对视一眼，郑德举道：“厂长，您觉得以后咱们还有必要提防王朝阳吗？” 孙宝权一根手指敲着桌面，吸了口气道：“为什么没必要？” 郑德举道：“您看今天，咱们坏了一台铣床，一台钻床，然后热处理车间也发现重大漏洞，原本咱们对王朝阳技术保密，不让他参与进来，结果怎样？ “结果他只凭我的描述就找出铣床和钻床的毛病，更是在热处理技术上给予重要指导，这些您以前想过吗？” 孙宝权一边思考一边给自己道上一杯热水，问道：“你是觉得，王朝阳帮了咱们大忙，所以可以彻底信任他？” “不。” 郑德举道：“我是觉得咱们所谓的‘技术秘密’，在人家王朝阳眼中，狗屁不如！” 孙宝权吞下一口茶叶沫子，大咳起来。 桑塔纳行驶在返回红星厂的路上。 张苗苗看着车窗外，不由自主地哼起那首《明月几时有》来。王朝阳笑了笑道：“心情不错嘛？” “还成。”张苗苗道。 前阵子张苗苗心情并不太好，一方面身体原因，另一方面是因为三河机械对待他们的态度，那种处处遭人提防的感觉真的很别扭。 不过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让张苗苗浑身舒畅……虽然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因为啥。 “苗苗，热处理的知识你懂多少？”王朝阳随口问道。 “皮毛而已。”张苗苗如实回答。 “哦。”王朝阳点点头，继续开车。 “……”张苗苗奇怪地看他一眼，哦是什么意思？然后就没有下文了？你冷不丁地问人家一句到底什么意思吗？ 第83章 铁碳相 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七点多，张苗苗照例打了一盆热水泡脚，然后冲一杯红糖水，然后坐在窗边发呆。 顺着窗户可以看到办公室的位置，竟然亮着灯？ 办公室是她和王朝阳共用的，这个点那家伙在干嘛？ 带着疑问，张苗苗擦干脚，重新穿好棉衣，裹好围脖，离开宿舍。走到办公室门外时，张苗苗故意放轻脚步，轻轻推门进去。这家伙大半夜不回家，张苗苗很好奇他在干什么。 王朝阳正趴在桌上正在写着什么，很专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屋，甚至连张苗苗走到背后也没发现。 他没发现，张苗苗也不出声，此时张苗苗已经能看到王朝阳写的东西。 那是一张图，有横纵坐标，纵坐标是温度，横坐标下面写着符号，但张苗苗却看不出是什么。在横纵坐标的范围内，王朝阳已经画出一些折线，折线的拐点上标记处一些符号，张苗苗仍然看不懂。 王朝阳的笔一直没停，往纸上写着文字和一些字符，偶尔需要想一想再写，但却一直没发现后背有人。 张苗苗起初是故意不让王朝阳知道，但后面却被王朝阳所画的东西吸引，她通过文字信息得知，那似乎跟钢铁的热处理有关，隐隐有某种规律，张苗苗努力去寻找规律，却偏偏不得要领，就这样张苗苗不知不觉陷入深思之中。 于是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办公室里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两个人都没出声，只听到铅笔在纸上“哗哗”的写字声。 “哦！我知道了！”某一刻，张苗苗突然开口。 这突然冒出的声音，把王朝阳吓得向后仰去，椅子飞出，王朝阳整个人躺在地上，脸上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苗苗？！你这是要吓死我吗……” “额……对不起。”张苗苗很真诚地道歉。她真不是故意的。 “啊……我的腰，腰部以下怎么没有知觉了？该不是瘫痪了吧？”王朝阳大声道。 “啊不会吧？怎么会瘫痪呢，一点知觉也没有吗？”张苗苗慌了。 “是啊，完全没有知觉，完了完了，我真瘫了，以后怎么办啊！”王朝阳表情极为痛苦。 张苗苗说起来只是一个二十多岁姑娘，哪遇过这种事情，直接吓哭了，一边哭一边跟王朝阳道歉。 见女孩越哭越厉害，王朝阳急忙站起来道：“别哭别哭，跟你开玩笑的，我没事的！” 张苗苗擦干泪水，看着好端端站在对面的王朝阳，气得直跳脚：“王朝阳，你太过分了，再也不理你了！” 王朝阳也知道玩笑开得有些大，费了好多口舌赔礼道歉，最后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你大半夜地不睡觉，跑办公室来干啥？” 张苗苗仍然气呼呼地，道：“你又在干嘛？” 王朝阳道：“我在画铁碳相图。” 张苗苗看了眼桌上的图，道：“这张图叫铁碳相图？” 王朝阳点点头道：“考考你，通过这张图，你能得到哪些结论。” 王朝阳这样说，是故意缓解气氛。而事实证明，这招还算管用，张苗苗注意力回到图上，认真思考一阵道：“这张图是温度和钢铁的关系图，依我看应该跟热处理有关，对吗？” “聪明！”王朝阳由衷称赞。 铁碳相图是后世大学本科的知识，是对金属在不同温度下内部晶相组织变化的一种总结和归纳。可以说在后世的冶金、炼钢和热处理领域里，铁碳相图是不可或缺的工具！ 下午返回红星途中，王朝阳得知张苗苗的热处理知识薄弱，便特意回到办公室赶制一张铁碳相图，虽然好多细节王朝阳也记不清，但作为概括性指导文件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张图可以囊括所有钢铁的变化？”听完王朝阳的解释，张苗苗惊讶道。 “是啊。所谓钢铁，其实就是铁元素和碳元素的配比关系，万变不离其宗。”王朝阳道。 “而……而这张图是你特意给我画的？”张苗苗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对啊，这张图比较直观，对你很有用。”王朝阳道。 “谢谢……谢谢！”张苗苗的声音更加低了。 …… 龙源重工交给三河机械的订单一共分为六种齿轮，经过十多天的努力，其中五种已经确定改善方案。 最后一种是一款重载齿轮，齿轮宽度55毫米，模数大，齿数少，看样子是用在变速箱输入齿轮。 重载齿轮对齿形和齿面硬度的要求格外严格，这也成为王朝阳他们面临的最后一道难题。 不过虽然是难题，但并不代表没有解决方案。王朝阳和张苗苗采取的是原始数据搜集，然后寻求最优参数的方式，所以理论上将，任何问题都能解决，只要时间足够就行。 为了解决这最后一道难题，他们试做了二十多个齿轮，每个齿轮测量二十多个数据，这些数据的记录用掉张苗苗大半个本子。 找到重载齿轮的最优参数后，王朝阳开始把注意力放在齿面硬度上。龙源重工的硬度要是维氏硬度55到60之间，为了精准控制硬度，王朝阳开始利用三河机械的热炉去做样品。 思路跟齿轮一样，王朝阳的计划是通过大量样品数量来积累数据，然后从中找到最优参数。 这种事情王朝阳没有亲力亲为，因为他不想在大冬天地去热处理车间做桑拿浴。把方式和需要记录的数据交代给郑小山，然后主任儿子就帮他们完成一切的。 这些数据包括热炉温度峰值，保持时间，冷却速度，冷却温度，然后最重要的是工件硬度。 热处理参数的积累要比齿轮参数困难得多，所以王朝阳原本计划用一周的时间去搜集基础数据。结果让他没料到的是，郑小山干起活来是拼命三郎的作风，连续三天通宵，硬是把王朝阳列出的所有参数都积累完毕。 “不要命了！”看着对面光着膀子，满脸煤灰却带着笑容的郑小山，王朝阳忍不住骂道。 “怕啥，睡一觉就没事了！”郑小山道。 第84章 龙源总部 数据的分析方法张苗苗已经学会，经过耦合近似，这款重载齿轮的热处理参数终于确定下来。 而张苗苗同时也把这些参数以铁碳相图的形势记录下来，并装订在齿轮参数的同一个本子上。 “既然要做厂标，那就要既有齿轮又有热处理！”张苗苗道。 “没错。”王朝阳发现这位“红星厂花”的悟性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如此一来，六款齿轮的改善方案全部确定，为了保险起见，孙宝权让人按照最新参数生产处六款齿轮。 测量数据显示，全部尺寸合格，那款重载齿轮的硬度也在合格范围之内。 “太好了！太好了！”孙宝权忍不住大声喊道。 “大半个月的努力终于有成果了！”郑德举也攥起拳头。 张苗苗也很兴奋，没有说话，却继续牢牢把那本厚厚的本子抱在怀里。那本子因为翻得次数太多封皮烂了，张苗苗特意用牛皮纸做了书皮。她知道，本子里的数据要比六款合格齿轮还重要！ 王朝阳笑了笑道：“明天去见赵立川。” 隔天，王朝阳一行人便直接赶往市里龙源重工的办事处，见到赵立川主任。跟上次见面，仅仅过了半个月，王朝阳他们就拿出六种型号齿轮的改善方案，这速度让赵立川吃了一惊。 “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们可别糊弄我！”赵立川板着脸道。 “先看看样品吧！”王朝阳道。 孙宝权从公文包里掏出六个用油纸包好的齿轮样品，张苗苗递过去测量数据。 赵立川先看了齿轮样品，又看了实测数据，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神速，你们真是神速啊！你们稍等一下，我立刻向上面汇报！”说完，赵立川立刻通过电话跟省里总部汇报。赵立川的办公室是装有座机的。 电话接通，赵立川汇报了现状，电话那头似乎有其他指示，但王朝阳他们听不到，只能看到赵立川一边听一边点头。 “赵主任……怎么样？”待赵立川挂断电话，孙宝权头一个忍不住发问。 “好消息！” 赵立川道：“领导听说你们这么快拿出改善方案，非常满意，想让我带你们一起去省里汇报！” 孙宝权大喜，去省里汇报，这话听起来没什么特别，但作为老油条的他来说，完全明白真正含义。允许当面汇报，就说明订单有望，如果汇报内容满意，那前段时间闹的订单风波就算彻底过去了！ “尽快是多快？我们随时可以出发！”孙宝权大声喊道。 “这样的话……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你们等我收拾一下，咱们立即出发！”赵立川也是急脾气。 就这样，王朝阳他们启程，踏上前往省里龙源重工总部的行程。 这个时代国内道路普遍很差，乡镇之间只有沙土路，国道和省道勉强覆盖柏油马路，ny市通往省里的国道还算过得去，这让众人免了颠簸之苦。 龙源重工的总部位于庐阳市，作为省会城市，庐阳市是全省的经济中心，发展程度要比ny市高一个档次。 看到平整的马路以及马路两旁三层小楼，赵立川忍不住道：“省里发展就是快，我才两个多月没回来，竟然多出这么多楼房！” 孙宝权则急忙应和道：“省会城市当然不是地级市能比的。” 张苗苗也露出羡慕的神情，目光落在两侧飞驰而过的楼房上。 王朝阳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他这个穿越党知道，这些小楼房并不算什么，放在后市，随便一个乡镇小城市的楼房都比这个宏伟！ 进入庐阳市后，又行驶半个多小时，王朝阳一行人抵达龙源重工的总部。 龙源重工的大门非常宽广，两侧各摆着一座石狮子，大门一边是门岗小楼，大门则是这个时代刚刚兴起的电动伸缩门。赵立川跟门岗大爷打招呼后，电动伸缩门缓缓打开，让出一条道路。 这对起来人来说，绝对是新鲜玩意，一个个看的心奇不已。 往里面走，车子挺好之后，众人下车，进入龙源重工的办公楼，那是一座三层小楼。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办公楼这边有人接应，等了没一会儿，负责接待的人出现，跟赵立川热情地打招呼。 跟赵立川打完招呼后，那人突然大声道：“苗苗？你怎么会来这里？” 张苗苗也是一惊，对方竟然是姜佳良！ 姜佳良是张苗苗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上次姜佳良拎着一瓶红酒去张苗苗家，结果跟王朝阳结了梁子，最后不欢而散。 在这个场合突然看到张苗苗，姜佳良当然开心，不过紧跟着看到王朝阳，姜佳良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怎么也在？” 张苗苗解释道：“我们随赵主任一同来做报告，王朝阳当然也要来。” 姜佳良“哦”了一声，在他看来王朝阳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跟赵主任一起回总部报告，多半是为了开开眼界。 “机会难得，好好涨涨见识吧，这里不是你们红星厂能比的！”姜佳良淡淡一笑道。 “确实不一样。”王朝阳轻声回一句，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姜佳良带着众人进入办公楼，登上二楼，找了一间空闲会议室暂时休息，姜佳良说要先去跟领导汇报，得等领导忙完手头工作才能见面。 “苗苗，你随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讲。”临离开前，姜佳良把张苗苗叫出门外。 “什么事？”张苗苗问道。 “苗苗，在这里见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上次去你家时我也说过，你要是能来跟我一起工作就太好了，我二舅是运输队长，人头儿非常熟悉，你的待遇肯定差不了……”姜佳良道。 “佳良你别说了，我不会来你这里工作的，红星厂挺好的！”张苗苗道。 “苗苗！你不要这么任性，我这是为你好……龙源重工耶，你可以打听打听，多少人削尖脑袋想往里钻，这是大国企，进来就有铁饭碗！”姜佳良并不放弃。 “别再说了，我不会来的！”张苗苗有些生气了。 第85章 五分钟汇报 “那好吧……”姜佳良见张苗苗脸色不对，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却并没死心。在他看来，张苗苗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没有真正意识到龙源重工的工作有多宝贵。 女孩子嘛，终归见识短，不用太急，总会想清楚的。 姜佳良前去跟领导汇报，他的领导叫杨明山，是质量部的主任，专门管供应商质量只一块业务。虽然同样是主任，但职务要比赵立川高很多，毕竟是总部的嘛！ 进入杨明山办公室，姜佳良把情况简单说明，杨明山看了看时间，说十分钟之后有时间，赵立川他们可以过来汇报。 姜佳良离开杨明山办公室，返回赵立川等人临时休息的地方，推门进入时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他发现张苗苗和王朝阳正面对面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事情，王朝阳在说话，张苗苗仰头静静看着还时不时地点头，那样子让姜佳良醋意大升。 “小姜回来了，杨主任什么时候有时间？”赵立川此时问道。 “杨主任他……”说到这里，姜佳良顿了一顿道，“杨主任正在开会，要半个小时之后才有时间。” “哦半个小时不算长，我们等一下就好。正好我们可以好好准备一下，免得汇报时出问题。”赵立川点点头道。 “嗯。赵主任，那就麻烦你们等一等吧……”姜佳良咽了口唾沫道。 杨明山十分钟后有时间，他故意说成半个小时，目的是给王朝阳使坏。他并不太了解赵立川和王朝阳一行人来的具体原因，但能猜出大概，来跟杨明山汇报的多半是有质量问题的供应商。杨明山特别反感不守时的人，若王朝阳他们迟到二十分钟，无论什么事情都得泡汤！ 对于要等半个小时，赵立川他们并不觉得时间长，反而还嫌时间不够。这次来龙源总部汇报，走的仓促几乎没有准备，生怕有纰漏，所以趁这个时间，赵立川抓紧时间跟其他人讨论。 孙宝权是这里面最紧张的一个，龙源重工是他最大的订单来源，这次汇报若能成功还好，若出现问题，他的三河机械厂就危险了。 当然了，导致他坐立不安手心冒汗的还有另外一层原因，他心里没底！齿轮改善方案虽然出自他的厂子，但主要工作都是王朝阳和张苗苗做的，他一直处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中。心里没底，又帮不上忙，这位置太尴尬了。 张苗苗也紧张，但跟孙宝权的情况两码事。作为改善方案的直接参与者，她对于方案本身非常有信心，这是属于工程师特有的自信。她所担心的是即将到来的汇报过程……跟预料的一样，王朝阳再一次把讲解方案的“机会”甩给了她，又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所以张苗苗才火急火燎地跟王朝阳确认细节，以至于连姜佳良那种冒火的眼神都意识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立川看了看时间说：“还有五分钟，咱们现在就过去吧！杨主任不喜欢人迟到，这在龙源总部都是出了名的……呵呵所以咱们最好别迟到！” 姜佳良急忙道：“是啊，提前过去吧！” 于是乎，一行人离开会议室，朝杨明山办公室走去。 途中姜佳良说还有其他事情，没法一同过去。离开时发现张苗苗仍然在和王朝阳低声讨论着，完全没有分神的样子，姜佳良冷哼一声离开。 王朝阳一行人来到杨明山办公室，赵立川敲门，就听到里面传出冷冷一声吼：“谁？进！” 赵立川脸色一变，急忙推门进去：“杨主任，是我，跟您约好的，我带三河机械和红星厂的人向您汇报。” 杨明山六十多岁，偏瘦，但骨架很大，此刻坐在办公桌后，面沉如水。 赵立川说完，他也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对面墙上的挂钟道：“看看现在几点了？” 众人一头雾水，赵立川更是摸不着头脑，忙回答：“现在十一点半……杨主任您什么意思？” 杨明山瞥了瞥嘴角，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喝道：“约的是十一点十分，你们迟到二十分钟，不知道我最讨厌人迟到吗？” 赵立川急忙解释：“杨主任，我们没有迟到啊……” 杨明山却没有耐心去听，道：“还解释什么？嫌浪费我的时间不够多吗？走吧走吧，你们的改善方案我没兴趣听了……不守时的人能提出什么好的方案？” 一听这话，赵立川哑口无言。 王朝阳和张苗苗同时皱起眉头。 旁边的孙宝权原本就非常紧张，此刻直接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慌里慌张地冲到杨明山办公桌前喊道：“杨主任……您别生气，您千万别生气，求求你再给一次机会吧，我们大老远过来都不容易，您好歹给个解释的机会啊……” 杨明山厌恶地看了一眼，喝道：“你就是孙宝权？你们三河机械早就上我的黑名单，给你机会你能说啥？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走吧！” 孙宝权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此刻眼里含泪，抓着杨明山的桌子角道：“杨主任别啊，这次我们真有改善方案，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要不然……要不然我就不走了！” 杨明山原本非常气愤，此刻见到孙宝权撒泼的样子，更是被气得冷冷一笑：“你是泼妇嘛？好好好，你要机会，我就给你机会。你们原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汇报，结果你们迟到二十分钟，刚刚又过去五分钟，现在只剩下五分钟。好吧，你们现在可以汇报了！” “只有五分钟？”孙宝权大声哭道，“五分钟怎么够，杨主任您就发发慈悲，给我们厂子一条活路吧……” “还剩四分钟！你如果继续撒泼下去我也没有意见！”杨明山喝道。 “……”孙宝权双腿发软，直接坐在了地上。折腾了大半个月，弄出改善方案，还以为厂子有机会了，结果遇到这种情况。 只剩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还解释个屁啊，等死算了！ 第86章 平稳运转 钟摆在往复运动着，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这种机械挂钟，在八九十年代非常流行，直到千禧年以后才逐渐被电子挂钟取代。 此刻，在杨明山的办公室中，这种有节奏的响声，却显得非常要命。 孙宝权已经崩溃，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钟摆。赵立川搓着手心，嘴角发白，不知该说什么。 张苗苗攥起小拳头，额头冒出小米粒一样的汗水。她很不甘心，提前做了那么多，却落得这个结局她真的很不甘心，但偏偏又无能为力……此刻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向身旁抓去，她知道王朝阳就站在旁边，她现在很想抓住王朝阳的胳膊…… 结果，抓了个空。 王朝阳已经不在原，那在哪？ 张苗苗扭头，发现王朝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房间的另外一端，在那里有一张实木大桌子，桌上摆放着一台复杂的机械模型。王朝阳此刻正在把模型上的齿轮往下卸…… 此时，办公室里其他人也注意到这点。 “你在干吗？”杨明山大喝道。那是按照一比一比例制造的主机系统模型，用来给上级领导和重要客户演示的，非常重要，他不允许有人乱动。 但王朝阳置若罔闻，继续在动。此时，他已经把系统模型上的四只齿轮卸下来，并把他手里的齿轮安装上去…… “你，听到没有，我让你立即停手！” 杨明山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他离开办公桌，大步朝王朝阳走去。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身材高大的他一直很健壮，如果对方还不住手，他不介意动粗。 目睹这一幕，张苗苗和赵立川更加紧张起来，急忙朝王朝阳跑去，他们不希望看到闹出肢体冲突。 孙宝权则张着嘴巴，呆呆看着一切，仍然没从刚刚的崩溃中走出来。 一时间，除了孙宝权，所有人都朝王朝阳冲去。而王朝阳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对身后的事情恍然不知。 “刷！” 就在杨明山冲到王朝阳跟前时，实木宽桌上的主机系统突然运转起来，巨大的飞轮开始旋转，两级变速的齿轮结构随之而动，末端输出轴连动发动机的气缸活塞，开始上下摆动。 “刷……刷……” 复杂的主机系统突然“活”过来，而且运转得非常顺滑，尤其是齿轮咬合特有的声音，显得非常美妙。 杨明山的大手已经快要碰到王朝阳的肩膀，此刻倏然停止。 他的注意力全部聚在“活”过来的系统身上。 张苗苗和赵立川冲到近前，也被系统吸引了注意力。 颓然在地的孙宝权则继续长着大嘴，目光呆滞，看着眼前的一切。 “嘎达……嘎达……”钟摆的声音。 “刷……刷……”主机系统声。 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宛若交响乐一样充斥在杨明山的办公室。而杨明山本人则无心去欣赏“交响乐”，而是紧紧盯着运转中的系统。 这套主机系统虽然是模型，但却是按照一比一高仿的，所以的确可以运转，而且杨明山自己也不止一次地去转动飞轮让系统运转。 但以前系统模型运转时会发出“咔咔咔”的响声，原因是传动齿轮的配合度不够高，再加上没有润滑油，发出的声音非常刺耳。 然而此刻的系统模型，完全不同了！ “杨主任？”王朝阳这时才回头，笑了笑道。 “嗯？”杨明山回过神来。 “这就是我们的改善方案，时间刚刚好。”王朝阳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道。 “……”杨明山回头看挂钟，分针刚好与四十刻度重合。 不过杨明山没看多久，就道：“先别说时间，跟我说说你……你这是咋回事？” 王朝阳道：“你这系统模型是真实比例，我把我们制造的齿轮装上去，正好可以用。就这么简单。” 杨明山听完，绕过王朝阳，来到系统模型前，开始盯着那些传动齿轮细看。看了足足一分钟。 此刻运转中的系统慢慢停止下来，杨明山没看过瘾，用力一推飞轮，巨大的飞轮给系统提供动力，系统再次运转起来，发出有节奏且清晰的响声。 杨明山身材高大，为了看清系统模型上的细节不得不弯腰低头，显得非常别扭，但此刻的他偏偏乐此不疲。 就这样足足看了五分钟，杨明山回过身来，哈哈大笑道：“好，非常的好……小家伙，你叫什么？” “王朝阳。” “你这批齿轮非常好，噪音连过去的十分之一还不到，如果浸泡在机油中会更低……快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改善的！”杨明山问道，兴致勃勃的样子，跟之前判若两人。 “可是杨主任，我们的时间已经用完了。”王朝阳道。 “让你说你就说！”杨明山瞪眼。 “苗苗说。”王朝阳向后退一步，反手把张苗苗拉过来。 杨明山发现张苗苗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眉头微微一皱，道：“小姑娘，那就跟我说说吧，你们的齿轮是怎么改善的？” 张苗苗道：“我们手上一共有六种龙源重工的齿轮，改善方法并不相同，我先挑其中一种说吧！这个齿轮模数0.75，齿数18，是一个轻载齿轮，用到的材料是45号钢。由于调制之前的45号钢偏软，在齿形加工过程中材料受到挤压，导致齿形错位，尤其在齿根位置。三河机械以前的齿轮噪音大，主要是这个原因。 “这次我们经过大量数据的积累，总结出齿形的变化量，在棒材投料时，将变化量预留出来，这样加工之后得到更精准的齿形。” 杨明山听后，惊道：“控制加工变形量？据我所知，很少有厂子能这样控制！” 张苗苗道：“确实很难，不过已经被我们攻克。” 杨明山仍然处在震惊之中。作为负责质量控制的主任，他深知加工变形量控制的难度之高。这种方法被三河机械或者红星厂这种小厂掌握，简直是难以置信的。 但对面的女孩子，虽然很紧张，但眼神却很坚定，这让杨明山意识到，对方并没说大话。 “那么其他齿轮的改善方法是什么……哦请来这边，坐下来慢慢说！”杨明山把众人带回到办公桌前，并伸手示意其他人坐下。 第87章 拿出铁碳相 杨明山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但开始耐心听张苗苗谈方案，还让其他人坐下。 此前一直颓在地上的孙宝权，慢慢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坐在赵立川旁边问发生了什么。 不过赵立川没心思搭理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打断张苗苗的话。 此时张苗苗在继续介绍改善方案。 六种齿轮中，有三种齿轮是通过控制加工变形量改善齿形的，当然，每种齿轮的变形控制量是不一样的。还有两种齿轮的齿数多，直径大，需要用道铣床加工，所采用的改善方案是调整刀具的分度角度，而这些分度角度正是在无数的基数数据积累之后得到的最优解。 还有一种齿轮是重载齿轮，难点在于齿面硬度。硬度决定齿轮的耐磨程度，三河机械以前的齿轮硬度不达标，磨损严重，噪音状况非常差。 通过对热处理温度多次控制，王朝阳和张苗苗找到最合适的调制参数，淬火温度、降温速度、回火温度……在最新参数的控制下，这种重载齿轮的硬度完全符合龙源重工的要求。 因为直接参与了改善方案的发掘，所以张苗苗对这些非常清楚，心态上虽然紧张，但真正进入道技术领域，张苗苗的言谈慢慢变得自信起来。 在张苗苗讲述方案过程中，杨明山一直默默听着。听到张苗苗谈起热处理参数控制时，这位质控主任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身子，问道：“不好意思小姑娘，我打断一下。” 张苗苗道：“您说。” 杨明山道：“你刚刚是说，你们通过调整参数，控制热处理硬度？” 张苗苗点点头。 杨明山道：“你们前面说到的改善方案，都很好，我很满意。不过关于热处理参数……我表示非常怀疑！” 张苗苗问：“您怀疑什么呢？” 杨明山道：“龙源重工不是我第一家工作单位，以前我在首都钢厂工作过，我很清楚热处理是怎么回事，更清楚热处理参数意味着什么……小姑娘，你们的改善方案很高明，你本人也很优秀，我不希望你在热处理参数上撒谎！” 张苗苗摇了摇头道：“杨主任，我没有撒谎！” 杨明山脸色沉了下去，道：“撒没撒谎我有我的判断！” 张苗苗脸色红了起来。对于技术问题，她可以侃侃而谈，但却不擅长去争辩技术以外的事情。 “苗苗，把铁碳相图给他看看。”王朝阳突然道。 “哦对，我有铁碳相图！”张苗苗恍然大悟，立即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找出一个笔记本，在笔记本中间夹着一张纸，把纸摊开后，上面画的是铁碳相图。 这张铁碳相图最初是王朝阳画的，但最初只是大的框架，后来随着热处理数据的增多，张苗苗在上面增加了许多备注，现在这张纸上，除了中间的折线图，两侧满满当当得全是蝇头小楷的备注。 “你竟然连铁碳相图也有！” 这一次杨明山彻底坐不住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身子向前探着去看张苗苗手里的图，久久没有说话，但呼吸声越来越重。 一旁，赵立川也在伸长脖子看图，不过他却看不出门道来。 至于赵立川旁边的孙宝权，也在拼命地伸着脖子，无奈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但孙宝权心里受到的冲击却比在场任何人都大。过去的大半个月里，王朝阳和张苗苗每天在他的眼皮底下工作，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俩人做过这么多事情，甚至弄出一张连杨明山都震惊的“铁碳相图”。 “抱歉，小姑娘，我错怪你了！我怀疑你撒谎，但你手上连铁碳相图都有，证明你完全了解热处理的原理，你没有撒谎，是我小人之心了！” 看到最后，杨明山正色说道。 这个举动把张苗苗弄得手足无措：“您别这么说，没关系没关系。” 杨明山挥了挥大手道：“不不，错了就是错了，我杨明山还是懂羞耻的！但现在我和好奇，你们手里怎么会有铁碳相图的，据我所知铁碳相图属于机密文件，钢厂里的人常有一个笑话，铁碳相图是每个钢厂的‘藏宝图’呢。” 不等张苗苗开口，王朝阳道：“杨主任，您确定要继续聊，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哦糟糕，我把一个很重要的会给忘了……不过不管了，我对你们的改善方案更感兴趣！”杨明山呵呵笑了一声，然后拨内线，让助理送茶水进来。 不大工夫，王朝阳等人喝上热茶。 从刚开始进屋被吼，到后面落座，再到最后喝上热茶，这一切竟然发生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 而同样是这一个小时，杨明山办公室外面的姜佳良却有些坐立不安。 姜佳良很讨厌王朝阳，但当故意害王朝阳他们迟到之后，又有些担忧。毕竟因为他的一句话，断送一个厂子的活路，这事放在谁身上也不会自在。 他一直躲在杨明山办公室旁边，按照他的经验，王朝阳等人很快就会被轰出来，他太了解杨明山的脾气了。 但实际情况是，只在刚开始时听到杨明山怒吼几声，然后里面就安静下来。姜佳良不敢离得太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姜佳良越等越心慌，后面看到杨明山的助理往里面送热水，他急忙过去询问。 从杨明山助理的口中得知，王朝阳等人仍然在办公室里，杨主任跟他们谈得似乎也很开心。 姜佳良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没过多久，杨明山的助理再一次被叫入办公室，不大工夫那助理便急匆匆出来，找到姜佳良道：“佳良，主任找你，脸色非常难看，你快过去吧！” 姜佳良浑身冒出一层冷汗，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子进入杨明山办公室。 办公室内，杨明山坐在办公桌后面，王朝阳等人坐在一旁喝茶。 姜佳良出现后，杨明山沉声道：“小姜，我让赵立川他们十一点十分来见我，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第88章 找我爹报销 姜佳良捏了捏手心，小声说：“我……我跟他们说的就是十一点十分……” 杨明山重重一拍桌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赵立川说，你跟他们讲的是十一点半！” 原来刚才杨明山跟张苗苗和王朝阳聊得越来越开心，后面随口问起迟到的原因。 赵立川说得到的通知就是十一点半，为了避免迟到他们还刻意提前五分钟呢。听到这里，杨明山顿时产生疑窦，然后叫姜佳良进来问话。 此刻，见到怒火冲天的杨明山，姜佳良用力低着头，下巴抵着胸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到这一幕，杨明山彻底明白，大声道：“不想说就不必说了，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姜佳良彻底慌了：“主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犯糊涂……求求您别开除我……” 杨明山把脸转到一旁，再不多看姜佳良一眼。姜佳良急得都快哭了，龙源重工这份工作是他托亲戚得到的，但凡其他人得知他在大国企里工作，没有不羡慕的。若弄丢这份工作，那以后没脸见人了。 不过杨明山也是真怒，无论姜佳良怎么哀求他也无动于衷。 张苗苗看到这一切，有些动容。姜佳良的所作所为固然不齿，但他毕竟是张苗苗一起长大朋友。 王朝阳此时道：“杨主任，姜佳良或许真是一时糊涂，您还是别开除他了，他还这么年轻，被您这一开除，以后前途就毁了。” 姜佳良嘴角猛地一跳，没料到王朝阳会替他说情。 “好吧，别人求情，我是肯定不答应的，既然红星厂的人替你求情，那我就饶你一次。但这次教训你必须记住，听清没有？”杨明山最后发话道。 “记住了，记住了！”姜佳良连忙说道，然后战战兢兢地离开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姜佳良慢吞吞地走在厂区里，浑身都是汗，被被风一吹凉飕飕的。 刚刚经历的一切，兀自令他惊魂不已。 这时迎面走来一群嘻嘻哈哈说笑的中年汉子，其中一个喊道：“佳良，被哪个娘么儿把魂儿勾走了？” 这话说完，同行汉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姜佳良看过去，发现是自己的二舅冯强。 冯强是龙源重工的运输队的队长，负责一些运输任务，平时喜欢领着一群人鬼混，还因为跟人打架进过看守所，但非常善于搞人际关系，跟龙源重工的很多领导都称兄道弟，很是吃得开。 姜佳良一直把这个二舅当靠山看，所以此刻看到冯强，立即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为个小娘们儿差点把饭碗搞丢，你还真是勾走了魂儿！这特娘丢人，往后别说是我冯强的外甥！”听完之后冯强骂道。 姜佳良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但这事落在头上咱也不能忍着，想怎么找回场子，跟二舅说！要不要我找人把那个叫王朝阳的教训一顿？”冯强道。 “不不不，暂时不用……二舅您先忙，有事我再找您！”姜佳良虽然很恨王朝阳，但还没想让二舅插手。二舅的手段他清楚，让他出手，事情可就闹大了。 王朝阳一行人，跟杨明山谈了两个多小时，这才离开龙源重工的总部。作为此行的最大目的，汇报六种齿轮的改善方案，这无疑是非常成功的。 汇报成功，意味着订单不会受到影响。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杨明山特别强调，后续六款齿轮的订单，必须记在红星厂头上。 至于红星厂是不是跟三河机械合作，他不在乎。从这个决定可以看出，他对王朝阳和张苗苗有多欣赏。 离开龙源总部办公楼的途中，孙宝权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又是后怕又是兴奋，还有几分担忧。 如果没有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帮助，订单必然泡汤，所以说现在他非常后怕！而后怕之余，他庆幸早已经跟红星厂达成合作关系，这就意味着他三河机械的实际订单不会减少，反而看杨明山的态度以后很有可能增加订单量。 至于担忧，是他一直以来都存在的心情。 跟红星厂合作，他一直担心是引狼入室，现在看来这话非常准确，现在的红星厂已经彻底掌握齿轮技术，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一匹狼！ 不过就算没有你三河机械的合作，红星厂就变不成一批狼吗？ 这场合作，红星厂和三河机械究竟谁占了便宜？ 孙宝权理不清思路，索性不去多想，他有一点能肯定，那就是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三河机械不愁吃喝了！ 赵立川因为还有其他事情要汇报，没有跟王朝阳他们一同离开龙源总部。按照时间算，他们可以在天黑之前返回厂子，不过王朝阳却执意在省城留宿一宿，张苗苗和孙宝权拗不过他，也只好同意。 他们住的地方是龙源重工的招待所，条件虽然一般，但属于工厂管理，安全没问题，而且方便。 到了招待所，安顿好之后天还没黑，王朝阳就带着张苗苗去商区闲逛。 这个时代没有大型商场，但还是有一些规模很大的国营供销社的，里面日常百货，也有衣服鞋帽。 张苗苗原本没打算买东西，但王朝阳硬逼着她买了一条围脖，算是对她这段时间辛苦的犒劳。 “要说犒劳，你也应该有。”张苗苗捧着围脖说道。 “哦也对，那我也来一条围脖，跟你一模一样的就行！”王朝阳说着就让售货员又给拿了一条。 张苗苗起初没觉得什么，但当往外走时，俩人手里拿着相同的围脖，颜色和款式完全一样，张苗苗红着脸小声说：“王朝阳，你是不是故意的！” 王朝阳笑了笑问道：“上次买的雪花膏和防冻膏还有吗，要不要再买一些，省城东西全，可以随便挑。” 张苗苗连连摇头。 王朝阳笑道：“摇头是什么意思，怕花钱吗？放心，又不是我自己掏腰包，回去找我爹报销！” 张苗苗脸色一黑，什么人啊这是！ 第89章 都喜欢 王朝阳带着张苗苗闲逛一阵，吃了晚饭，这才返回招待所。 准备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启程返回。 当天晚上，张苗苗洗漱完毕，站在窗口发了一会呆，正准备休息时突然有人敲门。毕竟是出门在外，这么晚了她有些害怕，站在门里问外面是谁。 “苗苗，是我，佳良！”外面人道。 “佳良？”张苗苗听出声音，打开门，看到姜佳良站在门外。 跟以往形象不同，此时姜佳良双眼通红，脸色发胀，浑身带着一股酒气，显然是喝过酒的。 “佳良，你这是怎么了？” “苗苗，我有话想对你说……”姜佳良大声喊道。 “小点声，这里是招待所！”张苗苗急忙道。现在已经是大半夜，她可不想让姜佳良吵到其他人。但姜佳良的情绪很激动，仍然要大喊大叫，张苗苗和他一起离开招待所，来到外面的墙边。 “佳良，我记得你以前很少喝酒的，今天怎么喝这么多！”张苗苗道。 “还不是因为你……苗苗，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的心思你真的不懂吗？你为什么就不肯跟我在一起呢，你知不知道，每次我看到你跟红星厂那个小子站在一起，我心里就火大！那个王朝阳就是一个村沟沟里的土鳖，究竟哪里好啊！”姜佳良大声喊道。 “姜佳良，不许你这么说王朝阳！”张苗苗怒道。 “我说他怎么了，我还想揍他呢！要不是他，我能这么狼狈吗，还险些被杨主任开除！”姜佳良大声骂道。 “要不是王朝阳说情你就真被开除了！你应该感谢他啊！”张苗苗道。 “感谢？哈哈哈……他给我求情，真是为我好吗？”姜佳良醉醺醺地大笑起来，“要是没有他，我不会落到那个地步，到了我走投无路时，他才替我求情，瞧瞧吧，我多么的不堪，而他又是多么的伟大……那姓王的心机好深，我差点被他玩死还要感谢他吗？” “这都是你自己乱想的！”张苗苗心里清楚，王朝阳绝不是姜佳良说的那种人。 “好，那我不乱想！苗苗我问你一句话，你要不要来龙源重工跟我在一起？”姜佳良问道。 “不！”张苗苗。 “为什么？”姜佳良。 “因为我喜欢红星！”张苗苗道。 “你到底是喜欢红星还是喜欢王朝阳！”姜佳良怒吼道。 “我……都喜欢！”张苗苗咬了咬牙道。 “……”姜佳良上身晃了晃，脑袋渐渐耷拉下去，再没有说话，晃晃悠悠地朝远处走去，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之中。 张苗苗站立很久，心里不是滋味。她固然看不惯姜佳良的行径，但却感到可惜，那毕竟是她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小时候无忧无虑多好，长大后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正要往回走时，身后冷不丁来一句话：“外面冷，早点回去吧！” 张苗苗被吓得一跳，回头发现王朝阳正睡眼惺忪地站在不远处。 张苗苗脸色顿时红成苹果，像做了贼似的小声问道：“你……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王朝阳打个哈欠：“刚不久。” 张苗苗：“那你，那你没听到什么吧？” 王朝阳：“好困，回去睡觉。” 张苗苗心里突突直跳，刚刚最后跟姜佳良说的话，要是被王朝阳给听去，那可要羞死了。 不过还好，看这货睡眼惺忪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听到。 没有听到就好！ “都喜欢，嗯，挺好！” 而就在这时，王朝阳打着哈欠往回走，幽幽飘出这么一句话来 张苗苗瞬间石化。这货，怎么不去死！ 保住龙源重工的齿轮订单后，红星厂和三河机械的合作正式展开。按照以前说好的，订单由红星厂去去签，然后由三河机械代为加工。三河机械负责原料的购买和实际生产。 经过初期几批供货之后，龙源重工的订单量开始增加，而且在原有的齿轮种类外又增加两类齿轮订单。这在技术上没有任何难度，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三河机械需要增加工人了，因为他们的生产能力已经接近饱和。 红星厂这边虽然没有参与实际生产，但财务压力倍增，齿轮类订单发生的财务流要比红星厂原本业务的资金流还大。龚会计每到月底就要加班，但仍然忙不过来，跟王嵩抱怨几次，王嵩给龚会计配了一个助手。 两个人负责管账，这看似不起眼的变化，对红星厂来说却是稀罕事。 以往人们普遍认为，财务无非就是算算账，收钱和付钱，有一个人足够了，鲜有需要多个人的。 当然，这个“稀罕事”对红星厂来说，却是结结实实的好事！因为营业额加倍，厂子效益至少翻了一番！ 厂子效益翻番，人们都知道是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功劳，平时工人们闲谈时常说，技术部的两人动动笔杆子，就比全场工人挣得还多！ 人们借此更深刻认识到知识的重要性。 于是乎，业余辅导班更加火爆起来，所有人都希望学习，张老师和王老师除了每天工作，还要花很长时间给工人们讲课和答疑。 三河机械这边订单量饱和，厂子稳定运转，孙宝权这个当厂长的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正赶上其他几个厂子的厂长攒酒局，他便欣然前往。 其他三位参加酒局的厂长，仍然是老面孔，潘大庆、廖志勇和高军。 似乎每次酒局都一样，四两白酒下肚后，厂长们开始互相抱怨，套路基本都是最近如何如何不顺，厂子里有哪些问题，资金有多么的紧张…… 大环境就这样，这种乡镇级别的小厂确实很艰难。 不过这次孙宝权没有参与抱怨，听着其他三位的抱怨，他一直笑眯眯地小口喝酒。 “我说孙猴子，咱们四个中就你最近混得好，听说订单都饱和了？你别光顾着喝酒，跟哥几个说说啊！”潘大庆道。 “我有什么可说的，狗屎运而已！”孙宝权笑了笑，继续喝酒。 “这就不讲究了，咱四个难兄难弟，你一个人喝粥，让哥三个继续喝西北风，这太不厚道了吧！”廖志勇狠狠拍着孙宝权肩膀说。 “真是运气而已，没啥可说的！”孙宝权坚持道。 他已经拿定主意，跟红星厂合作生产齿轮的事情，打死不能跟眼前这三位讲，闷声发大财多好！ 第90章 竞争对手 潘大庆叹了口气道：“不说就不说吧，都知根知底的，孙猴子有几泼尿咱们还不知道？不过我必须得提醒你们，最近几个月红星厂发展速度很快，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得，流水翻了一倍多！” 听到这话，其他厂长都放下酒杯，一脸严肃。 红星厂的状况他们都有耳闻，也全都感到危机。ny市这么大的地方，机械类厂子就这几家，红星厂发展得好，势必给其他厂子带来威胁，这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我想说的是，老孙，你的三河机械现在有实力，要趁机压一压红星，不要让王嵩冒头太快，否则咱们四家都没好果子吃！”潘大庆最后强调道。 “好说好说。”孙宝权嘴角扯了扯，继续闷头吃菜。 接下来的酒局，其他三个厂长继续讨论红星厂的事，孙宝权则吃吃喝喝，偶尔插科打诨。 其实现在孙宝权已经渐渐打消顾虑，当前这种跟红星厂的合作模式，利大于弊。红星厂的发展，不见得会对他造成威胁，相反还会分给他更多的订单。 与其在酒局上置气，还不如闷头发财。 …… 新的一天从忙碌中开始，刘小毛把手推车停在原料仓库外，顺着门缝往里面看。看到一个系着一对麻花辫的纤瘦身影在货架前移动，刘小毛的心脏突突突跳了起来，虽然每天跟胡美玲至少见两次面，但每次见面还是会紧张。 推门进入后，刘小毛把票据递给胡美玲，因为手心冒汗，票据都被打湿了。胡美玲一边往策子上登机内容，一边数落刘小毛，为什么每次票据都是湿的！ 刘小毛负责取每天来仓库取原材料，经过几个月的规范，现在“凭票取货，详细登记”这四个字已经深深烙入他的脑子里。而且正如王朝阳跟他讲过的，这些规矩看起来复杂，但坚持久了才知道它的作用。 “三克油！”当胡美玲把全部原料清点完毕后，刘小毛呲牙一笑道。 “什么油？”胡美玲一愣，没懂。 “三克油，是洋文谢谢的意思。”刘小毛有些得意。 “胡扯，你还懂洋文，我才不信！”胡美玲白他一眼。 “我真懂，虽然只会这一句，但真懂！是朝阳哥教我的！”刘小毛脸色通红，解释道。 胡美玲看到对方窘迫的样子，不由得掩嘴轻笑起来。刘小毛每天跟在王朝阳后面，朝阳哥长朝阳哥短的，的确学了不少东西，这点胡美玲并不怀疑，故意逗他罢了。 “好好好，我信还不行吗，挺大个男生还脸红……哦对了小毛，今晚朝阳哥的课你去吗？我也去，你要是去的话记得给我占座！”胡美玲眯着眼睛说道。 “好！好！好！”刘小毛瞬间激动起来，他当然愿意给胡美玲占座。 不过很快，刘小毛蔫了下去：“呀我忘记了，今晚朝阳哥的课取消了，他今天一大早开车出去了！” “啊，那太可惜了！”胡美玲有些失望。 “下次吧！等朝阳哥回来，我帮你占座！”刘小毛强调道，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盼着朝阳哥早点回来。 王朝阳今天一大早出门，去了长海农机。头天晚上马总工派人来送信儿，说今天有大事找他商量。 抵达长海农机，王朝阳见到马三元，然后被带着来到厂长胡庆斌的办公室。上次长海农机内部动荡，胡庆斌大病一场，直到前阵子才康复出院。 见到王朝阳后，胡庆斌显得非常激动，因为要不是王朝阳，他的冤枉不可能这么快被洗雪。 说过几句话后，马三元又道：“朝阳啊，其实这次把你找来，是我和老胡商量好的，我们想让你帮忙看一样东西。” 见马总工的脸色很凝重，王朝阳点点头道：“什么东西。” 马三元头前带路，带着王朝阳走到厂长办公室的墙角，那里摆放着平板推车，上面么盖着黑布。 马三元亲手去揭开黑布，一台崭新的金属设备露出来。跟常见的被油污覆盖的设备不同，这台设备表面光洁度非常高，外观比例也很搭配，看上去不像工业产品，倒像是一件艺术品。 “这是什么？”王朝阳问道。 “倍速3号变速箱……原装的老美进口货。”马三元说道。 王朝阳这才注意到，在设备下方的基座上有sp3的标记，sp应该是英文速度的缩写，难怪中文名字叫倍速3号。 “朝阳，我先卖个关子，凭这台设备，你能看出些什么来？”胡庆斌问道。 王朝阳的目光落在设备铭牌上，铭板上全是洋文，但这显然不会对王朝阳造成困难。 看过之后，王朝阳道：“胡厂长，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国外竞争对手的产品吧？而且20-3的竞争对手？” 胡庆斌笑了笑道：“你小子果然聪明，只看几眼就看出门道来……没错，这正是竞争对手的产品，老马，你把详细情况给朝阳说说。” 马三元点点头道：“经过前段时间的优化20-3号变速机的市场竞争力大幅度提高，这是一个利好消息，绝大多数竞争对手都被长海农机压下去。不过老美一家名叫道尔森的公司却显得很顽强，而且似乎很想拿下国内市场，就在一周之前，道尔森公司突然放出消息，说他们的变速箱价格开始降低，降到20-3保持一致……这对咱们的变速机造成极大威胁！” 王朝阳道：“所以你们弄到一台道尔森的变速机，打算研究一下？” 胡庆斌和马三元同时点头。然后马三元道：“这是老美的产品，上面的标记全是洋文字母，我们这边懂洋文的人不多，懂洋文又动系统的人更不多，所以我和胡厂长第一时间想到了你。” “没问题，我可以帮你们研究。”王朝阳一口答应下来。 其实研究竞争对手的产品，这是行业内公开的秘密，因为没有一家公司敢说自己的产品是最完美的，任何同类型的产品都有研究的必要。 把竞争对手的产品研究透了，才能让自己的产品更加具备竞争力！ 第91章 一场硬仗 “这帮洋鬼子，太能欺负人！”胡庆斌怒道。 就在刚刚，道尔森公司的变速箱被拆解开来，王朝阳把主要零件的规格和型号总结成一张列表，马三元立即让人去询问价格。 长海农机毕竟依托国企背景，采购资源还是比较丰富的，列表中两成零件因为是非标准件，价格暂时无法确定，但其余八成的价格已经估出来，加在一起是532元。 目20-3的对外售价370元，而道尔森已经对外宣布，会跟长海农机的价格保持一致，这意味他们的售价也会降到370元。 这其中竞争的意味，不言而喻。 “老美的公司仗着自己资金雄厚，用这种方式打压对手，等把对手拖死，他们就可以独自霸占市场，真够卑鄙的！”马三元也是非常气愤。 “这是他们管用的伎俩！”胡庆斌说道。 在胡庆斌和马三元愤怒的同时，王朝阳也是深有感慨。行业之间的竞争，往往是综合多个方面的，有的属于技术碾压，有的利用专利优势，像这种依靠资金抢占优势的也不多见。 甚至到了后世，这种“用钱砸出一片市场”的霸道方式，更是屡见不鲜。 对于道尔森公司的这种竞争方式，长海农机的压力非常大。既没有产品优势，有丧失价格优势，长海农机20-3变速箱，很有可能被拖死在萌芽阶段。 “看来道尔森公司也看出国内农用机械的市场潜力，打算用这种方式抢占市场。”王朝阳在深思中。 “没错。现在党和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国内经济开始复苏，这样一个十多亿人口的巨大市场，西方太多大公司都在垂涎欲滴！”胡庆斌用力地拍了拍大腿。 “胡厂长，那你们有什么对策没有？”王朝阳问道。 “有。针对道尔森公司的竞争手段，我上周去省里总部汇报，闫恒山同志也是非常愤怒，要不惜任何代价，拿下这场硬仗！闫恒山同志给出两个选项，要么跟道尔森打价格战，进一步降价；要么20-3升级，提高整体性能！闫恒山表示，无论我们怎么做，他都会全力支持！”胡庆斌道。 “既然闫厂长有这种指示，您这边打算怎么应对呢？”王朝阳道。 “我和老马他们商量几次，还没有决定。朝阳，其实这次把你叫过来正是想商量这个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呢？”胡庆斌说道。 胡庆斌作为长海农机ny市的厂长，年龄五十多岁，有着丰富的行业经验，马三元更是厂子里的技术大拿，这样两个人向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询问意见，这事若被其他人知道，准会惊掉眼球。 不过此刻在场三人，无论是胡庆斌和马三元，还是被询问的王朝阳，都没有感到奇怪。 王朝阳略微思索一阵道：“价格战，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国外公司资金雄厚，可以做赔钱赚吆喝的买卖，但长海农机这样做会显得很吃力，所以我觉得升20-3是更好的选择。” 马三元立即大声道：“跟我想到一块去了，那你打算怎么升级呢？” 王朝阳笑了笑道：“马总工，既然您也有这种想法，不如咱们效仿古人，各自把想法写在手心，然后再看如何？” 马三元畅然一笑道：“既然你小子有如此雅兴，那就来吧！” 当即，马三元和王朝阳各自取来一支笔，把想法写在手心，然后攥起拳头放在桌面。 胡庆斌在一旁看着，其实很想骂他俩，情况都这么紧迫了，还买什么关子啊。不过当俩人把拳头并排放在桌面时，胡庆斌的神情紧张起来。 “开吧！”马三元道。 “一起开。”王朝阳。 然后俩人同时张开手掌。马三元手心写着20-4”，而王朝阳手心写了一个“4”。 看到这里，马三元和王朝阳同时大笑起来。 “现在20-3变速箱设计已经定型，系统跑合实验和冬季测试都已经完成，这是一个很好的基础。咱们可以20-3看做一个原型机，在其基础之上进行优化设计和改型设计。”王朝阳道。 “没错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国外大公司的变速箱，但凡投入市场的，哪个没有几种原型机啊！咱们这可以照这个思路去做20-4不行，咱们还可以20-5，甚20-6……这样一步一步地，总有一天能出头！”马三元大声说道。 胡庆斌看到马三元和王朝阳有如此雄心壮志，当然开心，但作为厂子最高管理者的他，任然留有一份理智在。 “老马朝阳，你们的想法我知道，优化设计，但我要的不仅仅是这四个字，我必须知道具体方案。只要你们拿出具体方案，我立即去跟省里跟闫恒山同志汇报，然后才可以给你们全力支持。” 王朝阳点点头道：“胡厂长放心，您要的具体优化方案我可以来做，给我一周时间！” 胡庆斌惊道：“只要一周时间？” 王朝阳道：“没错……毕竟现在的设计方案我看过，坦白讲优化空间还是很多的……” 马三元黑着脸道：“臭小子，说话就不能委婉点吗！” 既然已经确定目标和时间，那么说干就干。王朝阳首先提出一些事物上的条件，比如他需要一个至少容纳四个人的独立办公室，需要有调阅长海农机内部资源的权利等等。 胡庆斌不等王朝阳说完，就一口答应20-3变速箱的优化设计目前享受全厂最高优先级，一切事情都特事特办，只要王朝阳想要的，只要跟胡庆斌和马三元说就行。 “那就提前谢谢两位领导喽！”王朝阳笑道。 “怎么感觉咱俩成了他的跟班？”马三元看了胡庆斌一眼，苦笑道。 “跟不跟班无所谓，只要打赢这场硬仗，让我去做马前卒都行！”胡庆斌正色道。 接下来王朝阳把独立办公室的一些具体要求说完，然后开车返回红星厂，把情况跟王嵩说完。 王嵩一听说要跟老美的公司竞争，顿时豪气大盛：“儿子，这场仗一定要打赢，不能给咱爷们儿丢脸！” 王朝阳笑了笑道：“当然不能丢脸，而且咱厂子还能进一步发展！” 第92章 办事处 王嵩愣了一愣道：“这事跟咱们厂子的发展有啥关系？” 王朝阳又笑了笑说：“爹，要是打赢胜仗，咱跟咱红星没有一毛钱关系，这事儿您觉得我会做吗？” “哈哈，就喜欢你小子这脾气！” 王嵩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还不知道红星厂能得到啥具体好处，但就凭儿子这股子劲头儿，老厂长看着就贼痛快！ 跟王嵩商量完，王朝阳找到张苗苗，并准备带着这位“红星厂花”一同前往长海农机。 张苗苗没有任何意见，欣然同行。 对于优化变速箱，张苗苗一直很感兴趣，而除此之外，她有机会返回市内。 她家也在ny市内，距离长海农机并不太远，这样在未来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她可以住在家里，这算是额外福利吧！ 王朝阳把收拾完的行礼放在后备箱中，有到张苗苗宿舍门外，帮她也把行礼搬上车。 目前红星厂的轴类业务，以及三河机械的齿轮业务，由于设计和生产工艺已经定型，王朝阳和张苗苗暂时离开也影响不大。 当天下午四点多，王朝阳和张苗苗抵达长海农机。 由于至少一周时间驻在，马三元特意吩咐人给两人准备了长海农机的工作服，每人两套供换洗。 “朝阳，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把小张带来，你们俩还真是形影不离啊！”见张苗苗随王朝阳一起回来，马三元笑道。 “马总工说什么呢！”张苗苗脸红。 “苗苗才是主力，变速箱能不能优化成功，全靠她呢！”王朝阳笑道。 三人一同进入办公楼，并最终来到王朝阳指定的一间独立办公室门前。这间办公室原本可以容纳十五人，现在按照王朝阳的要求，只留下四个办公位置，中间留有大片的空地，显得有些空旷。 “中间摆上几盆盆栽吧，现在太空了！”马三元对现在的布局有些不满意。 “不要盆栽。道尔森的变速箱摆在这里，把咱自己20-3也摆上一台，这样方便对比分析。然后再加一个书架，放上常用的工具书，方便查询。”王朝阳道。 “哦，这个主意不错，我立刻安排人去办！”马三元说完，又道，“四个人的办公室，你和小张占两个，另外两个你想找谁？” “这个还没想好，看看再说吧！” 在新办公室参观一番后，王朝阳突然站在门外道：“马总工，门框上加一个牌子吧！” “什么牌子？” “就写‘红星厂驻长海农机办事处’。” “什么鬼东西，写这干嘛？”马三元不明白王朝阳的用意。 “我和张苗苗并不是你们长海农机的正式员工，在这里工作总要有个说法吧？名不正则言不顺嘛！”王朝阳嘴角翘了翘道。 “搞不懂你小子的想法……但就一个牌子，没啥麻烦的，我这就安排人去弄。”马三元摇了摇头道。 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王朝阳和张苗苗便留在新办公室中，张苗苗打扫卫生，王朝阳则和马三元继续研究竞争对手的变速箱结构。张苗苗那边打扫完毕，也投入到王朝阳他们的讨论中。 道尔森的sp3变速箱结构并并不复杂，由机箱、主轴、从动轴以及传动齿轮组和相关零配件组成，主要参数20-3也相似。 区别之处在于零件的具体结构。 比如最为直观的，两者机箱就完全不同。 20-3的机箱方方正正的，看上去想一个老式的匣子收音机，sp3的机箱则更多地采用圆滑结构，表面布置有凹凸面，整体外形尺寸更小，而且更为美观。 “不得不说，道尔森的设计能力很强，像这种机箱的结构设计非常先进，咱们想仿制都无从下手。”马三元一边看一边感慨道。 “也不见得。依我看他的设计有很多缺陷。”王朝阳道。 “什么缺陷？”马三元奇道。 “比如轴承座。”王朝阳抬手指着机箱外侧突出的圆形轴承座道。 “道尔森把轴承座设计成外突式，可以有效减小箱内空间，达到整体重量降低的目的，这有什么缺陷呢？”马三元问道。 “圆角设计得不好！”不待王朝阳回答，张苗苗忍不住开口。 “圆角？”马三元更加不解。 “道尔森用的是普通圆角，如果改用变曲率圆角，机箱受力情况会更好，没准箱体的壁厚能减薄。”张苗苗说出自己的想法。 “变曲率圆角，也就是你们以前说过的鹅颈圆角，对吗？哦我想起来，那个设计的确很高明！”马三元恍然大悟。红星厂制造的两款轴类零件，为了缩小轴径都用到了鹅颈圆角设计，可以有效地缓解轴肩根部应力集中，是很独特的设计理念。 同样的，这种设计理念也可以用于机箱设计。 “不错不错，你们年轻人果然脑筋快，这么快就找到一个优化的点子，这事要是让胡厂长知道，非开心地跳起来不行！”马三元拍着大腿喊道。 被这样夸奖，张苗苗脸更红了：“那我立刻开始算，争取尽快把参数定下来！” 王朝阳却拦住她道：“你们不饿吗？瞧瞧外面天都黑了，有什么工作明天再说吧！” 张苗苗开向窗外，这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马三元拍着脑门儿道：“也对也对，有什么活儿明天再说，今天你们先安顿。一起去吃个饭吧，下馆子，我请客！” 王朝阳没什么意见，张苗苗却摇头道：“不好意思马总工，你和王朝阳去吃吧，我想直接回家。” “那我先送苗苗回家。马总工，您这顿饭先记下，等回头在请！”王朝阳笑道。 “也好也好。”马三元道。 王朝阳和张苗苗上车，离开长海农机，前往张苗苗家。 距离并不远，二十分钟的车程不到，桑塔纳便停在张苗苗家门的路旁。 下车之后，王朝阳笑了笑道：“咱俩突然回来，叔叔阿姨应该很惊喜吧？” “……”张苗苗一僵，这话听着好别扭啊，于是产生一种更别扭的预感。按照现在这个样子，王朝阳多半要在家里吃完饭了吧？ 敲门后，张连军出来开门，看到是女儿回来，果然非常开心，热情地招呼王朝阳屋里走，还说晚饭刚做好，正好一起吃。王朝阳推托一阵，但还是被张连军拉进屋去。 张苗苗百忙之中瞥一眼王朝阳，心说这货一定是盘算好的，什么人啊！ 第93章 陈祥龙 把张苗苗送回家，王朝阳受到张连军夫妇的热情款待。 吃过晚饭，王朝阳准备离开时，张连军夫妇开始极力挽留。这么晚了，他们打算留王朝阳在家里过夜，不然王朝阳也得找旅店住。 “这样不太方便吧？”王朝阳推辞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让苗苗跟她妈住主卧，你睡次卧，我在客厅打地铺！都不是外人，怕什么的！”张连军道。 这话听得张苗苗直跺脚，跟王朝阳的确熟悉，但共住一个屋檐下还是觉得别扭。 王朝阳摇头道：“张叔，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我一个大小伙子又不怕什么，出去找个旅店也方便。你们一家三口难得团聚，我不好意思打扰。” 见王朝阳主意已定，张连军也没法再坚持，但还是在旅店方面出了很多注意，毕竟这里是ny市，他比较熟悉。 王朝阳跟张苗苗约好明早来接她的时间，然后离开。 ny市，王朝阳虽然来过很多次，但没有机会闲逛，所以并不熟悉。 现在已经傍晚，王朝阳把车速控制在三十迈左右，一边熟悉周围环境一边寻找旅店。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喊叫声，王朝阳借助后视镜看到一个男子正在狂奔，现在室外温度不超过十度，那男子却只穿着背心和大裤衩，在他身后有四个男子在追，一边追一边骂。 “站住！王八蛋站住！” “抓住你非弄死你不可！” …… 前面男子慌里慌张地跌了一跤，把脚给崴了，后面四个男子追上他，眼见着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这时王朝阳已经停下汽车，打开车门喝道：“住手！” 四名男子均是一怔，看了王朝阳一眼。 “你谁啊，少管闲事！” “这事我管定了，看你们谁敢动手！” 被王朝阳这么一喝，四名男子顿时犹豫起来。这个时代，能开小轿车的人可不多，再加上王朝阳身上流露出那股子气势，四名男子有些不敢乱来。 “你们为什么打他？”王朝阳问道。 “欠钱不还，我们当然要打他！”对方道。 “欠你们多少钱？”王朝阳问。 “一百五！”对方道。 “他的钱我付了！”王朝阳在皮夹里抽出一百五十元，递了过去。 对方四人犹豫一阵，借过钱，离开。 地上那男子抱着小腿，露出痛苦的表情，语气颇不友好地问道：“你谁啊，老子自己的事，要你多管闲事？” 王朝阳走近对方，一巴掌抽在其后脑勺上：“看把你能耐的，你朝阳哥都不记得了？” 对方抬头，仔细端详王朝阳一会儿，然后咧着大嘴喊道：“朝……朝阳哥，怎么是你啊……我的天，我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啊！” 原来这被人追着打的男子是跟王朝阳一个村子的朋友，名叫陈祥龙。 陈祥龙和王朝阳同岁，俩人从小就是形影不离的玩伴，每天在村子里捣乱，撵鸡追狗，爬树掏鸟，这些事情没少干……被村里人戏称一对“混世小魔王”。 长大以后，王朝阳被王嵩拉入红星厂干活，陈祥龙家里迁到市内，自那以后两人断了联系。刚看见时，要不是陈祥龙还有几分以前的模样，王朝阳也认不出他来。 “先别着急说话，你腿没事吧？”王朝阳问道。 “没事，这点小伤算什么……”陈祥龙咬着牙站起来，活动活动脚腕，勉强可以走路。 “先上车吧，看看附近有没有诊所。”王朝阳把陈祥龙扶上桑塔纳。 坐在小轿车里，陈祥龙眼睛都快直了。 “朝阳哥，三四年没见了吧，你现在混得可以啊，连小轿车都开上了！” “还可以吧。说说你吧，这些年咋样，怎么会被人追着打呢？”王朝阳问。 “哎一言难尽啊！”陈祥龙咧了咧嘴道，“朝阳哥，我晚上还没吃饭，咱俩找个地方边喝边聊呗？” “你确定不需要去诊所看看？”王朝阳问。 “没那么矫情，我皮糙肉厚的你还不知道吗嘿嘿！”陈祥龙道。 “那好吧。”王朝阳倒是挺想知道这位童年好友的经历的。 桑塔纳向前开了几百米，找到一家仍然亮灯的饭馆。后备箱里带着行李，王朝阳找了一套自己的衣裤，让陈祥龙穿上，不然这大冷天的太遭罪了。 进入餐馆，点了两个热菜和一瓶宁塔白酒，俩人边吃边聊起来。 通过聊天王朝阳才知道，陈祥龙这几年挺不顺的。 一家三口搬到ny市内后，陈祥龙的父母靠做小买卖赚钱，结果不幸出了车祸，双双离开。那时候陈祥龙还不到十八岁。 没有了经济来源，陈祥龙只好自己想办法，当过工厂里的临时工，也在餐馆里打过工，还自己摆过小摊，但都没做长。而且由于接触的什么人都有，渐渐染上了赌瘾，手里有钱就想去过瘾，结果慢慢就混成了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步。 说到最后，陈祥龙眼圈都红了：“朝阳哥啊，总之这些年我过的日子连狗都不如！有时候我就想，老天爷咋就这么不公平呢，有的人吃香喝辣的，有的人连糠都吃不上！” 陈祥龙喝下一大口白酒，有几分醉意：“依我看，老天爷真不是个东西……还不用说别人，就说咱俩吧，咱俩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天天混在一起……但你看看现在，你连小轿车都开上了，我却像个乞丐！” 王朝阳叹了口气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祥龙呵呵一笑：“我能有什么打算，这些年下来，我什么都干过，但什么也干不好，我就是废人一个，我也不知道我该干啥了！” 王朝阳想了想道：“你暂时跟着我吧，今晚先找个旅店落脚，明天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找份稳定的工作。” 陈祥龙已经有七分醉意，没有细想王朝阳的话，只是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已经晚上九点多，餐馆旁边有家旅店，王朝阳也就不去找其他地方。 要了一间双人间，把醉醺醺的陈祥龙扶到床上，王朝阳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却久久不能入睡。 第94章 寻找突破 陈祥龙睡了多年以来最舒服的一觉，以至于醒来时摸着身下的软床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长久以来像流浪狗一样的生活令他疲惫不堪，难得睡得这么舒服，他想闭着眼睛多享受片刻。 昨晚喝酒断片儿了，他依稀记得遇到了王朝阳，还一起吃饭喝酒，恍惚想起现在的朝阳哥混得非常不错…… “醒没？起床！”这时旁边传来声音。 陈祥龙一个激灵坐起来，发现旁边床铺王朝阳已经穿戴完毕。 “我的天，朝阳哥真是你啊，我昨晚断片儿了，还以为是幻觉的！” “少废话，赶紧起，早饭来不及了，路上买点东西吃吧！”王朝阳道。 “好好好……我这就起……” 陈祥龙麻利地起床，去卫生间擦了把脸，然后跟着王朝阳往外走。看到门外停着一辆小轿车，正想评判几句，发现王朝阳已经掏出车钥匙，陈祥龙狠狠拍了自己脑门儿一下，这才想起，车是王朝阳的。 王朝阳开车来到张苗苗家，张苗苗上车时发现有陌生人在，不免一愣。 “陈祥龙，小时候的好哥们儿，张苗苗，红星厂技术员。”王朝阳给两人做了介绍。 陈祥龙为人机灵，急忙点头微笑：“你好你好，人长得漂亮又有学问，真是难得！” 张苗苗礼貌地回以一笑，心里有些膈应，当面说这些话，她觉得陈祥龙有些轻浮。当然，既然是王朝阳的朋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汽车驶入长海农机大门时，陈祥龙忍不住大声问道：“长海农机，这可是ny市数一数二的好企业，朝阳哥，你现在在这里工作吗？” 王朝阳点点头道：“算是吧。我认识厂长，一会儿问他能不能帮你找份工作。” 陈祥龙一听这话直接跳起来，脑袋撞在车厢顶棚上：“不是吧朝阳哥，你现在能量这么大，连长海农机的厂长都认识……我的乖乖，我真是遇到贵人了，要是能在长海农机找份工作，后半辈子都不愁了！” 王朝阳道：“别高兴太早，要问过胡厂长才知道。” 停好车后，张苗苗直接去了办公室，王朝阳则带着陈祥龙前往厂长办公室。见到胡庆斌后，王朝阳介绍了陈祥龙的情况。胡庆斌也没太多犹豫，便答应给陈祥龙找一份车间里的工作。 毕竟这么大的厂子，找一份工作还是很容易的。 帮陈祥龙安排好工作，王朝阳回到挂着“红星厂驻长海农机办事处”牌子的办公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目标是拿20-3的改善方案，而最大的突破口是机箱，王朝阳和张苗苗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当前机箱的技术资料看完，然后开始对照实物分析方案。 优化方案设计，张苗苗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类工作，很多事情已经轻车熟路。比如昨天就提到的变曲率圆角，再比如强度分析和疲劳分析。 当然了，以上所说的变曲率圆角也好，强度分析和疲劳分析也好，都不是光凭感觉，需要有具体的计算数据支撑，而接下来张苗苗的主要工作就在于此。 “接下来就辛苦你了，苗苗同学，有事喊我！”最后王朝阳笑了笑，准备开始做“撒手掌柜”。 “好吧。”张苗苗撇撇嘴，早知道这家伙会这样，不过讲真……她还是挺享受这种感觉的，各种各样的力学问题，却能用相应的数学模型来解决，通过不同的参数去控制，能得出想要的结果。而当得到结果之后，有可以反过来验证参数选取的正确性，这一切都好奇妙不是吗？ 当张苗苗沉浸在数学模型的海洋中时，王朝阳也没闲着，他背着手来到办公室中央的两款变速箱前，一台20-3，另一台是sp3，虽然主要性能相似，但外观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同。 王朝阳随手拿起一个改锥，轻轻敲了20-3的机箱，发出“当当当”的响声。然后又敲了敲sp3的机箱，发出“哆哆哆”的响声。 不同的响声，反应着不同的设计考量，王朝阳准备从中找出一些改善突破点…… “喂！能不能安静些！”当王朝阳再一次准备用改锥去敲机箱时，张苗苗怒气冲冲地跑过来。 “我在专心计算，你这当当当哆哆哆的，不是存心捣乱吧！”女孩儿质问道。 “不好意思……你过来正好，你也帮我听一听，两种机箱哪个的声音好听？”王朝阳用改锥各自敲了几下。 “……”张苗苗已经快不想理这个家伙了。现在的关键是找改善方案，你敲来敲去地有什么用？ “我认真的，这很关键，你帮我听一听。”王朝阳正色道。 很少见到王朝阳正儿八经的样子，张苗苗暂时收起吐槽的心思，想了想道：20-3的机箱声音更好听。” 王朝阳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张苗苗道：20-3的机箱发出的声音更清脆，显得更悦耳，而道尔森的箱壳声音发闷。” 王朝阳点了点头，没多解释什么，然后便凑近两款机箱细看，显得很专注的样子。张苗苗也没有多问，回去继续她的计算。 专注时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来到中午。马三元亲自过来喊他们一起去吃饭。作为特殊照顾，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伙食免费，而且标准比普通员工高。 在食堂打饭时，其他员工一个菜一个汤，王朝阳和张苗苗却可以打多打一个菜。张苗苗每次都不好意思，但无奈负责打饭的大婶儿得到上级指示，执行力非常强，张苗苗想不要两个菜都不行，而且还是加量那种。 这种特殊化对待让张苗苗惴惴不安，她很好奇王朝阳是怎么吃得心安理得的。 吃过午饭，简单休息一阵，下午工作继续。 张苗苗继续她的计算，至于王朝阳……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张苗苗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研究什么。 不过张苗苗没那个和好奇心去问，她知道自己的计算结果是一切改善的基础，必须尽快算完才行。 第95章 坏消息 王朝阳和张苗苗寻找改善突破口的同时，厂长胡庆斌却变得非常郁闷。 胡庆斌已经连续四十八个小时没睡一个安稳觉了，两天之前被通知去总部参加紧急会议，会议上他得到一个足以令人绝望的消息。 因为来自道尔森的竞争，总厂动力总成也受到压力，如果20-3变速箱是省级重点项目，那么动力总成系统则是国家层面的重点战略。因为竞争压力的持续增加，高层领导开始考虑降低风险的方法…… 他们决定，使用自产20-3的同时，也开始考虑道尔森的sp3型变速箱。 换句话说，如20-3项目不幸死于竞争压力，那么至少保证动力总成可以“幸免”。 当天会议上全是长海农机大领导，不过怒火冲天的胡庆斌当场拍了桌子，坚决反对这个决定。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总厂领导考虑大局而做的决定，他愤怒也好抱怨也罢，终归要服从。 返回ny市后，胡庆斌一天一宿没睡觉，眼睛通红，嘴角也起了大泡。 20-3这个项目是他和马三元一手带起来的，经历多多少坎坷只有他知道，如今总厂更改策略，说好听些是顺应市场经济，说不好听些就是“舍车保帅”，判20-3的死刑。 这个消息，胡庆斌没有对任何人讲，连马三元也没说。 他离开办公室，缓缓走到王朝阳和张苗苗所在的办公室前，顺着玻璃，能看到站在变速箱前思考的王朝阳，以及埋头计算的张苗苗。 手在门外悬了片刻，胡庆斌最终还是推门进入。 “胡厂长好！” “胡厂长好。” 王朝阳和张苗苗依次打招呼。 “嗯，你们也好。这几天很辛苦吧？”胡庆斌笑了笑。 “我还行，主要苗苗辛苦。”王朝阳笑着说道。 “我也还行，额就是脖子有点僵硬，不过没关系啦！”张苗苗道。 “累就休息一阵吧，这么大的工作量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胡庆斌道。 “不了，我还有一点马上就算完了！胡厂长您不是说这个项目着急嘛，我寻思着只有我的校核完毕，才能进行下一步优化设计，不能因为计算耽误事！”张苗苗的信心很坚定。 王朝阳没说话，已经注意到这位厂长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胡庆斌看着张苗苗桌上数不清的演算草纸，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朝阳小张，手里的活儿都停一停吧，我有件事情必须现在告诉你们。” “什么事情？”见胡庆斌脸色凝重，王朝阳不由得眉头微微一蹙。张苗苗也急忙停笔，凑了过来。 胡庆斌苦笑一声，然后道：“朝阳小张，你们都是好样的，因为我说的一句话，你们就全力以赴，你们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技术员！不过我现在必须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 王朝阳问：“什么坏消息？” 胡庆斌道：20-3变速箱被总厂放弃了。” 听到这话，王朝阳和张苗苗都跟诧异。 轰轰烈烈的省级重点项目竟然会被放弃？ “胡厂长，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呢？” “我前天去省里总部开会，得知总厂的动力总成已经开始考虑使用道尔森的sp3变速箱，原因还是竞争压力。 “闫恒山亲口跟我说，道尔森非常想抢占国内市场，像一条疯狗似的，不但打价格战，还要玩一些金融方面的伎俩，总厂的同志担心这样下去，整个动力系统受到影响。” “所以他们放弃国产变速箱，改用道尔森的变速箱？”张苗苗忍不住道，一向温婉的女孩儿有些动怒了。 “也不算放弃。动力系统会兼顾两种变速箱。”胡庆斌道。 “也就是说，原本咱们20-3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能不能活全凭咱们自己了。”王朝阳道。 “没错。而且更糟糕的是，闫恒山以前承诺全力支持咱们国产变速箱的升级，现在由于要兼顾两种变速箱，他的支持也会大打折扣。”胡庆斌说道，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王朝阳深知胡厂长最后说的一点才是最致命的，一个项目，无论对外宣传的意义有多大，若果缺少资源上的支持，那都将是纸上谈兵。 张苗苗听到这里，抿着小嘴道：“怎么能这样呢？明明说好全力支持现在却变卦，咱们怎么办啊！” 胡庆斌叹了口气道：“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跟你的反应一样。不过没办法，这是总厂领导的决定。” 王朝阳此时道：“其实我同意总厂的决定。” 张苗苗本就郁闷，听王朝阳这样一说，顿时按捺不住道：“你怎么会同意这种决定呢？说好的全力支持却临时变卦，这是出尔反尔，这是不守信用！再说咱们大老远从红星赶过来，正是为了这个，做了这么多工作，不是全白费了吗？！” 这似乎是张苗苗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王朝阳不由得咧了咧嘴道：“淡定，火气太大对身体不好。” “我怎么淡定啊？！”张苗苗几乎是喊出来的，真搞不懂王朝阳这家伙，遇到这么大的事，还温温吞吞的。 “听我把话说完。这事你首先要从闫厂长他们的角度去想20-3变速箱项目确实很重要，但比整个动力系统还重要？闫厂长他们显然不是这样想的，这才有了舍车保帅的说法嘛，出于大局考虑，我同意总厂的决定。 “而且说实话，我不但同意，还很欣赏。”王朝阳道。 “欣赏？”胡庆斌一怔。 “国企的规模越大，竞争力往往越低，这话没错吧？”王朝阳道。 “没错！”胡庆斌深有体会。 “国企竞争力低的主要原因在于，机构庞大，很多分厂、办事处或者分公司像挂在总厂身上吸血虫，甩都甩不掉，直到把总厂拖累死。”王朝阳道。 “嗯……”胡庆斌点点头。 “这种格局一旦形成，很少有企业能逃脱倒闭的命运。我欣赏总厂领导的原因正在于此，他们能从大局出发，并敢打破格局，这很需要魄力。”王朝阳道。 胡庆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想到这番话能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口中听到。 “朝阳，这番话分析得精辟啊，简直鞭辟入里！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这些是显而易见的吧。”王朝阳道。 第96章 境界高嘛 “听你说完才觉得显而易见，但在此之前……不瞒你说连我这个当厂长的都稀里糊涂。”胡庆斌道。 王朝阳反倒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个年代大型国企正处在计划经济的巅峰时期，或者说大型国企刚刚开始走下坡路，绝大多数人还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弊端。 在这种背景下，王朝阳这番话非常具有“超前意识”，难怪练胡庆斌这种身份的人也觉得精辟。 胡庆斌思索一阵道：“那么依你看，这种问题应该怎么解决呢？” 王朝阳道：“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改制，增加企业的活力。” 听到这里胡庆斌微微摇了摇头说：“改制是很早以前就有的话题，但阻力很大，不是说说那么容易。” 王朝阳耸耸肩道：“所以我说要有魄力嘛，如果没有魄力，那么企业的未来只剩一条路……” 胡庆斌：“什么？” 王朝阳道：“倒闭。” 胡庆斌锁起眉头，沉着脸色不再说话。王朝阳这番具有“超前意识”的理论，对现在的胡庆斌来说有些难以理解。现在大型企业刚刚展现走下坡路的苗头，但若因倒闭，这话略显惊世骇俗。 “朝阳，你的话有些我不能同意，不过整体思路我非常欣赏，要不是亲自听到，让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倒你能有这番见解。” “我只是乱说，您别太在意。” 王朝阳和胡庆斌交谈，一旁的张苗苗却有些忍不住了。 “胡厂长，王朝阳，我说你们是不是跑题了？咱们在20-3的事儿，你们怎么说到企业改制上去了……那些离咱们太远，还是先想想眼前的麻烦吧！” “哦哈哈，你瞧瞧我这脑子……还真是跑题了……不过小张啊，我觉得刚刚朝阳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能太过埋怨总厂的决定，他们要以大局为主。”胡庆斌笑了笑道。 “以大局为主，咱们就只能做牺牲品吗？我不甘心！”张苗苗道。 “我也不甘心，但或许这就是市场吧！国家政策开放了，那就会有竞争，有竞争就会有牺牲，如果因为牺牲是自己就怨天怨地，那咱们的思想也太狭隘了不是？”胡庆斌朗声道。 “……”张苗苗扁了扁嘴，没有在说话。她知道王朝阳和胡庆斌的话都有道理，但打心里她还是不甘心。 这时王朝阳道：“胡厂长，您这番话我不同意。有竞争就会有牺牲……但谁说牺牲的一定是咱们？ “或者我想说，谁说咱们不会赢的？” 王朝阳这话问完，张苗苗眸子中一亮，而胡庆斌则是意味深长地看王朝阳一眼。 “朝阳，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现20-3已经失去总厂的支持，而且又要面对来自老美企业的竞争……咱们很难有机会的。” “难，才能体现价值吗，不然要我和苗苗干什么？”王朝阳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要坚持下去？”胡庆斌问道。 “对，坚持下去！”王朝阳语气非常坚定。 “好！” 受到王朝阳气势的感染，胡庆斌豪气大盛，大声道：“那么且不管结果如何，我咱们都要坚持干下去！这才是咱工人阶级的气魄嘛！” 王朝阳淡淡一笑说：“胡厂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请离开吧，我和苗苗要继续工作了。” 胡庆斌大笑一声道：“好，好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出了办公室的门，胡庆斌突然回头问道：“门框上的名字是啥意思？” 王朝阳道：“红星厂驻长海农机办事处。字面意思啊！” 胡庆斌觉得这话写的好别扭，但没去多想，离开了办公室。 胡庆斌才回到自己帮公司，跟王朝阳交谈一番心情好多了，这时座机铃声响了起来，接通之后发现竟然是总厂闫厂长打过来的。 “闫恒山同志，您给我打电话？” “对啊，不欢迎吗？呵呵！” “欢迎，当然欢迎，只是没想到罢了。” “欢迎就好。老胡啊，我打电话的目的是看看你的情绪。上次来我这里开会，你似乎很有情绪挺，现在相通了吗？”闫恒山问道。 “想通了。”胡庆斌道。 “这么快就相通了？老胡我知20-3是你的心血，突然接到总厂的通知你会心里不平衡，但我希望你能克服克服，理解领导们的决定。”闫恒山耐着性子道。 “我理解。总厂领导也是从大局出发嘛20-3变速箱虽然是我的心血，但动力系统更加重要，我们绝不会拖动力系统的后腿嘛！”胡庆斌说道。 听完这话，电话那头安静片刻。 而后闫恒山才大声道：“我的乖乖，老胡你的思想境界啥时候这么高了？起初我还在担心你会有情绪呢，但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你真的理解，真不容易。” 胡庆斌下巴翘了翘道：“这算什么，我知道得比这多！” 闫恒山问道：“说来听听。” 胡庆斌道：“像咱们长海机械这种大国企，竞争力一直是短板，机构太臃肿嘛！要想适应新时代的市场竞争，就必须尽快提升竞争力，做些牺牲，在所难免的。” 说完有些脸红，因为这番话是人家王朝阳说出来的嘛，还好隔着电话没其他人听到。 当听到电话那头惊诧的反应时，胡庆斌心情顿时大好，继续道：“总厂这个决定，表面上对我们不利，但另一面看却是对我们的考验。闫恒山同志，我现在就可以表态，我们南阳分厂愿意接受考验！ “不就是一家西方国家的竞争对手吗，我们有信心赢得竞争！” 胡庆斌说完这番话，电话那头安静好一会儿，闫恒山突然道：“我的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老胡你现在的境界高的不得了！” “那是！” “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指点你？” 胡庆斌呵呵一笑：“不瞒你说，确实有！” 闫恒山问：“是谁？” 胡庆斌却故意卖关子：“我先不说，但可以告诉你是一位高人！” 闫恒山无奈的笑了笑说：“你这老家伙，跟我还卖关子。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吧，不过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安排我见一见你口中的‘高人’。” “好的。” 胡庆斌心说等你知道‘高人’只是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时，一准惊掉眼珠子！ 第97章 嫂子好 跟胡庆斌谈话之后，王朝阳和张苗苗继续检20-3的设计。 从工程师的角度，检查并非眼睛看看那么简单，而是一切用数据说话。 经过大半天的工作，张苗苗已经将部分计算完成。利用这些理论数据为依据，可以找到一些优化的方向。 首先是机箱壁厚。 20-3机箱的厚度是4.5毫米，张苗苗的计算结果显示这个数值是由轴承座决定的。因为整体铸造的机箱含有轴承座，为了满足轴承座的受力条件，原设计不得不将机箱整体厚度增加。 而与此同时，张苗苗也反向计算了道尔森的机箱，厚度也是4.5毫米，其轴承座的设计方式20-3属于同一个水平。 张苗苗利用变曲率圆角的思路对机箱的轴承座位置进行重新计算，结果发现机箱厚度可以降低到4.2毫米。 从4.5毫米降低到4.2毫米，不要小看这区区的0.3毫米。 机箱是整个变速箱最大的零件，厚度减薄意味着重量降低，从而意味着原材料成本可以降低。 除了成本的利好，变速箱重量降低也能达到优化动力系统的目的。 “单凭这一点，还不足以打败竞争对手！咱们得再挖掘一些其他的方案！”张苗苗显得斗志昂扬。 “下一点我可以从轴承座的同轴度来突破。”王朝阳说道。 “嗯……” 张苗苗点点头，她也已经意识轴承座同轴度是一个潜在突破口。 因为在轴和轴承寿命的计算中，轴承座同轴度影响极大。当前方案中，因为整体铸造成型，轴承座的装配面利用机床加工，同轴度设置为0.05，其含义是一对轴承座内孔的轴线距离不可以大于0.05毫米。 这个要求已经达到长海农机的加工精度极限。长海农机刻意从意大利进口的设备，才得以实现的。 张苗苗知道若能提高这个精度，对变速箱整体性能有大幅度提高，但她不确定能否实现。 “精度的提高，并非只有机加工一条路可走，铸件的质量也很重要。”见张苗苗拧着眉头，王朝阳说道。 “哦我记起来了，你上次说过铸件的事，降低内应力减小加工变形……不过我不是太理解……”张苗苗有些不好意思。 “不理解就问，跟我不用不好意思。”王朝阳笑了笑道，“我先问你，你觉得铸件脱模之后，内部是个什么情况？” “……”张苗苗摇了摇头，铸件就是铁，内部还能是什么情况？ “试想一下，熔融状态的铁水倒入沙模之中冷却，冷却的速度一定不一样，外围降温块，内部降温慢，这就导致铸铁……尤其是后壁铸铁的内部像有无数的弹簧一样。这些‘弹簧’互相制约，对外不表现出力来，但是……” “但是一旦开始机加工，平衡被打破，这些‘弹簧’就开始不老实了，会导致变形，是这样嘛？” 不待王朝阳说完，张苗苗接着说道，“所以如果能够降低内应力，将有利于提高铸件精度。” “降低内应力的方法有哪些，我上次说过，还记得嘛？”王朝阳问道。 “……”张苗苗脸颊微红，摇了摇头。 “常用方法有两种，一种是通过长期自然放置来释放内应力，另一种是从设计角度去顺应内应力的规律，达到减小甚至消除内应力的目的。”王朝阳道。 “哦，我记起来了，你确实说过。”张苗苗道。 “以后听我说话，你可以做笔记。”王朝阳道。 张苗苗那边斜眼看他一眼，然后扁了扁嘴：“王老师，下次上课让我也听听？” “不用等上课，我随时可以教你。”王朝阳道。 张苗苗瞪了瞪眼道：“张老师还真是诲人不倦呢。” 王朝阳道：“主要是你不会的太多。” “你！” 跟王朝阳毕竟熟悉以后，张苗苗偶尔会怼他几句，尤其当王朝阳摆出一副居高临下教育人的时候，格外想怼他。 但正如现在，效果显然并不好，张苗苗很好奇，这人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依你看20-3这款变速箱机箱，该用哪种方式消除内应力？”既然怼人没效果，张苗苗索性继续谈正事儿。 “以上两种方法都不适合。”王朝阳缓缓走到办公室中央，看20-3的机箱说，“自然消除内应力效率太低，不适合现在的状况；而整体铸造的机箱需要包含轴承座和密封面，用等壁厚的设计方式也不适合。” “那怎么办？” “可以用人工的方式辅助消除内应力。” “这是什么意思？”张苗苗越听越糊涂。 “不要着急，明天我详细给你解释。”王朝阳道。 “干嘛要等明天？”张苗苗以为王朝阳故意吊人胃口，不免有些怨念。王朝阳却笑了笑，指着外面的天空说：“因为现在太晚了，天都黑了，咱们先去吃饭。” 张苗苗这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俩人简单收拾完毕，离开办公室，准备去厂子食堂吃饭。张苗苗脑子里仍然是优化机箱的事，一路基本没怎么说话。 临近食堂门口时，后面突然有人喊。 “朝阳哥！” 王朝阳回头，发现陈祥龙正往这边小跑。这位童年死党，刚见面是像个乞丐，现在换上一身长海农机的工作服，显得精神多了。 来到近前后，陈祥龙问声好，看了张苗苗一眼，然后恭恭敬敬地道：“嫂子好。” 嫂子……张苗苗僵化。 “朝阳哥你们还没晚饭吧，正好我也没吃，咱们一起去外面吃吧，我请客！朝阳哥你这次帮了我大忙，我的好好感谢你！” 陈祥龙不由分说拉着王朝阳往外走，见张苗苗站在原地，便大声道：“走吧嫂子，别跟我客气！” 张苗苗快要原地爆炸了，这稀里糊涂地，怎么就成嫂子了！哪个是你嫂子？ 在陈祥龙的热情款待下，王朝阳和张苗苗在厂子门口的面馆解决了晚饭，每人一碗阳春面，一共三毛钱，是陈祥龙抢着付的钱。 听陈祥龙自己讲述，他进入长海农机后，被分配到车间担任临时搬运工，虽然是临时的，但每个月也有五十块钱的收入，管吃管住，这要比他以前饥一顿饱一顿地混日子强多了。 带陈祥龙的班长人还不错，知道陈祥龙情况后，主动借给他二十块钱，这样顶到下个月发工资基本没有问题。 听了这些，王朝阳倍感安慰，但还是提醒道：“祥龙，有这份稳定工作后，可不许再沾赌咯！” 陈祥龙拍着胸脯道：“再沾赌我就是王八蛋！” 第98章 三台鼓风机 晚饭结束后，王朝阳准备开车送张苗苗回家，陈祥龙很识趣地自行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礼貌跟张苗苗道别，“嫂子再见”。 前往张苗苗家的路上，女孩儿一直绷着小脸。 “陈祥龙是你朋友？怎么那么不着调！”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挺不错的。” “油腔滑调！你跟他说说，以后不许再喊我……不许再那么喊我了！” “称呼而已，何必纠结。”王朝阳倒是淡然。 “……”张苗苗心说您倒是心大，敢情吃亏的不是你！ 桑塔纳停在张苗苗家门，王朝阳把她送回家，被张连军热情地拉进屋喝了一杯茶，王朝阳这才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准时来接张苗苗。坐上副驾驶后，张苗苗发现桑塔纳行驶的方向不是去长海农机，便问道：“不去上班吗？” 王朝阳道：“昨天说好的，今天要给你解释人工消除内应力的方法。” 张苗苗顿时来了精神：“咱们要去哪？” 王朝阳道：“回红星厂。” 返回红星厂的路上，张苗苗满腹疑窦，她不知道消除内应力跟红星厂有什么关系。据她所知，红星厂以前甚至很少用到铸件。 王嵩似乎早就知道王朝阳今天会回来，早早就在厂子门口等待，桑塔纳刚刚挺稳，老厂长就来到车门道：“老三你可算回来了，设备早就准备好了，快过来看看吧！” 王朝阳点点头，跟着老厂长往车间里面走。 张苗苗有心发问，但那父子二人走的速度很快，她没机会发问，也只好跟在后面。 张苗苗对红星厂内部非常熟悉，但这次走到库房里侧时发现，在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建了一个隔间，使用红砖和水泥砌成的，看样子时间不长。 在小隔间里面，放着一套设备，张苗苗看过之后更是诧异。那设备非常怪，底下是一张两米见方的钢板，上面并排摆着三台好似鼓风机似的机器，三台“鼓风机”的出口成角度对在一起，在“鼓风机”的外侧设置有一个铁槽子，槽子里装有许多白色的细沙。 “朝阳，你去市里的当天我就开始准备，看看咋样，可以用不？”王嵩道。 “嗯，老爹厉害，比我设想的还要好。那现在试一试吧！”王朝阳道。 “好，你和小张让开些，我来操作。” 王嵩猫腰搬起一张铁板，放在“鼓风机”的中间，用秤砣一样的铁砧压住后，按下一旁的电源开关。 “嗡……” 三台“鼓风机”同时运转起来，沙槽里的白色细沙被“鼓风机”吸入，然后高速射出，然后撞击在铁板的表面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 一时间，隔间里噪音轰鸣，砂石乱飞，要不是王朝阳把张苗苗拉到一旁，俩人可就遭殃了。 张苗苗越看越奇怪，完全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嗡……劈劈啪啪……” 持续了十分多钟，老厂长终于关闭电源，三台“鼓风机”停止工作，隔间里安静下来。 “瞅瞅，效果跟你描述得差不多吧！”王嵩拿起那张被沙子“洗礼”过的铁板对王朝阳说，现在的老厂长满脸是灰，但仍然呲牙笑着。 “嗯。很不错。”王朝阳擦掉铁板表面的沙尘，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头。 张苗苗也在观察那块铁板，发现原本平整的铁板此时表面出现许多密密麻麻的凹坑。 从开始到现在，张苗苗越来越糊涂，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厂长，王朝阳，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哦小张你还不知道啊，我先跟你说说吧！” 心情大好的老厂长兴冲冲道：“你们去长海农机之前，朝阳就跟我说过，让我在厂子里准备这样一个单间。三台鼓风机外加一个铁槽子，鼓风机和铁槽子都容易准备，难就难在这些白色沙子上，为了找到白色沙子我跑了好几个石矿场呢！” “目的是什么呢？”张苗苗仍然不明白。 “目的就是用这种方式去处理钢板！朝阳还说过一个词……哎呀瞧我这脑袋，想不起来了……”王嵩挠着头皮道。 “内应力？”张苗苗脱口而出。 “对对对！就是内应力，朝阳说过这设备跟内应力有关系……但具体为啥我就不知道了。”王嵩大声道。 张苗苗又看了一遍这套设备，“内应力”是她刚刚突然想到的，其实她仍然不知道这套拼凑起来的设备跟内应力究竟有啥关系。 这时王朝阳解释道：“爹，苗苗，我来解释一下吧。铸件里有内应力，原因我就不多说了，我现在想说的是内应力的消除方法。这套设备，通过大功率鼓风机用细沙撞击钢材表面，产生的撞击力导致钢材内部组织发生震动，这种密集的高频震动能够在短时间内消除钢材内应力。” 王嵩听得稀里糊涂，但还是不断点头。 张苗苗则瞬间明白，说道：“利用这种高频撞击的方式，可以迅速消除铸件内应力，提高生产效率……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 王朝阳笑了笑道：“如果把这种方式用20-3的机箱上，应该会很有效果的。” 张苗苗的情绪瞬间高涨起来：“那咱们赶紧回去跟胡厂长说，让他尽快安排人做？” 王朝阳淡淡笑了笑。王嵩也呲牙笑了起来。 张苗苗看到这对父子诡异的笑容，不由得奇怪起来。 此时老厂长解释道：“小张，你这丫头心眼儿忒直，现在就把方法说出去，对咱们厂子有啥好处？” “……”张苗苗一愣，她没往这方面想。 “这套设备和这种处理方式是朝阳想出来的，是咱厂子的秘密，当然要趁机把拿到变速箱机箱的订单才行啊！”王嵩笑道。 “……”张苗苗继续无语，心说您二位真是父子啊！ 当然讲真的，张苗苗心里也是很开心的，她也是红星厂的，红星厂有机会扩大效益，也是她希望看到的。 目前红星厂已经拥有轴和齿轮的订单，如果能拿下机箱订单，营业额至少能再翻两倍。因为作20-3变速箱里个头最大的零件，机箱的价格也是最贵的，接近一百。 不过在此之前，红星厂必须克服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铸件货源。 有能力生产铸件的厂子并不多，红星厂当前并没有这个能力，这意味着如果红星厂想拿下机箱订单，必须解决货源问题！ “爹，约好黑山金属的人了吗？”王朝阳此时问道。 “当然约好了，听说有‘肥肉’，廖志勇答应亲自来谈。”王嵩笑了笑道，“看时间应该快到了。” 第99章 质量大幅提升 回到办公室没等多久，黑山金属的人赶到，除了厂长廖志勇，还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整齐的正装，画着淡妆，头发盘起来显得很利落，见面时廖志勇只简单介绍她的名字是韩睿，其他的没有多说。 但红星厂在场三人却能感觉到，这个韩睿不寻常，因为她的气场很不寻常。 王嵩事先跟廖志勇说过，这次见面要谈大订单，但没有具体说是什么，这是廖志勇迫切想知道的，所以见面没多久廖志勇就发问，到底要谈什么事。 “铸铁件！” 王嵩解释道：“我想从你那里买铸铁，数量非常大。” 廖志勇先是一怔，然后噗嗤一笑：“王老哥，你要从我这里买铸铁件？我不是听错了吧？” 王嵩道：“你没听错。” 廖志勇含笑道：“你买铸铁干什么呢？红星厂的主要业务是轴类零件，铸铁件消耗量非常低，这些我是知道的。” 王嵩道：“你说的是以前，但很快我们就会需要大量铸铁件……长海农机20-3变速机听说过吗，我需要铸铁就是那变速箱的机壳……” 不等王嵩把话说完，廖志勇脸上现出怒色：“王老哥，长海农机的变速箱我当然听过，变速箱的机壳我也知道，因为坦白讲以前我甚至试着去争取机壳的订单呢，但长海农机非常重视机壳的质量，他们动用长海农机内部资源供货，外围供应商完全没有机会……但这些跟你们红星厂似乎没有关系吧？” 见对方沉着脸，王嵩却仍然笑着：“以前没有关系，但以后很快就有关系了，因为我们准备把机壳的订单拿下！” “这太扯淡了！老王你这大清早地把我们叫来，不会就是因为这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要走了！”廖志勇已经起身，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为什么不切实际？”王嵩反问道。 “因为第一，现在变速箱机壳有长海农机自己生产，其他供应商没有任何机会。第二，即便长海农机打算找其他供应商，那也落不到你们红星厂的头上……不是我瞧不起你老王，你们红星厂完全没有铸铁见生产经验，长海农机凭什么把订单给你？”廖志勇声音很大。 若以往，被这样顶撞王嵩的脾气早就炸了，不过现在却很有淡定：“因为我们可以对铸件进行二次处理，处理之后的铸铁件品质会大幅度提高，长海农机若想优化他的变速箱，必然要从我手上买铸铁件。” 廖志勇直接笑出声来：“老王，你的红星厂能对铸铁件二次处理？讲真的，我非常怀疑。” 王嵩知道多说无益，索性带着黑山金属的人离开办公室，前往车间。 进入车间，最后众人来到装有三台鼓风机设备隔间外。因为提前沟通过，黑色金属的人是带着铸铁块一同来的。 王嵩吩咐两名工人把铸铁块搬入隔间，廖志勇想进入隔间观看，却被王嵩拦在外面。 “不好意思老廖，里面是红星厂的秘密，外人不许看。” “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廖志勇咧了咧嘴，只好留在隔间外面。韩睿一直话不多，但一对眼睛却一直在大量红星厂的车间。 当隔间内的三台鼓风机被开启后，发出轰鸣的响声。被拦在外面的廖志勇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轰隆隆的，红星厂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约莫十分钟后，工人将铸铁块搬出来，上面的沙土已经被擦拭干净，廖志勇和韩睿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不要急，接着往下看！”王嵩看出廖志勇的表情，说完招呼工人把铸铁块台上一台钻床，并在铸铁块上钻出两个直径12毫米的通孔。 “老廖，你仔细看看这两个孔，有啥不同的？”王嵩说完便背着手站在一旁。 廖志勇和韩睿凑近铸铁块，开始仔细观察上面的两个孔。在观察过程中，廖志勇暗暗心惊。他的黑山金属厂最主要的业务就是铸铁生产以及加工，他这个做厂长的见过很多铸铁的切断面，而此刻看到的两个孔的内壁，竟然是他见过最好的切断面！ 金属质地均匀致密，钻头加工过的内径面充满金属光泽，而这种光泽一般只有轧制过的材料才会拥有。 廖志勇清楚地知道这次带来的铸铁只是最普通的铸造产品，绝对没有经过轧制。 怎么会这样呢？廖志勇低声跟韩睿商量。 韩睿的身份，廖志勇没有多介绍，但其实她是黑山金属的技术大拿！ 因为近年来经营压力的增大，廖志勇意识到产品质量的重要性，所以特意从外面“挖”来的人才。 韩睿以前在外省的的金属铸造技术研究所工作，年轻有为，二十多岁就掌握了金属铸造的精湛技术，来到黑山金属只一年，就帮廖志勇把铸铁技术提升一个档次。廖志勇为了表彰韩睿的功劳，特意去省里申请，帮韩睿找到一个出国深造的机会。所去的国家是岛本国。深造之后，韩睿的技术更上一层楼，现在廖志勇遇到任何技术相关问题，都会征求韩睿的意见。 “普通铸铁切面，绝不会出现这种光泽，除非……不可能，那种技术在岛本国都属于新技术，红星厂绝对不会掌握的。”韩睿一边低声回答廖志勇的问题，一边摇头。 “什么技术？”廖志勇追问道。 “喷丸技术，那是一种提高铸铁质量的方法。不过据我所知，这项技术在西方工业国家才刚刚兴起，岛本国都没人能够完全掌握，上次培训时我也只是听人提过几句而已。”韩睿回答道，脸上越来越凝重。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咱们的铸铁块被红星厂一顿处理，质量提升这么大呢？” 廖志勇越是想不明，越是焦躁，突然拉着王嵩说想去哪个隔间里面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但王嵩显然不会答应他，大手一拦道：“红星厂的秘密你不许看，现在回答我，你们的铸铁件经过我们的处理，质量有没有提升？” 廖志勇挠了挠头皮，又咬了咬后槽牙：“有，的确有。” 王嵩呲牙一笑说：“既然这样，你应该不再怀疑红星厂的实力了吧？” 第100章 喷丸技术 廖志勇点点头道：“我承认，你们红星厂的确有些真能耐。不过你这次喊我来，不光是为了告诉我你们厂子有多厉害吧？” “当然不是！” 王嵩道:“我说过我们在准备拿下长海农机的变速箱订单，而我提前告诉你，一旦我拿下订单，我可以把订单下给你……而我现在希望你尽早做好准备，因为一旦事情敲定，时间会非常紧张！” “这个……稍等。我跟韩睿商量商量。” 廖志勇把韩睿拉到一旁，商量王嵩所说的事情。铸件的生产需要磨具，以及相应的工装。尤其像变速箱机壳那种大型铸件，需要的工装和设备更是多，准备这些都是要花钱的，所以廖志勇非常慎重。 “厂长，这个我现在不好说，我想跟对方的技术人员谈一谈，因为我真的很好奇他们的处理方法。”韩睿道。 “可以谈……” 廖志勇眸子一闪，低声又道：“韩睿你技术精湛人也机灵，所以我希望你能试着套一套对方的底细，你想想看如果咱们也拥有这种技术，那作用简直太大了！” 韩睿淡淡一笑：“这也是我的目的。厂长您放心，只要是有关铸铁的知识，还没有我没听过的，所以我肯定能套出对方实底儿！” 韩睿来到王嵩面前，说出想跟红星厂技术人员谈一谈的请求。王嵩拿手一直王朝阳和张苗苗，道：“喏，就是他俩，你当然可以跟他们谈。” 王朝阳和张苗苗来到近前。打招呼后王朝阳道：“车间里乱糟糟的，咱们去办公室里谈吧！” 回到办公室，韩睿直接道：“我必须承认，铸件经过你们的处理，质量提升很大！这很厉害。” 王朝阳点头：“谢谢夸奖。” 韩睿接着道：“但我很好奇，原因是什么……不要误会，我也是高技术的，我对你们的商业秘密不感兴趣，我所好奇的是理论层面，铸铁质量为什么会提升？” “因为铸铁内应力消除了，质地变得更加致密。”王朝阳没有犹豫。 “果然，我也在考虑内应力的事……铸铁消除内应力的常用方法我也知道，但你们所用的方式，似乎并不普通，对吗？”韩睿又问。 “没错。我用的是喷丸技术。”王朝阳直接回答。 “喷丸技术？”韩睿露出诧异的表情，“你竟然知道喷丸技术？” “这有什么？”王朝阳笑了笑道，“你现在应该猜得到，我用已经把喷丸技术实现了。” “这简直太难相信了……据我所知，连岛本国都没有彻底掌握这项技术。” “岛本国没有掌握，我们红星就不可以掌握了？” “不不，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毕竟岛本国的工业实力水平强于国内。据我所知，喷丸处理对气流、压力以及丸粒的材料……都很有讲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 说完这番话，韩睿的眼角轻轻抖了一下。因为关键到了，如果对方把这些参数泄露出来，那么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哪知王朝阳此时淡淡一笑道：“无可奉告。” 韩睿急忙说道：“不要误会，我只想从技术角度交流，跟商业秘密没有关系的。” 王朝阳笑道：“技术参数，也是商业秘密的一种，不是吗？” 韩睿脸色发烫，结束了跟王朝阳和张苗苗的谈话，回去跟廖志勇交代情况。 当得知王朝阳只字未提喷丸技术参数后，廖志勇叹气道：“这个王朝阳比猴子都精，果然！” 韩睿淡淡道：“不仅精，谈判技巧也是一流。” 廖志勇一脸迷茫，他并不了解谈判技巧。 韩睿解释道：“交谈之初，王朝阳毫无遮掩，直接说出喷丸技术，其目的是告诉咱们，他们红星厂的技术实力足够强。到后面我企图套出他们喷丸技术参数时，王朝阳直接拒绝。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咱们知道他们的态度有多强硬，而且从侧面表现出自信。自信从哪来？说明他们对喷丸技术已经完全掌握！” “听你这么一说，这个王朝阳真的很不寻常……你说他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哪里学这么多的弯弯绕？”廖志勇咬着牙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咱们以后跟他打交道，必须多留个心眼儿才行。”韩睿道。 “以后打交道？这么说你觉得咱们可以跟红星厂合作？”廖志勇道。 “同意。不过厂长放心，咱们不会吃亏的，等时间长了我有信心吃透他们的技术！”韩睿笑道。 见韩睿这样说，廖志勇放心很多，对于这位技术大拿他还是非常信任的。 跟韩睿商量完，廖志勇回到王嵩面前，正式答应合作。回去之后就会立即安排准备铸件生产。当然只是提前准备，只有正式拿到订单之后才会开始生产。 待黑山金属的人离开后，王嵩笑得合不拢嘴。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红星厂还可以涉足铸件领域，长海农机这订单若真能拿下，对红星厂的发展将有极大的影响。 “一套喷丸设备不够用，按照现在的样子，再多建三套吧。”王朝阳道。 “没问题。我立即安排人去做，估计明天下班前就能造好。现在车间里没有地方了，不过这不是大问题，我可以在库房里找几块地方。”王嵩道。 “嗯，不过爹你可以开始考虑厂区扩建了。咱厂子以后的业务会越来越多，现在的老厂区肯定不够用。”王朝阳提醒道。 “放心吧老三，这事我已经着手去做了，乡领导已经批给咱们一块八十多亩的空地，就在咱厂子的南边，这事已经汇报到市里，等审批手续下来，咱们就可以立即动工扩建了！” 王嵩笑了笑又道：“我都计划好了，老厂区用于维持轴类零件的生产，其他新增业务全都放在新厂区，这样便于管理。” 王朝阳道：“我爹真是有目光长远，当儿子的自配不如！” 王嵩撇着大嘴道：“那是，谁让我是你老子呢！不过你小子也不赖，这套‘喷丸设备’就很厉害啊，铸件经过这样处理，质量能提升那么多！” “我只是出个主意，设备可是您弄的！” “嘿嘿依我看咱爷俩都很厉害！” “没错，咱爷俩都厉害！” 王嵩和王朝阳同时大笑起来，看得一旁张苗苗只想捂脸，心说爷俩这么互相捧真的好吗？ 第101章 把话说在前面 因20-3变速箱的改善方案还没有完成，所以王朝阳和张苗苗必须连夜赶回长海农机，继续工作。 趁着途中的时间，王朝阳跟张苗苗详细介绍了喷丸设备的原理。 内应力的存在是影响铸件质量的最大问题，通过高频高速的细小颗粒撞击，可以大幅度提升铸件内应力的释放速度。喷丸技术在后世演变成一种成熟的处理方式，王朝阳对于具体的参数并不清楚，例如颗粒直径，喷射速度，喷射频率……不过眼下的情况对参数的精准度要求并不高，所以三台大功率鼓风机就能胜任。 “这样的话，咱们可以把参数都记录下来，争取总结出规律，就想咱们做齿轮一样。”张苗苗说道。 “聪明。我已经让我爹去做这些工作了，他会找人把参数都记录下来……不过后面的参数分析还得由你来做。”王朝阳道。 “没问题。”张苗苗一口答应。她还是蛮享受从众多基础数据中总结出规律的成就感的。 见张苗苗爽快的样子，王朝阳不由得感慨道：“有你真是太好了！” 女孩儿瞬间脸红：“说什么呢！” 王朝阳继续道：“基础数据的处理，都是很费时费力的，要是没有你帮忙，我可没那个耐心，所以我说有你真好……你想什么呢？” 张苗苗“哦”了一声，有种要掐人的冲动，要不是旁边那家伙在开车，她没准就动手了。 返回到长海农机时已经接近下午四点。 王朝阳让张苗苗先回办公司去继续完善改善方案，而他自己则直接去见马三元，并和马三元一同前往厂长胡庆斌办公室。 胡庆斌原本正在跟其他人开会，得知王朝阳和马三元同时来找他时，他迅速结束当前会议，并把王朝阳和马三元叫入办公室。 “两位，有什么事情？” “朝阳，有什么事你就说吧！”马三元道。 20-3的改善方案，我和苗苗已经初步确定方向，苗苗正在完善，我提前找您汇报一下。”王朝阳道。 “这么快！很好很好，现在就说吧！”胡庆斌道。 “改善的方向是变速箱的机壳，主要有三个方向：第一，优化轴承座的结构；第二，壁厚整体降低0.3毫米，第三，提高轴承座的同轴度，从0.05提升到0.03。当然，除了以上三点之外，还有整体结构上的改变，那个就不单独说了。”王朝阳说道。 听完这番话，胡庆斌和马三元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显然没料到王朝阳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这么多改善方案。 “不着急，慢慢说，一条一条地慢慢说！”胡庆斌说道。 “那好。” 王朝阳便把三个改善方向分开来慢慢介绍。第一个优化轴承座的结构，主要是把传统圆角改变成变曲率圆角，这个胡庆斌和马三元以前就知道，王朝阳没有浪费太多口舌。 第二个是壁厚降低，其实是属于第一条的附带效果，只要整体强度满足，那么完全可以降低壁厚，这样可以大幅度降低零件成本。 第三个是提高轴承座的同轴度。这个话题刚一开始，胡庆斌和马三元便同时提起精神头，因为他们很清楚0.05已经是当前加工能力的极限，改成0.03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王朝阳给出的解释却非常简单，不需要改变加工方式，只要该用红星厂优质铸件就可以实现。 “你们红星厂可以提供铸件？”胡庆斌奇怪道。 “没错。是二次处理之后的铸件，质量要比处理之前强很多。”王朝阳道。 “朝阳……”马三元皱了皱眉头道，“你小子该不会是为了给红星拉订单，才故意这么说的吧？现在机壳用的是长海农机内部资源，比外面绝大多数资源都有优势，我不相信你么红星能弄出更‘优质’的铸件。”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已经让我爹去着手准备，不出意外两天之内就能把第一批样件送过来，是骡子是马到时候拉出来遛遛不就结了？”王朝阳微笑着说道。 “朝阳，我和老马一直很相信你，但这事太重要了，所以你必须跟我们多说两句。不然我们会睡不着觉的！”胡庆斌坚持道。 “那好吧。” 王朝阳当即把铸件消除内应力的方式，以及他们准备采用喷丸技术的情况介绍一遍。马三元对喷丸技术并不是完全没有听过，所以此次听王朝阳提出，产生极大的认同感。 “我听说喷丸技术是西方国家正在搞的技术，如果咱们真能弄成，那就太有优势了！依我看这条路真能行！”马三元兴奋道。 “胡厂长，您怎么看？”王朝阳问道。 “我也觉得行，等你们的样件送到，第一时间安排试做！”胡庆斌这话算是拍板了。 听完这话，王朝阳立即道：“那咱得把话说在前头，若样件能行，机壳的铸件的订单要下给我们红星厂！” “你小子真够鸡贼！” 胡庆斌拿手指了指王朝阳道：“如果真能行，你要把喷丸技术说出来，我安排长海农机内部资源去做，这样会更省钱，轮不到你们红星厂啊！” 王朝阳嘴角一翘，用很坚定的语气道：“那样不行。我和苗苗费时费力地研究出这么多改善方案，您不能一点不给好处啊！” 胡庆斌嘴角扯了扯道：“你小子是长海农机的‘技术顾问’，这些工作是你的本职！” 王朝阳微微一笑道：“胡厂长，这话咱必须提前掰扯清楚。我虽然是技术顾问，但张苗苗不是。而我和张苗苗用的办公室门上写着‘红星厂驻长海农机办事处’，这是您和马总工都认可的。这说明我和张苗苗是代表红星厂来跟你们合作，所有产生的成果都应该由红星厂和长海农机共享。” 胡庆斌总感觉王朝阳在强词夺理，但偏偏找不出反驳的话。尤其听到“红星厂驻长海农机办事处”时，鼻子都气歪了。以前没留意，敢情在这等着呢！ “老马，那牌子是你给挂上去的？”胡庆斌没好气地瞪着马三元。 第102章 同轴度 “是我挂的，但您也没反对啊！”马三元也是又想哭又想笑。 “哎，我和老马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了，这次却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家伙给拿住了！”胡庆斌最后叹气道。 王朝阳却一本正经道：“胡厂长马总工，你们应该这样想，遇到问题，咱们共同解决。问题解决后，咱们共享胜利果实。这样想是不是舒服多了？” 胡庆斌噗嗤一声笑出来：“王朝阳你这张嘴啊，什么话被你说出来都是有理的！好好好，商务层面的东西咱不过多纠结，总之一句话，解决问题优先！” 王朝阳也笑了：“我这属于先小人后君子，这样后面合作才会更加顺畅。” 马三元拍了下大腿道：“这话我喜欢。先小人后君子，把话说在前面才最好，省得到了后面互相踢皮球！” 王朝阳道：“马总工理解就好。这样的话，就请两位领导耐心等上两天，我们红星厂会尽快把铸件样品送过来的。” …… 因为间紧迫，所以王嵩每隔半天都会找廖志勇碰头。廖志勇也知道以大局为重，极力督促黑山金属内部加急对应，从原料准备到工装调试，再到砂型建造……最终在一天半的时间里，做出一件样品来。 这样品是按20-3的机箱设计的，虽然很多细节不够完善，但作为首个样件是足够用的。 王嵩火速将样件带回红星厂，利用喷丸设备处理。处理时间只用掉半个小时，然后立即派货车把样件送往长海农机。 样件送达，这个消息王朝阳得知后，第一时间汇报给马总工和胡厂长。虽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但胡庆斌决定连夜要把样件加工出来……他属于急脾气，没那个耐性去等一个晚上。 厂长亲自指示，当然所有部门绿灯。 当即样件被送入数控车床，加工开始。因为样件的主要尺寸20-3一致，所以数控车床并不需要重新设定参数。 加工结束之后，胡庆斌吩咐人，立刻测量！ 而在两名员工在测量时，胡庆斌、马三元、王朝阳和张苗苗，再加上厂里其他领导全都站在旁边看。负责测量的两名员工压力老大了，其中一个年轻的，额头的汗水就没停过。 测量在半个小时之后完成，结果被第一时间送到胡庆斌手上。 胡庆斌眯着眼睛，扫视整张报告，目光最终留在轴承座同心度的数值上，同心度0.028！ “让开，我要亲自看看轴承座！”胡庆斌拨开身旁其他人，大步走到样件机箱前。轴承座是铸件上加工出来的内孔，看着均匀的壁厚，以及机加工特有的光泽，胡庆斌喉咙里不断发出“嗯嗯”的声音。 “再测一遍，在我眼皮底下测，这个尺寸非常重要，必须测准！”胡庆斌喊道。 “是，厂长！”负责测量的员工擦了一把汗水，重新测量同轴度。 同轴度的定位在圆心，没办法直接测量，需要接住测量工装。工装用20-3机箱，是现成的。 只见员工把工装轻轻卡在两个内孔的内壁，然后用归零后的千分尺去测量中心孔距离。测量出来的结果跟真实结果有相应的对应关系，按照对照表显示的结果，仍然是0.028！ 两次测量结果完全一致，胡庆斌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下去，然后激动地鼓起掌来。 领导带头，其他人积极响应，一时间掌声雷动。 胡庆斌重重地拍着王朝阳的肩膀说：“朝阳，真有你的！” 王朝阳笑了笑道：“可以准备去总部汇报了！” 胡庆斌点点头说：“你、小张加上我和老马，咱们四个一起去！我相信，当总厂闫恒山同志得知咱们的改善方案，一定会吃惊的！” 当天晚上，王朝阳把张苗苗送回家，自己回到旅店早早睡下。明天去省里总部汇报，需要早睡养精蓄锐。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王朝阳便开车来到张苗苗家，把她接上车一同前往长海农机。接近长海农机正门时，经过一个早餐小摊，张苗苗让王朝阳停车，下去买了两根油条和一杯热豆浆。 王朝阳还好奇，张苗苗早上应该是吃过饭的。这时张苗苗把油条和豆浆递过来说：“你早上肯定没吃东西吧，喏，吃了吧！” 作为穿越党的王朝阳，身上拥有后世年轻人绝大多数的毛病，不爱吃早饭就是其中之一，再加上今天起得太早，更是没有食欲。 不过女孩儿主动买的早餐，王朝阳当然不好拒绝。 接上胡庆斌和马三元之后，四人出发前往省里总部。 一路无话，两个小时之后，四人见到了总部厂长闫恒山，以及技术主任宗世国。 王朝阳跟这两位大领导早就认识，见面时热情打招呼，宗世国一直很欣赏王朝阳和张苗苗，热情地回应，倒是闫恒山的表情微微有些古怪。 上次王朝阳虽然解决了动力系统的大麻烦，但要求闫恒山去登门道歉，作为最高领导，面子上总是挂不住的。 在场其他人都知道这个背景，不由得暗暗为王朝阳捏一把汗。 哪知王朝阳微微一笑，问道：“闫厂长，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闫恒山道：“怎么会！” 王朝阳笑道：“我想也不会，毕竟闫厂长是这么大领导嘛！要是因为以前的一些过节就耿耿于怀，那还不让人笑话啊！” 闫恒山嘴角动了动：“当然。” “呵呵，依我看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老胡老马，你们究竟有什么改善方案，赶紧跟闫厂长汇报吧！”宗世国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儿，急忙岔开话题。 “好好好，我这就开始汇报！” 说话的是胡庆斌。作为地方分厂的厂长，这次汇报的发表者当然是他。不过当然，在此之前张苗苗已经帮他准备好了汇报的内容，主要分为三个方面，一个是轴承座的改进，另一个是壁厚减薄，还有一个是提高轴承座同轴度。 把以上三点说完后，胡庆斌最后道：“闫厂长，以上三点如果能够实施，那20-3无论从性能上还是价格上，都会有所提高！我们有信心能打败一切竞争对手！” 第103章 针锋相对 闫恒山认真地思索一阵道：“结构优化、壁厚降低、精度提高……嗯，这三个切入点都很不错，看来这段时间你们的确做了很多工作，不然不可能拿出这么详尽的方案来。” 胡庆斌道：“有压力就有动力嘛！为20-3能够‘活’下去，我们一直都是全力以赴……当然了，主要工作都是王朝阳和张苗苗完成的。” 本以为说完这番话，闫恒山会继续赞许几句，但这时闫恒山的脸色微微地凝重起来，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 胡庆斌有些着急，问道：“闫厂长，您有其它指示吗？” 闫恒山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这么早赶来总部吗？” 胡庆斌道：“为什么？” 闫恒山道：“因为今天道尔森的人也回来。目20-3和sp3两种方案并行，这你已经知道。道尔森的人今天过来，目的就是讲解他们变速箱的优点，我刚刚突然有个主意……” 见闫恒山凝重的样子，胡庆斌莫名地紧张起来：“什么主意？” 闫恒山道：“我想让你们和道尔森的人见上一面！私下里你们都会说自己的产品如何如何好，那索性坐在一起，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一说，到底谁的好！老胡你觉得这个主意咋样？” “……”胡庆斌很想说这个主意简直糟糕透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让两家竞争对手坐在一起讨论，还有比这更馊的主意吗？ “老胡，怕了？前面你可说过，有信心打败竞争对手，现在怕了？”闫恒山问道，目光轻轻看了王朝阳一眼。 王朝阳道：“胡厂长，既然闫厂长有这个主意，那咱们就服从安排吧。而且跟竞争对手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不多见，咱们却是可以趁机学到很多。” 胡庆斌本来犹豫不定，听王朝阳这么说，只好点点头。 等待半个小时左右，道尔森的人赶到。 道尔森一共三人，一个叫肖松山，是道尔森在国内办事处的负责人，也算是道尔森跟长海农机合作的窗口。第二个是一个个子很高穿着西装革履的老外，大约四十多岁，据介绍是道尔森美国总部的首席技术工程师，名叫丹尼奥·格里芬。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穿着的打扮的都很前卫，名叫唐安娜，美籍华人，是格里芬的翻译。 在圆桌会议室内坐定后，闫恒山作为东道主率先讲话。他毫无藏着掖着，把长海农机当前面临的现状，讲述出来，尤其解释了为了提升整套动力系统的竞争力20-3和sp2两种变速箱都在考虑范围内。最终的决定，将在综合考虑两者的价格和性能之后再做决定。 然后丹尼奥·格里芬起身，礼貌地跟所有人示意之后，开始讲话。 “各位同仁，因为是初次见面，所以请允许我对道尔森公司进行简单介绍……” 格里芬讲话第一个部分介绍道尔森公司。 据他介绍，道尔森公司创办于1906年，创办者叫劳尔·道尔森，经过七八十年的发展，如今的道尔森已经变成一家跨过的大型机械工业公司，包含汽车、矿山和农业等多个领域，其在欧洲拥有三家分公司，在岛本国有一家分公司，在南亚地区也有两家分公司，至于在中国国内，目前只有一家办事处。 如今道尔森员工总人数超过两万，营业额高达两亿美元，而且仍然处于急速增长期。公司高层领导非常看好中国未来的市场，所以下决心要打入中国市场，sp3被视为其打入中国市场的第一板斧，所以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这个项目！ 听完丹尼奥·格里芬的第一段讲话，圆桌周围其他人纷纷沉默下去。不仅仅是胡庆斌和马三元，闫恒山和宗世国也是眉头紧锁。 道尔森公司的庞大，超乎他们的想象，一个“私营企业”竟然能把分公司开得遍布各大洲，营业额上亿……这在这个年代，是很难想象的！ 这样对比，长海农机简直毫无优势可言。 胡庆斌和马三元除了感慨，更多的是不安。道尔森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此前他们从没有真正了解过道尔森。听完丹尼奥·格里芬的讲话，胡庆斌和马三元赶到了恐惧，原本的自信变得荡然无存。 “……不好意思，我还要耽误各位几分钟时间，因为接下来我要具体介绍一下我们的产品sp3。” 丹尼奥·格里芬继续他的演讲：“从名字可以看出，这是我们的三代机，在此之前我们有sp1和sp2，他们是一个家族，不断地发展和完善。以下是几个简单的数据，用来说明sp系列变速箱的成就：sp1变速箱累计生产12万6千台。经过升级和改良，sp2累计生产360万台，主要销售区域是欧洲和南美。经过大量的生产和市场反馈，我可以肯定地说，sp系列变速机的性能非常可靠！这也是我们打算用sp3来服务中国市场的原因！” 听完这番话，圆桌会议室内鸦雀无声。胡庆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了一眼马三元，后者额头冒出黄豆粒大小的汗水。 一款变速箱生产数量达到360万台，这对现在的长海农机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没戏了，跟道尔森的竞争几乎是没戏了！”这是胡庆斌和马三元同时产生的想法。 不是他们胆子小，而是数据就摆在那里。道尔森公司的sp变速箱，如同横亘在面前的一座万丈高峰一样，以长海农机的实力，几乎没有翻越的可能！ 张苗苗一直在做笔记，丹尼奥·格里芬几乎没说出一组数据，张苗苗就会记在笔记本上。当写下“360万”后，张苗苗的笔尖悬在半空，再也写不下去了。在她的认知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如此庞大的生产量。 看着圆桌周围人的反应，丹尼奥·格里芬露出满意的笑容：“各位先生女士，以上是我的介绍，还有其他疑问嘛？” 室内鸦雀无声。 片刻后，王朝阳开口道：“你们的sp2升级为sp3，能谈一谈有哪些变化吗？” 第104章 都是纸老虎 丹尼奥·格里芬看了王朝阳一眼，礼貌地笑了笑道：“这位先生是？刚刚应该有人介绍过您，不过实在抱歉，你们东方人的面孔在我的眼中真的没有什么差别……” 王朝阳道：“王朝阳，来自红星厂。” 丹尼奥抖了抖眉头道：“红星？我只知道变速箱和长海农机有关系，跟红星厂又有什么关系？” 王朝阳解释道：“我本人来自红星厂，兼任长海农机的技术顾问，目前变速箱是红星厂和长海农机的合作项目……” “哦no！这太复杂了……” 丹尼奥挥了挥手，打断王朝阳的话道：“你们的关系我不感兴趣，我还是直接回答你的问题吧。正如你们刚刚所听到的，sp2变速箱是我们非常成熟，也是非常成功的一款变速箱，而为了进入中国市场，我们必须做一些相应的调整。比如说，变速箱所有零件的材料，都选用gb标准的材料，波形垫片和轴承是例外……因为这两种材料没有找到合适的中国供应商。除此之外，机箱的结构进行了优化，你们没有发现，现在的机箱结构非常美观嘛？哦谢谢上帝，我甚至觉得那不是一件工业品，而是一件艺术品！” “谢谢。”王朝阳点点头，没有再问其他。 丹尼奥此时笑了笑道：“如闫厂长所说，我们的竞争对手也在这里。我已经介绍完我们的sp系列，你们为什么不把你们20-3也介绍一下呢？咱们虽然是竞争对手，但也可以互相学习嘛！” 闫恒山咳了咳嗓子，道：“老胡，你也简单介绍一下吧！” 胡庆斌打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闫恒山发话，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起身，20-3的现状简单说一遍。 以往声音响亮的胡庆斌，此事声音一直在发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心里真没底儿！ “哦这位先生，我有一点疑问20是你们的系列产品嘛？能说一20-120-2的产量如何嘛？”待胡庆斌介绍完毕，丹尼奥问道。 “这个…20-120-2都没有投入市场，因为技术和资金上的问题，两个项目进展到一半就夭折了。”胡庆斌脸色发烫。 “哦我的上帝，开什么玩笑！”翻译把胡庆斌的话转述之后，丹尼奥大声嚷道。 “各位先生和女士，请原谅我的失态，不过这实在太令人震惊了！你们20变速箱完全没有市场经验，就准备投入大批量生产，这太不可思议！亲爱的朋友，工业生产不是这样的，你们似乎对最基本的游戏规则都没有掌握。理论设计，实验室验证，小批量试做接受市场反馈，最终才能进入大批量生产……这才是游戏规则！哦我的天啊，抱歉我用词不当，但你们的做法太业余了！” 丹尼奥咆哮着说完这番话，显得非常气愤。 圆桌周围其他人均是汗颜无语，因为丹尼奥说的是实情，只不过在国内市场不适用罢了。在工业发达国家，有着成熟的工业生产配套，在国内，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 所以丹尼奥的话，没人能反驳。 当然，虽然无法反驳，但闫恒山胡庆斌等人却沉下脸色。因为从丹尼奥的语气中，他们听出了严重的鄙视。 丹尼奥·格里芬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对闫恒山，道：“闫厂长，今天是我第一次真正了解我的竞争对手……说实话，我感到了耻辱！我没想到我们道尔森的竞争对手如此的‘业余’。我们道尔森的目的虽然是拓展中国市场，但同时也是为了服务广大中国用户，我们的目的是让贵国用户拥有高品质高性能的农用机械，所以请您慎重考虑，贵司的动力系统到底还有没有必要20-3当做备选。” 闫恒山眉头皱起一个大疙瘩，没有立即回答。 此时胡庆斌突然拍案而起：“丹尼奥先生，请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就耻辱了？我们20虽然没有你们sp那么牛的数据，但是我们自主研发的产品，咱们双方合理竞争，有什么可耻辱的！” 丹尼奥听完翻译，耸耸肩笑道：“不要生气，我的朋友。这是生意场，想要尊重，就要拿产品说话。如果你们20够优秀，我会给予尊重的，不过抱歉，截止目前未知我找不到尊重你们的理由！” 胡庆斌鼻孔扩大，呼呼喘着粗气，却无言以对。 会议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结束。 道尔森的人离开后，胡庆斌和马三元等人久久坐在原地。 “太他娘地憋屈了！老子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胡庆斌。 “那洋鬼子说话笑眯眯的，但骨子里是瞧不起咱们的，这连傻子都看得出来！”马三元咬牙道。 “但人家有底气啊，说瞧不起你就瞧不起你，你能怎么着？！”胡庆斌道。 “这话说到根儿上了。现在咱们是竞争关系，关键20-3能不能打败他们的sp3。”马三元道。 “但不瞒你说老马，我现在完全没底气了。咱20-3跟人家的sp3一比，简直是草鞋比军勾。”胡庆斌叹气道。 俩人这样对话，越说越郁闷，最后马三元抬头看着王朝阳道：“朝阳，你觉得呢，咱们20-3还有希望嘛？” 王朝阳道：“我原本觉20-3有希望，但两位领导这样自暴自弃，我觉得彻底没希望了。” 胡庆斌脸色瞬间通红。 马三元咂了咂嘴道：“朝阳，不是我们自暴自弃，实在是没辙啊，不然你觉得咱们还有希望？” 王朝阳笑了笑道：“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这话可不是说说就完的。依我看，丹尼奥的演讲里漏洞百出。” 胡庆斌和马三元瞬间抬起头来，张苗苗也眼巴巴低看着王朝阳。 “首先，丹尼奥说他们的sp系列变速箱产量超过360万，这里面大有问题，我不知道这个数据是否属实，但请注意，他们的销售区域是欧洲和南美，并没有中国。中国市场跟欧洲、南美和南亚相比，完全属于新市场。他们的销售业绩，仅供参考而已。” 第105章 一台样机 王朝阳继续道：“其次，丹尼奥说sp3跟sp2相比，更改了几乎全部材料……胡厂长马总工，你们觉得材料全部改变后，sp3和sp2的继承关系还有多少？依我看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所以说丹尼奥的话非常有误导性，他故意让别人相信，sp2很成熟，所以sp3也没问题，其实两者没有因果关系。” “还有让我觉得最恶心的一点是，丹尼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打着给中国用户提供优质服务的口号，其实完完全全是流氓行为！为了抢夺市场，他们不惜大打价格战，这足以说明一切。” “而且！” 王朝阳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我现在严重怀疑，sp3并不是sp2的升级版，而是简配版！虽然我还没有确凿证据，但我已经开始这样怀疑了。资本家都不是傻子，他们喊着降价降价，难道真的会赔本？” 听完王朝阳的分析，胡庆斌和马三元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同时排起巴掌来。 “朝阳啊，你小子简直太厉害了。我和老马已经被洋鬼子忽悠得怀疑人生了，你却能这么冷静，佩服佩服！”胡庆斌大声道。 “分析得太精辟了！我本以为咱们肯定斗不过道尔森，听你这么一说，咱们完全没有劣势啊！”马三元跟着嚷道。 “朝阳啊，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小子不像是二十多岁，就这份镇定和敏锐的分析能力，比我们这种老家伙强多了！”胡庆斌继续道。 “真是人才！胡厂长，当初朝阳要求配桑塔纳时咱们都觉得心疼，现在咋样，你觉得朝阳配吗？”马三元越说越激动。 “当然配！要是当初因为一辆车错过朝阳这种人才，我现在会悔青肠子的！”胡庆斌挥着拳头道。 ……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称赞起来，张苗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没多一会儿，送走道尔森之后的闫恒山和宗世国返回到会议厅中。 他们离开会议厅时，胡庆斌和马三元俩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此时却变得斗志昂扬，闫恒山和宗世国感到非常奇怪。 “老胡老马，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你们打鸡血了？”闫恒山问道。 “不是我们打了鸡血，而是朝阳分析得太透彻了！资本主义都是纸老虎，我们现在非常有信心打败道尔森！”胡庆斌撸起袖子，大声道。 闫恒山一听这话，不由得一怔，问道：“王朝阳怎么分析的，也说给我听听呗！” 胡庆斌正要开口，王朝阳笑了笑道：“我说的那些都是乱猜的，现在说了也没用。道尔森和我们的竞争已经开始，那就拭目以待最终的结果吧！” “对，战争已经开始，咱们要战到底！”马三元大声补充道。 闫恒山心里很好奇王朝阳究竟说了什么，能让胡庆斌和马三元重燃斗志，不过王朝阳已经那么说了，他自然也没法追问。 “老马说得没错，战争已经开始。”闫恒山点了点头道，“从个人角度，我是支持你们的，不过正如我以前说的，从项目角度我必须遵循优胜劣汰规则。” “完全没问题，现在谁优谁劣还不一定呢！”胡庆斌说得很干脆。 “那好，我正式通知你们一件事情，下个月的14号，我们会再召开一次会议，目的是做最终决定，20-3还是sp3。”闫恒山说道。 “下个月14号？这算起来只有二十天了……”胡庆斌沉吟片刻问道，“那么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呢？” “一台样机！” 闫恒山解释道：“既然是竞争，那就需要公平。所以厂领导决定，在下个月14号搞一次现场跑合实验20-3和sp3同时进行，优劣立判，到时候还会请省里报社的记者一同观看。” “啊！” 听完这话，胡庆斌和马三元同时瞪大了眼睛。 两种变速箱同时跑合，现场判断，还会有省报记者参与……这排场也忒大了吧？ 闫恒山笑了笑：“怎么，怕了？” 胡庆斌黑着脸道：“怕是不怕，但觉得怪别扭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尤其还有省报记者，万一出些意外，那丢人可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怕丢人你就别上！”闫恒山正色道，“其实老胡你的小九九我清楚，说道根儿里还是心里没底儿嘛！但这事儿已经定了，只能这么干！我们也是想借着这机会给系统搞搞宣传嘛！” “好了老闫，不用多解释，我的觉悟没那么低！”胡庆斌说道。 “那就好。时间记住喽，下个月14号！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就回去抓紧准备吧！”闫恒山说道，正要离开会议室。 “等一等！” 这是王朝阳突然开口：“闫厂长，我有一个要求。您也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全力改20-3变速箱，不光为了这个产品，更是为了给咱中国制造争光嘛……但我们现在人手不够，所以想从您这里借个人用用，咋样？” 闫恒山冷冷道：“你想借谁？不会是宗世国吧？他是我手下的技术大拿，系统这边要靠他把关，我可不能放人。” 王朝阳摇了摇头道：“不。我想借的人叫方宇。” …… 来总部时四人，回去是由于多了方宇，王朝阳的桑塔纳坐不下，所以宗世国特意派司机开车送人。 这样胡庆斌和马三元坐在宗世国的车上，而方宇则跟王朝阳和张苗苗一辆车。 坐在车上好长时间之后，方宇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他完全没想到会再次见到王朝阳，他更没想到会被点名去南阳市分厂。 作为一个刚毕业的小孩儿，方宇已经习惯了在办公室里当一个小透明，领导讲话他听着，前辈安排事情他就去执行，其他事情他基本上都是别人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而这一次，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王朝阳不选别人，偏偏选了他。 “方宇，抱歉，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王朝阳说道。 “没，没关系的朝阳哥！” 方宇急忙挥手，然后咬了咬嘴唇道：“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哦算了没关系，以后朝阳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 第106章 年轻人在拼 除了王朝阳，在此之前没人认识方宇，所以更没人知道王朝阳为什么会点名带他回来。 马三元倒是主动去问过方宇本人，但方宇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这位急脾气的马总工也就没问下去。 回到南阳市长海农机时，已经下午三点多，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没人在乎舟车劳顿，立即回到办公室里工作。 下个月14号之前，必须完成改善方案，而且要生产出一台样机。这无论从技术难度还是时间上来说，都很具有挑战性。 “红星厂驻长海农机办事处”里有四个座位，王朝阳和张苗苗各占一个，如今方宇占用一个，还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不用说，这最后一个位置归我了，我这就收拾收拾东西……”马三元也做好跟年轻人一起拼的准备，颇有几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气势。 “哦……马总工，您找人找人帮忙把那张桌子搬走吧，暂时用不到。”王朝阳道。 “啊？”马三元鼻子差点气歪。 “马总工是领导，有事我跟您汇报就行，那轮得到您跟我们一起熬夜啊！”王朝阳笑了笑，解释道。 “你小子说的不是心里话……不过也好吧，我有些时候确实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还是撒手让你们去弄吧，不过有任何问题还是可以来找我的。”马三元摇了摇头，悻悻离开。 待其他人离开后，王朝阳脸色凝重起来，把张苗苗和方宇叫到跟前，说要开个短会。 王朝阳首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夹子，里面一张白纸上林林总总写有二十多行文字。王朝阳把纸放在两人面前道：“你们先自己看一遍，然后我再跟你们说。” “轴承座a的圆角强度计算……张苗苗。” “轴承座b的圆角强度计算……张苗苗。” “机壳厚度校核计算……张苗苗和方宇。” “轴承座同轴度的公差计算……张苗苗和方宇。” …… 把纸上内容看完一遍后，方宇彻底迷糊，张苗苗隐隐有些明白，却不是很确信。 只听王朝阳解释道：“咱们面临的问题虽然是改20-3，但其实算得上一个新的项目，我所罗列的这些，是项目进展的必要工作，后面写着谁的名字就有谁来负责完成……这点明白了吧？” 张苗苗点点头，唯一好奇的是这张纸显然是很早之前就写好了，也就是说，在没去省里总部时他就把方宇算在里面了。看来这家伙早就盘算把方宇带回来了。 方宇也在点头，但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纸上林林总总的项目有很多，从里面他看到很多自己的名字，这意味那些将由他负责。这让他开始担心，他真的能胜任吗？ “方宇是新人，又是刚刚接触这个项目，有不了解的地方没关系，随时可以来问我和苗苗。”王朝阳补充道。 “嗯，谢谢朝阳哥苗苗姐，我……我一定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的……”方宇红着脸道。 工作从当天下午就正式开始，主力仍然是张苗苗，有了方宇的帮忙，张苗苗发现能轻松很多。例如强度校核和尺寸公差计算，这些计算量浩大又耗时耗力的工作，她把数学模型写好，之后的计算过程可以交给方宇去做。 张苗苗渐渐发现，方宇这个怯生生的小孩儿，虽然没有什么主见，但执行能力特别强，计算能力也很强，计算速度几乎跟自己不相上下。 这让张苗苗可以腾出大把的时间去做其他事情。 正如王朝阳列出的单子，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而只有把这些计算和校核工作做完，才能完成新机箱的图纸。 铸造机箱的图纸分为两类，一类是铸造图纸，另一类是机加工图纸，两类图纸虽然形似，实则各有各的讲究。例如铸造图纸更多考虑的是铸造工艺，以及结构强度和壁厚控制，而机加工图纸更多考虑的是加工区域的尺寸控制。 换句话说，机箱图纸的工作量是双倍的！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晚上八点多，“红星厂驻长海农机办事处”里的三人仍然专注于工作，他们似乎已经忘记时间。 厂长胡庆斌和总工马三元同时来到办公室前，本想进来询问进展情况，但看到里面的情况，两人决定只站在窗外看看。 “这几个年轻人，这是好样的！”胡庆斌感慨道。 “是啊，看到他们这股子拼劲儿，我想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咱们厂子刚刚成立，咱们也是这样拼啊！”马三元道。 “嘿，看到他们这样，我还真有种冲动，跟他们一起干！”胡庆斌笑道。 “不过咱们已经老咯……”马三元叹气道。 “那就让年轻人去拼吧，咱们做好后勤工作……我这就去吩咐食堂留人，无论多晚，都要保证有热饭吃！”胡庆斌道。 时间来到晚上八点，王朝阳把张苗苗和方宇叫到跟前，再一次拿出写有任务的纸，把各个任务的进展情况写在纸上。 “苗苗，方宇，咱们这边的工作完成度在5%左右，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强度仍然会很高，这点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王朝阳道。 “我没问题。”张苗苗立即回答。 “我……我应该也没问题。”方宇小声道。 “我也觉得没问题。”王朝阳笑了笑道，“因为随着工作的进展，咱们的速度会越来越快的。苗苗我不多说，方宇你要注意，在做计算过程中要多动脑筋，框架都是苗苗做好的，你要从根本上明白原理。” “呃……朝阳哥对我要求太高了……”方宇不好意思起来。面对茫茫多的计算公式，他现在完全是从数学角度去解题，而根本来不及去思考原因。 “我也知道这对你有些难度，但再难也要克服，不然你永远达不到苗苗的境界……”王朝阳道。 这一句话，直接把张苗苗说脸红了……这么直白的话，不是这个年代能接受的。不过王朝阳接下来的话，却让张苗苗有种跳脚的冲动。 “……当然，就更难达到我的境界了。”王朝阳淡淡补充道。 第107章 精度不够 因为已经安排好了招待所，王朝阳和方宇可以住在长海农机大院内。不过张苗苗想住在家里，所以当晚结束之后，王朝阳开车把女孩儿送回家。 到达张苗苗家里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半。张连军倒是笑呵呵地无所谓，张妈妈却一脸忧虑，女儿这么晚回来，她十分担心安全，就算有王朝阳送回来她也不放心。 张妈妈的忧虑还在于，王朝阳虽然知根知底，但名义上毕竟跟张苗苗没有关系，这么晚一起回来，时间长了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而每次想到这些，张妈妈就有些不满，这个王朝阳究竟怎么想的，要是对女儿有意思就早点请媒人过来说合，这么耗下去像什么话嘛！ 这话她跟张连军提过，不过张连军每次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那样子他对王朝阳一百个放心，至于有没有媒人，他无所谓。这让张妈妈非常无语。 第二天，工作继续。 中午吃过饭，王朝阳开车离开长海农机，返回红星厂。最终的目标是在下个月14号之前完成一台样机，所以他必须提前回去跟王嵩商量机箱生产的事情。 见到老爹之后，王朝阳把情况介绍一遍，王嵩拧着眉头思索一阵，然后大声道：“时间虽然很紧，但我有信心能完成！老三，这事在其他人看来或许只是商业上的竞争，但在我看来却是咱们与美帝之间的斗争，这让我想起当年北方战场的战争……” 说到这里，老厂长突然哽咽。 王朝阳也沉默了。当年的北方战争，敌人就是美帝，义勇军凭借顽强和不怕牺牲的精神取得最终胜利，但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那场战争中，双方的军事实力相差悬殊，美帝军队是充满高科技的精良装备，而义勇军却仍然停留在小米加步枪的水平。 王嵩虽然没有直接参加那场战争，王朝阳的二哥却在战争中牺牲，这正是王嵩哽咽的原因。 “朝阳，这次咱爷俩齐心协力，一定打败道尔森！”王嵩最后大声道，瞪大的眼圈泛着红色。 “当然！”王朝阳也道。 机箱的制造在黑山金属，王嵩会亲自去盯着廖志勇的进度，王朝阳便不用把时间花费在这些事情上。而且王朝阳自己清楚，论技术能力，他比老爹强，但若论组织生产和协调能力，老爹甩自己好几条街。 离开红星厂，王朝阳直接返回长海农机。 进入办公室后，王朝阳发现气氛不对，以往劲头十足的张苗苗此刻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两只手戳着腮帮子，眉头拧在一起，似乎在跟什么东西较劲儿。 方宇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几张写满算式的草纸，低头咬着嘴唇，也是不发一语。 “这怎么了？”王朝阳问道。 “朝阳哥……我……我惹苗苗姐生气了……”方宇小声说道。 “到底怎么了？”王朝阳更加奇怪。 “是这样的。”张苗苗的声音比平时略大，“我把轴承座的强度校核工作交给方宇做，公式和参数我已经帮他选好，只要把算式求解就行。但方宇算到一半时，更我说算法不对……我给他解释一遍，他还是听不懂，坚持说算法不对……你说我能不生气吗？这个算法我用过上百次，怎么可能不对！” “不不不，苗苗姐，我不是说算法不对，我只是……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计算时要想通原因，这是朝阳哥嘱咐我的……”方宇声音越来越小。 王朝阳接过方宇手中的演算纸，看了一遍道：“方宇，你哪里想不通？” 方宇谨慎地看张苗苗一眼，然后才开口道：“变曲率圆角跟等直径圆角是不同的，这个公式使用的却仍然是等直径圆角的校核方法，所以我想不通……” “方宇，你要仔细看看算式！”张苗苗插话道，“公式虽然沿用等直径圆角的校核方法，但我是有过渡的，你算这个的圆角最大半径是4毫米，最小半径是1毫米，我把算法分为4毫米、3毫米、2毫米和1毫米四次，这样求得近似结果，有什么不对的？” “……”面对气势汹汹的张苗苗，方宇不敢说话了。这俩人的年轻虽然相差无几，但从气势上张苗苗像教导主任，方宇像极了熄灯之后偷看小说被抓的高三学生。 王朝阳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问道：“方宇，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用怕她。” 张苗苗顿时瞪过来一眼，然后脸也红了。 方宇咽了口唾沫，然后道：“苗苗姐把变曲率圆角的校核方法分成四份，但每两分之间却没有办法关联起来，给我的感觉就像把一根绳子分成四段，虽然每段都经过计算，但四段之间是分离开的。这只是我的感觉，不一定对，苗苗姐不要生气呀。” 张苗苗道：“按照你这个思路，那变曲率圆角没法计算了。我分成4、3、2、1，你觉得不行，分成4、3.5、3、2.5、2、1.5、1，你照样会觉得有问题。这变曲率圆角本来就是离散的，不这么算还能怎么算？” 方宇“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但从眼神看得出，他仍然没有完全同意张苗苗的说法。 “跟我过来，我给你们分析一下。” 王朝阳笑了笑，率先走到办公室墙边的一块写字板跟前，这个写字板是王朝阳让马三元帮忙弄的，目的是方便集体讨论问题。 王朝阳拿起粉笔，划出一个变曲率圆角的简图，曲率最大处是4毫米，最小是1毫米，然后用三条横线把曲线分成四段，并在四段曲线上分别标记4mm、3mm、2mm、1mm。 “这是张苗苗使用的方法，把变曲率曲线分成四份，曲率数值依次减小。方宇认为这种方法有问题，但又说不清问题究竟在哪，对吗？”王朝阳问道。 “嗯嗯！”方宇急忙点头，其实最根本的问题是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 王朝阳继续道：“其实问题苗苗已经说出来，就是精度不够，四份不够，可以分为八份，八份还不够可以分为十六份……但问题又来了，到底分成多少份才足够精确呢？” 方宇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张苗苗也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答案。 第108章 无限等分 王朝阳道：“这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按照工程学的思维方式是，你可以先按照四份计算，把算出的结果跟真实情况对比，如果结果相差无几，那四份就是可以接受的，如果相差很大，那就考虑分成八份，甚至十六份……” 方宇听到这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哦按照这个说法，苗苗姐的算法是正确的，因为苗苗姐已经算过很多次，结果一定是符合真实情况的！对不起苗苗姐，是我不懂，我不应该质疑你的算法。” “没关系。” 张苗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盯了黑板一会儿道：“王朝阳，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按照你说的这种无限等分的方法，岂不是任何形状的力学计算都可以适用？我的意思是说，现有的计算模型都是针对标准形状的，复杂的形状并不适用，若按照你这种无限分割的方法，结构再复杂的力学计算也能通过简单的数学公式完成……无非是计算量大一些罢了。” “没错！” 听张苗苗说完这番话，王朝阳眼睛一亮，因为张苗苗所说，其实是有限元的思路，也是后世计算机辅助计算的根本思路。 张苗苗悟性高，但王朝阳没想到高到这个地步。那些被誉为数学大咖，以及后世的计算机的奠基者无非也就这样了吧？ “你也觉得我的想法对？”张苗苗来了兴致。 “没错。其实你这个思虑已经有人总结出来了，计算方法叫有限元。” 王朝阳解释道：“还记得我说过的一到四个强度理论吗？有限元是要比四个强度理论还要精确的计算方法。” 张苗苗大喜：“真的吗？有限元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方宇也非常好奇，摆出一副崇拜的眼神看着王朝阳。 面对两对求知欲夸张的眼神，王朝阳轻咳一声道：“有限元算法，我略懂一些，也可以教给你们，不过却不是现在，因为有限元算法实在是太复杂了。” 张苗苗以为王朝阳在故意卖关子，瞪眼道：“那什么时候教？” 王朝阳道：“后天或者大后天吧，我稍微准备一下……而且苗苗方宇，现在咱们的重点工作是变速箱的改善，其他事情要往后排，明白不？” 张苗苗这才想起，现在最关键的是完成方案以及机箱改善后的图纸，为了学习有限元把事情耽误了，那就太不应该了。 不过从这一刻起，“有限元”三个字已经彻底勾起张苗苗的兴趣，虽然答应把主要精力放在机箱图纸上，但张苗苗还是不忘跟王朝阳强调，一定把有限元计算方法教给他。 “放心！”王朝阳不由得汗颜，还是头一次遇到对有限元这么感兴趣的女孩子。 “我……我也想学一学有限元，可以吗朝阳哥？”方宇喏喏问道。 “当然！”王朝阳再度汗颜，这位孩子的小透明天赋还真是强，要是不说话王朝阳已经忘记办公室里还有第三个人。 在这样紧张的工作氛围中，两天时间飞速而过。 机箱改善的方案已经完成八成以上，后续的主要工作在于做图。而说起做图，张苗苗和方宇都是好手。 有了这两员大将，王朝阳清闲下来，从马三元那里弄来一个茶海和上好的茶叶。张苗苗和方宇奋力画图时，这人唏律律喝起茶来…… “有限元的事情，准备的咋样了？”看到王朝阳优哉游哉的样子，张苗苗撅嘴问道。 “哦……很快，很快了！”王朝阳被茶叶呛到，其实他还没准备呢。 “图纸今天就能完成，明天给我们讲有限元！”张苗苗道，以往腼腆的姑娘不知怎么的，现在语气中多出几分不容质疑的气势。 “好，好。”王朝阳咧咧嘴。 吃过中午饭，王朝阳直接找到马三元，他想问马总工从哪里能找到有限元的书籍。 对于有限元，马三元也只是有所耳闻，却并不了解，更不知道哪里有相关书籍。 “我不知道，但有人或许知道……冬雪的老师很有学问，你或许可以问问他。”马三元道。 马冬雪正在准备高考，她的老师教娄新慈，很有学问，据说曾经有过留学经历，后来经历过种种事件，才最终落在市级高中当教师……这个时代，留学经历可不寻常！ 王朝阳先到学校找到马冬雪，被马冬雪的带着，王朝阳来到教师办公室，并见到娄新慈。 娄新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带着黑框眼镜，头发梳理得很整齐，言谈举止很有礼数，但不知为何，总是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王朝阳说明来意之后，娄新慈露出歉意：“不好意思，你说的有限元我并不了解，所以我帮不上你。” 王朝阳一怔，因为明显能感觉出对方没有说真话。若是以往，王朝阳不会坚持下去，但眼下没有其他太好渠道，所以只好又道：“娄老师，那么您知道那里能找到相关的教材吗？请您一定帮忙想想，这事对我很重要！” 娄新慈问道：“这倒奇怪，教材能对你有多重要？” 王朝阳道：“我有两个朋友，都对有限元感兴趣，我答应给他们讲，不过有限元太复杂了，我只记得框架，却拿不住该怎么教别人。” 听到这里，波澜不惊的娄新慈脸上露出一丝惊诧，问道：“这么说来，你懂有限元？” “略懂。”王朝阳察觉到对方神情变化，觉得有戏，便多解释几句，“所谓有限元，顾名思义是把复杂的结构分割成有限个单元，理由单元与单元之间的传递关系来模拟力学或者热力学的数学模型，其关键难点在于矩阵方程的计算方法和边界条件的处理方式。” 娄新慈双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嘴角也明显地抖动一下。 不过在此之后，娄新慈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思索片刻后，娄新慈淡淡道：“我虽然不懂有限元，不过我有个朋友懂，我朋友那里或许有相关书籍，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娄新慈离开办公室，骑着自行车离开了校园。 马冬雪此时吐了吐舌头道：“娄老师真是一个怪人！” 王朝阳道：“为什么这么说？” 第109章 产品是咱们的孩子 马冬雪道：“因为娄老师一直都很怪啊，平时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但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没有什么朋友的。娄老师在学校外面也没有朋友，但家里有很多书，有一次学校修房顶，我们去他家做功课，发现他家有满满一屋子的书，我们几个同学差点被吓坏！” 王朝阳道：“那他说去他朋友家借书，也不是真话？” 马冬雪努努嘴道：“应该不是真话。娄老师似乎真的没有朋友，倒是有很多书。” 王朝阳没有过多询问。其实通过跟娄新慈的对话，王朝阳能感觉出他不寻常，但那属于别人的隐私，王朝阳也不便深究。 他的目的，只是拿到有限元的书籍。 等了没多久，娄新慈返回，手里拿着一本裹着牛皮纸书皮的书，书脊比拳头还厚，上面写着“有限元概论”。 “娄老师，太感谢了！最多一个月，我会把书还给你的！”王朝阳道。 “不急，慢慢看吧……不然书也是白白放在我……我朋友家里。”娄新慈说道。 离开学校的路上，王朝阳把手里的《有限元概论》简单翻看一遍，比较满意。这本书是从概论角度阐述有限元是什么，基本思路，以及一些简单的应用实例，对新手入门来说非常适合。 王朝阳自己对有限元是非常熟悉的，不过侧重点不是理论研究，而是应用。后世的航天技术，因为对材料和力学的苛刻要求，几乎是离不开有限元。 当然了，王朝阳的“应用能力”被很大程度上局限在计算机辅助上，要是让他去手算……等于是要了他的老命。所以当张苗苗和方宇让他讲有限元时，他一直往后推。若目的是吹牛侃大山，王朝阳不介意跟别人胡侃一番，但面对求知欲极强的张苗苗和方宇，王朝阳觉得还是慎重些好。 现在有了这本《有限元概论》，王朝阳心里有底气了。 “朝阳哥，你要给苗苗姐讲有限元？嘻嘻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学呢？”马冬雪在送王朝阳离校的路上，鬼机灵地笑了笑道。 “你还是算了吧，你应该把精力放在高考上。”王朝阳道。 “连朝阳哥也觉得我笨嘛！”马冬雪有些不开心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高考很重要。”王朝阳道。 “我爷爷也这么说，不过我觉得没什么！依我看读大学不如早点进车间工作呢，我好几个同学的父母就没读过大学，但在车间里工作得很好，工作稳定，收入又高！”马冬雪年纪虽然不大，但还挺有主意的。 王朝阳停住脚步，认真说道：“冬雪，如果你信我，那就听我的话，读书非常重要。只有读书，你才能开阔眼界，只有读书，你才有机会接触到更高级的生活方式，千万不要局限在眼前的小圈子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以往王朝阳都嘻嘻哈哈的，马冬雪还是头一次看到王朝阳认真的样子：“好的朝阳哥，我记住了。” 回到长海农机时，张苗苗正在检查图纸，只见一张a2的图纸平铺在桌面上，女孩儿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因为图面太大，为了看清楚中间的位置，张苗苗不得不点着脚尖，显得非常吃力。 方宇则坐在他自己的桌前，用铅笔和橡皮在修改着另外一张图纸。 王朝阳回到办公室后，张苗苗和方宇才停下手里的工作。 “铸造图已经完成，切削用图方宇正在修改，看样子也快改完了！”张苗苗说道，明亮的眸子中闪烁着异样光芒。 历时多日的工作，终于出成果了。 王朝阳点点头道：“辛苦了！我今天下午就把图纸送回红星，这样我爹那边就可以组织生产了。这样算下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铸件生产加上机械加工，时间应该是足够的！” 张苗苗点点头：“真不知道，咱们做了这么多的改善，最终能不能打败道尔森！” 王朝阳道：“一定能的……你觉得呢，方宇？” 方宇冷不丁地被人喊道，浑身哆嗦一下……以往王朝阳和张苗苗交谈时，他都是不插嘴的，安静地在角落里做他的小透明。 “朝阳哥你问我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方宇急忙道。 “我问，咱们的设计能打败竞争对手，你有没有信心？”王朝阳笑了笑道。 “有……应该有的。”方宇道。 “不是应该有，而是必须有！” 王朝阳加重语气道：“咱们是产品的设计者，产品是咱们的孩子，如果咱们对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信心，那别人就更不会有信心了！” 方宇用力地点头道：“对对，有信心！” 张苗苗则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谁跟你有孩子了，胡说八道！” 当天下午，两张图纸完成之后，王朝阳首先跟胡庆斌和马三元汇报一遍，然后把铸造图纸拓印之后带回红星。 拿到图纸之后，王嵩非常开心。他知道黑山金属那边早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最终图纸了。有了这图纸，廖志勇可以立即开工。 按照现在看来，五天之后，铸件机箱就能完成。 铸件运往长海农机，路上需要半天时间。在长海农机的机械加工分为两步，第一步粗加工，包括钻孔和外形的加工。第二步是精加工，包括轴承座的加工和密封面的加工，这些算起来大约四天左右的时间，然后便是场内组装和调试……这样算下来，14号之前一定能完成一台样机。 “爹，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王朝阳道。 “你老子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倒是你……这阵子来回奔波，要注意身体，也注意照顾小张，姑娘家家的在外面难免拘束，你不许欺负她！”王嵩道。 “爹……谁说我欺负张苗苗了！”王朝阳咧着嘴角道。 “你小子啥秉性我还不知道？总之吧，你别亏待了自己也别亏待人家，多带她吃点好的，别怕花钱！”王嵩道。 很少从老爹嘴里听到这话，王朝阳心头不由得一暖，道：“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胡吃海塞我最擅长，回头找您报销！” “臭小子！得嘞，我得赶紧去黑山金属了！”王嵩笑道。 第110章 决战到来 样机的生产在紧锣密鼓中进行，但设计工作却告一段落。 忙中偷闲，王朝阳扮演起老师的角色，讲课内容是有限元，对象是张苗苗和方宇。 这两位“学生”的天赋都很高，这让王朝阳轻松很多。有限元的学习难点在于对有限元思维的熟悉，以及庞大计算量的掌握能力。这项被设立在后世大学本科的课程，让无数学子头疼，但对张苗苗和方宇来说，似乎并没有造成太大困扰。 看到两人的神奇表现，王朝阳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以后的设计，可以尝试用有限元来进行计算。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王朝阳三人学习有限元的同时，王嵩那边在全力进行新型机箱的生产。 生产地点在黑山金属厂，由于提前准备工作做得充分，新型机箱于得到图纸的五天之后生产完毕，为了防止意外，廖志勇一次性生产了两台机箱。 得到铸造机箱后，王嵩第一时间运回红星厂，在喷丸车间内进行表面处理，处理时间用掉两个小时，王嵩马不停蹄地派车把两台机箱发往长海农机。 胡庆斌早就做好了接受新型机箱的准备，到货之后立刻运入加工车间，数控机床已经停下其他工作，专程等待机箱的到来。 加工过程分为两步，一步是粗加工，第二步是精加工，这些工作对于数控机床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不会遇到任何麻烦，四天后的下午，第一台新型机箱加工完毕，全尺寸检查报告被第一时间送到马三元手中，马三元的目光扫过全部尺寸，最终落在轴承座的同轴度上，测量数值是0.026！ “立刻送往总装车间，开始装配！”马三元朗声说道。 两台铸造机箱，一台仍然在数控中心，另一台已经开始装配。装备开始时，胡庆斌专程前来观看，王朝阳等人自然也要到场观摩，而此刻在总装车间的顶棚上，已经挂起一个超大的横幅。 “热烈庆20-4型变速箱升级成功！” 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之中，时间渐渐来到13号，此时使用新型机箱20-4型变速箱已经装配完毕，并全部经过内部调试。 明天就是“决战”的日子了，胡庆斌特意组织现场会议，公开讲话，算是决战之前的动员大会。 20变速箱要和国外货对决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尤其在长海农机内部，胡庆斌热情洋溢的讲话结束后，全场迎来雷鸣般的掌声。 “支20！” “支持国产货！” “打败洋货！” …… 14清晨五点半，王朝阳一行人踏上前往省里总部的征程。王朝阳开车，副驾坐着张苗苗，后排坐着方宇和马三元。 同行另外一辆大货车，车厢里装着两20-4型变速箱，在货车的副驾驶位置做的是厂长胡庆斌。胡庆斌自己是有配车的，不过他想确保两台变速箱安全抵达省里总部，所以坚持坐在货车内。 两个小时的车程之后，众人抵达省里总部，闫恒山早就安排好接应人员，变速箱被第一时间送往系统总装车间，进行安装，另有人员将胡庆斌和王朝阳等人接入会议室进行短暂的休息。 虽然一路奔波，但胡庆斌和马三元完全没有疲态，连口热水也不喝，到处找人打听道尔森的消息。 张苗苗和方宇也显得有些紧张，进入会议室便开始坐立不安。 “放轻松，现在的紧张没有任何意义。”王朝阳趴在桌面上，打着哈欠说道。 “说的轻松！”张苗苗撅了噘嘴。 “朝阳哥，你的心理素质真是太好了！”方宇搓着手心的汗，对王朝阳表示无限羡慕。 “我还是那句话，自信一些！改善方案出自咱们之手，咱们对新型变速箱的改善点非常清楚，而每一个点都有确凿的计算支撑……有什么理由不自信呢？”王朝阳笑了笑道。 上午9点30左右，道尔森一行人进入会议室，成员跟上次一样，道尔森在国内办事处的负责人肖松山，道尔森美国总部的首席技术工程师丹尼奥·格里芬，还有一位是丹尼奥的翻译唐安娜。 道尔森的人入场之后，跟王朝阳他们没有多少交流，只是低声用英语自己交流着，偶尔能听到丹尼奥·格里芬的笑声。 时间很快来到9点58分，主要人物全部现身，省级报社的记者也纷纷进入，闫恒山起身宣布会议开始。 在热烈的掌声中，闫恒山开始了他的开场讲话。讲话内容中再次阐明，长海农机将秉承公平竞争的原则选择变速箱供应商，虽20变速箱产自长海农机的南阳市分厂，但也不会有丝毫偏袒。 根据闫恒山透露，目20变速箱和道尔森的sp变速箱已经全部进入系统总装车间，安装过程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媒体记者可以自由提问。 这种机会媒体记者是肯定不会放过的，而根据敏锐的新闻嗅觉，记者们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道尔森身上。 问题包括道尔森的产品优势有哪些，为何要选择进入中国市场，以及进入中国市场之后的发展方向如何…… 诸如此类的问题非常多，由此可见，在旁观者心中，道尔森是肯定能获胜的。 “一群混蛋，说得好像洋鬼子一定能获胜似的！”马三元脾气一向暴躁，此刻忍不住低声嘟囔道。 “随他们怎么问吧，反正一切以事实说话！”胡庆斌这样说道，其实脸色也不好看。 这时又有一位记者站起来，对胡庆斌道：“胡厂长您好，我是省城晚报的记者，众所周知，国内的工业水平远远落后于西方国家，而道尔森公司又是西方机械行业的佼佼者，面对如此强悍的竞争对手，您对竞争的结果有哪些期待？” 这话问得很有技巧，但诱导性也非常强，胡庆斌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此刻忍不住冷冷道：“绕来绕去不嫌麻烦吗？你不就是想问我知不知道会输吗？” 那位记者很沉着，礼貌地笑了笑道：“胡厂长果然直白，那么您觉20会赢还是输呢？” 胡庆斌道：“要是觉得会输，我还会坐在这里吗？” 那记者又道：“既然您觉得不会输，能提前分享一下您这种信心是来自哪里吗？我想这个问题在场所有媒体同行也都想知道。” 第111章 记者采访 一时间，闪光灯响成一片，无数胶片上都印上了胡庆斌的头像。 胡庆斌咬了咬牙，道：“我们有优秀的技术人员，我们有顽强的精神，我们有必胜的信心！这些，就是我自信的来源，这样回答你们满意嘛？” 那记者的新闻嗅觉非常敏锐，立即补充问道：“顽强的精神和必胜的信心，是工人阶级都具备的素质，但您刚刚提到有优秀的技术人员，不知道这些技术人员在不在现场呢？” 胡庆斌用手一比王朝阳张苗苗和方宇，道：“在，就是这三位。” 众人的目光转向王朝阳三人，集体表示疑惑。 “好年轻的技术人员啊，方不方便回答我几个问题呢？”又有记者起身问道。 于此同时，无数的摄像头对准三人。张苗苗和方宇同时紧张地低下头去，他们可没准备过接受采访。 只见王朝阳呲牙一笑，站起身来道：“当然可以，请采访我吧！” 见有人配合，那记者立即问道：“胡厂长称你们是‘优秀的技术人员’，想必您的技术能力非常高超，那么能不能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一下，国20和道尔森产sp变速箱相比，有哪些优缺点呢？” 王朝阳没有丝毫紧张的样子，笑了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们那些专业的东西非常枯燥乏味，我怕我自己说着说着会睡着。” 一句轻松幽默的话，全场记者顿时大笑起来。 之前凝重的气氛也是一扫而光。 “连你自己都这么说，那我们这群门外汉还是算了吧……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毕竟你们都好年轻啊！”那记者笑着问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是咱们的古话嘛！当然我没说我是英雄，我身旁这位漂亮的女孩和帅气的小伙儿才是英雄，设计工作主要都是他们完成的！”王朝阳同样微笑着回答道。 接下来有其他记者问了一些问题，都是由王朝阳来回答的，王朝阳那份当然自若，以及正经中带有几分小幽默的回答方式，让会议室中频频爆发出笑声。 长海农机这边的大领导们全都微微松了口气，包括闫恒山和宗世国，也包括胡庆斌和马三元，尤其是后面两位。 最开始记者们带有倾向性的问题，让胡庆斌和马三元都很气恼，胡庆斌更是差点跟记者吵起来……事后想想非常不妥，这次会议邀请记者的目的是做宣传，如果当众吵起来，那可就“热闹”了。 “王朝阳这小子真是个人才！不但技术实力过硬，对付媒体记者也有一套，真不知道这小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胡庆斌低声跟马三元说道。 “嘿嘿，他脑子是怎么长得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带他一起过来是最明智的选择！”马三元笑道。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王朝阳这种应付记者的能力也不是天生带的。 穿越之前，他是航空领域的高级工程师，也是一位公众人物，每年接受采访的次数都很多。正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中，王朝阳练就出一套自己的处事技巧。 媒体记者所关注的永远都是新闻性，说白了他们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但这种关注角度往往跟他们的个人观点没有关系，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记者的询问角度跟他们生气，没有必要，也不够明智，最明智的方式就是插科打诨，最好能让记者能跟着你的思路走，这样自己轻松，还能增加曝光的机会。 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时间来到11十点整，闫恒山通知众人，动力系统已经组装完毕，在实验车间，跑合试验即将开始。 众人离开会议室，在厂内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实验车间。 这次要进行的跑合试验，跟常规跑合试验不同，按照主办方，也就是长海农机总厂提前发布的消息，两套分别装有国20和道尔森sp变速箱的动力系统将接受“综合性能跑合试验”。 试验的内容包括五个部分，分别是空载高速跑合，0.5倍载荷跑合，1倍载荷跑合，2倍载荷跑合，以及极限载荷跑合试验。 这五个部分可以较为全面地考验动力系统在不同工况下的性能，经过这一系列的“综合性能跑合实验”，两款变速箱的优劣便可以判断出来。 在前往试验车间的途中，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渐渐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尤其体现在胡庆斌马三元等人的身上。 竞争即将正式来开帷幕，紧张是难免的。 长海农机总部的实验车间，因为面相整个动力系统，所以空间非常宽阔，两侧是灰色的钢筋水泥柱子，高达二十米的棚顶上面密密麻麻地布置着大功率照灯，一台室内轨道葫芦吊车横在横梁之上，线缆垂在空中，随着换气扇呼呼作响而摇摆着。 往车间里面走，并排两台试验台架出现在众人面前，复杂的动力系统已经安装在台架之上，充满了电缆和油气管路，身为外行的媒体记者看得一脸糊涂，不过好在试验台架前面立着两个牌子，分别写20和sp。 “闫厂长，各位先生女士，试验开始之前，鄙人有一个建议！” 就在这时，丹尼奥·格里芬突然开口道。 “丹尼奥先生，有什么建议请讲！”闫恒山道。 “贵厂指定的综合性能跑合实验，包括空载、0.5倍载荷、1倍载荷、2倍载荷以及极限载荷，这个方案指定得非常优秀，足可以考察出变速箱的性能优劣。不过唯一不足之处是项目太多，每个项目持续一个小时，加起来要五个小时……尊敬的闫厂长，能不能考虑把时间缩短一些呢？”丹尼奥微笑着说道。 “如何缩短呢？”闫恒山问道。 “贵厂20和我们道尔森的sp变速箱，都是优秀的产品，在额定载荷以下的情况下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这几乎是没有争议的。诸位先生女士，我这样说应该没有争议吧？所以我建议省去额定载荷以下的跑合项目，直接进行两倍载荷和极限载荷，这样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结束。” “这个建议如何，尊敬的闫厂长，以及在场的媒体朋友。多出来的时间，与其留在这满是润滑油气味的车间里，还不如去品尝香槟和美食呢！”丹尼奥说道。 第112章 两倍载荷 这个建议说到众多记者的心里，对他们来说，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值得报道的新闻，如果两个小时结束，傻子才愿意多等三个小时。 闫恒山没有立即答应，因为涉及到专业领域，他需要征求宗世国的意见。宗世国想了想道：“这个建议可行。” 闫恒山这才宣布，就按照丹尼奥·格里芬的意见来。 如此一来，综合性能跑合实验正式开始，第一项是两倍载荷。两名工作服、黄胶鞋和安全帽打扮的工人各自走向两个实验台架，喊了一声号子后，同时启动动力系统。 动力系统的动力源是柴油发动机，变速箱安装在柴油发动机的下一级，在输出轴的位置由伺服电机连接，伺服电机的作用是给动力系统施加载荷，这一次的实验载荷是两倍额定载荷。 分别置于两个台架上的动力系统，发出有节奏的“突突突”响声，几乎没有区别，这说20和sp变速箱在两倍载荷的情况下，表现性能是相近的。 当然，这只是开端，因为最终结论要在一个小时之后才能做出。 最初的新鲜感逐渐小时，众多媒体记者可不会从“突突突”的响声中找到美感，在他们耳中只是刺耳的噪音罢了。 不过在长海农机或者道尔森等人的耳中，这些声响别有一番意义。马三元就站在台架旁边，静静地听着发动机传出的响声，时不时地低声跟宗世国交流着。 另外一边的丹尼奥·格里芬也注意听着变速箱中传出的声音，偶尔对身旁的翻译说上两句，名叫唐安娜的翻译手里有个小本子，她会把丹尼奥说的话记在本子上。 张苗苗清楚，两款变速箱在二倍载荷的情况下运转，性能几乎是一样的，如果存在区别，那一定是噪音，不过或许是两套台架距离太近了，她努力去区分两者声音的差别，却完全区分不出来。 “听是听不出来的，注意看那里！”王朝阳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张苗苗一怔，顺着王朝阳的目光看去，发现王朝阳正在观察变速箱的顶盖。不过张苗苗更加疑惑，不知道看顶盖的目的是什么。 “注意看顶盖上的电缆。”王朝阳的声音再度响起。 因为实验台架需要电源，电缆正好跨过变速箱的顶盖。那220伏三相交流电缆比大拇指还要粗，搭在变速箱顶盖上，随着系统“突突突”的响声，在有节奏地震动着。 张苗苗凝神观察片刻，一颗心暗暗提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搭20-4变速箱上的电缆颤抖幅度要比道尔森sp的大。 这说20-4自身的颤动幅度大于道尔森的sp。 张苗苗之所以暗暗担心，是因为颤抖幅度大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现象。颤抖幅度大，会影响结构强度，会引发噪音问题……这几乎是机械工程师最头疼的问题。 一瞬间，张苗苗脑海里“哄”的一声，额头冒出一层米粒般的细汗。 20-4变速箱已经输了吗？ “别担心，这不完全是坏事。”此时王朝阳轻轻拍了拍张苗苗的肩膀，低声说道。 “可是……”张苗苗还想说话。 “别急，沉住气。”王朝阳又道。 “……”张苗苗轻轻点点头，但却怎么也沉不住气了，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两台变速箱的电缆之间徘徊20-4顶盖上的电缆仍然在摇晃，幅度仍然很大，张苗苗努力去控制情绪，奈何心脏突突突急跳不停，再这样下去，张苗苗怕自己会坚持不住。 好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张苗苗的手腕，张苗苗不用看也知道那只手属于谁。以往张苗苗一定会挣脱的，但此时此刻她宁愿被大手攥住，这样心跳能稍微平稳一些。 一个小时的跑合时间过去，两倍载荷项目结束。 闫恒山当众宣布结果，两款变速箱的性能相同，在此项跑合实验中打成平手。下一项将进行极限载荷试验。 这个结果让张苗苗的紧张情绪得到缓解，看来震动幅度的事情出了他和王朝阳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察觉。 “经过这次试验，必须继续对机箱改善，震动一定要消除才行！”张苗苗暗暗下定决心。 与此同时，下一项跑合实验已经开始。跟上一项实验不同，这次的实验载荷是不固定的，在运转过程中，通过伺服电机不断增加载荷扭矩，一直抵达扭矩极限为止！ 这个实验在所有跑合实验中，也称作极限破坏实验。因为在加载过程中，当载荷达到某一个峰值时，很有可能造成变速箱破坏。 这个实验开始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开始提起精神，媒体记者们也开始盯紧台架，因为他们知道，实验结果很有可能在下一秒中出现。 “在所有的系统跑合实验中，说真的我最喜欢这项，你们知道为什么嘛？”一直沉默的丹尼奥·格里芬对两名同行者说道，但因为声音很大，周围其他人也被吸引注意力。 “为什么呢，丹尼奥先生？”唐安娜问道。 “因为这项实验像极了两个为爱情决斗的骑士，他们需要不断挑战自身的极限，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去击败对手。失败的一方将迎来死亡，而获胜的一方将获得爱情……多么具有骑士精神啊！”丹尼奥笑着说道。 “丹尼奥先生，看不出来您还很浪漫嘛！”唐安娜笑道。 “工业设计本来就充满枯燥和乏味，我当然要努力自己去寻找浪漫咯……哦呵呵，不然我会变得很古板而连女朋友都找不到的！”丹尼奥继续笑道。 说话的功夫，跑合实验一直在继续，私服电机在持续给两套系统增加载荷，而随着载荷的增加，两套系统中传出的“突突突”声音也在慢慢发生的变化。 原本清脆响亮的声音，频率在缓缓降低，而声音也越来越低沉，如同用木棒去敲击棉被一样…… 听着这种声音，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前面还在谈笑风生的丹尼奥·格里芬，此刻收敛全部表情，凝神盯着台架。 张苗苗在紧张之余，却多出另外一种情绪，因为有了上一项实验的经历，她仍然在注意两台变速箱的震动。 第113章 惜败? 让张苗苗费解的是，在这项实验过程中，两款机箱盖上的电缆摆动幅度相差并不明显。甚至张苗苗注意到，随着载荷持续增加，两根电缆的摆动幅度近乎持平了…… 这个现象超出张苗苗的知识范围，她不确定王朝阳知不知道，但这个场合她没有找到机会询问。 私服电机仍然在加载，根据led上显示的数值，当下施加在动力系统上的载荷已经达到8.5nm！ 别看这个数值不大，但注意单位是牛顿·米！8.5nm的数值施加在20毫米的主轴上，足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动力系统发出的声音越发地低沉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考验动力系统的时候到了，两款变速箱的优劣，即将见到分晓。 突然产生一声异响，安装20-4变速箱的动力系统停车。 而几乎与此同时，又是一声异响发出，安装有sp3的动力系统也停止运转。 偌大的实验车间，一瞬间进入安静。所有人都处在沉默之中，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伺服电机上led显示屏上的数值：8.8nm. “两套系统同时失效，这也太巧合了吧？” “极限载荷都是8，8nm，两款变速箱的性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这次跑合实验没有分出胜负？” “怎么会这样，天啊，这么说咱们这么多人白看了两个多小时？” …… 人群中开始发出声音，听得出来，媒体记者们议论的时是带有抱怨情绪的。这个结果虽然罕见，但却并不是他们所希望的。白白看了两个多小时，到头来没有分出胜负，折腾人玩儿呢？ 闫恒山也是一脸的无奈，低声跟宗世国商量，但也商量不出结果。两款变速箱的极限载荷竟然相同，这是谁也预想不到的。 “朝阳，怎么会这样，竟然打成平手！”胡庆斌低声问道。 “这我也没想到……不过似乎并不是平手，让我再想想……”王朝阳后面的话说得有些含糊，因为有些事情他自己还没想清楚。 就在这时，道尔森一行三人中发出笑声。只见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丹尼奥·格里芬走出人群，大声道：“并不是平局，我们道尔森的sp3获胜了！” 这话顿时引发胡庆斌等人的不满。 “说什么呢，实验结果明明一样，你凭什么说你们赢了？” “不要激动，尊敬的竞争对手先生，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丹尼奥·格里芬微微笑道，很有自信的样子。 “在最后一项的极限测试中，两款变速箱打成平手，这个结果有目共睹，我当然不会多说什么。我所想说的是上一项测试，也就是两倍载荷试验，在那个试验过程中，敝司sp3型变速箱的性能要优20。”丹尼奥继续说道。 “胡说！” 脾气火爆的马三元大声回应道：“两倍载荷试验中，两款变速箱的表现不分伯仲，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丹尼奥轻声一笑，手指在空中晃了晃道：“并非如此。有些细节你们没有注意到，而我却已经注意到了，并且我让我的翻译唐安娜女士记录了下来。唐安娜女士，现在请你帮我跟所有人解释一下吧！” “乐意效劳，丹尼奥先生。” 唐安娜穿的是女士西装，打扮的非常细致，点头示意之后，把自己挎包里的黑色笔记本取出来道：“各位长海农机的朋友，各位媒体记者朋友，在上一项实验过程中，丹尼奥先生吩咐我记录了两款变速箱的震动情况，我用简笔画的方式记录了两个搭在变速箱顶盖上的电缆的震动情况，请看这里。” 唐安娜把笔记本上的简笔画展示一番后，继续道：“这种记录方式也是丹尼奥先生教我的，其实我并不明白原理，不过丹尼奥先生给我的解释是，sp3变速箱的震动效果要强20，原因是电缆的振20更大。长海农机也有很多专家在，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呢？” “当然不对！电缆跟变速箱的震动有啥关系！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谁知道你画的东西准不准！”马三元忍不住嚷道，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位总工程师真的急眼了，要不然也不会对一个比他孙女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发火。 “变速箱震动，就会带着电缆震动，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马总工不要欺负我不懂技术哟！”反观唐安娜的心态却很平稳。 “……”马三元咬了咬牙，坚持道，“就算你说的对又如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人知道你画在本子上的东西准不准！” “你们不相信我画的东西，这很好办，换上两台新的变速箱，把两倍载荷跑合实验重新跑一次，所有人都注意变速箱的震动，你们会发现我说的是真的。”唐安娜道。 马三元无言以对。而且心里有些发虚，见对方如此笃定的样子，十有八九说的是事实。 胡庆斌也沉默下去，拳头攥得很紧。他不甘心，比试进展到这个地步，极限载荷不逊色与对手，仅仅输在两倍载荷的震动上，这太令人扼腕了。 张苗苗的内心非常矛盾，她心里清楚丹尼奥和唐安娜说的情况是真的，出于个人情感，她不想多说什么，至少不愿意亲自扮演宣20失败的人。 不过从工程师的角度来说，她必须要实事求是，即便己方输了，也要承认事实，这才是更有尊严的事情吧。 “王朝阳，我要说出事实。”张苗苗扭头看着身旁的男子。王朝阳点点头道：“你先说……” 张苗苗点点头，然后提高音量道：“胡厂长、马总工，对面的丹尼奥先生和唐安娜女士，我也来说一下在两倍载荷试验中，我所观察到的情况…20-4变速箱的震动要强于道尔森产的sp3型变速箱，所以唐安娜女士说的是真的。” 这话一出口，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张苗苗属于长海农机方面的技术人员，她这样公开讲话，就等于是承认20的失败。 胡庆斌和马三元震惊地看着张苗苗。震惊之余，流露出更多的是无奈和惋惜。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们20-4就能击败对手。 这太可惜了！ 第114章 以事实说话 媒体记者们已经把摄像机的镜头对准张苗苗，同时记录着张苗苗刚刚的说辞。 如此一来，尘埃落定，这场比试以道尔森获胜告终。这个结果虽然一波三折，但却符合大多数人在事前的猜测。 国内工业水平跟西方国家比，终归相差太远40-4固然是一款不错的变速箱产品，但终究不如更加成熟的sp3。 胡庆斌站在原地，闭着眼睛，眼角泛出晶莹。马三元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 如果说20变速箱的感情之深，在场所有人都比不过胡庆斌和马三元。这个项目是他俩一手带起来的，前期经验缺乏，举步维艰到什么地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后面经历过各种波折，从希望到失望，从绝望到希望重燃……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无所谓了，今天的比试失败了，无论再怎么惋惜，结果都是失败。 周围的媒体记者们，正准备进一步采访时，注意到胡庆斌和马三元的状态，集体沉默下去。虽然他们猜测道尔森会赢，20毕竟是国产品牌，国产品牌能跟西方大公司的产品比成这个水平，真的很不错了。 “亲爱的朋友们，尊敬的先生和女士们，看来敝司sp3变速箱获胜已经达成共识，不过我还是想表达一下对对手的敬意20变速箱也是很优秀的产品，如果今后能在细节设计方面改进，我个人觉得还是会有市场的。” 丹尼奥·格里芬再次来到人前，朗声说道：“作为获胜一方，我们的sp3今后将成为长海农机动力系统的唯一合作者，这让我感到非常荣幸。同时我也要说，我们道尔森公司已经制定拓展贵国市场的策略，sp3只是一个开始，从今往后我们会把更多优秀的产品展现在贵国用户面前的！用优质的产品服务用户，这是我们道尔森公司的一贯宗旨。” 这番讲话，说的合情合理，博得众人掌声。不过在鼓掌之余很多人产生厌恶之感。 这个丹尼奥·格里芬绝对是一个商场老油条，每次都会把场面话说的漂漂亮亮，但没人是傻子，说什么服务用户，说白了还不是资本家的掠夺和市场的压制？ 但厌恶归厌恶，技不如人是事实20变速箱已经够优秀的，但还不是败在sp3面前？ “丹尼奥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就这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朝阳突然开口。 “请讲，年轻人。”丹尼奥笑了笑道。 “如果今天输的不是我们20，而是你们的sp3，你会是什么表情？”王朝阳问道。 “很有意思的假设。你们中国有句古话，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失败也不能气馁，应该把精力放在产品质量上，因为产品质量才是竞争的根本。”丹尼奥笑道，那语气颇有指点晚辈的意味。 王朝阳点点头道：“丹尼奥先生能这样想就好，那我遗憾地告诉你，这次综合性能跑合实验，输掉的并不20，而是贵司的sp3。” 丹尼奥听完唐安娜的翻译，顿时大笑起来，说道：“哦年轻人，这话从何而来？连你们自己人都承认失败了，你还要做无谓的坚持吗？那很好解决，只要把两倍载荷实验再跑一次就能知道。” 王朝阳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认真道：“的确需要再跑一次，但不是两倍载荷实验，而是空载！” 丹尼奥听得一愣，然后耸了耸肩膀道：“空载？年轻的工程师朋友，你确定你没有说错？我不知道这个时候空载有什么意义！” 不单是丹尼奥有这种疑问，在场其他人也露出疑惑的表情。二倍载荷和极限载荷都跑完了，空载有什么用呢？ 这时王朝阳转身看着闫恒山，朗声道：“闫厂长，我建议重新跑一次空载！” 闫恒山问道：“原因是什么呢？” 王朝阳道：“这次跑合实验，本就有空载项目，前面为了节约时间才省略了空载项目，不过我觉得那是不妥的。完整的跑合实验必须有空载，若看不到空载跑合结果，我绝不认输！” 闫恒山道：“你的要求并不过分，只不过正如丹尼奥·格里芬先生所说，两倍载荷和极限载荷实验已经完成，空载实验不会存在问题，我猜想20和sp3都会顺利通过实验的。” 王朝阳摇头道：“现在这样说还为时过早，所以闫厂长，请安排人进行空载实验！” 见王朝阳的态度非常坚决，闫恒山转身跟技术主任宗世国商量片刻，然后吩咐工人准备空载实验。 因为极限载荷实验时两台变速箱已经被毁，工人们需要先更换变速箱，然后才能进行实验。 工人们的手脚非常麻利，换好变速箱，重新启动台架，开始进行空载跑合实验。因为是空载，系统的运行速度非常快，动力系统发出频率极快的轰鸣声。 “突突突……” “突突突……” 实验开始之后，王朝阳便抱着膀子，静静站在台架旁边。胡庆斌和马三元来到王朝阳近前，低声询问他坚持要跑空载的原因。但王朝阳没有直接解释，而是说要等待结果。 张苗苗和方宇自然也靠拢到王朝阳跟前，想不出原因，只能紧张地盯着两套实验台架。 实验台架对面，道尔森的人显得有些不耐烦，在他们看来王朝阳的举动属于“无谓的挣扎”。丹尼奥·格里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对唐安娜道：“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不见长江不死心’对吗？” 唐安娜道：“不丹尼奥先生，应该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丹尼奥耸了耸肩道：“哦奇怪，中国最着名的河流不应该是长江吗？” 唐安娜道：“长江和黄河都是着名的河流。不过，哪条河流更着名没有关系，人们都这么说。” 丹尼奥笑了笑道：“没有关系了。说起河流，我的家乡在密西西比河附近，等sp3的事情结束后，我会回国汇报，到时候你和肖先生可以跟我一起去度假，密西西比河是一条美丽的河流，而我的家乡也非常美丽。” 第115章 共振点 唐安娜笑道：“荣幸之至。” 实验台架启动之后，两套动力系统便高速运行着。在台架两侧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情况。台架这一侧，长海农机众人脸色凝重，台架另外一侧的道尔森三人，嘻嘻呵呵交谈着，神情非常放松。 “咚咚咚……” 就在某一刻，台架传出的声音突然发生变化，原本清晰有力的气缸爆鸣声中增加了某种噪音。 这个噪音出现之后便一直存在，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向道尔森的sp3变速箱……因为噪音就是从那里发生的。 “怎么回事？”丹尼奥·格里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顾不上跟同行者说话，大步走向sp3变速箱。 道尔森的另外两人也紧张起来，跟在丹尼奥身后来到实验台架旁边。 “突突突……咚咚咚……” 发动机的爆鸣声和变速箱发出的噪音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而此刻更加清晰地看到，那条搭在sp3顶盖上的电缆发生激烈的摇摆。 反20-4变速箱，丝毫没有意外震动。 “快看，你们快看，sp3的震动很大，道尔森的变速箱震动非常大！”胡庆斌几乎喊出破音。 “看到了看到了，咱们的变速箱还是好好的！”马三元也嚷道。 “我也看到了！这说明sp3不20-4！”一向沉默寡言的方宇也喊道。 “这真是太好了！获胜的是咱们！”张苗苗激动地攥起拳头，脑海里闪现无数个念头，似乎能解释眼前的现象，但却抓不住关键…… 身材高大的丹尼奥·格里芬，静静地站在sp3变速箱旁边，一动不动样子如同被施加了魔法一样，脸上的表情更是如同死灰一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想不明白原因。 “你是道尔森的首席技术工程师，这种现象不会不知道吧？”王朝阳轻声问道。 “我……我当然知道！”丹尼奥视线离开变速箱，盯着台架对面的年轻男子道，“sp3变速箱发生了共振，这该死的现象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我想不通为什么，共振是变速箱设计最致命的问题，怎么会发生在sp3身上，我想不通……等一等，你似乎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你是怎么知道的，赶紧告诉我，赶紧把那该死的原因告诉我！” 丹尼奥的情绪非常激动，深深的眼眶中的一对棕色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王朝阳点点头道：“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就算你不问，我也会解释个其他人听……不过在此之前，劳烦工人师傅把两套系统熄火，不然车间里的噪音实在是太大了。” “立即熄火！”闫恒山大声吩咐道。负责管理实验台架的工人立即小跑着过去，熄灭发动机。 偌大的实验车间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王朝阳身上。 “共振的概念，我想简单说两句，每一样产品都会存在自己的共振点，变速箱也不例外。而系统在运转过程中，犹豫发动机冲程频率，传统系统的转动频率，这些都会成为潜在振源，当振源接近固有频率，则称之为共振。” 王朝阳顿了顿，继续解释道：“sp3发动机，正如唐安娜女士形容的那样，在两倍载荷实验中，表现得非常好，震动很弱。在极限载荷情况下，表现得也很优异，震动情况甚至更佳。不过这在我看来，这样设计并不明智，甚至可能是设计漏洞。” 这番自相矛盾的话，周围人听得疑惑不解。连宗世国和马三元那样级别的技术大拿也有些跟不上思路。 唯独张苗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等待着王朝阳接下来的话。 王朝阳继续说：“通过我刚刚的描述，诸位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sp3变速箱所传递的载荷越重，震动情况越优秀。那么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成立，传递载荷越小，震动情况会越糟糕……这也是我推测sp3变速箱在空载情况会发生共振的主要原因。” 周围人认真品味着王朝阳的话，宗世国和马三元已经渐渐理解王朝阳的思路。至于媒体记者们，则更加糊涂。当然媒体记者们虽然糊涂，但却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sp3在空载工况时会发生共振。 张苗苗顺着王朝阳的思路去思考，某一刻突然大声喊道：“哦，我知道了！” 王朝阳淡淡一笑道：“知道什么了？” “我来演示给所有人看！”张苗苗说了一声，直接朝实验台架走近。她先从台架旁边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根螺丝刀，然后在sp3变速箱的机箱行轻轻敲击两下，发出“当当当”清脆的响声。然后张苗苗又用同样方法敲了20-4的机箱，发出“哆哆哆”的响声，跟sp3一比，声音要沉闷很多。 王朝阳看到这里，满意地点点头，因为他知道张苗苗做出这番举动说明她真的懂了，而接下来跟其他人解释也不需要他亲自浪费口舌了。嗯，带着这样一个悟性超强的妹子，真是不错的选择。 “大家可以听到，sp3的机壳响声很清脆，这表示其共振频率高，20-4的机壳响声低沉，表示共振频率偏低。这才是sp3在空载工况发生共振的原因。”张苗苗最后解释道。 “但按照这个道理20-4也会共振？”有人问到。 “共振是无法避免的，但却可以人为地调整共振点20-4的共振点在重载区，正如唐安娜女士描述的那样，大约在二倍额定载荷时。不过二倍额定载荷时转速比较低，产生的噪音也不明显。”张苗苗继续解释道。 经过这一番解释，绝大多数人都恍然大悟。 共振无法避免，那就将共振点调整到低速区。 宗世国作为长海农机总部的技术主任，此刻心情既激动又震惊。共振点的概念他早就知道，但还从来没见过以这种方式调控共振的事情。 马三元这位总工程师心中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宗世国20-4的方案是在他眼皮子地下完成的，他从来不知道王朝阳他们连共振点也考虑过。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表示怀疑！”一直沉默的道尔森首席技术工程师，丹尼奥·格里芬此刻大声喊道。 “怀疑什么？”王朝阳问道。 第116章 运气也是实际 “共振点的控制，在道尔森都属于难度极高的技术，你们不可能掌握！我严重怀疑这点，你们的技术实力绝不可能超过我们道尔森！”丹尼奥喝道。 王朝阳冷冷一笑：“一切以产品品质说话，这是你的原话吧？现在我们20-4的品质强于sp3，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丹尼奥有些蔫了下去：“我……我只是无法想象，你们竟然能掌握共振点的控制技术。” 王朝阳耸耸肩，淡淡道：“丹尼奥先生似乎听过很多中国的俗话，那么‘运气也是一种实力’，这话你听过没有？” 丹尼奥深深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呵呵，运气也是一种实力，这话我记住了……好了，我承认sp3的品质不如贵司20-3，我很累了，不想再做其他争辩，告辞！” 说完，道尔森一行三人垂头丧气地离开。 剩下在长海农机实验车间里的众人，再一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在场众人中，长海农机的人自然激动，媒体记者们虽然没有料到这个结果，但能目睹国产品牌获胜也感到振奋。 “我宣布，国产品20和道尔森sp3变速箱的跑合实验中20获胜。这意味着，今后长海农机总厂研发的动力系统，将使20变速箱！”闫恒山最终宣布道。 一时间媒体记者们纷纷围了过去，开始开始采访胡庆斌和马三元等人，连张苗苗和方宇也受到采访。 其实记者们最想采访的人是王朝阳，不过让他们无语的是，车间里已经没有了王朝阳的踪影。 采访缓解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胡庆斌和马三元嗓子都哑了，张苗苗和方宇都不擅长在摄像头前说话，应付的非常疲惫。 终于熬到采访环节结束，胡庆斌等人终于得以脱身。 回到会议室时，发现王朝阳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果盘，吃得那叫一个惬意。 “你小子倒是会偷闲！”马三元骂道。 “记者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咱们，你们怎么不跑啊！”王朝阳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们倒是想跑，但没你小子腿快！”胡庆斌瞪眼道，但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次一番公开竞争，长海农机变速箱成为最终赢家，这无疑是胡庆斌和马三元最希望看到的。 这样一来，长海农机总厂的动力系统将百分百搭20-4变速箱，以后的产量得到保证。而且这一段堪称戏剧性的竞争过程，一定会被媒体记者们用夸大的语言报道出去20变速箱一定会名声大振的！ 国产品牌击败西方国家的品牌，这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大新闻！ 20-4的产品一定会飙升，老马，回去之后有的咱俩忙了！”胡庆斌大声道。 “再忙我也开心！”马三元朗声笑道。 王朝阳和张苗苗等人也发出笑声。经过一系列的波折起伏20-4变速箱最终获胜，众人终于彻底放松。 当天晚上，总厂闫恒山和宗世国请胡庆斌等人吃饭，吃饭地点就在长海农机旁边的酒店，吃到晚上八点多，胡庆斌和马三元都喝得酩酊大醉，是被闫恒山派司机送回招待所的。 王朝阳也喝了白酒，但达不到醉的地步，吃过晚饭便带着张苗苗和方宇在酒店附近闲逛。 时间已经是初春的季节，夜风吹来还挺冷的，王朝阳回头看了一眼跟屁虫一样的方宇，问道：“方宇，你家就在省城吗？” 方宇急忙点头：“是，是的，不远。” 王朝阳道：“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方宇忙道：“没事的，我可以陪你们逛一会儿。” 王朝阳道：“主要是我想带苗苗逛一逛，没你什么事。” 方宇脸瞬间通红，尴尬地笑了笑，自己回家去了。一旁的张苗苗气得直跳脚：“王朝阳，你也太……” “太什么？”王朝阳笑道。 “不理你了！”张苗苗转身，气冲冲地往前走去。省城她并不熟悉，这大晚上的，走在大街上她心里有些打怵，不过还好没过多久，后面的脚步声跟了上来，这让张苗苗放心不少。 “前面有个店，进去看看吧！” 王朝阳进入一家店中，张苗苗也跟着进入。这店是买衣帽和皮革商品的地方，现在处在计划经济的末期，很多商品都是统筹销售的，但从七九年开始，改革的春风从东南沿海刮起，全国各地开始出现一些“个体户”，商品也变得五花八门起来。 张苗苗身为女孩儿，但“逛街”的经验几乎为零，反倒处处看王朝阳的。以穿越者的眼光看这些皮革制品，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进王朝阳的法眼。 挑来挑去，最终选中一款黑色的皮夹，几乎没有什么设计感，但胜在皮是真皮，手感还是很不错的。 问过价格，两块八，王朝阳也不还价，直接付钱拿货走人。 张苗苗很想骂王朝阳是个败家子，两块八买一个皮夹，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喏，送给你的。”直到王朝阳把皮夹递到她面前。 “给我的？”张苗苗吓得一跳。 “是啊，不然我买它干嘛！看你用的钱包是布的，已经破了，这个皮夹就给你用吧！”王朝阳不由分说，直接把皮夹塞入张苗苗的手里。 “你已经给我买很多东西了，这次不用了……”张苗苗红着脸道。 “其他都收了，也不差这一次。”王朝阳笑了笑道，“这阵子辛苦你了，我爸叮嘱我请你吃点好的，但我看你吃不了多少东西，就给你买个皮夹吧……别客气，反正回去我老爹给报销！” “……”张苗苗有种想踢这家伙的冲动。 “还有些时间，你还想去哪逛逛？”王朝阳又问。 “嗯……附近有图书馆吗，我想去图书馆看看。”张苗苗道。 “我也不熟悉，不过可以找找看。”王朝阳道。放在后世，你很难想象问一个女孩子去哪里玩时她的回答是图书馆，不过左右王朝阳也没有太好的地方，便一边寻找图书馆，一边沿着公路闲逛。 第117章 最大的赢家 当天晚上，王朝阳和张苗苗压马路压到九点多，终究没有找到图书馆。看街道两旁已经漆黑黑的，二人这才返回招待所。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王朝阳一行人启程返回南阳市。 方宇充满不舍，但也只能在遗憾中目送王朝阳等人的离开。他本是总厂技术部的人，是被王朝阳临时借调到分厂的，如20-4的设计工作告一段落，他没有理由继续去南阳市分厂。 返回当天的下午，胡琴斌就召开全体会议，当众公布了本次总部之行的结果，一阵慷慨激昂的演说，引发全体热烈的掌声。 市级领导得知此事之后，特意前来长海农机慰问和褒奖，随行而来还有市里主要报社的记者。如此大肆宣扬之下，长海农机20-4变速箱，变得更加有名气，当天晚些时候就有其他主机厂前来，与胡庆斌洽谈合作的事情。 胡庆斌当然不会错过扩大生产的机会，凡是来洽谈合作的主机厂，他都一一会见，甚至会带着马三元和王朝阳一同会见…… 如此忙忙碌碌的一天很快过去，临近傍晚时才送走最后一波访客。胡庆斌虽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但还是非常亢奋。 “太好了！这就叫因祸得福吧，打败道尔森之后，咱们不仅仅保住了总部那边的订单，其他主机厂也纷纷表示合作意向，嘿嘿我有种感觉，咱们20-4变速箱可能会创造历史！” “咱已经创造历史了老胡！” 马三元大声笑道：“国内的工业底子咱心知肚明，被西方发达国家甩至少三十年，除了咱们20-4，哪家的变速箱能打败国外品牌？” “这倒也是！这倒也是！”胡庆斌拍着大腿道。想起昨天打败道尔森的场景，现在他还很兴奋。 马三元拍了拍王朝阳肩膀道：“朝阳啊，你是这次的最大功臣，说吧，想要什么犒赏现在就说出来，我和老胡当场都能拍板！” 胡庆斌也道：“没错，想要什么都行！” 王朝阳笑道：“其他犒赏不需要，只要按照以前说好的，胡厂长能把机箱的订单全部下给我们红星厂就行！” “这不废话嘛，订单不下给你们红星还能给谁？结构都是你和小张设计的！”胡庆斌道。 “再说了，订单就算我们想给其他厂子也不行啊，不说别的，就说那个‘喷丸技术’，其他厂子就办不到！”马三元指了指王朝阳，骂道，“要不说你小子鸡贼呢，早就吃定我和老胡了！” 王朝阳挠了挠头道：“两位领导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明天回去就让我爹立即组织生产。” 听到这里，胡庆斌正色道：“朝阳，订单虽然可以下给你们，但产量和交货期你们红星必须给我保证咯！我敢断定20-4的产量一定会飙升，你们红星别给我拖了后腿！” 王朝阳道：“这您放心，产量绝对没问题！” 虽然这么说，但王朝阳心里暗道，回去后必须让老爹盯紧产量的事情。黑山金属虽然是专业生产铸件的厂子，但产量能不能跟得上，必须要确认才行。 王朝阳离开办公室后，胡庆斌和马三元又把厂里其他人召集道会议室，连夜开会，目的仍然是确20-4的产量。 增产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天大的好消息，会上胡庆斌就吓死命令，以后无20-4的市场需求有多大，产量都必须保证！与会所有领导也纷纷表态，流血流汗也要保证产量！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离开会议室，胡庆斌和马三元坐在一起整理资料。胡庆手里拿着一20-4零配件的供应商列表，看着看着，胡庆斌突然一拍大腿道：“老马，你过来看看这张表！” 马三元揉了揉眼睛，凑近观看片刻，大声道：“王朝阳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这小子贴上毛比猴都精！” 胡庆斌也笑骂道：“这次打败道尔森的竞争，依我看最大的赢家不是咱们厂，而是他们红星才对！” 原来20-4的供应商列表中，除去润滑油、轴承和密封垫之类的配件，主要供应商只有四类，机箱、机箱盖板、主轴、从动轴和齿轮。现在一看，一大半都是红星厂的货源。 所以胡庆斌才说，最大的赢家不是他们长海农机，而是红星厂。 当天晚上，王朝阳把张苗苗送回家，回到招待所睡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返回红星厂，把这几天的经历跟老爹汇报一遍。王嵩听得心情大好，尤其听到国产变速箱打败美帝产品时，更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好好，老三你真是好样的！真后悔我没跟你一起去省里，真想看看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走的样子！” “爹，这几天家里这边怎么样？”王朝阳问道。 “家里这边一切顺利，你不用担心。”王嵩笑道，管好红星厂这一亩三分地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爹，我想说的20-4的市场需求量一定会增加，咱们的提前做好增产准备。现在来看，主轴和从动轴的生产已经达到极限，如果订单增加，咱厂子能应付的来吗？”王朝阳问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 王嵩的神情凝重起来，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厂区扩建已经开始了，咱厂子的占地面积很快就能翻一番。同时我已经让龚老九开始招人，这点也问题不大，唯一有麻烦的是设备！” 王朝阳点了点头道：“按照目前情况看，咱厂子的床子数量至少要翻一翻。爹，咱们有渠道吗？” 王嵩叹了口气道：“车床在全国哪里都缺，常规资源肯定不行。不过我听说张苗苗他爹有这方面的渠道，我打算明天去找他一趟。” “张叔叔有渠道？”王朝阳感到奇怪，他只知道张连军在军区后勤工作，并不知道他还有这种渠道。 “张连军在军区后勤工作，认识的圈子广，有这方面的渠道也不奇怪……不过现在还说不好，等明天见了面再说吧。”王嵩道。 “那好，明天我开车带你去市里。”王朝阳道。 “好。你回去好好歇一歇吧，这连续奔波好几天肯定也累了吧。记住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老厂长以下命令的口吻说道。 “遵命，我这就回家，躺在床上赚革命的本钱！”王朝阳笑道。 第118章 被提亲 伴随20-4变速箱的发展势头，红星厂也迎来千载难逢的发展机会。是机会也是挑战，即将扩大的生产力将是对红星厂的极大考验。 不过再大的考验，王朝阳都不去烦心了，回到家里，躺在久违的炕头上，呼呼大睡起来。至于组织生产的事情，就让“热血老兵”去操心吧！ 这几天马不停蹄连续奔波，王朝阳确实累了，如今躺在热乎乎的火炕上，那叫一个舒服。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多，王朝阳迷迷糊糊闻到一股红烧肉的香味，揉着眼睛来到外屋，餐桌上竟然真放着一大碗红烧肉，热气腾腾的。在红烧肉旁边还放着一大碗白米饭。 红烧肉配白米饭，这杀伤力对于一个睡了一上午觉腹中空空的人来说，简直是无法阻挡的。 “老爹真是越来越可爱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王朝阳笑了笑，直接坐在桌前，先尝一口红烧肉，然后索性把肉块和肉汤浇在白米饭上，端起碗来大吃起来。 从来不知道，老爹还有这手艺！ 白米饭和红烧肉被一扫而光后，王朝阳靠在椅背上，简直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朝阳啊，你胃口真好，这么大一万米饭和红烧肉，一般人可吃不下！”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笑声，紧跟着一个满脸含笑的中年妇女走进屋来。王朝阳被吓得一跳，自己家里怎么突然闯入个陌生人？ “怎么着，连你荣姨都认识了！不过也没关系，你现在可是红星厂的名人，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咯咯咯……”隋蓉捂着嘴笑了起来，也不见外，直接坐在王朝阳对面。 “荣姨？”王朝阳挠了挠头皮，隐约想起，眼前这位隋蓉不是红星厂的员工，而是隔壁村的人，以前王嵩提到过几次，说这个隋蓉也算是个名人，专门保媒拉纤，每年通过她牵头修成正果的男女至少有五六对之多。 “没错，我正是你荣姨，你这么大的名人也认识我，荣姨感到骄傲啊！咯咯咯……”隋蓉笑道。 “荣姨您客气了。”王朝阳黑着脸问道，“但是荣姨我不清楚，您这突然来我家干什么？” “自然是牵红线咯，不然还能干什么？跟荣姨说一说吧，你有啥要求？”隋蓉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皮小本子来，外加一根铅笔。用嘴唇湿了湿铅笔，做好随时记录的准备。 王朝阳嘴角狠狠扯了扯道：“不是荣姨，您这是干嘛？我没想劳烦您给牵红线吧？” “这叫什么话，要是等到你主动来找我，荣姨岂不太失职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十里八乡的年轻小小子和小丫头，哪一对不是荣姨给介绍的。朝阳你也二十出头了吧，不用着急，荣姨手上有好几个不赖的小丫头，保准有你满意的！”隋蓉笑道。 王朝阳彻底无语，这位荣姨也太热情了，简直到了盛情难却的地步。不过讲真，王朝阳还真没打算找媒婆帮忙，只好婉言拒绝。 “你小子没良心儿的，敢情红烧肉和白米饭白吃了？”隋蓉见王朝阳不配合，脸顿时拉长。 “红烧肉和米饭是您准备了？”王朝阳又被吓了一跳。 “不是我还是谁？”隋蓉道。 “……”王朝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了。这位荣姨的套路也忒深了，但问题是您热情可以，也不能拿红烧肉和白米饭做诱饵，然后硬给人介绍对象吧？ 这个时代的人，不是都很朴素的吗？ 见王朝阳惊魂甫定的样子，荣姨笑了笑，慢声细语地解释道：“跟你说实话，这次荣姨其实是带着任务来的。你这小伙子现在名气那么大，好几户人家都相中你了只不过对方是女方，不方便提前透露姓名，所以我才提前过来跟你说一说。” 王朝阳无奈道：“荣姨，那恐怕您要白跑一趟了，我现在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 隋蓉没有放弃，继续道：“你也不用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至少说几个条件，荣姨我帮你留意着，改名儿要是遇到合适的就给你说和说和嘛……你要是啥也不说，那可就真辜负我的白米饭和红烧肉啦！” 王朝阳撇撇嘴，说道：“那好，我说，您记清楚咯。我希望女方性格温顺贤良，干净利索，会炒菜做饭，懂得心疼人，年轻嘛……最好在五十岁左右。” 隋蓉听到最后一愣：“五十岁？” 王朝阳点点头道：“是啊。五十岁左右。” 隋蓉瞪眼道：“你小子净跟我瞎扯，五十岁给你当妈都可以啦！” 王朝阳道：“对啊。我就是想给我爹找个老伴儿，也就是给我当妈咯！” 隋蓉气的鼻子差点歪了：“你小子……你小子忒不是个东西！走了，生气了！” 看着荣姨气冲冲地离开的背影，王朝阳简直啼笑皆非。这叫什么事嘛，差点“被”提亲。 下午没什么事，王朝阳便在厂子里闲逛。如今的红星厂，在老爹的治理下，一切都井井有条，王朝阳从穿越者的视角看都自愧不如。 可见王嵩真的很擅长管理生产。 相继找刘德贵和高崇喜谈了谈后，时间临近下班。王朝阳准备出厂时，却看到蔫头耷拉脑的刘小毛。 王朝阳喊了一声，刘小毛抬头一看是王朝阳，急忙颠儿颠儿跑了过来。 “怎么了，这么没精打采的？”王朝阳问道。 “没什么……就是太久不上朝阳哥的课了，所以没精神。”刘小毛红着脸，吐了吐舌头道。 “少来！跟哥还不说实话？”王朝阳骂道。 “真是因为你的课程……上次胡美玲说过，会跟我一起上你的课，可后来朝阳哥就一直出差，这都半个多月了……”刘小毛红着脸说完，然后眼睛眨了眨道，“朝阳哥，我听说你明天又要去市里了，今晚你能讲一堂课吗？” 王朝阳瞪眼道：“你小子真行，利用我的课程搞对象是不？” 刘小毛吓得一哆嗦，急忙道：“没没，我没这意思，我真不是这意思，朝阳哥千万别生气！” 王朝阳噗嗤一声笑道：“我又没说我生气……我讲我的课，你能修成什么正果全凭你自己！” 刘小毛呲牙笑了笑说：“嘻嘻，谢谢哥理解。” 王朝阳道：“不用谢，你现在可以去跟胡美玲说去，就说今晚王老师会开课。” 刘小毛原地跳起来，说了一声“好的好的”就朝仓库车间跑去。 第119章 战友见面 次日清晨，王朝阳开车和王嵩一同前往市内，目的是找张连军帮忙买设备。 路上王朝阳谈起蓉姨来家里送白米饭和红烧肉的事情，王嵩笑得差点背过气去。这个隋蓉，王嵩自然是老相识，而且平时并不怎么待见，听说她在王朝阳这里吃瘪，自然过瘾。 不过这事从侧面给王嵩提了醒，王朝阳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是时候想一想传宗接代的问题了。 王朝阳听到这个话题，自然是一顿含糊其辞，作为后世过来的穿越者，他可不认为二十出头就应该考虑传宗接代。 但热血老兵岂是好糊弄的？王嵩当时瞪着眼道：“你小子是不是还没玩够？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依我看必须找个媳妇让你收收心了。正好，这次我要跟张连军见面，我早就看中苗苗那丫头了，这次正好提一提。” 王朝阳一顿无语。 临近张连军家时，王嵩突然大喊“坏了坏了”！王朝阳被吓得一跳，不知道什么坏了，然后听老爹喊道：“停车，就在前面的小店门前停车。这次见张连军，不单纯是商量买设备的事，还兼带着给你提亲，我哪能空手进门啊！” 王朝阳差点没栽倒：“爹，您别费劲啦，我真不需要您帮忙提亲！” 王嵩瞪眼：“这事不用你做主，停车，立即停车！” 王朝阳只好停车。王嵩进入小店，不大工夫就拎着四个大包回到车上，两条烟两瓶酒。 桑塔纳最终来到张苗苗家门前，王嵩一只手拎着两条烟，另一种手拎着两瓶酒，大声道：“老战友，快开门，看看谁来了！” 院里很快出现开门声，一个文质彬彬的妇女探出头来，疑惑低看着王嵩：“您哪位啊？” “连我都不认识了，弟妹，我是王嵩啊！”王嵩笑道。 “哎呀，瞧我这眼神，原来是王嵩大哥，快往里面请……朝阳也在啊，你小子干嘛躲在后面，害的阿姨差点没认出来！快快快，里面请进！”张妈妈热情地往里面招呼。 听到了动静，屋里很快冲出一个汉子，二话不说直接一拳打在王嵩胸口上，然后哈哈大笑道：“老战友，真是你来了！想死我了，前几次朝阳来我家，我就寻思着什么时候去看看你，结果一直没腾出空来，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 王嵩也换了一拳，骂道：“你这老家伙，出手还是没轻没重，不记的当初我怎么教训你了？” 张连军把脖子一耿，道：“当初只有我教训你的份，你啥时候教训过我？” 王嵩瞪眼道：“不服？比划两下？” 张连军也瞪眼：“比就比，怕你啊！” 说话间，王嵩放下手里的烟酒，张连军脱了外面的棉袄，俩人就要在院子里比划起来。 张妈妈看到这里，顿时骂道：“你俩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不着调！老张你也是的，王嵩大哥远道而来，屋还没进你就要动手，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 王嵩和张连军同时大笑起来，重重拥抱一下这才一起进屋。张苗苗也在家里，见王嵩和王朝阳一同出现，大为吃惊。然后注意到两人手里拎的大红色包装的烟酒，脸腾地红了。 作为爬过同一个战壕的老战友，王嵩和张连军见面之后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话题多是以前的往事，还有一些是老战友之间的互相揭短，屋子里时不时低爆发出大笑声。 谈过一阵之后，王嵩突然正色起来。 “闲话聊完，该谈正事儿了！” 张连军笑道：“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王嵩接着道：“第一件事儿，老张以前听你说你有加工设备的渠道，现在还有没有？我们厂子需要扩产，想添置一些车床，苦于没有渠道啊！” 张连军道：“扩产？看来老哥把红星厂经营得很好嘛！” 王嵩顿时翘起下巴道：“那是！咱当兵是一把好手，搞生产也不能含糊……当然了，红星发展得好，你闺女也有很大功劳。她可是我们红星的技术工程师呢！” 张连军撇着嘴巴道：“当初是我让苗苗去你们厂子的，可见我也有功劳！不是跟你吹，我闺女充分继承了我聪明能干吃苦耐劳的优良传统，搁在哪里都是一把好手！” “爸！有你这么夸自己女儿的嘛！”张苗苗红着脸跺脚。 “我说的是实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连军呲牙笑了笑，然后道，“好了好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老王，加工设备你找我就找对人了，我们后勤部负责军需设施，曾经想搞过一个‘自己的扁担自己挑’的项目，意思是自主研发装备，不过项目没搞成，反而在仓库里积压了大量设备。” “有这事？太好了！”王嵩大喜。 “好个屁，那个项目就是我牵头搞得，结果没搞成，被首长骂得狗血喷头呢！”张连军黑着脸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们那些闲置的设备都有什么，可以卖给我啊！”王嵩道。 “车床和钻床都有，而且保证都是好东西，因为前几年国际形式紧张，国家还是很舍得在装备上砸钱的……”张连军道。 “我全要了，无论多少，全都给我吧！”王嵩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这个嘛……”张连军咂了咂嘴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跟首长请示过才行，你也知道，我们是有制度的。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会跟首长好好说一说的，保证尽量全给你！” 王嵩很激动，一把抓住张连军胳膊道：“那就提前谢谢你了，老战友。” 张连军拍着胸脯道：“跟我还客气，明天等我好消息。” 王嵩点了点头，然后给王朝阳努了努嘴。后者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把放在墙角的烟酒提到桌前。 王嵩道：“我的第二件事儿是为你家苗苗来的。苗苗这丫头真好，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苗苗和我家朝阳整天待在一起，这事你们也知道，所以我想来说和说和……想把俩孩子的事给定下来。” 听完这话，张苗苗脸腾地红了，低头跑到自己房间去了。这姑娘脸皮儿薄，听不了这种事情。 张连军则哈哈大笑一声道：“老王大哥，你有这心思，说实话我早等你这话了！” 王嵩喜道：“这么说你们同意？” 第120章 婚姻是个问题 张连军正要说话，被张妈妈拉住。 “老王大哥，朝阳这孩子我们也喜欢，他脑子活泛，有上进心，这些都是我们看在眼里的。不过……”张妈妈以往温文尔雅，此刻却露出一丝严肃。 “怎么了弟妹，有什么话您尽管说，是不是朝阳有什么地方做惹你生气，您只要说出来，我就肯定收拾着小兔崽子！”王嵩沉下脸色，目光瞪着王朝阳。 王朝阳则一头雾水，不知道张妈妈想说什么。 “当着朝阳的面，我这个做长辈的不介意把话说明。这男女姻缘的事情，首先讲究长辈之命和媒妁之言。凭老王大哥和我们家老张的关系，这点是没有问题的。我重点想说的是第二点，你们男女双方的意思。” 张妈妈看着王朝阳问道：“朝阳，我们家苗苗是女孩子，这些话没法当面说。但今天我想当面问你一句，你对我们家苗苗到底什么意思？” 王朝阳一怔，没有立即回答。 王嵩那边着急道：“这还用问嘛，朝阳当然喜欢苗苗，非常非常地喜欢，要不然俩人能天天黏在一起吗！” 这话嗓门非常大，然后就听到里屋传来水杯落地的声音。 张妈妈的目光仍然留在王朝阳身上，表情很严肃：“朝阳，这话我要听你亲口说。” 王朝阳依然没有立即开口，王嵩急得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你小子磨叽什么呢，赶紧说话啊！” “阿姨，那我跟您说实话吧，其实这个问题我还没想清楚，所以现在没法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王朝阳沉默片刻，开口道。 听完这话，张妈妈脸色更不好看了，道：“没想清楚是什么意思？” 王朝阳一时无法答话。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王朝阳。因为张苗苗长得酷似穿越之前的女友，王朝阳在接触过程中，显得格外亲近，甚至在某些时刻做出一些超出普通朋友的举动……但这就说明自己喜欢对方吗？ 王朝阳不确定。 而且作为穿越者的自己，将来有没有机会回去呢？如果有机会回去，那么现在发展出一段感情，对张苗苗来说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张连军夫妻二人的脸色也都很不好看。躲在卧室里的张苗苗，一直在努力听客厅里的谈话，此时客厅突然变得安静，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攥着一根手指用力地搓着。 “你小子就犯浑吧！”王嵩急得直跺脚，若不是当着别人的面，他就要动手揍人了。 “张叔叔，阿姨，还有爹，其实我是这么想的。” 王朝阳意识到房间里的气氛不对劲儿，进一步解释道：“我现在才二十出头，厂子里的事情又非常忙，我怕现在考虑个人问题会耽误工作，你们也知道，现在是红星厂发展的最好时机……等忙完这一阵子，再考虑个人问题，可以吗？” 张连军的脸色稍微缓解，道：“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我觉得没问题，毕竟嘛，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呵呵，只要你小子不是花心大萝卜，我就没意见。” 张妈妈轻轻点了点头，发出一声：“嗯。” 关于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事情，没有继续讨论。 当天的中午，张妈妈准备一大桌子酒菜，招待王嵩父子二人。期间也没有多提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事情，在张连军夫妻二人心中，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尤其自己还是女方家长。 王嵩和王朝阳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购买设备。张连军答应帮忙，但要跟上级领导请示。不巧的是领导今天外出开会，要等明天才回来。 这样一来，王嵩和王朝阳当天晚上只能留宿在南阳市内。依照王朝阳的想法，随便找个旅店住，王嵩的意思是不想花那个冤枉钱，去找长海农机的马总工，让他帮忙安排个长海农机的招待所。 省钱是一方面，趁这个机会跟马总工和胡厂长见上一面也应该的，毕竟现在红星厂超过九成的业务都来自于长海农机。 见面之后，简单地谈了谈目前业务上的问题后，王嵩笑道：“胡厂长，马总工，你们长海农机就是我们红星厂的财神爷，以后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千万不要客气！” 胡庆斌也咧嘴笑一声道：“财神爷可不敢当……我倒是觉得我和老马像是给你们红星打工的。你就说现在20-4变速箱，我们一个主机厂的赚头反而比不过你们零件供应商……你有一个好儿子哟！” 最后一句话，咬得非常重。 王朝阳讪讪一笑道：“红星厂和长海农机，这叫合作共赢。” 胡庆斌指着王朝阳道：“就你小子会拽词儿！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儿，说出来让你们也高兴高兴…20-4变速箱上次打败道尔森之后，登上好多大报纸的头条，名气更大了，好多主机厂甚至整车厂都抢着跟我签订单，这些订单加起来至少是原来的三倍！” 王朝阳笑道：“那接下来可有咱们忙的了！” 马三元道：“忙是不可避免的了，但要提前做好准备。老王，你们的红星现在20-4的最主要的供应商，你们确定产量没问题吗？” 王嵩道：“原来产量确实不够，这次我和朝阳来市里正是为这个而来。购入设备的渠道已经找到，最晚明天就能得到准确答复……帮我联系的人是我的老战友，很靠谱，所以我觉得这是八九不离十的事，胡厂长和马总工尽管放心。” “嗯，听你这么说，我的确放心不少。”胡庆斌点了点头，然后又是一笑道，20-4的订单量剧增，这事皆大欢喜，但唯独有一个人不开心，你们猜是谁？” “是谁？”王嵩不解。 “总厂的闫恒山同志。”胡庆斌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总厂的闫厂长，他怎么会不开心呢？”王嵩更加疑惑20-4变速箱虽说属于长海农机的南阳分厂，但闫恒山作为总厂厂长，也应该开心才对。 “这事可就有意思，听我好好给你们说！”胡庆斌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第121章 坦荡荡 胡庆斌笑着说道：“其他主机厂和整车厂订20-4，这对我们南阳分厂来说是百分百的好事，但却无形中给总厂增加了竞争。别忘了总厂同样也是做动力系统的，闫恒山同志巴不20-4只给他一家供货呢……嘿嘿为了这事，闫厂长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绕来绕去说出一堆大道理，其实就是不想让其他主机厂得20-4！” 王嵩听到这话，不由得吃惊，他非常好奇胡庆斌是怎么拒绝闫恒山的。闫恒山和胡庆斌有着明确的上下级关系，上级下达的指令，下级敢拒绝？ 胡庆斌抿了抿嘴，道：“老王，你也想知道我是怎么拒绝闫厂长的嘛？说起这事，我还得感谢你儿子呢！” 王嵩更加奇怪：“跟朝阳有什么关系？” 胡庆斌道：“朝阳跟我说过一番关于国企病啊竞争力啊的想法，说得非常精辟，我就是用这套说辞回绝闫厂长的。闫恒山同志听完我的话，就再也不说话了，隔着电话我都能猜到他的表情，嘿嘿，虽然有点不厚道，但还挺有意思的！” 王嵩额头冒出一番冷汗来，他擦了擦汗，没有再说什么。 心说以后必须好好问问王朝阳，又发表什么作死的言论了。闫恒山和胡庆斌之间就好比仙人打架，咱们凡人去搀和，不是作死是什么？ 反观王朝阳倒是一脸的轻松，笑了笑道：“胡厂长，我支持你的做法。别忘了，当初闫厂长主20-4和道尔森的sp竞争，也是这个原因。现在情况倒转回来，他就是再不情愿，也得憋着！” 胡庆斌一拍大腿道：“对，让他憋着！还有什么是比让总厂厂长憋着更痛快的！王朝阳你这小子，我发现咱俩的脾气真对路子！” 王朝阳道：“不然咱们怎么会合作得这么愉快呢！” 胡庆斌立即白过来一眼：“假话……你小子一门心思地给你们红星拉订单，跟我合作只是捎带脚的事儿吧？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小心思！” 王朝阳倒是很坦然地笑了笑道：“胡厂长说得一点不错。若论私交，您和马总工都是我很欣赏的前辈，但若谈工作，就必须讲究共同发展，互相依赖，咱这也叫君子坦荡荡嘛！” 胡庆斌这话听得直拍巴掌，道：“好好好，好一句君子坦荡荡，咱们之间就是君子之交，什么事都说得明明白白的！时间也不早了，走着，我请你们爷俩下馆子去！吃饭完你们爷俩儿就去招待所休息，明天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王朝阳道：“那就有劳胡厂长破费……哦对了胡厂长，陈祥龙这阵子干得怎么样，好久没见他了，吃饭也叫上他吧！” 陈祥龙是王朝阳小时候的铁哥们儿，上次偶然遇到的，后来托胡庆斌帮忙在长海农机找了份工作，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王朝阳不知道这位铁哥们儿咋样了。 “哦小陈啊，我一直在留意着你的好哥们儿，带他的班长说他表现很不错，踏实肯干脑瓜子又机灵，是个好苗子。老马，你让人把陈祥龙也叫上吧，一起吃饭。”胡庆斌说道。 马三元点头，派人去找陈祥龙了。 晚饭在长海农机附近的餐馆吃，胡庆斌做东，点了一大桌子酒菜，众人吃得是大快朵颐。酒过三巡，王嵩开始暗暗感慨，若以往来长海农机，别说胡庆斌，就连马三元都很难见到，现在可倒好，不但最大的两位领导都见到了，还能一个桌子吃饭，这太不容易了！ 当然，王嵩心里清楚，这些全是王朝阳的功劳。 至于同样上桌的陈祥龙，则从头到尾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半个多月前他混得不如乞丐，现在已经在长海农机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现在甚至有机会跟闫厂长和马总工这样的人物吃饭，简直无法想象！ 陈祥龙一度紧张到夹菜时筷子抖个不停，偷偷看了眼王朝阳，不由得暗挑大拇指，这位好哥们儿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那份泰然自若的气质，比闫厂长和马总工丝毫不差。 这就是差距啊！陈祥龙暗暗发誓，一定珍惜眼前的工作，必须要活出个人样来！ 一顿饭吃到晚上七点多，饭后王嵩和王朝阳来到招待所，订的是标准的双床房，洗漱一番准备休息。 正准备休息时，有敲门声。 王朝阳去开门，发现竟然是马三元。才刚刚分开，这位马总工怎么又找上们来了？ “朝阳，有人找你，电话打到胡厂长办公室了。咱们当时在吃饭，是胡厂长秘书接听的，说对方是个女的，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我怕耽误事，就赶紧过来告诉你。”马三元道。 “一个女的，很着急？”王朝阳奇怪。 “这是对方留下的号码，你尽快回一个电话吧！”马三元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好的，谢谢马总工！”王朝阳接过纸条。 “小事一桩，别耽误了事就行。招待所的一楼就能打电话，你可以打回去问问。”马三元又嘱咐一声，这才离开。 王嵩听到了马三元和王朝阳的谈话内容，披着衣服来到门前道：“朝阳，怎么会有女人找你，对方是什么人？” 王朝阳抖了抖手里的纸条，说：“只有这么一个号码，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王嵩皱着眉道：“那就回个电话问问吧……不过老三我得跟你说，作风上可不许有问题，苗苗是个好丫头，你俩的事情虽然没定，但我也不许你在外面招花引草。不然当心我揍你！” 王朝阳爆汗，咱就不是招花引草的人啊！ 穿好衣服，王朝阳拿着纸条来到招待所的一楼，按照号码拨了回去，忙音响了两分钟，没人接听。 这个时代用的全是座机，不像后世普及的手机，意味着对方只要不在座机旁，那你就没法找到人。 电话没人接听。 王朝阳很好奇着急找自己的女人是谁，但电话打不通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暂时作罢，把纸条揣在口袋里返回楼上睡觉。 第122章 入宝山空手而归 隔天一大早，本想在招待所附近简单吃个早饭，没想到陈祥龙买好了油条豆浆和小菜送过来。陈祥龙自己已经吃过了，送完早饭就去上班了。 这样王朝阳和老爹在房间里吃了早饭，然后前去找张连军。张妈妈母女不在家，说是一大早有事出去了。张连军坐上王朝阳的桑塔纳，朝单位驶去。 张连军的工作单位隶属于某军区后勤部，按照规矩军区领导不方便跟外人见面，所以张连军给王嵩父子临时安排一个休息室，一个人去见领导。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张连军回到休息室，脸上表情很复杂。王嵩立马紧张起来，问怎么回事。 张连军说刚刚把红星厂打算购置加工设备的想法说给领导听了，领导对这事情本身是很感兴趣的，毕竟仓库里很多设备闲置也是一种浪费。但设备属于后勤部的固有资产，想要转卖给地方企业，手续是非常繁琐的。从汇报到审核再到批准，少说也得两个月时间……而且还不见得能批。 “竟然这么麻烦！”王嵩很着急，按照昨天胡庆斌描述的情况，两个月时间肯定来不及。 “后勤部办事的手续一贯如此，老王你应该了解。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知道你着急，所以跟领导商量了另外一个主意。”张连军道。 “什么主意？”王嵩急忙问。 “后勤部闲置的设备很多，根据不同的背景，有着不同的记录。其中有一部分是本地后勤部的二手设备，是不需要向上级机关报备的，这类设备我们有自行处理的权利。领导说了，这类设备如果你们红星厂需要，可以让给你们。”张连军道。 “哦，那也不错啊，能不能先看看设备呢？”王嵩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提高产量，对任何加工设备都感兴趣。 然后在张连军的引路下，王嵩和王朝阳进入后勤部的闲置库房。那是一间青砖建造的巨大厂房，房顶蒙着深蓝色的防雨布，内部面积极大，超量四个篮球场大。 王嵩和王朝阳进门之后，被密密麻麻堆放的设备震惊。 车、铣、刨、磨，各类加工车床，几乎一应俱全，还有很多零散的电动设备。这些设备没有经过分类，摆放在地上，上面都蒙着厚厚的灰尘。 “浪费啊！我说老张，你们后勤部也太浪费了。这么多好东西放在这里！”作为一个想买设备却买不到的人，王嵩双眼直冒光。 “虽然浪费，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咱国家的军事装备落后，上面的领导一门心思地想法推行装备升级，军工企业做不好的，就打算让我们后勤部做，但不骂你们讲，后勤部这些人多数连小学都没读过，怎么改进装备啊……到头来就是，上级分配的项目一个接着一个，设备购买一批接着一批，但没有几个项目能完成，设备倒是堆成了山……” 说这番话时，张连军长吁短叹，显得很无奈，也很惭愧。 “哎，这也不怪你，咱们那个年代当兵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别说读书，就连认字都不多。”王嵩也不由得感慨道。 王朝阳问道：“张叔，你说的那些项目，后勤部自己做不来，没想过请外面的人帮忙吗？一些企业里的专家还是很有实力的吧？” 张连军叹气道：“这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难，还是手续问题……后勤部若想把项目委托给地方企业，手续繁琐不说，审核制度还非常严格，还涉及到一些保密条例……总之这条路很难走得通。” 王朝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三个人一边谈话一边往里面走，最终来到仓库的中部，张连军指着一块用帆布隔出来的空间道：“这里，这个区域里面的设备都是地方后勤部的，闲置有几年了，你们找到能用的可以直接带走。” 王嵩和王朝阳跨过半米高的帆布栅栏，观看摆放在里面的设备。这里面的设备一共有二十多台，常用的车床和铣床都有，不过王嵩和王朝阳却越看越郁闷，因为七成以上的设备已经彻底报废，跟废铁没什么两样。 剩下三成中，只有一台车床勉强可以，铭牌上写着沈阳机床厂生产的78年单轴车床，一般的轴孔都能加工。至于其他，都是一些零散的设备，对红星厂来说没有用处。 “一台也行，总比空着手回去强！”张连军说道。 “这倒是，只是可惜……老张，你能不能在跟领导汇报一次，其他设备真的没法卖给我？到嘴边的红烧肉却吃不到，我不甘心啊！”王嵩伸长脖子，看着仓库里其他设备，心里直痒痒。 “恐怕很难，后勤部的制度一向很严的。”张连军摇头道。 “那好吧。”王嵩叹息道。 接下来张连军带着王嵩父子来到后勤部的办事处，把那台选中的车床的钱付完，开了收据，安排好那货时间，然后三人一同离开后勤部大院。 王朝阳在前面开车，就听到后排老爹不住地叹气。设备是他的心病，入宝山却空手而归，搁谁谁都会叹气。 这时王朝阳问道：“张叔，你刚刚说过你们后勤部有很多项目，都是上级委派下来的任务，能说几个给我听听吗？这不违规吧？” 张连军道：“简单说说倒是没啥。就说一个上个月接到的任务吧，x20是某型号坦克的侧面钢板材料，上级领导让我们测试这种钢板的防穿甲能力……哎不怕你们笑话，拿到这个任务时，整个后勤部的领导全部傻眼，完全没有头绪。甭说测试了，连这项目到底是啥意思也没搞明白！” 王朝阳道：“意思并不难吧，就是测试钢板在固定板厚的情况下，能够抵抗多大的穿透力。只要知道钢板的机械性能，以及穿甲弹的参数，这项目的难度不大。” “你说啥？”张连军大声道。 “我说这项目的难度并不大，怎么了张叔，这个项目你们做完了吗？”王朝阳问道。 “做完个屁啊……朝阳你别打岔，你刚说什么，说这个项目的难度不大？你有什么思路，赶紧给我说说！”张连军原本坐在后排，此时着急，用力地向前探着身子问道。 第123章 一股钻劲儿 “张叔，按照你的说法，测试钢板的防穿甲能力，从理论层面是可以计算的。当然了，前提是提供全部参数，包括钢板的力学性能以及穿甲弹的力学参数。”王朝阳说道。 “理论计算？这话是真的？”王朝阳的话匪夷所思，张连军惊得合不拢嘴。 “当然是真的。不过前提是吧所有参数给我。”王朝阳点点头。 “嗯……”张连军沉吟起来，一边用拳头砸着手心，一边低声道，“你不是后勤部的人，那些参数是不能给你看的，这是保密条例中明文规定的，这是麻烦事……” 王朝阳道：“如果没有参数，我想帮也帮不上了。” 张连军有些坐立不安，却一直想不到办法。想来想去决定回去跟领导请示一下。当即王朝阳掉头，重新返回后勤部，在门口停车，张连军小跑着进去。 等待期间，王嵩显得很焦虑，时不时地抬头望大院里面看。 “老三，你觉得后勤部能让你帮忙计算吗？也不知道张连军怎么搞的，这么久还不出来！” “这事我说不好，就看张叔的领导怎么决定了。”王朝阳道。 “要是同意就好了。要是你们帮他们完成项目，没准咱们还有机会弄到其他设备，现在只弄到一台，还不够塞牙缝的！”王嵩道。 “嗯，等等看吧！”王朝阳道。 又等了一会儿，张连军蔫头耷拉脑地从里面走出来。王嵩和王朝阳急忙迎过去问什么情况。 “没戏！我跟领导汇报了情况，也介绍了你们的身份，领导为难之处是你们的身份，后勤部的项目交给别人做，这不符合规矩。”张连军道。 “那按照正常流程走呢？我们以企业的身份跟后勤部合作也不行吗？”王嵩急忙道。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时间来不及啊！正常手续至少要两个月，但这个项目上级一共给我们一个月！”张连军叹了口气，拍了拍王嵩肩膀道，“老战友，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努力跟领导说过，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没办法的！” 王嵩深吸一口气，一记老拳打在路边的树皮上：“我明白，就是有些不甘心啊！” 王朝阳这时道：“爹，张叔，你们别着急打退堂鼓，咱们或许还有希望。” 张连军苦笑一声道：“还能有什么希望，朝阳你还年轻，后勤部的情况比你想象得要复杂，连我的领导都没办法。” 王朝阳道：“张叔，左右咱们不赶时间，你能把你们后勤部的保密政策详细说给我听听吗？” 见王朝阳这么坚持，张连军也不介意跟他细说一番。后勤部虽然不属于作战部门，但同样隶属于军区管辖。后勤部所接到的任务中，按照不同的类型，保密级别也不相同。像这次钢板防穿甲能力的测试项目，保密级别达到二级，属于比较高的水平。 参与项目的人员，必须是后勤部内部编制人员，或者背景清白和政治过硬的学者教授。 妨碍王朝阳接触这个项目的主要原因就是这条，因为王朝阳既不是后勤部编制人员，也算不上“背景清白和政治过硬”的学者教授。 王朝阳现在的身份，顶多算是一个民营企业的技术员。 “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现在知道为啥没戏了吧？”张连军最后问道。 “不！” 王朝阳让然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问道：“‘学者教授’是很模糊的用词，没准咱们可以在这里找到出路。” 见王朝阳仍然不死心，张连军苦笑道：“朝阳你这股子钻劲儿，还真是像极了你老子！你说的没错，‘学者教授’说的很模糊，没有实际效果，但关键是前面的限制，需要‘背景清白和政治过硬’。这句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需要有政审报告，你肯定没有，一般人也开不出来的！” 王朝阳眉头锁了锁，道：“我不行，但后勤部的家属行不行？后勤部家属应该算得上‘背景清白和政治过硬’吧？” “这话当然。”张连军点点头。 “如果这话成立，那么咱们就有机会了。” 王朝阳笑了笑，说道：“张叔，苗苗是你女儿，背景清白政治过硬，由她参与项目，一定没有问题吧！” 张连军眸中一亮，道：“我女儿当然是没问题的，但问题是……她能解决项目问题吗？” 王朝阳又是一笑，道：“张叔您太不了解您的女儿了。以苗苗的能力，这个项目的计算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如果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张连军大喜，然后忍不住拍着王朝阳的肩膀说，“你小子啊，这脑子真够活的！原本我以为咱们没有任何希望，但硬是被你找到出路！不错不错！” 王嵩大笑道：“随我！随我！” 张连军瞪他一眼道：“吹吧你，依我看朝阳比你强多了！得嘞，你们在等我一下，我再跟领导汇报一声！” 这次张连军没去多久就返回，笑呵呵地跟王嵩父子说，上级领导对于张苗苗参加项目的事情，完全同意。因为正如张连军估计的一样，那是完全不违反政策的。上级领导唯一担心的是，张苗苗能解决问题吗？ “这事说多没用，回去跟苗苗商量一下，让她尽快参与到项目中去。我可以随时支援她。” 王朝阳说完，又轻轻一笑道：“张叔，这次你有没有顺便问一下，如果项目进展顺利，其他闲置设备可以不可以卖给我们红星？” 张连军笑骂道：“你小子永远都最鸡贼！这事儿你张叔能忘吗？你们爷俩儿放心，领导已经正式发话，只要项目在不违反政策的情况下完成，闲置设备就可以卖给你们，数量不限！” 听完这话，王嵩咧开大嘴直笑，尤其听到最后一句“数量不限”，眼睛开始冒光。 “老王大哥你矜持点，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张连军撇嘴道。 “找揍！”王嵩赏给老战友一记老拳，然后笑道，“咱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回去找苗苗商量吧！” 第124章 单枪匹马 王朝阳开车，王嵩和张连军坐在后排，返回张连军家中。此时张苗苗已经回到家中。 把后勤部项目的事情说完后，张苗苗对于参与项目的事情本身，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就算不为了红星厂的设备，也算是帮张连军解决麻烦。 唯一让张苗苗担心的是项目的内容。 钢板的防穿甲能力，这是张苗苗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问题，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数学模型去解决。 “有限元！”王朝阳说出三个字来。 “有限元？”张苗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仍然没有想清楚。有限元只是一种理论，应用在实际案例中，需要经验。而张苗苗目前显然不具备这种经验。 “有没有纸和笔，我简单跟你说一下。”王朝阳道。 张苗苗家里自然是不缺少纸和笔的，女孩儿迅速回房间取来纸笔，放在茶几上，王朝阳便立即给她讲述起来。 钢板的防穿甲能力，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如果把钢板看成一块布料，把穿甲弹等效为一根针，那么问题就变成用一根针去刺布，最小需要多大的力量。 “之所以用布来比喻钢板，是因为计算的第一步需要划分网格，每一个网格恰如一个最小的受力单元，布料上的经纬线和网格很相似，而可以想象针尖恰好刺中网格线的交叉点上，然后设想其余网格线的应力情况。” 王朝阳一边在纸上画着简图，一边讲述着。张苗苗则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补充几句。 上次从娄新慈处得到一本《有限元概论》，王朝阳简单讲了几章之后，张苗苗便已经具备自学的能力。这个妹子是那种平时软软糯糯，但对待学问非常较真儿的性格，如今一本厚厚的《有限元概论》已经被她吃透一大半了！ 房间里除了研究有限元的俩人，王嵩和张连军夫妇也在，这三位长辈也很好奇俩孩子研究的东西，所以刚开始时也站在一旁听着。 不过随着王朝阳和张苗苗讨论得逐渐深入，王嵩等人有种云山雾里的感觉，到最后只能放弃，坐到一旁去喝茶聊天去了。 “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啥意思，嘿嘿，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是怎么做到的。”王嵩咧着嘴苦笑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也好，这说明孩子们的知识水平别你我都高！看来防穿甲能力的项目真有希望！”张连军喜道。 张妈妈坐在一旁，没有去想张连军的项目，反而另有所想。此刻王朝阳和张苗苗并排坐在茶几旁，靠得很近，一个认真地讲一个专注地听，那种另类的“亲昵”样子，绝不是普通同事或者朋友关系该有的表现，而且看得出来，俩人表现得都很自然。尤其张苗苗，当妈的最了解女儿的性格，其他男生……关系再好的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看到这里，张妈妈再一次发愁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必须再找个机会跟王嵩说说了！ “……单元与单元之间效果传递，包括应力和应变两种情况，任何一种超出材料的极限，材料都会破损。所以穿甲弹这个问题，最关键的就是最大应力值和最大应变值，对吗？”张苗苗完全不知道老妈的心思，仰头看着王朝阳道。 “没错。按照你的思路，可以先把计算公式列出来。目前具体参数咱们还没有，你可以用字母代替。”王朝阳道。 “好。” 张苗苗点点头，开始往草纸上写算式。 有限元的算式是矩阵方程，不同的计算精度，矩阵数量不同。一张a4的草纸，张苗苗还没把公式写完就被占满了。 有限元的计算量是庞大的，这点从矩阵公式就可见一斑。 张苗苗只好把a4纸平铺在桌面上，然后继续书写，连续用完三张纸，才把算式写完。 这还仅仅是第一步的算式而已，后面的计算过程，占用纸张的数量将会以倍数关系剧增！ “厂长，爸妈，算式写完了，你们快过来看看吧！”张苗苗朝喝茶的三人喊道。 王嵩三人立即走过来，看到满满三页纸的算式，均感到头晕目眩。额滴个神啊，世界上还有这种样子的算式？ “这就叫有限元，虽然算式很复杂，但解决问题的思路很高级！”张苗苗红着脸解释道。 “好女儿！厉害！” 张连军称赞一句，又问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计算吧，算出结果我立即跟领导汇报去！” 王朝阳此时笑了笑道：“张叔您太心急了，现在苗苗只是把算式列出来，没有具体参数是没法算的！” “哦瞧我这脑子！”张连军狠狠一拍脑门儿道，“把这茬忘了。那苗苗你跟我走，我这就带你去后勤部……” “我看你脑子是真坏了，不看看现在几点！”张妈妈骂道。 张连军抬头一看挂钟，已经傍晚六点多，然后大笑道：“我这脑子果真要不得喽！明天一大早，明天一大早咱们再出发！” 和张连军一家三口吃过晚饭，王朝阳和王嵩返回长海农机的招待所。设备问题是头等大事，王嵩决定解决设备问题之后才会厂！ 刚到招待所没多久，陈祥龙找上门来，跟王朝阳说是马三元让他过来的。马总工说昨天打电话的女人今天上午又打了三次电话，找王朝阳，听语气仍然很着急，让王朝阳找时间回个电话。 王朝阳更加奇怪，只好再一次来到招待所一楼，按照之前的电话号码拨回去，结果拨了几次还是没人接听。 “朝阳哥，什么女人找你啊？”陈祥龙问道。 “我也不清楚，只有这么个号码，但一直打不通……”王朝阳耸耸肩。 “该不是……嘿嘿！”陈祥龙坏笑一声。 “去你的，别乱想！”王朝阳瞪了一眼，“算了，明天再打吧，今天太累，我回去睡觉了。” “好吧朝阳哥，那我也回去了，有事随时喊我。”陈祥龙道。 第125章 又见安娜 在张连军的陪同下，张苗苗进入后勤部大院，经过一系列的手续，成功参与到x20钢板的“防穿甲能力”测试项目之中。 王朝阳虽然没办法参与项目，但仍然充当张连军父女的司机，把俩人送入后勤部大门，约定好下班时间再来接。 参与到项目之中，张苗苗的心情有些复杂。以前的其他项目她都是跟王朝阳一起做，这次单枪匹马接触全新项目，难免紧张。紧张之余女孩儿暗暗给自己打气，因为昨晚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不应该紧张。 后勤部项目组的其他成员，年龄都跟张连军相仿，而且其中一大半以前就认识张苗苗，但以项目组成员的方式见面，这还是头一次。在他们心中，可不认为一个黄毛丫头能提供什么帮助。甚至在见面之初，不少人直接跟张连军开玩笑说，带女儿进来玩玩也就算了，至于项目上的事情还是别搀和了。 不过随着张苗苗进入工作状态，其他人的目光开始发生改变。 他们发现“黄毛丫头”在收集足够多的基础参数后，在演算纸上写下一条极为复杂的算式，算式以矩阵方程的形势存在，没人看得懂其中的含义。 其他人没有问，张苗苗也不多解释，一门心思地去推演算式。有限元的特点在于概念新奇，计算量庞大，推演过程中，被张苗苗用掉的演算纸一张接着一张。渐渐地，在张苗苗的桌角上，罗起厚厚一叠写的满满当当的草纸。 “我说老张，你女儿到底在做什么？在计算吗？但计算的内容我怎么完全看不懂？”后勤部的指导员也在项目组中，名叫崔振华，带着眼镜，年龄在五十岁左右。 “当然是在计算，老崔，说实话不单你看不懂，其实我也看不懂！”张连军笑了笑，摇着头说道。 “连你也看不懂，那怎么就把她带入项目组了，这不是乱弹琴嘛！”崔振华有些不快，上级委派的项目是很严肃的事情，必须认真对待才行。 “您先别管是不是乱弹琴，只要能弹出谱来就行，总比弹了半天弹不出谱来强！”张连军咧嘴笑了笑道。 张连军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别管看得懂看不懂，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你们项目组这些人搞了好长时间，还不是没有进展？ 崔振华脸腾地红了，骂道：“老张你这张嘴是越来越损了，好好，那咱们就等着看，你女儿到底能弹出什么谱来！” 有限元的计算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到头一天下班时，张苗苗的矩阵方程连五分之一都没算完。 摞在张苗苗桌角的演算纸，已经超过二十公分！ 对于这点，张苗苗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不着急，赶在下班之前把计算状态做好记录，然后随张连军一同离开后勤部。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王朝阳早已经在大门外等候。上车之后，张苗苗便迫不及待地跟王朝阳讨论计算过程中遇到的问题。这次单枪匹马地做项目，而且使用的还是以前并不熟悉的有限元理论，张苗苗遇到的问题还是蛮多的。 王朝阳对于有限元的熟悉程度，比乘法口诀也不遑多让，毕竟在穿越之前他的领域主要计算工具就是有限元。 并且王朝阳还有一点优势是，航空材料计算，所使用的主要模块是薄壳模块，这跟穿甲模型有着极大大相似度。例如宇宙中的航空器壳体，需要具备抵抗宇宙飞行物的撞击能力，这跟张苗苗正在计算的问题，相似度高达九成以上。 所以张苗苗遇到的所有问题，王朝阳都能解答得非常透彻。 “……原来如此！” 听完王朝阳的一段解释，张苗苗想了想又道，“按照你说的方法，薄壳模型下的有限元计算，可以忽略z轴方向的受力矩阵，这样一来计算量可以减少三分之一！明天我的计算速度就可以提高了！” “的确如此。不过我建议你暂时不要消减z轴的算式，因为这是你第一次使用有限元，把全部自由度的算式计算完毕，你的体会会更加深刻。”王朝阳给出建议。 “嗯。”张苗苗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跟王朝阳讨论其他问题。 回家的路上，王朝阳和张苗苗一直这样讨论着。坐在后排的王嵩和张连军完全插不上嘴，显得有些尴尬，只见两位老战友时不时地对视一眼，然后露出相同的苦笑。 回到家中，张妈妈已经准备好一大桌子饭菜。 吃过晚饭，张苗苗因为一天的工作量较大，早早回房休息，王嵩父子也没有多留，离开返回招待所。 回去的途中，王嵩跟王朝阳打听了张苗苗那边的进展问题……不得不承认，虽然张苗苗的话王嵩全都听到了，但至今王嵩没搞明白，项目的进展到底如何。 “放心老爹，一切顺利！”王朝阳笑了笑，算是给老爹吃下一颗定心丸。 “那就好，那就好，苗苗这丫头还是很不错的……”王嵩点点头道，突然问道，“对了朝阳，那个好几次打电话找你的女人到底是谁，有没有联系上？” 王朝阳也不清楚老爹的思维怎么会这么跳跃，摇摇头说：“没有。今天白天我按照号码打回去，还是没人接听。算了吧，如果对方有急事，一定能找到我，再不然就是误会。” 王嵩“嗯”了一声。 父子俩闲聊一阵，正准备熄灯休息时，敲门声突然响起。王朝阳披上衣服，开门一看，是陈祥龙！ 王朝阳当时就想骂人，这小子大半夜不好好睡觉，来招待所捣什么乱。不过还没开口，王朝阳注意到陈祥龙身后的一个女人。 女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修身西装，五官长得很精致，画着淡妆，是这个时代很难见到的美女。 而让王朝阳吃惊的原因，并非女人外表，而是女人的身份。她正是不久之前在长海农机总部见过面的唐安娜。 第126章 活出自己的精彩 唐安娜是丹尼奥·格里芬的翻译，一口英文说得非常流利，而且思维也很敏捷，王朝阳自然是有印象。 “王先生，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唐安娜莞尔一笑，主动伸出手来握手。 “为什么这么说？”王朝阳坦然地跟对方握了握手。 “给你打过几次电话，都打不通，没办法，我只能亲自跑到南阳市来。先是见到马总工，然后在这位陈祥龙先生的帮忙下才见到你。”唐安娜说道。 “唐女士，你找我什么事？”王朝阳这才知道，那个多次找自己的女人竟然是唐安娜。 “上次见面，被你的风采折服，这次专程来跟你交个朋友，这个理由可以吗？”唐安娜抿嘴轻笑道。 “……”王朝阳微微一怔。 “呵呵，年轻的工程师连这种玩笑话也听不出来吗？我找你自然是有原因的，不过咱们可不可以换个地方详谈呢？”唐安娜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摊了摊双手道。 “好，稍等两分钟。” 招待所的走廊里的确是不是说话的地方，王朝阳返回房间换好衣服，和唐安娜一同下楼。来到楼下后，陈祥龙笑着说道：“把美女带到朝阳哥面前，我的任务就结束了，回见了哥！” 说完就离开了。 一般女孩子听到陈祥龙这话，准得脸红，但唐安娜只是笑了笑道：“你这位朋友还蛮幽默的嘛！他说我是美女，王先生觉得我长得怎样呢？” 王朝阳道：“女孩子一般不会这样当面问这种问题吧？” 唐安娜道：“国内的女孩子比较含蓄，确实不会这么问，不过我从小在国外长大，毕业之后才回国的，所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哦对了，这是咱们第二次……哦不对，影是第三次见面，也算是朋友了，我以后就直呼你的名字吧，而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安娜。” “叫什么无所谓，称呼而已。安娜小姐，还是说一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吧！”王朝阳道。 “那好。其实我来找你的目的，是给你提供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唐安娜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一对乌黑的大眼睛注意这王朝阳的表情变化。 王朝阳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轻轻一笑，问道：“什么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唐安娜道：“朝阳，你现在是红星厂的技术员，在长海农机的南阳分厂也有任职，好像是技术顾问，我说的没错吧。按照你表现出来的能力，事业上一定会有大幅发展，今后二十年，在南阳市，甚至全省的机械行业打造一片天地，都是有可能的。我这样说没错吧？” 王朝阳道：“谢谢如此评价，然后呢？” 唐安娜道：“对，我想说的正是然后！然后你仍然被局限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之中，视野太窄了，格局也太小了……抱歉朝阳，我就没有任何贬低你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任何人的视野都是有限的，而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宽广，宽广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朝阳，你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吗？” 王朝阳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能简单形容一下吗？” 唐安娜道：“当然可以。西方国家在本世纪初已经进入工业社会，机械、汽车、能源、化工、电子……这些领域的发展已经甩开国内至少五十年。五十年什么概念，整整两代人的概念！拿我们道尔森公司举例，我们在全世界布局，已经在超过二十个国家拥有子公司，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和商业布局。跟绝大多数伟大的公司相比，道尔森已经超出国家的概念，而是把视野面相全世界。” 说到这里，唐安娜的声音有所提高，盯着王朝阳的眼睛问道：“朝阳，这就是外面的世界，你以前能想到吗？” 王朝阳的神情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微微点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安娜道：“原来没有关系。而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道尔森可以给你提供一份工作，你有机会成为这个国际化大公司的一份子！” 王朝阳：“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唐安娜：“没错。”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觉得目前的生活很好，没有兴趣加入道尔森。” “为什么！” 唐安娜产生一丝的挫败感。按照她的预想，当她把这番话说给一个年轻人之后，对方应该显得极为激动才对，然后不假思索地同意加入道尔森。可刚刚交谈过程中，无论唐安娜使用哪些渲染力极强的词汇，王朝阳的表情基本没有改变过。 给唐安娜的感觉是，西方工业国家哪些“辉煌”的成就，在王朝阳眼中不值一提似的。 这是绝不可能的。 来见面之前，唐安娜咨询过王朝阳的出身，一个偏远小厂的技术员，甚至连高中都没读过。这样的年轻人，绝不可能拥有太高的见识。 但现实显然并非如此。 所以当王朝阳拒绝之后，唐安娜产生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为什么？道尔森的工作千载难逢，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真的不想换一个更高的平台，改变人生轨迹吗？”唐安娜问道，胸口有些起伏。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王朝阳淡淡说完，然后耸耸肩说：“但那是别人的世界。为什么不留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活出精彩呢？” 唐安娜一瞬间竟无言以对。 精彩的世界，属于别人。这话没错。 为什么不留在自己的世界，然后活出精彩呢？ 唐安娜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低估了对面的男子。 “安娜，西方工业世界虽然很发达，但我敢断定，他们不会一直领先下去！国内的工业很落后，但你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个国家的底蕴和未来……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用不了二十年，东西方的工业差距就会消失，而再过数年，咱们国家将会领先你口中的‘西方发达国家’，并且一骑绝尘！”王朝阳说道。 唐安娜胸口激烈地起伏着，盯着王朝阳道：“你竟然有这种预测？” 王朝阳笑了笑，这不是预测，这在后世已经成为事实。 工业发展是一场马拉松，祖国的雄厚底蕴决定在竞赛的后半程必然会迎头赶上，并领先其他国家。 第127章 用钱砸 王朝阳继续道：“安娜，你喜欢活得精彩，还是随波逐流？” 唐安娜有些奇怪，反问：“没有人喜欢随波逐流吧？” 王朝阳点点头道：“西方国家的发达是现实，没人能够反驳，而祖国的迅速发展是未来，此时此刻你我就踩在伟大的转折点上，难道会缺少精彩？” “所以，我对你提供的机会丝毫不感兴趣，不要再浪费口舌了。” 两人的交谈就此结束，王朝阳返回招待所，而唐安娜站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来。 唐安娜住在南阳市内唯一的国际酒店中，这个年代的国际酒店虽然条件不算太突出，但前台的电话亭却是标配。 唐安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返回的酒店，她满脑子都是第一时间给丹尼奥·格里芬打一个国际长途，招揽王朝阳的计划出现严重误判，必须立刻汇报。 按照时差，这个时候是美国的上午十点，电话接通后就听到丹尼奥·格里芬的笑声：“亲爱的唐安娜女士，很开心听到你美妙的声音，是不是有好消息跟我说？” 唐安娜道：“不，并不是好消息。” 丹尼奥道：“怎么回事？” 唐安娜道：“王朝阳并不想加入咱们公司，而且回绝的态度非常坚决。” 丹尼奥惊讶道：“怎么会这样。你没有跟他说，咱们道尔森公司是一家多么伟大的公司吗？加入道尔森是任何人的幸运，他竟然会拒绝？” 唐安娜道：“这些我都说过。不过看起来，这些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大。” 丹尼奥的情绪变得有些暴躁，骂了一句脏话，继续道：“唐安娜女士，我不相信道尔森不足以吸引一个华夏年轻人。你们华夏工人的月工资不足一百元人民币，而道尔森的待遇是这个的几十倍……鬼才会相信道尔森的吸引力不够大，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是，唐安娜女士的办事技巧有问题！” 唐安娜很想反骂回去，你个猪头，你以为所有人都看到钱吗？但她还不敢这样顶撞自己的上级，只好道：“丹尼奥先生，我完全按照您的吩咐说的，但效果并不是很好。” “那就用钱砸！我相信，一切问题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丹尼奥说道。 “……那，那您觉得，多少钱合适呢？”唐安娜问道。 “唐安娜女士，你真的应该自己动动脑子了！华夏工人的月工资是五六十，那么对于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多少钱能将其打动呢？”丹尼奥道。 “您的意思是五六百？”唐安娜道。 “没错。这该死的算术题，非常简单。工资提高十倍，任何人都会跳槽的，不是吗？”电话那头的丹尼奥，声音显得非常糟糕。 唐安娜感觉自己的判断，五六百的工资对于王朝阳来说未必起作用，不过顶头上司这么说的，她也不想多费口舌。 顿了顿，唐安娜又问道：“丹尼奥先生，sp3的共振点问题，总部那边研究得怎么样了。据我所知您招揽王朝阳的原因正在于此，如果共振点问题能够解决，那么没必要继续招揽王朝阳吧？” “哦女士，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丹尼奥叹了口气道：“技术部的人就是一群猪！共振点的问题，他们毫无进展，不然你觉得我的脾气为什么会这么暴躁。我刚刚跟工程师们开完会，开会的全程我都在咆哮……咳咳，该死的，我嗓子都快哑了，我有些怀念你们华夏的花茶了！” 唐安娜咧了咧嘴，技术部的人就是一群猪？您好像忘您就是技术部老大了。 结束通话后，唐安娜回到自己的房间，冲澡之后用厚厚的毛毯裹着身子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稀疏的灯光，陷入深思。八十年代的地级市，几乎没有什么夜景可言，过了晚上的八九点钟，除了昏黄的路灯，几乎是一片黑暗。 唐安娜不禁想起了在纽约的夜景，高楼大厦，灯火辉煌，车辆如流……繁华的背后是强大的经济实力。 按照王朝阳的推测，二三十年的时间华夏也能达到这个水平，这是真的吗？ …… 隔天清晨按照计划，王朝阳开车把张连军和张苗苗送到军区后勤部，然后驱车返回招待所。 在招待所的门前，再次看到唐安娜的身影。唐安娜换了一身黑色的风衣，戴着墨镜，风衣的立领遮住大半张脸。即便是这样，仍然吸引很多路人的目光。 “爹，您先上去，我跟她说几句话。”下车之前，王朝阳道。 “行，我先上去，但那小子心里可得有点谱，不许动花花肠子……”王嵩拉着脸道。 “爹……跟您想的是两码事！”王朝阳黑着脸。 这个时代的大街上，没有茶室也没有咖啡厅，王朝阳便带着唐安娜来到附近的公园里。初春这个季节，公园里的草木还没有发芽，显得灰蒙蒙的，但有好多上岁数的老人在里面活动身体。 找了一个长条椅，王朝阳示意请坐，道：“安娜，今天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唐安娜这次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挖你来道尔森！” 王朝阳淡淡一笑，问道：“还想挖我，出什么条件呢？” 唐安娜道：“是你现在工资的十倍！” 王朝阳道：“十倍。我现在的月工资是八十，十倍就是八百……唐安娜女士，你自己觉得这个工资能打动我吗？” 被这么一问，唐安娜的脸色泛红道：“实话跟你说，这个待遇是丹尼奥·格里芬先生亲自定的。他觉得华夏人的普遍工资是七八十，提高到十倍足可以打动你。” 王朝阳哦了一声，笑而不语。 唐安娜等了片刻，见王朝阳一直不说话，便问道：“你觉得这个待遇不够好？” 王朝阳道：“待遇好坏是相对的，如果我同意加入道尔森，能给道尔森带来什么呢……我想第一件事就是sp3的设计改善吧？上一次sp3发现共振点的设计纰漏，是致命性的问题，如果得不到改善，道尔森进入华夏市场的计划将会泡汤，而失去华夏这么一个全球最大，而且最有潜力的农机市场，损失应该是千万级别的吧？” 唐安娜额头微微冒出一层冷汗，点点头道：“没错。” 第128章 一百万美元 王朝阳接着说：“我推测你们道尔森的内部，没有共振点设计类的工程师，不然sp3不会出现这种漏洞，我猜的没错吧……也就是说，这个设计漏洞，没我不行，对吗？” “没错。”唐安娜已经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掩盖呼吸的急促。 “我接着分析。我若加入道尔森，能让道尔森减少千万级别的损失，而你们的丹尼奥·格里芬朋友却只给我月薪七八百……安娜，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看丹尼奥·格里芬。” “他就是个蠢货！”唐安娜破口而出。这话她别再心里好久了，此时说出来感觉痛快多了。 王朝阳笑了笑道：“所以安娜小姐，咱们的谈话还有需要继续吗？” “需要！”唐安娜再次坐回到长条椅上道，“朝阳，接触到现在，我必须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最睿智，也最具有眼光的人。在此之前，我使用过无数的谈判技巧，现在看来都属于自取其辱。所以现在我想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尔森究竟出怎样的条件，你才肯跳槽？你说个数，我立即去跟丹尼奥商量。” “还是省了吧。我说过，我不会离开红星厂的。” 王朝阳再一次直言拒绝，看着神情低落的唐安娜，王朝阳又道：“但这并不表示咱们不可以合作。丹尼奥的目的是解决sp3的共振点问题，我可以把改善方案卖给他嘛！” “改善方案你已经有了？你打算卖多少钱？”唐安娜立即问道。 “一百万美元！”王朝阳道。 唐安娜回到自己的酒店，首先冲了一个温水澡，浑身感觉舒服了很多。在房间里一直等到晚上六点多，在酒店里随便吃了口东西，时间来到晚上七点，唐安娜迫不及待地前往一楼电话亭，去拨国际长途。 接通之后，唐安娜首先说出王朝阳拒绝跳槽的情况，丹尼奥·格里芬听后勃然大怒：“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华夏人，他太高看自己了！” 唐安娜接着道：“但王朝阳说，仍然可以跟您合作。他可以把sp3的共振点改善方案卖给咱们道尔森。” 丹尼奥·格里芬冷冷一笑道：“他开价多少？” 唐安娜道：“一百万美元！” 然后就听到电话那头巨大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听筒中传来丹尼奥·格里芬的咆哮声：“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个王朝阳是疯了吗，胆敢开这么大的口。一百万美元，按照现在的汇率，相当于一千万的人民币，他怎么不直接去抢银行。哦不不不，抢银行都没有这速度快，该死的华夏人，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道尔森的救世主了！” 唐安娜能想到电话那头顶头上司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小小的暗爽。 “丹尼奥先生，这个价码不是王朝阳乱开的，他有依据。” “什么依据，把那该死的依据说给我听听！” “他认为道尔森的技术团队中，没有人能解决共振点问题。而如果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道尔森将失去中国这个庞大又极具潜力的市场，损失将超过千万，他是按照十分之一开的价。” “胡扯，这些都是胡扯！”丹尼奥道尔森咆哮道，“他凭什么断定我们无法解决共振点问题，我已经成立专家小组，正在研究如何调整共振点！” “进展怎么样了？”唐安娜问。 “……”丹尼奥顿时没了声音。事实上昨天下班前他专程去了解过进展情况，得到的答案还不如一坨狗屎。 但无论如何，丹尼奥不想答应一百万美元的要求，这太高了。 他可以预料，如果把这个数字汇报给运营总监，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别忘记，共振点的设计漏洞出自于丹尼奥领导的技术团队，这一百万等于是给技术团队的愚蠢买单。 “丹尼奥先生，下一步需要我做些什么，继续跟王朝阳接触吗？”见对方久久不答话，唐安娜问道。 “暂时不需要。王朝阳就是个疯子，招惹疯子对咱们没有好处。我接下来会给技术团队施压，争取尽快解决共振点问题！”丹尼奥挂断了电话。 唐安娜这边也挂断电话，按照国际长途的通话时长，她需要付费三十八元，足见她这一个电话打了多久！ 唐安娜掏出一张五十元钞票，递给电话亭大姐，并说一句不用找了。电话亭大姐收起五十元大钞，并笑呵呵地说下次再想打电话随时过来。 “有些人五十块钱就乐乐呵呵，有些人却开口要一百万美元，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唐安娜忍不住腹诽。 其实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唐安娜反倒轻松下来。王朝阳的态度很明确，而丹尼奥的态度也很清楚，她只要做好传话筒就好。 至于丹尼奥最终会不会跟王朝阳合作，她想不到，也懒得多想，索性返回房间休息。 这个晚上，注定唐安娜无法睡个安稳觉。 当她正睡的迷迷糊糊时，忽听得外面有敲门声。唐安娜裹好睡袍，打开门看竟然是电话亭的大姐。 大姐打着哈欠说有人打电话找她，是外国人，操着一口非常差劲儿的华语。 唐安娜看腕表，显示时间是凌晨两点。 来到一楼电话亭，唐安娜接过电话，对方果然是顶头上司，丹尼奥·格里芬。 “亲爱的唐安娜女士，这个时候打电话，希望没有打扰你的休息。”丹尼奥道。 “没有关系。”唐安娜心说蠢货，电话已经打过来了，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个屁用！ “是这样的，我想知道王朝阳开价一百万美元，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跟以往强势的语气不同，这次丹尼奥的语气中充满疲惫感。 “一百万是王朝阳给出的价格，当时我觉得是天文数字所以没有去讨价还价，不过以我个人的感觉，有商量的余地。”唐安娜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安娜女士明天一大早就去跟王朝阳谈一谈价格。”丹尼奥道。 “您打算决定要跟王朝阳合作了？可是您刚刚说过，道尔森自己的技术团队能够解决共振点的问题。”唐安娜奇怪道。 “哦上帝啊，拜托以后不要再跟我提那群蠢货，一整天过去仍然毫无头绪，他们除了让我血压升高，没有一点用处！”丹尼奥气急败坏地说道。 您好像又忘记谁是技术团队的老大了，唐安娜心道。 第129章 项目完成 结束了跟上司的电话，已经将近凌晨四点，唐安娜回到自己房间，反倒没了睡意。 她已经清楚王朝阳每天的行程，所以赶在一大早就到招待所外面等待，见王朝阳出现后，直接迎了上去。 “又是这个女人，朝阳，她找你到底什么事？”王嵩有些不快。 “给我送钱来的。爹，你吃完饭回房间等我。” 王朝阳说完，带着唐安娜进入旁边早餐店，要了两碗豆腐脑和一斤油条，对唐安娜说：“还没吃早饭吧，我请客。” 唐安娜倒也不客气，夹起油条咬了一口道：“你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吗？猜到我来的目的了？” 王朝阳也咬了一口油条，然后往豆腐脑上撒了一把葱花，一小勺韭菜花，然后又滴了两滴辣椒油，轻轻搅拌两下，喝了一口道：“有人给我送钱，我能不开心吗？” “你就这么自信？”唐安娜道。 “你的上司解决不了共振点，除了跟我合作，他别无选择……哦你试一试他家的韭菜花，味道很爽口！”王朝阳一边认真地品尝豆腐脑，一边说道。 其实共振问题，是机械行业很很早就出现的难题，直到九十年代后期计算机辅助设计得到应用才得到解决。王朝阳心里非常清楚，别说道尔森还算不上是世界一流的机械公司，即便是也没法解决共振问题。 唐安娜叹了口气道：“虽然不知道你的自信从哪里来的，但你说对了，丹尼奥已经决定跟你合作。今天凌晨三点多给我打的电话，害得我一晚没休息好。” 王朝阳道：“丹尼奥同意我开出的价码？” 唐安娜摇头道：“一百万美元太多了，这是丹尼奥让我来跟你谈的主要原因，一百万美元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极限！” 一百万美元，按照当时的汇率，差不多相当于一千万人民币。王朝阳当时虽然这么说，但也知道丹尼奥不可能看出这笔巨款。 “那么丹尼奥肯出多少？”王朝阳问道。 “一百万人民币，这是丹尼奥给出上限。虽然这仅仅是你开价的十分之一，但仍然是一笔巨款，不是吗？”唐安娜道。 “一百万……”王朝阳沉默片刻，点头道：“成交！” 于是这样，在一毛钱一碗豆腐脑的早餐店里，王朝阳谈成了一百万的大买卖。接下来王朝阳又跟唐安娜聊了几句，关于合作的细节以及付款的细节。王朝阳手里sp3的改善方案，当场把前半部分交给唐安娜。待唐安娜把内容传真给位于美国的丹尼奥，经过确认之后，会安排给王朝阳付款。 这个年代的银行业务并不发达，跨过流动资金需要指定的大银行才办得到。不过按照唐安娜的意思，她不想去走那些繁琐的手续。现在国内有几家公司跟道尔森有业务往来，唐安娜的想法是借助那些国内公司的资金把钱付给王朝阳，至于其他的问题，可以从财务方面去调整。 这样的资金流速度最快，王朝阳非常满意，赞道：“看不出来安娜小姐很有财务头脑嘛！” “回国之前，我的专业就是金融和财务！”唐安娜道。 “那为什么当了翻译？”王朝阳好奇。 “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的原因吧……难得啊帅哥，你这是在对我好奇吗？”唐安娜笑了笑道。 “我对你的专业好奇。现在国内最缺的应该就是懂金融的人，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干？”王朝阳笑了笑，问道。 “想挖我？什么工作，什么待遇呢？”唐安娜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盈盈看着王朝阳。 “来红星厂做账房先生，一个月八十，管吃管住，来吗？”王朝阳道。 “噗……你真是太会开玩笑了。好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见，潜在的百万富翁先生。”唐安娜莞尔一笑，起身离开早餐店。 “百万富翁。”王朝阳心里小小感慨一番，也起身离开，跟王嵩汇合后，开车前往张苗苗家。 这几天的张苗苗，生活在“有限元”的世界里，满脑子都是矩阵方程。也多亏了张苗苗这股子专注力，换做其他人肯定坚持不下去。至少从王朝阳的角度，就对张苗苗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级别的有限元计算，即便用四核六十四线程的ecu也得算上大半天！ 而张苗苗凭借手算，仅仅用掉五天时间。 这个项目的目的是寻找x20钢板的抗穿甲能力，x20只是一个代号，真正的钢板牌号属于高度机密，连后勤部的指导员都未必知道。 张苗苗的计算结果显示出一些列信息，例如x20钢板可以承受多大数值的穿甲能力，再比如击穿钢板的最佳角度是多少…… 计算结束之后，张苗苗第一时间把结果说给了张连军听。张连军则立即跟后勤部领导汇报。 后勤部领导非常重视这些结果，立即组织实弹验证。 所谓实弹验证，其实就是去靶场去检验计算效果。张苗苗的计算结果中，穿甲弹的最小口径，最大距离以及最大倾斜角度……这些都需要用实弹验证。 18毫米的x20捆绑在废弃的运用货车上，枪手在不同的位置射击。经过一轮长达两个小时的测试，报告被交到指导员崔振华手中。 看完报告，指导员快步返回办公室中，拨通电话之后，崔振华笑道：“报告首长，x20的项目我们有进展……没跟您胡闹，我们后勤部以前虽然很少能完成这类任务，但这次是真的……哎呀这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总之您等着我，我这就找您当面汇报！” 崔振华挂断电话，亲自开车火速赶往军区总部。 指导员去跟上级汇报不打紧，可急坏了后勤部其他人。实弹测试之后，所有人都在等最终判定结果，偏偏指导员消失不见，所有人都变成了无头苍蝇。张连军是最着急的一个，把能问的人都问一遍，也找不到崔振华。 “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这是邪门儿！” 正当所有人不知所措时，一辆迷彩吉普车停在靶场外面，崔振华从车上跳下了，大声道：“同志们都等着急了吧，呵呵抱歉抱歉，我回来晚了！” 所有人迎过去。 崔振华大声喊道：“首先我宣布，x20钢板抗击穿能力项目，由咱们后勤部完成了！” 第130章 金饭碗的机会 崔振华当众宣布项目完成的消息，后勤部众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紧跟着崔振华当众表扬了张苗苗。如果没有张苗苗的帮忙，后勤部是肯定完成不了的。被当众表扬的场合张苗苗经历很多，但后勤部这种场合还是头一次，心里有些紧张，并且有些不得劲儿，因为她知道，这个项目的最大贡献者并非是自己。 公开讲话结束后，崔振华把张连军和张苗苗叫到近前道：“事情办得漂亮，今晚我破个例，请你们吃饭！” 张连军大喜道：“我能不能把我的老战友带上呢？就是打算从咱们这里买设备那个。领导您可是答应过，只要项目完成，设备的事就有商量！” 崔振华道：“你看我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一起吧！” 晚饭安排在后勤部附近的一个饭店里，请客的人是崔振华，张连军、张苗苗妈，以及王嵩和王朝阳一起出席，另外还有几名后勤部的领导。 项目圆满成功，这对后勤部来说是破天荒头一遭，所以后勤部的领导们都非常开心，席间气氛自然也不会太差。 关于红星厂购买设备的事情，崔振华当着王嵩和王朝阳的面拍板儿，堆放在仓库里的那些设备，红星厂随便买！ 有了这话，王嵩一颗心总算落地，当场喝了一大碗白酒呢！ “那些设备放在后勤部本来就是浪费，给了你们也算是物尽其用。政策上虽然不允许，但总是有特例的。我已经跟上级打过招呼，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呵呵，当然喽，你们可是要付钱的哟！” 王嵩激动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 年代背景下，设备短缺，绝大多数小厂想花钱都没有渠道。所以王嵩已经拿定主意，要抓住这次机会，尽可能多地购入设备。 崔振华笑过一阵后，再次举杯，看着张苗苗道：“小张，这次最大的功臣是你，来，我敬你一杯！” 张苗苗吓了一跳，急忙端着酒杯道：“您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崔振华板起脸来道：“年轻人不要这么谦虚，你这几天做的工作被项目组其他人加起来还要多！我可是亲眼看到过你工作的样子，真叫一个专注，被你用掉的演算纸得有几百张吧？” 张苗苗红着脸点点头道：“有限元计算很费纸。” 崔振华瞬间来了劲头儿，大声道：“对，就是‘有限元’。快跟我们讲讲，有限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复杂的问题被有限元一算就算出结果了，还有小张你这么年轻，是怎么学会有限元的？” 这个问题憋在崔振华心里好几天了，席上后勤部的而其他人也非常好奇。 一股脑地被问这么多问题，张苗苗有些发慌，眼神不自然地往身旁看去，发现王朝阳在笑眯眯地朝她微笑，心里稍微镇定一些。 于是乎简单地把有限元理论讲述出来。 然而效果并不好，张苗苗解释完，崔振华和其他人全是一脸懵的样子。 张苗苗吐了吐舌头道：“有限元理论确实有些晦涩，我能解释的也只有这些了……” 崔振华真的很想了解一下这种高级的理论，但无奈自己底子不够，不免有些失望。 “崔指导员，我举一个例子吧，或许能帮助你理解。” 王朝阳此时道：“您可以设想用渔网去网鱼，渔网的受力情况其实就是每一根网线受力情况的集合，当然网线与网线之间是有力传递的。” 崔振华双眼一亮，重重一拍桌子道：“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有限元就像渔网，在计算钢板的防穿甲能力时，也是把钢板看成渔网，对吗？” 王朝阳点点头道：“从概念上来说，是这样的，不同之处在于网格之间的力学关系而已。” 崔振华眼睛继续看着王朝阳，道：“优秀！你能让我这种大老粗听懂这么复杂的理论，可见你对有限元也非常熟悉。你和小张都非常优秀，嘿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朝阳苗苗，你俩来我后勤部发展吧！” 乍听到这话，王嵩和张连军同时动容。 后勤部隶属于军区，是当时公认的比国企还好的单位。国企是铁饭碗，后勤部就是金饭碗。崔振华的职务是后勤部的指导员，被他看中，那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嵩和张连军同时动容，正是这个原因，如果王朝阳和张苗苗双双进入后勤部，那后半辈子就稳妥了。 当然，对比张连军的激动，王嵩又有一丝的不安，王朝阳和张苗苗若同时进了后勤部，红星厂的损失就大了。 “这事还需要犹豫吗？” 见王朝阳和张苗苗没有回应，崔振华笑了笑道：“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后勤部有的是让你们大展拳脚的空间，这事不用我解释你们也能想到。我另外想说的是，凭你们的水平，我可以跟上级推荐，给你们争取深造的机会……机会难得，可要好好考虑哟？” “谢谢指导员的赏识，但我还是算了吧。我这个人纪律懒散，跟着我爹干还成，来您这里非给您添乱不可。”王朝阳笑了笑道。 “那我……那我也暂时不考虑换工作。”张苗苗也道。 崔振华虽然被同时拒绝，但表情也没有改变，依然笑着道：“没关系的。你们都是人才，这点我已经认准了，总之后勤部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只要想来随时来找我！” 晚饭结束之后，王朝阳等人离开后勤部。这个时代对于酒驾抓得不严，不过王朝阳作为后世来的穿越党，安全意识非常强，特意让崔振华派司机送众人离开。 王嵩坐在后排，一直绷着脸，途中突然让司机停车，说有话要说。 其他人均是奇怪，老厂长打算说什么？ 车子挺稳，王嵩让王朝阳和张苗苗下车，说道：“朝阳，苗苗，崔指导员的话，我想让你们再考虑一次！处于私心，你们是红星厂的人才，我不希望你们去后勤部。但同时我是你们的长辈，希望你们都有光明的前途。崔指导员的话一点不假，后勤部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所以我并不反对你们离开红星。” 第131章 女儿的心思 王朝阳呲牙一笑道：“爹，我知道您希望我们有更好的前途，但您还不了解我吗？每天早上习惯睡懒觉，嘴馋又没什么纪律性，进了军区后勤部，用不上一个月就得被崔指导员轰出来，所以我还是算了吧！” “你个臭小子！” 王嵩咬了咬牙，看向张苗苗道：“小张，朝阳的话虽然不着调，但却是事实，这个野驴子，除了我估计没人制得住。但你不一样，你老爹在后勤部，你要是也能进后勤部，前途肯定不可估量。红星厂只是一艘小船，我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张苗苗眼圈突然红了：“但是我还是更喜欢红星厂。” 王嵩道：“你这么说我很欣慰。不过我还是想让你再考虑考虑，你这么年轻，前途很重要。我的态度是虽然不想让你离开红星，但同时也建议你去后勤部发展！” 张苗苗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旁的张连军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道：“苗苗，这事不用着急做决定，咱们先回家再说吧！” 司机开车，先把张连军和张苗苗送回家，然后又把王嵩和王朝阳送回招待所。 到家之后，张连军把经过说给妻子听。听完之后，张妈妈把张苗苗带入房间，关上门，拉着张苗苗的手坐在床边。 “苗苗，爸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所以一切都是为你好。后勤部的事情，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妈……我不想去后勤部，我想留在红星厂。”张苗苗道。 “为什么呢？这两个机会相差悬殊，是没有可比性的，这你应该知道。”张妈妈又道。 “我，我也说不好，总之我就是不想去。”张苗苗道。 “女儿，屋里就咱们娘俩，我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王朝阳？”张妈妈看着张苗苗的眼睛问道。 “……有点。”当着外人，张苗苗肯定不会这么说，但面对自己的妈妈，她可以承认自己的想法。 张妈妈笑了笑，在张苗苗的头发上爱抚两下，道：“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说明你开始张大了，这没什么好害臊的。但我想问你，王朝阳对你是什么态度呢？” 张苗苗嘟了嘟嘴，道：“我，我不清楚。” 张妈妈一愣：“怎么会不清楚呢？” 张苗苗道：“有时候很亲近，有时候冷冰冰，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几乎确定他是喜欢我的，但那几个瞬间之后，又没有感觉了……所以我也搞不清楚。” 张妈妈继续爱抚着张苗苗的头发，沉默片刻道：“妈对你的感情问题，其实是持开放态度的。你们只要两情相悦，那比什么都好。至于选择红星厂还是后勤部，我反倒觉得并不重要，咱们女人选对人才重要。我年轻时有机会去省里发展，但你爸的工作在这里，我也就留在了这里，现在我觉得很幸福……” 张苗苗仰头笑道：“那您还整天数落我老爸？这话要是被他听到，非高兴地跳起来不行！” 张妈妈脸也红了：“死丫头，继续说你的事！所以我觉得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王朝阳对你是什么态度……明天找到机会，我必须当面再问他一次！” 张苗苗摇着妈妈的胳膊道：“妈，您别总这样啊！” 张妈妈瞪眼道：“让你们一直稀里糊涂地走下去吗？这事儿听我的，明天必须让他给个准话！” 张苗苗咬着嘴唇，靠在妈妈肩膀上没再说话。其实她也好奇，王朝阳究竟会怎么回答。 位于南阳市中心的国际酒店，对面是市里最高档的饭店。王朝阳和唐安娜的见面，便约定在饭店的二楼。 唐安娜仍然是职业西裤和白衬衫，外面搭一条过膝的毛绒衫，黑色的头发烫着大卷，散落在肩膀上。这个搭配和装扮，即便后世的眼光都非常时尚，王朝阳心里暗赞。 “百万富翁先生，小女子今天的形象还算满意吗？呵呵，其实不需要回答，从你的眼神中我已经得到答案。”唐安娜落落大方，笑得很坦然。 “的确很美，赏心悦目。”王朝阳也笑道，“但不要总叫我‘百万富翁先生’了，我现在可还一毛钱没得到呢。” 唐安娜从包中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推给王朝阳。 “信封里便是你的一百万。我通过公司走账，用的不是支票，而是货款，你只要按照这个货款收钱就可以了。” 王朝阳拆开信封，发现里面有十张单据，每一张都是面额十万的货款。可见唐安娜不但财务头脑灵活，办事也很细心。一张一百万的货款，任何情况下都是不方便的，分成十份则方便很多。 王朝阳从里面抽出一张，递还给唐安娜道：“我只要九个，这个给你。” 唐安娜惊诧不已，不明白王朝阳的意思。 王朝阳靠在椅背上，笑了笑道：“这次跟道尔森斡旋，我虽然要价很高，但讲真的我并没想到丹尼奥真能给出一百万。你虽然是道尔森的人，但却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这十万是你应得的……不要推辞哟，你应该知道，这并不是我的客套话。” 唐安娜已经准备把单据还给王朝阳了，见王朝阳这样一说，也只好耸耸肩道：“既然‘百万富翁先生’这么慷慨，我干嘛要拒绝呢……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九十万富翁先生’了！” 王朝阳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十万富翁女士’呢？” 唐安娜一根手指在空中摇了摇道：“我的资产可不止这些哟！” 王朝阳知道唐安娜这话不虚，从言谈举止便能看出这个唐安娜出身不寻常。不过笑过之后，王朝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来红星厂当‘账房先生’的事，你还考虑吗？” 唐安娜用手腕撑着下巴，轻笑起来：“你啊你啊，这是真想把我弄到你们厂子吗？丹尼奥要是知道，非被气炸锅不可！” 王朝阳道：“他生不生气我不在乎，我真心希望你不要错过机会。” 唐安娜嘟了嘟嘴，轻笑道：“跟跨国公司相比，红星厂是一个机会？我越来越佩服你的自信了！” 王朝阳没有笑，脸色变得很严肃：“我的自信不仅来自红星厂，更是来自于现在的中国！” 第132章 购入设备 唐安娜怔住，双眼落在王朝阳身上，就这么怔怔地看了很久。 突然，唐安娜道：“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王朝阳没想到对方这么奔放，笑道：“那你要当心了！” 唐安娜呵呵大笑起来，起身张开双臂道：“我今天启程，明天的这个时候就飞到大洋彼岸了。临别之际，不送给朋友一个拥抱吗？” “当然可以。” 王朝阳也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地跟对方拥抱，在分开之际突然耳边听到唐安娜说“我会想你的”。 王朝阳一愣，再抬头时，只能看到穿着黑色羊绒大衣的背影正在离开。 …… 王嵩一行人再次进入军区后勤部，跟前几次惴惴不安的心情不同，这次充满期待。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在仓库中挑选设备。 这是指导员崔振华亲口承诺的，仓库中的设备，他们随便选，选完付钱办理手续就行。 “昆机产的t68，这个必须要！” “北京机床的车铣混合机h75，连这个都有，必须拿下！” “那边是什么……我的天，竟然是沈机的78钻！这款钻床被称为新中国母机的排头兵，这台得拿下，高低都得拿下！” …… 在仓库中行走过程中，王嵩一直处在亢奋之中。按理说这样一个吃过见过的老厂长，不至于这样失态，但视觉冲击太大了，尤其在王嵩知道所有设备在他可选范围内的情况下。 王朝阳跟在老爹身旁，不停地把选定设备的信息记在本子上，这半个小时不到，一页纸已经被写满，王朝阳只好翻到第二页继续写。 “我说老王，你这是想一口吃个胖子啊！” 跟在一旁的张连军笑道：“虽说设备随便你挑，但你也不能一锅烩啊，这么多设备，你的家底儿够吗？” 王嵩嘿嘿笑着道：“这机会难得，我早打定主意，把家底儿花光我也要买够设备！” 张连军嘴角抖了抖道：“真是个疯子！” 花了足足两个小时，王嵩一行人离开了仓库。王朝阳手里的本子上，记录了至少三十台设备，车铣刨磨，各类机床都有，当然最多的还是机床。 张连军头前带路，几人来到后勤部的固定资产管理部门，由于有崔振华的话在，手续办理没有任何问题。 来到付费阶段，看着对方递来的账单费用小计，王嵩傻了眼。 八十七万！ 看到这个数目，张连军第一个急眼，对办公桌里面的办事员吼道：“有没有算错？金额怎么会这么高？！” 办事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瞪来一眼道：“张连军，你吼什么吼，你以为这是你家吗？总额七十五万，单子上有明细，写得明明白白的，没长眼睛吗？” 张连军不是擅长口舌的人，脸憋得通红，开始看水单上的明细。事实上王嵩和王朝阳也在看水单上的明细。 因为是二手设备，价格都不算太高，一台大一些的机床两三万，小一点的加工设备不足一万，但问题是数量多啊，三十多项加在一起，总额就变得吓人了。 “怎木会这么贵呢！”王嵩红着脸，挠着头皮说道。 “我说老王，早劝过你不要一口吃个胖子，八十多万你们厂子拿的出来？要不还是砍掉一半吧，以后有机会再说。”张连军说道。 “嗯……但这些设备我都想要啊！”王嵩为难地转来转去，目光盯着水单列表，砍掉哪个他也不忍心。 “爹。不用犹豫了，设备一样不砍，钱咱们照付。”王朝阳说道。 “可是，可是咱厂子没这么多钱啊！”王嵩道。 “钱的事情您放心，我来解决。设备决不能砍，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王朝阳说道。 “那好！”王嵩犹豫片刻，最后点头。 王嵩并不认为王朝阳能弄到八十多万，但还是决定拿下所有设备。因为钱一时不够可以想办法凑，设备的机会绝不可以错失。大不了回去可以跟其他厂子借钱嘛！ 至于王朝阳的打算，其实是把刚刚从道尔森公司弄到的九十万贡献出来。一次性花掉八十七万，王朝阳自己还能剩下三万，也不少了，顶三个万元户呢！ 王朝阳手上的钱是货款状态，没法直接用，好在后勤部这边的收钱和办理手续也不需要当天完成，王朝阳跟王嵩商量一番，决定暂时离开，改天派人和大板车来交钱提货。 “你们爷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疯！”见王嵩父子拿定主意后，张连军忍不住说道，“别的厂子买设备都是一台两台的买，你们可倒好，一次性买三十多台，花掉八十多万……贪多嚼不烂啊！” “老张你就别担心了，老子牙口好得很，不存在嚼不烂！”王嵩笑道。 “好吧，好吧，设备的事情已经谈妥，那咱们回家去吧。苗苗他们娘俩应该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咱们回去痛痛快快地喝一次！”张连军道。 “好。真该痛痛快快喝一次了!”王嵩道。 三人离开后勤部，返回张连军家。 张妈妈母女果然已经把饭菜准备好，满满当当地一大桌子，就等人齐开宴了。 王嵩和王朝阳来市里这阵子，一直在张连军家里打扰，趁着吃饭的机会，王嵩再次对老战友一家人表示感谢。 “感谢的话不用多说，咱俩啥关系嘛！我唯一的要求是我们家苗苗在红星工作，以后要多照顾些！” “这还用说嘛！”王嵩呵呵大笑。 “等一等。我有话要问王朝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张妈妈突然开口。整个吃饭过程中，张妈妈就拉着脸色，此时突然开口，桌面顿时安静下来。 “张阿姨，您请问。”王朝阳道。 “还是上次的问题，你对我们家苗苗是什么态度？”张妈妈问道。 “我……我上次说过，现在我想把精力放在事业上，个人问题以后再说……”王朝阳道。 “胡说！”张妈妈喝道，情绪很激动。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当着老王他们的面……”张连军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为什么突然发火，急忙劝说。 第133章 陷入僵局 但张妈妈并不听劝，而是继续瞪着王朝阳道：“把精力放在事业上，个人问题以后再说……这话说得很好听，但却是假话！今天上午，在国际酒店对面的饭店里，你做过什么，难道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王朝阳一愣，道：“我什么也没做啊！” 张妈妈怒道：“你跟一个女人亲亲我我，还当众拥抱……邻居刘大姐在饭店里当保洁员，是她亲眼看到的，难道还能有假？” 王朝阳心中暗叫不好。 上午跟唐安娜见面，的确谈了一段时间，也有拥抱，但绝不是亲亲我我，更没有胡思乱想。 关键怎么这么巧，被邻居大姐看到。 “臭小子，你胆子肥了，到底做过什么，还不快解释！”王嵩发火，双目瞪圆，看那架势就要动手。 “老王大哥，你先别发火。依我看朝阳不是朝三暮四的性格，兴许是误会呢！”张连军在一旁劝道。 “那你就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王嵩怒道。 整个过程中，张苗苗一直坐在远处，咬着嘴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对眼睛紧紧盯着王朝阳。 王朝阳此刻心里有些为难，说出唐安娜的名字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那似乎并不足以解释情况。跟唐安娜吃饭和拥抱的举动，用后世人的眼光看没什么问题，但放在八十年代，就太难解释了。 沉默片刻后，王朝阳道：“张阿姨，苗苗，张叔叔，还有老爹，上午我的确跟一个女人见过面，但目的只是谈一些事情罢了，绝对没有其他，我保证！” “那女人是谁？”张妈妈问。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之我保证，我没有非分之想。”王朝阳道。 “这就是你的解释吗？”张苗苗突然开口，眼圈泛红。 “是的。”王朝阳点头。 “那好。”张苗苗泪水流了出来，起身抓着妈妈的手道，“妈，我不舒服，陪我回房待一会儿吧！” 饭后，一直到王嵩和王朝阳离开，张苗苗都没有再露面。 返回招待所的路上，王嵩脸黑如炭，跟王朝阳发好几次火。这次南阳市之行，成功购入大批设备，解决红星厂的燃眉之急，这令人开心。不过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关系闹成现在样子，是王嵩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隔天父子二人离开南阳市，返回红星厂。临行之前又去一趟张连军家，张苗苗没有露面，张妈妈说女儿前阵子太辛苦，打算休息几天，休息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回去上班。 这样一来，只有王嵩父子返回红星。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红星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十多台设备，王嵩派大板车分六躺，一共耗时三天时间拉回来的。新厂还没建好，老厂没有空间放，三十多台设备只能暂时放在路边。 在红星厂大门前的马路上，三十多台设备齐刷刷地放着，长度超过五十米。放在这个缝纫机是奇缺家用品的年代，堪称壮举。 这段时间，王嵩的几个老伙计都忙得不可开交。 老会计龚德宏忙得不可开交，老会计龚德宏负责招人，按照王嵩下达的死命令，在一个月之内，必须招上三十个工人。这个年代，招人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王嵩要求新人要么有工作经验，要么学习能力强，目的是新招工人要尽快投入生产。 车间主任刘德贵的压力不比龚会计小，新购置的三十多台设备最终都会交到刘德贵的手上，为了能尽快形成生产力，刘德贵连续十多天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研究新设备。 仓库主任高崇喜的主要任务是新厂区的筹建。红星厂在老厂区附近盘下一块新地，与一个多月前动工建造，如今厂区和厂房初见眉目，王嵩给高崇喜的任务是新厂区的完善。 王嵩本人是最忙的一个，一次性购入三十多台设备，人员的配备，新厂区的规划，以及新业务的洽谈……这些让老厂长有些招架不过来。 好在王朝阳帮忙。 王朝阳带有穿越之前的经验和见识，对于机械行业的经营和管理有很多独到见解，所以王嵩遇到的绝大多数问题，王朝阳都能给出合理的建议。 王朝阳的另一个优势在于心态。 作为航天口的高级工程师，以前参与的项目无一不牵涉很多部门，涉及金额也动辄千万，项目管理经验王朝阳是极为丰富的。红星厂的事物虽然不同于航空口的项目管理，但相比之下算是小巫见大巫。 这就好比，习惯统领千军万马战役的将军，临时承担一次十几个人的阻击战……毫无压力可言。 王嵩发现，无论同时处理多少事情，王朝阳都显得从容淡定。无论事情有多么棘手，王朝阳都能耐心地分析情况，并找出最合理的处置办法。 “老三，没想到你在事务管理方面也有一套！”王嵩忍不住赞道。 “那是，也不看咱是谁的儿子！”王朝阳笑了笑道。 “你小子哪方面都行，为啥偏偏搞不定女人呢？小张有一个多月没信儿了，你要不要去市里看看？”王嵩道。 “……”王朝阳差点没抢到，心说这话题变得忒快了。 “明天你不是要去一趟长海农机吗，办完事正好去张连军家一趟。苗苗是个好孩子，我认准当儿媳妇了，你小子要是不抓紧，当心我揍你！”王嵩瞪眼，一副不容辩解的表情。 “遵命。”王朝阳只好道。 隔天王朝阳开车前往市里，目的是跟长海农机的领导谈新增订单的事情。正如厂长胡庆斌估计的那样220-4型号变速箱的订单开始剧增，胡庆斌一直担心红星厂的产量，王朝阳这次就是亲自去汇报当前红星厂现状。 汇报过程很顺利。听说红星厂新增一个厂区，设备增加三十多台，工人数量也有相应增加，胡庆斌的心总算落回肚子。 有红星厂如此强力支持，长海农机也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离开长海农机，王朝阳开车前往张苗苗家。这次王朝阳没有把车直接停在张苗苗家门对面，而是隔着一条街停车，然后步行进入张苗苗家门对面的一个小店里，一边闲逛着，一边注意着张苗苗的家门，那样子像特务似的，还好小店老板没太注意，不然准得闹出大乐子。 时间不大，就看到对面大门打开，一个穿青色衣服的张苗苗走出来，身影纤瘦，梳着一对麻花辫，胳膊上挎着一个小筐，那样子像是去附近买菜。 王朝阳等得就是这个机会，离开小店，快步朝女孩儿追去。 第134章 连续的计算题 张苗苗这阵子的生活非常有规律，早上六点起，做好早饭等爸妈吃饭。爸妈吃完饭去上班，她一个人在家看书，临近中午时去市场买菜，午饭做好后父母回来一起吃。 今天中午准备做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家里没有西红柿，准备去市场买西红柿，顺便再买些虾皮，听邻居家阿姨说西红柿鸡蛋打卤面上撒上一把虾皮，味道格外鲜美。 “苗苗。” 路上，突然有人从背后喊她。张苗苗回身看了一眼，略显惊讶，道：“王朝阳？”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王朝阳走上前道。 “好不错。你怎么样？”张苗苗道。 “我还是老样子，忙，忙得不可开交。”王朝阳笑了笑道。 “哦。如果没事我就走了，还要去市场买菜。”张苗苗转身要走。 “有事！” 王朝阳没料到女孩儿说走就走，忙向前跟了一步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厂子？现在厂子里业务量剧增，技术部只有我一个人，快顶不住了，非常需要你！” 张苗苗眸子颤了一下，问道：“回厂子的事情，我还么想好。我妈不同意我再去红星厂，我自己也没想明白。业务量激增的话，厂长可以招其他的技术员，没必要总等我的。” 王朝阳道：“其他的技术员，水平没有你高！” 张苗苗道：“水平是可以培养的。” 王朝阳咧了咧嘴，道：“也不光是水平的事。谁能保证新招的技术员跟你一样漂亮啊！跟漂亮的女生工作，我心情都会好很多，万一招来一个歪瓜裂枣，那就坏了，红星厂技术部的整体实力暴跌啊！” 张苗苗轻轻嗔一声：“胡说八道什么呢！” 王朝阳却一本正经继续道：“这还真不是胡说八道。你试着换位思考一下，当你闷头工作一整天，身心俱疲心烦气躁时，如果抬头看到一个帅哥，心情是怎样？相反如果看到一个嘴歪眼斜的丑男，心情又会是怎样？” 张苗苗原本绷着脸，此刻“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你的歪理邪说还真多！没有别的事我走了！” “最后一个事。最近我遇到一个项目，是关于阶梯轴的强度计算，信息都记在这个本子上……”王朝阳递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本子。 “我现在还没有回红星，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想参与……”张苗苗没有接。 “本子先给你，看不看随你。”王朝阳不由分说，把本子放入张苗苗的菜篮子离开。 张苗苗继续去了菜市场，买到新鲜的西红柿以及虾皮。按照时间提前把午饭做完，父母回来吃完饭便又去上班，张苗苗收拾完碗筷。 按照以往的习惯，下午她会睡一个半个小时的午觉，然后看书。但今天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个月不见人影，见面之后却扔下一个本子，这人到底是有多不着调！”张苗苗辗转反侧一阵，去菜篮子里拿出那个本子。左右无事可做，她倒是要看看，本子里面是什么内容。 竟然真是一款阶梯轴的项目信息，字体很丑，但信息非常详尽，轴的材料，轴的最高转速，轴的最大承受扭矩……在文字的最下方，甚至还配了一副手画的草图。 如果是其他内容，张苗苗可能没兴趣多看，但涉及到轴的强度计算，张苗苗只看了一遍就被吸引，并情不自禁地计算起来，用了大约一个小时，阶梯轴的强度计算完毕。 翻开本子下一页，竟然又是一款轴的强度计算信息，张苗苗想都没多想，继续计算，这次只用半个小时就计算完毕。 连续完成两个计算，张苗苗有种恍惚回到红星厂的感觉。当时为了计20变速箱的主轴，她和王朝阳加班到深夜，为了得到精确的数值，她用到变曲率圆角的校核方式，用到第四强度理论……这些理论当时因为刚刚接触还不熟练，现在再用这些理论，张苗苗能做到信手拈来，那种感觉很舒服。 一个月以来的平静情绪，此刻产生波澜。 “咚咚。”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张苗苗放下本子，来到院子打开大门，看到含笑站在外面的王朝阳。 “又来找我干嘛？” “算完了吗？我来取结果。”王朝阳道。 “算完了。”张苗苗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这种踢人的冲动了。 “这速度，跟我想的一样。”王朝阳笑着，又递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本子道，“这里还有几个计算，也帮帮忙吧！” “……”张苗苗拳头已经攥起来了！ “跟你说过的，现在厂子技术部工作非常多，我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而且你也知道，计算能力我被你甩好几条街，就帮帮忙吧！而且我估计你在家里也没事可做，闲着无聊，这些计算就当是给你解闷儿吧！”王朝阳态度倒是很认真。 “……”张苗苗心说，这什么人啊！ 且不论王朝阳这货做法有多奇葩，但张苗苗闲得无聊却是实情。张苗苗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闲不住，自己看的书也都是和机械设计相关的书籍，对于王朝阳她踢人的冲动没消失过，但对于各种力学计算，她还是很受用的。 于是第二个本子上的计算，她在晚饭之后计算完毕。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她跟往常一样去菜市场买菜，然后王朝阳再度出现，手里拿着第三个本子……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张妈妈察觉到女儿的变化。以前女儿的情绪虽然平静，但当妈妈的知道，那是女儿自己压抑的结果，张妈妈非常担心，那种压抑持续久了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不过这段时间，张妈妈明显察觉到女儿不一样了，吃饭时会露出笑容，眼睛里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张妈妈暗地里跟张连军讨论此事，张连军也放心不少。要是女儿再不回复，张连军都想冲到红星厂去跟老战友理论去了。 这天晚上，晚饭过后，张苗苗来到爸妈跟前，突然道：“爸妈，我决定了……我明天回红星厂。” 第135章 战略性眼光 每年的春末，南阳市委的经济办公室都会召开座谈会，与会人员是市里各行各业的企业家，在座谈会上会宣布一些政策上的计划以及未来一年的目标。 在计划经济的末期时代，这类以政府为主导的座谈会广泛形势存在，被人们称为是行业发展的风向标。 今年的座谈会发生一个奇怪的现象。 一向被广受关注的机械制造业，往年排在前列的是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至于市里其他机械类企业因为体量不够大，都是坐在后排的散座上。 而今年，跟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并排坐在前排的，多了一个红星厂！ 王嵩穿着青色中山装，粗大的骨架把中山装撑得有些变形，胸口别着主席头像，坐在胡庆斌和赵立川的旁边，显得有些紧张。 不过老厂长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兵，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气氛。当人们好奇询问时，王嵩开始热情洋溢地介绍红星厂的发展现状。 现在的红星厂，占地面积将近三百亩，员工数量超过两百，固定设备超过五十台，产品主要涵盖轴类、铸铁机箱以及齿轮。 通过王嵩的介绍，许多厂商开始对红星厂感兴趣，纷纷主动跟王嵩攀谈，留下联系方式。这个时代，全国的发展都在提速，市场需求极大，而对于任何一个想抢占市场的主机厂或者整车厂，拥有稳定的零件供应商都是必要的前提。 轴、铸铁机箱和齿轮，这三类零件是绝大多数系统的主要零件，一个厂子能涵盖这三类产品，是非常罕见的。 “王厂长，能透露一下当初您是怎么选定这三类产品的吗？佩服佩服，简直太有战略眼光了！”人们忍不住发问。 “在机械圈子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王嵩这样回答，其实心里窃喜。若不是这次被问道，他这个厂长都没意识到红星厂的业务范围拓展得这么有战略眼光。而他心里清楚，出来轴类零件，齿轮和铸造机箱都是王朝阳一手促成的，可见王朝阳才是最大的功臣。 在王嵩和红星厂获得前所未有的关注度时，台下散座的几个人心里不是滋味。 这几个人正是潘大庆、廖志勇、孙宝权和高军。 曾几何时，这几位跟王嵩属于难兄难弟，都是南阳市不入流的小企业。而现在王嵩和长海农机胡庆斌和龙源重工赵立川这种级别的人物并排落座，潘大庆等人心里能好受才怪。 曾经一起喝酒打屁，现在人家红星厂发展成一批黑马，潘大庆坐在台下能做的只有暗暗咬牙。 “瞧他那神气的样子，我打赌他风光不了多久……哎我说哥三个，你们也说两句啊！”潘大庆对于其他三个兄弟的反应非常不满意，这都什么时候了，咋还能跟着鼓掌呢！ “人家红星厂也不容易，咱不能总这么小气！”廖志勇皮笑肉不笑道。 “也是。红星厂原来跟咱们一样，但不到半年时间就发展起来了，这里面一定有咱们学习的地方。依我说，改天咱们把老王大哥请出来喝喝酒取取经吧！”孙保权也道。 “嘿！你俩是怎么回事！” 潘大庆有些不敢相信，廖志勇和孙保权能说出这种话来。以前以前喝酒，骂得最欢的是廖志勇，嫉妒心最强的是孙保权，现在俩人话风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吃错药了不成？ “老廖和孙猴子，我早就发现你俩最近不对劲儿，是不是得了红星厂的好处了？”南阳机械二厂的厂长高军问道。 “哪能，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廖志勇用力咳了咳说道。 “装吧你就！你们黑山金属最近业务量剧增，而且都是大型铸件，你赚的流油，这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潘大庆阴沉着脸道。 “好你个潘大庆，在我厂子里插眼线！”廖志勇骂道。通过红星厂拿20-4的铸造机箱订单之后，廖志勇担心别人眼红，刻意保密，没想到还是被潘大庆给知道了。 “说得好像我厂子里没有你的眼线似的！”潘大庆冷冷道。 “……”廖志勇干咳一声道，“能拿下订单，证明我黑山金属实力强，跟红星厂又没有关系！” “那前阵子你为什么总跟王嵩见面？”高军问道。 “好你个老高，你也给我插了眼线！”廖志勇气得差点跳起来。 其实厂子与厂子之间，倒不至于像谍战片中互相安插间谍那么夸张，但彼此打探消息还是存在的。几个厂长虽然经常一起喝酒，但竞争关系还是存在，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行了行了，大哥别说二哥！” 潘大庆瞪着眼说道：“重点是老廖你给我们解释解释，你的订单跟红星厂到底有没有关系？” 廖志勇道：“当然没有。” 潘大庆道：“骗人是王八蛋？” 廖志勇嘴角狠狠抽了一下：“骗人是王八蛋！” 你才是王八蛋，你们全家都是，没办法，这个当口廖志勇打死也不能承认，不然非被其其他人用唾沫星子淹死的。 廖志勇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孙保权表情很不自然。他跟红星厂合作齿轮，也属于闷声发大财，还好没人问他“骗人是王八蛋”之类的问题。 “好了好了，都别絮叨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跟红星厂同流合污，但你们必须知道，咱们四个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红星厂一旦做大，咱们就得被饿死！不想死的就长点心！” 潘大庆非常恼火，当初在红星厂载了大跟头，做梦都在想怎么找回场子，但好几个月过去，红星厂发展得日新月异，他既恼火又害怕。 不过他虽然恼火，其他厂长的回应并不太激烈。 廖志勇只是慢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孙保权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声“嗯”。唯独高军表现出紧迫感。 座谈会的前半段过后，主办方领导突然离开座位，脸上流露出某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只见他走到主席台的黑板前，捡起一根粉笔，用斗大的字体写出两个打字“机会”。 台下众人，均是错愕不已，看不懂这位领导的举动。 第136章 平顶山煤矿 哆！哆！哆！ 那位领导用指关节在黑板上用力敲三下，然后对台下众人道：“各位同志们，接下来我要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南阳市即将迎来腾飞的机会，这机会是千载难逢的！” 听完这话，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南阳市千载难逢的机会会是什么呢？ “地质局专家经过长达两年的勘探，终于在南阳市的平顶山地区发现一片煤矿，初步估计煤炭储量在两千万吨！两千万吨啊同志们，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嘛，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嘛？” 这领导的情绪非常激动，手指用力戳着黑板，眼睛瞪得溜圆。 台下众人也是呼吸开始紧促。八十年代的华夏，如果说什么是最重要的资源，那么一定是能源！而这个时代的水电、风电和核电都处于雏形阶段，最重要的就是煤电！ 所以一个两千万吨的煤矿的发现，绝对是意义重大的。 “……同志们，想必你们当众已经有人想到，既然发现了煤矿那就应该尽快开采，而开采一个两千万吨级别的煤矿，基础建设和矿山设备是不可或缺的。这个煤矿的开采程序已经经过省领导特批，并命令咱们南阳市尽快完善基础建设和矿山设备。 “而这些基础建设和矿山设备的筹备中，还指示过要优先选用本土供应商，所以在座各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义了吧？”那领导又戳了戳黑板上的两个大字。 哄！ 全厂沸腾。 一个两千万吨级别的煤矿，需要大量的基础建设和矿山机械，而指导意见是优先选用本土供应商。 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对南阳市来说是，对南阳市的本土企业来说也是。 在座所有人都开始议论起来，尤其是土建方面和机械行业的企业。如果有机会参与到平顶山煤矿的项目中，那必然是腾飞的机会。 “在座诸位都是本土企业家，我知道你们现在非常激动，也会有很多想法，不过我必须要强调一点！”领导的语气突然凝重起来。 “……优先选用本土供应商，这是上级领导出于支持国产工业的想法，但前提是平顶山煤矿需要保质保量地开发完毕，如果质量不过关，又或者是时间来不及，那也会考虑进口货源。据我目前掌握的情况，一家来自岛本国的企业已经开始接触平顶山煤矿项目，那似乎是一个很有实力的矿山企业，在基础建设和矿山机械方面都有很强的经验，所以啊同志们，机会是有的，但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听完这番话，众人激动的表情变得凝重，跟国外大企业竞争，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没有信心。 当然也不乏有情绪极端的，当众骂小鬼子不是东西，非跑到咱们国家来填什么乱。 而当这种情绪蔓延之后，台下众人也慢慢从激动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这种级别的大馅饼，虽然落在眼前，绝大多数小企业也是没有能力去吃的。最终能吃到馅饼的，多半还是那些实力雄厚的大企业。 而南阳市有实力的大企业并不多，长海农机是一个，龙源重工也是一个，而这两个企业中，长海农机的领域偏向农用机械，对矿山机械并不在行。 这样看来，最有希望的是龙源重工！ 龙源重工的总部在省里，涉足领域正是矿山机械和基建设备。 所以这样想来，龙源重工最有希望拿下最大的馅饼，至于其他企业，多半是陪太子读书。 意识到这点之后，在场所有人看向赵立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一些小企业虽然没有能力独自强到“馅饼”，然若是能依附在大企业的身旁，也能得吃得喝。 所以在场众多小企业的老板们已经暗暗盘算，散会之后就尽快跟龙源重工的赵主任接触。 而有这种想法的自然也包括潘大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要抓住，不然永远都被红星厂给压着。 在主席台上的领导继续其他演讲的时候，潘大庆已经开始跟四个好哥们儿商量，散会之后一起去找赵立川，争取能吃个晚饭。只要把赵立川拉上酒桌，潘大庆自信凭他的酒桌功底一定能有所斩获。 台上领导的讲话持续二十多分钟，讲话结束后整个座谈会也就结束了。潘大庆的眼睛一直盯着赵立川呢，散场时找到机会直接朝赵立川走去。 不过才走两步就停住，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因为王嵩一直站在赵立川跟前，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有说有笑的，潘大庆没有机会开口。 耐心等了一会儿，潘大庆的火气更大，因为另外一个年轻人也凑到赵立川和王嵩跟前开始说说笑笑。潘大庆认得那年轻人，是王嵩的儿子王朝阳。 “这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开会的场所比较大，散会时人们的行走速度不快，所以潘大庆就算在生气也得忍着。 一直跟在赵立川后面，离开会议室后潘大庆终于找到机会，两个箭步就冲到赵立川跟前道：“赵主任您好！我是长宏机械的潘大庆，咱们以前见过面。” 赵立川点点头道：“哦潘厂长，找我有什么事呢？” 潘大庆先笑了笑，然后拉着赵立川的胳膊来到墙根，压在嗓音道：“潘主任，您可是南阳市机械行业鼎鼎大名的人物，我对您仰慕不已，这次难得有机会见面，所以想请你一起吃个饭，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赵立川没有多想，道：“不行，我已经约好跟别人吃饭了。” 潘大庆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人捷足先登？ “能冒昧地问一句，您打算跟谁吃饭呢？”潘大庆不想放弃。 “这个吗……也不瞒你，我要跟王嵩他们爷俩一起吃饭。”赵立川道。 “王嵩爷俩……”潘大庆咯吱咯吱地咬牙，强做出笑容道，“哦您要跟老王大哥一起吃饭啊，这太好了，不瞒您说老王大哥跟我很熟悉的，以前经常一起喝酒呢……要不咱们一起吧，都是机械行业里的人，人多热闹嘛！” 赵立川显得有些犹豫，因为答应跟王嵩父子吃饭时没说有其他人，不过潘大庆这么笑嘻嘻低过来问，也不好回绝，最后只好点点头说：“那好，一起吃吧。” 潘大庆大喜。心说王嵩啊王嵩，你有你的如意算盘，但看老子怎么给你搅和黄咯！ 第137章 上战场就好了 在市政路后身的一家酒楼里，一行人在二楼包厢落座。 包厢内一共六人，王嵩和王朝阳，赵立川以及龙源重工的两名随行人员，然后便是潘大庆。 “老王大哥，你好你好，我约赵主任吃饭，听说你们也要吃饭，所以就凑在一起吃了，你不会介意吧？呵呵，凭老王大哥的性格，一定是不会介意的！”进入包厢，潘大庆主动跟王嵩示好，那样子不像是煞有芥蒂的对手，倒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哦，没关系。”王嵩皱了皱眉，回道。 “赵主任，您还站着干嘛，快请坐啊……服务员，赶紧把菜单拿上来，赵主任您看着点，今天我请客！”潘大庆倒是没有在乎王嵩的态度，在包厢里大呼小叫低招呼着，热情得很。 赵立川本没想让潘大庆请客，开始拒绝两次，但潘大庆连拉带拽地不同意，最后赵立川也只好默许。 其实作为大型国企的领导，赵立川是有规矩的，在外面办事不允许让别人请客。但规矩毕竟是规矩，偶尔吃一两顿也不算啥，又不会有太坏的影响。 王嵩看着潘大庆的样子，觉得恶心，好几次想起身离开，但王朝阳劝他想开点，恶心的人哪里都有，权当看不到吧！ 很快，四凉四热，一大桌子菜上齐，潘大庆还特意点了两瓶五粮液，亲自打开瓶盖，给赵立川倒酒。 “潘厂长，就是普普通通吃一顿饭，你不用这样。”赵立川道。 “哎哟哟，赵主任您可别这么说！对您来说是普普通通一顿饭，但对我来说是荣幸之至。您这种大人物，我平时想请都请不到呢！”潘大庆说这番话时，那脸都不带红的。 赵立川的身份是龙源重工驻南阳市办事处的主任，其实算不得“位高权重”的人物，被潘大庆这么一说，脸都有点红了。 “赵主任，看咱俩年龄差不多，我就高攀叫你一声哥吧！赵哥，来来来，老弟先干为敬！”潘大庆五十多岁，赵立川也就四十出头，但潘大庆一口一个哥叫得非常溜。 “呸，真他娘的什么人都有！”王嵩突然骂了一口。潘大庆顿时看了过来，王嵩正吃花生米呢，此时把一颗黑色的米粒仍在桌子上的，“别介意，我说花生仁呢！” 潘大庆脸黑了一下，但还是笑了笑道：“老王大哥别吃花生米了，一起喝酒吧，来来来，老弟先干为敬！” 说这话，潘大庆又仰头喝下一口。 王嵩憋着一赌气火气，奈何对方一直笑呵呵的，他没地方发火，只好“嗯”一声继续吃菜。 潘大庆绝对是个酒场高手，这一番敬酒和过年话，桌面气氛顿时被他带起来。跟赵立川称兄道弟地攀谈起来。赵立川虽然不太喜欢潘大庆，但被几杯酒后也当然不会板着脸吃饭。 “我去趟厕所！”王嵩越吃越郁闷，借故离开包厢。 王朝阳看出老爹情绪不对劲儿，也跟了出去。 来到厕所旁边，王嵩开始狠劲儿抽烟：“他娘的，这饭吃得忒恶心，我吃不下去了，回头咱先走吧！” 王朝阳道：“爹，潘大庆跟赵立川吃饭的目的您清楚，现在走了，岂不便宜了潘大庆？” 王嵩咬牙道：“我知道这个理，但实在好不下去，老三你应该知道我性格，潘大庆刚刚那孙子样，我不抽他已经算是收着了！” 王朝阳咧了咧嘴，知道老爹此言非虚。这位热血退伍老兵，眼睛里最容不下的就是摇尾拍马之辈。 “但是老爹您要知道，这是一场战斗，如果您现在走了，那就是逃兵啊！”王朝阳道。 “你小子找打，谁是逃兵，老子怎么可能是逃兵！”王嵩眼如铜铃，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逃兵了。 不过瞪完眼之后，王嵩的气势弱了下去，把烟头按死在窗台上道：“如果这真是战场就好了，老子真想端着一把九二式把那恶心人的东西给突突喽！” 王朝阳笑了笑，道：“但这里不是战场，您手上也没有九二式，所以您还是耐心点吧！要不这样，咱俩先回去，回去之后您只管闷头吃喝，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上阵父子兵嘛，就不信咱爷俩还能让一只苍蝇给恶心掉？” 王嵩撇了撇嘴道：“好一句上阵父子兵，就听你小子的！” 王嵩和王朝阳返回包厢时，潘大庆和龙源重工的几个人吃得非常热闹，正推杯换盏呢。赵立川还算镇定，但随行的两个跟班已经被潘大庆给灌得找不到北了。 五粮液的度数可是很大的。 又喝掉一杯酒后，潘大庆突然捂住脸，眼角开始流泪。 “潘厂长，您这是怎么了？”赵立川大惊道。 “哎呀瞧我这不争气的东西，喝点酒就控制不住……您权当没看见，别影响了您吃饭的心情。”潘大庆连连摆手，但眼角的泪水飙得越来越厉害。 “到底怎么回事，潘厂长别着急，说来听听。”赵立川又问。 潘大庆为难了片刻，然后拍着大腿道：“既然赵哥问了，那我就说说吧！不瞒您说，我的厂子快经营不下去了，这几年越来越差劲儿，根本就没有赚头。厂子之所以没倒闭，全靠吃老底呢……不怕您笑话，为了这事我那口子没少跟我吵架，让我倒闭了事，但我不甘心啊！ “我为什么不甘心呢？我为厂子里那百十来号老哥们儿不甘心啊！那群老哥们儿从十几年前就跟着我，大半辈子都贡献给厂子，我这一倒闭没事了，他们去喝西北风嘛？” 听到这里，赵立川微微动容。 王嵩本来在闷头喝酒，听到此处也放下酒杯。虽然讨厌潘大庆，听得出来，潘大庆后半段话并不全是假话。 这其实是乡镇小厂普遍存在的问题，效益不景气，常年亏本，但往往需要强撑着，因为厂子里的员工都是乡里乡亲的，一旦倒闭，全得吃糠。半年之前的红星厂，也是在这种情况中。 所以就算王嵩再讨厌潘大庆，但对他描述的情况也是感同身受的。 “赵主任，说到这里您可是大国企的领导，您不能给个机会呢？”这时只见潘大庆用力一擦泪水，问道。 第138章 破费了 赵立川问道：“潘厂长，我当然想帮你，不过龙源重工主要是做工程机械的，你们厂子好像做不了这类的配套件吧？” 潘大庆立即回道：“我们以前虽然没做过工程机械的零配件，但也在机械行业里摸爬滚打十多年，只要您给机会，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 说到这里，潘大庆呲牙笑了笑，露出一对黄色的大板牙：“这次座谈会上说的平顶山煤矿的事，那可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手笔，我估摸着十有八九得被龙源重工拿下，到那时候机会还不多的是？” 这话说到赵立川心里去了，其实在赵立川心里也知道，平顶山煤矿最大的订单会落到龙源重工手里。他是南阳市办事处主任，这么多年也没有晋升的机会，这事办完之后，事业上妥妥地更上一层楼。 潘大庆一直在察言观色，此刻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通过赵立川的表情他知道，这次请客请对了。嘿嘿，不但恶心了老对手，还给自己找到机会，一箭双雕啊！ 王嵩把这些看在眼里，恨得直咬牙。 王朝阳此时笑了笑，问道：“赵主任，听座谈会上说，这次的主要竞争对手来自岛本国，您对竞争对手有了解吗？” 赵立川摇了摇头道：“只是听说名字叫人本，其他不太了解。” 王朝阳面色凝重道：“赵主任连竞争对手都还不知道，现在就开始庆祝，是不是早了些？” 赵立川的脸色顿时沉下去。 潘大庆看到这里，恨不得一巴掌把王朝阳给推出包厢。我们哥俩唠得挺好的，你一句话就把赵主任给说郁闷了，什么人啊！ “呵呵一个小鬼子的公司有什么了不起的，赵哥咱们继续喝酒！”潘大庆大声喊道。 但此刻的赵立川已经没有心思喝酒，而是看着王朝阳道：“朝阳，听你的语气，你了解人本？” 王朝阳点点头道：“人本是岛本国一个比较出名的企业，英文名字缩写cp，在矿山机械的领域非常出色。在全球的矿山机械市场上，人本的排行也仅仅在德国的利勃海尔之后，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竞争对手。” 听完这话，赵立川眉头紧锁，一只手在酒杯上轻轻低搓着，半天不说一句话。 他心里没底啊，平顶山煤矿项目若能拿下，对他来说是绝好的机会，但若那不下来，一切都是空谈。 潘大庆发现包厢里的空气太凝重，越看越着急，急忙活跃气氛：“哎呀赵哥，依我看咱们先别聊这些不开心的话题，喝酒，继续喝酒……要不咱们划拳吧！” “划个屁拳，没心没肺的东西！”赵立川心里正郁闷呢，被潘大庆这么搅和，直接没控制住。 “噗嗤！”王嵩也没控制住，直接笑出声来，因为潘大庆的表情太逗乐了。 只见潘大庆半弓着身子，站在那里，手里端着半杯酒。脸上的表情带着微笑，但属于那种冻僵了的微笑。 “哦对不住了潘厂长，我刚刚没控制住……”赵立川意识到自己失态，道了声歉。潘大庆冻僵的脸上微微活动一下说：“没，没关系……” 赵立川看向王朝阳，问道：“朝阳，你怎么会这么了解那个岛本国的竞争对手？” 王朝阳说：“以前在报纸上看过。这个人本集团在工程机械行业发展得非常好，所以有所留意。” 赵立川忧心忡忡地说：“工程机械行业，我们龙源重工虽然擅长，但起步较晚，实力还是低于国外的。如果这个人本打算抢平顶山煤矿项目，必定给我们造成很大压力。” 王朝阳道：“但您也不用太担心，咱们有咱们的优势。首先政策上本土供应商优先，这是最大的优势，然后龙源重工在国内的本地资源也是很大的优势，跟这些相比，我觉得竞争对手唯一的优势在于技术。” 赵立川深深地看了王朝阳一眼道：“佩服啊老弟，分析得这么透彻。原本我觉得赞没啥希望了，听你说完我有有信心了！” 王朝阳笑了笑道：“我只是乱说而已。赵主任属于当局者迷，冷静下来后想得肯定比我全面。” 赵立川也笑了笑，并端起酒杯道：“也不好说……来，咱先喝一口。” 俩人碰杯喝了一口酒，潘大庆也急忙陪着喝了一口。跟前面相比，现在包厢里的气氛明显发生变化，潘大庆在心里已经把王朝阳骂几千遍，本来跟赵立川联络感情联络得挺好的，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赵主任，我相信您，也相信龙源重工，无论竞争对手是谁，最终拿下平顶山煤矿项目的一定都是咱们！”潘大庆说道。 但这种空洞的话，明显惹不起赵立川的兴趣。这位龙源重工的主任正在考虑如何跟总部汇报呢。项目这么大，他的级别很难掌控，必须跟上级汇报并得到支持才行。 想来想去，赵立川觉得亲自去一趟省里总部才稳妥，于是没有了胃口，对其他人道：“今天的饭就吃到这里吧，我的立即去省里总部汇报，朝阳，王厂长和潘厂长，咱们以后有机会再吃……哦对了，谢谢潘厂长的破费！” 王朝阳笑道：“对以后有机会再吃，谢谢潘厂长的破费。” “应该的，应该的。”潘大庆心说谢个球啊，搅了老子的好事！ 服务员拿来账单，潘大庆含笑付钱之后，众人离开酒楼。分开后，赵立川直接赶往省里总部。潘大庆匆匆返回自己的厂子。 王嵩和王朝阳父子也称作桑塔纳返回厂子。路上自然免不了探讨对于平顶山煤矿项目的看法。 这个项目规模中的，对于整个南阳市来说是一个重磅炸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项目过后，整个南阳市的机械行业必然发生重大变化。 从这点上讲，王嵩和王朝阳的看法一致，机会最大的是龙源重工。 红星厂目前的发展势头迅猛，俨然已经成为南阳市前三的机械企业，但老厂长的雄心显然不止于此，如果能借助平顶山项目进一步发展，那是最好不过的。 “朝阳，你觉得咱们有机会吗？”王嵩最近有什么事都喜欢跟儿子商量。 “您指的是什么机会？”王朝阳道。 第139章 重磅炸弹 “如果龙源重工拿下项目，咱们争取做龙源重工的二级供应商。”王嵩道。 “现在还不好说。平顶山煤矿的项目很大，分类也很多，这要看龙源重工究竟拿下什么项目。”王朝阳道。 王嵩一想这话也对。 平顶山是山区，现在连一条像样的路也没有，在这里兴建大型煤矿工程量是非常浩大的，其项目也必然被分成很多种。红星厂的优势在于轴类、齿轮类零件的加工，这些零件属于机械传动通用零件，这么想来只要龙源重工拿下项目，红星厂还是很有希望的。 回到红星后，王嵩便立即把厂子主要领导人召集起来开会，把座谈会上得到的消息说出来。 刘德贵等人听后，一个个挥舞着拳头，兴奋不已。红星厂这小半年的迅猛发展让他们产生了极大的自信心，深信红星厂一定能借助这个机会再一次发展。 王嵩看着老哥几个的劲头儿，自然是开心的，不过作为厂长还是要冷静一下的。红星厂现在的定位是零配件厂，是没有机会直接参与平顶山项目的，不过可以作为龙源重工的二级供应商。 “老哥几个，机会肯定有，但还是那句话，打铁还要自身硬，咱厂子内部的事情需要先摆弄清楚。生产能力，我担心生产能力不足啊！”王嵩道。 “嘿这点您放心，新招的那批工人已经被我调理个差不多了，很快就能成手。我的计划是把老人儿和新人混编，一部分留在老厂，一部分去新厂区，老带新，嘿嘿生产力绝对不会低！” 刘德贵最近的主要精力就在新人的培养上，为了这个他没少费心思，此刻说出来，那表情也是非常地骄傲。说完还不忘瞥了瞥一旁的仓库主任道：“我这边肯定不会拖后腿，就怕别的部门不行！” 高崇喜瞥了瞥嘴，然后呲牙一笑道：“我这边也没问题。新厂区的仓库比老厂区的还大，我派过去的几个新人都不错，不会拖后腿的！” 王嵩板着脸道：“你们两个老家伙，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斗嘴！” 刘德贵一侧嘴角吊着，道：“厂长你以为我愿意跟他斗嘴？每次给车间发料都像挤牙膏似的，连根螺丝钉都要记账，烦得要命！” 高崇喜顿时瞪眼，道：“用多少料领多少料，这是我们仓库的规矩！” 刘德贵也开始瞪眼：“规矩就规矩，也不用每次都较真吧！” 高崇喜道：“既然是规矩，为啥不较真！” 王嵩本想劝两句，没想到俩人又吵起来。不过也没办法，俩人一个管物料一个管生产，在任何厂子这两个角色都处不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平顶山煤矿的消息公开后，整个南阳市都开始沸腾起来，尤其对于机械行业。大一点的厂子盼着能直接分一杯羹，小一点的厂子则紧紧盯着大厂的动向，能做个次级供应商也是不错的。 不久之后，平顶山煤矿的具体项目被公布出来，大大小小的项目加在一起，超过二十个。抛开道路铺建，厂区建设等等这些基础建设项目，跟机械设备相关的一共有五个，其中有两个项目最为惹人注意。 项目之一是全套矿山器械的提供，另一个是运营方案的指定。 第一个项目之所以引人注意，是因为这是所有项目中的重头戏。两千万吨级的煤矿，需要配备的器械设备是极为庞大的，这个时代国内矿山作业属于人员密集型作业，但必要的挖掘机，运输车辆，运输轨道也是必不可少的。根据初步透露，平顶山煤矿准备配备的挖掘机数量在两百台以上！ 抛开其他设备不谈，只挖掘机一项的金额就在千万以上，这种项目谁不眼红？ 第二个惹人注意的项目是运营方案指定。这个项目外行不清楚，但内行明白这是任何一个矿场都不可或缺的关键。所谓运营方案，使用后世的解释就是物流，矿场内部的物流规划。 一个矿场想要正常运营，并不是把基础设施建好那么简单，要根据计划开采量去调整设施和人员的配比，只有这样矿场才能平顺的运营下去。运营方案指定不合理，很容易让矿场陷入瘫痪。 平顶山煤矿的具体项目公布之后，原本就躁动不安的大小厂子变得更加亢奋起来，南阳市的领导人们也非常重视，发布会就开了十几场，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上更是频频出现“平顶山煤矿”的字样。 南阳市的发达程度并不高，以往市内的饭店酒楼里人并不多，但自从平顶山煤矿消息发出后，各大饭店和酒楼里的客流量明显增多。 小厂需要跟大厂联络感情，大厂之间需要沟通合作，而这些事情多数需要在饭店和酒楼里完成，这是客流量增多的主要原因。 为了争取机会，王嵩也是动作频频，这几天他就分别带着刘德贵或者高崇喜去走访大厂或者货源，目的是发掘潜在的商机。 王朝阳偶尔也会跟着王嵩出去，但绝大多数他更愿意留在厂子里。就比如今天，王嵩一大早就出去了，而王朝阳则趴在办公桌上睡回笼觉，这让一旁的张苗苗好几次产生把书敲在王朝阳脑门儿上的冲动。 “没心没肺的家伙！”红星厂花嘀咕道。 不过张苗苗知道说也没用，索性不去理睬睡觉那货，把精力放回到手里的本子上。 这段时间的工作量不大，张苗苗开始整理前段时间的资料。轴的资料，齿轮的资料以及热处理的资料。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积累，张苗苗手里掌握大量数据，根据理论基础，结合实际数据，张苗苗已经提炼出一套全新的东西。 根据她和王朝阳以前商量好的，这些全新的东西将会被用于红星厂的厂标。 厂标的建立是非常复杂的，而看着手中的厂标雏形，张苗苗心里感到由衷地开心。 而开心之余，张苗苗又忍不住腹诽，厂标的设想是王朝阳提出来的，这货初期还算积极，经常跟张苗苗讨论，但到了后期，王朝阳变得索然无味，好几次都是张苗苗主动找他谈。 “虎头蛇尾的家伙！”张苗苗白了一眼，然后收敛心思继续完善厂标。 正这时，外面传来喊声：“朝阳哥，有人找……哦苗苗姐，朝阳哥在办公室吗？” 第140章 蜜汁自信 来找王朝阳的人是刘小毛，原因是有人来找厂长，现在在大门外面等着。厂长不在家，刘小毛便来找王朝阳。 王朝阳打着哈欠离开办公室，随刘小毛来到厂子门口时，发现孙宝权站在外面。 “孙叔，您来找我爹？我爹现在不在。”王朝阳感到奇怪，虽说和孙宝权有齿轮的业务合作，但孙宝权很少主动过来的。 “老王大哥这么早就出去了？”孙宝权将信将疑道。 “嗯。如果想找我爹的话，恐怕得下午了。”王朝阳道。 “你也成，老王大哥不在的话，就咱爷俩儿唠唠。”孙宝权笑道。 进厂之后，王朝阳把孙宝权带入办公室，上了热茶，孙宝权开始笑呵呵闲聊。东一句西一句，似乎没有什么正题。 王朝阳也就跟着孙宝权的话题闲聊着，也不着急。 大约聊了有十分钟吧，孙宝权突然问道：“平顶山煤矿的事情，最近闹得沸沸扬扬，你们红星厂没打算做些什么吗？” 王朝阳轻轻一笑道：“孙叔，您总算说到正题了，这才是您来找我爹的目的吧？” 孙宝权脸红着道：“没错……” 王朝阳又问：“那么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孙宝权的脸仍然红着，叹了口气道：“这么难得的机会出现，说没有想法那是骗人的，不过我的情况有些特殊……你应该知道我家里那位一向胆小慎微，整天担心厂子亏本赔钱，厂子里有任何发展的机会她基本都会站在对立面，所以，哎，一言难尽啊！” “这也不全是缺点，至少能保证厂子稳稳当当地发展。”王朝阳道。 “大侄子别光挑好听的说，哪有什么稳稳当当的发展，这年头只要发展速度不够快，早晚被淘汰！拿我们三河机械举例，上次齿轮订单的事情，要不是和你们红星合作，现在已经翘辫子了！”孙宝权拧着眉头说道。 王朝阳点点头，孙宝权平时喜欢耍小聪明，但把厂长的前途看得还是很清楚的。 “……有了上次的教训，所以这次我才来找你们的。我寻思着你们红星厂一定有所作为，想请你们把三河机械也给捎上。”孙宝权最后说道。 王朝阳笑了笑，其实听到一半时就猜到孙宝权的来意了。三河机械也属于小厂，专精于机加工产品，没法直接从平顶山煤矿项目中分一杯羹，所以想找红星厂抱团。 “孙叔，如果您的来意就是这个，那您大可以放心。如果我们红星厂找到机会，一定会优先跟你们厂子合作的，这事我爹以前也说过。”王朝阳道。 “这话当真？”孙宝权大喜。 “当然！我爹和您是多年的老交情，咱们现在又保持这业务往来，不找您合作找谁合作啊？”王朝阳道。 “嗯嗯，也是也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孙宝权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又闲聊几句，孙宝权准备来开，王朝阳把他送出大门口。 可赶巧的是，孙宝权正要骑上他的自行车时，打马路的另外一头出现一个人，也是四五十岁的样子，骑着凤凰二八的自行车。 “廖志勇？” “孙猴子？” 廖志勇的突然出现，让正要离开的孙宝权大为尴尬。而其实廖志勇也有些不自然，两人各自扶着自行车，对视好一会儿，场面一度尴尬。 最近南阳市的几个小厂子中，抛开红星厂不说，就数三河机械和黑山金属发展得好，一个齿轮订单稳步增长，另一个拿下大批量的铸造机箱订单。在平时喝酒侃大山的场合，俩人互相吹捧过好多次，但一个共同特点时都不愿意透露订单是怎么来的。 此时此刻，俩人相遇在红星厂门口，很多事情就变得不言而喻了。 “廖叔，您这是要找我爹吗？我爹现在不在。”王朝阳打破了俩人的尴尬。 “你爹不在……要不咱爷俩唠唠？”廖志勇说道。 “也行，那里边请吧！”王朝阳笑了笑道。 廖志勇和王朝阳往里走，按理说没有孙宝权什么事了，不过孙宝权眼珠子转悠一番后，突然掉头追了回来。 “朝阳，我钥匙好像落在你们办公室了，回去找找看……” “孙猴子，你这老家伙果然比猴都精。行了行了，你就别装了，想跟我一起进去就直说，找什么借口！”廖志勇咬着牙骂道。 “我精你也不傻，不然你一大早上来红星厂干啥？”孙宝权嬉皮一笑道。 “你知道我来干啥？”廖志勇反问。 “这不废话嘛！”孙宝权道。 王朝阳此刻笑了笑道：“两位厂长，别着急吵架，先进办公室，合上一杯热茶慢慢说。” 把两人带回办公室，王朝阳亲自泡了茶。廖志勇捏着茶杯，吸吸溜溜很快把一杯喝光，看孙宝权笑嘻嘻坐在对面气就不打一出来。 “廖叔，您想跟我唠什么呢？”王朝阳主动问道。 “孙猴子，我要和朝阳谈正事了，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老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干啥，我脸上有花啊？”廖志勇骂道。 “你以为我愿意看你这张老脸啊！” 孙宝权骂了一句，道：“别藏着掖着了，你不说我替你来说，你来红星厂是不是为了平顶山煤矿的事情？你是不是也想抱红星厂的大腿？” 廖志勇黝黑的脸上泛起一团红晕，紧跟着问道：“也？” 孙宝权呲牙笑了笑道：“因为我也是来抱大腿的啊！” 然后办公室里爆发出大笑声。廖志勇狠狠给了孙宝权一拳，骂道：“你果然是孙猴子。好吧我承认，我是来找红星厂合作的。我知道我的黑山金属规模不算大，很难抓住机会，所以啊朝阳，你回头跟你爹商量商量，如果有机会，一定拉叔一把！” 王朝阳道：“两位叔叔放心，三河机械和黑山金属各有各的优势，我们红星厂如果找到机会一定会跟你们合作的……不过这话说得有些早，因为现在我们还没找到机会呢！” 廖志勇道：“如果没有机会，那大伙都没有机会，但一旦机会出现，那我相信第一个抓住机会的一定是你们红星！” 孙宝权也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朝阳耸耸肩道：“你们对我们红星还真是蜜汁自信啊！” 第141章 睿智的老爹 王嵩返回厂子时，孙宝权和廖志勇已经离开。王朝阳把他们的来意说给王嵩听，老厂长听后哈哈大笑。 “这两个家伙不傻嘛，知道跟着谁才有肉吃！” “这对咱们来说也有好处。黑山金属和三河机械各自有独特的优势，有助于咱们加工能力的提升。黑山金属铸造件的加工能力很强，而三河机械有自己的热炉，可以进行热处理，这些都是工程机械材料比较重要的地方，所以就算他们不主动上门，咱们也应该去找他们。”王朝阳道。 王嵩呵呵笑了笑道：“看来你小子早就瞄上他们了啊！” 王朝阳道：“这叫合作共赢嘛！” 王嵩又笑道：“合作共赢当然可以，但必须保证咱红星拿大头！” 王朝阳黑着脸道：“爹，您也太……睿智了！” 王嵩道：“那是！说起来咱们也不能按兵不动了，下午咱爷俩去找一趟赵立川吧，我听说龙源重工已经开始动手了。” “可以，不过……”王朝阳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王嵩不乐意了。 “不过爹，厂子这边事情这么多，您总不在也不好，去找赵立川的事情就不用您亲自出马了，这来回奔波的，您多累啊！”王朝阳道。 “嚯，老三你也知道心疼人了，长大了嘛！”王嵩拍着儿子的肩膀道，煞感欣慰。 “主要是您去了也没太大用处，我和苗苗去就行。”王朝阳道。 “你小子找抽！”王嵩抬手就朝王朝阳招呼，但王朝阳早就料到，一个转身就跑出办公室了。恨得王嵩直跺脚，这臭小子，早晚给你紧紧皮子。 不过想了想，王朝阳说的也没错，跟赵立川洽谈的事情一直由王朝阳跟着，他去了的确帮不上忙。 午饭过后，休息片刻，王朝阳和张苗苗出发，前往龙源重工在市内的办事处。在出发之前，张苗苗还特意带上那本厚厚的《有限元概论》，目的是还给娄老师。这书张苗苗已经自学了一遍，是时候还回去了。 桑塔纳停在路边，两人下车后均是一愣，因为在办事处的门外看到一个非常不想看到的面孔，潘大庆。 “你们也来找赵主任？”潘大庆脸色并不好看。 “对错。赵主任不在？”王朝阳还算淡然。 “不在，我一个小时前就到了，门一直锁着，也不知道赵主任去哪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回来了！”潘大庆摇了摇头，作势离开。 王朝阳对张苗苗道：“既然没人，咱们先去找娄老师还书吧！” 王朝阳和张苗苗乘车离开后，作势离开的潘大庆嘿嘿一笑，又跑回到办事处大门前。 “跟我斗，你们还嫩点！”潘大庆的确一个小时之前到了不假，但他并不是不知道赵立川的去向。龙源重工的总部来人，赵立川去接人了，看时间也快回来了，潘大庆刚刚那么说是故意使坏。 凡事都讲个先机，在跟龙源重工的合作上，潘大庆有备而来，而且做主了文章，这次打定主意要抢占先机。 王朝阳和张苗苗并不知道这些，离开后直奔市高中，首先找到马冬雪。然后打算借助马冬雪给娄新慈还书。 见到马冬雪之后才知道，娄老师这几天生病，一直没有上班。王朝阳和张苗苗商量一下，决定去娄新慈家里探望一下。马冬雪正好没课，便跟着前往。 娄新慈的住处跟学校只隔了一条马路，三人首先在路旁的供销社里买了两瓶罐头，然后才往娄新慈家门走去。 敲门后不久，门被打开，披着衣服带着眼镜的娄老师走了出来，看到王朝阳三人，娄新慈显得非常惊讶。 “娄老师，朝阳哥和苗苗姐听说你病了，特意来探望你的，您现在好些了吗？”马冬雪蹦蹦跳跳地跑过去问道。 “我本来就没多大的病，现在快好利索了……请进吧！”娄新慈点点头道。 娄新慈一直单身，无妻无子，家里没有多少家具，只有几张桌椅和必要的用具，显得尤其的冷清。 桌上放着几本书，可见王朝阳三人出现之前他在看书，而让王朝阳颇感惊讶的是书旁放着一杯咖啡。 这个年代，咖啡属于舶来品，喜欢喝的人并不多。 “娄老师喜欢和咖啡？”王朝阳忍不住问道。 “哦……谈不上喜欢，上次偶然的机会看到有卖的，就买了一些偶尔尝尝，你们请坐，我给你们也冲杯咖啡尝尝。”娄新慈说道。 “娄老师还病着呢，别动手了，您教我，我肯定一学就会的！”马冬雪抢着道。 娄新慈的人偏冷淡，马冬雪抢着去冲咖啡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马冬雪冲咖啡时简单指点两句。 娄新慈的话虽然不多，但都说在点子上，这让王朝阳坚信这位娄老师绝不是“偶尔尝尝”那么简单。不过人自己不愿意多说，王朝阳也不好多问。 “娄老师，这次一来探望您，二来是专程还书的，这本《有限元概论》对我的帮助非常大，非常感谢！”张苗苗把书递给娄新慈。 “一本书而已，想看就看，我说过不用着急还的。”娄新慈道。 “哦我已经学完了，所以还是早点还给您好。”张苗苗道。 “学完了？”娄新慈微微一怔，但也没多问。 在他看来，这本《有限元概论》没有半年时间肯定学不完，张苗苗只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多半只是浅尝辄止地浏览而已。毕竟同样一本书，深入学习和浅尝辄止，两者花费的时间是肯定不一样的。 又聊几句后，鬼机灵的马冬雪突然道：“娄老师，我知道您的书房有很多书，上次说给朝阳哥和苗苗姐听他们也很好奇，能不能让我们看看啊？” 娄新慈脸色微微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道：“在西屋，跟我来吧！” 娄新慈头前带路，穿过外屋，来到西屋，进门之后，一股和图书馆相似的气味扑面而来，然后就看到一个两米多高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得全是书籍。 王朝阳和张苗苗同时震惊。 马冬雪兴奋地喊道：“好多书，朝阳哥苗苗姐，我说过娄老师有很多藏书的！” 在震惊之余，王朝阳浏览着书架上的书名，张苗苗突然喊道：“《有限元应用实例分析》，娄老师，能把这本书借我看看吗？” 第142章 人不可貌相 “当然可以借给你看，不过《有限元应用实例分析》这本书的难度有些深，我担心你看起来有困难。”娄新慈说道，把书递给张苗苗。 “哦，那我先看看，如果看不懂就不借了。” 张苗苗接过书来，当场就翻看起来。 马冬雪好奇地把脑袋瓜凑过来，看着通篇的矩阵方程，没一会儿就开始头晕目眩，直呼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算式。娄新慈微微笑着给她简单解释几句，但马冬雪仍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这个一比，高考的考试题简单多了。 在和马冬雪交谈过程中，娄新慈注意到张苗苗一直静静看着，不免奇怪，难道这年轻的女孩儿真能看懂？ “王朝阳，你来看看这里，这个桁架结构桥梁的应力分析问题，选用的有限单元只有三个自由度，这难道不会影响计算精度吗？桥梁的载重是两千八百吨，以均布的方式施加在桥梁上表面，我觉得至少要考虑z轴方向的位移是不可以省略的吧？”张苗苗端着书来到王朝阳跟前，问道。 “我看看先。”王朝阳目光也落在书上。 看了答应五分钟，王朝阳道：“桁架结构的有限元分析，一般不应该忽略z轴方向的应变量，但这个案例的确有问题，或者有其他假设条件吧？” 张苗苗不解道：“什么样的假设条件，能够省略z轴应变量呢？” 王朝阳道：“很多种，比如假定材料的轴向强度足够大，仅用于校核扭转。” 张苗苗恍然大悟，这点她的确没有想到。 俩人这般对话过程中，一旁的娄新慈错愕不已，因为张苗苗和王朝阳所探讨的问题，都是有限元计算中比较深入的问题，如果不是对有限元理论有透彻的理解，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 娄新慈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对年纪轻轻得男女对有限元理论理懂得这么深入。而就在刚刚，他还质疑张苗苗能不能看懂《有限元应用实例分析》那本书呢。 想到这里，娄新慈有些脸红，本打算跟张苗苗道歉，但此刻张苗苗和王朝阳在专注地讨论着问题，无暇他顾，娄新慈也只好暂时不出声。 王朝阳和张苗苗就这刚刚的问题，又讨论了足足二十分钟，你一言我一语，俨然忘记身在何处。娄新慈渐渐地也被吸引到两人的讨论之中，他发现两个年轻人不但对有限元理论理解透彻，思维也是非常的活跃，很多抛出的问题点连他以前也没考虑过。 娄新慈因为自己的经历，对于数学理论有着特殊的情结，在遭遇一次重大打击之后，才沦落到一个普通的高中做教师，但那份情结还是在的。 就好比一个围棋高手，因故好久不能再在黑白子中博弈，此刻看到其他高手在弈子，他有机会旁观，那种触动是无以言表的。 这个过程中，唯一苦了马冬雪。这丫头完全听不懂，又不敢出声，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硬着头皮听，那真叫折磨人。 有过了十多分钟，王朝阳和张苗苗的讨论结束。张苗苗这才意识到身在别人家中，急忙向娄新慈道歉。 “小姑娘，你竟然真的懂有限元！这太不可思议了！”娄新慈忍不住说道。 “只是略懂而已，娄老师千万不要这么说。”张苗苗脸红了。 王朝阳眉头微微一抖，说道：“娄老师，看来您也懂有限元咯？我和苗苗刚刚讨论的问题，您有什么见解呢？” 娄新慈道：“你们的看法都很新奇，也都有道理。目前有限元理论还处在发展和完善的过程中，所以怎么想都是正确的。不过要注意一个关键点。” 王朝阳问：“什么关键点？” 娄新慈道：“理论指导实际，然后通过实际修正理论……这是任何一个应用理论的必经之路。” 王朝阳点头道：“您说得非常对……苗苗听到没有，娄老师给咱们的建议是理论结合实际，你还不跟娄老师请教一下，具体该怎么做？” 张苗苗眨了眨眼睛，立即明白了王朝阳的用意，急忙问道：“娄老师，我和王朝阳都是红星厂的工程师，目前有许多项目会用到有限元，但是理论实践相结合的部分做得不够好，您有什么建议吗？” 这话再次让娄新慈惊讶：“你说什么小姑娘，你们已经把有限元用在实际项目中？” 张苗苗点头道：“对啊。轴类和铸造机箱类，我们都有用过有限元计算……” “但有限元的计算量非常大，非常大都不足以形容有限元的计算量，应该是极其庞大，你们是怎么解决的？”不待张苗苗说完，娄新慈就问道。 “通过手算。”张苗苗道。 “手算……”娄新慈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孔上，出现极其夸张的表情，“这太不可思议了，手算有限元，这简直太不可思议！” “嗯，我们也知道不可思议，但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们只好手算。”张苗苗道。 娄新慈维持着夸张的表情，良久不发一语。 看到这里，王朝阳再次猜测娄新慈的身份不寻常，不但精通有限元，多半曾经用过计算机辅助解析过有限元。原因在于，像张苗苗这种从接触有限元就开始手算的人，反倒不会太过惊讶，只有使用过计算机辅助的人才更加清楚其计算量的惊人。就好像在最初，王朝阳也有这种体会。 一个高中教师，一屋子藏书，懂咖啡也懂有限元，还使用过计算机辅助分析……娄新慈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王朝阳对这位性格冷淡的高中教师更加好奇了，甚至怀疑不会跟自己一样是个穿越党吧？ 接下来，就这这道有限元问题的实例，娄新慈也加入到讨论之中，还详细介绍了把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要点。 知识底蕴瞒不了人，经过一番讨论，王朝阳、张苗苗和娄新慈彼此都很清楚，对有限元理论的精通程度。 王朝阳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道：“娄老师，以您的学问，留在高中教学太屈才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做项目呢？” 第143章 候科长 王朝阳有意拉拢娄新慈一起做项目。 而被问及这个问题后，娄新慈的脸色顿时沉下去，瞳孔激烈地跳动一番，终于回归暗淡。 只见娄新慈摇了摇头道：“教书育人挺好的，做项目还是算了吧，我不擅长，所以抱歉了。不过我这里的所有藏书，你们可以随便看，如果有问题也可以随时跟我讨论。” 王朝阳心里非常不舍，娄新慈绝对是个人才，如果有他加入，红星厂的技术实力必然大增，但人不愿意，王朝阳也没有办法。 离开娄新慈家时，张苗苗手里多了三本书，一本是《有限元应用实例分析》，另外两本也是有限元相关的书籍。张苗苗把这三本书当成宝贝，是全程抱着。 把马冬雪送回学校，王朝阳和张苗苗准备离开。此时马冬雪恋恋不舍道：“朝阳哥，苗苗姐，你们一会儿要去哪玩，带上我成吗……嘻嘻学校里呆着太无聊了！” 王朝阳道：“你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吧，准备咋样了？” 马冬雪原本笑眯眯的小脸顿时蒙上一层阴云，皱了皱鼻梁道：“哥，你好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苗苗笑道：“冬雪，学业很重要的，不要太贪玩。” 马冬雪又朝张苗苗皱了皱鼻子，道：“姐，你也变坏了……好了不理你们了，我回去上自习了……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我的书山和学海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看着唉声叹气离开的背影，王朝阳二人均是忍俊不禁。 王朝阳开车前往龙源重工的办事处，抵达目的地时约么下午三点，办事处的门仍然锁着。 怎么回事，难道赵立川不在这里办公了？ 俩人正准备离开时，看到街对面走来三个面色赤红的男子，走在前面的正是赵立川，走在后面的两个中，一个是陌生面孔，另一个是潘大庆。此刻潘大庆正双手搀扶着那陌生男子，晃晃悠悠的，显然没少喝酒。 “赵主任，大白天地喝酒，日子过得不错嘛！”王朝阳主动说道。 “给侯科长接风，喝了点酒。”赵立川说道，然后准备给侯科长介绍王朝阳，但晃晃悠悠的侯科长被潘大庆搀扶着，完全无视了赵立川的介绍，这让赵立川有些尴尬，只好说：“侯科长喝得有些多，别介意。” “我不介意，但是……”王朝阳微微摇了摇头。 赵立川看出王朝阳的意思，也叹了口气道：“侯科长是总部派过来对应平顶山煤矿项目的负责人……我也没有办法啊！” 王朝阳深深望赵立川一眼：“老哥，对你表示同情。” 赵立川苦笑一声，无语。 他驻扎在外设办事处多年，一直默默无闻，实指望平顶山煤矿项目是个机会，总部却突然派来一个侯科长。可以设想，即便龙源重工成功拿下平顶山项目，头功也是侯科长，跟他赵立川反倒没啥关系……由此可见赵立川有多郁闷。 但现在不是抱怨这些的时候，醉醺醺的侯科长已经来到门前，找呼一声，赵立川急忙去开门，潘大庆小心翼翼地把侯科长扶进门。进门之前还不忘回头对王朝阳笑道：“大侄子，不进来坐坐？我和侯科长熟得很，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说话的！” 王朝阳哦了一声，拉着张苗苗一同进去。 进入办公室后，侯科长一屁股坐在原本赵立川的办公位置，抓起印着红牡丹的大茶缸咕咚咕咚直接喝光，最后的茶叶也不吐，嚼了嚼直接咽下去。也不知道这位侯科长有啥嗜好。 这么一大茶缸下肚，侯科长酒醒三分，才注意到一同进来的两个陌生人，问道：“你俩谁啊？” “他们是红星厂的工程师，一个叫王朝阳，另一个叫张苗苗，我以前跟您提过的。”赵立川解释道。 “哦……”侯科长点点头道，“他们来干嘛啊？” “这两位的技术水平非常高，是我约他们来见面的。平顶山煤矿项目比较重要，我寻思着提前找一些技术过硬的供应商商量……” “老赵啊，不是我说你，这多年了你的觉悟一直没有提高，办事总是抓不住重点。” 侯科长打断赵立川的话，笑了笑道：“你啊，总是书呆子思维。在你看来，平顶山项目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技术实力重要吗？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跟相关部门搞好关系……关系都搞定，后面还不是水到渠成！” 赵立川很想反驳，但没有开口。 一旁的潘大庆急忙应和道：“精辟！侯主任分析的太精辟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是太佩服了！” 侯主任听这话很是受用，拍了拍潘大庆肩膀道：“不过小潘，我也得批评你，你他娘的就是太爱搞关系了，技术实力基本为零，这也是不行的！搞关系和技术实力就好比那打太极的两只手，要彼此配合，相辅相成才行，懂不懂？” 潘大庆挠挠头皮，道：“您说得太复杂，凭我这水平是学不会的……嘿嘿不过我只记住一点，跟着侯主任混，肯定有肉吃！” 侯主任哈哈大笑起来：“你个小潘，从小你就嘴甜！我每次回家，老爷子都会念叨你，说你小子说话好听，还惦记着收你做干儿子呢！” 潘大庆急忙打一个立正，道：“哎哟，老爷子还记得我啊！这太不容易了，那没别的，我就是老爷子的干儿子，侯主任您就是我的干哥哥！哥哥以后有话尽管吩咐，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你这要一句话，老弟我就去冲锋陷阵！” 侯主任笑着道：“那还不麻溜给哥哥倒茶解酒？” 潘大庆连忙倒茶：“得令嘞！” 看着俩人的样子，王朝阳拉着张苗苗离开，而随后赵立川也跟出来。 赵立川脸色有些发红：“朝阳，我约你过来却没料到这个情况，对不住了！” 王朝阳摇头道：“没关系。不过看现在情况，我严重怀疑龙源重工能不能拿下项目。” 赵立川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第144章 观影《庐山恋》 龙源重工在南阳市的负责人，从赵立川变成了侯庆峰。 王朝阳在跟侯庆峰接触之后，就开始严重怀疑龙源重工能不能拿下平顶山煤矿项目。而显而易见的是，赵立川也有这个怀疑。 “赵大哥，该说的说完了，我和苗苗先回去了。”王朝阳最后对赵立川道。 “你回去，我怎么办？”赵立川听后大惊。 “侯主任是你们总部派来领导你的，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我帮忙不上忙。”王朝阳道。 “不不，我担心的不仅仅是侯主任，更担心平顶山煤矿项目！”赵立川道。 “赵主任，道理应该是这样的，龙源重工最有可能拿下平顶山项目，所以我和苗苗才来找你商量，现在的问题是我判断龙源重工基本没戏，那我们就没有跟你继续商量的必要了，不是这个道理嘛？”王朝阳道。 “……”赵立川急得直跺脚，“是这个道理。不过如果我们龙源重工拿不下项目，岛本国的企业就会趁虚而入，你就不担心这个？” “我担心。但那不是我能控制的，你指望我一个零配件供应商去左右项目的归属？”王朝阳反问道。 赵立川手指头插进头发里抓了抓，显得极为沮丧：“那你们红星接下来怎么打算？” 王朝阳耸耸肩说：“本想靠着大树好乘凉，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从龙源重工办事处离开后，王朝阳和张苗苗没有立即返回红星厂，而是去市政办公室，拿了一些平顶山煤矿项目的资料。目前项目属于公开状态，所以绝大多数资料都是对外公开的。 把这些资料拿到手后，二人才启程返回。 路上张苗苗显得有些忧虑，道：“感觉赵主任好可怜啊！” 王朝阳道：“龙源重工派个侯主任来主持工作，也不知道是哪个猪头做的决定。” 张苗苗扑哧一笑，道：“什么猪头，你怎么说话呢！” 王朝阳笑了笑道：“你不同意我这么说？但我觉得赵主任也不是彻底没有希望。” “还有希望？” “平顶山项目的首轮商谈时间是后天，你觉得到时候侯主任能取得什么结果？” “那个侯主任，一心只想拉关系走后门，专业领域一定不行！但也说不准，如果他拉关系真的行得通呢？”张苗苗道。 “如果靠关系行得通……嗯，这个是个问题。”王朝阳对于这点也是心里没底，因为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关系在这个时代还是会起到很大作用的。 想了想后，王朝阳道：“如果靠关系行得通，那回头我也去请侯主任喝酒，把他认作干哥们儿，你说怎么样？” 张苗苗捂着嘴笑了笑，道：“我看你行。你在这么方面应该是很有潜力的。” 王朝阳满意地点点头道：“谢谢美女的认可。” 张苗苗瞪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这时王朝阳开始减速，并把汽车缓缓停在路边。张苗苗觉得奇怪，这突然停车是怎么回事？ 王朝阳道：“请你看个电影吧！” 张苗苗道：“项目的事情都没谈妥，你还有心思看电影，也太……” 她想说也太没心没肺了吧？ 王朝阳指了指外面，道：“又不差这个八小时，已经到了。” 张苗苗歪着头向外看，正好看到“南阳影院”的巨大匾额。八十年代初期，国内已经兴起看电影，只不过电影的资源不多，多数是纪录片题材和抗战题材。 张苗苗以前跟爸妈看过电影，正要犹豫要不要答应王朝阳时，车门已经被打开，王朝阳站在外面道：“走啊！” 你说看就看？征求人家同意了嘛！张苗苗正在考虑要不要拒绝那人的邀请，王朝阳大手已经伸过来，拉着张苗苗就往里走。 粗鲁，什么人这是！ 以前电影院的建筑特点在于，如果走廊两边没有影片宣传海报，你分不清里面是影院还是医院。俩人进入大堂后，发现人不多，两侧海报显示着近半个月的影片资源……其中大部分是抗战题材，张苗苗显得并不感兴趣，选来选去，挑了一部经典的《庐山恋》，这不电影即便是后世也很出名，但王朝阳并没有看过。 电影票一毛五一张，花三毛钱买了两张连坐票，然后又买了两瓶汽水，俩人就匆匆朝检票口跑去，因为这一场的电影马上开始了。 入场之后显得有些尴尬，这场观影的人不多……算上王朝阳和张苗苗也只有七八个人，都是一男一女，零零散散地分布着。王朝阳俩人选的位置是中间靠近入口，好巧不巧的是在他们前排挨着还有一对那女。王朝阳和张苗苗坐好之后，前面的男女就时不时地往后面看，脸色颇不好看，没过多一会儿，那对男女站起来换了其他位置，还扔下一句话：“这么大地儿非要往一起挤，成心的吧？” 张苗苗脸腾地红了。 《庐山恋》是一部情感电影，里面有大量唯美的风景画面，主演张瑜是这个时代非常火的女星。张苗苗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很快就被带入道剧情中，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一动不动，那专注力跟她算有限元时有的一拼。 不知何时，身旁传来一阵深沉的呼吸声，张苗苗扭头一看，发现王朝阳正在呼呼大睡。张苗苗顿时一阵腹诽，请人来看电影，你却呼呼睡觉，你真好意思。 影片结束后，张苗苗看某君酣睡的样子，没忍心叫醒，便在一旁坐着。没过多久一位拿着扫把的阿姨进来，喊道：“散场了，睡着的醒一醒，散场了！” 王朝阳这才猛地睁开眼，而张苗苗在一旁忍着笑，脸都憋红了。 当天返回红星厂时已经很晚了，王朝阳把张苗苗送回宿舍，自己回家跟王嵩汇报了今天的事情。对于龙源重工能不能拿下项目，王嵩也深表怀疑。 但有些事情不是红星厂能改变的，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这一等就是两天，到了第三天的上午，市里传来消息，龙源重工遇到大麻烦了，情况非常严峻，很有可能丧失参与项目的机会！ 第145章 铲斗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得知龙源重工的处境后，王朝阳仍然有些担忧。毕竟，龙源重工能不能拿下项目，对红星厂的影响很大。 王朝阳带上张苗苗火速前往市内，来到龙源重工办事处时，发现赵立川正蹲在大门外面的墙根儿旁抽烟，地上烟头堆得和一座小山似的。 看到王朝阳二人的出现，赵立川脸上的苦瓜色也没有缓解多少，仍然蹲在地上抽烟。 “到底怎么回事，赵主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吧？”张苗苗忍不住问道。 “哎，我现在懒得说话，你们回去吧！”赵立川道。 “任何事情都是有解决办法的，不说出来听听怎么行？”王朝阳道。 “说起来丢人，老子活这么大岁数了，从来没像这次这样丢过人！”赵立川站起身来，把王朝阳和张苗苗带入办公室。而此时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看来那位侯主任已经不在了。 随后聊了很长时间，王朝阳和张苗苗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来昨天是项目的首轮商谈时间，侯主任和赵立川一起代表龙源重工参加。按照赵立川的意思是把资料准备好再去，结果侯主任不同意，头天晚上买了一大包礼物去送给商谈领导。 让赵立川没想到的是，那领导竟然收下了礼物。 让赵立川更没想到的是，隔天开会时，领导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侯主任送的东西仍在地上，然后言辞激烈低批评了这种走后门的行为。平顶山项目是各级领导都重视的项目，是关乎南阳市发展前途的项目，一切以质量为先，任何蝇营狗苟的勾当都不允许。 也就是说，这位侯主任撞枪口上了。 会议还没开完，侯主任就耷拉这脑袋提前离开，回来之后跟总部汇报，被总部领导骂得狗血喷头，今天一大早就匆匆返回了总部。 “侯主任走了，你又是土皇帝了，这是好事儿啊！”王朝阳突然道。 “你小子恶心人是不！侯主任一走，把个烂摊子留给我，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赵立川说得仍然是平顶山煤矿的项目，在此之前龙源重工是最有希望的，但被侯主任这么一搞，龙源重工名声扫地，赵立川后续工作还怎么进行？ “不，我反倒觉得这是好事。侯主任搅和这一次虽然不是好事，但至少明确了主办方的态度。”王朝阳道。 “明确有什么样，我们已经成炮灰。”赵立川揉着太阳穴道。 “你们成炮灰，跟我们又没有关系，我们红星可以跟其他厂子合作。”王朝阳道。 赵立川顿时瞪眼，骂道：“你想气死我是不？” 王朝阳这才想了想道：“开个玩笑而已。赵主任，其实你应该这么想，若比蝇营狗苟的勾当，比你我厉害的人多得是。但主办方明令禁止这种勾当，这才是咱们的机会。咱们的优势是技术！” 赵立川这才明白王朝阳的意思，道：“是这个道理……但技术层面，咱们的优势有多大呢？” 王朝阳抬手比了比自己，又比了比张苗苗，道：“有我俩在，技术层面绝对有保障！” 经过王朝阳一番分析，赵立川郁闷的心情好多了，此时终于露初笑模样：“老弟，知道你厉害，但就不能谦虚点吗？” 王朝阳一本正经地笑了笑，道：“赵主任，咱谈谈项目细节吧，我和苗苗应该能帮到你。” 接下来赵立川开始详细介绍项目。 平顶山煤矿项目中，最主要的有两个，一个是全套矿山机械的配套，另一个是工程设计。龙源重工对两个都感兴趣，而其中尤以第一个为重点。 根据赵立川的介绍，平顶山矿山机械的配套虽然没有定稿，但对比其他类似露天煤矿的经验，整体配套方案不会改变太多。矿山机械中，包括挖掘机，运输车辆，轨道，短途叉车等等。 其中以挖掘机为重点，也是平顶山项目的难点。 平顶山煤矿，经过地质勘测，在煤层之间混有黄岗岩层，硬度较高，这对挖掘机的铲斗和推力有着较高要求。 龙源重工工程机械方面的经验丰富，推力不难解决，目前面临的问题是铲斗。 事实上，这也是其他竞争对手不得不面临的问题。 以往常用的铲斗材料是高强结构钢16mn，具有强度高，耐磨耐高温的特点。不过16mn这种材料在平顶山煤矿似乎仍然不够用，已经有厂家做过测试，用16mn高强钢制作的铲斗在平顶山煤矿作业时磨损非常严重。 这意味着，常规铲斗材料行不通。 如果想拿下挖掘机的订单，必须先解决铲斗问题。 这样一来，竞争的焦点落在铲斗身上。截止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厂家提出可行方案。反过来讲，任何解决铲斗可行方案的厂家都有极大的可能最终获胜。 “他娘的，说到这里我就想骂街！” 赵立川咧了咧嘴，接着说：“关于铲斗材料，市政领导昨天开会时问侯主任有什么想法，你们猜猜侯主任是怎么回答的？” 王朝阳摇了摇头。张苗苗道：“侯主任知道其他材料？” 赵立川捂着脸说：“我们那位侯主任根本没往正路上想，而是说领导英明神武，用啥材料都能行……这话我当时听了差点吐！” 王朝阳也是黑着脸说：“侯主任也是一个人才啊。” 赵立川叹气道：“不说他了。朝阳和苗苗，情况我已经介绍个差不多。现在的竞争关键点已经明朗，谁能解决铲斗材料问题，谁就能获胜。” 王朝阳思索片刻，问道：“你们公司对工程机械那么在行，没有解决办法吗？” 赵立川摇头说：“16mn是我们最好的铲斗材料……在平顶山煤矿用什么材料，我们心里也没底。关于这事我还特意跟总部工程师咨询过。” 王朝阳道：“那你有没有调查过，竞争对手有什么方案，尤其是人本？” 赵立川道：“还没来得及，不过我怀疑人本也未必有解决方案。” 王朝阳摇头说道：“别小瞧对手，岛本国的整体机械实力强于国内，专用材料的研究一直走在世界前列。” 赵立川道：“不是我小瞧对手，昨天开会人本的代表也出席了。根据他们的方案情况，也没有合适的铲斗材料。” 第146章 高强结构钢 “他们的话不能全信。岛本国的人一向说一套做一套，这你应该知道的。”王朝阳穿越之前跟很多岛本国的企业有过交道，对岛本国的人深有体会，在人前点头哈腰显得很恭敬，一旦转过身去就喜欢玩阴的。 “嗯。”赵立川也同意这话，问道：“那么朝阳，你们知道有适合铲斗的材料吗？” 王朝阳摇了摇头。对于高强结构钢，他了解的并不过，航空工业用这类材料的场合并不多。 “咦，我有个想法……” 一直话不多的张苗苗突然出声，然后回到王朝阳的汽车里，拿出一本书来。这本书正是上次从娄新慈家里借的《有限元应用实例分析》，自那以后张苗苗几乎寸步不离，有时间就看一会儿。 王朝阳不知道张苗苗什么意思，赵立川更是看不懂。张苗苗哗啦哗啦地把书翻开到某页，道：“王朝阳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实例？” 王朝阳道：“当然记得，你当时觉得这个实例脱离现实，因为材料的基础属性跟现有材料完全不搭边。” 张苗苗点头道：“嗯，这种材料的硬度和强度是普通材料的三倍多，就算跟16mn相比也高出一大截。所以这个结构，如果用其他材料，肯定失效，但使用这种材料却能提供将近1.2倍的安全系数。” 王朝阳笑道：“把书吃得很透嘛，连这都能记住。看来咱们有希望了！” 俩人这边讨论着，对面赵立川可急坏了。终于找到机会问俩人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有希望了？ “商业秘密，暂无可奉告。”王朝阳道。 “你成心的吧，跟我还保密！”赵立川骂道，急得直跺脚。 “红星厂和龙源机械又没有协议，当然要保密……赵大哥别急，我和苗苗暂时离开一下，稍后咱们再一起讨论。”王朝阳才不管赵立川的抗议，带着张苗苗直接离开。 下一个目的地是娄老师家。 《有限元应用实例分析》那本书中的实例，材料名称用“某钢板”替代，但显而易见“某钢板”并非杜撰出来的，而是却又实物。娄新慈对这本书非常熟悉，所以王朝阳想去请教娄老师，对“某钢板”熟不熟悉。 见面时娄新慈正批卷子呢，桌上放着厚厚一沓卷子，都是高考模拟题。王朝阳和张苗苗出现后，娄新慈放下手里的卷子，来到走廊见面。 “娄老师，抱歉打扰。我们遇到一个新项目，对材料的强度和硬度的要求都非常苛刻，苗苗想起这本书里提到过类似的材料，所以现在想问您对这个“某钢板”的牌号是什么？” 娄新慈结果书看了两眼，回答道：“材料强度超过一千五，基础硬度洛氏七十五，这的确很强……让我想一想……” 思索一阵，娄新慈又道：“应该属于锰铬系列的合金，但具体牌号我不记得了。你们跟我来，我家里有一本书或许能帮到你们。” 然后娄新慈带着王朝阳和张苗苗回到家中，在放满书籍的书架上翻找一番，最终找出另外一本书，翻开之后里面竟然是岛国语。 娄新慈有着不愿对外人公开的秘密，以往不会这样毫无隐藏地把书给外人看，不过王朝阳和张苗苗有些不同，所以他没有太多顾忌。 “你们看这里，这个jis标准的结构钢中，有一种叫mn5cr18的材料，他的机械性能在这张标里，跟书中举例的材料是不是很像？” 张苗苗迅速看过一眼，大喜道：“何止是像，根本就是一种，你们看强度数值的相似度超过小数点一位……现在可以确定这种材料就是mn5cr18！” 王朝阳则问道：“娄老师，您怎么知道这种材料的？您跟其他教书先生完全不一样！” 以前王朝阳不会主动询问人家隐私，这次没忍住。 娄新慈脸色微微变化，道：“书你们可以带走，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吧！你们自己回去吧，我下堂还有课，就不多送了。” 王朝阳道：“谢谢，娄老师。” 从娄新慈这里找到材料名，这令两人都很开心。不过不能高兴太早，知道材料名称和得到材料是两码事。至于如何能得到材料，还得找赵立川商量。 回到龙源重工的办事处，把材料名称说出后，赵立川立即给总部采购部拨通电话，从钢材采购部门得到一个燕山钢厂的联系电话。 接通电话之后，赵立川首先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对方显得很热情，问赵主任有什么需求。 赵立川把mn5cr18的材料信息说出后，对方查阅片刻，惊讶地问道：“赵主任，您怎么会知道mn5cr18这种材料。这是我们钢厂最新研制的高强结构钢，因为还没有形成批量，所以没有对外公布！” 赵立川喜道：“这么说你们能提供这种材料？” 对方道：“当然能咯，但不知道您这边想要多少呢？” 这个赵立川没法立即回答，让对方先挂断电话，说商量一会儿在给回复。 挂断电话后，赵立川跟王朝阳和张苗苗咨询用量，王朝阳笑道：“赵主任不是高兴糊涂了吧，颤抖用多少材料您不应该问我们，应该问你们公司的技术人员啊！” 赵立川一拍脑袋，急忙给总部技术部拨出电话，电话接通后不久，赵立川就得到了通用铲斗的材料用量。跟平顶山项目的铲斗设计或许不同，但终归是个参考。 “赵主任，稍等！” 见赵立川再度要拨出电话，王朝阳突然道：“再给燕山钢厂通话之前，我有两点建议，让他们把mn5cr18的实测数据传真过来。另外一点，赵主任打算报多大的量？” 第一个问题赵立川清楚，第二个问题有些糊涂，赵立川道：“当然是用多少报多少，不然呢？” 王朝阳道：“最好别这样。你先问钢厂的产量是多少，然后在决定报多少。现在寻找高强结构钢材料的厂子不止咱们一家，mn5cr18早晚会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咱们的优势只是占据先机罢了。咱们要做的是把先机变成胜算！” 赵立川也是职场老鸟，听完这话大声道：“你是想说，把钢厂的产量全部吃掉，让其他人光眼馋却吃不到？” 王朝阳点点头道：“似乎钢厂还没有注意到平顶山煤矿的消息，价格没有上涨，把产量全部吃掉对你们也有好处。” 赵立川兴奋地只拍大腿：“高啊，朝阳你这注意太高了！你这么年纪轻轻的，想法怎么会这么老辣呢？” 王朝阳轻笑道：“还是给燕山钢厂回电话吧！” 第147章 被人给耍了 赵立川立即给燕山钢厂打了电话，目的是商讨mn5cr18材料的事情。对方得知赵立川有意这种材料，显得非常开心。 经过进一步了解知道，这种材料是燕山钢厂新研发出来的材料，市场还没有打开，现在最缺的就是初期订单。有了初期订单，新材料才能继续生产下去，继续成产才能形成规模。所以当得知龙源重工对mn5cr18感兴趣时，对方很开心。 “正巧，燕山钢厂有一个销售经理在南阳市这边出差，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赶过来，单面详谈。”挂断电话后，赵立川道。 “那就等他一个小时，老赵，你的机会来了。”王朝阳把两只手背在脑后伸了个懒腰，然后对赵立川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赵立川怔怔道。 “自己悟。”王朝阳却不解释。 赵立川自己悟不出来，看着王朝阳那种神秘兮兮的表情又心里痒痒，忍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朝阳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你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但让赵立川跳脚的是，王朝阳打了个哈欠，然后闭眼装睡去了。 这样等了大约一个小时，燕山钢厂的销售经理来到办事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带着眼镜留着短发，显得很干练的样子。在这个时代，这种女性的形象并不常见。 自我介绍，这位销售经理名叫苏庆红，在燕山钢厂主要负责的是新业务的拓展以及新产品的市场开发，mn5cr18的市场开发就是由她负责。 做完自我介绍，苏庆红便开始介绍产品。作为销售经理，表达能力是非常强的，而从她的介绍过程得知，其对产品的了解程度也很高。 “这种锰铬合金钢，是我们钢厂结合国外产品特性，内部花三年多研究出来的新产品。不是我说大话，这种材料的性能非常高！所以啊赵主任，如果你们有这方面的需求，找我就找对人了！” “售价多少呢？”赵立川问道。 “4500元每吨。”苏庆红道。 “那你们的产量有多少？”赵立川又问。 “目前的话……”苏庆红微微顿了顿道，“目前初期阶段，产量还不行，但每个月5吨还是没问题的。” 赵立川想起王朝阳之前给的建议，说道：“价格的话，我们采购部会再跟你详谈，但产量5吨有些不足，能翻一倍嘛？” 苏庆红惊讶道：“翻一倍就是10吨，赵主任能透露一下你们打算用mn5cr18做什么嘛？” 赵立川当然不会傻到说出平顶山煤矿的消息，而是道：“龙源重工一种产品的研发工作正在进行，需要用到高强度结构钢，具体产品还没有敲定。” 苏庆红笑了笑道：“这没关系，需求量多对我来说是好事。我目前能肯定的产量是5吨，至于能不能翻倍我需要回去确认一下。” 赵立川点点头道：“那麻烦你确认一下了。5吨肯定不够用，越多越好吧！” 苏庆红道：“那好。我确认之后尽快给您答复。” 赵立川摇头道：“不用直接给我答复，我并不直接负责采购。稍后我会把我的需求提给我们的采购，然后他们会出人跟你联络。只有最后的定价多少，以及采购量多少，你们可以细谈。” 这话等于给苏庆红吃了一颗定心丸，mn5cr18有销路是她最希望的。 商谈的全过程，王朝阳和张苗苗也没说话。在苏庆红看来，他俩多半是赵立川的跟班。 谈话结束后，苏庆红离开办事处。 作为职业女性，苏庆红有着少见的雷厉风行作风。离开龙源重工办事处后便尽快找到一个电话亭，给钢厂回电话确认产量。 得到的答复是产量3.5吨。 跟苏庆红的预估相差无几。事实上，5吨是她对外的宣传用语，至于10吨那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不过在跟赵立川商谈时，她还是一口答应，尽量满足。 至于后续无法满足产量，那是另外一个话题，眼下最重要的是拿下新材料的首批订单。 这是苏庆红作为销售经理的经验。 当天晚些时候，苏庆红跟龙源重工的采购部取得联系，并确认的采购需求。经过一番商谈，价格被定在4000元每吨，总需求量是40吨，分五个月提供，平均下来每个月8吨。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苏庆红连夜赶往龙源重工的总部，隔天一大早就去当面确认采购合同细节，双方确认无误后，签署了预购合同。 预购合同并不是正式合同，其目的在于约束买卖双方在正式合同签署之前的行为。合同中规定，燕山钢厂需要在前期免费提供样品，供给龙源重工调试，如果需要技术支持，燕山钢厂需要给予必要的协助。龙源重工这边，正常进行新材料的测试和使用，没有急特殊情况，需要在三个月之内签署正式采购合同以及付款。 预购合同签署之后，苏庆红心情大好。新材料有了初期订单，后续生产和扩大规模就有了基础。 至于产量方面，苏庆红明知道无法满足龙源重工，但也不会太过担心，商务层面的交涉手段她还是很擅长的。 心情大好的苏庆红选了南阳市最高级的酒楼，点了一桌子的好菜，算是犒劳自己。 一桌子的菜一个人吃，显得有些浪费，不过这是苏庆红的特殊爱好。身为一个女人，长期在外面跑业务，当然要对自己好一些。 吃到一半时，服务员进来说，电话有人找她，在一楼电话亭。苏庆红用这里的电话给公司打过电话，所以猜想找她的人多半是公司的同事。想必其他已经知道她办成一件大事，电话过来是恭喜的。 “小苏嘛，我是庄荣峰，你现在在哪？”电话那头说道，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庄科长，您找我啊！想必你也知道我签的单子，是来恭喜我的？凭咱俩的关系，恭喜就免了，回头我请客！”苏庆红笑道。 “我知道你的事，但我不是来恭喜的你的，而是提醒你，被人给耍了！”庄荣峰说道，语气很严肃。 第148章 下的一手好棋 苏庆红非常气氛，因为她被告知她被耍了。 她刚刚签下的预购合同就是一个大阴谋！ mn5cr18这种材料，是燕山钢厂的新产品，处于市场开发阶段，原本无人问津，所以跟龙源重工签完合同后，苏庆红觉得赚大了。 但随后总部同事告诉她，就在跟龙源重工签合同的同时，mn5cr18的咨询量暴增，原因是平顶山煤矿的招标消息。现在不仅是南阳市，周边所有大中机械企业都开始疯狂地追逐这个项目，而超高性能的高强结构钢是能否拿下项目的关键。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苏庆红没有跟龙源重工签合同，也会有几十家大型机械企业主动找上门来。 “奇怪，龙源重工的人以前我接触过，效率低得要命，这次动作怎么会这么快？” 苏庆红非常不解，让她郁闷的点在于mn5cr18的定价是每吨4500元，龙源重工的人生生给砍到4000元，甚至还放出话来说不讲价就不买了。其实有平顶山煤矿项目的存在，龙源重工是绝不会不买的。 这不是耍人是什么？ “龙源重工还有这么厉害的角色，跟你商谈的人是谁？”庄荣峰问道。 “叫赵立川。” “赵立川这个人我知道，几年前还打过交道，但不对劲儿啊，赵立川人很呆板，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啊！” “但跟我谈判和砍价的人就是他！这决不会有错。” “哦……”庄荣峰顿了顿道，“但小苏你也不用太生气，跟龙源重工的合同签就签了吧，这又不影响咱们卖给其他厂子。” “该死！” 苏庆红突然爆了一个粗口。 电话对面的庄荣峰被下一跳，急忙问怎么回事。 苏庆红道：“我被赵立川当猴耍了……咱们公司的实际产量是每个月3.5吨，而跟龙源重工签的合同是8吨，这意味着咱们完全没有产量给其他厂子供货。” 庄荣峰大为吃惊，道：“8吨？这不合理啊，我通过其他厂子了解过平顶山煤矿的项目，月需求量不会超过2吨，赵立川为什么要订8吨？难道……” “这样其他厂子就买不到mn5cr18了！这一定是赵立川计划好的，真够奸猾的，他这么一来，不单制约了咱们拓展其他客户，也打击了他们的竞争对手，一定是这样的！”苏庆红大声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赵立川好吓人……这还是几年前跟我打过交道的赵立川嘛？”庄荣峰说道。 “拿到赵立川有高人相助？”苏庆红沉吟片刻道，“换位思考，如果我在赵立川的位置，可以做到压价，但未必能虚报购买量，这步棋太高了！” “胡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高人，依我看多半是赵立川瞎猫撞到死耗子。”庄荣峰道。 “无论如何，庄科长我有点不甘心，我想再跟赵立川谈一谈，现在的情况对燕山钢厂非常不利，我必须尽量挽回一些。”苏庆红说道。 “好，我支持你。”庄荣峰笑道，“我太了解你的性格了小苏，谁也别想在你身上讨到便宜！” “就是嘛，这事如果就这么过去，那我苏庆红以后没法混了！区区一个赵立川，我一定轻松搞定！”苏庆红信心满满地说道。 挂断电话后，苏庆红立即出发，因为距离南阳市不远，几个小时就赶到龙源重工的办事处。 进入办公室时发现，赵立川在，跟赵立川一起的一对年轻男女也在，不过跟上次一样，苏庆红下意识地忽略了王朝阳和张苗苗，因为她觉得俩人只是赵立川的跟班。 “赵主任，下得一手好棋啊，我苏庆红佩服佩服！”苏庆红开场道。 “苏经理什么意思？”赵立川问道。 “我这个人一向直接，不喜欢藏着掖着。赵主任明明知道平顶山煤矿的项目，却在我面前只字不提，还狠狠地压价，这似乎有些不厚道吧？”苏庆红双臂抱在胸前，站在赵立川面前，显得几分咄咄逼人。 “苏经理，我只跟你谈材料，价格是采购部的同事谈的，这事怪不到我头上吧？更何况，谁买东西不压价，这无可厚非吧？”赵立川有几分无奈。 “价格的事情暂且不提。那我问你，为什么张口就订十万吨，每个月十万，五个月就是五十万吨，龙源重工有这么大的需求量吗？” “……”赵立川双目飘忽，显得有些失措。赵立川性格耿直，一向不擅长跟人争辩，被咄咄逼人的苏庆红问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庆红笔直地站在对面，看着局促的赵立川，心中暗暗得意。 原以为赵立川是个难缠的角色，现在看来很一般嘛！这样的对手苏庆红见多了，苏庆红自信能轻松搞定。她此行目的是挽回颜面，看来很简单吗！ “苏经理，你不用追着赵主任问，主意是我出的。”王朝阳这时开口说道，脸上带着微笑。 “你？” 苏庆红也是一笑：“老弟这时想提你们领导挡枪吗？勇气可嘉，但在我苏庆红面前行不通。” 她一直认为王朝阳是赵立川的跟班儿，所以这么说。 “主意确实是他出的。”赵立川此时说道，脸有些发红。 苏庆红眉头一皱，对赵立川的话将信将疑，接着道：“主意是谁出的都没有区别，但实际情况是你们把我害惨了！燕山钢厂会蒙受损失，这事总得给给说法吧？你们是用户，我们是供应商，这我承认，但是欺负人也没有这么欺负的，做生意是讲究诚信的，龙源重工和燕山金属又不是合作一天两天，赵主任你这么做就太没意思了！” 赵立川抿了抿嘴，说不出话来。 王朝阳笑道：“苏经理，你也说了，龙源重工和燕山金属不是合作一天两天，但你承诺的每个月8吨的产量，你们正能保证？据我了解，你们的产量连这个的一半都不到吧？你怎么能责怪赵主任不厚道？” 苏庆红脸色泛红，另眼看了王朝阳一下，笑道：“嘴很厉害嘛……但现在的口舌之争没有用，我现在想改签合同，你们同不同意？如果不同意，我不介意惊动贵司的高层，看看他们到底想不想跟我们钢厂维持友好的关系！” 赵立川最怕的就是惊动高层，所以已经准备妥协了。 但王朝阳拉住了他，对苏庆红道：“苏经理，先别着急把事情弄大。你知不知道，跟我们签约，你的利大于弊？” 第149章 利大于弊? 苏庆红冷哼一声道：“利大于弊，你当我是傻子吗？价格被你们压低，我们送死至少损失几万。跟你们签订合同之后，我们没机会跟其他公司合作，因此丧失很多潜在商机，就这，你还敢跟我说利大于弊？” “苏经理情绪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讲。”王朝阳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们手上有mn5cr18的性能参数，赵主任我们刚刚看过一遍，发现些问题。” “什么问题？”苏庆红微微一怔。 “材料的抗拉强度值是875兆帕，屈服是750，两个值距离非常接近。这是怎么回事？”王朝阳道。 “两个值接近又能说明什么？”苏庆红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苏经理不知道？那我就简单解释一下。抗拉强度体现材料的抵抗外力的能力，屈服强度是材料产生应变的极限值，两个值的差值越大表示这种材料的韧性越强，差值越小，则说明材料较脆。”王朝阳道。 “你是想说mn5cr18这种材料不好吗？无稽之谈，我可从未听过这种理论！”苏庆红有些愤怒道。 “我并不是无稽之谈，这里面其实是有科学依据的，马氏体的强度大但韧性差，奥氏体的韧性强但强度偏弱……这说起来就复杂了，苏经理若是感兴趣咱们改天可以单唠。”王朝阳道。 “……”苏庆红脸色微微起了变化。 最开始苏庆红是不相信新材料有问题的，毕竟这是总部工程师们多年的研究成果。不过王朝阳那种笃定自若的表情，让她产生疑问。 此刻，苏庆红一方面开始怀疑新材料到底有没有问题，另一方面非常好奇对面的年轻男子是谁。 “你是谁？我怎么不知道龙源重工有你这么一位人物？”苏庆红忍不住发问。 “他不是龙源的人。”赵立川立即回答。 “不是龙源的人？那他是谁……”苏庆红更加迟疑。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朝阳，是红星机械厂的技术员。我身旁这位美女叫张苗苗，是我同事。”王朝阳道。 苏庆红忍不住把王朝阳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红星厂这个名字她从没听过，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却让她印象深刻。 “王朝阳，你刚刚说了那么多，究竟想说什么？”苏庆红再次问道。 “我想说的是，你们公司的新材料有问题，以现在这个状态流入市场会引发大问题，到时候就不是订单多少的问题了，很有可能把你们钢厂拉入泥潭。”王朝阳脸色突然凝重起来。 苏庆红的脸色也显得极为凝重。 作为钢厂的销售经理，她知道王朝阳话的意思。钢厂销售材料，都是需要提供材质证书的。材质证书就等于是材料的性能保证书，一旦出现问题，钢厂是要付连带责任的。 尤其，mn5cr18这种材料的定位是高强度结构钢，应用的领域是非常重要的结构位置，一旦出现问题那是要出人命的。举个例子，如果其他厂子把mn5cr18用于卡车的承重梁，如果承重梁断了会怎样？再比如mn5cr18可能会被用于桥梁建设，如果桥断了又会怎样？ 所以想到这里，苏庆红后颈冒出一层冷汗来。 “苏经理，问题的严重性想必你已经清楚，所以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说利大于弊了？”王朝阳又问道。 “如果真想你说的一样，的确利大于弊。”苏庆红已经早没了刚进门时的强势，想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我仍然很怀疑你的说法本身。我们燕山钢厂虽然不比其他大钢厂，但技术实力也是非常高的，我不相信有问题的钢材会流入市场……赵主任，您这里的电话能借给我用一下？” “可以……” 其实没等赵立川说完，苏庆红已经抓起电话，并拨出号码。她的电话是打给钢厂总部技术部的，她打算亲口确认一下。 电话拨通后，苏庆红直接问新材料到底有没有问题。接电话的人是技术部主管，听完苏庆红的问题，那主管显得很诧异，回答说新材料的确有问题。 苏庆红气得差点没跳起来，大骂对方不负责任，有问题的材料就流入市场，这不是找死吗？但对方随后说新材料有问题是不可避免的，那是因为新材料仍然处在调试阶段，还不具备投入市场的资格。 这样一来，问题就出来了，处在调试阶段的新材料还不具备投入市场的资格，那订单是怎么签的？ 苏庆红瞬间一个头两个大，挂了电话，挂了电话，紧跟着有给自家领导庄荣峰拨去电话。听完对现状的描述，庄荣峰也是极为震惊，表示立即会调查这个事情。 调试阶段的材料对外兜售，这是钢厂的大忌讳！ 这事必须调查清楚！ 在对方内部调查的时候，办事处的办公室里变得安静起来。苏庆红坐在电话旁边，双目入神，若有所思。赵立川则拿着mn5cr18的材质证书，正在跟上面的阿拉伯数字较劲儿。 王朝阳和张苗苗显得相对轻松，俩人开始小声交流金属材料的内部结构。张苗苗对马氏体和奥氏体的概念不太清楚，再向王朝阳询问。 等了没多久，电话响起。 苏庆红一把抓起电话，问对方调查结果是什么。 庄荣峰的语气显得非常暴躁，说话之前骂燕山钢厂的内部管理就是一坨屎！原来经过他的调查确认，mn5cr18这种材料的确不具备投入市场的资格，但是这个信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绝大多数销售人员不知道，有一部分公司高层领导也不清楚。 试想一下，新牌号钢材研发这么大的事，公司内部弄得稀里糊涂含含糊糊，庄荣峰不气愤才怪。 这样下去，燕山钢厂早晚被干黄喽！ 电话挂断后，苏庆红兀自气得直咬牙。 良久之后，看了王朝阳一眼道：“你说的对，mn5cr18确实存在问题。我苏庆红虽然是搞销售的，但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所以这次谢谢你提醒了！” 王朝阳道：“不用谢。” 苏庆红道：“但这样一来，龙源重工的单子我们也没法执行了。新材料在研发结束之前，我们是不对外销售的。” 王朝阳此刻道：“这倒是不必，我认为，龙源重工的订单可以继续。” 第150章 联合开发 王朝阳指出新材料mn5cr18的缺陷，苏庆红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决定停止对外销售，但王朝阳却说没必要取消。 “新材料存在重大隐患，你们打算继续用？”苏庆红诧异道。 “不，不，有隐患的材料我我们当然不能用。不过我想说的是，咱们双方可以合作，首先消除隐患，然后再继续订单。”王朝阳说出想法。 “你想跟我们合作？”苏庆红脸上写满问号，她不知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技术员，能合作什么。 “没错。新材料的隐患再也脆性，咱们只要设法消除脆性就行。”王朝阳道。 “我也知道该消除材料脆性，这个我们的工程师刚刚跟我讲过……但难点在于如何消除？刚刚我跟总厂技术部部长打过电话，想必你也听到了，至今他们也没有找到方法。”苏庆红道。 “那你们更应该跟我合作咯。”王朝阳道。 “……”苏庆红看着王朝阳神情自若的样子，心中的怀疑更胜，也不知道那自信是哪里来的。 考虑一番后，苏庆红摇了摇头道：“你的想法很好，但恕我直言，你对新型钢材的研究不是太熟悉，如果知道研究过程有多复杂，你就不会这么自信了……今天就打扰到这里，我该离开了，改天再见。” 说完，苏庆红离开了办事处。 至于王朝阳说联合开发的事情，她压根没忘心里去，原因是她打心里不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能有多少技术能力。 与其浪费口舌搞联合开发，还不如给总厂技术部施加压力，让他们加紧步伐。平顶山煤矿的消息，对燕山钢厂的新材料是一个绝佳机会，只要能赶在项目正式开始前完成新材料研发，还是很有希望的。 为了这个想法，苏庆红离开办事处后便立即赶回酒店，在一口电话亭中给总部技术部领导庄荣峰，一来汇报这次的交涉记过，二来想借助庄荣峰来给技术部门施压，使其加快研发速度。 “我可以施压，但能不能提速……这事我也说不好。你也知道新牌号钢材的研发非常复杂！”庄荣峰给的回复。 “明白，我当然知道新材料的研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说起来领导你可能会笑，跟赵立川一起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一个小厂的技术员，他竟然提议跟咱们钢厂联合开发新材料……”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庄荣峰笑道。 “谁说不是呢！被他一说，新材料的研发可简单了，什么马氏体含量奥氏体比例的……这些名字我听都没听过，他就敢信口雌黄，您说好不好笑……”苏庆红笑道。 但她的话被庄荣峰突然打断。 “等一等，你刚刚说什么……马氏体含量和奥氏体比例……这话是谁说的？”庄荣峰的语调非常高。 “领导您怎么了？”苏庆红不解。 “回答我，刚刚那番话是谁说的？”庄荣峰道。 “就是那个跟赵立川一起的年轻人，名字叫王朝阳。”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他好像还说通过惹出来，改变金属内部结构，还说金属内部结构就是马氏体和奥氏体……还说了一些其他名词，但我现在记不住了……” “小苏，立即回去，找到这个王朝阳，我要跟他直接通话！”庄荣峰这话几乎是喊出来的，情绪显得极为激动。 苏庆红被吓一跳。印象中庄荣峰一向稳如泰山，很少有这般激动的情况。 “是这样的，关于新材料的研发我以前跟技术部的工程师沟通过，他们主要的突破方向就是控制金属内部的晶相组织，其中以马氏体和奥氏体为关键，技术部工程师还跟我说，只要能调整好两者的比例，新材料就能彻底完成。” 庄荣峰用较快的语速解释完一边，然后再次大声道：“你说那个人若不是真懂技术，绝对说不出马氏体和奥氏体的关系，所以我怀疑他真的是个内行……所以小苏你尽快回去知道他，然后我跟他细谈！” “是是，我马上回去。”苏庆红急忙说道。现在的她，也是满心疑窦。不过领导已经发话，她只能立即返回。 回到龙源重工的办事处，敲门进入，发现王朝阳和张苗苗仍然在。从进门开始，苏庆红的眼睛就死死盯着王朝阳，这让低头研究材质订单的王朝阳有些不自然。 “你，真懂材料研发？” “还成。” “你稍等，我家领导想跟你通话！”苏庆红首先跟赵立川打过招呼，然后利用固定电话拨给远在几百公里意外的庄荣峰。 铃声刚响半声，庄荣峰就接起电话，看样子一直守在电话旁边呢。 “你好，是王朝阳同志？” “不领导，是我……我这就把电话给王朝阳。”苏庆红道。 王朝阳接过电话，问道：“你好，哪位？” 对方道：“我叫庄荣峰，是燕山钢厂的业务部经理。刚刚听小苏说你很精通新材料研发，是这样吗？” 王朝阳笑道：“她是这样形容我的吗？表示怀疑。” 庄荣峰立马道：“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懂材料吗？对mn5cr18这款新材料你有什么改进意见，方便说给我听听吗？” 王朝阳道：“可以。mn5cr18这种材料的强度极限和屈服极限距离很近，这暴露出材料偏脆的缺点。产生这种缺点的原因在于马氏体含量过高，想要改善材料，首先要从马氏体含量说起。马氏体的形成条件是固定的，按照这个速度去缩小马氏体含量，这并不难的……这些话我已经跟苏经理说过。” 电话那头的声音产生较大杂音，杂音呼啦呼啦的，主要来自于庄荣峰的急促的呼吸。 可见王朝阳这番话的影响很大。 庄荣峰的职务是业务部部长，其前身却在技术部工作过十多年，所以可以判断，王朝阳的话的含金量真的很高。 这样的人，如果能联合开发新材料，或许真能创造奇迹……庄荣峰此时心中的想法。 第151章 配方的秘密 作为内行中的内行，燕山钢厂的庄荣峰意识到王朝阳是潜在的合作对象，于是进一步问道：“如果我答应跟你联合开发新材料，你的要求是什么，你又能做些什么？” 王朝阳道：“我的要求是新材料的独家供货，我能做的是把新材料性能提升到最佳状态。” 庄荣峰深吸一口冷气：“你胃口很大，口气也很大！” 独家供货，这话对钢厂来说简直就是开玩笑。任何时候钢厂都是独特的存在，对下游用户来说，钢厂虽然是供应商，但一向都是店大欺客，从未有过独家供货的情况。至于王朝阳后面说吧新材料提升到性能最佳状态，庄荣峰也深表怀疑。 不过尽管这么多负面想法，庄荣峰仍然想尝试一下。条件都是可以谈的，完成新材料的研发工作才是关键。 “这个事情非常大，我今天准备一下，明天上午抵达南阳市，到时候当面谈，怎么样？”庄荣峰说道。 “当然可以。”王朝阳道。 接下来庄荣峰在电话里又跟苏庆红交代几句，具体是什么其他人听不到。赵立川则笑呵呵地凑到王朝阳跟前，低声道：“朝阳老弟，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王朝阳道：“我藏了吗？” 赵立川又道：“如果这能签订独家供货协议，那对咱们都是极大的优势。mn5cr18已经有很多人在咨询，咱们的竞争压力一定会增加，如果能独家供货，那就稳妥了……” 王朝阳道：“跟红星厂独家供货，跟你有啥关系？” 赵立川笑容顺脚凝固。 一旁张苗苗则噗嗤笑出声来。 赵立川用力揉了揉腮帮子，以缓解僵硬：“老弟……你说给你们红星独家供货？你这玩笑不能这么开……” 王朝阳道：“我没有开玩笑。跟燕山钢厂合作的人是我，独家供货的受益方当然是红星厂，这逻辑很奇怪吗？” 赵立川嘴角狠狠抽了一下，没说话。 王朝阳继续说：“还有，其他注意到mn5cr18的厂家，产生的竞争是对你们龙源重工的，对我们红星厂来说，不构成任何压力……我们的定位本来就是二级供应商，大不了换个主机厂呗。” 赵立川几乎要抓狂，这些话说的真特么有道理，但怎么就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赶脚呢？ 刚刚听王朝阳和燕山钢厂的人谈条件，他还跟着暗暗兴奋呢，原来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当然了赵主任，我们最理想的合作方仍然是你们龙源重工，毕竟咱们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合作，老赵你的为人我也比较欣赏，所以你也不要太担心。”王朝阳道。 “……谢谢。”赵立川道，怎么有种被人施舍的感觉？作为大型主机厂，以往跟供应商商谈时不时这个节奏啊！ 跟燕山钢厂的人约定在明天见面，所以今天的讨论到此结束。王朝阳和张苗苗暂时离开，为了节约时间，俩人就在找了旅店。 其实张苗苗本可以回家住的，但王朝阳有些打怵跟张连军夫妇见面，所以委婉地用“节约时间”理由说服了张苗苗。张苗苗本人也很矛盾，让爸妈知道她任然跟王朝阳“混”在一起，一定会跟麻烦。 回到旅店简单休息片刻，两人在附近一家饭店吃晚饭。 饭间张苗苗道：“赵立川好可怜啊，你真的打算换其他主机厂合作？” 王朝阳道：“龙源重工是最佳合作方，不换。” 张苗苗放下筷子，瞪圆眼睛看着王朝阳，腮帮子也微微鼓起。既然不换，你为啥要那么跟赵立川说，赵立川也不容易，看把他给吓的！ 王朝阳道：“不换是不换，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说起来这是红星厂和龙源重工的合作，并不是我和赵立川的合作，明白？” 张苗苗道：“不明白！既然合作就要坦诚，不喜欢你这么耍心眼儿！” 王朝阳在女孩儿脑门儿上敲了敲道：“这就叫策略，傻丫头！” 张苗苗浑身激灵一下，谁是傻丫头，谁允许你管人家叫傻丫头的！ 还有，说话就说话，干嘛敲头！ “愣什么呢，吃饭啊！”王朝阳道。 “哦……”张苗苗乖乖吃饭。 第二天的上午八点多，众人在龙源重工的办事处见面。红星厂这边是王朝阳和张苗苗，燕山钢厂方面是庄荣峰和苏庆红，龙源重工方面只有一个赵立川。 这个“三方会谈”显得有些奇葩，尤其是赵立川，时不时地会产生一种替别人作嫁衣裳的感觉。 庄荣峰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四十多岁，穿着合体的中山装，显得非常精神。 这次商谈的内容既有商务又有技术，通常都需要技术人员随行，不过庄荣峰是个特例。他以前有过十多年的技术工程师经历，对技术非常精通，现在是业务拓展部门的领导，对商务也很精通，所以有他出马，一个顶俩。 在此之前庄荣峰已经从苏庆红那里了解了情况，知道王朝阳是一个只有二十多岁，但技术和经验都非常老辣的对手。 见面之后，简单的介绍之后，双方进入正题。 “昨天电话里你说，可以提升新材料的性能，现在请详细说说？”庄荣峰问道。 “可以。不过在我说之前，需要你提供一些资料。”王朝阳道。 “资料已经准备好了，看看够不够？”不待王朝阳说完，庄荣峰已经在公文包里抽出两张文件，放在桌面。 王朝阳把资料摊开，一张是mn5cr18的元素含量表，另外一张是材料的热处理参数。 可见庄荣峰的确很专业，这两类文件是金属材料最重要的资料。 王朝阳自己看元素含量表，把热处理参数表递给张苗苗。两人开始研究表里的内容，庄荣峰和其他人在默默地等在一旁。 自此期间，苏庆红低声对庄荣峰道：“领导，把这些内部资料给外人看，真的没问题吗？” 庄荣峰没有说话，只是微笑摇了摇头。 核心资料，他当然不会直接给外人看。此刻王朝阳和张苗苗手里的资料，都是经过删减处理的。 第152章 保密工作 既要合作又要保密，这是机械行业永久的话题，也是永久的难题。 庄荣峰作为行业老鸟，深谙其理，所以给王朝阳的两份文件都是经过处理的。元素含量表中，他去掉了一种关键元素，锰和铬这两种最关键的元素含量也经过调整。热处理的参数表中，庄荣峰将关键温度参数也做了适当的调整，所以他完全不担心因此泄密。 苏庆红得知此事后，暗暗对庄荣峰敬佩，不愧是老大，任何事情都考虑周到。 不过慢慢的，庄荣峰的脸色发生变化。 原本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凝重。 原来王朝阳在研究材质单的时候，取出一支笔来，在一长串的元素列表后面写上了mo，0.005。其他人看不懂，但落在庄荣峰眼中却如同水底闷雷一样，原因是钼元素正是被他删掉的，其含量也恰好是0.005。 “他是怎么知道元素列表里有钼元素的？”庄荣峰很想立即发问，但这话暂时问不出口，只能憋在心里。 紧跟着，王朝阳开始检查每个元素的含量，碳、硫、硅、锰、铬……每一种元素都对影一种含量，王朝阳一边看，一边用笔在旁边增加备注。在锰元素的后面增加了一个向上的箭头，在铬元素的后面增加一个向下的箭头。 如果说庄荣峰原来的表情是凝重，那么现在就是震惊了。 同样出于对外保密，他故意更改了锰元素和铬元素的含量。他将锰元素的含量减小，将铬元素的含量加大。此刻巧合的是，王朝阳在前者后面加向上箭头，在后者后面加向下箭头……这已经不是巧合了吧？ 庄荣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然后五根手指用力地攥着桌板。 一旁苏庆红察觉到老大情绪的变化，非常不解，低声问了两句，但没有得到回应。此时的庄荣峰双目紧紧盯着王朝阳手里的材质单，完全无暇他顾。 “庄科长，材质单我看了一遍。恕我直言，问题很多。”王朝阳道。 “愿闻其详。”庄荣峰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 “首先是微量元素钼，我看你的材质单上没有，这非常奇怪。因为钼元素对金属晶相组织的形成有极大帮助，含量不高但作用却不可或缺……我不知道是新材料中确实不含，还是材质单上没有体现，这点非常重要，您能确认一下吗？”王朝阳道。 “哦……这个我需要跟技术部的人确认一下。”庄荣峰说道。 王朝阳道：“不急，我还有第二个疑问，稍后你可以一并确认。我发现材质单中其他元素的含量也有问题，锰的含量偏小，铬的含量偏大，这应该是数据的问题。” 庄荣峰脸上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王工，第一个疑问我稍后可以确认，这第二个……元素的含量你是怎么发现有问题的？” 王朝阳道：“算出来的。” 庄荣峰：“啊？” 开什么玩笑，元素含量能算出来？ 王朝阳道：“你的材料名字叫mn5cr18，按照牌号的命名规则5和18代表元素的含量……这有什么难度吗庄科长？” “……”庄荣峰的脸瞬间憋的通红。 好歹也曾经做过十多年的技术，竟然把这茬给忘了。国标中对钢的牌号命名方式有规定，阿拉伯数字代表微量元素的最小含量，按照新材料的名字很容易换算出元素含量，这连一半新手工程师都知道。 庄荣峰毕竟是行业老鸟，窘迫的表情一闪而逝，然后便哈哈笑道：“王工的技术水平果然高，佩服佩服。” “那就请抓紧时间确认吧，不然后面的事情没法谈。”王朝阳道。 “……好吧。”庄荣峰心里跟明镜似的，王朝阳说的两点都没错，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也只好答应。 好在关系不大，大不了逢场作个戏嘛！ 于是庄荣峰给技术部的部长拨出电话，电话是部长秘书接的，等了一小会儿技术部长罗永强接起电话。 “老罗啊，我是庄荣峰，我在外面跑业务遇到些问题，想跟你确认一下。” “嚯，太阳大西边出来了，你庄荣峰也要问我，你自己不就是专家吗！” “行了行了，别废话，听我说正事……mn5cr18材料的元素含量中有没有钼？” “当然有，没有钼元素金属是怎么结晶的，老庄你不是吧，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我？” “……”庄荣峰耳朵通红，废话，老子也知道这是基础问题，但老子这不是为了演戏吗，你喊个毛！ 咬了咬牙，庄荣峰又道：“还有一个问题，mn5cr18的元素中，锰和铬的含量分别是多少，我手上的材质单似乎有问题……” 这话没说完，听筒里传出对方大笑声。 “老庄啊老庄，你现在水平这么低了？按照牌号上的数字可以把含量反算回去，你想知道含量大可以自己去算，干嘛要来浪费我的时间！” 庄荣峰挂断电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本来为了圆谎，简单演个戏了事，他忘记技术部部长罗永强是出了名毒嘴，嗓门比公鸭还大，电话里说的话跟大喇叭似的，旁边王朝阳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这回可好，自己的形象全被毁了。 淡定，庄荣峰终归是经验丰富，短暂的局促之后恢复往常的自若，转身对王朝阳道：“看来你说的是对的，材质单的确有问题，的确是有些小问题。” 王朝阳说：“材质单可不是小问题，材质单是材料的最重要信息，每一个小数点都非常重要，庄科长要是这么认为就太不专业了。” 庄荣峰脸色一黑，废话，用你教育我吗，我当然知道材质单很重要，要不然我能在上面做手脚嘛！ 好在王朝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见他转身看了看张苗苗，问道：“苗苗，热处理的参数看完了吗？” 张苗苗点头：“看完了，但也有许多问题。” 庄荣峰心里咯噔一下，热处理参数的问题不会也被发现了吧？ 第153章 苗苗不是跟自信 张苗苗将她检查完的热处理参数表放在桌面，用不是很自信的语气说道：“庄科长，这个参数表真是新材料的热处理参数？我发现有很多问题……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有问题的，想跟您一一请教一下。” 庄荣峰强做出一个笑容道：“请讲。” 张苗苗道：“第一个问题，参数表中显示在750度时加入锰和铬等微量元素，这和我以前掌握的知识不同，一般锰和铬需要在850度以上加入……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庄荣峰点头道：“850度是基本合金的基本常识，你说得对，这参数一定是有问题……” 张苗苗又道：“呃还有第二个问题，参数表中显示1200度时保温时间长达半个小时，我猜保温的目的是促进奥氏体的形成。这个没有问题，随后将温度降低至1100度左右时，继续保温一个小时以上，这个目的应该是促使在奥氏体边缘形成马氏体，对吗？” 庄荣峰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 张苗苗随后道：“那就奇怪了，马氏体的形成一般需要回火工艺，不然马氏体的组织太过粗大，对材料的韧性有极大的影响，这里为什么没有回火呢？” 庄荣峰努力维持着淡定，实则已经快抓狂了。回火工艺确实有，他为了保密给删掉了……问题是，谁能想到这种细节都能被挑出来。 “这个……这个我也得跟技术部确认一下。”庄荣峰道。 张苗苗“哦”了一声，接着说：“还有第三个问题……” 庄荣峰忙道：“哦这位小张工，看来你发现的问题还是蛮多的吗……我觉得这份文件可能有问题，有可能不是最新版本……等我先跟技术部确认一下吧！” 说完庄荣峰就匆匆走到座机前，给钢厂的技术部拨出电话。这个慌张的举动让张苗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王朝阳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这么多？” 王朝阳笑道：“咱做工程师的，就是要较真儿！” 电话拨通后，听筒里面传出技术部长罗永强那粗狂的嗓音。 “老庄，你很清闲吗，怎么总给我打电话？” “哦我手上有一份mn5cr18的热处理参数表，不是最新版本，想单独跟你确认几个问题……” “不是最新版本，开什么玩笑老庄，怎么可能不是最新的？” “废话，是文件就有不同版本，我手上的当然有可能不是最新版本！”庄荣峰恨不得冲回总部，在技术部长脑门上狠狠敲两下。老子在这边演戏演得辛苦，你丫的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热处理参数表只有一版，那就是零版，这事我非常确信，你要是能找出其他版本，老子当场给吃掉！”罗永强的嗓门更大。 “这……”庄荣峰的气势瞬间萎缩下去，抿了抿嘴角，直接挂断了电话。 回到王朝阳和张苗苗面前，庄荣峰显得有些疲态，额头冒出一层米粒大小的汗滴。 “庄科长，您没事吧？”张苗苗急忙问，这丫头在自责，早知道把庄荣峰弄得这么紧张，就不提那么多问题了。 “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哈哈哈……” 庄荣峰仰头大声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也分不清是笑还是哭。庄荣峰继续道：“王工和张工你们都在资料上发现很多问题，这说明你们很细心，单是这点就值得人敬佩。至于这些资料嘛……可能是我这次来得太仓促，资料有些问题，所以暂且先不讨论资料了，继续说一说其他问题吧！” 王朝阳点点头说：“也好。那就说一说我们对提高材料性能的想法吧……庄科长，你可以稍微记一下，免得资料再出问题。” 看着王朝阳淡淡上扬的嘴角，庄荣峰心里突突一阵跳，那笑容绝不是什么好笑，还说免得资料再出错，这不是明摆着点人呢吗！ “改善材料的性能，主要有两种途径，一个是调整微量元素，另一个是优化热处理工艺。先说微量元素，锰和铬元素是高强合金钢的关键元素，所以我建议在这两种元素身上做文章。” 王朝阳把“做文章”三个字咬得很重，然后看着庄荣峰道：“庄科长，您觉得对吗？” 这丫的一定早就看穿了！ 庄荣峰暗暗咬牙，脸上还不得不笑道：“我觉得有道理，你继续说。” 王朝阳道：“那么可以按照一定比例进行调整。庄科长，我稍后会给你写出几组预期值，您可以跟你们的技术部门讨论一下，试做一炉验证效果。” 紧跟着，王朝阳往纸上写下几组锰元素和铬元素的组合值。庄荣峰则拿出笔记本，全部记录下来。 其实合金钢材的微量元素，即便在后世都是非常难以掌握的参数。元素种类十多个，每种元素哪怕变化千分之一的含量都会影响钢材整体性能，如果再考虑钢材的加工过程……会形成上万种组合，逐一验证根本是不现实的。 但王朝阳却拥有作为穿越者的特殊福利……他以前用过很多种材料，有耐高温的，有耐超低温的，有强度极高的……你可以想象一下航空飞行器的发射过程以及宇宙的环境，几乎所有恶劣和苛刻的工况，王朝阳以前的工作都有所涉及。 王朝阳虽然不至于把全部材料的参数记下来，但脑海中还是存在印象的。 就比如现在，他给出的机组推荐值就是脑海中的印象。这些印象虽然不够准确，但却是个方向，有了这些推荐值，燕山钢厂至少能少走几百条弯路。 “除了调整为了元素，还可以从热处理工艺上入手。但是这个工艺就太复杂了，庄科长，等你把资料更新之后，咱们再详细讨论可以吗？”王朝阳又道。 “当然可以。”庄荣峰点头。 王朝阳也点点头，道：“那么接下来需要讨论另外一个问题，独家供货，庄科长有什么意见？” 庄荣峰皱起眉头，没有立即开口。 第154章 全新角度 其实此次过来之前，庄荣峰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会跟王朝阳签那该死的独家供货协议，拒绝的理由他准备很多。 不过刚刚经历的一切，让他准备好的理由都没有办法说出口了。原因很简单，他严重低估对手了。 他死死捏在手里，担心泄密的资料，在人家王朝阳面前根本不存在任何难度。你手里的牌，对方清清楚楚，对方手里的牌你一概不知，这还怎么玩儿？ 但这就同意签署独家供货协议吗？庄荣峰仍然不甘心，一旦签署这种协议，那新材料的销售就彻底受制约了。 “呃……这个……这个……” 庄荣峰心里活动激烈，脑瓜仁儿有些疼，他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话来。一旁的苏庆红内心的震惊程度是无与伦比的，庄荣峰是他的领导，更是业务部的老大，一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何曾陷入过这种窘境。再看看对面神情淡然的王朝阳，这反差忒大了。 “庄科长，这个决定很难做吗？”王朝阳问道。 “的确很难。” 庄荣峰深吸一口气，说道：“跟你说实话，你的所有见解和意见，对我来说都很有吸引力，我现在对新材料的改善非常有信心……但是独家供货协议，这对钢厂来说是大忌，我暂时无法做决定。” 王朝阳道：“庄科长有这种为难，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依我看这样，咱们在独家供货协议上面加一个期限，期限就三个月如何？” 庄荣峰眼睛顿时睁大，大声道：“三个月，此话当真？” 王朝阳道：“当真。” 庄荣峰的眼睛仍然睁得很大，不敢相信王朝阳的话。 独家供货协议，一般都是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为期限的，王朝阳此刻说出只需三个月，这样一来庄荣峰的顾忌就不存在了。 这才是庄荣峰所诧异的点。 “我也实话实说。这种新材料，对我们来说的意义就是平顶山煤矿项目，而只要有前三个月的独家货源，我们就可以把优势建立起来，至于过了三个月，你们会不会把材料卖给其他厂子，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影响。”王朝阳解释道。 “感谢！你能有这种胸怀和气度，我非常感谢。若换做其他人，可不会这么为别人考虑。”庄荣峰此刻情绪有些激动，听得出来，这番话是肺腑之言。 “这是我做生意的原则。合作的基础就是互惠互利嘛，如果我寸步不让地跟你们签完协议，那你们钢厂的利益会受到很大影响的，庄科长本人也一定非常郁闷……我并不想看到这些，因为那样的话我会担心新材料供应的稳定性……你们心情都不愉快了，还能做出好产品吗？”王朝阳说道。 一番话说完，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庄荣峰和苏庆红，以及赵立川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都是做商务的，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早已经形成自己的办事准则。但总的来说，做生意嘛，大方向一定是己方尽可能地多赚钱，产品质量尽可能得好。 但王朝阳这一番话，却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角度。 做生意顾忌自己利益的同时，也需要考虑合作伙伴的利益。稳定的利益才能带来稳定的供应关系，稳定的供应关系才能带来稳定的产品品质。 这番话跟常规思路有些不同，但却很有道理。 此刻办公室里出现一副奇怪的景象，说完这番话的王朝阳继续坐在那里，而其他人都静静地思考着。这场景像极了老师给出一道难题，同学们在思考解题方法。只不过此刻的“老师”很年轻，“学生”们的年龄都很大。 “朝阳，你的话很有道理，简直是另辟蹊径！”赵立川喃喃说道。 “所以赵主任记住咯，以后不许总想着挤压二级供应商的利润咯！”王朝阳笑道。 “我觉得这个道理对我们钢厂更实用。因为钢厂的供应渠道相对较少，产品周期又很长，稳定的供应关系对产品质量影响很大。”庄荣峰说道。 “除了钢厂，整车厂同样需要注意，也是需要产品质量稳定。”王朝阳道。 这个话题，放在后世是有专业名词的，那就是供应链管理，共同利益稳定供求关系，这是后世比较先进的管理理念。王朝阳随口说了几句，赵立川和庄荣峰等人就能深入思考，可见这些人在管理层面还是很优秀的。 供求关系的话题又简单交流几句后，言归正传，庄荣峰对王朝阳提出的合作方式没有其他意见，双方的合作算是正式开始。 这也就意味着，红星厂已经暂时“垄断”了高强结构钢mn5cr18的使用权，垄断期限三个月。 接下来王朝阳他们面临的问题有两个，新材料的性能能否如期提高，以及如何把新材料应用在挖掘机上。 庄荣峰和苏庆红离开后，赵立川突然拉住王朝阳道：“朝阳老弟，这几天辛苦了，晚上我请客！” 王朝阳笑道：“赵主任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赵立川红着脸笑了笑道：“没……没别的意思，这几天辛苦了，好好吃一顿嘛！” 王朝阳道：“如果没有别的意思那我就不吃了，晚上我和苗苗打算回厂子，晚饭回家再吃。” 赵立川忙道：“别着急走啊……我其实……我其实是有事找你商量的。” 王朝阳突然大笑起来：“有事就直接说嘛，支支吾吾的！” 赵立川道：“你已经跟庄荣峰达成协议，下一步该考虑挖斗设计了，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龙源重工合作呢？” 王朝阳认真道：“这属于商务层面的事情，我需要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才能决定。现在我只能说龙源重工是我重点考虑的合作方之一，但并不排除跟其他厂子合作的可能。赵主任，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说的话。” 赵立川又想说话，但犹豫片刻没有说出口，表情显得非常为难。 此刻张苗苗终于看不下去了，说道：“赵主任，您不用担心，王朝阳在逗你的，其实他已经决定要跟龙源重工合作了！” 第155章 技术合作 解决了材料问题，等于解决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境，接下来比较紧急的事情是挖斗的具体结构设计，而挖斗的设计又跟挖掘机的主体设计分不开。 由于挖掘机主体设计在龙源总工的总部，所以最方便的做法是王朝阳和张苗苗前往省里总部。 赵立川意识到时间的紧迫性，立即通过电话向总部领导汇报。总部领导因为刚刚经历过侯科长的事情，现在对平顶山煤矿项目非常悲观，得知赵立川这边最新进展后，非常开心，当然同意让红星厂的人进入省里总部。 因为赵立川要留在南阳市继续跟进平顶山项目，所以这次只是王朝阳和张苗苗二人前往总部。 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二人抵达位于省里的龙源重工总部。赵立川的汇报对象是杨明山，王朝阳和张苗苗自然由杨明山来接应。 这不是王朝阳二人第一次来龙源总部，上一次见面是因为齿轮质量问题，给杨明山留下的印象非常好，所以这一次见面杨明山的态度也是非常好。 但杨明山抓的是产品质量这一块，新项目的设计职能在技术部，王朝阳和张苗苗最终的接洽对象是技术部的人。 在前往技术部的途中，两人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尤其是很多男性员工的注意……张苗苗的相貌和形象，想不吸引人都不行。 当然了，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人比较含蓄，顶多是多看几眼，很少会出现主动上来搭讪的狗血剧情。 在众多围观者中，有一个人的眼神显得格外的不寻常。 姜嘉良是和张苗苗一起长大的邻居，心中一直喜欢张苗苗，上一次暗中捣鬼企图破坏王朝阳他们的计划，被拆穿后险些被辞退，这事让姜嘉良及后怕又不甘。 在心目中，姜嘉良已经把王朝阳当做头号情敌，此刻看到王朝阳和张苗苗并肩行走在龙源重工的通道里，恨不得冲过去跟王朝阳厮打！ 当然，他不敢这么做，他已经打听清楚这次王朝阳来总部是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连杨明山都重视，他不敢轻举妄动。 …… 负责接洽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人叫周大江，年龄四十多岁，是技术部的一个主任，负责挖掘机的设计工作。 针对平顶山煤矿项目，挖掘机沿用以往的成熟产品，所以整车的设计工作并不多，唯一的变化点是挖斗结构，周大江便负责把挖斗设计的技术参数跟红星厂的两位说明，然后完成最终设计。 周大江以前并不知道红星厂，更不认识王朝阳或者张苗苗，在他看来，红星厂两人的来访行为，就是为了拿到新订单的技术交流，有着二十多年从业经验的周大江，对这种事情看得太多了。 把两人领到一间会议室，周大江命人去找资料，十多分过后，一大摞资料堆在王朝阳和张苗苗面前，跟座小山似的。 “资料都在这里，自己看吧！”扔下这么一句话，周大江就走了，端着保温杯去接了一杯热水，然后回到自己作为继续看报纸。 至于红星厂的两人能不能在资料中找到他们想要的信息，那就看他们的运气。周大江负责的只是“接洽”，至于项目进展如何他并不太关心。 根据周大江的以往经验，用不了半个小时红星厂的两个菜鸟就会跑过来寻求帮助，带着一大堆问题，都是诸如资料怎么看，挖掘机的参数是啥意思，更有甚者会问是否有其他参考设计……诸如此类低级的问题，周大江想想就头疼。 而且极有可能是，解释一番之后对方仍然不懂，最后稀里糊涂低离开……看王朝阳和张苗苗那么年轻，周大江猜测最终的结局一定是这样的。 一份早报看了有二十分钟，周大江起身换了茶叶重新接一杯热水，把茶水放回办公桌去楼下抽烟，抽烟时遇到车间的两位领导，闲聊一阵，再返回办公桌时已经接近上午的十一点钟。 距离饭点还有半个小时，不过周大江习惯提前十分钟去吃饭，跟食堂打饭大妈都熟悉，也不在乎这十几分钟，早点吃饭回来还可以补个午觉。 “嗯？”拎着饭盒往食堂走时，周大江突然想起红星厂的两人，这一上午就快过去了，他们竟然没过来寻求帮助。 “小孙，红星厂那两个人呢？一直在看资料还是已经走了？”周大江问旁边的人。 “呀我没注意啊……兴许是走了吧？要不我去会议室看看？”小孙道。 “吃完饭再说吧，多半是走了。下午看看，注意把那些资料给收好。”周大江吩咐道。 吃过午饭，小孙便第一时间来到会议室，顺着窗户往里面一看，微微吃惊。红星厂的两个人并没有离开，而是仍然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堆得小山一样的资料。 因为从没看过这样的人，小孙饶有兴趣地跑到周大江跟前汇报。周大江听后却不以为然道：“有耐心也没用，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走人……小孙你干这行有五年了吧，挖掘机的资料让你看，你能看懂嘛？” 小孙挠着头皮道：“看不懂，看不懂。” 周大江道：“这不结了……下午盯着点，他们走后把资料给收回来。” 按照规定，午休时间是从11：30到12：30，但职工们一般都会睡个午觉，睡到一点左右是再正常不过的，都这样，也没人管。 小孙睡醒之后，去换了一杯热水，然后把手头工作处理一下，约莫到了下午三点多，他起身前往会议室。照理这个时侯红星厂的人应该已经要走了…… 不过小孙再一次赶到惊讶。 透过窗户，红星厂的一男一女仍然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资料，甚至连坐姿都没变过。跟上午相比，唯一变化的是桌面上的资料，跟小山一样的资料现在只剩下零星几本，其他资料都被堆在墙边的地上。 这么多资料，全都看完了？ 他们中午没有吃饭嘛？ 实在忍不住，小孙推门进入房间。 “哦你好，墙边的资料我们用不到，麻烦你可以收回去了。”不等小孙说话，王朝阳先开口。 “啊？”小孙惊道。这说明他们真的都看完了？ 第156章 进展速度 小孙找来其他几个负责资料的同事，把王朝阳他们挑出来的资料搬出会议室，因为动静很大，引起了周大江的注意。 周大江端着保温杯，走过来道：“你们几个注意点，资料归档一定不要乱，不然以后找东西太费劲……小孙，红星厂的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也没跟我打声招呼，太不礼貌了！” 小孙黑着脸道：“领导，他们没走！” 周大江：“没走？那怎么不用资料了？” 小孙挠了挠头，道：“他们只留下一小部分资料，说这些资料用不到，让我们收回去……周主任，他们似乎把所有资料都看完了！” 周大江眼皮跳动两下，然后骂道：“看完就看完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小孙脸通红，道：“周主任，我觉得……红星厂两个人似乎挺厉害的，您不过去看看嘛？” 周大江骂道：“看你个头，有什么可看的……赶紧把资料整理好，然后干你们自己的活去！” 骂完人，周大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着手下人归档资料。这些资料周大江本人那是非常熟悉的，在手下人归档的过程中他留意着资料的项目。看了一阵周大江心里起了波澜，因为他发现缺少的部分恰好就是和挖掘机挖斗部分的资料。 这说明红星厂俩人留下的资料都是有用的，难道他们真的把所有资料都看完了？ 这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些资料虽然是针对供应商开放的资料，但也是极为复杂的，图纸、计算文件、技术资料、材料信息……像小孙那种有四五年工作经验的人也看不明白。 “你们继续整理，我去会议室看看。”周大江撂下一句话，前往会议室。 …… 经过一个上午以及半个下午的工作，王朝阳和张苗苗对挖斗的设计已经初见眉目。 要设计挖掘机的挖斗，需要考虑两方面因素，首先是使用条件，因为挖斗是直接作业的结构，所以这点尤为重要；其次是挖掘机自身情况，如果说挖斗是工具，那么挖掘机就是使用工具的，两者必须严密配合才行。 关于挖斗的使用条件，王朝阳两人已经比较清楚，使用燕山钢厂的新材料可以解决挖斗强度和硬度的问题。两人刚刚的一番工作，主要针对第二点，挖掘机茫茫多的资料中，把有关挖斗的部分筛选出来，然后开展设计工作。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再一次推开，周大江走进来。 “小王小张，你们这边的工作进展怎么样啊？哎呀我那边的工作也比较忙，一直没腾出时间来照看你们，不好意思啊！”周大江笑道。 “周主任客气了，我们这边还算顺利。”王朝阳道。 “资料有什么看不懂的嘛，我可以给你们讲讲。”周大江又道。 “还成，目前没遇到问题。”王朝阳道。 “你确定不用我讲？”周大江。 “嗯。”王朝阳。 周大江心中不快，以往都是供应商求着他给讲解，这次主动来问却遭到拒绝他能高兴才怪。 也好，既然这么自信那你们就继续弄吧，倒是要看看你们最终能弄出个什么。 你们设计的挖斗是需要我审核的，到最后审核过不去，看你哭不哭！ 这么想着，周大江笑道：“年轻人就应该像你们这样，有自信也要有自己研究问题的能力，继续干吧！” 周大江离开后，张苗苗放下手里的铅笔，问道：“我怎么觉得这位周主任不是很开心？” 王朝阳道：“有吗？我怎么没感觉。” 张苗苗歪着头咬了咬嘴唇，不再研究这个问题，继续手里的工作。 回到自己位置后，周大江越想越气愤，身为技术主任的他，刚刚有种被无视的感觉。而与此同时，让他赶到不安的是王朝阳和张苗苗的状态，进门之前他在窗外偷偷看过，两人的专注的都非常的高，跟其他供应商那种抓耳挠腮上下乱窜的样子完全不同，这种状态给人的感觉是他们的确一切顺利。 “难道这次看走眼了？” 周大江想了想，把手下的小孙再次喊来，让他每隔半个小时去会议室看看，不用惊动红星厂的人，只隔着窗户看就行，然后把情况汇报回来。 小孙呲牙笑道：“主任，怎么感觉像是监视特务似的？您也觉得红星厂俩人不正常？” 周大江一根手指敲着桌面，道：“跟其他供应商确实不一样，但还说不好，看看再说吧！” 小孙点头道：“放心吧领导，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接下来，每隔半个小时小孙就去会议室的门外看一看，然后把情况汇报给周大江，次数很多，但汇报的内容基本一致。王朝阳和张苗苗一直在写写画画，时而翻阅资料，至于他们写写画画的内容是什么，小孙隔着窗户看不清楚。 “一个字都看不清楚嘛？”周大江非常好奇他们写的是什么。 “离窗户那么远，真看不清啊！”小孙道。 “去给他们送点热水，想法看一看。”周大江道。 “好吧。”小孙越来越觉得自己像特务了，同时也有些埋怨周大江。要是好奇人家写什么，您大可以自己去问吧，红星厂得人不至于不回答，您这一直端着架子累不累嘛，跑腿的是我啊！ 抱怨归抱怨，小孙还得照办。 拎着一个暖水瓶，小孙进入会议室，一边笑呵呵地寒暄一边偷偷看桌面上的演算本，小孙老紧张了，差点没撞在墙角的盆景上。 好在红星厂的两人没有刻意掩藏，小孙看到些许内容，似乎是个算式，很复杂，小孙担心记不住，放下暖水壶就匆匆往外走。 径直来到周大江办公桌前，小孙把记下的内容写在本子上，终于长出一口气道：“唉呀妈呀，这活太不好干了……领导，我记住的内容就这些，您看看吧！” 周大江仔细看了一眼，暗暗赶到惊讶，根据经验判断，这些内容应该属于结构强度的计算公式，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太不可思议了。 从收集参数，到结构设计，再到强度计算……红星厂俩人的进展这么快？ 第157章 苦差事 王朝阳和张苗苗的进度似乎非常快，这让周大江心里感觉不自在。其实若从项目大局出发，周大江应该感到开心，但此时此刻，他就是很不自在。 “小孙，你再去一趟，想办法多记住一些内容！”周大江吩咐道。 “啊，可是热水已经送过一次了！”小孙苦着脸道。 “那就送点水果……送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多记住一些内容！”周大江喝道。 见领导发火，小孙不敢多说，找来四个富士苹果，用一个盘子装好，送进会议室中。 王朝阳和张苗苗没吃午饭，正饿得慌呢，见到有苹果送来也不客气，直接吃了起来。小孙则趁这个时机看桌子上的文件。他发现王朝阳前面的草纸上是简图，画得比较潦草，他几乎看不出是什么。张苗苗面前的草纸上是计算内容，写得工工整整的，很容易阅读。 小孙努力低记住一些文字，然后离开会议室。 回到周大江跟前，小孙把能记住的东西全都写下了。周大江再一次陷入震惊，这次内容较多，周大江可以肯定属于强度计算的内容。这么说来，红星厂来人俩人的进度真的很吓人！ “小孙……”周大江又道。 “啊？”小孙吓得一激灵，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次记得很多嘛，很好……不过我还想让你再去看看，看看他们有没有画图之类的！”周大江道。 “领导……”小孙快要哭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吧，领导您这一次一次的，耍猴呢？ 再说热水和水果都送过了，下次送啥？ 周大江板起脸来道：“领导让你办点事就这么推三阻四，这怎么能行！我知道这事有些难办，但这说明我很重视你嘛，这是对你办事能力的一种考验，你要明白领导的苦心！” 苦心你大爷啊！小孙心里爆出粗口，但嘴上是当然不敢说的，耷拉着脑袋往回走，咋就摊上这么个苦差事呢！ 水也送了，水果也送了，小孙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他借口。越想越没耐性，索性直接推门进入会议室。 见小孙再次回来，王朝阳和张苗苗都有些不解，便问他有什么事。 小孙脸憋得跟什么似的，最后只好说道：“我……我其实也是挖掘机项目组的，刚才看你们一直在写东西，我很好奇你们在写什么，方便跟我说说嘛？” 王朝阳笑了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在做挖斗的结构设计，现在草版设计已经完成，正做强度校核和细节优化呢！” 人家根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嘛！真搞不明白前面费那么大劲儿为了什么！ 小孙看着王朝阳面前的草图，问道：“那些就是草版图纸嘛，我看看可以嘛？” 王朝阳想都没多想，径直把草图递过来道：“尽管看。” 然后王朝阳和张苗苗便继续手里的工作，递给小孙的图纸果然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的节奏。 拿着手里的图纸，小孙差点没哭，又是热水又是水果的，图个啥嘛。啥叫君子坦荡荡，啥叫小人长戚戚，领导您懂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啊！ 就这样，足足看了十分钟，小孙把草图记个七七八八，再次离开会议室。回到周大江跟前，按照记忆把草图重现出来。 周大江盯着草图，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至此他可以确信，王朝阳和张苗苗已经完成进入设计和校核阶段。这个进展速度，着实惊人！ “领导，其实……其实他们的速度快，对项目整体有利，您应该高兴才对，怎么感觉您不开心呢？”小孙笑嘻嘻问道。 “我当然开心，我说过我不开心嘛？”周大江咬牙问道。 “哦，是我理解错了。”小孙急忙认错，心说真他娘的虚伪！ “以后多干活，少动一些用不着的歪脑筋，明白没？”周大江教育道。 “领导教育的是，我记住了。”小孙眼珠子骨碌一下，又问，“红星厂那边的进展，还需要我去打探嘛，需要的话您随时说话，我保证完成任务！” “暂时不需要了……”反正方案早晚送到我手里审核，不急在一时片刻，周大江看了小孙一眼，问道：“奇了怪，你小子不是一直吐苦水嘛，这次怎么主动请缨了？” “嘿嘿，越难的事情越要主动上，这是领导给的历练机会，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小孙笑嘻嘻道。 “嗯，就你小子鬼机灵……去忙你自己的吧！”周大江道。 小孙离开后，周大江一个人靠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草图，陷入深思。 平顶山煤矿的项目，他被上级任命为挖掘机的总负责人，对于项目的情况自然是清楚的。如果这事发生在十年前，那周大江一定会紧锣密鼓地对应的，年轻人嘛，谁不想干出些成就来。 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年龄，那股子锐气早就被磨没了，剩下的只有在茶水和报纸中慢慢养生。至于项目的具体工作，交代给手下几个人，让他们随便去搞吧，至于搞得成或者搞不成，没有太大分别。 之前他也在窗外看过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工作状态，如果换成是十年或者十五年前，他保准会撸起袖子跟他们一起干，单是现在…… 看了看挂钟，已经临近下班点，周大江去茶水间清理了杯子里的茶叶渣，然后洗了一把脸，提前做好了下班的准备。 把东西收拾妥当后，周大江准备离开办公室，但说不上为何，他扭头朝会议室方向看了一眼，会议室在走廊的尽头，门仍然关着，根据小孙告诉的情况，红星厂的两个年轻人仍然在里面。 本打算一走了之，但想了想，周大江再一次来会议室，推门进入后道：“哎呀小王和小张啊，你们还在忙，这已经下班了，你们也要休息休息了，不要忙坏了身子！” 王朝阳道：“我们这也快了，完事就走……对了周主任，这附近有啥吃饭的地方吗，晚饭我得请我们这位美女工程师好好吃一顿，这午饭都没吃呢！” 周大江道：“单位对面，过两条马路有很多小饭馆，味道都不错。” 王朝阳道：“好的，谢谢。” 第158章 咱家般配 “苗苗，发现没有，咱俩真的很般配！”在马路对过的小饭馆里，张苗苗正品尝着省城特色的炒米粉，对面王朝阳突然来这么一句。 张苗苗顿时瞪眼：“胡说什么，哪个跟你般配？” 王朝阳点的也是炒米粉，但他比较喜欢吃酸辣口味，所以放的辣椒和陈醋比较多。 “没胡说，你瞧，咱俩喜欢的口味都一样。”王朝阳笑道。 “喜欢酸辣口味的人多了！”张苗苗撇了撇嘴。 “开玩笑的啦，其实我想说的是工作。今天一整天，咱俩的工作效率可是非常的高，能跟我配合这么默契的人可不多见！”王朝阳道。 “跟你配合很难吗？”张苗苗。 “难倒不难，关键我的思路太快，很多人跟不上。你还行，基本都能跟上。”王朝阳道。 “那我要谢谢你的夸奖咯？”张苗苗有些不能淡定。 “但你也不要太自满，努力提高，以后咱俩的配合还能更默契。”王朝阳开始大口大口吃调好陈醋的炒米粉。 对面张苗苗则气得只鼓腮帮子。 什么人啊这是，这一整天的工作，设计工作基本都是人家做的，您只顾得头脑风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正式版图纸也得由我来做，您还好意思说“配合默契”？ 见过脸大的，没见过脸这么大的！ 小店炒米粉的量非常大，王朝阳的胃口一碗就吃撑了，张苗苗干脆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看距离天黑还早，俩人就慢悠悠低散步回招待所。 “苗苗！”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喊声。 张苗苗回头，看到一个年轻人正朝自己走来，正是姜嘉良。 以往任何时候，姜嘉良给人的感觉都是光鲜整齐，但这次姜嘉良穿的是黑色的坎肩，脏兮兮的，额头和脖子上也都是汗水，脚底下穿得是普通的黄胶鞋。 “嘉良，你怎么会……”张苗苗惊讶道。 “我怎么是这幅打扮？”姜嘉良冷笑一声道，“还不是拜你身旁那人所赐！” “到底怎么回事？”张苗苗急道。 “上次的事情，你们离开总部之后，杨明山找我谈话，说不要我了，要把我调离质量部。其他部门我没有认识的人，只能暂时去跟我舅舅干，我舅舅是运输队的，干得都是又脏又累的活……我现在这身打扮，才符合运输队的样子，不是嘛？”姜嘉良说道。 “嘉良，上次的事情……其实没人针对你，你应该自己吸取教训。运输队的工作要是太累，你可以换其他工作试试，有你家叔叔和阿姨帮忙，你应该可以找到其他更好的工作。”张苗苗道。 “我是绝对不会离开龙源重工的！”姜嘉良道。龙源重工这份大国企的工作，一直是姜嘉良骄傲的理由，外人也是因此而羡慕他，所以就算再苦再累，他也绝不放弃这份铁饭碗。 张苗苗于心不忍，很想再劝几句，但这时和姜嘉良同行的人开始招呼姜嘉良快走，看样子似乎是一起喝酒去，张苗苗的话也便没法说出口。 返回招待所的路上，张苗苗闷闷不乐。 “嘉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除了好胜心强些，其他方面都很优秀，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呢？”张苗苗喃喃道。 “好胜心是好事，但也要用对了地方。”王朝阳说道。 “我很好奇，嘉良好几次针对你，你就一点不记恨嘛？”张苗苗突然问道。 “为什么要记恨？” 其实虽然姜嘉良多次针对王朝阳，但王朝阳并没有记恨，心态所致。王朝阳的心态并不是一个山沟沟里小厂的技术员，而是每年给大学生上课无数次的航空学院客座教授，在他眼中姜嘉良只不过是一个心态有问题，言行偏激的少年罢了，所以记恨，真的不存在。 “哎，嘉良要是有你这份心胸就好了！”张苗苗慨叹道。 休息了一个晚上，隔天两人再次来到龙源重工的技术部，继续挖斗的结构设计。 周大江只在最开始时来看一眼，然后就一直没露面。至于昨天一会送水一会送苹果的小孙也没露面。 这样也好，免得俩人分心。 今天的工作计划仍然很紧，挖斗的结构草图完成，今天需要完成正式版图画纸的初版。因为只有正式版图纸，才可以提给龙源总工审核，这也是零配件供应商必须要经历的。 不出意外的是，在绘制正式版图纸时，王朝阳再一次无耻地做起了撒手掌柜。张苗苗一边低头画图，一边轻声道：“咱俩配合得还真是默契啊！” 王朝阳习惯性低犯困呢，笑道：“这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无耻，昨天还说配合默契，今天又说术业有专攻，话都让你说了！ 张苗苗腹诽一阵，继续画图。事实上画图工作，张苗苗并不排斥，图纸是工程师的语言，每次把图纸工工整整低完成后，张苗苗都会产生由衷的成就感。 到了下午，挖斗的初版图纸完成。 从接触数据，到设计，再到完成图纸，两人只用了两天时间，这速度非常惊人。 所以当挖斗的图纸被送到周大江面前时，这位技术部主任有些坐不住了。 竟然真的完成了！ “周主任，图纸绘制得比较着急，肯定会有很多问题，不过用来评价方案应该是够得。那么图纸暂时放在你这里，我们明天来听结果？”王朝阳问道。 “好。我审完图纸，明天给你们结果。”周大江说道。 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后，周大江便把图纸平铺在桌面，开始审核。他审核的重点有两方面，一个是挖斗是否能跟整机完全匹配，另一个是挖斗自身的结构是否合理。 图纸虽然是初版，但看得出来绘图者非常用心，很多细节都有所考量。而且就图纸本身而言，线条和备注文字也非常工整，看着就那么的舒服。 周大江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好的图纸了。 那甚至不仅仅是图纸，更像是一种艺术。 不知不觉间，来到下班时间。要不是别人提醒，他甚至没意识到。审图的工作是可以放在明天上午继续做的，不过也不知道为啥，周大江突然产生一种继续把图审完的冲动。 “老夫聊发少年狂，今晚我也加个班！”周大江自言自语，没有下班，而是继续审图。 第159章 通过审核 周大江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多，才离开单位回家。 兴许是太长时间没加过班了，回家的途中感觉腰酸背痛，不过脸上却带着笑容。 到家后，媳妇跟周大江吵了一架，往常周大江下班后都会把菜买好，三口人一起吃晚饭，今天甚至没有知会一声，就拖这么晚，着实令人气愤。 媳妇絮絮叨叨地抱怨很多，周大江不但没有反驳，反而脸上仍然带着笑容。 “媳妇你知道吗，今天，我突然冒出了年轻时的感觉！”周大江冷不丁地说道。 媳妇先是一怔，然后红着脸骂道：“想什么呢，老不正经的……” 周大江忙道：“我说的工作，工作时的状态……那种即便加班加点也要完成的感觉，还真是怀念呢！” “……”媳妇大吃一惊，男人不是疯了吧？ 隔天一大早，周大江便来到办公室，吃完早饭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直接来到王朝阳和张苗苗所在的会议室。 进门时张苗苗在低头看书，王朝阳则在打瞌睡。 “昨天的图纸我审完了，非常好！”周大江说道。 “审完了？”张苗苗被吓得一跳。审图往往比绘图耗费的时间还要长，怎么可能这么快审完？ “嗯，昨晚我加了个夜班，所以审完了。” 周大江简单解释一句，又道：“图纸整体非常好，但有几个问题我需要单独跟你们确认一下。” 张苗苗捅了捅王朝阳，后者强打精神，揉了揉眼睛道：“周主任请讲。” 周大江道：“第一点，挖斗的容量为什么要设计成2.5吨？这是你们的手误吗？因为这款挖掘机的原有设计容量是2吨。” 王朝阳听到一半就再度趴会桌面了，待周大江说完，他随口道：“苗苗解释。” 张苗苗解释道：“这是容量计算时发现的问题。我们发现挖掘机原来的设计参数中，主臂和横梁的强度都是足够的，而主液压缸的推力也有冗余，于是判断容量从2吨增加至2.5吨不成问题。” “那你们有没有考虑冲击载荷？”周大江问道。 “考虑了，是按照1.5倍冲击系数校核的。” “配重呢？”周大江问道。 “这个也考虑了，系数是1.8。我们看以前设计的资料，发现配重系数用2.5，感觉冗余过剩，像配重这种不需要活动的机构，1.8足够了。” “还有一个问题……我记不清了，不过我写在本子上了，稍等我查一下。”然后周大江就开始翻阅本子。本子上的问题逐条列好，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周大江昨晚加班的效果。 随周大江一起的还有小孙几个人。 周大江一页一页地从笔记本里找内容，这个举动令周大江的同行者大为诧异。他们从未见过周大江为一个项目这么认真过。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找到了……我想问你有没有考虑挖掘机的满载速度？”周大江再次问道，“挖斗容量增加，这不仅仅需要考虑挖斗的传动设计，还要考虑挖掘机自身的承受能力，如果车体承受能力不够，会导致满载速度受影响。” “考虑过的。”张苗苗笃定地说道。 “连这个也考虑了？你没开玩笑吧？”周大江表示非常怀疑。通过挖斗满载重量来校核车体部分的满载速度，这已经不是一般零件供应商能解决的了，而是应该龙源重工的系统工程师计算。 “这里是校核计算，您可以看一下。”张苗苗从手边厚厚一摞草纸本中翻出一个本子，翻开到中间某页，递给周大江。 周大江只看过几眼就没有继续看下去，这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已经确信张苗苗的话是真的。 留给周大江的是更深的震撼。 设计挖斗的供应商，连同整车满载行走速度都校核了，这事说给其他人听，保准没人相信。 接下来周大江相继又提出几个问题，但绝大多数张苗苗都能当场给出回答。周大江把他用来记录问题点的小本子一直翻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一边看着张苗苗和王朝阳一边摇头道：“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这么短的时间完成这么复杂的设计工作，这简直是不可完成的奇迹，不过奇迹却被你们完成了，而且完成得非常出色！” 张苗苗被夸得有些脸红，道：“那审核结果是什么呢？” 周大江笑道：“当然通过！当然了，个别地方的细节还是要改一改的。” 张苗苗非常开心：“那不是问题，我现在就可以改！” 说话间，张苗苗已经开始动手，修改图纸。图纸是用铅笔画的，修改时需要用橡皮擦。为了精确擦改，张苗苗刻意把橡皮切成尖尖的形状，这样捏着橡皮能更加准确，而涂改完之后也不会留下太过修改的污痕。 以往交代完问题，周大江便会直接离开，有这时间他更愿意喝茶和看报纸。但这次结束谈话后，周大江没有离开，而是就站在一旁看着张苗苗修改。因为从昨晚审图时他就被图纸的美感吸引，这种只有工程师才能欣赏的美，是无与伦比的！ 周大江这样站着，张苗苗还好，可苦了龙源重工的同行者。主任留在这里，其他人好意思走吗？主任都站着呢，其他人好意思坐？ “周主任这是怎么了？吃错什么药了？” “这不是周主任一贯的作风啊，有这时间为啥不去喝喝茶水抽抽香烟？” “难道有其他隐情？这位画图的漂亮女孩儿，该不是周主任的远方侄女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捧场。” …… 总之，其他人心中一顿腹诽，但周主任不说话，他们也只能憋在心里。 会议室里唯一一个另类就是王朝阳。 张苗苗在认真地改图，周主任和其他人在认真地观看，只有王朝阳在那里哈气连天，前十分钟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后十分钟眼睛都睁不开了，到了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跟梦周公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张苗苗改图完毕。 周大江看完一遍，说了一声“好”，就带着图离开。他审核结束之后，需要想上级领导汇报，上级审批之后，红星厂的设计方案才可以被正式采用。 第160章 周大江的感悟 跟王朝阳和张苗苗分开后，周大江回到自己作为，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昨天目睹了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工作态度，他受到极大震撼，今天张苗苗改图的过程他全程观看，现在这位技术部感觉胸口有股火在燃烧。 “开会！把人都叫过来，开会！”周大江对小孙喊道。 “哦……我这就叫人！”小孙心说主任这又怎么了，这几天好怪啊。 五分钟后，周大江等人聚集在一间会议室中。周大江站在最前方，把张苗苗刚刚完成的图纸放在桌面。技术部主任开始没说话，表情很凝重，这场景把其他人弄得有些心慌。 “领……领导？可以开始了吗？”等了太久，小孙忍不住小声问道。 “咳……这几天有些感悟，本想跟你们一起说说，但一时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周大江一本正经的脸色变得通红。 众人集体载到。 “不过人既然已经聚齐了，那我就说一点吧……工作态度，以前你们的工作态度都很散漫，像上坡赶驴似的，以后这种态度必须杜绝，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工作！”周大江喊道。 众人集体犯晕，领导什么时候打的鸡血？ 只有小孙隐隐知道原因。 “好了，别的我暂时说不出来，总之以后必须注意工作态度……其他人都散了吧，孙永旭和刘晓婷留下来，你们是平顶山项目的成员，给你们交代点任务。”周大江又道。 其他人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周大江、孙永旭和刘晓婷。 “桌面上是红星厂画的挖斗设计图纸，我已经审过，没有问题。我打算尽快跟上级做终审汇报，所以你俩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文件，争取中午给我。”周大江说道。 孙永旭和刘晓婷听完这话，满脸的不情愿。 项目要提交终审，一般要准备许多文件，比如项目日程计划，设计变更点说明等等。这些文件很繁琐，以往的做法都是要求供应商直接准备，所以孙永旭和刘晓婷才显得不情愿。 “你俩这是什么表情，我说得不清楚吗？”周大江问道。 “清楚是清楚，不过领导……以往这种资料不都是要求供应商准备吗？”刘晓婷问道。 “以往是你们自己偷懒！这次不允许，别废话了，抓紧做吧！”周大江喝道。 主任离开之后，孙永旭和刘晓婷继续苦瓜脸。终审资料的准备，条条目目加起来二十多项，想想就觉得繁琐。而且关键是以前他们已经习惯把活儿推给供应商了。 “晓婷姐，咱们开始嘛？主任中午之前要，再不开始就来不及了。”孙永旭问道。 “别急，我去跟红星厂的人说一说。”刘晓婷说完朝红星厂所在的会议室走去。 孙永旭猜到刘晓婷要做什么，犹豫要不要劝阻。这几天孙永旭一直接触红星厂的人，也清楚周大江的态度，刘晓婷这个时侯顶烟上，怕是要吃瘪。 等了没一会儿，就开到刘晓婷笑眯眯地回来。 “小孙，咱俩的活儿免了！我刚刚跟红星厂的人说过，让他们准备终审资料，他们答应了……咋样，姐厉害不？”刘晓婷道。 “他们答应了？”孙永旭开心补起来，反而更加担心。红星厂的一男一女他都接触过，女孩儿还行，文文静静的很好说话的样子，但那个男的……不是为什么，跟他对话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好像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知道似的。所以孙永旭真的很怀疑，刘晓婷能把活儿推过去。 “他们不敢不答应！” 刘晓婷笑了笑道：“我跟他们说，资料准备不好，他们就拿不到订单，他们还不是麻利地答应？” 孙永旭又道：“但这样一来，咱们对主任不好交代……主任吩咐咱们做的。” 刘晓婷仍然笑道：“别傻了小孙，主任就那么一说罢了！你忘了，咱们现在用的招儿都是当初从主任身上学的呢……再说了，主任真正关心的是资料能不能做好，至于谁来做，他才不关心，有那时间还不如喝茶呢！” 孙永旭嘴角轻轻动了动，没再说话。刘晓婷比他资历深，说什么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不过这次孙永旭隐隐觉得她说得不对。第一这次周大江的态度似乎很不寻常，第二红星厂的人也不像是任人宰割的主儿。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王朝阳和张苗苗来到孙永旭跟前。 “两位，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嘛？”孙永旭问。 “想问问，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前两天一直忙来着，今天有时间想出去转转。”王朝阳问道。 “哦……顺着永兴路往北走，两三公里就是夫子庙，夫子庙旁边是莲花池，很多人多喜欢去那边玩，那边吃饭的地方也很多。”孙永旭道。 “那好，那我们就去夫子庙和莲花池溜溜吧！”王朝阳道。 看着红星厂的俩人离开，孙永旭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他们现在不是应该在准备终审资料的嘛，这出去玩是怎么个剧情？刘晓婷说他们已经答应了啊！ 想到这里，孙永旭急忙追了过去，在楼梯口追上王朝阳和张苗苗。 “两位……我听刘晓婷说你们在准备终审资料，你们准备好了？”孙永旭喊道。 “终审资料，没准备呢！”王朝阳道。 “那你们还出去？”孙永旭道。 “先出去玩一会儿，明天再准备。”王朝阳道。 “但领导今天中午就要看资料啊！”孙永旭道。 “哎呀，刘晓婷没跟我们说时间啊……要不你跟你们的领导解释一下，把时间往后推一推吧！” 说完，王朝阳和张苗苗就走了。 这就走了……孙永旭近乎抓狂，太敷衍了吧，领导定好的时间是说推就推的？ 孙永旭呼哧带喘地跑回办公室，找到给仙人掌浇水的刘晓婷。 得知红星厂俩人没在准备资料而是出去玩的情况后，刘晓婷气得火冒三丈。什么情况，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负责的供应商，明明答应好做资料的，现在却跑出去玩！ “晓婷姐，王朝阳说他不清楚时间，让他们做也可以，但要等到明天。”孙永旭道。 第161章 他是故意的 “明天个屁，周主任说今天中午就要！领导定好的时间是说推就推的？”刘晓婷骂道。 姐啊，您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知道领导定的时间不能改，但问题是现在怎么办？孙永旭急得直转圈。 “他是故意的！我清楚记得我说过时间，那小子一定是故意打太极！真不是个东西！”刘晓婷没好气道。 其实我早猜到会是这样了好吧，孙永旭都快哭了：“姐，那现在该怎么办？王朝阳和张苗苗出去玩了，咱们还是要跟周主任交代啊……” 刘晓婷咬牙道：“还能怎么办，赶紧准备资料！” 于是刘晓婷和孙永旭开始忙碌起来，终审资料有二十多项，正常是一天的工作量，他们上午耽误了好长时间，中午之前完成几乎没有可能。但时间是周大江定好的，他们不敢不遵守，所以只好玩命做，弄得俩人连午饭都没吃上。 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因为工作的关系没吃上午饭。 饭点过后，周大江来问进展。 刘晓婷谨慎地说道：“对不起领导，资料太多了，我俩还没做完……” 她当然不敢说被王朝阳耍的原因，那样会被骂得更惨。 但让刘晓婷和孙永旭都没有想到的是，周大江却笑了笑道：“午前没做完，那就争取在下班前给我。” 孙永旭惊道：“领导，您……您竟然没发火？” 周大江道：“如果你们磨洋工耽误进展，那我一定会发火。但刚刚我过来时，看你们俩工作得都很认真，我自然不会发火。可以完不成工作，但态度必须端正，明白我的意思嘛……小孙小刘，你们不是故意演给我看的吧？” 孙永旭心里突突直跳，道：“不是，当然不是！” 刘晓婷也擦了擦鬓角，道：“我俩一直很认真，要不是您说话，我们都不知道领导过来呢！” 周大江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就继续干吧！争取下班前完成资料。” 周主任离开后，孙永旭和刘晓婷面面相觑。 “晓婷姐，咱俩刚刚那是得到表扬了吗？” “好像是啊！” “那咱们是不是应该感谢王朝阳啊？” “某种程度上，是应该感谢他……胡说，谢你个头啊！”刘晓婷才反应过来，在孙永旭头顶狠狠敲打一下骂道，“要不是他，咱俩能吃不上午饭？你还谢他，脑子是不是让门给夹了！” 孙永旭挠着头皮道：“晓婷姐，你就别骂我了，依我看咱俩还是抓紧干活吧，领导可说过了，下班前必须完成……红星厂那两位出去玩了，估计今天不会回来了，活儿肯定得咱俩干！” 刘晓婷咬牙切齿道：“继续干吧，别提红星厂，提他们我就一赌气！” 当满腹怨言的刘晓婷和孙永旭准备终审资料时，王朝阳和张苗苗正在逛夫子庙。 这个时代，政策上没有开始鼓励开发旅游资源，所以夫子庙和莲花池这些景点并不是太美，不过来玩的人却很多，路旁的小吃摊也是非常的热闹。 去夫子庙，不好好尝一尝当地的小吃，那就太不应该了。 王朝阳和张苗苗一边闲逛一边品尝小吃，倒也悠闲。前几天俩人加班加点地赶方案，现在终于有机会放松了。 什么都好，唯一让张苗苗不自在的是王朝阳的花钱态度，买什么东西都不问价格，也从来不还价，大手大脚的不知道节约。 这货，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勤俭节约的美德啊！这是张苗苗一贯有的腹诽。 因为吃得东西太多，午饭反倒没了感觉，俩人索性离开夫子庙，前往莲花池玩。 莲花池的面积很大，水色碧绿，现在这个季节，气温已经回升到十多度，水面开始出现片片荷叶，偶有向阳避风处，已经你给有尖尖的和花骨朵冒出水面，这风景一眼望去，倒也很美。 “如此美景，咱俩效仿古人，泛舟湖上怎么样？”王朝阳笑道。 “还是别了吧……”张苗苗不想浪费钱，岸边的小舟一个小时要五毛钱呢！ “我请客……回去报销！”王朝阳却不由分说，已经跑去跟载客小贩租下一艘小舟。张苗苗心里骂了一句“败家子儿”，然后跟了过去。 小贩在船尾撑船，王朝阳和张苗苗则坐在船头，清风拂面，荡漾在湖面，王朝阳伸个懒腰索性侧靠在船帮上。 “好舒服！” “哪里舒服了！”张苗苗托着腮帮子道。 “清风湖面，碧绿初荷，如此美景又有美女作陪，哪里不舒服？”王朝阳笑道。 “不正经！”张苗苗骂道，自然不去跟王朝阳计较，接触久了，知道这货嘴里会偶尔冒出一些不着调的话。其实忽忽悠悠地荡漾在湖面上，张苗苗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舒服，不由地渐渐闭上眼睛，感受着鬓角见清风拂过的感觉。 “……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暖泥上的青苔，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不知不觉见，一连串像歌一样的声音传入张苗苗耳中，韵律很奇怪，但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张苗苗睁开眼，惊讶地望着王朝阳，道：“你这是在唱歌？” “不是歌，而是现代诗。”王朝阳有感而发，吟诵起着名的《再别康桥》。 “现代诗？我只知道唐诗宋词，现代诗是什么意思？”张苗苗并不了解现代诗，更是从没听过《再别康桥》。 而事实上，这个时代，徐志摩还在襁褓中。现代诗更是连萌芽还没开始呢！ 王朝阳不想去解释什么是现代诗，因为那太难了，索性含糊地说这是一首歌的歌词，因为觉得好听就背下来了。 张苗苗对诗词歌赋并不感兴趣……这个奇葩女孩儿对数理化更感兴趣，不过经过上次学唱《明月几时有》，张苗苗萌生了些许兴趣。 王朝阳看出张苗苗好奇，就把整首《再别康桥》朗诵一遍。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不得不说，优秀的诗歌永远都会优秀，即便是毫无现代诗概念的张苗苗，也能很快别带入优美的诗词意境中去。 那种浪漫中带着淡淡的忧伤的感觉，对于女孩子的杀伤力是无与伦比的，王朝阳朗诵完整首诗歌，张苗苗的眼神都痴了。 第162章 小乞丐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听完最后一句，张苗苗眨了眨眼睛，眼角竟然冒出一滴泪花。 意识到王朝阳在看着自己，张苗苗才红着脸道：“总看着我干嘛……我只是觉得这首诗很优美而已！” 王朝阳道：“喜欢吗？回头我写下了送给你！” 张苗苗“嗯”了一声，心里当然开心。诗歌就是这么的奇妙，说不出原因，莫名其妙地很喜欢。 两人就这样湖上泛舟，玩了一个小时左右，上岸后意犹未尽，继续在莲花池附近散步。 正散步间，对面走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看年纪也就十八九岁，光着膀子，瘦得跟麻杆似的。 “大哥大姐，能赏点钱嘛……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想买个烧饼吃……求求赏点钱吧！”男子乞求道。 张苗苗看不过去，便从钱包中取出一毛钱，递给了乞丐，一毛钱足够买一个烧饼了。 那乞丐接过钱，连声道谢，目光却一直定在张苗苗的钱包上。钱包是上次王朝阳买给张苗苗的，是真皮的，看上去很漂亮。 当张苗苗正要把钱包装回挎包时，那乞丐突然伸手抢过钱包，然后撒腿就跑。张苗苗没想到会这样，愣了一会儿才喊道：“我钱包被抢了！” 此时王朝阳已经开始追了。 那乞丐跑起来不要命，速度非常快，王朝阳被越拉越远，眼见着就要跟丢。好在这时前方有人见义勇为，拦住乞丐，并按倒在地。 “这小贼经常在莲花池附近作案，这次得好好教训一次！” “年纪轻轻就不学好，送派出所！” “送派出所不顶用，关不了几天就放出来，依我看先揍他一顿！” …… 见义勇为的几个男子很有正义感，不但抓人，还开始揍人。乞丐抵不住众人的拳脚，只能抱头躺在地上，蜷曲得像只大虾。 此时王朝阳和张苗苗赶到。王朝阳从地上捡起钱包，还给张苗苗。张苗苗收起钱包，见小乞丐被揍得那么惨，反倒起了怜悯之心。 “还是劝他们不要打了吧！” “他抢的可是你钱包啊？”王朝阳道，刚跑了几步，累得气喘吁吁。 “反正钱包已经找回来了……他太惨了！”张苗苗道。 王朝阳想了想，上前道：“几位朋友，谢谢帮忙了。但不要再打了，这小乞丐已经受到惩罚了！” “兄弟你不知道，这小子是惯犯！必须严惩！” “他才二十来岁，看样子也是迫不得已……看他这样子，要是被打残了，估计小命都保不住，还是算了吧！”王朝阳又道。 其他人这才肯罢手。 小乞丐已经是鼻青脸肿，其他人离开后很久，才晃晃悠悠低坐起来，看着王朝阳和张苗苗，眼神有几分呆滞。 “说说，你为什么抢钱。钱已经给你，足够你卖烧饼了吧？”王朝阳问道。 “我饿！一毛钱只够我吃一顿的，下顿我照样挨饿，我被饿怕了，所以才想抢钱！”小乞丐的语气很硬，说得好像抢钱是理所应当似的。 “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不找份正经工作？”王朝阳问道。 “我以前去工地搬过砖，但工头嫌我力气小，不要我。我也去粮库扛过粮食，老板嫌我瘦，也不愿意用我……”乞丐擦了擦嘴角的血又道，“我饿得实在受不了才抢钱的！” 王朝阳皱了皱眉，没有再问下去。从自己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元面额的钱，递给乞丐说：“先去看看你身上的伤，然后吃几顿好的，以后争取找份安稳工作吧！” 乞丐愣了愣，接过钱，也没说什么，一瘸一拐地走出二十多米，回头喊道：“谢谢，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 经历过小乞丐的事情，王朝阳和张苗苗也便没有心思继续闲逛，离开莲花池回到住处。 等到第二天，俩人再次前往龙源重工总部，找到周大江询问方案终审的情况。 周大江手里攥着厚厚一叠文件道：“终审资料昨天就弄好了，我看过没问题，这就给上级领导送过去。” 王朝阳笑道：“那谢谢周主任了！” 周大江道：“不用谢我，这些资料是小孙和小刘弄得。” 王朝阳立刻道：“孙哥刘姐，辛苦你们了。这些资料原本我们也应该出力的，但昨天贪玩给忘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还好意思这么说！孙永旭和刘晓婷均是面色古怪，说不出话来。 因为需要终审，王朝阳和张苗苗只能留下来继续等待。周大江则带着孙永旭和刘晓婷一同前往经理办公室。 龙源重工总部，整个技术是一个部门，部门经理叫钱福山。作为企业的中层领导，钱福山主要负责技术部分的管理工作，具体的项目参与不多，但如同平顶山煤矿这样的大项目，还是需要他的批准的。 来到办公室时，钱福山正在泡茶。他用的是一个透明玻璃的大茶壶，里面泛着翠绿的茶叶，整个办公室都是茶香。 “呵呵老周，你真是嘴壮，茶刚泡好你就到了，尝尝！小孙和小刘也一起尝尝吧！”说话间，钱福山倒出三杯茶。 周大江没有喝茶，而是说道：“经理，我来跟你汇报平顶山煤矿项目的事情，这些事一家供应商的做的挖斗设计方案，您先给看看？” 钱福山接过文件，放在一旁笑道：“你个老周，以前不是急性子啊？方案我会看的，但喝茶的时间是有讲究的，过了这个点儿，就不好喝了！” 周大江以前确实不是急性子，但这次却想早些审完。不过对方终究是领导，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钱福山正稀溜溜低慢慢品茶呢，见周大江一饮而尽，骂道：“牛嚼牡丹！老子辛苦泡的茶，你一口就灌下去了？” 周大江道：“经理……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心急。平顶山的项目很大，时间紧迫，这写您应该知道。供应商的两个技术员在等着，咱们最好早点审完。” “那也要慢慢来嘛！我一会儿要开一个会，开完会要去省发改委办公室做汇报，你的资料先我在我这，等审完会通知你的！”钱福山有些不快道。 “那您什么时候能审完？”周大江问道。 “不是说了吧，审完会告诉你，没其他事先出去吧，我要去开会了！”钱福山瞪眼道。 第163章 请教 王朝阳和张苗苗想早些知道终审结果，因为一旦审核结束，就可以开展后续工作，所以一直在外面等着。 见周大江三人回来，王朝阳上前询问情况。 周大江道：“你们得再等一阵子，领导有事，现在审不了。” 王朝阳点点头道：“周主任您得多催，平顶山这个项目时间紧，咱们不能在流程上面耽误时间。” 周大江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不过……还是先等等看吧！” 作为技术部主任，周大江对单位内部的办事流程再熟悉不过。领导一个签字，一般都要等上小半天时间，再小的事情也是这个套路。看刚刚钱福山的态度，终审资料没有两天应该不会签完。 这些就算周大江再着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左右要等，周大江便让孙永旭带王朝阳和张苗苗去熟悉整车系统，以后的工作如果能开展，熟悉是必要的。 其他人离开后，周大江一个人开始犯难，犹豫要不要再去催一催钱福山。不催，他担心拖得太久；催，他又担心适得其反。 “老周！” 正左右为难时，身后传来喊声。 周大江扭头看，钱福山正快步朝这边走来。周大江急忙起身问道：“经理，您找我？” 钱福山道：“没错。快收拾收拾，准备跟我一起接客。你猜猜看，谁要来？” 周大江被弄得一头雾水，道：“不知道。” 钱福山笑道：“罗永强！” 周大江惊道：“燕山钢厂的技术部长罗永强？” 钱福山大声道：“没错就是他！还有五分钟就到……机会难得，所以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跟我一起迎接！” 周大江来不及多问，立即吩咐人整理会客室，准备好茶水点心和果盘，又让人去大门口去等着，随时来汇报情况。周大江和钱福山这边也马不停蹄地来到办公楼的大门外。 不大工夫，有人跑回来报告，说燕山钢厂的汽车已经到大门了。 钱福山和周大江立即动身，朝大门走去。走到一半，就看到一行人朝这边走来。除了自己单位的同事外，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正是燕山钢厂的罗永强、庄荣峰和苏庆红！ 隔着很远，钱福山就大声喊道：“哎呀，贵客啊贵客，罗部长，您要过来也不说提前打声招呼，也没法提前准备，赎罪赎罪啊！” 对面罗永强的嗓门很大，笑道：“客气什么，咱们老哥俩之前还摆什么官僚主义！” 钱福山道：“这可不是官僚主义，我早盼着你来我们单位指导工作呢！谁不知道罗部长您啊，技术水平杠杠的，这些年省里召开经济座谈会您是被表彰的典型啊！” 罗永强摇头道：“那些都是虚的。” 钱福山道：“但您一肚子的学问是实在的。呵呵这次我先不管您来的目的，但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那就是咱们直接好好进行以此技术交流。你们是钢厂，我们是整车厂，咱们早该交流交流了！” 罗永强笑道：“这个好说好说！” 又寒暄几句，众人进入办公楼。迎宾会议室已经准备妥当，时间虽然仓促，但有钱福山和周大江亲自下令，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 双方坐定之后，钱福山问道：“那么罗部长，您突然来我这里，到底为了什么呢？” 罗永强道：“为了两个人！” 钱福山不解：“两个人？” 罗永强道：“红星厂的王朝阳和张苗苗！” 钱福山更是不解，问道：“王朝阳和张苗苗，我从没听过这两个名字……”他说到一半，一旁的周大江急忙提醒道：“经理，王朝阳和张苗苗此刻就在咱们这里，挖斗的方案就是他俩做的！” 钱福山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 但他更加想不明白了，王朝阳和张苗苗无非是一个小厂的两名技术员，有什么特殊的以至于燕山钢厂的技术部长兴师动众赶过来，这太匪夷所思了。 罗永强此事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说道：“不瞒您说，我有事情要请教王朝阳和张苗苗，听说他们在你这里，所以就直接带庄科长和苏庆红一起过来了。” “请教？”钱福山听到这个字眼儿，眉头一跳。 这词儿用得有些夸张吧？ “没错，就是请教！”罗永强重复道，嗓门很大的他，说这番话时毫无犹豫，显然是早就打定主意的。 钱福山虽然已经听懂燕山钢厂一行人的来意，但却十分不理解。罗永强、庄荣峰和苏庆红，这三位中的任何一位都是行业里有名有姓的人物。罗永强是技术部长，可以说是整个燕山钢厂的技术大拿，因为嗓门有个外号叫“罗大炮”。邻省的机械行业提起罗大炮，没有不知道的。各大报纸的技术板块上，罗永强名字的出现率极高。 庄荣峰和苏庆红，虽然是跑业务的，但放在别处也是独当一面的角色。 今天这三位组团来找王朝阳和张苗苗，目的是“请教”问题。这让钱福山无论你如何也想不通。 “哎我说钱经理，你先别犯嘀咕，先把王朝阳和张苗苗请出来嘛！我知道他们都是人才，但我们又不是来抢人的，请教几个问题，问完就走嘛！”罗永强催道。 “好，我这就派人把人请过来！”钱福山说道。 在等待期间，钱福山忍不住看周大江一眼，并低声问道：“红星厂的两个人，有这么大能耐？” 周大江同样压着嗓子道：“的确很厉害，挖斗的方案您看过没有，竟然连同把整车参数都校核了！” 钱福山咧咧嘴道：“方案我还没来得及看……老周，这个情况你要早点跟我讲嘛！外人都找上们来了，我却不知道底细，这弄得多不好啊！” “以后我会注意的。”周大江心里骂道，我一大早就跟你讲过，你自己不听能怪谁！ 约莫五分钟的时间，王朝阳和张苗苗来到迎宾会议室。 上次在南阳市，庄荣峰和苏庆红已经见过面，但罗永强却没见过。见面之后苏庆红主动介绍了罗永强的身份。 “原来是罗部长，您找我们有事？”王朝阳问道。 “是的，有事请教！”罗永强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已经掏出一张纸来，摊在桌子上大声道，“上次你和庄科长交流完，我们就开始尝试改进新材料，这是改进后的参数，您帮忙给看看！” 第164章 领导英明 作为旁观者，接下来的情景令龙源重工的技术部经理感到震惊。 燕山钢厂的一行人抵达之后便要求见王朝阳和张苗苗，见面之后开始技术交流。钱福山对钢厂的一些技术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听得出来，他们讨论的是新材料的元素比例以及热处理参数。 这些都是钢厂的核心机密。 钱福山震惊的原因在于，王朝阳和张苗苗竟然能进行这种程度的技术交流。而且听得出来，罗永强在尽量征求他们的意见。 震惊之余，钱福山忍不住重新打量王朝阳和张苗苗二人。 “老钱，不好意思，接下来你们龙源重工的人，能回避一下嘛？”罗永强突然说道。 “嗯？”钱福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接下来我们谈的问题，将涉及钢厂的机密，外人不方便听。”罗永强说得很直接。 “哦……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钱福山倒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矫情，立即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会议室。 不过出了会议室，钱福山才越想越不对劲儿。钢厂的人和红星厂的人讨论技术问题，可以回避，但问题是这里是龙源重工的地盘！既然钢厂和红星厂可以讨论，老子身为整车厂的技术部经理，为什么不能听？ 这他娘的也太不对劲儿了！ “经理，您貌似仍然没有搞清楚状况……”看领导跃跃欲试的样子，周大江说道。 “什么状况？”钱福山问道。 “燕山钢厂和红星厂已经达成协议，新材料他们联合开发，这里面……这里面压根没有咱们龙源重工半毛钱关系！”周大江说道。 “怎么会这样？！”钱福山差点没跳起来。 “事实就是这样啊！赵立川早就写过报告，解释过这些状况。您没看嘛？”周大江道。 “……我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看那些东西。”钱福山脸颊发烫，咬了咬牙道，“就算我看了，我也不同意！红星厂是二级供应商，咱们是整车厂，再加上燕山钢厂，咱们应该是主导才对，红星厂和钢厂怎么敢撇开整车厂私自合作！这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周大江嘴角抖了抖，低声问道：“领导，他们现在就在里面讨论问题，您觉得他们讨论的问题，咱们能参与进去嘛？” 钱福山道：“参与不进去也要想办法参与，咱们是整车厂，要强势才行！” 周大江道：“技术讨论不同于其他，不是咱想强势就强势的吧！” 钱福山脸上愤愤不平的表情，但却沉默下去。 其实作为技术部经理，这些道理不用周大江说他也明白。技术讨论不同于商务合作，不是想强势就能强势的。道理很简单，同样一个问题，你上不好使，人家上就能好使，你说你怎么强势？ 眼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钢厂够强势吧，一般的整车厂都不放在眼里，但你看看现在，罗永强还不是组团来跟红星厂的人“请教”问题？ “哎呀，不好！”钱福山突然叫道。 “怎么了领导？”周大江忙问。 “现在的情况对咱们非常不利。红星厂虽然是二级供应商，但已经跟钢厂联合开发新材料，这样一来对咱们整车厂的依赖越来越小，意味着他们可以随时找其他整车厂合作！咱们的处境太危险了！”钱福山表情很凝重。 我的经理大人，您才想明白这些嘛？赵立川的报告里面早就指出这个问题了，您整天日理万机都忙个啥，关键问题能不能好好看一看！周大江心里这么想道，脸色有些发黑。 钱福山没有注意下属的脸色，而是眯着眼睛分析一阵后道：“这么说来，咱们必须加速了。红星厂能主动上门，说明跟咱们的合作意向还是很强烈的，他们的挖斗设计方案，必须尽快敲定才行！” 领导，您总算开窍了嘛！周大江的脸色已经彻底黑掉。 钱福山快步走回自己办公室，把堆在桌角的终审资料抓起来，内容看也不看，然后就开始签字。周大江随行进入办公室，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领导啊，时间确实紧迫，但您好歹也浏览一边啊，不然若是漏掉重要信息，回头您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事您不是没干过。 感觉到下属幽怨的目光，钱福山解释道：“该快的时候就要快，技术细节回头可以慢慢谈。” “嗯，领导英明。”周大江心说，要是早这么英明就更好了。 …… 迎宾会议室内，王朝阳和张苗苗正在跟燕山钢厂的人讨论问题。 根据上次交谈之后，燕山钢厂就组织试生产新材料，mn5cr18这种新材料是钢厂的重点项目之一，所以上下领导都非常重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王朝阳所指出的改进方向，罗永强非常认可，所以动作才会这么快。 材料技术被视为各行各业的基础，没有好的材料，在先进的制造技术也会受到制约。所以材料技术也被其他先进企业的视为核心机密，按照后世的发展经验讲，材料技术的重要程度和复杂程度，要远远高于制造技术。 也正是因为这么复杂，所以像罗永强这种人物也存在很多问题。而在这方面，作为后世穿越者的王朝阳，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现在看来是绝密的材料参数，许多在后世都变成了公开资料，而一名航空口的技术大拿所掌握的材料参数不要太多…… 王朝阳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可以一次性说的太多，否则非被罗永强等人当成怪物不可。 “痛快！跟两位交流的感觉，真他娘的痛快！”交流到最后，罗永强忍不住大声喝道。他的外号是罗大炮，这嗓门不是一般的大。 “不要说脏话，有女生在。”王朝阳笑道。 “哦对对，是我的不对！”罗永强往自己脸上抽了两下，然后又笑道，“朝阳，苗苗……咱虽然是第一天见面，但感觉相见恨晚，我直接喊你们的名字你们别见怪……我想问这几天你们会一直留在这里吗？如果是的话，我们也不走了，像今天这样的讨论我想在来他几次！一次远远不够，我还有好多问题呢！” “我和苗苗应该还会多留几天。”王朝阳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罗永强哈哈大笑道。 这时迎宾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钱福山带着周大江走进来道：“说定什么，跟也该问问我的意见吧？” 第165章 被瓜分了 见龙源重工的人突然进入会议室，罗永强脸上微微一变，问道：“老钱，你们刚刚在外面偷听？” “说什么呢，把我们想得太扁了！”钱福山笑了笑道，“我和周大江正要进来，就听到你在里面喊什么事情说定了……您自己嗓门大，可怪不得我吧！” 因为前面讨论的内容是材料机密，所以罗永强才会这么风声鹤唳，现在想想的确是自己多心了，于是也笑道：“抱歉，是我太紧张了……我发现朝阳和苗苗绝对是人才，刚刚讨论一会，我们受益匪浅，所以跟他说定这几天再多讨论几次！” 钱福山听到这里，眼睛一瞪道：“这事我不同意！” 罗永强一怔，道：“我和朝阳他们定的，有你什么事？” 钱福山道：“这里是我龙源重工的地盘，王朝阳和张苗苗是来跟我们谈项目的，您这突然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好歹也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吧？” 罗永强皱了皱鼻子，压这嗓子问道：“那你什么意见？” 钱福山道：“我意见已经说了，我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王朝阳和张苗苗是来跟你们谈业务的，又不是卖给你们！钱福山，我罗永强的脾气你应该听过，别他娘的给你几份染料都开染坊，惹急了我直接带着朝阳和苗苗离开，这事儿我干得出来，你信不信！”罗永强嗓门大，脾气也是火爆，这在圈子里不是新鲜事，他已经认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罗部长，你这么说话，也忒不把我钱福山放在眼里了吧！”钱福山的脸色也沉下去，双方在各自的单位里都是中层领导，没有职务的高低之分，尊敬你不等于怕你，你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罗永强和钱福山这样僵持起来，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周围其他人都是这俩人的下属，没人敢多嘴。 至于王朝阳和张苗苗，处境更是尴尬，也不好说什么。 这个场景如果让外人看到，非惊掉眼珠子不可。罗永强和钱福山翻脸，竟然是为了抢红星厂的两名技术员！ “王朝阳，这样下去不好，你要不要说两句话？”张苗苗受不了这种情况，轻声对王朝阳道。 “我能说什么，让他们争去呗！”王朝阳呲牙笑了笑道。 “……”张苗苗无语，这个坏人。 僵持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钱福山和罗永强都是职场老鸟，这个道理当然懂。尤其钱福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惮罗永强的，对方毕竟是大钢厂的技术部长，公开叫板钢厂的中层领导，并不是明智之举。 于是片刻之后，钱福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哎呀，这话赶话，咱们老哥俩儿怎么吵起来了？这太不应该了，我先给罗部长道歉，是我不对了！” 罗永强扁了扁嘴，道：“也对，咱有话好好说。” 钱福山道：“罗部长，你们想跟王朝阳和张苗苗多交流，这事本身是没问题的。不过他两位来我这里的目的是平顶山煤矿项目，你应该听说过这个项目很紧张，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敲定，所以时间比较紧张，请你理解啊！” 罗永强点头道：“时间紧，我理解。但你们不可能全天二十四小时谈项目吧，空闲的时间可以留给我们。” 钱福山再度笑道：“哦这没问题，这当然没问题。您瞧，事情总是有解决方案的，只要把话说开就没事了！” 罗永强道：“没错。我建议咱提前列个时间表，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什么时间归我，什么时间归你，提前分好，省得到时候说不清楚！” 钱福山大声道：“对，就该这么办！” 一直没说话的王朝阳，此刻开口道：“怎么感觉我和苗苗被列强瓜分了？” 会议室里爆发出笑声。如此一来，僵局得到化解。 当天晚上，由钱福山做东，宴请了燕山钢厂和红星厂众人。散席之后，王朝阳和张苗苗返回招待所，燕山钢厂的三位也在钱福山的安排下，住在招待所。 按照计划，隔天的早上三方会开一个短会，目的是把未来几天的时间表给敲定下来。 时间表是周大江准备的，在开会之前的半个小时，钱福山单独找到周大江，说要提前看一看时间表。 周大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时间表，上面一项一项罗列得很清楚，基本的规律是王朝阳和张苗苗上午和龙源重工开会，下午和燕山钢厂交流，时间分的还算平均。 看完这表，钱福山拧着眉头道：“老周，你这个人也太实在了，你这样分，对咱们有啥好处？” 周大江一怔，没领会领导的意思。 钱福山也不多解释，拿起笔在表上涂改起来。周大江站在一旁看着，直到钱福山改完，周大江终于忍不住赞道：“领导，您真是英明！” 钱福山得意笑道：“那是，谁让我是你领导呢！” 三方来到会议室，短会开始，周大江给所有人展示了外来几天的日程计划。经过钱福山的修改，每天上午的前半段，红星厂和龙源重工讨论项目问题，上午的后半段红星厂和燕山钢厂技术交流。到了下午，计划类似，前半段让然是红星厂和龙源重工，后半段红星厂和燕山钢厂。 这样看来，时间均等，倒也公平，罗永强等人没有意见。王朝阳和张苗苗自然也没意见。 不过当第一天结束后，燕山钢厂的人意识到不对劲儿。 为了尽可能多地讨论问题，罗永强在开会之前会提前把问题点准备好。但实际上，上午和下午要讨论的问题都没有讨论完，原因是时间不够用。 按照时间表，上午和下午分成前半段和后半段，但实际执行时龙源重工的人总要往后拖时间，这就导致留给燕山钢厂的时间也就顶多三分之二。而午餐和晚餐，钱福山都会特意安排在外面吃，需要提前出发，这就导致留给燕山钢厂的实际时间连一半都不到。 “自己的时间满坑满谷，给咱们的时间却被掐头去尾，钱福山这个老狐狸，这一定故意的！”在返回招待所的路上，罗永强骂道。声音很大，他也不在乎有没有旁人听到。 “这样下去咱们就是陪玩儿，得像个法子！”庄荣峰道。 “不用想法子，明天老子就找钱福山理论去！敢跟老子玩这套，他不是活腻了！”罗永强喝道。 第166章 一些小麻烦 供应商来洽谈业务，对龙源重工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这次红星厂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燕山钢厂的人专程过来技术交流，而且因为时间问题，跟龙源重工的人吵起来了！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原来经过第一天的安排之后，燕山钢厂的人意识到钱福山在玩“阴谋”，于是第二天直接冲进钱福山办公室，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峙起来。这事说起来不大，无非是时间安排问题，但吵架的人是罗永强和钱福山，使得事情变得格外引入注意。 对于绝大多数不了解情况的人来说，事情变成罗永强和钱福山为了抢人，当面争吵起来。 而这被抢的人是红星厂的两名技术员。 事情变得极具戏剧性，所有人都好奇红星厂的两个人究竟有什么特别，能让罗永强和钱福山翻脸。 这事在整个龙源重工总部传得很开，茶余饭后所有人都在谈论。罗永强和钱福山属于大领导级别的存在，多数人不敢谈及，所以红星厂的一男一女成了主要的谈论对象。 这就导致，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名字，在龙源重工总部的知名度特别高。 知名度提高，给王朝阳和张苗苗都带来不小的麻烦。王朝阳现在二十出头，人长得不赖，知名度又高，难免吸引不少龙源总部的女职工的注意。这个时候的人普遍含蓄，但也不乏个性豪放者，在食堂吃饭时王朝阳就不止一次遭遇女生的搭讪，搭讪的方式要么是同坐吃饭，要么是主动买汽水…… 这类“小麻烦”，凭王朝阳的道行那自然是应对自如。 不过同样类似的“小麻烦”发生在张苗苗身上，却不大容易应付。 这几天张苗苗只要是在龙源总部里走路，总有适龄男青年主动上来搭茬。而有几个晚上下班回到招待所，能在门缝里发现“情书”。前者还好，但后者让张苗苗有些害怕，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嘛！ 好在用不了几天就能结束，而且王朝阳就住在斜对过房间，这让张苗苗勉强安心。 抛开这些小插曲不说，王朝阳和张苗苗这几天的收获是极其丰厚的。他二人此行目的是挖斗设计，看现在的情况百分百可以拿下龙源重工的订单，等他们返回红星厂就可以安排样件试制。 让王朝阳和张苗苗收获真正大的，却是后来“紧锣密鼓”的技术交流。龙源重工跟他们交流整车技术，燕山钢厂跟他们交流钢铁技术，这两种技术属于机械产业链的两端，却都是核心技术所在。 王朝阳以前的优势在于视野和大局观，但若谈具体技术，仍然是欠缺的……你不能指望一个航空工程师对挖掘机的细节技术或者炼钢技术烂熟于胸。 张苗苗以前的优势在于对理论基础，她的力学理论和有限元理论都已经不亚于王朝阳，谈及整车设计时往往能给出不一样的角度和见解。 炼钢技术属于张苗苗的短板，理论和经验她都欠缺，但她却有热处理的数据积累，上次王朝阳给她的“铁碳相图”只是草版，张苗苗经过大量的数据积累和总结，已经大幅完善。 铁碳相图是什么？被行业内人称为钢铁工业的“脉搏”，所以可以说，张苗苗在这方面的基础非常扎实！ 在拥有以上优势的基础上，两人经过几天的技术交流，整车技术和钢铁冶炼技术又结结实实地提高一大截。 这也就是说，表面王朝阳和张苗苗给龙源重工和燕山钢厂解决很多技术难题，实则俩人自身的水平也有大幅提高。 “拒绝技术交流，就是拒绝自身提高。” 这话说得很对。工科技术不同于理科知识，绝不能停留在书本中。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用来形容工科知识最恰当不过。 对于张苗苗来说，这几天是过得非常开心。这位对机械技术拥有蜜汁兴趣的女孩儿，每天下班后回到招待所，第一件事情都是整理笔记。 那些在白天临时记录的笔记，会被她工工整整地誊写一遍，然后分门别类地整理起来。那个用来整理笔记的本子已经快追上新华字典的厚度了。 “有没有信心做系统工程师？” 这天吃过晚饭，红星厂俩人返回招待所的路上，王朝阳突然问道。 “系统工程师？我可做不来！”张苗苗下意识地摇头。 机械行业根据产品的不同，一般需要把零配件和系统区分开来。如现在的红星厂，主要生产轴、齿轮等产品，定位是零配件供应商。而像长海农机或者龙源重工这类的大型企业，产品是变数箱、动力系统或者整车，属于系统开发。 张苗苗此前做的都是零配件的设计工作，给自己的定位是零配件设计工程师，所以听到王朝阳的问题才会摇头。 “你现在掌握的知识，要比一般的系统工程师还要多！”王朝阳笑了笑，说道。 “懂是懂一些，但我从没真正做过……”张苗苗不是很自信，但一对眼睛却睁得很大。 “不，你已经做过。上次校核长海农机的动力系统，是你做的吧？这次交流挖掘机整车设计，你也全程参与……这要不算真正做过，那什么算？”王朝阳停住脚步，说道。 “呃……”张苗苗想了想，王朝阳说的好像有道理。 “而且你比本职系统工程师有优势。你对零配件的熟悉程度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你对钢铁冶炼技术也是别人比不了的……一般系统工程师只知道材料的机械特性，但他们很少知道这些特性是有什么决定的。”王朝阳继续道。 “……”张苗苗怔怔站在路灯下，大眼睛显得格外亮。原来自己有这么厉害啊。 “所以苗苗，你需要自信，你要相信你一定能行！”王朝阳又道。 “不对！”张苗苗脑子里晕乎乎的，但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在鼓励你啊！”王朝阳道。 “你有什么目的？”女孩儿警惕道。 王朝阳笑了笑，顿了片刻反问道：“你觉得红星厂以后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第167章 锋芒 张苗苗被问得一愣，从没想过这个层面的问题。 王朝阳继续道：“机械行业，始终停留在零配件阶段是没有前途的，用不了几年，像红星厂这样的小型零配件厂就成批成批的倒闭……哦这是我的猜测，大环境所致，我猜得应该没错。所以想让红星活下去，就必须发展，而整机系统，是红星唯一的方向。” 改革开放之后，经过前几年的经济刺激之后，全国范围内有大批的企业倒闭，缺乏竞争力只是一方面原因，与时代脱节才是最致命的。这些情况王朝阳非常确信，所以在“倒闭洪流”到来之前帮红星厂转型，是王朝阳这阵子一直在想的问题。 张苗苗虽然没有穿越者的视角，但却隐隐觉得王朝阳说得有道理，逆水行舟，不发展，任何企业都会倒在时代的洪流中。 “红星厂现在只是零配件厂商，产品类型包括轴、齿轮和机箱等……这已经几乎涵盖几乎主机的全部配件，对于咱们来说，如果转型主机，只要稍加整合和拓展就行，这并不难。”王朝阳道。 听闻这话，张苗苗心脏突突一阵急跳。 此前张苗苗只是闷头去研究每一类产品，此刻才意识到王朝阳有这种视野。那感觉就好像你一直低头登山，一步一个台阶，达到顶峰时抬头，才猛然发现另外一层视野。 而让张苗苗惊讶的点在于，红星厂目前的产品中，除了轴类零件是最初的产品，齿轮和机箱就是由王朝阳一手促成的……难道他在很早之前就有这种打算。 或者说，布局！ 张苗苗想要说话，抬头时发现王朝阳背着手，看向远方的目光显得格外深邃……还是头一次在这家伙身上看到这种目光，张苗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平顶山煤矿项目，对红星来说至关重要的契机。利用这个项目，咱们完全可以做到产业升级！而产业升级的基础是人才和技术，苗苗你的技术不比任何人低，唯一缺少的是自信，所以你要增加自信才行啊！”王朝阳继续道。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张苗苗用力地点头。 “平顶山，红星厂能不能飞起来，就看这次了！”王朝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张苗苗很少听王朝阳这样说话，尤其是以这种正经的态度说话，觉得非常别扭。不过听话中内容，张苗苗也是深有感触，平顶山项目对于红星厂，的确非常重要。 从零部件厂升级为主机厂，红星厂能就此腾飞吗？ 想着想着，张苗苗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抬头问道：“红星要升级，竞争对手岂不正是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 王朝阳点点头：“没错。” 张苗苗眼睛瞪了溜圆，惊道：“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都是大型国企，跟他们竞争咱们毫无胜算吧？” 王朝阳转过头来，笑眯眯问道：“未必！” 张苗苗头皮发麻，竟然在王朝阳的笑容中看到一丝锋芒。 “好啦，咱回招待所吧，明天一早出发回家！”锋芒一闪而过，王朝阳呲牙笑了笑，抓起张苗苗的手，就朝招待所走去。 混蛋，谁允许你抓人家的手的……张苗苗心里在抗拒，但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回走。 好在现在是傍晚，其他人看不到。 …… 于此同时，在龙源重工总部马路对面的一家小店里，三五个青年正在喝酒。他们都是车队的搬运工，年龄普遍在三十多岁，只有一个年轻偏小，在二十多岁。桌面上摆满酒瓶，看样子都没少喝。 姜佳良也在其中。调到运输队工作后，姜佳良渐渐习惯了现在的干活方式，卸完一车货后，会跟着其他人一起来喝酒吃饭侃大山。 “哥几个，红星厂的两个技术员，你们听说过没有？”正喝酒间，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突然问道。 “废话，当然听过，男的叫王朝阳，女的叫张苗苗吧？这几天所有人都在谈论他俩，名气大得很咧！”另一个搭茬道。 “燕山钢厂的罗永强听说过没，就是那个经常上报纸的牛人……就连他都亲自来跟他们请教问题，可见王朝阳和张苗苗真的很厉害！”黑皮肤汉子砸吧一口白酒，叹了口气道，“哎，人家有本事，当然能出名。不想咱们，脑袋里啥也没有，就知道出苦力，累得一身臭汗，回家媳妇都不让钻被窝！” “四哥你就知足吧，你好歹有媳妇，洗完澡就能钻媳妇被窝……我们哥几个可还都光棍儿呢！”另一个笑道。 那被叫做“四哥”的黝黑汉子叹气道：“钻被窝算个啥，我家里的娘们儿早就够了……哎，要是换成红星厂的张苗苗，我兴许能提起兴趣，嘿嘿……” “够了，说了！” 姜佳良坐在桌角，一直没怎么说话，此刻突然拍桌子喝道。 四哥瞪眼骂道：“佳良，你小子抽什么风？” 姜佳良怒道：“张苗苗是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不许你们这么胡说！” 四哥先是一愣，然后噗嗤笑道：“你小子疯了吧？就算张苗苗是你发小，现在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一个出苦力的土狗，人家张苗苗高高在上，知道你是哪根葱啊！别他娘的自作多情啦！” 姜佳良一拳锤在黑皮肤汉子身上，大声道：“谁是土狗，你特么的才是土狗！我姜佳良成绩很优秀，街坊四邻提起我的名字，哪个不挑大拇指！” 四哥被揍了一拳，但却不打紧，揉了揉鼻子笑道：“你成绩优秀，别人跟你挑大拇指……我呸！这些有个毛用，要是张苗苗看得上你，怎么不见你跟她吃饭？我倒是看到张苗苗和那个叫王朝阳的整天出双入对……人家才般配嘛！至于你，赶紧喝完酒，回去搂着枕头做梦去吧！” 不提王朝阳还好，一提这个名字，姜佳良气往上撞，抡起酒瓶子就朝黑皮肤汉子砸去。但只抡到一半就被对方抓住手腕，然后狠狠一巴掌抽在脸上。 “你他妈真疯了是吗，别以为有你舅舅罩着我不敢揍你！”黑皮肤汉子狠狠抽了几巴掌，这才骂骂咧咧离开。 姜佳良脑子晕乎乎的，满嘴是血，坐在地上突然大哭起来。 哭了好一阵才起身，晃晃悠悠地回到运输队宿舍楼。用力敲门，里面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惊道：“佳良，你这是咋弄的？” 姜佳良掩面哭道：“舅舅，我是不是很窝囊？” 徐三问道：“你到底怎么了，瞧你这熊样！” 姜嘉良继续哭道：“舅舅，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苗苗。我跟那个王朝阳相比，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儿？” “王朝阳？” 许三眼睛眯起来，拍拍姜佳良的肩膀道：“放心，这事包在舅舅身上！” 第168章 破瓦寒窑 王朝阳和张苗苗的龙源重工总部之行，已经接近尾声，平顶山煤矿项目虽然没有确定花落谁家，但龙源重工无疑是最有利的竞争者，王朝阳和张苗苗接下来需要做的是返回红星，开始着手挖斗的生产准备。 在正式离开龙源总部之前，两人再一次受到钱福山和周大江的宴请。 这已经是这阵子数不清的第几次吃饭了，其他供应商绝对得不到这种待遇。不过红星厂的两人显然是例外。 按照钱福山的原话说时，他分不清谁是谁的供应商。 没有红星厂，龙源重工拿下平顶山煤矿项目的机会大大降低，而若不是跟龙源重工合作，红星厂也会多走很多弯路。 “如果不是赶时间，我真相带你俩在这边多玩几天！可惜你们这么快就得离开……下次要是有机会，咱提前计划，我做东，好好玩上几天！”宴席结束之前，钱福山说道。 “谢谢钱经理的盛情，不过夫子庙和莲花池我们玩过了，没有其他好玩的地方了吧？”王朝阳笑道。 “朝阳老弟，这你可就错了！”钱福山笑了笑，摆出一副神秘的表情道，“夫子庙和莲花池不值一提，只有外人才会去那种无聊的地方，真正好玩的地方是八里沟！” “八里沟？”王朝阳摇摇头，表示从没听过这个地方，而且从名字上判断似乎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朝阳老弟，钱经理说得没错。外地人才会往夫子庙和莲花池扎，真正会玩的人都是去八里沟！” 周大江很认真低解释道：“八里沟虽然偏远了一些，但风景绝对漂亮，两大景观是奇石和险峰，在我们当地有小黄山一说。所以啊朝阳和苗苗，下次有机会一定去八里沟转转！” 听他这么一说，王朝阳和张苗苗都对八里沟产生兴趣，于是跟钱福山和周大江说定，下次再过来一定去八里沟玩。 宴会结束，王朝阳和张苗苗返回红星。因为喝了酒的原因，王朝阳没法开车，周大江便张罗着派出公司的司机开车，负责开桑塔纳把王朝阳和张苗苗送回红星。 司机四十多岁，短粗身材，络腮胡子，看上去很是稳重，是总部车队里的好手。 司机的名字叫谢飞军，是个老手，车开得很稳，而且很健谈，汽车上路之后嘴就没停过，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王朝阳和张苗苗坐在后排，因为喝了酒都迷迷糊糊的，有一句每一句地跟他聊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王朝阳下车方便，觉得有些奇怪，回到车上问谢飞军这是什么地方，觉得有些陌生。 谢飞军回头呲牙一笑道：“这里是荒郊野地！” 王朝阳和张苗苗均是一愣。 谢飞军紧跟着大笑起来，道：“开玩笑的，这是去南阳市的小道，我们这长跑远途的，总能知道一些近路的！” 王朝阳眉头一皱道：“那还是快开车吧，尽量在中午前赶到南阳。” 谢飞军踩了一脚油门，道：“放心，很快你们就到家了！” 桑塔纳在荒野中飞驰，轮胎在沙土露面碾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车窗两边的景物在飞速后退，渐渐的道路变得越来越颠簸，汽车开始爬坡，车窗外侧是崎岖的山路。 王朝阳眉头再度皱起来，道：“谢师傅，你确定这是近路？感觉车头的方向不对！” 谢飞军头也不回地笑道：“这条路我跑十几年了，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嗡！ 汽车发动机又是一阵轰鸣，桑塔纳的速度再度飙升，紧跟着发生剧烈震动，车身倾斜，栽下一段陡峭的山坡。 在汽车栽下山坡的前一秒中，司机谢飞军离开了驾驶室。 而王朝阳和张苗苗则如同天翻地覆一样，随着汽车一同往下翻滚。 王朝阳因为提前察觉到司机不对劲儿，反应较快，第一时间把张苗苗搂在怀里。激烈的碰撞接连不断，王朝阳用力抱紧张苗苗，并努力保持清醒。 汽车最终摔倒十多米高的坡底，传来剧烈的冲击，王朝阳还是丧失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王朝阳渐渐醒来。 他是被疼醒的，浑身上下都疼。睁开眼睛，看到张苗苗正在关切地看着自己。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张苗苗抱紧王朝阳，激动地喊道。 “疼……”王朝阳感觉被张苗苗这么一抱，浑身骨头要散架一样。 “哦对不起！”张苗苗急忙松开手，表情更加焦急。 王朝阳终于有机会好好审视对面的女孩儿，以及自己。 她发现张苗苗头发有些乱，额头上有些许擦伤，整体状态还好。但自己却很惨，膝盖的裤子被划破，血把裤腿浸得通红，右侧的肩膀非常疼，暂时不知道是怎么伤的，至于头顶，大伤小伤加起来有十多处。 “朝阳，你感觉怎么样？”见王朝阳呲牙咧嘴的样子，张苗苗更加焦急，嘴角发白，眼角含着泪花。 “还算幸运。”王朝阳呲牙一笑。 “啥？”张苗苗一愣。 “原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还没死，所以说还算幸运。”王朝阳道。 “都这样了，你还能这么想？”张苗苗担心，这个王朝阳怕不是把脑子摔坏了吧？ “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乐观一些呢……帮个忙美女，扶我坐起来……”王朝阳咧了咧嘴角，在张苗苗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这样王朝阳终于有机会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并不是在荒郊野地，而是在一个巨大的房间里。房梁很高，至少七八米高，四周是灰色的土坯墙，在贴近房顶的上方，有一排狭窄的通风口，而透过通风口看出，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苗苗，咱俩这是在哪？”王朝阳惊道。 “我也不清楚。”张苗苗道。 “汽车发生事故，摔下山坡，咱们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嘛？”王朝阳眉头紧锁。 “似乎是被人抬过来的……我当时虽然没晕，但迷迷糊糊的，只感觉是被人抬过来的。”张苗苗道。 “嘶……”王朝阳沉默下去。 第169章 工程师的解决方 汽车发生事故，属于人为的阴谋，这已经是可以肯定的。王朝阳想不通的是对方究竟是谁。 那个叫谢飞军的司机，自己以前从不认识，更不可能的罪过。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和苗苗下手？ 见财起意？但身上的贵重物品没有缺少。 难道被别人指使？幕后黑手是谁呢？ 种种疑问，王朝阳感觉头疼得厉害。张苗苗见王朝阳表情痛苦，急忙伸手握住王朝阳的肩膀道：“不要想了，你刚醒来，还是先缓一缓吧！” 王朝阳环视一圈，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想办法先离开吧！” 张苗苗也很不喜欢这里，空旷的土坯房子，给人感觉阴嗖嗖的，她也想尽快离开。于是俩人一起搀扶着，向门口方向移动。 只有十多米的距离，俩人跌跌撞撞低走了十多分钟。主要问题在于王朝阳，他一条腿上伤势严重，另一条腿也好不到哪去，张苗苗顾不得男女之别，几乎是背着王朝阳走路。 “糟糕，门被锁死了！”张苗苗尝试开门，发现门外有插销，无法打开。 “你先放下我，找找其他地方有出口嘛！”王朝阳道。 张苗苗于是暂时放下王朝阳，沿着房间的墙壁寻找。这见房子并不大，很快找完一圈，张苗苗回到王朝阳跟前，有些沮丧地说道：“门是唯一的出口。” “唯一的出口被锁死，对方这是要跟咱们玩密室逃脱的剧情啊！”王朝阳叹气道。 “啊？”张苗苗没听懂。 “哦密室逃脱是以前玩过的一种游戏……”王朝阳解释道。 “这都是什时候了，你还提游戏！”张苗苗心里着急，被关在这黑黝黝的房间里，四周没有出口，大门被锁，她心急如焚。尤其现在到了晚上，冷风顺着墙缝吹进来，发出“呜嗷”的响声，鬼哭狼嚎一样，她害怕急了。 王朝阳看出女孩儿的心思，让她不要着急，坐下来慢慢想办法。但张苗苗不想坐下来，有这时间还不如在找一找出口呢！ 张苗苗再度沿着墙边仔细寻找，找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因为心里着急，身上出了一层冷汗，被冷风一吹，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坐这边来吧！”王朝阳伸出手来。 张苗苗轻轻点头，坐在王朝阳身边，微微犹豫一下，一直小手伸到王朝阳的大手里，被大手握住暖呼呼的，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你就一点不着急嘛？”张苗苗不由得问道。 “急，但现在我这样子，着急也没用啊！”王朝阳笑了笑道。 “你还开这种玩笑！你不会有事的！”张苗苗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朝阳轻轻笑了笑继续道：“眼下这形势，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但目的一定是把咱俩困死在这破瓦寒窑里，所以我觉得只要对方不是太弱智，不会留给咱们出口的。” 王朝阳的语气虽然轻松，但张苗苗的心情却更加沉重，道：“难道咱俩要死在这里吗？” 王朝阳收了收嘴角，索性一条胳膊搂住张苗苗的肩膀，道：“这样也挺好，不是嘛？” 张苗苗没有排斥被人搂住肩膀，但仍然有些生气，道：“你……你怎么就没有正经的时候！被关在这中地方，你就真的一点不害怕？我很害怕，我怕咱们没法出去，我怕我再也见不到我爸我妈……上次离开家时，我妈并不同意，我打算过段时间回去跟她道歉呢，可现在……我担心永远没有机会跟我妈道歉了！” 王朝阳大腿上传来一阵疼痛，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 张苗苗惊道：“你腿没事吧！” 王朝阳嘴角向上挑起，道：“没事。说实话我也担心，我担心再也见不到我爸，我担心红星的前途，这事我昨晚跟你说过……不过担心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苗苗我问你，你觉得在这种破瓦寒窑里，咱俩的优势是什么？” 张苗苗一怔：“咱俩没啥优势。” 王朝阳脸一黑，这姑娘好直接。 “咱俩的优势在这里。”王朝阳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头，“咱俩是工程师，最大的优势在于思维，任何逆境下都要利用工程师的思维去思考问题。” “工程师的思维？”这话虽然头一次听到，但张苗苗不觉得王朝阳在开玩笑。 “任何问题都是有解决方案的，比如眼前的逆境，如何逃出去，这无非是一道应用题罢了。”王朝阳的语气极为沉稳，目光盯着黑黝黝的木门。 “这就是工程师的思维？那你的解题方式是什么？”张苗苗问道。 “砸门！”王朝阳道。 “……”张苗苗一个趔趄。砸门算哪门子的工程师思维？ “这破瓦寒窑，看样子至少荒废十多年了，那木门看着结识，但我断定外强中干而已。所以砸门或许是一个办法。” 王朝阳惭愧地笑了笑，道：“所以苗苗，接下来辛苦你了……那边有石头，挑块头大的用。” 张苗苗黑着脸，起身去搬起一块石头。按照她的气力，她尽量搬起一块大的。那石头少说三十斤，跟女孩儿纤细的胳膊形成鲜明的对比。张苗苗咬紧牙关，来到门前，用力向木门砸去。 轰隆一声，木门纹丝不动。 张苗苗锲而不舍，重行搬起石块，连续砸了三次，仍然没有效果。她的手很疼，低头看已经被摩出血痕，但张苗苗仍然不想放弃，休息片刻再一次尝试。 结果那木门仍然岿然不动。 气喘吁吁的张苗苗回头看王朝阳一眼，道：“工程师的思维似乎不管用。” 王朝阳凝眉想了片刻，突然发问道：“上次去军区后勤部，你参加装甲车钢板的强度测试项目，还记得嘛？” 张苗苗不知道为什么王朝阳突然问道这个，点点头：“当然记得。” 王朝阳道：“有限元计的计算结果也还记得吧？” 张苗苗双眼一亮，说道：“记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从有限元的角度，钢板和木门的数学模型是一样的，那么可以参考当时的计算结果来找木门的弱点……我得慢慢回想一下……” 说着话，张苗苗开始蹲在地上，一边凝眉思考一边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第170章 成功脱困 王朝阳不由暗赞张苗苗的反应速度，一点就透。 从理论的角度，钢板和木门的数学模型基本相同，忽略z向位移，在x和y两个方向的应力和位移是考虑的重点。 虽然装甲车的防弹钢板和木门的机械特性有天壤之别，但趋势是一样的。 王朝阳因为有后世计算机辅助模拟的经验，脑海中很容易形成网格模型。那感觉就像是把木门的材质全部去掉，改用一张经纬纵横的蜘蛛网，在计算机辅助之下，不同的应力区域会显示成不同的颜色（通常红色最危险，黄色次之，绿色表示没有危险）。 这种直观感，是计算机辅助的强大之处。 但张苗苗显然没有这种直观感受，她需要从数学模型的角度去分析。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朝阳凝视木门发呆。张苗苗则一直蹲在地上写写画画，这一幕若是落在外人眼中，恐怕会匪夷所思。 困境中的两个人，没有慌张没有呼喊，竟然一个发呆，一个安心地分析有限元…… “我找到答案了！” 某一刻，张苗苗猛然抬头，脸上充满激动。 “说一说。”王朝阳道。 “弱点在材料属性的段差处，应力集中最严重！”张苗苗道。 “断差点在哪？”王朝阳道。 “木门的门板和纵梁之间！”张苗苗道。 “咱们有希望脱困了！”王朝阳笑道。 两人的对话简单，包含的信息量却很大。按照结构强度理论，材料属性的断差处是结构强度的薄弱点，体现在有限元分析上，便是应力曲线的奇点。张苗苗通过有限元的计算经验知道奇点，而王朝阳则是根据计算机辅助计算时的图形判断得知。 若是有旁人在听，根本不知道俩人聊的是什么。但就是这简单的几句对话，俩人已经沟通完毕。 接下来只见张苗苗再度起身，重新搬起那块石头，晃晃悠悠地朝木门走去。 这座破瓦寒窑已经荒废十多年，荒废之前是采石场的营房，木门用山间大老松木造成，当时的木匠图省事用的都是二十多公分后的松木板……若放在后世，光是这实木的木门就价值不菲。 十多年的风吹日晒，木门出现多处腐朽，但仍然很结实。所以之前张苗苗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这一次女孩儿故技重施，唯一的不同点是敲击位置。贴近纵梁的门板在石块的敲击之下，发出“空空”的响声，很快便有一块门板出现裂痕。在持续不断的敲几下，裂痕在扩大，并最终出现一个大洞。 洞口仍然不足以让两人脱身，但张苗苗却可以把手臂伸出，够到门闩。闩上没有上锁，只是插上而已，张苗苗可以拉开门闩。 木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一阵气流涌入房内，使得房内的两个人同时精神大振。 “成功了！”张苗苗喜道。 “咱俩果然命不该绝啊！”王朝阳笑道。 “从没想过有限元还有这种用处！”张苗苗道。 “这次的有限元经历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吧？”王朝阳道。 “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张苗苗道。 在张苗苗的搀扶下，王朝阳走出大门。极目远望，是漫无边际的荒山和枯草，难怪风又冷又硬，这里竟然是荒山野岭。 晚上没有月亮，清空万里，借着星光两人能看到远处山野的轮廓，满是肃杀，如同无数巨兽匍匐在地。 “接下来往哪走？”张苗苗问道。 “随便走吧……反正也不知道这是哪，看能不能找到人家。”王朝阳道。 “嗯！”张苗苗道。 俩人相互搀扶着向远处走去，与此同时，在距离破瓦寒窑近三四十米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谢飞军正裹在皮袄里呼呼大睡。 谢飞军此前并不认识王朝阳和张苗苗，这次承担送人的任务也纯属巧合。 不过就在他发车之前，被运输队的许队长叫去，并被吩咐要害红星厂的两个人。谢飞军并不是亡命徒，但却好赌，好几次都是许三帮忙脱困，许三吩咐他的事情，他不敢不从。 他的计划是把车开到荒郊野外，然后制造翻车，然后把俩人关在提前盘算好的破瓦寒窑中，他打算守到半夜离开，一边喝酒一边守，结果前半夜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起来撒尿时，往关人的房子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顿时尿意全无，房子的木门竟然被打开了！ 谢飞军提起裤子，慌里慌张地跑到房子，进里面看了一圈，还哪里有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影子。 “糟了糟了，把人看丢了，被三哥知道非杀了我不可！” 谢飞军素来知道许三的作风，于是来不及犹豫，拔腿就开追。他并不知道王朝阳和张苗苗的方向，但现在满脑子都是徐三发怒的表情，他顾不得太多，漫无目的开追。 跌跌撞撞地不知道跑了多久，一道光亮出现在视野中。 谢飞军顿时慢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发现远处的光亮是篝火，围在篝火旁边有三个人影。 谢飞军缓缓靠近，终于认出篝火旁边的人，正是王朝阳和张苗苗，而在两人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子。 谢飞军知道王朝阳的伤势很重，对于张苗苗和那个年龄不大的男子更是不放在眼里，于是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 听到有人冲过来，火堆旁三人同时大惊。王朝阳认出来者是谢飞军，心里咯噔一下，场面上己方虽然有三个人，但自己动弹不得，张苗苗是个女孩儿，至于另外一个帮手还是个半大孩子，未必顶用。 现实情况正如王朝阳所料，己方的几个人完全控制不住谢飞军，张苗苗和年龄不大的男子被推倒在地，谢飞军径直朝王朝阳走去，嘴里还念叨着“别人我不管，但你必须得留下”。 王朝阳暗暗叫苦，看来自己是重点“照顾对象”啊！ 王朝阳若是身上没伤，或许能跟对方比划一番，但现在双腿一用力就疼，眼下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关键时刻，王朝阳的那份跟年龄不符的镇定起了作用。谢飞军冲过来时，王朝阳反手抓一把沙子，朝对方眼睛扬去。 这“下三滥”的招数虽然被人不耻，但却非常管用，谢飞军捂着眼睛大叫起来。 第171章 属狗的 本以为能抓住王朝阳，却不料被沙子迷了眼睛，谢飞军大骂王朝阳卑鄙无耻。 但王朝阳却没心思跟他对骂，而是让两个同伴快走。眯眼只能拖住谢飞军一时，时间久了己方仍然处于弱势。 但张苗苗并不打算丢下王朝阳，而那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该死的，老子弄死你！”谢飞军终于睁开眼睛，双目通红，满脸狰狞。他彻底被王朝阳给惹怒了，轮着拳头再一次朝王朝阳扑去。 “快跑，我肯定跑不了，你们留下来等死嘛！”王朝阳也急了，大声朝张苗苗喊去。 “我不……”张苗苗哭了。 “我去帮他！”那年纪不大的男子朝谢飞军冲去，并用力踹在谢飞军的后背。 谢飞军正在擒王朝阳，背后被踹忍不住一个趔趄。但身材粗壮的他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一只手把王朝阳按在地上，回头骂道：“小兔崽子，你嫌死得不够早吗！” “我不怕死！”男子大叫一声再一次朝谢飞军冲去，竟然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谢飞军抛下王朝阳，转身一把抓住男子的脖子，又准又狠，看得出来谢飞军是一个打架的很料。 那年纪不大的男子似乎也经常打架，被掐住脖子后也不慌张，脑袋一歪，张嘴狠狠咬在谢飞军的胳膊上，这一下也是又准又狠，疼得谢飞军“嗷”的一声。 谢飞军松开手看自己的胳膊，血糊糊一片，竟然被咬掉一块肉来。 “属狗的吗！疼死我了！”谢飞军骂道。 “我就是属狗的！谁欺负我我就咬谁，打不过你也要咬你一口肉下来，不信你就再试试！”男子年纪不大，表情却很凶狠。 “跟老子玩狠，你还嫩！” 谢飞军也急眼了，不会被一个半大小子吓退，他猫腰砸地上搬起一块石头就朝对方脑袋砸去。对面男子大喊一声，竟然完全不躲直接朝谢飞军胸口撞去。谢飞军本想砸对方的脑袋，但由于对方速度快身材又小，最后砸在对方的后背上，而与此同时，谢飞军的肩膀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原来已经被对方在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鲜血汩汩，谢飞军疼得直跺脚。 “你这个畜生，真是狗嘛！” “我说过我就是狗，就算打不过你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不信你就继续试！”对面男子满嘴殷红，凶狠的表情显得更加狰狞，一对眯起的眼睛死死盯着谢飞军。 谢飞军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这样打架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心里已经产生畏惧。这次许三吩咐他对付王朝阳，只是制造意外车祸而已，可没说过要真动手拼命。眼前这小畜生不知道跟王朝阳什么关系，但看架势想摆平他不是轻松的事。 想到这里，谢飞军已经全无斗意，二话不说掉头就跑，跌跌撞撞地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至此，那年纪不大的男子缓缓蹲在地上，艰难地活动着肩膀和后背，很明显刚刚被谢飞军砸中后背，他伤得不轻。 “你没事吧？苗苗，快帮他看看后背，有没有事？”王朝阳发现男子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染红，忙对张苗苗道。 张苗苗也很心急，就要去看男子的后背，结果那男子“腾”的一下向后跳出很远，道：“我没事，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血流那么多！”张苗苗喊道。 “我说没事就没事！”男子非常倔强。 “那好，先不要看了。但跟我们说说，这荒郊野岭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次要不是有你，我和苗苗就危险了！”王朝阳看着对方，问道。 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子，说来巧合，正是王朝阳和张苗苗上次去莲花池玩时遇到的小乞丐！ 当时小乞丐抢了张苗苗的钱包，险些被路人打残，后来还是王朝阳和张苗苗说情才饶过他的。 刚刚王朝阳和张苗苗从破瓦寒窑脱身后，在荒山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突然看到一团火把，以为是这里的山民就发出求救信号，结果靠近看出，对方是小乞丐。 至于小乞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王朝阳和张苗苗完全不知道。 就在刚刚准备询问时谢飞军突然出现，直到现在谢飞军被赶走，总算获得说话的机会。 “是啊，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张苗苗也非常好奇。 “其实今天上午我就发现你们有危险了！”小乞丐靠在一棵树干旁边，缓了好一阵才慢慢说道。 “上午就发现了？”王朝阳和张苗苗都是很惊奇。 “昨晚我在一个胡同里睡觉，早上打算去找些吃的，正要出胡同口时听到有人说话，一个人让吩咐另外一个人去害人。我觉得好奇，就偷偷跟在后面，结果后来发现，他们想害的人竟然是你们俩！”小乞丐说道。 “然后呢？”王朝阳问。 “你们是好人！上次我抢了你们的钱，你们不但没有追究还给我医药费，所以我确定你们都是好人。有人要害你们，我当然要想办法帮忙……” 小乞丐说到这里，显得有些愧疚：“我打算提醒你们时，你们的汽车已经开了，我追不上汽车轮子，所以没办法通知你们，对不起……” 王朝阳越发好奇了：“你完全不用说对不起……那后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里距离市里至少有十几公里吧？” 小乞丐抿了抿嘴，继续道：“我虽然追不上汽车轮子，但却看得出汽车行驶的方向，那个想害你们的司机提到过八里沟，所以我就赶到八里沟来……” “你是怎么过来的？” “跑过来的。” 王朝阳彻底被震惊，同时也有些感动。 这里距离市内十多公里，小乞丐竟然徒步跑过来的，加上在山里寻找的时间，小乞丐估计一天都没吃东西。 一天没吃东西，跑十多公里的路，然后又在山上找到大半夜……这小乞丐不是一般的坚韧。 而小乞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忙，这太难能可贵了！ 张苗苗忍不住道：“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俩恐怕就……” 小乞丐表情坚定：“这是我应该的。你俩都是好人，我说过要报恩！” 王朝阳点点头道：“那你叫什么呢，总不能一直管你叫小乞丐吧？” 小乞丐道：“我没有正经名字，但因为我打架好咬人，别人给我起的外号叫二狗子。” 第172章 一路碾压 有了二狗子的帮忙，王朝阳和张苗苗算是绝处逢生。 据二狗子自己介绍，他的老家就在八里沟附近的一个小山村，后来家里人都去世了，他才一个人去省城里当乞丐的。 八里沟这片山区非常广袤，不熟悉的人可能十天半个月也转不出去，但有了二狗子的帮忙，下山不成问题。 隔天的凌晨，三人下了山，并在山脚的一个小村子里落脚。为了避免麻烦，王朝阳他们谎称是出来玩的游客，发生意外才临时借宿的。 村民很淳朴，腾出一间厢房供三人休息，还烧水做饭地忙前忙后。 有的说穷山恶水多刁民，但王朝阳他们遇到的农户还真是友好！ 休息到第二天的中午，三人启程离开。 其实要不要动身，完全取决于王朝阳腿上的伤口。经过一段时间的护理，伤口已经有愈合趋势，虽然仍然很疼，但却可以行动了。 好心的农户看出他们行动不便，特意在村里借来牛车。老黄牛拉着木板车，晃晃悠悠地走在山路上，虽然颠簸，但却省了王朝阳不少的事。 牛车一直送到附近的镇里。分开之前，张苗苗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塞给了农户，大约有两百多块。农户几乎被吓到，坚决不肯要，最后好说歹说才收下二十块钱。 来到镇里的第一件事，是找到一家诊所，让大夫把王朝阳和二狗子的伤口都处理一番。 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带着眼镜的男子，依次给王朝阳和二狗子看伤口时，嘴上就没停过，一直在骂人。 这么严重的伤口，竟然拖这么久才来处理，不要命了吗！ 王朝阳的伤口在大腿上，要是感染了，可能落个残废！二狗子的伤势也不轻，后背被砸中的地方肿起一个大包，比拳头还大，是黑紫色的，大夫把脓包割开流出的血是是恶臭的。 “你们都是疯子……疯子都没你们这样的，疯子也怕死，但我看你们连死都不怕！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惜命，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大夫板着脸骂道。 王朝阳黑着脸道：“山路难走才给耽搁的，现在到您这了，该怎么治您就给怎么治吧！” 大夫骂道：“治一治看吧，能不能治好听天由命吧！” 那大夫的态度虽然不好，但手上却不含糊，一个下午的功夫连口水都没喝，给王朝阳包扎完伤口，又帮二狗子清脓血，最后把张苗苗手上的擦伤也进行了包扎。 三人中午进的诊所，到了傍晚，三人身上全都捆上了白色的绷带。张苗苗只在手上和额头上有绷带，王朝阳和二狗子几乎浑身都是。 “消炎药我这里不足，你们三个每人只有一片！不想伤口发炎的话就不要沾水，听明白没有？”大夫最后喝道。 “明白。”王朝阳道。 “谢谢大夫，您辛苦了！”张苗苗道。 “嗯。”二狗子则点了点头。 “听明白了还不结账走人，等我留你们吃晚饭？”大夫瞪着眼道。 张苗苗作为三人中唯一一个活动自如的，急忙掏出皮甲来准备算账。大夫把眼镜压在鼻梁上，噼里啪啦地一顿打算盘，最后报出医药费，总共18元6毛5分。 张苗苗掏出一张20元的，大夫拉开钱匣子，准备找钱。 此时王朝阳突然道：“大夫，镇上有旅店吗？” 大夫斜着眼睛看过去一眼，道：“你猜呢？” 王朝阳笑道：“我们都是外地人，身体情况您都看得到，马上天黑了也没地方去，能不能在您家里打扰一晚上？就当是住旅店了，回头付钱给您！” 大夫皱着眉寻思片刻，道：“后面只有两间屋子，我和老伴儿住一间，另一间你们凑合住吧！至于钱不钱的，就算了吧！” 说完，大夫继续从钱匣子里找出1元3毛5分钱，递给张苗苗。 这位态度不怎么友善的大夫，实际上心肠还是不错的，到了晚上吩咐老伴儿送来热粥和咸菜，可口程度暂不评论，至少不会饿肚子。 晚上睡觉只有一间房子，王朝阳和二狗子发扬女士优先的风格，让张苗苗去住，王朝阳和二狗子则在前院的诊厅搭了临时的地铺，凑合一晚上不成问题。 第二天早上有通往城里的汽车，王朝阳三人离开诊所，乘坐汽车返回城里。三人全都裹着绷带的样子引起很多人的好奇，但他们三个却顾不得形象。 次一番经历，可谓惊心动魄，多亏后来相继遇到好心的农户以及大夫，三人才能安然无恙。 这事没完！ 王朝阳的打算是再度返回龙源重工，将幕后后手绳之以法！ 不过王朝阳并不是鲁莽之人，从省城汽车站下车后，王朝阳没有直接前往龙源总部办公楼，而是找电话亭给钱福山打电话，电话里没有说太多内容，只是说出来见一面。 钱福山的印象里，此时王朝阳他们已经返回红星厂了，所以感到非常奇怪，便答应尽快见上一面。 一个小时之后，钱福山见到王朝阳三人。 钱福山被王朝阳和张苗苗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问发生了什么。 王朝阳把过去两天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钱福山听后气得差点没把桌子给掀翻了。 光天化日行凶，简直无法无天，这样的歹徒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 但王朝阳强调的是，谢飞军只是一个司机，跟自己无冤无仇，他背后一定有黑手，要揪出黑手才行。钱福山并不是鲁莽之人，也知道揪出幕后黑手才是关键。 他接下来的打算是，王朝阳他们的经历暂时不对外公开，他回去派人暗暗调查，找机会先扣住谢飞军，然后争取顺藤摸瓜！ “钱经理，平顶山项目的时间紧，招标会马上就快开始了。所以我希望你这边的速度要加快……我可不希望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跟你们合作！”王朝阳最后说道。 “放心吧！就算没有平顶山项目，我也会尽快处理，这事的性质太恶劣，绝不姑息！”钱福山愤愤说道。 这样一来，王朝阳三人临时找了家旅店落脚，一旦钱福山那边有进展，他们可以随时出面指认。 等到当天傍晚时，钱福山再度出现，眉头攒起一个大疙瘩，表情非常凝重。 第173章 配车配保镖 “坏消息！我回去确认过，谢飞军自打上次送你们离开，就再也没回来。车队人给的反馈是，谢飞军消失了！” 听了这话，王朝阳道：“谢飞军是关键，抓不住他，后边的事情很难办……” 此时二狗子喊道：“谢飞军肯定有同谋，我听过他们一起说话！” 钱福山看了一眼二狗子，问道：“他的同谋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的吗？” 二狗子挠挠头，说：“样子我记不大清，但声音我记得，要是让我再听到那人的声音，我一定能认出来！” 钱福山沉吟片刻，沉重地说道：“光凭声音不太好办，我总不能把单位所有人拉过来说话吧……而且即便是你靠声音认出来，没有谢飞军这个关键人物作证，也是徒劳，这事有些难办……” 王朝阳道：“钱经理，再难办也要办，接下来就靠你了！” 钱福山苦着脸道：“我就是一个技术部经理，可不是派出所所长啊！不过朝阳苗苗你们放心，事情跟我们龙源重工有关，那我一定查下去，不揪出罪魁祸首绝不罢休，只不过……” 说到这里，钱福山面露难色。 王朝阳问道：“怎么了？” 钱福山道：“现在的情况，案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破的，我想知道平顶山项目你们怎么打算，继续？还是暂停？” 王朝阳直接回道：“开什么玩笑，命差点丢了还做什么项目！破案之前，我和苗苗再也不掺和这个项目了！谁知道害我们的人跟平顶山项目有没有关系？” 钱福山道：“可如果你和苗苗现在撤出，平顶山项目就彻底没希望了！” 王朝阳道：“那也比丢了命好，你说是不苗苗？” 说着看了张苗苗一眼。张苗苗咬着嘴唇，很纠结的样子，没有说话。 看这形势，钱福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的话有道理，我没法反驳。这样的话，我回去尽量内部去推破案的事情，至于平顶山项目，就视情况而定吧！” 钱福山虽然最初对平顶山项目不算太积极，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他真的很想拿下项目。但也深知王朝阳和张苗苗的顾虑有道理，项目再重要也比不过命！ 所以说完这番话后，钱福山准备离开。 “等一等钱经理！”此时王朝阳说道。 “还有什么事？”钱福山站住。 “其实事情还有另外一种解决方案。”王朝阳道。 “什么方案。”钱福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我和苗苗现在最大的顾虑是安全问题，如果钱经理能帮忙解决安全问题，项目的事情倒也不用停。”王朝阳笑了笑，说道。 “安全问题……”钱福山点了点头问道，“你有什么想法，请直说，我尽量去办！” “配个保镖，然后再配台新车，这样出行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我觉得安全就应该没问题了。”王朝阳说道。 “配保镖，配车？”钱福山眼镜瞪大，这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龙源重工的最高领导人，也就是这个待遇！ 王朝阳笑了笑道：“别急，听我慢慢说。保镖不需要你额外找人，我觉得二狗子就不错，这小兄弟看起来瘦弱，但有他跟在身旁我和苗苗都放心……你觉得呢苗苗？” 张苗苗用力点点头。的确，二狗子虽然只是个半大小伙子，但打起架了那股子狠劲儿，绝对不含糊。 “……也就是说，你可以跟你们的人事部申请一下，招聘二狗子到你们的保安部，然后在临时指派给我和苗苗，具体流程的问题钱经理应该比我熟悉，不用我多说了吧？”王朝阳说道。 “……”钱福山嘴角动了动，流程的事情他当然清楚。而且说实话，若是按照王朝阳说的方法，保镖的事情的确不是难事。 王朝阳笑了笑，继续道：“接下来说配车。我的桑塔纳丢了，而且跟你们龙源重工的司机有关，抛开案子不说，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配一台临时用车啊？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钱福山砸吧砸吧嘴。 配保镖和配车这种事情，乍听起来惊世骇俗，但被王朝阳这样掰开了揉碎了一说，听起来还是有些道理的。而且本质上，王朝阳的这两个要求都跟龙源重工有关，即便公开说出去，也是有道理的。 “朝阳，你小子该不是早就盘算好的吧？”钱福山突然问道。 “算是吧！”王朝阳没有狡辩，反而笑了笑道，“其实二狗子这小兄弟挺不容易的，为了救我和苗苗，他跑了十多公里，还差点送命……我借着这机会给他找份工组，不过分吧？” “不过分。但你完全可以把他带回红星厂？为啥要通过龙源重工？”钱福山道。 “进红星厂，还不得我爹花钱？”王朝阳笑道。 “……”钱福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憋得脸发黑。 而很快，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这是句玩笑话，于是爆发出笑声。就连一向板着脸的二狗子，也抿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 保镖和配车的事情，说定之后，钱福山让王朝阳三人继续留下来等消息。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二狗子的事情容易安排，配车却不是小事情，十多万呢！ 等到第二天，一辆黑色的宝来停在王朝阳他们的旅店门口，钱福山和周大江同时下车。 见面之后，钱福山哈哈笑道：“事情搞定了！朝阳，你说的两件事情我都办妥了。这辆宝来，暂时归你使用，至于保镖的事情，我已经让人事给二狗子补了手续，稍后再补充一些基本信息就成。” 王朝阳赞道：“钱经理出马，效率果然高！” 钱福山也是得意道：“那是当然，不是跟你吹，这事要是换做旁人，半个月也搞不定！” 王朝阳又问道：“那么二狗子很快就是龙源重工的职工了，工资待遇怎样呢？” 钱福山道：“六十块钱一个月，伙食补助五块钱一个月，免费提供宿舍……这是保安队的标准福利。” 王朝阳回身对二狗子道：“这个待遇满意吗？” 二狗子站在当场，眼珠子含泪，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用力点头。 第174章 王朝阳很优秀 二狗子的身世非常惨，以前只能做流浪的乞丐，饿肚子是常有的事。这龙源重工的一份工作突然砸在头顶，他哪能不激动，甭说每个月有六十块钱的薪水，单只是管吃管住他就很满意了。 当然了，二狗子非常清楚，这份工作是王朝阳帮他争取来的。 人可以穷，但一定要感恩，这是年纪不大的他唯一的座右铭。上一次在莲花池，王朝阳和张苗苗帮过他，他铭记于心，这次再次帮忙，他更是深深记在心里。 “朝阳哥，苗苗姐，我以后一定会用命保护你们的安全！”二狗子突然喊道。 看到半大孩子喊出这种话，其他人均是忍俊不禁。钱福山打个哈哈笑道：“二狗子，给你工作的人是我，怎么也不谢谢我呢？” “你只是帮忙办事的，工作是朝阳哥帮我争取的！”二狗子却没有半分玩笑的样子，很认真地说道。 “这臭小子，这叫什么话嘛！”钱福山被顶得脸通红，不过事实如此，他也没法多说。 安排好二狗子的事情后，王朝阳注意到同行而来的周大江，问道：“周主任，您过来应该有其他事情吧？” 周大江点点头道：“我是过来跟你谈正事的。接到南阳市方面的官方通知，平顶山项目的首轮招标时间已经确定，就在三天后，我来跟你讨论投标细节。” 王朝阳哦了一声道：“这里谈话不方便，等回到南阳市再详谈吧！” 周大江也知道，招投标的事情向来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平顶山地属南阳，当然应该回到南阳市再做详细计划。 而王朝阳之所以要求返回南阳市再谈，是因为他需要提前回红星一趟，挖斗的设计基本敲定，需要准备生产，这些事情必须跟老爹商量之后才行。 这样一来，王朝阳跟周大江约定好在南阳市的办事处会面，然后开着新入手的宝来，和张苗苗二狗子返回。 王朝阳的腿伤，现在还不能开车，钱福山特意派自己的司机开车。这样二狗子坐在副驾，王朝阳和张苗苗坐在后排。 没行出多久，张苗苗就睡着了，王朝阳也是昏昏欲睡。连续这几天，两人的经历跟拍电影似的，一直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 但坐在副驾的二狗子却异常的精神，脑袋摆来摆去，一会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 “对开车感兴趣？”王朝阳笑了笑问。 二狗子笑着点点头。 “回头考个驾照，这车以后你来开！”王朝阳道。 “好！”二狗子笑得很开心。 于此同时，龙源重工的两位领导钱福山和周大江正在往回走。钱福山颇为幽怨地说道：“早知道先让司机把咱俩送回去好了，现在可好，宝来被开走，咱老哥俩儿得靠双腿往回走！” 周大江咧嘴笑了笑道：“趁这机会活动活动不也挺好？整天在办公室里坐着，骨头都快生锈喽！” 钱福山哈哈一笑道：“也是也是！现在是大不如从前喽……老周我记得咱俩参加工作的时间差不多吧？这一晃都快二十年过去了，现在的身体是大不如从前喽！” 周大江微微一顿，道：“何止是身体，脑袋也大不如从前咯！” 钱福山一愣，道：“老周，你脑袋怎么了？” 周大江黑着脸道：“我说的思想，是觉悟！老钱你知道这次跟红星厂的人接触，我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吗？” 钱福山道：“什么？” 周大江停下脚步，叉着腰思考片刻，然后才慢慢说道：“以前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生活在温水的咸鱼，整天混吃等死，一眼能看透退休时的样子……但王朝阳和张苗苗过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有他们的思想，有他们的办事风格，这一缸死气沉沉的水被彻底给搅浑了，让我这条老咸鱼再也没法安稳下去了！” 钱福山怔怔看着周大江道：“一条老咸鱼，你这个比喻倒是贴切！” 周大江一个趔趄：“领导，请注意我的重点！我想说王朝阳就像是一个搅局者，让我再也没法安安稳稳地混吃等死了……您知道吗，看到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工作态度，我心头会有一团火在燃烧，我十多年没有加班了，但上次为了审图，我竟然加了一次班……讲真的，加班很累，但加完班的感觉很舒坦！”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是这个道理。”钱福山眯起眼睛，不由得也陷入思考。周大江想表达的意思他清楚，而仔细想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几天之前钱福山还对平顶山项目漠不关心，可现在呢？钱福山打心里希望能拿下这个项目。这前后的转变，原因是什么呢？ 几天之前，钱福山可不认为自己能跟燕山钢厂的人较真，但后来却跟罗永强翻脸。原因又是什么呢？ “你是想说，咱们老哥俩儿变化这么大，都是因为王朝阳？”钱福山道。 “不是吗？”周大江道。 “固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能过分夸大。我承认王朝阳和张苗苗都是很优秀的人才，尤其那个王朝阳，他似乎不仅仅精通技术，沟通技巧和管理能力也非常优秀。燕山钢厂的罗大炮是什么人物，但你看看到了王朝阳跟前跟个小学生似的，嘿嘿，看得我都想笑……”钱福山说着当真笑出声来。 “领导。”周大江黑着脸道，“您想表达什么，王朝阳很优秀吗？” “……”钱福山一愣，急忙咳了咳道，“我想说的重点是，即便他很优秀，也不至于达到让咱们两个老家伙感悟人生的地步吧？” “我也说不好，但王朝阳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周大江道。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平顶山项目才刚刚开始。我听说咱们的竞争对手很强大，等拿下项目之后在说吧！”钱福山说道。 周大江点点头道：“嗯。我这就回去准备，尽快前往南阳市，准备竞标！” 钱福山道：“说起竞标，老周你要注意，必须以咱们龙源重工为主导，那个王朝阳再强势也是二级供应商，不要总被他牵着鼻子走！” 周大江扶额道：“我，我尽量吧！” 第175章 准备标书 王朝阳和张苗苗，带着二狗子返回红星厂，王嵩听完他们几天的经历，兀自惊魂甫定。尤其听到有人谋害他们时，这位老厂长被气的直跳脚！ “敌人越是阻挠，咱们越要往前冲！畏首畏尾那才叫怂，所以朝阳，平顶山项目咱必须拿下！”王嵩喝道。 “别人家的爹都会先关心儿子的伤情吧？”王朝阳黑着脸说道。 “轻伤不下火线，你小子不会因为点腿伤就唧唧歪歪吧？”王嵩撇着嘴问道。 “呃，好吧！”王朝阳看了张苗苗一眼，耸耸肩道，“我老爹就是这么的热血！” 张苗苗忍不住扑哧一笑。 王嵩也是呲牙一笑，然后转向张苗苗，问道：“苗苗，你头上的伤没问题吧？朝阳是个爷们儿，小刮小碰不打紧，你可要注意些，要是感觉不舒服就早点去医院！” 张苗苗红着脸道：“我，我也没事。” 王朝阳拍了拍二狗子的肩膀，对王嵩道：“爹，介绍一下，这位小伙儿叫二狗子，要没有他，我和苗苗很难脱身。” 王嵩认真打量了一下二狗子，用力的点点头道：“好样的，朝阳能有你这样的帮手我很开心……但二狗子这名字太难听了，改一个吧，你姓什么？” 二狗子道：“我姓陈。” 王嵩砸着嘴道：“依我看，你以后就叫……陈二吧，虽然也不好听，但总比二狗子好听！” 二狗子道：“谢谢叔，我听您的，那我以后就叫陈二了！” 简单了解情况后，王嵩就安排三人各自去休息。王朝阳回家，张苗苗回宿舍，陈二则也被在职工宿舍房里安排了一间。三人身上都有伤，或大或小，王嵩特意去食堂吩咐，给三人增加大骨头汤，补身体用。 买来的大梁骨，整根锯成大段，放在大铁锅里炖，加上整头的蒜和大段葱姜，熬上两个小时，整锅汤都变成了乳白色，用这种汤补身体，效果最显着不过了！ 以为临近平顶山项目的招标时期，王朝阳和张苗苗只休息了一天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得赶往南阳市内。 陈二本想同行，但身上的伤没有好利索，王朝阳让他留下来养伤。王朝阳的腿伤虽然没好利落，但开车勉强可以，所以这次只有王朝阳和张苗苗同行。 来到南阳市的龙源重工办事处时，周大江已经到了，和赵立川一同迎接王朝阳和张苗苗。 “招投标日期临近，需要准备的东西以及注意事项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赵立川说道。 “不用介绍了，时间紧，咱们直奔主题吧！”王朝阳道。 “招投标的事情非常复杂，你确定不用我介绍？”赵立川疑问。 “确定。”王朝阳答道。 虽然王朝阳的回答很淡然，但对面的赵立川和周大江仍然怀疑。招投标作为大型项目必经的步骤，其复杂程度令很多专业人士都望而止步。 抛开项目自身难度不说，招投标需要准备的文件和资料就非常多，各大招标企业通常会有的自定义的文件类型，再加上需要考虑投标策略……可以说，所有投标的企业中，有相当一部分死在招投标的文件准备上！ 赵立川和周大江都认可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优秀程度，但涉及到招投标，他们不认为红星厂有多少招投标的经验。 “就算我和苗苗不懂，有周主任和赵主任挑大梁，也是没问题的。时间这么紧张，咱们还是直接说正事吧！”见对面两个男人疑问的表情，王朝阳只好随口解释道。 “那好吧！” 赵立川说完，把一张a4纸展开在桌面，上面么林林总总地列着十多项内容。赵立川解释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关注平顶山项目，招投标的一些规矩我也有提前了解，这里列着18项文件，都是投标企业必须准备的资料，你们可以先看一下，然后咱们一项一项地过。” 王朝阳接过a4纸，张苗苗也侧过头来看，18项文件有着同一个特点，那就是名字都是又长又晦涩，比如《001关于平顶山煤矿项目的前期准备和投资计划》，再比如《003设备投放能力以及近似煤矿项目的经验介绍和风险规避策略》。 “呃……”连张苗苗这种性格的人都忍不住叹气。 “招投标就这样，但也不要着急，咱们还有时间，慢慢来吧！”赵立川笑了笑，从厚厚的一叠文件中，抽出最上面一沓。是用a4纸装订好的，上面用粗体字写着《001关于平顶山煤矿项目的前期准备和投资计划》。 “你们看，这是第一个文件，它里面的重点是……”赵立川开始介绍，一边翻纸，一边解释里面的条款。 王朝阳这时打了一个哈欠，道：“赵主任，我腿突然有些不舒服，文件你们先准备着，我躺一会先……” 赵立川嘴角扯了扯，道：“好吧，就知道你小子没这个耐心！” 这个时代打印机是奢饰品，主要文件都是靠手写的，所以接下来由赵立川带头，周大江和张苗苗辅助，开始正式撰写投标文件。 王朝阳则翘着大腿在一旁打瞌睡。 他们准备的项目是平顶山煤矿诸多项目中的重头戏，挖掘机。 挖掘机是龙源重工的强项，红星厂作为挖斗结构的次级供应商，可以在技术上支援标书的准备。偶尔遇到问题，几个人会停下来讨论对策，技术层面的绝大多数问题张苗苗就可以解答，这就导致一个上午下来，王朝阳几乎在一直睡觉。 中午吃完饭，稍微休息的半个小时，下午继续。 “我说朝阳，我和老赵苗苗一个上午都在写，手腕子都酸了，下午你是不是也动动笔杆子？”周大江问道。 “呃……我可以试试。”王朝阳回答。终归是来帮忙的，一直偷懒也不好。 然后王朝阳便拿起一直钢笔，开始书写文件……然而刚写完一行字，就被周大江和赵立川同时喊停。 “我说朝阳老弟，你的字……写得也忒丑了！” 第176章 无中生有 王朝阳原本没打算一直偷懒的，其他三人忙得热火朝天，他总闲下去也不好看嘛！所以睡完一觉后他真心打算帮忙，奈何哥们儿的字写得真不咋地，以前都是用电脑的。 字丑虽然不影响文字表达，但字丑真的会影响阅读者的心情。 考虑标书关系到项目的成败，其他人一致决定让王朝阳继续休息。 王朝阳犯困的时候雷打不动，但睡醒之后也是个闲不住的人，既然写标书不用他，那就拿起别人写好的文件看。 这一看不要紧，看出很多问题来。 “周主任，挖斗投放能力这段是你写的吗？没必要继续按照2吨来计算，我和苗苗的最新设计是2.5吨，这以前跟你说过吧？” “哦……我忘了！” “这是咱们设计的最直接的亮点，一定不能忘，按照2.5吨的装卸能力算，龙源重工的竞争力会大幅提升……赶紧改一下吧！” “哦好吧。” 于是周大江开始修改。 “苗苗，你这段文字写得太含蓄了。标书不是作文，没必要自谦，你要尽可能地把咱们红星厂的技术实力表现出来才行！” “那你觉得该怎么改呢？” “咱们红星厂虽然是二级供应商，但已经具备自主设计能力，而且有先进的有限元校核能力，这在全省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 “数一数二……这么说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说……你也抓紧改一改吧！” 于是张苗苗开始修改。 “老赵，挖斗采用的新材料叫好高强合金钢，牌号是mn5cr18，可不是mo5cr18，改一下吧！” “mn和mo看上去差不多，我涂改一下吧……不然我整篇都得重新写，好几百字呢！” “不行！必须严谨。mn和mo差远了，在这种细节上犯错误只能证明咱们不够专业，所以我建议必须重写！” “呃……那好吧！” 于是赵立川也开始重写。 然后出现的情景是，周大江赵立川和张苗苗集体闷头修改，王朝阳则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溜达，跟监考老师似的。 周大江心里不是滋味，来南阳市之前上级领导叮嘱过，一切要以龙源重工为主导，可你看看那位爷的架势，哪有一龙源重工为主导的意思！ 但心里固然不得劲儿，周大江也没法说出来，因为毕竟，王朝阳指出的问题都很有道理，若真流到客户那里没准会造成大麻烦。 “苗苗，这段关于挖斗设计的解释写得太详细了。这是投标文件，不是技术交底书，你写得这么详细是没人看的……而且写得太过详细是有隐患的，变曲率圆角可是咱们的独有设计，被其他人抄去可就不好了！” 王朝阳看了一会儿，又发现了问题。 “哦……那我把这里也改掉吧！”张苗苗明白王朝阳的意思，于是立即着手修改。 “老赵。‘龙源重工有能力在半年内提供200辆挖掘机’，这个信息你从哪里得到的？”王朝阳翻看另外一个文件，问道。 “是我猜的……”赵立川语气发虚。 “如果没有确认过，绝对不要这么写。一旦标书通过，且对方用这条要求你，你办得到吗？如果办得到，写在这里没问题，但据我所知龙源重工的生产能力连这个一半也达不到，你这样写是非常有问题的，往严重了说，对方可以认定你在骗标！” “不……不会这么严重吧？”赵立川惊道。 “内容不属实，为什么不是骗标？”王朝阳反问。 “……好吧我立即改，我这就改过来！”赵立川开始修改。 周大江看着这一幕幕的发生，心里那叫一个郁闷，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朝阳啊，这样下去可不行，老赵苗苗我们三个辛辛苦苦写了这么多，你一个劲儿地让我们改，我担心开会之前完不成啊！” 王朝阳一愣：“那依你的意思呢？” 周大江道：“依我的意思是……我和老赵都有多次投标经验，我们写的东西应该是没问题的，所以暂时不要改了，先完成所有文件才是关键。” 王朝阳盯着周大江，说道：“周主任，您能说出这番话来……我好惊讶！” 周大江不知为何，被王朝阳看得有些发毛：“为……为啥？” 王朝阳：“标书跟图纸一样，也是工程师的语言。明知有错却不改，却打算糊弄过去，这种思想很有问题。” 周大江脸色微红，道：“我没打算糊弄过去，我只是说时间很重要，要在招投标大会之前完成才行，如果完不成，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王朝阳道：“时间很重要，但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正确’的文件才最重要！” 说这番话时，王朝阳语气很严肃，而且隐隐有批评的意思，这让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周大江久久没有开口，赵立川则轻轻地敲着桌子。 “王朝阳……”张苗苗低声道，“有话可以好好说，周主任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哦。”王朝阳点点头。想了片刻又道：“周主任，老赵大哥，刚刚我说得有些过分，接下来你们继续写吧！苗苗你也继续写，尽快把剩下的文件写完。” “那你小子干什么呢，闲得太无聊可以练练！”周大江笑道，王朝阳已经主动让步，他当然不至于继续绷着脸。 然而紧跟着王朝阳说出的话，却让周大江的脸色再度变黑。 只听王朝阳道：“你们写，我来审。审完我统一说给你们听，然你们统一修改，这样不会太浪费时间！” 周大江的印象里，自从他当上技术部主任就很少有人审他写的东西了，都是他审别人，别人哪有资格审他！ 不过今天显然是个例外。王朝阳自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审核者”的角色，而且审得还很认真，每次看到问题，就会用红笔圈出来。发现自己写好的资料里被画满红圈，周大江有种抓狂的冲动。 但不得不说的是，周大江并没有抓狂，因为身为技术部主任的他意识到，王朝阳并不是故意刁难。王朝阳画的每一个红圈都有他的道理，可以说这种审核的能力连周大江自己都自愧不如。 第177章 有些不厚道 因为时间紧迫，王朝阳等人一直工作到晚上九点多才离开办公室。 而即便这样，投标的资料仍然没有完成，剩下的部分需要明天继续。周大江和赵立川自然是有住处的，王朝阳和张苗苗则需要自己找住的地方。原本张苗苗可以回家，但看了看时间张苗苗最终决定跟王朝阳一起去旅店住……她主要担心这么晚回家，没法跟老爸老妈解释。 待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后，周大江特意把今天的工作成果用传真的方式发到省里总部，这是临行前钱福山吩咐过的，要每天汇报项目进展。 时间这么晚了，没指望钱福山那边有反馈，结果传真结束不久，钱福山的电话竟然打过来。 钱福山把周大江表扬了一番，仅仅一天的时间，钱福山没料到周大江他们的进展这么快。周大江作为老同志，面对领导的表扬，反应那是非常合理的，一方面表现谦虚，另一方面表达了以后会更加努力，与此同时还捎带着提起赵立川，算是把功劳分给了赵立川一部分，这让一旁的赵立川心情非常舒畅。 而后周大江又说：“老周，立川，其实我打电话过来的目的，不仅仅是因为你们的进展速度快，更是因为你们资料的完成水准非常高。我刚刚看了一遍，竟然完全找不到毛病，甚至有些地方的措辞细节都做得很好，这还哪像是赶出来的东西嘛！所以我说，你们资料的完成水准非常之高！” 听完这话，周大江和赵立川对视一眼，同时脸红。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资料的完成水准高，跟他们关系不大，全是别人的功劳。 “老周？立川？”听电话这头不出声，钱福山笑了笑道，“我是真心表扬你们，你们不要不好意思嘛！” 电话这头的两个人继续对视着，气氛一顿尴尬。 然后还是周大江说道：“领导的表扬我们记住了，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钱福山继续笑道：“老周啊，怎么还跟我玩起官腔了？算了算了，多的我不说，你们工作一天一定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电话挂断后，周大江和赵立川同时舒一口气。 赵立川咳了咳道：“老周……咱们这样抢功，有些不厚道吧？” 周大江红着脸，点点头道：“我也不想……但你不知道钱经理其实并不希望咱们过度依赖红星厂，咱们是整车厂，一切要以咱们为主导，这是钱福山的原话。要是让他知道王朝阳负责审核，他非炸毛不可！” 赵立川咧了咧嘴道：“还有这事？” 周大江忙道：“谁说不是呢，要不然我也不会抢功啊，立川你应该明白，我周大江不是这种人！” 赵立川则立即笑道：“没错，咱俩都不是这种人！” 周大江也笑道：“就是就是！” 于是俩人的心情都轻松了很多。 第二天，王朝阳和张苗苗再度来到办公室，工作继续。分工跟昨天一样，周大江、赵立川和张苗苗负责撰写，王朝阳负责审核，为了避免浪费时间，王朝阳都是集中审核，然后在让其他人修改。 中间休息时间，周大江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朝阳，你以前有过投标的经验？” 王朝阳：“不多。” 王朝阳只能这么说，如果说很多，他担心对方会追问太具体的问题，那样他就没法回答了。 “这就奇怪了，你的投标经验并不多，但对投标资料怎么会这么熟悉呢？”周大江继续问。 “这个……可能就是天分吧！”王朝阳只能这么说。 “你是说我们的天分不够高吗？”周大江黑着脸道。 “看跟谁比，其实周主任你们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只是理论和实际相结合的能力稍有欠缺，不过领悟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比如我指出的一些问题，你们只犯一次就没有再犯，这说明你们的领悟能力很强。”王朝阳道。 这话把周大江和赵立川听得脸青一块白一块的，这货是在夸人吗，为什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只有张苗苗在一旁抿嘴偷笑，可怜的周主任和赵主任，相处久了你们才会知道这家伙的德行！ 短暂的休息之后，工作继续，跟头一天相比，第二天的进展速度明显提升。约莫到下午三点多时，全部投标资料都完成了。 一天半的时间完成一套投标资料，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周大江和赵立川开心的同时感到诧异。 但王朝阳却突然问道：“周主任，赵主任，你们在干嘛？咱们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呢！” 周大江和赵立川均是一愣，工作还没结束？开什么玩笑？ 王朝阳道：“主标书呢？主标书你们有谁写了吗？” 周大江顿时笑道：“哎呀朝阳老弟，还以为你对招投标的规矩很熟悉呢！这次是平顶山项目的首轮招标，按照通常经验来说，是不需要主标书的，咱们准备的这些资料已经足够了！” 赵立川也笑道：“没错，首轮投标说起来并不重要，只是走走形式，一般要到第二轮或者第三轮才需要主标书。” 王朝阳自己也是微微发愣，脑海里关于招投标的经验都是后世的，还从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招投标这么随意，连主标书都没有就可以参加，跟闹着玩儿似的！ 这还真是大跌眼镜啊！ 不过在犹豫片刻之后，王朝阳道：“周主任，赵主任，我还是建议现在把主标书写完。主办方或许没有强制要求，但作为投标方，我们应该对自己的投标思路和逻辑进行梳理，没有主标书，所有文件就像是一盘散沙，通过编制主标书，咱们对自己准备的东西更掌握得更准确一些！你们觉得呢？” 这让周大江和赵立川犹豫起来。 不过没过多久，两人都同意了。原因是主标书这东西，终归是要做的。而且王朝阳说得很有道理，没有主标书，其他文件就是一盘散沙，主标书可以把所有资料串联起来，这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招标方都很有好处。 现在才下午三点，时间是来得及的。 第178章 仍然不厚道 招投标作为商业中最为常见，也最为重要的一向活动，标书是非常关键的。 招标方的要求是什么？投标方能做到什么程度？这些都需要在标书中体现出来。 王朝阳等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编制这样一个文件，其实也是对其他所有文件的总结。 周大江作为这里面最有资历的人，主标书的起草是由他来做的，王朝阳、张苗苗和赵立川暂时没有事情可做。不过就在周大江刚刚完成前半部分，王朝阳再次提出疑问。 “周主任，把您写完的部分给我看看。” 接过文件，王朝阳由上至下看，看的速度很慢，久久没有发表评论。这让周大江有些紧张。 “有什么问题吗？” “目录有问题。” 王朝阳拿起一支笔，画道：“目录的整体没问题，不过你们看这里，前一项是平顶山煤矿项目的要求，后一项是龙源重工的挖斗设计概念，总感觉逻辑不够通顺，你们觉得呢？” 周大江顿时笑道：“朝阳，你太吹毛求疵啦，这是目录，逻辑不连贯是正常的。” 赵立川也跟着点头：“没错。再者说这这两个项目是主办方指定的，咱们只要按照要求写就行。” 王朝阳却摇摇头道：“周主任，目录的逻辑必须要通顺。招标方负责审核文件的人，绝大多数只看目录的！老赵，这两项虽然是主办方的要求，但我觉得逻辑不完善的地方，咱们作为投标方要主动完善。” 王朝阳这番话说得很正经，但周大江和赵立川却仍然不以为然，他们从心里觉得目录并不重要，而目录的逻辑问题更属于鸡蛋里挑骨头。 王朝阳以前的招投标经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招标方和投标方他都做过，对于目录的重视是他最重要的经验。 “朝阳老弟，别再目录上纠结了，咱们的文件已经很好的，没有关系的……”周大江见王朝阳迟迟不语，上前拍了拍王朝阳的肩膀道。 不过紧跟着，周大江就瞪圆了眼睛。 赵立川和张苗苗也被吓了一跳。 王朝阳把文件给撕毁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周大江喝道，有些发怒，辛辛苦苦写的东西，说撕就撕？ 王朝阳淡然道：“周主任，我说过，目录的逻辑不通顺，绝对不行！” 周大江怒道：“你说不通就不通？我看着很通顺呢……再者这是目录，就不是写作文，犯得着讲究逻辑吗？你的能力很强，这点我和老赵都承认，但你也忒目中无人了！你是二级供应商，我们龙源重工才是主导，你懂不懂这个道理？” 王朝阳：“意思是，不需要我？” 周大江微微一顿，道：“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要学会尊重人，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王朝阳道：“写出完美的标书，这才是最大的尊重吧？” 周大江又是一滞。 王朝阳继续道：“我认为目录的逻辑重要，你们却不以为然，我除了撕掉文件别无选择，因为不是这样的话你们永远不会重视！周主任，文件已经撕了，左右都要重写，那就按照我的意见修改也无妨吧？” 周大江咬着牙道：“你小子……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倔！好吧好吧，我也知道你是为了项目着想，成，就按照你的意见改！” 王朝阳呲牙笑道：“那辛苦了。” 周大江没好气地道：“辛苦的不是你！” 于是虽然非常不情愿，但周大江还是把目录重新写了一遍。并且按照王朝阳的意见，增加了一项材料特性的对比，这样衔接，目录的逻辑变得通顺起来。讲真的，周大江也明白这点，他们所不理解的是有没有必要把目录弄得这么复杂。 目录只是总览，具体的文件需要准备，这个文件是张苗苗来完成的。重点在于挖斗材料的性能对比。 前后两种材料，强度、屈服、硬度……一系列参数横向铺开，看起来一目了然。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页纸，但却完美地展示出mn5cr18的优势。 张苗苗这边完成文件的同时，周大江也写完了全部的目录部分。王朝阳要求再看一遍，周大江嘴角狠狠扯了一下：“看归看，不许随便撕！” 王朝阳笑道：“写得好我就不撕！” 这天晚上六点多，众人完成工作，由赵立川做东请可吃饭。晚饭之后王朝阳和张苗苗返回旅店，周大江和赵立川则返回办事处。 办事处和他们住的地方是上下楼，才进屋就听到电话铃声在响。 赵立川接起电话发现又是钱福山，这位坐镇后方的技术部经理，还是想询问项目进度。 得知标书已经全部完成，钱福山把两位下属大肆赞扬一番。 “这放在平时至少是一周的工作量，你们两天就能完成，真是辛苦了！等首轮招投标结束，你们一起回总部，我好好犒劳你们！” 受到褒奖，周大江和赵立川自然心情大好。连续两天都在加班加点，能得到领导的肯定的感觉当然好。 紧跟着钱福山把话锋一转，又道：“但主标书也要抓紧准备，首轮招投标虽然用不到，但此轮开始就要用到，提前准备，别临秋末晚再赶时间……” “呃领导……”周大江说道，“其实主标书我们也做完了。” “什么，主标书已经做完了？”钱福山惊讶。 “是的……其实我和老赵知道，主标书是必须要做的文件，这次用不到，但早晚得用，就一并做出来了……”周大江说着话，看赵立川一眼，后者也正在看他，两人脸同时红了。 “好，很好！” 电话那头的钱福山大声道：“老周老赵，三日不见刮目相看，你们已经开始打提前量了！这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领导不用这么夸，我都快不好意思了！”周大江道。 “完全不要不好意思！老周你再跟我仔细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在没有要求的情况下，主动完成一些额外的工作，我准备把这事当成典型在整个集团里宣传！嘿嘿，这是领导班子给我下达的指示，我正愁没有素材，那就把这事当典型吧！”钱福山笑道。 第179章 典型不行 被树成典型，以往听到这话，周大江非开心地跳起来不可。不过这次却有些心虚，急忙说道：“领导，您千万别这么抬举我，其实老赵也有功劳，要不您听老赵说说？” 然后周大江就把电话塞给了赵立川。 钱福山说道：“平顶山项目是你俩负责，老赵自然也有功劳……那好，老赵你跟我说说，你们当时是怎么想的，越详细越好，回头我要派人整理成文件，让全厂人学习你们的思想呢！” 赵立川脖子都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真，真的没什么……我说不出来，要不您还是继续问周主任吧！” “别别别，我更说不出来！”周大江忙道。 于是电话像烫手的山药一样，在赵立川和周大江手上来回传。 这事把电话那头的钱福山弄得一头雾水，竖立典型是好事啊，别人削尖脑袋都得不到的机会，这俩人怎么谦让起来？ 好在竖立典型的事情不着急，这次不说，以后也有机会。钱福山也就没坚持下去。 电话挂断之后，周大江和赵立川像卸下千斤重负一样，同时坐在椅子上。 “老周，依我看咱们还是说实话吧，标书的进展这么快，全是因为人家王朝阳！主标书的事情，也是因为王朝阳……这么占着别人的功劳，我赵立川的脸皮可没那么厚！”赵立川说道。 “你脸皮薄，难道我周大江的脸皮厚？”周大江骂道。 “不好说……”赵立川撇嘴道。 “老赵你什么意思！”周大江拍桌子道。 “跟领导汇报时，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是王朝阳的功劳？”赵立川质问道。 “以你为我不想啊！问题是我出来时，钱福山明确地指示过，一切以咱们龙源为主，绝不可以被红星厂牵着鼻子走……我说实话实话，还不被钱福山给骂得狗血喷头啊！”周大江说道。 “……”赵立川叹了口气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落在脑袋上的功劳，却不好意思占，咱俩这事要是说给别人听，别人会信吗？”周大江道。 “难说。”赵立川。 “究竟是为啥呢？”周大江道。 “因为功劳跟咱俩一毛钱也没有，全是别人的呗！”赵立川。 “……”周大江黑着脸，“能不这么直白嘛？” 招投标大会开始的当天，龙源重工一行四人提前赶到地点。王朝阳和张苗苗虽然不属于龙源重工，但作为次级供应商是可以同行的。 招标方归属于平顶山政府，大会地点就设立在平顶山附近，是一座旧学校临时改造的。会场是学校的操场，主办方的人集中在操场的主席台上，其他投标方则分布在主席台下方，成扇形布局，配置的桌椅也都是学校用的长条桌椅。 若放在后世，平顶山煤矿这么大的项目的招标大会，至少要在五星级酒店中举办，但这个时代条件不允许，人们也不讲究形势。 龙源重工是参与招标的单位之一，除了他们还有七八家，因为都是机械行业的人，彼此或多或少都认识。当然也不排除个别来自外地的企业。 “周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距离好远，就听到有一个大嗓门喊道，然后看到一个体态有些臃肿的男子朝这边走来，满脸堆笑。 “魏子山？”周大江认出来着，脸上微微一沉。 “没错，正是我，没想到我这么快出来吧？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我吧？”魏子山语气含笑，但脸上的表情却渐渐沉下去，眼神颇为不善。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没什么事我们还要忙别的！”周大江道。 “周哥的脾气还是真的大，让我想起了三四年前，当时您是我的领导，您只要这么板起脸，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呢……哈哈，想想那时候的事情，还真是有意思啊！”魏子山继续含笑道。 “我说过，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请消失！”周大江提高音量，面沉如水。 “……好吧好吧，咱回头再聊！我也不急在这一时！”魏子山说了一声，这才离开。 看着周大江脸色一直很难看，王朝阳问道：“周主任，这个魏子山跟你有恩怨？” “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卑鄙的人，看到他我就犯恶心！”周大江沉声骂了一句，然后简单解释了原因。 原来在三四年前，魏子山也是龙源重工的职工，当时在周大江手底下工作。魏子山这个人其实很聪明，也很善于为人处世，在大国企的环境中，其实是很有前途的。 不过这个魏子山偏偏好赌好色，口袋里只要有点闲钱就会出去鬼混，跟单位里的某个女同志的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据说还有搞大了肚子，魏子山逼着人家打胎的糟事…… 作为领导，周大江很想让魏子山改掉这些毛病，所以找魏子山认真地谈了一次。结果魏子山不知道好赖，以为周大江是故意讽刺他，恶行不但不改，更是变本加厉。 跟更加恶劣的是，又一次魏子山喝醉了酒，到周大江家里去耍酒疯，把周大江四岁多的儿子给揍了一顿。 周大江忍不可忍，把魏子山的行径如实上报，导致魏子山被开除。 这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周大江没想到在这里能在遇到魏子山，而且看魏子山的穿着，现在似乎混得还不错。 “老周，魏子山跟你有那么大的过节，会不会给咱们使绊子啊？”赵立川忧心忡忡地问道。 “按照他的德行，一定会的！不过咱们不怕，咱龙源重工最有实力，他再怎么使袢子也没用！”周大江说道，“好了好了，别再提那个恶心的人了，会就要开始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准备吧！” 与此同时，魏子山已经返回自己单位的地方，嘻嘻哈哈地跟同事们插科打诨，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龙源重工那边。 魏子山心里在暗笑，因为他知道，这次龙源重工注定会失败，他很期待失败之后周大江的表情！ 第180章 标书丢了 作为招投标的首轮，本次的过程并不复杂，首先招标方发表集体演讲，对平顶山煤矿项目做整体的阐述，以及一些要求的解释；然后是问答环节，投标方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集中发问，集中解释；在这之后是收集标书，由招标方逐项评分，然后首轮投标便结束了。 通过首轮投标的厂子，有资格参加第二轮。 作为周大江来说，并不太紧张，因为龙源重工有着充足的底气。如果连首轮都通不过，那才叫奇怪。 前面的环节进展很快，临近中午时主办方开始收集标书，投标方将装订好的标书投给主办方，然后纷纷准备离开。 龙源重工这边也准备离开，连续几天的奋战，四个人都很疲惫，这次回去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不过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主办方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跑了过来，拦住周大江道：“周主任，您是龙源重工的周大江主任吗？” 周大江点点头：“是我，怎么了？” 那工作人员道：“糟了，你们的标书不见了！标书我们收集到一起，准备做最后的统计……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的标书找不到了……” 周大江被吓得一跳：“怎么会这样！” 那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戴着眼镜很文静的样子，此刻也很着急，看样子快哭了。 周大江知道问她也没用，便让她带着去见主办方的领导。 “发生什么了，周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一行人正要往主办方的办公室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话，嗓门很高，像公鸭叫声。 “魏子山，跟你们关系，你管闲事！”不用看也知道谁在说话，周大江冷冷地回道。 “怎么能说跟我没关系呢，周哥可是我的老领导啊，您以前的谆谆教导我现在还历历在目！”魏子山继续大声笑道。 周大江关心的是标书的事情，顾不得跟魏子山拌嘴，带人匆匆朝主办方办公室走去。 而被魏子山这么一搅和，其他人也都注意到这边似乎有事情发生。这次招标，龙源重工是重头戏，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很多人都好奇发生了什么。 看周大江的脸色难看的样子，难道说龙源重工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这样的话，那对其他厂子来说可是好消息。 所以即便招标活动已经结束，有很大一部分人仍然留下来，他们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中自然也包括魏子山。 周大江等人绕过主席台，来到后面的办公室，见到主办方的领导。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额头的头发非常少，露出一大片光秃秃的头皮，皮肤很黑，此刻脸色非常难看。 “江工你好，我是龙源重工的周大江，负责本次投标。听说我们的标书不见了，是这样吗？”见面周大江便急忙问道。 “没错。我让下面的人统计标书时发现的，不过你先别着急，我让她们再找一遍！” 江荣发说完，又厉声对手下几名干事喝道：“手脚麻利些，好好的资料给弄丢了，你们都干什么吃的，仔仔细细再找一遍！” 他手下的干事年龄都不大，此刻都在手忙脚乱地翻资料。本次参见投标的单位虽然只有七八家，但收集上来的资料却非常多，堆在一起像座小山似的。 周大江本想言辞质问的，但对方姿态很低，而且在全力寻找，他只好忍住火气。王朝阳因为腿脚不利索，进入办公室就找地方坐下，张苗苗坐在他旁边，小声嘀咕道：“标书怎么会弄丢，从没听过这种事情！” 等了约有十分钟，所有资料被重新核对一遍，龙源重工的资料仍然没找到。 此时江荣发说道：“抱歉，实在是抱歉，我们又找了一遍，但仍然没找到。” 周大江道：“标书被你们的人收上去，然后送回办公室，距离一共不超过五十米，怎么可能丢，闹鬼不成？” 江荣发满脸歉意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刚刚也听到，我把手下这群人狠狠批评了一遍……” 周大江道：“批评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接下来怎么办？” “这个……” 江荣发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按照招投标的规则，首轮如果没有标书，贵厂可能要出局。” “这怎么可以！”周大江一听这话就怒了。 “标书我们已经提了，是你们管理不当，责任不在我们，怎么可以让我们出局！”赵立川也激动地喊道。 张苗苗也很激动，但没有说话。王朝阳则依旧坐在原位，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 江荣发苦着脸道：“两位不要激动，听我慢慢说……弄丢标书的过错方在我，这个我承认，所以你刚刚也听到，我已经狠狠批评她们了，而且回去之后我还会继续批评，我自己也会对管理的失职做检讨……不过一码归一码，招投标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没有标书，龙源重工仍然不可以进入第二轮。” “我不服，如果这样的话，我会直接向上级投诉！”周大江的语气非常强硬。 “我不反对你去投诉，恰恰相反，我支持你去投诉……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地步，也是我不想看到的……” 江荣发叹了口气，看着周围四五名手下干事，说道：“龙源重工一旦投诉，我至少要写个检讨，而你们都得失业……” 听到这话，四五名干事顿时吓得哭起来。她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女生，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遇上这事，她们当然害怕。 关键问题在于委屈，她们一切都是按照流程办事，标书凭空消失，她们其实也是受害者。 哭声一片中，周大江产生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也相信，标书丢了跟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没有关系，而且即便投诉，也未必能改变事实。对面这群刚刚工作的女生被惩罚得再重，龙源重工仍然出局。 这是规矩，改变不了。 江荣发唉声叹气一番，最后拍了拍周大江的肩膀道：“周主任，情况就是这个情况，你也了解，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就请离开吧！至于要不要投诉，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周大江拳头狠狠攥紧，不知道该说什么，折腾好几天却落得这个结局，他不知道回去怎么交代。叹了口气，周大江回头对其他人道：“咱们走吧……” 赵立川跟着周大江往外走，张苗苗起身对王朝阳道：“咱们也走吧！” 王朝阳却突然扬声道：“江工，你刚刚说没有标书就得出局，这是谁定的规矩？” 第181章 愣在当场 江荣发被问得一愣。周大江和赵立川也停下脚步，不知道王朝阳突然发问是什么意思。 “没有标书就出局，这不是谁定的规矩，但所有招投标大会都是这么执行的……道理很简单，首轮招标要审核标书，如果没有标书你们只能得零分，当然要出局。”江荣发随后解释道。 “也就是说，关键不是标书，而是标书审核的评分，对吗？”王朝阳继续问道。 “也……也可以这么说。”江荣发道，让然没太搞懂王朝阳想说什么，没有标书和评得零分，这不是一回事儿吗？ “我们已经完成了主标书，同样可以用于审核，这没问题吧？”王朝阳道。 “主标书？”江荣发一愣，“首轮投标就准备了主标书，小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 王朝阳淡淡一笑，回头对赵立川道：“赵主任，主标书在你包里吧，拿给江工看看。” “对对，在我这，在我这！”赵立川急忙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沓十多页a4纸装订的文件，递给江荣发。 这次收集的资料中，并不包含主标书，所以赵立川一直把主标书放在公文包里。 江荣发把文件简单浏览一遍，然后整个人都脸色都变了，原本皮肤就黑的他，此刻表情更是凝固。 “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你们提前准备了主标书……”江荣发道。 王朝阳一直盯着江荣发的表情，此刻淡淡问道：“江工的表情，似乎并不开心？” 江荣发一愣，而后急忙笑道：“我怎么会不开心呢，小兄弟你可不要乱说！你们的标书丢了，我很遗憾，现在有了主标书，我心里自然是开心的，这样一来我们的过错总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后果！” 周大江此前一直紧绷着脸，此刻按捺不住道：“这么说，我们龙源重工还有希望！这真是太好了！江主任，主标书虽然无法涵盖其他所有资料，但却包含全部概括信息，审核的事情，那就拜托你了！” 江荣发重重点头道：“保准没问题！” 如此一来，龙源重工一行四人终于可以放心里离开办公室了。路上周大江和赵立川的心情相似，那就是暗叫侥幸，还好提前准备了主标书！ 当然他们更加庆幸的是，有王朝阳参与这次文件的准备，当初准备主标书时，他俩可都是满腹怨言呢，没成想主标书成了关键。 更让周大江诧异的是，王朝阳刚刚的气度。得知龙源重工要出局时，周大江脑子里一团乱麻，感觉天都快塌了，除了愤怒，他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现在回想才意识到，当他自己手足无措时，王朝阳似乎一直很镇定。 也正是那份镇定，使得王朝阳在劣势中找到一线希望。 细思极恐，周大江现在越想越诧异，那份镇定，真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该有的？ 想到这里，周大江突然停住脚步，看着王朝阳道：“王朝阳，你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王朝阳此刻正在张苗苗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呢，笑了笑道：“我一直是红星厂的技术员啊！” 周大江追问：“你，你的心里素质怎么会这么强？” 王朝阳想了想道：“或许是天分。” 绕过主席台，四个人回到会场的前方。此刻其他厂子的人仍然没有离开，从周大江四人被喊走起他们就在等，想知道龙源重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哥，嘿嘿你们这么久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呢？”魏子山头一个走过来，阴阳怪气，脸上带着那种欠揍的表情。 “没事。”周大江不想跟对方多说话。 “怎么可能没事呢，进去这么久？周哥，纸是包不住火的！我们这么多人等在外面，你好意思不解释解释吗？”魏子山却不依不饶。 周大江很想回一句“老子就不想解释”，不过见魏子山恶心的表情，不由得冷冷一笑，反问道：“那依您猜，我们发生了什么？” 魏子山嘿嘿一笑，道：“我不用猜，而是已经听到确凿消息，说是你们龙源重工的标书丢了，现在你们已经出局了，对吗？” 一句惊人，在场所有人都怀疑听错。 作为本次项目最有希望的龙源重工，弄丢了标书，已经出局。这消息比三月春雷还惊人！ 周大江站在原地没出声。 魏子山提高音量再次说道：“看来我猜对了，龙源重工真的已经出局……啊呀呀，这真是太遗憾了，原本你们龙源重工是最有希望的。周哥，你以前是我的老领导，总是教导我做事要仔细，但你自己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弄丢标书而出局，这传出去恐怕被同行笑掉大牙吧？” 而到了现在，周围其他厂子的人，基本相信魏子山的话。龙源重工因为弄丢标书而退出平顶山煤矿项目，这对其他厂子来说，绝对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消息。 原本只是陪太子读书，现在他们真正有了希望！ 而周大江则一直静静地站着，等魏子山说完才开口：“魏子山，你这幅嘴脸，就是十足的小人嘴脸！我最后告诉你一个道理，做人不要不识好歹，否则永远不会有出息！” 魏子山顿时变脸，怒道：“周大江，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因为弄丢标书而出局，你以后就是行业里的笑话，赶紧回去哭吧！” 周大江没有再回话，已经和其他三人一同离开了会场。 魏子山一口恶气，有种没有释放出来的感觉。因为周大江的态度跟他预期的不一样。 被踢出局，周大江应该非常沮丧才对，但刚刚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多少沮丧。 难道另有真相？ 越想越害怕，魏子山急匆匆朝主席台后面的办公室跑去。不等他跑到，主办方的众多工作人员已经出现，他们搬着整理好的文件，正准备离开。 魏子山急忙问道：“江工，龙源重工的标书丢了，已经出局，对吗？” 江荣发道：“标书的确丢了，但并没有出局。” “为什么这么说？！”魏子山几乎是喊出来的。 “因为他们还有主标书！”江荣发道。 “怎么会这样！”魏子山站在原地，眼球涨大，如同是一只被无形大手捏住脖子的蛤蟆。 第182章 潜在的竞争 王朝阳四人离开平顶山后，直接返回龙源重工的办事处，稍作休息后一同前往附近的一家酒楼吃饭。 这次本以为平淡无奇的首轮招标，变得如此惊心动魄，最终有惊无险，周大江当然要请客的。 “朝阳，这第一杯酒我得敬你，要不是你主张写完主标书，这次就阴沟里翻船了！”周大江提起一杯。 “客气。”王朝阳有伤在身，不能喝酒，用茶水替代。 “第二杯酒我还得敬你，刚刚在会场遇到那种事情，多亏你的冷静。以往我只知道你学问深，通过今天的事情，我服了，我彻底服了，你是我所见过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中最优秀的一个！”周大江继续提酒。 “这么说我会骄傲的！”王朝阳只好继续以茶代酒。 “你有骄傲的资本。讲真的，你也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年轻人……想想其他二十多岁的新人，跟你一比简直没法看！”赵立川也陪了一杯。 王朝阳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别人不说，苗苗就也很优秀，好多事情没有苗苗帮忙，我一个人做不来的。” 赵立川拍着脑门儿道：“哦对对，张苗苗也很优秀，有限元那么高级的计算，她算起来跟玩儿似的！” 周大江补充道：“何止有限元，结构设计和系统校核她也是一把好手！” 张苗苗可不想某些人那么不知道含蓄，被俩人夸得脸都红了。 喝完几轮酒之后，周大江的语气突然沉下来，道：“标书突然丢了，你们怎么看这事？” “会不会跟那个魏子山有关系？”赵立川道。 “我也怀疑那个卑劣的家伙儿！从一开始他就在针对我，如果标书丢失是有人故意的，那一定跟魏子山有关系。”周大江咬牙切齿道。 “江荣发也有问题。”王朝阳突然说道。 “江荣发也有问题？不应该吧？他可是主办方的人，而且当时的态度也很着急。”周大江道。 “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得知咱们准备主标书时，江荣发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儿。而且如果没有主办方的内鬼帮忙，魏子山向做坏事也无从下手吧？”王朝阳分析道。 “嗯，有些道理。”周大江拳头在桌子上砸了砸道，“真特娘的恶心人，该死的小人！” “但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咱们没有证据。”赵立川道。 张苗苗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如果真是魏子山和江荣发狼狈为奸，那不会对咱们的主标书做手脚吧？如果主标书也有问题，那咱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王朝阳摇摇头道：“这我也说不好。” 招投标的过程总会掺杂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这是不公开的秘密。王朝阳对对手并不熟悉，所以真的说不好。 周大江自己灌下一杯酒，然后大声道：“先不讨论这些了。反正标书已经投上去，总要等结果的！结果出来之前，咱们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小人哪里都有，咱们不能听见兔子叫就不种黄豆不是？” 赵立川也道：“没错。事情已经到现在地步，等结果吧！” 王朝阳也是笑了笑，道：“周主任和赵主任好气度，来，干杯！” 饭吃到一半时，张苗苗突然记起一件事情来，问道：“上次听说的，平顶山煤矿项目会有一家岛本国的企业参与竞标，这次怎么发现呢？” 周大江道：“你说的是岛本国的人本吧？呵呵，有一个消息我忘记跟你们说了……因为政策方面，对当地企业的扶持，岛本国的人本公司被挡在外面了，他们没有资格参与竞标！” 王朝阳道：“这真是个好消息。”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在所有的竞争对手中，只有人本能给龙源重工造成威胁，如果人本已经被排除，那龙源重工拿下项目等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几天都忙坏了，吃完这顿饭咱们就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好休息。等首轮投标结果出来，我会尽快通知你们！” 饭吃到最后，周大江说道，然后看了王朝阳和张苗苗一眼道：“你们小两口俩也回去休息吧！” 张苗苗脸腾地红了，怎么就小两口了啊？ 周大江发现张苗苗脸色不对，恍然道：“难道……难道你们不是一对？哎呀呀，该死该死，我猜错了……我看你们整天成双入对的，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呢！” 张苗苗跺着脚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 在王朝阳四人吃饭的时候，在南阳市的另外一家酒店的包厢里，也有四个人在吃饭。 其中之一正是今天参加招标会，却闹了一肚子气的魏子山。 坐在魏子山旁边的是住手刘昭，而坐在餐桌对面是一男一女，两人都是西装革履，装扮得非常讲究。 其中的女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很白，头发打理得极为精细，圆脸，五官精致，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只不过美女的脸上没有多少笑容，反而蒙着一层冰霜。 桌上已经摆满一桌子菜，鸡鸭鱼肉都有，可以说极为丰盛，但西装革履的男女却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智子女士，五十岚先生，很抱歉只能请你们在这里吃饭，南阳市没有纯正的日料，所以就请将就将就吧！”魏子山含笑说道。 “不。我从不将就，如果菜不合口，我宁可不吃。”被称作智子的女人说道。 “呃，那就喝茶，这家的花茶还是很正宗的！”魏子山急忙端茶倒水。 智子两根细白的手指捏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皱起的眉头却没有疏散多少，侧头对五十岚说了一番岛国话，五十岚笑着摇了摇头。 魏子山听不懂岛国话，坐在对面一头雾水。 此时智子改用中文道：“我刚刚跟五十岚先生交换了一下看法，据我们所知，饮食和茶艺文化，岛国都是源于中国，但发展到现在，我们大岛国的饮食和茶艺文化已经把中国远远甩在后面，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魏先生，你认可这个观点吗？” 魏子山嘴角跳了跳，含笑道：“没错没错，智子女士和五十岚先生的看法当然对！” 智子又道：“不说闲话，你已经考虑半个月，关于平顶山项目，到底要不要跟我们人本合作？” 第183章 想不清楚 晚宴结束后，王朝阳和张苗苗返回旅店，途中张苗苗泛起犹豫。 马上就要返回红星厂了，要不要回家一趟呢？ 张苗苗自然是很想回家，但她不敢想象老妈知道她仍然和王朝阳在一起后的场景。 “你先回旅店吧，我想……我想一个人随便转转。”张苗苗说道。 “你想回家？我开车送你一程吧！”王朝阳已经看出女孩儿的心思。 有新入手的宝来作为代步，王朝阳很快把张苗苗送到目的地。马路对面就是张苗苗家，王朝阳也一并下车，那样子是打算和张苗苗一同进门。 “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张苗苗道。 “已经到了，不进去问候一声不好吧？”王朝阳道。 “我担心我妈，如果我妈再问你，你打算怎么回答？”张苗苗脱口而出。 上次张苗苗公开问王朝阳对张苗苗的意思，结果王朝阳答得含糊其辞，导致张妈妈非常不满意。这次进门，要面临同样的问题，所以张苗苗才担心。 “这次……”王朝阳摊了摊手笑道，“我现在满身是伤，再不济，也不至于被轰出来吧？” “真拿你没办法！”张苗苗嘀咕道，该正经的时候不正经！ 进入家门，张连军不在，只有张妈妈在家。见女儿回家，张妈妈自然开心，随后看到同行的王朝阳，张妈妈脸色微微沉下去。 不过很快，张妈妈意识到王朝阳的腿伤有伤，而自己女儿的额头上也有伤，急忙询问怎么回事。 在妈妈面前，张苗苗一向毫不保留，把在龙源重工总部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发现妈妈脸色不对劲儿，张苗苗急忙补充道：“但妈妈您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坐在你面前吗？” 张妈妈脸色越来越差，沉静好一会儿，突然对王朝阳道：“请你离开，我们张家不欢迎你，从此以后也再不欢迎你！” 王朝阳一愣。 张苗苗急忙道：“妈，您这是怎么了？” 张妈妈厉声道：“我上次问你对我苗苗的态度，你含糊其辞，这事我暂且不去追究。但这次你却带着我女儿身处险境，这是我不能容忍的！朝阳，你是一个优秀的男孩子，但我们家苗苗不适合你，所以你离开吧！” 王朝阳无法辩解。 张苗苗立刻解释道：“妈妈，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这次去省城，我们谁也没料到竟然有危险，并不是王朝阳明知道有危险而带我去的！” 张妈妈道：“女儿，这个时候你还要为他辩解？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允许，因为作为母亲，决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到女儿安危的人和事！” 张苗苗道：“可是妈妈……” 张妈妈的态度非常强硬：“没有可是。经过这一次，我的态度绝不会转变！” 张苗苗眼中含泪，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于一个关心自己安危的妈妈，她完全无法反驳。 “阿姨！” 这时王朝阳突然开口。 “你想说什么？”张妈妈道。 “我想说两点。第一点，这次去省城，我确实不知道有危险，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对方害我的原因，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我知道有危险，绝对不会带着苗苗身陷险境！” “第二点呢？”张妈妈沉着脸问道。 “第二点是，如果再出现危险，我宁可自己的命不要，也会保护苗苗的安全！”说这番话时，王朝阳目光灼灼，声音掷地有声。 张妈妈听完，沉默下去。 张苗苗看着王朝阳，心里突突直跳。她从没想到过，能从不着调的王朝阳嘴里听到这番话。 命不要，也会保护自己的安全！ 张妈妈盯着王朝阳的眼睛，看了良久，脸色微微有所缓和。 “朝阳，我听得出来，你说的是真心话。命都不要也要保护苗苗，这话我相信你不但说得出来，也做得出来。但我想不通的是，你可以为不要命，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你对苗苗到底什么态度呢？” 王朝阳道：“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清楚，我以后再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可以吗？” 同样的问题，王朝阳只能给出相同的答案。作为穿越者，王朝阳真的不确定自己在这个时代扮演什么角色。出于责任，他早就应该跟张苗苗明确关系，但同样是出于责任，他又不敢随便产生关系。 张妈妈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我不知道你哪里想不清楚……算了，那就等你想好之后再回答我吧！” 王朝阳道：“谢谢理解。” 当天下午，张妈妈帮张苗苗收拾了一些行礼，临近傍晚时，张苗苗随同王朝阳一起返回红星厂。 对于张妈妈来说，自然是反对女儿跟王朝阳“混”在一起的，名不正则言不顺，女孩家容易被人说三道四。不过张妈妈非常了解女儿的脾气，认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张妈妈想不明白，男婚女嫁这种正常的事情，到王朝阳这里怎么会变得这么复杂呢？ 宝来汽车飞驰在城乡公路上，王朝阳负责开车，张苗苗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目光看着窗外的风景。 现在已经是春末季节，两侧的农田已经耕种完毕，大片黄色的土地上隐隐蒙上一层绿色。 也不知道张苗苗在想什么，突然笑了一下。 “笑什么呢？”王朝阳问。 “春天真好，一切都生机盎然的样子，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张苗苗继续看着窗外，有些陶醉地说道。 “我更喜欢冬天。”王朝阳道。 “为什么？”张苗苗奇怪。 “冬天的早上，躺在床上睡懒觉是最惬意不过的了。”王朝阳笑了笑道。 “鄙视你！”张苗苗白了一眼，然后继续陶醉在窗外朦胧的生机之中。 回到红星厂，王朝阳和张苗苗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 平顶山项目的事情有龙源重工的人盯着，红星厂这边作为次级供应商，挖斗的设计已经基本完成。 一旦首轮招标通过，红星厂可以组织试生产，而生产方面有老厂长协调，完全不需要王朝阳操心。 第184章 王老师又开课了 由于身上有伤，王朝阳在家的这几天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睡懒觉了。 他的作息时间一般是早上九点起床，吃些剩粥和咸菜，去厂子里转一圈。中午在单位食堂解决午饭，回家睡个午觉，下午去办公室工作一会儿。 这个作息受到张苗苗严重鄙视。 白天没有要紧事，晚上的补习班可以继续了。 前阵子由于王朝阳和张苗苗外出办事，补习班暂停好长一段时间，如今得知补习班恢复，厂里的人都非常开心。 简陋的教室，长条椅和黑板，这些设施虽然一般，但却挡不住厂里人们的热情。 红星厂如今的发展，劲头十足，厂里流传着各种说法，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知识就是生产力”！前些年的红星厂岌岌可危，一度濒临破产，从去年的后半年开始才开始有起色。 原因是什么？ 细心的人能发现，最重要的原因是王朝阳的崭露头角，以及技术员张苗苗的到来。 从那之后，红星厂发生着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轴类订单急速增加，拓展齿轮业务，大型铸造零件方面也有起色，据说现在正在跟龙源重工合作，平顶山煤矿项目指日可待。 厂里职工人数从过去的不足百，到现在的超过一百五十人，老厂区重新规划，新厂区即将启动…… 这一切的变化，感触最深的自然是厂里职工。他们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学习知识的热情自然也是空前高涨！ 当傍晚王朝阳慢吞吞赶到教室时，被满满一屋子人吓得一跳，如今长条椅已经坐不下，过道的空地上也坐满了人，以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居多，也有不少四五十岁的。 “朝阳哥，终于开课了，同学们都等急了！”刘小毛是最积极的一个，坐在头排最近的位置。 “这么多人，得考虑换个大一点的教室了！”王朝阳点点头道。 “没关系，现在多热闹！”刘小毛笑道。 “胡美玲以前跟你一起上课，她怎么没来？”以前但凡上课，刘小毛都是和胡美玲一起，这次只有刘小毛一个，王朝阳问道。 “呃……”刘小毛咧咧嘴道，“这事以后再跟朝阳哥解释吧！” “好，下面开始上课！”王朝阳开始讲课。 讲课的内容，仍然侧重基础和实用。王朝阳手里没有教学大纲，但有他自己的思路。工人们每天工作的内容是固定的，王朝阳把他们的工作内容拆解开来，逐一从理论层面讲解。 例如对于车工来说，他们的工作内容是按照图纸加工零件，那么首先他们得认识必要的文字，然后需要看得懂图纸，最后才是明确如何用设备来实现图纸的要求。这些内容可深可浅，王朝阳是一个优秀的讲师，通常可以根据学生们的学习状态来拿捏分寸，红星厂这些职工们丝毫感觉不到难度。 在课程临近结束时，王朝阳宣布了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 由于红星厂业务量的增加，技术部需要加人，王朝阳跟王嵩商量过，准备从补习班的学生中选拔。 选拔的方式是考试，而考试的时间基本敲定在下周。 这个消息宣布之后，整个教室里沉默三秒钟，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来这里上课的人，最初的心态是能力提升，从没想过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时代背景之下，这个时代的人们对知识分子格外的尊重，尤其高考恢复之后，“知识改变命运”的横幅随处可见。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条改变命运的道路距离太远，不敢奢求，如今突然有这样一条路出现在面前，哪能不兴奋？ 如今技术部里只有王朝阳和张苗苗，而这两位被厂子视作宝贝疙瘩一样的存在，如今王朝阳发布的消息是，只要通过考核，就可以成为技术部的一员。 “我报名！” “我也报名！” “给我也报上！” …… 众人纷纷举手，喊声几乎顶破顶棚。 王朝阳笑道：“别急，所有人都有机会！这次考核绝对公平公开，只要通过考试，就有机会被录用！” 补习班结束后，众人的热情依旧，在热烈的讨论中离开教室。王朝阳腿脚不利索，刘小毛扶着他离开。 在离开的路上，王朝阳注意到刘小毛情绪很不对劲儿。以往这小伙子要是得知考试的事，肯定要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今天闷头一句话也不说。 “小毛，怎么了？”王朝阳问道。 “朝阳哥，我是不是很差劲？”刘小毛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怎么突然这么问？”王朝阳。 “事情是这样的……”刘小毛解释道。 原来，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刘小毛和仓库的胡美玲的关系一度升温，很快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个时代的人处对象，都是奔着结婚生子去的，不像后世那样，搞对象要好几年，最后还不一定能结婚。 刘小毛觉得时机成熟，就让老爸老妈托媒人去胡美玲家说合，结果倒好，胡美玲的父母都不同意，把刘小毛一家人挡在门外。 为了这事，胡美玲哭了好几场，刘小毛也郁闷了好几天。 “胡美玲爸妈不同意你们的事情，原因是什么呢？”王朝阳问。 “该准备的彩礼我家都准备了，他们就是不同意，可能……可能是觉得我配不上胡美玲吧！”刘小毛唉声叹气地说道，“可能真是这样吧，胡美玲长得那么漂亮，去他家提亲的人很多，而我就是一个车间出苦力的，要模样没模样，要能力没能力，看来我就是配不上胡美玲！” 王朝阳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好好干，干出一番事业来，你就配得上胡美玲了。” 刘小毛苦着脸道：“朝阳哥我知道你在鼓励我，但是……哪那么容易啊！” 王朝阳道：“怎么不容易，下周考试，争取合格，回头跟我一起来技术部工作！” 刘小毛眼睛一亮，问道：“什，什么意思，朝阳哥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王朝阳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一下，骂道：“上课是不是溜号了？” 刘小毛挠挠后脑道：“我满脑子都是胡美玲的事，基本没听课……” 王朝阳道：“那就再跟你说一遍，厂里技术部要招人，准备从补习班里挑，下周安排考试，考试合格的人就有机会来技术部工作！” 刘小毛顿了片刻，然后扯着嗓子喊道：“太好了，这太好了，朝阳哥我一定抓住这次机会！” 第185章 出题 跟某些性情散漫的家伙不同，张苗苗这几天虽然工作上没事可做，但却仍然很自律。 早上六点半起床，洗漱收拾之后吃早饭，大约七点半左右来到办公室。 前阵子一直外出，参与龙源重工的项目，又花时间跟燕山钢厂的人技术交流，张苗苗的小本本里记满了知识点和备注。 终于有了空闲时间，张苗苗准备把这些东西好好整理一番。 结构校核方面，她对前三种强度理论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仍然做了较为详细的整理。技术部招人的事情张苗苗自然也知道，新人从厂子职工中选拔，基础相对较弱，那些复杂的强度理论要转化成简单易学的形势才行。 为了实现这点，张苗苗没少花心思。她首先对强度理论的每一个符号进行解释，然后对每个强度理论都列举了三个应用实例。这还不算完，为了让零基础的人立即上手，张苗苗把公式的使用分解为三个步骤。 第一步，参数的数值确认。 第二步，公式代入。 第三步，公式解答。 如此归纳之后，张苗苗自己运用两次，这才满意。 有限元的运用，这点张苗苗不奢求新人能够学会使用，因为讲真的，有限元理论博大精深，应用层面更是分支散叶，她自己也仅仅掌握皮毛，自然不敢随便教其他人。 介于这个原因，张苗苗仍然把有限元理论做了归纳和总结，绝大部分留着空白，以后再不断完善。 说道有限元，张苗苗一肚子气。她对有限元的学习热情那是非常高涨的，一有时间就自学，上次从娄新慈家里借来的几本书快被她看一遍了。书中有许多她不明白的点，好几次想找王朝阳讨论，结果每次讨论到一半，那货不是借故逃走就是昏昏欲睡。 就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人！ 张苗苗也懒得跟王朝阳纠缠，倔脾气上来，硬是自己解开了好几个问题点，仍然剩下的几个问题点，张苗苗打算下次见到娄老师再讨论。 至于齿轮的加工参数，张苗苗已经总结成一个厚厚的本子，最初的构想是建立属于红星厂自己的厂标，如今距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现在对于几种常用材料，比如45号钢，任何一种模数和齿数的齿轮，不需要过多计算和验证，按照张苗苗的本子查找就能得到加工参数。 所有知识点的总结中，最让张苗苗挠头的是材料的热处理。 王朝阳上次给她的铁碳相图，经过几天跟燕山钢厂的人交流，已经有相当程度的完善。然而这只能作为知识点记录，实用性基本为零，因为金属的热处理过程实在是太复杂了，每一个参数都需要多次实践的佐证，而炼钢不同于其他，每次实践那是需要成本的，而这个成本都是以万为单位计算的。 好在这方面不是红星厂急需的，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完善即可。 张苗苗整理资料用的是统一的a4开笔记本，把众多知识点整理完成后，每个本子用牛皮纸包了书皮，书皮外面用娟秀的小楷写好名称。 在技术部的侧墙上立有书架，这些本子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张苗苗看到这种整齐的东西，心情格外的愉悦。 “回头必须定个规矩，任何人看完资料都要原模原样地放回去！”张苗苗心里这样想着，因为她早就发现办公室里的那位爷的习惯非常差劲，看完东西随手就放，下次不知道去哪里找！ 这种臭毛病必须得改！ “苗苗，忙呢？”正这样想着，门外有人喊道。 “什么事？”不用看也知道来者是谁……厂子里除了某人没人直呼她的名字。 “下周考试，想跟你商量一下考试题的事情。”王朝阳进屋后，自己灌下一杯水，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对面道。 “考试题，哦你是怎么想的？”张苗苗认真起来。 “我觉得，随便找一根轴，让他们校核强度，你觉得怎么样？”王朝阳道。 “那怎么行！” 张苗苗道：“补习班的学生基础都不行，校核轴对他们来说太难了，头一次考试成绩不好，对他们的打击会很大的！所以不行，绝对不能出那么难的题！” 王朝阳问：“那你觉得该出什么题？” 张苗苗用手撑着白皙的小下巴，认真地思索一阵道：“题目最好分两类，一类基础题，一类应用题。基础类的题目，可以让所有人都有机会拿到分数，应用题可以让少数优秀的人得到较高的分数。” 王朝阳听得直晃脑袋，道：“太复杂了，咱俩又不是专业搞教育的，分不清基础题和应用题，依我看还是简单点，弄一根轴让他们校核，省事！” 张苗苗很不满意王朝阳的态度：“为了选拔新人，咱们不能图省事！要不这样，我负责出题，回头给你看看！” 王朝阳笑道：“那就辛苦你了，啊呀出题什么的最麻烦了，还好有张老师帮忙！” 张苗苗突然反应过来，这货一定是盘算好的！他嫌出题麻烦，就把事情推给自己，什么人啊这是！ 王朝阳主动给张苗苗倒水，歉意道：“张老师请喝水，您能者多劳嘛！” 张苗苗白眼道：“你推得倒干净！” 王朝阳笑道：“我在忙别的……陈二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这几天正在教他开车，回头去领个驾照，以后就可以当咱俩的专职司机了！” 提起陈二，张苗苗也认真起来，问道：“他伤那么重，完全康复了吗？不要太着急！” 王朝阳摊了摊手道：“没达到完全康复的程度，但那小子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在炕上躺了两天就下地跑跑跳跳了，这几天天天吵着要学车，我琢磨着早学早利索，就答应开始教他。” 张苗苗点点头，眼神微微一动，音量突然有所降低：“你身上的伤，也没事了吧？尤其是腿伤！” 王朝阳看着对面的女孩儿，笑道：“你很关心我嘛？” 张苗苗急忙低下头道：“谁关心你，随便问问而已……没事出去吧，我得准备考试题了！” 第186章 小毛的测试考试 考试在第二周的周三进行，时间选在当天的下午一点。这本来是工作时间，不过王嵩一向支持内部教育，特批所有参加考试的职工可以请假半天。 参加考试的职工一共三十八人，由于需要分开座位，原本的教室是坐不下的。厂子里找不到太合适的地方，于是索性露天考试，在大功率的探照灯下，夜空如同白昼。 负责监考的，自然是王老师和张老师，王嵩原本也打算来充当监考老师，但下午临时有事才没有过来。 里圈的人在考试，外圈有不少人在等待。 厂内考试，这是新鲜事，好多人都是来凑热闹的。除了凑热闹的人，还有很多忧心忡忡的人。 胡美玲已经紧张到坐立难安的程度，她靠在考场旁边的一颗大榕树旁，用力揪着袖子，目光一直盯着低头奋笔疾书的刘小毛。 “美玲，再揪袖子就坏了！”张苗苗来到一旁，轻声说道。 “张，张老师好！”胡美玲急忙回道，脸通红。 “担心小毛的考试？”张苗苗笑了笑，又道。 “嗯。”胡美玲点头，然后咬着嘴唇不说话。 “其实不用担心，小毛一直很上进，听王朝阳说他是补习班里进步最快的。”张苗苗道。 “额……但是我仍然很担心！万一，万一小毛这次没考好，我爸妈一定更反对我和小毛的事情！我和小毛已经说好了，这次考完试，他会再带媒人去我家提亲！”胡美玲红着脸道。 其实张苗苗比胡美玲大不了几岁，听到这谈婚论嫁的话题，也不免脸红。 然后就听到胡美玲继续道：“我已经和小毛说好了，这次考不好，那就下次再考，总之一定到考好为止！但我不希望拖太长时间，我想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听到胡美玲这样说，张苗苗不由得问道：“你是说，就算你爸妈反对，你也要跟小毛在一起吗？” 胡美玲用力地点点头道：“没错，我早想好了！” 看到对面目光坚毅的女孩儿，张苗苗有些失神。 胡美玲对待感情这么坚定，那么自己呢？妈妈的意见对自己影响很大，如果妈妈不同意，自己能怎么办呢？ 考试结束后，众多考生立场，有人欢喜有人忧。胡美玲立即跑过去迎刘小毛，询问考试情况。刘小毛拉长了脸道：“没考好。” 胡美玲惊道：“不是说准备得很充分吗？考试题太难吗？哎呀哎呀，你要是没考好，我爸妈又要在我面前絮叨了……这可怎么办，小毛你可要提前想好怎么跟我爸妈解释……实在不行把我姥姥接过来住几天，我姥姥最疼我，能帮我说话……” 看着胡美玲着急上火的样子，刘小毛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美玲，我骗你的，其实我考得非常好！” “啊……你个臭小毛，看我不打你……喂喂你别跑……再跑我就生气了！” 看着俩人追逐打闹着离开，张苗苗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甚至不知道王朝阳什么时候来到身旁。 “张老师心情不错？”王朝阳问道。 “为美玲高兴，她真幸运，好羡慕她。”张苗苗道。 “干嘛羡慕她，你也很幸运的。”王朝阳道。 “不，我没有她幸运……走吧，抓紧时间批卷，估计好多人着急等成绩呢！”张苗苗说道，率先返回办公室。 王朝阳看着女孩儿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明显感觉到，这次返回红星厂张苗苗似乎变了很多，时不时会流露出某种幽怨。 当天下午，王朝阳和张苗苗把考试卷批完，第二天的上午公布成绩。第一名是一个叫孙红的女孩儿，刘小毛排在第二名。 技术部的招人计划是两人，所以孙红和刘小毛都获得了入职技术部的资格，经过询问，两人都是没有半点犹豫就同意了。 本次考试的其他人，也都给出成绩，王朝阳特意找龚会计帮忙，用红纸写出成绩，并张贴在食堂门口。 王嵩为了表示鼓励厂内教育，批准所有拿到成绩的考生都可以多吃一个鸡蛋！ 成绩的高低暂且不论，鸡蛋也只是额外的彩头，重要的是厂里所有人都真正开始重视学习。 一个优秀的厂子，绝不是某几个优秀的人才可以撑得起来的，而是需要全厂人的努力才行！ 而这次补习班的考试，就是一次很好的经验，在不着痕迹地改变着厂里人的观念，并在未来的发展过程中，润物细无声般地产生作用…… 当全厂职工在热议这次考试时，厂长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王嵩、龚会计、刘德贵和高崇喜都在办公室内，王朝阳和张苗苗也在。 昨天下午考试时，王嵩本想去视察，但临时有事脱不开身。王嵩所忙的，跟平顶山项目的筹备生产有关系。 目前红星厂的生产力一直处于饱和状态，额外的业务必须寻求额外的生产能力。综合考虑后，王嵩决定跟南阳机械二厂的高军合作。 昨天下午高军来到红星厂商谈此时，最后没有谈拢，高军带人离开。 所以今天上午，王嵩才召开会议，群里群策，想解决办法。 “明顶山煤矿项目，是一块大肥肉，而且属于工程机械行业，要求比民用的高，所以跟南阳机械二厂合作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只是没想到高军那个老东西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决绝跟我合作！他奶奶的，难道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 会议上，王嵩一直在发脾气，把高军已经骂了无数遍。 王朝阳黑着脸道：“爹，商业上的合作需要秉持自主自愿的原则，人家高厂长不愿意跟咱们合作，您也不应该骂人啊！” 王嵩撇着大嘴道：“自主自愿我当然清楚，问题是高军没跟我说实话。他说他们厂子的订单已经饱和，不愿意接其他活儿，这……这不是骗三岁小孩子吗！南阳机械二厂前身是国有制，底子深，厂子大，按照现在的业务量，在扩大一倍他们也吃得下！哼，跟我说业务饱和，屁话！” 龚会计捏着胡子，道：“该不是有人在其中捣鬼吧？比如潘大庆？” 第187章 静观其变 王嵩拧着眉头道：“我看不像，高军的性格我了解，看起来蔫，其实很有主意，不见得会听潘大庆的挑唆。” “如果高军不答应合作，咱们找其他人呢？”王朝阳道。 “这个有些困难。” 说到这里，王嵩面露难色：“咱们这一片，其它像模像样的厂子只有四个，黑山金属、三河机械、南阳机械二厂和大友机械。如今黑山金属和三河机械在跟咱们合作，生产能力已经饱和，暂且不去考虑，剩下的大友机械，潘大庆很难跟咱们合作，唯一的机会就是南阳机械二厂。 “而且跟其他厂子相比，南阳机械二厂有显着的优势，那就是底子厚实，加工能力强。这次的平顶山项目，南阳机械二厂是最理想的选择。可谁成想那个高军，像煮熟的鸭子一样，就是不吐口！” 介绍完这些情况，王嵩捎带着又把高军给损了一遍。 但如今高军就是不同意，其他人也没了主意。 王朝阳道：“这些情况，高军应该也心知肚明，他不跟咱们合作，或许在等更有利的条件吧！” 王嵩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是这样，要不然咱们把利润再分给他一些？” 龚会计立即插话道：“不能再分了，咱们的利润本就不高！别忘了工程机械行业咱们也是第一次涉足，很多情况都不清楚，搞不好要赔钱的！” 王嵩道：“那可就难办了，难道活人还会让尿憋死？” 王朝阳道：“爹，依我看现在咱们不着急做决定。项目如今处于首轮竞标，后面还有些时间。高军如果当真打算提高价码，那咱们就跟他拖一拖，我相信时间久了，高军会改变主意的。” 王嵩思忖片刻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 平顶山煤矿项目由于备受瞩目，所以整个南阳市的机械厂都有关注，其中自然少不了潘大庆和高军等人的身影。 当天晚上，一家老菜馆的包厢里，四位厂长聚在一起喝酒。 他们分别是潘大庆、高军、廖志勇和孙宝权。 这四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凑在一起喝酒，酒桌上插科打诨吹牛侃大山自然是不可避免的，而作为组织者的潘大庆，打算谈另外一个话题。 “咱哥四个快处十几年了吧？时间好快，如今都混成厂长了，也算是出人头地啦，对吧！”潘大庆说道。 “我的黑山金属就是随便凑数，跟三位老哥比不了，差远了！”廖志勇摇头道。 “我的三河机械才是滥竽充数好不好，营业额连你们的一半还不到，哎，糊口过日子呗！”孙宝权道。 “行了行了，没人找你们借钱，少他娘地哭穷！今天找你们有正事商量！”潘大庆骂道。 “什么正事？”高军道。 “平顶山煤矿项目，都听说了吧？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项目是几十年难遇的一次好机会，只要能参与到这个项目中去，咱们都能好好地捞上一笔！”潘大庆大声说道，语气充满煽动性。 “这个我们都知道，但问题是咱们没那个能力啊！你看看去投标的厂子，要么长海农机，要么龙源重工……哪一个是咱们能比的？” “你一根筋吗？谁让你去跟整车长竞争了，咱们可以做次级供应商啊！”潘大庆说到这里压低了音量，“我也知道，咱们四个厂子都不大，竞争力都不行，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咱们四个厂子合作，四股绳合成一股，那竞争力不就提高了吗？” “听起来还不错，但厂子合作可不是简单的加减法，弄好了能提高竞争力，弄不好属于一起送死！” “这个我早计划好了！” 潘大庆接下来开始介绍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资源整合。在做的四个厂长，各有各的优势，廖志勇的黑山金属擅长铸造，孙宝权的三河机械在机加工方面有优势，高军的二厂综合实力较强，而潘大庆拥有原材料的渠道优势。 这些优势如何整合起来，不亚于其他主机厂甚至整车厂。 这个计划潘大庆考虑很长时间了，这番话也是精心准备过的，煽动性极强，自认为其他其他三个厂长一定会感兴趣。 然而然他郁闷的是，廖志勇和孙宝权似乎并不感兴趣，高军则一直闷头喝酒，半天不吭声。 “老廖，你怎么看，给个声吧？”潘大庆问道。 “老潘，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你也知道，我的黑山金属最近一直处于订单饱和状态。按照你这个计划，我得先消减订单才行……这个险，我暂时不想去冒。”廖志勇摇头道。 “孙猴子，你呢？”潘大庆继续问。 “这事我得回去跟媳妇商量一下……”孙宝权道。 “瞧你那点出息！”潘大庆骂了一句，转头看向高军，“老高，廖志勇和孙猴子他们最近得吃得喝，但你的机械二厂订单一直不饱和，你应该好好考虑吧？” 高军继续闷头喝酒，不吭声。 潘大庆其实最想争取的就是高军，如今高军像个闷葫芦，潘大庆快急眼了，一把夺过酒杯，大声道：“老高啊，行还是不行，你给个痛快话啊！” “你先别着急问我，我先问问你。你打算拉着兄弟们一起去参与平顶山项目，你有门路吗？如今项目已经过了首轮竞标，你有参与吗？咱们几个厂子资源整合，具体怎么个整法？”高军问道。 “这个……”潘大庆有些窘迫，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好，这些问题暂且不说，你回答我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平顶山项目的挖掘机最重要的是挖斗设计，你打算怎么设计？或者说，你手下有人能设计吗？” “这个……”潘大庆脸憋得通红，仍然回答不上来。 “所以啊老潘，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空话，而细节问题你一个都没考虑，让你带头去参与项目，咱们都得死！”高军语气很重。 潘大庆愣在当场，不成想平时蔫头蔫脑的高军能说出这番话。 “不对劲儿啊老高，是不是有谁跟你谈过平顶山项目？”过了一会儿，潘大庆突然问道。 第188章 潘大庆的坚持 潘大庆突然质问高军，是不是有人跟他聊过平顶山项目。 高军顿了一顿，道：“实话跟你说吧，昨天下午，王嵩刚刚跟我聊过。” 潘大庆眼睛顿时瞪圆：“他跟你谈什么？不会是拉你一起做平顶山项目吧？” 高军轻轻一笑道：“老潘，你猜对了，王嵩正是打算拉我一起做平顶山项目。你刚刚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对平顶山项目了解很多吗？正是王嵩告诉我的。王嵩跟我摆事实讲道理，也说了很多话，实话实话老潘，人家王嵩准备得比你要充分！” “这绝不可能，区区红星厂，我大友机械甩他好几条街！”潘大庆的宿敌就是王嵩，此刻潘大庆情绪激动，拳头狠狠落在桌面上。 “嗓门大没有用，用事实说话。王嵩告诉我，红星厂已经跟龙源重工达成合作，并且完成了挖斗设计，只要龙源重工拿下项目，红星厂的生产会立即启动，而龙源重工在众多竞争者中的优势，似乎是有目共睹的。” 高军说完，拍了拍潘大庆的肩膀道：“老潘，我知道你一直把红星厂当成死敌，但这次人家红星厂真的已经走在前面，你已经没机会了！” 潘大庆咬着后槽牙，默默思索好一阵，突然笑道：“老高，亏你还是厂长，被人耍了都不知道。王嵩那个老狐狸的话你也信？” 高军一愣道：“为什么这么说？” 潘大庆道：“他们或许已经跟龙源重工搭上关系，这我不反驳。但王嵩说他们已经完成挖斗设计，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挖斗的设计需要多长时间？至少也要半个月吧？但平顶山项目公布才多久，一共也就半个多月，红星厂的动作这么快？” 被这样一问，高军也是微微一怔，他以前的确没想过时间问题。 “不过……我觉得王嵩不至于在这方面骗我。”高军道。 “那老狐狸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信他还不如信鬼！”潘大庆认为自己知道突破点，便继续说道，“再说你也不想一想，龙源重工那么大规模的整车厂，能被一个红星厂套牢？就算龙源重工拿下项目，次级供应商就一定是红星厂？我看未必！” 高军也不了解具体情况，只能道：“红星厂的参与深度有多少，外人说不好，不过至少可以肯定一点，红星厂至少已经走在你们大友机械的前面。” “这不是问题！龙源重工里我也有熟人，南阳市办事处的赵主任跟我是朋友，我还请他吃过饭呢！明天我就去见他，红星厂跟龙源重工的关系，一问便知！”潘大庆道。 高军不紧不慢道：“那好吧，等你明天问完再说吧！” 于是酒局就这样结束。 隔天一大早，潘大庆就急匆匆赶往市内，并见到赵立川。 潘大庆对于搞关系那一套是非常熟练的，见面之前各种礼物准备好，见面之后开始称兄道弟拉关系。潘大庆的套路是先拉近关系，然后上酒桌，最后谈正事。 赵立川面子窄，跟潘大庆又算是相识，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潘大庆的盛情，最后半推半就地拉到酒桌上去。 酒过三巡，潘大庆觉得时机成熟，开口询问平顶山煤矿的项目。 哪成想才一开口，赵立川的脸色顿时沉下去。 “你的目的是平顶山煤矿？” “没错。”潘大庆道。 赵立川嚯地站起来，往包厢门口走：“若是别的事情，这顿饭我可以吃，如果是平顶山煤矿项目，一切免谈。潘大庆，把你带来的礼物全部拿回去，这顿饭立即结束，已经点好的菜我来付钱。” 潘大庆被赵立川的反应吓了一跳：“赵主任，您这是为什么？” 赵立川用极为严肃的表情道：“跟你说实话，平顶山项目的事情，你没有任何机会。所以你的东西我不能收，你请的饭我不敢吃，否则我亏心！” 潘大庆仍然不死心，追问道：“我怎么会没有机会呢？平顶山项目才刚刚开始，据我所知首轮投标还没出结果呢！赵主任您的用词是不是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 赵立川道：“龙源重工如果拿下项目，则一定会和红星厂合作，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潘大庆，话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所以你就死了心吧！” 噗通一声，潘大庆摔在座位上，久久不发一声。 得知红星厂的速度这么快，潘大庆的内心无疑是崩溃的。这话若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潘大庆一定指着对方鼻子骂胡说，但此刻说这番话的人是赵立川，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赵立川叹了口气道：“潘厂长，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请走吧！” “不，我还是不服气！” 潘大庆陡然从座位上跳起来，用力抓住赵立川的一条胳膊，那架势像溺水者抓住一把芦苇似的。潘大庆嚷道：“龙源重工这么大的企业，为什么要这么早敲定二级供应商？项目才刚刚开始，你们的二级供应商应该有很多才对，为什么偏偏敲定红星厂？” “这个……这个涉及到项目信息，暂时无可奉告。”赵立川道。 “哈哈，少他娘地跟我刷官腔，什么无可奉告，依我看一定有猫腻！”潘大庆瞪圆了眼睛，眼球上面布满血丝，他大声质问道，“跟我说实话，红星厂是不是给你好处了？赵主任，王嵩给你多少好处，我都双倍奉上，别的我不图，只图你给个机会！如果连这种机会你都不给，嘿嘿，惹急了我潘大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赵立川隐隐发怒：“你能做什么？” 潘大庆阴声说道：“我写信举报你！你只是地方的办事处主任，还算不得土皇帝，我只要把举报信送到总部，你分分钟完蛋！” 赵立川被气的差点没一巴掌抽在对方脸上，什么叫狗急跳墙，他今天彻底看清楚了。 “潘大庆，你要是想举报，随便！” 赵立川喝道：“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不介意告诉你实情。第一，不是龙源重工选了红星厂，而是红星厂选的龙源重工；第二，凭你潘大庆也要跟红星厂竞争？你这辈子都别想赢！” 第189章 高军的决定 潘大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南阳市的，返回的路上，满脑子都是赵立川的话。 不是龙源重工选择了红星厂，而是红星厂选择了龙源重工。 你潘大庆要跟红星厂竞争，这辈子都别想赢！ 这两句话如同两把刀子插在胸口一样，让潘大庆喘不过气来。 红星厂，那个曾经濒临破产的红星厂，究竟何德何能，能左右龙源重工的选择。 结合昨天从高军口中得知的消息，难道说红星厂真的已经完成挖斗设计？在短短几天完成重要零部件的设计，红星厂的技术员是妖怪不成？ “王朝阳！” 潘大庆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名字，这个王朝阳是王嵩的儿子，为人比他老子还狡猾，潘大庆有好几次都栽在王朝阳的手上，所以这次几乎可以肯定一切都跟王朝阳有关。 浑浑噩噩地放回厂子，等到下午，继续参加酒局。酒局的对象是南阳机械二厂的高军，昨天约好今天碰面。 见面之后，察觉到潘大庆的状态不对劲儿，高军主动询问。 潘大庆咬牙叹气好一阵，终于道：“我上午去见赵立川，从他口中得知，红星厂已经跟龙源重工达成深度合作，所以老高，你得到的消息没有错。” 高军深吸一口气道：“这是赵立川亲口对你说的？” 潘大庆道：“没错。这次我来见你，主要是想告诉你这事，把我昨天说的话当放屁吧，我潘大庆彻底认栽了！” 高军诧异地看着对方道：“头一次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 潘大庆灌下一大口白酒，擦了擦嘴角道：“事实如此，我不认也得认！客观上说，这半年多时间，红星厂的发展速度确实快……快得让人恐怖，我潘大庆虽然一直看不起王嵩，但当着老高你的面说实话，我更多的是害怕！” “你怕什么？怕王嵩报复你？”高军问。 “报复不至于，王嵩那个老家伙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翻小肠。我所担心的是，等红星厂壮大之后，咱们周边的厂子都得饿死！”潘大庆继续喝酒。 高军微微一顿，然后说道：“红星厂现在已经出具规模了，但周边几个厂子有哪个被饿死了？” 潘大庆被问得一愣。 高军继续道：“恰恰相反，不但没有饿死的，反而得吃得喝……不然你以为廖志勇和孙猴子这阵子为什么总是春光满面？” 潘大庆又是一愣：“跟廖志勇和孙猴子有啥关系？” 高军拍了拍潘大庆肩膀，道：“老潘，秃头上的虱子，难道你还看不出来？黑山金属的大型铸件订单，是红星厂分给他的。孙宝权的齿轮订单，也跟红星厂有直接关系！” 潘大庆差点没跳起来：“两个老滑头，真不是东西！” 高军道：“别激动老潘，这事怪不得老廖和孙猴子，经营厂子都不容易，送到嘴的肉他们没有理由不吃……但是老潘，我想说的重点是，红星厂如今发展势头好，并没有从咱们嘴里抢肉，恰恰相反，咱们也能得到更多的机会，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潘大庆沉默下去，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 高军也不着急跟他说话，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若有所思。 过了十多分钟，潘大庆突然开口：“老高，这么说你也准备跟红星厂合作了？” 高军放下筷子，说道：“没错。跟你谈话之前，其实我一直犹豫要不要跟红星合作，但跟你谈话过程中，我想明白了一些道理，斗争没有前途，合作才能创造机会！” 潘大庆黑着脸道：“这么说我倒是帮了红星一把？” 高军笑道：“也可以这么说。要不要我告诉王嵩，没准他还要感谢你呢！” 潘大庆立即伸手：“千万别！我跟王嵩的仇属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最好别说这些！” 高军端起一杯酒，在潘大庆眼前晃了晃道：“其实老潘，你也应该转变思想了，把跟红星厂的那些过节都忘掉吧，你手下一百多号人等着你养活，别总把精力放在争斗上！” “说你胖你还喘了！我潘大庆知道该怎么做人，不用你教！”潘大庆突然变脸，骂道。 “属酸脸狗的吧！得了得了，酒喝得差不多了，回见！”说完，高军离开了饭店。 潘大庆一个人继续喝闷酒，喝了好一阵才起身离开。 隔天上午，南阳机械二厂的高军便再度前往红星厂，见到厂长王嵩之后，说出了他的决定。 听到这个消息，王嵩大喜。 原本为生产力发愁，如今高军同意合作，对红星厂来说如虎添翼。 既然要合作，自然是越快越好。王嵩立刻把王朝阳和张苗苗喊来，让他们给高军介绍挖斗的设计。 这款挖斗将用在龙源重工的挖掘机上，为平顶山煤矿项目“量身定制”，王朝阳和张苗苗已经细化图纸，可以这样说，只要高军那边响应速度快，随时可以安排试生产。 高军看过挖斗的图纸，没有评论设计，而是摇头叹息道：“难怪，难怪啊！” 王朝阳问道：“难怪什么？” 高军道：“难怪外界都传说，你们红星厂已经跟龙源重工达成深度合作，原来我还好奇呢！如今看到这么完善的设计，我总算明白了！” 王朝阳微微一笑：“高厂长听谁说的呢？” 高军一愣，然后指着王朝阳骂道：“你这个小子，套我话，坏得很！” 王朝阳继续笑道：“您不说，我也没办法啊！” 高军摇头道：“继续说正事吧，这款挖斗的设计图纸我会带回去，让我们技术部的人做准备，一旦得到你们的消息，立即开始试做。其他方面有需要注意的吗？” 王朝阳道：“材料，我得跟你介绍一下。这款挖斗，为了适应平顶山煤矿的地质特点，使用的高强度结构钢，mn5cr18。这是燕山煤矿的一种新材料，我已经跟燕山煤矿谈妥，他们会提前发来一批材料，免费供咱们调试！” 高军颇为诧异地问道：“燕山钢厂直供？” 王朝阳点头：“没错。” 高军道：“能让钢厂直供材料，你们红星厂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190章 有请张老师 高军的身份虽然是南阳机械二厂的厂长，但其技术能力十分的过硬，同时兼任着二厂的技术部最高领导。 当王朝阳把挖斗的图纸展现在高军面前时，高军的兴致非常高，当场把图纸浏览了一遍。 而浏览之后，高军暗暗心惊。 图纸设计难度非常大，完成度很高，根据高军的经验，这样一份图纸如果让他手下的人做，至少要半个月。 然而红星厂只用了两三天，这速度令人匪夷所思。 “这份设计，当真是你们用三天时间完成的？”高军问道。 “三天不到，两天左右。”王朝阳道。 “真不容易。”高军叹息道，不由得多看了王朝阳一眼，图纸出自对面这你年轻人之手，他很想知道王朝阳有什么特殊之处，但看来看去，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王朝阳笑了笑道：“高叔，不用看我，图纸不是我做的。” 高军奇怪道：“另有高人？” “稍等，把高人请来跟你认识。”王朝阳说完出去叫张苗苗，既然高厂长这么好奇，那就把“高人”叫过来给他看看。 高军满怀期待地想知道“高人”的身份，不过当王朝阳把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带回来时，高军惊得说不出话来。 “高厂长，是您想见高人的，现在高人来了，怎么不说话？”王朝阳笑道。 “真是没想到，高人竟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你们红星厂还真是人才辈出！”高军叹道。 “那是那是！”听到这里，王嵩心情大好，忍不住大笑起来。 “老高，图纸你带回去，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我可以让小张或者朝阳给你讲讲！” “好说好说。”高军脸色微微一黑。 他固然羡慕红星厂人才辈出，但毕竟是一厂之长，还没到盲目崇拜的地步。人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他并不认为自己手下那帮人比红星厂的人弱。 所以听到王嵩这话，不免有些不高兴。 王嵩是憋不住话的性格，嘿嘿一笑又道：“咋地老高，不服气？” 高军嘴角咧了咧道：“知道你的人厉害，但也不至于这么嚣张，我手下那些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王嵩拍着对方肩膀道：“这样最好，咱们以后是合作关系，你手下要是一群脓包，我还担心呢！” 高军瞪着眼道：“老王啊老王，你的鸟嘴里吐不出象牙！” 返回厂子的路上，高军心情复杂得很。跟红星厂合作的事情基本敲定，这事自然值得高兴，不过最后王嵩那番不过脑子的话令他非常郁闷。 什么叫我手下是一群脓包？ 看不懂可以派人给讲？ 这话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于是回到自己地盘儿后，高军立即开会，把手下所有技术员都召集起来，研究挖斗的图纸。 图纸被拓印多分，技术员人手一份，坐在会议室里研究，高军自己也拿了一份。 时间过了三分钟。 高军问道：“图纸都砍完了吧，都说一说看法吧！” 技术部副主任汪鹤山一筹莫展，道：“厂长，有几点技术问题没看明白……” 高军问：“说具体点！” 汪鹤山道：“转角的衔接结构不是普通圆角，看不懂对方的设计理念，还有主结构的厚度只有25毫米，作为容量2.5吨的挖斗，强度真的足够吗？我担心强度有问题，另外还有好多地方不是标准结构，传统的强度校核方式不适用，我很好奇对方是怎么计算的……” 高军黑着脸道：“你问题还真是多啊！” 汪鹤山老脸发红：“还有几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高军一个踉跄，转身问其他人：“你们也都有很多问题吗？” 其他人纷纷点头。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二厂的技术实力中，高军和汪鹤山是元老级人物，如果他们都有疑问，其他人更不会乐观。 “厂长，”汪鹤山挠挠头道，“我猜，这份图纸的作者能力很强，有可能的话最好让他过来给咱们讲讲。” 高军露出扭曲的表情：“依靠咱们自己，真的弄不明白吗？” “很难。”汪鹤山认真思索片刻，然后头摇得很坚决。 “老汪……咱们二厂这么多年也培养不少优秀人才，不能想办法自己研究研究？” “厂长……”汪鹤山诧异地看着高军，心说厂长，咱手下那些人的水平，您心里没个逼数吗？ 当然，这话不能对领导讲，汪鹤山只能问道：“厂长，挖斗图纸是龙源重工的人出的吗？咱们看不明白也是正常，请他们的人过来讲讲，并不丢人，您在为难什么？” 高军没好气地说道：“图要是龙源重工出的就好了，根本不是龙源重工，而是红星厂！” “红星厂？” “离咱们不远的红星厂？” “不大可能吧？” 其他人纷纷露出被鸭蛋卡主嗓子的表情。打死他们也不敢想象，这份挖斗图纸是红星厂人做的。内行看门道，南阳二厂这群技术员虽然不是行内佼佼者，但也能掂量出这份挖斗图纸的技术含量。 红星厂，真有这个实力？ 高军苦瓜脸，背着手踱步：“我原来也不信，但这是事实，不由得我不信！你们也不用吃惊，看现在的情况，多半得请人家过来讲图，回头你们就知道了！” 其实后面还有半截话没说，红星厂作图的只是一个小姑娘！不过看手下那群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是别再打击他们了！ 高军固然不想打击手下，然而，当应邀前来讲图的张苗苗站上讲台时，南阳机械二厂的技术部全体成员还是集体懵逼，看着讲台上面有些腼腆的漂亮小女生，他们一个个如同被十万伏高压击中一样…… 厂长高军坐在一旁，只想捂脸。 红星厂这边的主讲是张苗苗，王朝阳扮演张苗苗的司机，也一同过来。 张苗苗一上台就开始紧张，尤其看到台下那群陌生人的眼神。 不过这妹子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对自己的技术十分纯熟。 纯熟的技术带来充足的自信，所以当讲解正是开始后，张苗苗便变身“张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第191章 你行你上啊 搞技术的人，一般心眼儿都直。 所以当讲图开始之后，没多久，南阳二厂的技术员们就忘记了张苗苗的身份，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挖斗图纸上。 张苗苗的讲解很精练，看得出来，这份图纸百分百出自她手。而到了个别地方，张苗苗讲得又很详细，往往会带出一些其他人不太清楚的知识点。 中间休息时，张苗苗得到众人热烈的掌声。 高军坐在一旁，也在鼓掌，但脸上却青一阵红一阵。 趁着休息时间，高军把汪鹤山叫到一旁，低声道：“老汪，你觉得那小女生讲得咋样？” 汪鹤山道：“好，非常好！” 高军道：“跟你比呢？” 汪鹤山想也不想道：“比我强多了！听她讲课我就在想，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高军道：“真巧，我也这么想，要不我把你辞了，请她给我当技术部副主任，你觉得咋样？” 汪鹤山顿时傻眼：“厂，厂长，你别吓我！” 高军瞪眼道：“再不长点心，我真把你辞掉！” 汪鹤山一头雾水：“厂长您到底啥意思啊？” 高军黑着脸，低声问道：“咱们以后要跟红星厂合作。合作的前提是什么？” 汪鹤山想了想道：“以诚相待？” “屁话！” 高军道：“是实力均等！不然总得被对方压一头！但瞅瞅你们这群笨蛋，被人家一个小丫头就忽悠得团团转，这以后让我在王嵩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汪鹤山苦笑道：“那依您的意思是……” 高军道：“休息过后，多提问题！只要你能把小丫头给问住，你就能继续当你的副主任！” “……”汪鹤山点头，心说厂长不厚道啊！ 休息过后，张苗苗继续讲图。 讲到一半时，汪鹤山突然道：“小张同志，有些地方没听懂，再给我讲讲可以吗？” 张苗苗道：“当然可以，哪里没懂？” 汪鹤山道：“关于挖斗的壁厚，我刚刚自己校核强度，发现强度不够，安全系数只有0.9，这不会是设计漏洞吧？” 张苗苗微微一个犹豫，没有立即回答。 台下南阳二厂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这个问题，一时间议论纷纷。挖斗壁厚是整个设计的关键，如果厚度不够，面临的是整个设计都得更改。 难道红星厂的挖斗设计，有这么大的设计漏洞？ 一旁的高军，对汪鹤山暗挑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老东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瞄准死穴。 会议室内，议论纷纷中，众人的目光最终落在张苗苗身上。 张苗苗犹豫片刻，仍然没有立即解释，而是来到下面王朝阳的跟前，小声说了几句话，声音很小，其他人听不清楚。 王朝阳轻轻点头之后，张苗苗才重新回到台上。 “抱歉各位，以为考虑道可能涉及泄密，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你们的问题。不过还好，我现在可以解释给你们听。” 张苗苗开始解释她对挖斗壁厚的校核方法，所采用的不是常见的第二强度理论或者第三强度理论，而是用的第四强度理论。 跟前两者不同，第四强度理论的出发点是形变能，核心观点在于，当形变能达到某个临界值时，结构才会失效。 相对于传统的第二和第三强度理论，这种基于形变能的强度理论，具有更高的精度。 如此解释之后，台下的南阳二厂技术员们，均是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第四强度理论的计算公式非常复杂，不是所有人都能迅速明白。 当初王朝阳跟张苗苗介绍第四强度理论，张苗苗很快就明白了，但这并不等于其他人也有这个领悟能力。 汪鹤山显然也不具备这种能力，用力挠着头皮，却死活也理解不了。 他很想搞懂第四强度理论，然后继续给张苗苗制造麻烦，不过悲哀的是他能力有限啊！ 高军的心思压根没再技术上，此刻努力地给汪鹤山使眼色，你倒是继续上啊，别这么怂包好不好！ 汪鹤山回给他的眼神则是充满了无辜和可怜。用后世一句话总结是，臣妾做不到啊！ 高军彻底认清，自己手下这群家伙，都是脓包，想找回面子，那多半还得靠自己！ 于是接下来高军开始认真听张苗苗的讲解，并努力从中寻找突破点…… 然而讲真的，直到高军认真听讲，他才意识到站在讲台上的清秀小姑娘的实力有多强，条理清晰，头头是道，真不是他想找茬就能找到的。 就在高军心情复杂时，张苗苗讲到挖斗设计的细节处理问题，涉及到一些过度结构的设计。 高军大喜，因为他终于找到突破点了。 “小张，你讲得真好，但我有一个疑问。”高军开口道，“这些过渡结构看起来很不错，但有没有经过校核？你应该知道，工业角度，漂亮不当饭吃，要足够可靠才行。” 张苗苗用肯定的语气道：“经过的。” 高军追问道：“怎么校核的。据我所知，没有什么强度理论适用于那些过渡结构吧？” 张苗苗微微有些脸红道：“我可以讲，但过程有些复杂，我担心你们听不……听不明白。” 嚯，小丫头片子口气很大，什么叫我听不明白，好歹也在这个行业混几十年了，不要这么看不起人好不好！ 高军心里腹诽，脸上却露出笑容：“小张同志，说来听听把，我们就当是涨涨见识！” 张苗苗“哦”了一声，然后开始讲有限元。 有限元这门理论，懂的人况且觉得很难，不懂的人连半句话也听不下去。于是接下来的场景时，张苗苗用了大约十分钟时间，把一个矩阵方程写在黑板上，然后回头问高军等人：“这个矩阵方程看得懂吗？” 高军倒吸一口冷气：“啥叫矩阵方程？” 张苗苗尝试给台下众人解释矩阵方程的概念，但发下以高军为首的台下众人，目光完全是直的，就好像一群被炮声吓傻的呆鸟一样。 “高厂长，我刚刚说的，你明白嘛？”张苗苗问道。 “我……我好想明白，但又好像不明白……”高军吞吞吐吐道，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张苗苗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个问题有点难，回头我整理一下思路再给你们讲吧！” 高军如获大赦一样点头：“也好也好！” 一旁副主任汪鹤山投来幽怨的目光，您也有不行的时候？ 第192章 吃饭唱歌 “以上就是图纸的讲解内容，高厂长，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嘛？”张苗苗问道。 “暂，暂时没有了！”高军摇头道。 “那就好。我头一次给人讲图纸，讲得不好的地方请多担待。”张苗苗最后又客气一句，走下讲台。 会议室内，有高军带头，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从高军的角度讲，固然很想找回面子，但人家张苗苗讲得确实好。这么复杂的图纸，讲得有理有据，高军自诩自己厂子里就挑不出这种人才。 现在他基本肯定，红星厂技术实力最强的人是张苗苗。由于整个过程王朝阳没有说话，所以在高军眼里，王朝阳只是张苗苗的陪衬。 这样一来，高军的心理稍微平衡一些。 红星厂还是原来的红星厂，只不过多了一个超级优秀的张苗苗，这是可以接受的。 到最后，高军问道：“挖斗的设计已经清楚，我们这边现在就开始准备，争取三天之内准备好。” 这时王朝阳说：“可以准备好，但不要开始。我们正在等首轮投标的结果。” 高军点头道：“这个放心，我要拿到你确定的消息才开始行动，这么大的项目，盲目行动肯定不行的！” 王朝阳笑道：“高叔果然有经验……还有其他问题吗，如果没有我和苗苗就回去了。” 高军顿时板着脸道：“说什么呢！大老远跑来一次，不吃饭就回去，磕碜你高叔呢？正事说完了，但你和小张谁也别着急走，饭店已经定好，咱们这就去吃饭！” 王朝阳和张苗苗本想拒绝的，但高军的盛情难却，最后俩人只好一同去吃饭。 办事就要吃饭，这是这个时代不成文的规矩，人们的印象里如果不吃一顿就走，好像正事没有办完似的。 吃饭就得有酒，不过张苗苗不喝酒，王朝阳腿伤没好也没法喝酒，到头来只能是高军自酌自饮。 “朝阳，小张，吃得怎么样了，哪里不对胃口的地方尽管说，不要跟你们高叔客气！”最后时刻，七分醉的红脸高军问道。 “吃得非常好。”王朝阳道。 “那我就放心了……走，收拾收拾咱们换个地儿，唱歌去……乡里新开了一家歌厅，挺有意思的，我上个月去过一次，走咱再去玩玩！”高军又招呼道。 歌厅这种地方，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出现，并越来越火，跟饭店和澡堂子并列为“商务三部曲”之一。 当时谈生意，先吃饭再唱歌，最后一起去泡澡，这个套路几乎成为标准模板。 王朝阳对唱歌不大感兴趣，张苗苗更是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俩人自然是拒绝的。不过已经喝到位的高军哪里容得他们客气，一路强拉硬拽，把俩人从饭店拉到歌厅。 卡拉ok的设备，在其他人眼中是新鲜事物，但在王朝阳眼中，只能用“简陋”来形容。一套跟拖拉机发动机一样大的设备，性能还赶不上后世一个火柴盒大小的mp3。 当时人们唱歌的主旋律是红歌，军旅之歌，唱歌没调，基本靠吼。王朝阳和张苗苗虽然是客人，但其实一首没唱，反倒是高军和其他二厂的几个同行职工从头唱到尾。 “哈哈，朝阳小张，我感觉我被耽误了，我这嗓子有当歌星的潜质！”唱到兴奋时，高军哈哈说道。 “是，高叔唱得很好。”王朝阳亏心低说道。 张苗苗也只能跟着点头。 如此一番吃饭唱歌之后，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六点多，王朝阳和张苗苗总算得以脱身。 好在距离红星厂并不远，开车用不上半个小时。 路上，见副驾驶的张苗苗撑着脑袋，王朝阳问道：“这一天，累了吧？” 张苗苗瞥了撇嘴道：“还行……就是有些不适应。” 王朝阳笑道：“吃饭不适应，还是唱歌不适应？” 张苗苗：“我能说都不适应嘛？” 然后扑哧笑了出来。 倒不是故意笑，不过平时一本正经的高厂长，到了歌厅就释放自我玩起狮子吼，那场景令人忍俊不禁。 王朝阳也笑道：“其实还好，就像高厂长说得，他没准真是一个被耽误的歌唱家！” 张苗苗：“这话你真信？” 王朝阳：“为什么不信？别的不说，就看他那股子热情，就有成为歌唱家的潜质，嗓门多狂野啊！” 张苗苗掩嘴轻笑，突然发现王朝阳把车停在了路边，问道：“怎么了？” 王朝阳打开车门，道：“景色还不错，看看。” 春末夏初的季节，这个时间太阳刚刚落山，天边浮云飘在绵延的山峰之上，映着太阳的余晖，形成一片瑰丽的红色。 王朝阳站在车头，感慨这自然界的美景。张苗苗下车，跟他并排而立，也被这美景深深震撼到。 “苗苗，看到这美景，你有什么感受？”王朝阳轻声问道。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张苗苗脱口而出，然后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首歌还真是魔性……”王朝阳黑着脸道。 “是啊，高厂长唱得那么好，你不想试试？”张苗苗笑着问道。 王朝阳突然伸胳膊，搂住张苗苗的肩膀。 张苗苗浑身颤了一下，心里骂道这货又要发什么疯！ 只听王朝阳道：“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大自然的运行从来没有停止过，在宏观角度看来人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到微不足道的地步……苗苗你能猜到人类未来的科技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嘛？” 张苗苗摇头：“猜不到，不过听新闻说十多年前西方国家已经登上月球了！” “那个……”王朝阳很想告诉张苗苗，那条当年震惊全世界的航空新闻，后世无数专家怀疑是一个惊天大骗局。 不过王朝阳不想说这些，而是说道：“航天科技，是人类的顶尖科技，人类不断探索宇宙的奥秘，但越探索越发现人类的渺小……人类太渺小了……” 张苗苗安静地听着，然后怔怔问道：“你怎么了？” 王朝阳道：“我在想，世界这么大，人生苦短，是不是应该及时行乐？” 张苗苗黑着脸，就知道这货不会正经多久！ 第193章 情况有变 平顶山煤矿项目，首轮招投标大会结束一周之后，结果出炉。 赵立川亲自跑到红星厂来通知，龙源重工首轮通过，可以为第二轮竞标做准备了。 这个消息并不算意外，但仍然令人开心。 首轮投标时，标书丢失是个意外，还好有主标书临时顶上，所以得知结果后除了开心，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谈到其他竞争对手时，赵立川一脸的轻松。据他介绍，本次通过首轮竞标的只有三家，除了龙源重工，另外两家分别是长海农机和伟东机械厂。 长海农机的实力虽然不弱，但偏向农用机械，这次参加竞标多半是打酱油的，不会给龙源重工造成威胁。 至于伟东机械厂，赵立川以前都没听过，后来打听说是外地的一家小厂，实力一般，不清楚是怎么通过的首轮竞标，但根据赵立川的判断，也不会造成威胁。 “那也就是说，咱们拿下项目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这边立即着手样件生产，争取把一切时间都往前赶！”王嵩大声道。 “没错，一切抓紧！不过再赶时间也不差在这几个小时，老王厂长，这么大的喜事，咱能不出去下馆子庆祝庆祝？”赵立川含笑道。 “这个当然，我做东，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出发！”王嵩道。 “朝阳苗苗，也一起去吧！你俩才是功臣！”赵立川道。 “他俩当然要去……哦对了，周主任呢？听朝阳说他一直没回去，庆功怎么能少了周主任啊！”王嵩问的是周大江。 “周主任去送一个文件！不过我已经跟他商量好了，随后就赶过来！”赵立川道。 然后红星厂几人加上赵立川，一起朝饭店走去。 酒菜齐备之后，众人没有开始，周大江仍然没有赶到，他们需要等这位来自总部的技术主任。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周大江终于出现。 不过技术主任的表情很不对劲儿，眉头紧蹙嘴角绷紧，似乎遇到了很严重的事情。 “老周，怎么这么晚才到，就等你开席了！”赵立川道。 “别开席了，情况有变！”周大江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周你别吓我！”赵立川急忙道。 “情况很糟糕！” 赵立川看了王朝阳一眼，问道：“还记得上次投标，咱们弄丢的标书嘛？” 王朝阳道：“当然记得。” 赵立川道：“标书果然是被人偷走的，而且不知怎么回事，标书已经落到竞争对手的手中！” 王朝阳一惊：“竟然会这样。” 标书落入竞争对手手中，这绝对是极为不利的消息，所以一向稳重的王朝阳也忍不住提高音量。 赵立川更是吓傻了眼，大声道：“老周，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一遍，别天一脚地一脚的，我快听糊涂了！” 周大江顿时急眼，嚷道：“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还让我怎么说？现在情况非常紧迫，赶紧想想怎么办好……” 赵立川一把拽住周大江：“停！停！我现在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怎么想办法？老周你有点耐心，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大江跺着脚道：“我已经说了！” 这俩人脸红脖子粗，嗓门一个比一个高，最后差点动手打起来。 最后还是王嵩站起来，一手一个把周大江和赵立川按住，道：“两位，都停一下，听我先说！” 别看王嵩的年龄偏大，但手上的劲头丝毫不弱，硬是把两个情绪激动的男人给按在了椅子上。 “你俩都别吵。现在看似乎发生了紧急情况，但越是这个时侯越要稳住！周主任，你先喝口茶缓一缓气，然后慢慢说！再急的情况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儿！” 又王嵩从中间协调，包厢内总算安静下来。 周大江灌下一大碗茶水，然后才开始慢慢介绍情况。 原来他今天上去平顶山办事，意外得到一个消息，咱们上次弄丢的标书落到竞争对手的手中。而竞争对手的速度非常快，这才一周不到的时间，已经你给把样品给生产出来！ 听完这番话，包厢内所有人都被惊呆。 标书落入竞争对手手里，这已经是天大的负面消息。 而竞争对手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这一周不到的时间就加工出样品。 项目的竞争，无非是速度和质量，现在竞争对手在这两个方面都有明显优势。照这样下去，龙源重工已经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说完了，现在知道咱们有多被动了吧？”最后，周大江说道。 赵立川半天不说话，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王嵩给自己点着一根烟，用力吸一口，也没说话。 王朝阳沉默片刻，问道：“周主任，竞争对手叫什么？” 周大江道：“伟东机械！” 这次通过首轮投标的，伟东机械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赵立川当初介绍情况时，一度断定伟东机械不会有任何机会。 现在没想到，最不起眼的一个，反倒有这么大的动作！ “伟东机械也参加首轮投标，我怎么没有印象？”王朝阳道。 “魏子山还记得吗？那个恶心的家伙就是伟东机械的人！”周大江咬牙切齿道。 这魏子山跟周大江有过节，上次招投标大会上主动找茬嘲讽，每次提到这个人周大江都会犯恶心。 如今仇人成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周大江的心情可想而知。 “老周，看来魏子山这次是有备而来啊！”赵立川说道。 “他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我清楚。但我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得到咱们标书的！”周大江愤愤说道。 “魏子山跟主办方的某些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不是咱们能知道的……比如那个江荣发，我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赵立川道。 王朝阳也有这方的怀疑，但这种事情没有确凿证据是没有意义的。想了想，王朝阳说道：“周主任，赵主任，现在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伟东机械的速度。短短一周时间，加工出样品，这个速度太过惊人！” 周大江和赵立川同时住口，脸色更加难看。 王朝阳这话一针见血。 其实丢标书固然可恨，但那只是情感方面的，但伟东机械能在短短一周时间内加工处样品，这速度已经达到吓人的地步。 这才是给龙源重工造成威胁的地方。 第194章 竞争的乐趣 “爹，按照咱们最快的速度，多久能做出样品来？”王朝阳看向王嵩。 王嵩想了一阵，道：“二厂的加工能力强于红星，但也未必能在一周内完成。上次老高过来，我跟他谈起过此事，他说从消化图纸到购买材料，再到组织加工……怎么也的大半个月。” 王朝阳道：“这样看来，伟东机械真是神速！” 周大江吸溜一口冷气道：“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难道说煮熟的鸭子要飞？” 王朝阳道：“平顶山项目不是煮熟的鸭子，伟东机械也未必能能从咱们嘴里夺走食物！” 周大江急忙看向王朝阳：“朝阳，你有其他主意？” “暂时还没有。” 王朝阳淡淡笑了笑道：“不过你们不觉得，这样一来更有意思吗？如果被咱们顺风顺水的拿下项目，那多无聊啊！现在多出一个伟东机械，才有竞争的乐趣！” 听完王朝阳这话，周大江赵立川的脸色同时发黑。 “竞争的乐趣，朝阳老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可能，我巴不得顺风顺水低拿下项目，波折太多，我担心心脏受不了！”周大江道。 “是呀，竞争能有啥乐趣，现在情况弄得扑朔迷离，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总部汇报了，万一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办？”赵立川随后道。 说完，周大江和赵立川继续唉声叹气，包间里的气氛变得非常消沉，一大桌子酒菜，却没人有胃口。 王嵩受到消极的气氛感染，也变得很郁闷，没有说话。 张苗苗也没有主意，看看王嵩又看看王朝阳，最后低头不语。 王朝阳看了看众人的样子，突然在桌边敲了敲道：“爹，周主任赵主任，还有苗苗，都提起点精神来，好好的饭菜还没吃多可惜！” 王嵩叹气道：“还哪有胃口！” 王朝阳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如果这样下去，咱们就真输了！周主任赵主任，我刚刚说竞争的乐趣，其实不是一句玩笑话，我是认真的。没有竞争的工作，就像死水里的咸鱼，丝毫乐趣没有，那样的生活你们还没受够？爹，您可是老兵啊，枪林弹雨都冒过，这次的事情再严重，也不至于丧命吧？还有苗苗，所有人都可以沮丧，唯独你不可以，你知道为什么嘛？” 挨个被点名后，张苗苗一愣问：“为什么？” 王朝阳笑了笑道：“因为你是工程师，挖斗是你亲自设计出来的，世界上没有其他人能比你更了解你的设计，不是嘛？别人偷了你的图纸，做出样件，固然已经处于优势，但那仍然不足以让你沮丧，不应该嘛？” 张苗苗听完这番话，道：“挖斗的设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王朝阳跟着问道：“所以你觉得其他人能百分百理解你的设计意图嘛？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你就不应该担心，因为他们加工出来的样品，一定存在隐患！” 张苗苗精神大振：“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偷走图纸的人，一定不可能完全理解图纸，他们的样品一定有问题！” 王朝阳笑道：“对嘛，你是工程师，要有工程师的自信！” 包间里的气氛有所缓解，其他人听完张苗苗和王朝阳的对话纷纷动容。原本认为的死局，似乎还有希望。 此刻王嵩一拍大腿，站起来嚷道：“工程师有工程师的自信，咱老兵也应该有老兵的自信！不就是某个坏蛋偷走图纸，并提前做出样品嘛，这还不足盖棺定论！咱不能怂，继续干，只有有任何机会，都要争取把对手干倒！” 王朝阳比划大拇指：“老爹威武！” 王嵩仰面大笑：“那是，不看你老爹是谁！不过你小子也不赖，要不是你提醒，我们都成蔫黄瓜了！来来，就冲这个，咱爷俩走一个！” 王朝阳道：“我腿还没好呢，以茶代酒。” 王嵩撇嘴道：“你老子我当年被子弹打穿腿肚子，也不耽误第二天喝酒，你还是不如你老子啊！” 王朝阳道：“那是，什么时候儿子也不如老子啊！” 王嵩大喜：“这话我爱听！” …… 这爷俩推杯换盏，包厢顿时热闹起来。一旁的周大江和赵立川看得瞠目结舌，别人还在郁闷，你们爷俩这么喝酒合适嘛？眼前问题还没有解决吧？ 看了满脸幽怨的周大江和赵立川一眼，王朝阳又道：“两位主任，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用这么郁闷。” 赵立川道：“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王朝阳道：“你们眼下最重要的是调查竞争对手，看一看伟东机械到底是何方神圣，以及他们是怎么在一周内做出样件的！” 赵立川点头道：“伟东机械我们一定会调查的，但我还是担心项目的进展。伟东机械已经做出样品，这进度咱们很难追上！” 王朝阳此刻却笑着说：“不，提前做出样品，未见得是伟东机械的优势，弄不好，那将是他们的劣势！” 赵立川听后，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王朝阳却故意卖起关子：“这个暂时保密，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会明白的！” 虽然很好奇王朝阳的想法，但人不说，赵立川和周大江也没辙。 一场原本用来庆祝的宴席，被一个意外消息搅乱。最后王朝阳众人还是吃了一顿，散开之后，各自去忙。 赵立川和周大江立即上报总部，并通过总部的能量去调查伟东机械，这不在话下。 而红星厂三人在离开饭店之后，立即兵分两路。 第一路，王嵩去联系高军，目的是让南阳二厂尽快动起来，准备挖斗样件的生产。 第二路，王朝阳带着张苗苗前往乡里电话亭，给燕山钢厂的人打去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技术部长罗永强，王朝阳的目的是确认挖斗材料的优化进度。罗永强告诉王朝阳，一切都按照计划优化过程中，还没有得到结果。 由于情况有变，按照计划已经来不及，王朝阳跟罗永强简单介绍背景后，道：“能不能在一周之内完成优化？” 罗永强道：“很难！” 王朝阳道：“虽然难，但也是有办法的，对吗？” 罗永强呵呵一笑道：“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你和张苗苗来燕山一趟，现场指导，优化速度一定能大幅提升！” 第195章 前往钢厂 伟东机械带来的竞争压力令龙源重工的两位主任感到郁闷，不过王朝阳并不认为伟东机械已经具备压倒式优势，恰恰相反，那极有可能是伟东机械的最大软肋。 原因在于，伟东机械“偷走”的挖斗设计，是初版设计。出版设计是王朝阳和张苗苗根据当前材料性能设计的，与此同时，燕山钢厂正在紧锣密鼓地优化材料。 高性能结构钢mn5cr18一旦优化成功，初版设计就将落伍，而伟东机械的人未必知道这一切。 所以说，眼下的局势优势到底在哪一方，真不好说。不过王朝阳和龙源重工这一方至少占据主动！ 通过电话确认，燕山钢厂的材料优化仍在继续，如果想要加速，王朝阳和张苗苗需要道现场指导。 这个情况另王朝阳稍微为难，因为如今风口浪尖的时刻，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只顾钢厂，还要兼顾生产。 考虑之后，王朝阳跟张苗苗商量道：“我去燕山钢厂，你留在家里支援高厂长，没问题吧？” 张苗苗有些想不明白：“你是说，二厂那边也需要支援？” 王朝阳道：“二厂的技术实力有限，利用新材料的改型设计他们未必能胜任。” 张苗苗微微犹豫：“我一个人吗……好吧，我应该没问题。” 如此决定后，二人分兵两路。王朝阳启程去燕山钢厂，张苗苗则随王嵩返回红星厂，随时准备去南阳机械二厂。 返回红星厂的路上，王嵩对张苗苗说：“瞧见没有，朝阳这小子还真行，临危不乱，有我当年的风采！” 张苗苗笑道：“厂长您当初一定很威风吧？” 王嵩大笑道：“那是当然，你爹没跟你说过吗？” 张苗苗捂嘴道：“他每次回忆往事，都只说他如何如何威风……” 笑过之后，张苗苗开始犹豫起来：“厂长，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王嵩想了想道：“按照朝阳说的，咱们尽快去找高军，让他们开始更改挖斗的设计。伟东机械已经做出样件，咱们也必须一切从速！高军是个慢性子，咱必须给他施加压力才行！” 张苗苗更是为难起来：“厂长，这事儿还是您去说吧，我担心我说不好……” 王嵩笑道：“你这孩子怕什么，怕二厂的人吃了你不成？” 张苗苗红着脸，道：“不是不是……只是上次去二厂讲图纸，我觉得高厂长还有二厂技术部的人有些不对劲儿，他们有些排斥。” 王嵩想了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老高啊老高，你这小心思也忒明显了……苗苗，你不用担心，接下来你听我，到头来保准让高军他们不但不再排斥你，反而来主动求你！” …… 燕山钢厂距离南阳市有四个小时的车程，王朝阳开着宝来前往。以为担心王朝阳腿伤，王嵩坚持让陈二同行，虽然陈二还是个半大小子，但多个人总算有个照应。 途中王朝阳开车，陈二坐在副驾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最近陈二在练车，但驾照还没下来，他好几次跟王朝阳商量，想在路上练手，但都被王朝阳给拒绝了。 这个时代对交规的重视度不够，不过王朝阳是后世过来的，深切知道交通事故猛如虎，安全这根弦时刻不能松。 因为提前联系好时间，燕山钢厂已经派人在高速公路的休息站接应，见面之后一同前往燕山钢厂，这是罗永强提前安排好的，节省王朝阳他们不少时间。 钢厂的厂址临近高速公路，下了匝道没用上半个小时就抵达燕山钢厂，罗永强和庄荣峰已经并排在门口迎接了。 “罗部长，庄主任，两位出门迎接，让我受宠若惊啊！”下车后，王朝阳笑道。 “看你小子是人才，我和庄主任才来迎接的，换做其他人，做梦吧！”罗永强外号罗大炮，嗓门不是一般的响亮。 “谢了，时间紧急，我尽快给你们介绍一下情况吧！”王朝阳道。 “好。里面走！”罗永强道。 燕山钢厂是国家级钢厂，属于中国北方的几座主要钢厂之一。钢厂的厂址占地面积极大，进入大门后里面俨然是一个小世界。那个时代用一个钢厂就是一座城市来形容，一点不过。 进入会议室后，王朝阳立刻说明了平顶山煤矿项目的现状，重点在于竞争对手已经做出样品，红星厂这边也必须一切提速。 “罗部长，首先跟您确认一件事，mn5cr18这种高强合金钢，除了燕山钢厂，还有其他渠道吗？”王朝阳问道。 “绝对没有！”罗永强语气很坚决。 “那就奇怪了……”王朝阳一直有个疑问，伟东机械的反应速度奇快，很重要一个因素就是材料。如果mn5cr18的货源只有燕山钢厂一家，那么伟东机械从哪里得到的材料？ 罗永强绷着脸思考片刻，道：“除非……伟东机械有国外渠道！mn5cr18这种结构钢，并不是燕山钢厂首创，在国外有相似性能的钢材。不过普通机械厂不可能拥有国外货源，如果伟东机械能办到，说明他们的渠道真的很广！” 王朝阳轻轻点头道：“这个不好说……这些交给龙源机械的人去调查，咱们还是言归正传！罗部长，把材料优化的情况给我介绍一下！” 罗永强早就准备好了一个本子，掏出来摊在桌面道：“看这里，我给你仔细介绍一下……” 通过本子记录的数据可知，罗永强这段时间很卖力，试验做了好几炉，每批炉号的钢材参数都做了详细记录，这些记录对于任何一个钢厂来说都是高度机密，外人绝对没机会看到，但王朝阳是个特例，因为这些试验的点子就是王朝阳当初提给罗永强的。 这阵子罗永强一直试图在记录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并确定进一步方向，不过很可惜，一直没实现……这不是罗永强能力不行，而是试验数据实在是太庞大了，材料比例、微量元素的含量、投放时间、脱氧时间、冷却温度和时间…… 没有电子表格辅助，这些数据都记在本子上，看上去不晕已经很难，想从中找出规律就更难得！ 王朝阳凝目看着本子上的数据，心里后悔没有带张苗苗一起来。那妹子已经把数据分析的方法玩得滚瓜乱熟，有她在场这些数据分分钟搞定的节奏…… 但眼下没有张苗苗帮忙，王朝阳只好撸起袖子自己上。 第196章 数据分析 数据分析，表面看不是难事，但当你面对的数据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组时，科学的数据分析显得尤为重要。 这点作为后世航空工程师的王朝阳，体会尤其深。 没有经过处理的数据，基本没有意义，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找出真理，那才是关键所在。 王朝阳在思索片刻后，开始动手，以时间和温度为变量，王朝阳利用最小二乘法求出近似曲线。曲线如同高耸的山峰，800度至1600度是曲线的峰顶，如果张苗苗在场，一定会兴奋地掏出小本本记录的，因为这条曲线的走势跟铁碳相图如出一辙…… 数据分析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用来检验数据的正确与否，第二个是用来预测。 而眼下对于新材料的优化问题，数据分析的目的无疑是后者。 王朝阳手持铅笔，在备注了横纵坐标的二维坐标系中游走，留下的痕迹跟张苗苗手里的铁碳相图遥相呼应。数据是离散的，而曲线是连贯的，通过数据的形状和走向，可以做出合理的预测。 在王朝阳闷头描绘曲线时，罗永强和庄荣峰站在一旁观看。开始时离得较远，但随着曲线形成，罗永强和庄荣峰都不由自主地靠到桌旁，半弓着身子，为了看清纸上的曲线而尽可能低伸长着脖子……那样子像极了在一旁等待老师批作业的小学生。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王朝阳的举动太过令人震惊。这些数据很早就有，罗永强尝试着去分析，结果搞了三四天也没有结果。但此刻到了王朝阳手里，分分钟就总结出规律，罗永强能不震惊嘛？ 庄荣峰虽然是营业部主任，但以前却是做技术的，目睹王朝阳手中的壮举，庄荣峰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罗永强。 然而即便震惊，俩人都没有吭声。 “壮举”在逐渐形成，庄荣峰和罗永强生怕打扰了王朝阳，于是连呼吸都极力降低声音。 “有了，接下来试这个点！”最后，王朝阳抬起头来，笔尖指着曲线中的某个点。 “为什么选这个点？”罗永强问道。 “从这个区域开始，马氏体转化成奥氏体，马氏体的含量影响钢材硬度，而奥氏体影响钢材韧性。曲线是我用最小二乘法确认的，按照曲线走势，这个点的材料硬度和韧性分配最合理！”王朝阳解释道。 罗永强认真思索一阵，而后点头道：“好好，我把条件抄下来，尽快安排人去试做！” 说完，罗永强拿过一张纸来，开始记录选定点的温度、和微量元素数据值。这些数据将被送往试做车间，然后编制试做文件，最后将开始试制材料。 王朝阳起身拍了拍手道：“这样的话，我可以回去了。” 罗永强一把抓住王朝阳，想说什么，但似乎不好意思，脸憋得通红。 王朝阳浑身一个激灵：“你要干嘛？” 罗永强呵呵笑了笑，大声道：“大老远地来一趟，我不能让你这么快走……刚刚你分析数据的方法，能不能给我讲一讲？” “家里还有一大摊活，花时间给你讲东西，不好吧？”王朝阳面露难色。 “我知道你忙，不过再忙也不再这一两个小时。你也知道，钢厂这边的数据一向多，而他娘个腿地数据分析偏偏是我的软肋。所以趁这次机会，你必须好好给我讲讲，否则我绝对不让你走！”罗永强起初红脸，越说越理直气壮。 王朝阳黑着脸道：“罗部长太霸道了吧？欺负我这个小老百姓啊！” 罗永强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在向你请教，哪能算欺负嘛！” 王朝阳突然笑道：“我开玩笑的，罗部长问我问题，我哪能推三阻四！数据分析的方法，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我时间确实紧，在您这里顶多再留两个小时，不然天黑了我也赶不到家。” 罗永强一听大喜，嚷道：“两个小时好，就两个小时……咱不用换地方，就在这个会议室！你说，我学……老庄你出去跟总务说，这间会议室我定了，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扰。另外再吩咐人送点水进来，朝阳老弟是贵客，连水都没喝一口咱们可以！” 庄荣峰笑了笑道：“我成了服务小生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王朝阳便留在燕山钢厂的会议室里，跟罗永强做技术交流。罗永强这位技术部部长，绝对是一个技术痴，揪住王朝阳一次就恨不得把所有知识都学会不可。 这次学习的重点是数据分析。 王朝阳毫无保留，把知道的数据分析方法全都讲给罗永强听，但内容太过复杂，罗永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但硬是咬着牙死记硬背。 这次王朝阳来燕山钢厂，目的本来是新材料的研发。结果研发工作没用多长时间，反倒把时间花在技术交流上。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很快两个小时过去。 王朝阳起身道：“罗部长，时间到了。” 罗永强被吓得一跳：“这么快时间就到了？不可能吧？” 王朝阳笑了笑道：“您自己看。” 罗永强抬头看，挂钟上的时针已经走到下午两点，这投入得连午饭都没吃。 “哎，时间过得好快！真是可惜，你说的数据分析方法，我还没完全学会呢！” “那我也得走了，罗部长总不想让我贪黑回家吧？”王朝阳道。 “那倒是，那倒是……分析方法的事情，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罗永强满脸的无奈和可惜。 这时王朝阳笑了笑道：“罗部长，您要是真觉得可惜，我倒是有个主意。” 罗永强急忙问：“什么主意？你要留下来吗？那就太欢迎了！” 王朝阳摇头道：“家里一大摊子事，我必须回去。不过我们厂子正准备按电话，等我们按上电话，您这边要是有问题，可以随时电话找我！” 罗永强大喜道：“你们要按电话，那真是太好了，有电话就方便了，那你们估计多久能装好？”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说不好。你也知道，现在的电话普及率非常低，我们厂子想按电话，首先要向市里电信局申请，然后竖杆拉线……年底之前估计能完成。” “年底？”罗永强顿时炸毛，急着跟你交流问题，年底之前才能按好电话怎么可以。 第197章 得要面子 罗大炮不但嗓门大，脾气也急，稍微想了想道：“要不这样，你们按电话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们钢厂走的不是民用线路，而是专线，帮你们拉线，最多也就是十天！” 王朝阳道：“我们不属于钢厂体系，这样不合规矩吧？” 罗永强扯着嗓子吼道：“有个屁的规矩，这种事多了去！何况按理说你们属于我们的客户，协助你们解决通讯问题也说得过去！” 王朝阳这才笑道：“那好，那就有劳罗部长费心咯！” 罗永强摆着手说没事，但随后眉头一立，问道：“不对劲儿啊，我怎么感觉被你小子给算计了……朝阳老弟，你从实招来，你是不是一早就盘算电话的事呢？” 王朝阳朗声一笑道：“我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过老猎手的眼睛！” 罗永强也跟着笑了笑道：“你倒是敢说实话……但没关系，你帮了钢厂大忙，电话的事就算回报吧！” 王朝阳道：“还是罗部长爽快！” …… 当王朝阳在燕山钢厂时，王嵩带着张苗苗来到南阳机械二厂。 听王嵩讲述项目现状后，高军也是吃惊不已。 王嵩道：“竞争对手来势汹汹，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加快样品生产速度，挖斗的设计需要改，老高你这边没问题吧？” 高军道：“当然没问题！改型设计我们二厂完全可以胜任……我这就安排下去！” 说完，高军就召开了技术部的紧急会议，部门六名成员全部到齐。这次改型设计的重点在于材料性能的变更……具体变更要等燕山钢厂那边的消息，不过提前工作可以做起来。 吩咐完工作后哦，高军把副主任汪鹤山叫到跟前，拍了拍汪鹤山的肩膀道：“老汪啊……” 汪鹤山没来由地一顿紧张：“又有啥吩咐？” 高军瞪他一眼道：“我话还没说呢，瞧你的怂样！” 汪鹤山：“您说。” 高军意味深长道：“上一次红星厂派人来讲图，咱们这边表现得不尽如人意，这我理解，毕竟咱们这群兄弟们底子薄，没法跟高材生比……不过这次的任务是改型设计，难度不大，老汪你一定得带头，把场面给我撑起来！” 汪鹤山拍着胸脯道：“这事您放心！改型设计我很在行！” 高军这才露出笑容，道：“这阵子王嵩一直压我一头，能不能给我挣点面子，就看你和兄弟们啦！” 汪鹤山：“包在我身上！” 工作交代清楚后，南阳机械二厂的技术部成员们开始展开工作。他们面临的工作只有一项，那就是根据材料强度变更后进行的改型设计，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首先要看懂初始设计，然后在进行结构计算，最后优化设计。 上次张苗苗讲解过，所以看懂初始设计不是问题。来到结构计算时，技术部的人遇到麻烦。当初张苗苗讲得很清楚，他们也听得很明白，但真正自己着手做时，却无从下手。 汪鹤山因为跟领导夸过海口，所以一直发挥身先士卒的精神，哪有问题哪里上，他亲自去钻研计算方法。 刚开始，汪鹤山信心满满。 一个小时之后，汪鹤山眉头紧锁。 两个小时后，这位技术部副主任变成热锅上的蚂蚁。 高军注意到汪鹤山的样子，主动过来询问进度。汪鹤山吸溜两口气，又挠了挠头皮才道：“遇到麻烦了，进度有些慢。” 高军耐着性子问道：“进度慢没问题，时间够用。” 汪鹤山擦了把额头道：“我说的进度慢，意思其实是没有进度……厂长，红星厂的设计太古怪了，好多地方都不是标准的，常规的强度计算方法都不适用……” 高军黑着脸道：“不是说都学会了吗？” 汪鹤山道：“学是学会了，但真到自己用时，又不会了！” 高军顿时火大：“老汪，你这是坑我啊！刚刚王嵩过来问我，需不需要他们家技术员帮忙，我夸海口说完全不需要，咱二厂也都是精英。现在怎么办，让我回去跟王嵩说，我手下这群人不是精英，都他妈是笨蛋吗？” 汪鹤山后颈冒出冷汗来：“厂长……您海口夸得太早了……我们也不想这样，但能力有限啊！” 高军咬牙切齿道：“老汪你啊，把我害惨了……好了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跟王嵩商量商量。” 说完，高军前往王嵩和张苗苗所在的会议室。 其实这次来二厂的路上，张苗苗就有些犯犹豫，上次讲图的经历让她知道，二厂技术部的人对她似乎有敌意，这次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所以当高军说他的手下可以完全对应改型设计时，张苗苗心里是开心的。 技术难题张苗苗不怕，但人际关系方面，她一向无所适从。 不过张苗苗的轻松心态没有持续多久，高军就来到会议室内。王嵩直接问道：“老高，进度咋样，你手下那群精英，不会是已经完成了吧？” “没……还没……”高军老脸通红，心里暗骂对面这老混蛋一定是故意的！ “遇到什么问题？”王嵩又问。 “老汪他们在做结构计算，有个别问题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咳咳你们也知道，计算的参数有很多，选择起来很麻烦。”高军解释道。 “如果只是参数问题，那好办。苗苗，我记得你做过参数选择的整理，给高厂长他们一份。”王嵩立即道。 张苗苗“哦”了一声，从包里找出一张纸来，上面整整齐齐地罗列着很多参数，以及参数的数值。 “高厂长，为了挖斗设计的简化，我特意做的整理，按照这上面的参数选值就没问题了。”张苗苗道。 “……”高军捏着参数表，心里想哭。其实汪鹤山他们的问题根本不是参数选择问题，高军是为了给自己遮羞才故意这么说的，他的目的是让张苗苗过去，有什么问题让汪鹤山他们自己问。 现在可好，张苗苗直接递来一张参数表，让高军后面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高军只好拿着参数表，回去见汪鹤山。 第198章 吃醋了 汪鹤山感到奇怪。 没看到红星厂的女技术员，反倒看到厂长捏着一张纸回来，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厂长，您手里的纸是什么？红星厂的张苗苗呢？” “咳咳……这是参数表，看看对你们有没有用！” “额……这表总结得很好，但是没用，参数选择我们没有问题。”汪鹤山更是奇怪，“厂长，您可能听明白我们的难处，我们不懂的地方是计算方法，而不是参数选择，这是两码事……” “我知道，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高军火气很大，“老子也是技术出身，会不知道计算方法和参数选择的区别？” “那您还……”汪鹤山彻底懵逼。 “老子还不是为了给你们遮羞！高技术的不会计算，说出去丢不丢人？”高军嚷道。 “……”丢人是一码事，但您也要给解决问题吧？拿一张参数表回来，有个屁用！汪鹤山很想这么怼回去。 高军也知道理亏，所以没有持续发火，降低了音量道：“当然了，我也知道一切以工作要紧，所以老汪啊，这张参数表你能用就用，要是还有其他问题，你自己去跟红星厂的小张请教吧！” 汪鹤山一肚子怨念，厂长大人您知道丢脸，就让属下去办，这不老靠谱吧？但嘴上当然要说：“那好，厂长您从中间协调也辛苦了，抓紧休息休息吧！” 朝王嵩和张苗苗所在的会议室走去时，汪鹤山腿像灌了铅似的，伺候一个善于花式甩锅的领导，容易嘛！ 不过还好，惴惴不安的汪鹤山随后发现，人家红星厂的人还算厚道，张苗苗的态度很诚恳，解答问题很细心，并没有说任何嘲讽的话。 这让汪鹤山心中升起另外一个怨念，厂长大人啊，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咋整得这么复杂呢？ 问题得到解决，汪鹤山和技术部其他人继续工作，设计工作不会在一天完成，临近下午下班时，王嵩和张苗苗离开。他们的计划是明天上午继续过来。 到了晚上，王朝阳返回厂子，这个速度快得令其他人惊讶。王朝阳解释说燕山钢厂那边有罗永强亲自坐镇，一切绿灯，所以办事效率才这么高。 当然了，钢厂的效率虽然高，钢材优化后的性能却不是短时间能出来的。改型的mn5cr18用的是试制炉，比标准炉要小五倍，但仍然要三天左右的时间。 这三天时间正好用来改型设计。 接下来两天，由王朝阳和张苗苗前往南阳机械二厂，继续做技术支援。改型设计的进度还算可以，现在只等钢厂那边的消息。 到了第三天早上，王朝阳前往附近的电话局，给罗永强拨去电话。 “哈哈，朝阳老弟，你怎么才打来电话，我都快等不及了！”罗永强大声嚷道，心情似乎很好。 “情况怎么样？”王朝阳问。 “非常好！这一炉的效果非常高，马氏体和奥氏体的比例跟预期值一样，材料的各项性能也非常出色……哎这些东西在电话里说不明白，你稍等一下，我这就把资料传真给你！”罗永强笑道。 电话局里也有传真机，倒是省得王朝阳换地方。不大工夫，“吱吱”作响的传真机里印出一张文件，上面正是优化后mn5cr18的元素含量和机械性能。 王朝阳看过之后，也小小吃惊了一番，材料最重要的两项性能强度和屈服竟然比原来提高了10%，冷作硬化之后的硬度也有大约5%的提升。 不要小看这区区的10%和5%，反应在挖斗的设计上，将是决定性的。 把数据看过一遍，王朝阳再次拨通罗永强的电话。 “罗部长，结果非常好，谢谢了！”王朝阳道。 “该说谢谢的是我！”电话那头罗永强爆出大嗓门，“这款新材料我们研究大半年了，始终没有突破，你帮一次就有这么大的提升，我能不感谢你吗？” “好好，咱俩谁也别说谢谢了”王朝阳道，“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催一催按电话的事情，等我们厂按上电话，咱们通话就方便了！” “嘿，你不说我差点忘记，电话的事情我已经交代下去，估摸着再有几天就有人主动去红星厂找你！”罗永强道。 “那就太好了。”王朝阳道。 作为后世过来的穿越党，深切知道信息的重要性，接通电话是王朝阳早就有的愿望。但这个年代的电信普及率非常低，电话一般都是专线转供，那给红星厂按电话举例，需要从乡里最近的基站开始，埋电线杆，铺设电话线，最后才能按上电话。 若不是有钢厂的力度，没有个一年半载，电话肯定搞不定。 带着好消息，王朝阳返回红星厂，然后带上张苗苗马不停蹄地前往南阳机械二厂。 高军和汪鹤山得知最新的材料性能后，均是震惊不已，然后由汪鹤山组织全体技术员，尽快对应。前段时间他们的设计工作已经完成一大半，如今材料性能确定，他们终于可以继续了。 而在震惊的同时，某位姓高的厂长心里再度不是滋味。红星厂表现出来的强大技术能力一直让他忧心，而现在得知，王朝阳跟钢厂的关系也非常铁，这让高军的“醋意大发”。 钢厂一直是机械行业的巨无霸，像南阳机械二厂这样的厂子去跟钢厂接触，人家理都不理，但高军想不明白，王朝阳是怎么办到的！ 抛开心里五味陈杂的高军不提，王朝阳此刻和张苗苗坐在一起，谈论起铁碳相图。 上一次的燕山钢厂之行虽然短暂，但王朝阳接触到大量数据，如今有了试做结果，终于可以完善铁碳相图了。 张苗苗对于这码子事情，那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 厚厚的笔记本被摊开，张苗苗开始在上面认真地记录和计算，她的计算方法虽然大部分是王朝阳教的，但如今的计算能力却丝毫不亚于王朝阳。 一切都计算完，张苗苗又掏出一张纸。这张纸正是当初王朝阳给她画的铁碳相图，张苗苗用尖尖的铅笔，小心翼翼地增加一条曲线。 “这张图绝对不要让罗永强看到，否则非抢了你的！”王朝阳笑道。 “这图我谁也不给！”张苗苗红着脸道。 第199章 因为你看不懂 王朝阳和张苗苗讨论问题的同时，南阳机械二厂的厂长就坐在不远处，高军注意到张苗苗手里有一张很奇怪的图，心里痒痒，很想看，却不好意思开口问。 王朝阳注意到高军的表情，便主动道：“高厂长，想看这张图吗？不用不好意思。” 高军惊道：“我真的可以看？” 王朝阳道：“为什么不可以？” 高军顿时凑近，感慨道：“大侄子，你真够敞亮，一般厂子的技术资料是绝对不会给外人看的！就冲你对我的这份信任，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一句话的事……” 王朝阳却道：“其实高叔您误会了……我是想说你看也看不懂。” 高军的笑容瞬间凝固：“大，大侄子你也太……” 王朝阳这才笑道：“开玩笑的。高叔，红星和二厂属于合作关系，换句话说那就是战友，战友之间还有要啥保密啊，您随便看！” “你小子这张嘴啊！”高军笑骂道，然后把注意力放在桌面的文件上。那是一张图，横坐标是铁碳元素的含量，纵坐标是温度，横纵坐标形成的第一象限里画着五六条曲线。 然后，高军就看不懂了。 “呃大侄子，不瞒你说，我还真有点看不懂，这张图是啥意思呢？”高军红着脸问道。 “苗苗，你给高厂长讲讲。”王朝阳吩咐道。 “好吧！”张苗苗太清楚这位少爷脾气的王朝阳了，遇到麻烦的事情准会把球踢过来，好在张苗苗自己对铁碳相图也很感兴趣，便兴致勃勃地给高军讲述起来。 说简单点，铁元素、碳元素以及温度之间的关系放在一张图表里，就叫铁碳相图。往深处挖，铁碳相图跟钢材的亚结构有关，对于毫无基础的高军来说，听的云里雾里。 “哎哟我的天，小张不用讲了，再听下去我脑袋快炸了……你们渴不渴，我让人给你们送点茶水过来！” 听到一半时，高军主动放弃，借着茶水的由头离开会议室。 张苗苗看着王朝阳道：“我讲得很无聊吗？” 王朝阳道：“你讲得很好，是高厂长的问题。” 张苗苗撇撇嘴，又问道：“我很好奇，你真不担心把技术秘密泄露出去？” 王朝阳笑了笑，道：“不怕。” 张苗苗奇道：“为什么？这可是咱们花好多精力总结出来的。” 王朝阳道：“还是那句话，你觉得咱红星厂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张苗苗脸顿时红了，因为这话以前王朝阳问过，当时王朝阳给出的答案是张苗苗。如今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女孩儿当然不好意思。 “发展中的技术，才是好的技术，写在纸上的东西，如果不再发展，那跟一潭死水没什么区别。” 王朝阳说这番话时的脸色稍显认真：“所以我一向认为，不用担心技术泄露，而要担心技术不再发展……所以我觉得张铁碳相图被高厂长看去没关系，因为用不了多久咱们就会更新他！” 张苗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所以当初得知挖斗设计被人偷走时，你表现得并不担心，原因也是这个？” 王朝阳微微笑道：“你懂我。” 张苗苗白来一眼道：“哪个懂你了！” 南阳机械二厂的技术部成员，经过前几天的琢磨和研究，已经彻底吃透挖斗的设计。王朝阳和张苗苗基本不需要在改型设计上耗费精力，但仍然留在二厂做技术支援。 这天临近下班时，一行三人赶到南阳机械二厂，首先找到厂长高军，然后见到王朝阳和张苗苗。 这三人是龙源重工的赵立川和周大江，以及王嵩。 原来今天下午赵立川和周大江一起前往红星厂，得知王朝阳在机械二厂，便同王嵩一起赶了过来。 “两位主任，这么着急找我做什么？”王朝阳问道。 “伟东机械！我们把伟东机械查明白了！”周大江道，咬牙切齿。 “说来听听！”王朝阳也一直好奇伟东机械。 “伟东机械，本是临省的一个小厂，规模只有五六十人，魏子山正是伟东机械的人。经过龙源重工的调查，这阵子伟东机械跟一家来自岛本国的企业走动非常频繁，你猜，这家岛本国企业叫什么名字？”周大江道。 “人本？”王朝阳道。 “正是这个人本！”周大江道。 “他奶奶的，这帮小鬼子办事真够恶心的！平顶山项目上，他们已经失去了资格，但现在跟伟东机械勾结起来，表面上是伟东机械参与竞标，其实背后是人本！”赵立川也是骂道。 “哦。我早该想到的。”王朝阳微微锁眉道。 在后世工作过程中，王朝阳也有很多机会跟岛本国的企业接触，他发现这个岛国的人有一个特点，表面文章做得贼溜，见面是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的，但其实满肚子都是猥琐的想法，说一套做一套是他们惯有的伎俩。 这个人本，是岛本国的一个大型工程机械类企业，原本也想参与平顶山项目，但因为资质的问题被挡在门外。于是走起歪路，跟伟东机械勾结，这样不仅解决了资质的问题，还能从平顶山煤矿项目中牟利。 “他娘的，这帮小鬼子可恶，咱们要不要去举报他们！不老老实实在岛上带着，来咱国家搅和什么！”王嵩此刻眼睛瞪得溜圆，大声骂道。 “举报是没用的，名义上参与平顶山项目的只是伟东机械，跟人本没有关系。”周大江叹气道。 “那怎么办，这么大一个项目，不能便宜了小鬼子啊！”高军也很焦虑，如果龙源重工拿不到项目，他的厂子也受影响。 屋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有的属于发脾气，有的属于抱怨，但说来说去终究说不清该怎么办。 最后其他人的讨论停止，王嵩看着一直不说话的王朝阳道：“老三，你也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位热血老厂长，以往都是独裁的，这半年以来，开始越来越重视王朝阳的意见了。 王朝阳道：“以前没跟你们明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伟东机械伙同人本的竞争，不会给咱们造成威胁。伟东机械偷用咱们的设计，看似阴险，其实是愚蠢，最后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200章 爷俩一样贼 “朝阳，为什么说他们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周大江不明所以，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 王朝阳看张苗苗一眼。 张苗苗这边确认过眼神，鼻梁皱了皱主动道：“我来解释。伟东机械偷走的那版设计已经过时，燕山钢厂的材料性能已经得到10%的提升，设计必须按照最新的材料性能优化，而这项优化工作已经在高厂长这边开展。也就是说，伟东机械沿用旧版设计，绝对不会给咱们造成威胁！” “呀，我们做的优化设计，原来是为的这个啊！”高军这才后知后觉道。 其他人也是恍然大悟。 于是的情绪在一瞬间高涨起来。 王嵩哈哈大笑道：“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魏子山那个瘪犊子玩意儿，还以为勾结了小鬼子就能取胜，他一定想不到那是一个大坑！” 周大江同样笑道：“魏子山一直针对我，想看我的笑话，这次我倒是很好奇，当他知道真相时会是什么表情！” 赵立川一旁想了想道：“那么接下来，等高厂长这边的优化设计完成，咱们尽快送去跟主办方解释这些情况吧！早点把伟东机械解决掉，早点省心！” 周大江点点头道：“对，我同意老赵的想法。” “不。” 王朝阳此刻嘴角微微一翘，道：“事情还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你们想过没有，伟东机械是怎么在一周之内拿出样件的？” “不是说有小鬼子帮忙吗？”周大江道。 “具体一点，你猜小鬼子做了什么？”王朝阳问道。 “具体一点……材料应该是小鬼子的，加工也应该是小鬼子完成的……”周大江一边想一边道。 “依我看，除了挂着伟东机械的名，其他都是小鬼子做的！”王朝阳道。 其他人琢磨片刻，全都同意王朝阳的说法。 从拿到图纸，到完成样件，一共用了一周时间，这样的速度只有超级有实力的大企业能办到，伟东机械除了挂名，绝不可能参与任何实际工作，否则一周时间肯定不够。 见其他人想明白了，王朝阳微微一笑，又道：“所以你们试想一下，如果真被伟东机械拿下项目，小鬼子会做什么？” “拿下项目后，他们一定会开始筹备生产，筹备材料，为批量生产做准备……哦老三，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哈哈哈，你小子真贼！不过很好，就应该这么整小鬼子！”王嵩说着说着，大笑起来。 其他人则听得稀里糊涂。 “老王，你们爷俩说什么呢？”周大江问道。 王朝阳笑眯眯地闭口不言，王嵩兴致勃勃地解释道：“咱们现在就去跟主办方解释，顶多是让伟东机械竹篮打水一场空，对小鬼子企业没啥影响。咱们不急，让伟东机械继续保持优势，那样小鬼子的企业一定会准备生产和筹备材料……嘿嘿等到最后，咱们在给他们致命一击！” “那样小鬼子的企业会受到重创的！”周大江接着嚷道。 “对，就该这么做，谁让他们说一套做一套的！”赵立川也跟着大声道。 “老王，朝阳，你们爷俩啊……还真是一样贼！”周大江哈哈大笑道。 “哪里哪里，跟我老爹比起来，我差远了，我还有提升空间。”王朝阳谦虚道。 张苗苗在一旁努嘴，心说有这么谦虚的嘛！ 王嵩则是心情大好，大声对所有人讲：“那么所有人都记住了，接下来咱们按兵不动，内紧外松，不要让伟东机械看出端倪！” 周大江应和道：“放心，我们龙源重工只有我和老赵知道这事，绝对不会泄露。” 高军跟着说：“我自然也不会泄露。” 这样一来，众人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达成了共同的阴谋。从南阳机械二厂分开后，各忙各的。 …… 平顶山煤矿项目的招标环节，分为首轮和此轮。 首轮招标结束后，伟东机械的魏子山就一直心情大好。如果拿下项目，他的伟东机械就平地一声雷，得到飞速发展的。 对于跟岛本国企业合作，魏子山自认为是明智的选择。他的伟东机械实力弱成渣，不可能获胜，但他无意中知道岛国企业人本的处境，意识到其中有利可图。 今天的上午，此轮竞标结束，龙源重工、长海农机和伟东机械参与了竞标。长海农机因为资源问题，在这一轮中主动放弃，提交此轮竞标材料的只有龙源重工和伟东机械。 而伟东机械的优势在于，他们早早做出样件来。 复杂的招投标文书，谁看了都会厌烦，所以当样件摆在眼前时，伟东机械得到主办方的大力肯定。 能够提前拿出样件，证明伟东机械无论技术能力还是生产能力都是优秀的。 期间魏子山再次遇到周大江，这个令他咬牙切齿之人。魏子山摆出一副上位者的面孔，在周大江跟前肆无忌惮地嘲讽一番，那感觉不要太过瘾。 周大江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这让魏子山稍稍感到失望，因为只有对手反击，他才能从中得到更大的乐趣。 对于周大江的反应，魏子山的理解是他已经绝望了，连反击的勇气都没有，懦夫！ 当天的下午，魏子山再一次宴请人本企业的两个人，三泉智子和五十岚，地点选择在南阳市最为豪华的饭店。 包厢之内，魏子山详细地汇报了此轮竞标的过程，然后笑脸问道：“三泉智子小姐，五十岚先生，对这种结果，你们还算满意吗？” 三泉智子微微颔首。 五十岚轻轻点头：“还算可以，魏先生辛苦了！” 魏子山笑道：“辛苦不算什么，平顶山煤矿这么大的项目，如果能拿下来，比这辛苦十倍我都愿意！机会难得，等主办方裁定结果之后，咱们双方就可以正式展开合作了！” 五十岚面色一寒：“合作？” 魏子山忙道：“没错，是合作，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五十岚继续板着脸，沉声道：“魏先生，你好像对咱们的关系有所误解，伟东机械何德何能，能跟我们人本合作？你又是什么身份，胆敢在三泉智子小姐面前提合作？” 魏子山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惶恐道：“那……那您的意思是？” 第201章 附庸关系 五十岚道：“伟东机械的作用，只是挂一个名头，仅此而已。你魏子山也只作为一个窗口，这些你必须清楚。所以伟东机械和人本的关系，并不是合作，而是附庸！” 魏子山心里暗骂这该死的小鬼子，事先明明说好的，现在开始改口。 “五十岚先生，我知道伟东机械的作用不大，但如果没有伟东机械，贵司不可能拿下项目，这是事实吧？” “呵呵。”一直闭口不言的三泉智子轻轻一笑。 三泉智子人长得美，笑容更美。但不知怎的，看到她的笑容，魏子山浑身大一个冷战。 “魏子山，”此时五十岚继续说道，“三泉智子小姐是人本重工的继承者，她在本部有着你无法想象的能量，在你们中国也有充实的关系网络。我不妨说得直白些，你，魏子山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像你这样的傀儡，我们不缺！” “我只是傀儡？！”魏子山嚯地站起来，怒目而视。 “没错！”五十岚继续稳稳坐在原位，脸上带着笑容。 “……”魏子山说不出话。 被当面说是傀儡，任何人都受不了，魏子山也一样。不过魏子山深知，五十岚的话有他的道理，这个项目如果没有他魏子山，五十岚他们也可以找其他人代理。 “魏先生。话，我已经清楚，门就在你身后，想要离开，随便！”五十岚说道。 “……”魏子山紧紧绷起的脸，突然笑了起来，“五十岚先生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走呢？您说得对，我和你们之间是附庸关系，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中国有句俗话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嘛！五十岚先生，三泉智子小姐，以后还请多多提携啊！” 五十岚也笑道：“魏先生果然应了你们中国那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我们人本的好朋友的！” “没错，好朋友！”巍子山心里暗骂，小鬼子怎么不去死！ 接下来，在酒席之上，双方讨论了项目细节。 说是讨论，其实主要五十岚讲，魏子山只有听和点头的份儿。涉及到利益分配问题，五十岚的方案更是离谱，只答应给魏子山千分之五的好处。 对此，魏子山除了点头，没有任何谈判的资本。 整个过程，那位冷艳的三泉智子小姐除了前面的“呵呵”一声，再没有说任何话。五十岚在跟魏子山将项目细节时，三泉智子自顾自地品茶，仿若对项目漠不关心似的。 项目细节谈妥之后，魏子山终于有机会吃饭，他头一筷子就夹了一口红烧肉，放在嘴里大嚼起来，嘴唇和嘴角油滋滋的。 三泉智子此刻似乎有话要问，抬起头来看到魏子山的吃相，不由得皱起眉来。 魏子山注意到这点，急忙把嚼到一半的肉使劲咽下去，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道：“三泉智子小姐，您有话请讲！” 三泉智子脸上毫不遮掩的厌恶，轻声道：“挖斗的设计问题。上次你拿到的图纸，我发给本部的工程师看过，他们对图纸的评价很高。我想知道图纸是什么人做的。” 魏子山道：“标书是龙源重工的，但我了解到挖斗的图纸是红星厂人做的，红星厂是龙源重工的次级供应商。” 三泉智子念叨：“红星厂？” 魏子山哈哈笑道：“只是一个小厂而已，厂子在鸟不拉屎的农村，规模还不如我们伟东机械……” 不等魏子山说完，三泉智子便道：“但其技术水平却比伟东机械高出一大截！” 魏子山瞬间脸红：“那么……那么三泉智子小姐的意思是？” 三泉智子道：“找机会，我很想见一见作图的人。” 魏子山露出惶恐的表情：“三泉智子小姐，您见他们做什么？刚刚五十岚先生说了，我可以继续做贵司的窗口人，您千万不要改变主意啊，我哪里做得不对的，您尽管开口，我一定注意……” 三泉智子鄙夷一笑，不解释。 五十岚沉声道：“跟你没有关系，少胡思乱想！我们三泉智子小姐是人本集团的继承人，她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希望尽可能多地招揽人才而已！” 魏子山这才松开一口气，擦着额头的汗水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您放心，我找机会跟红星厂的人取得联系，争取约对方跟您见上一面。” 三泉智子这才点点头：“去办吧，我希望明天就见到对方。” 魏子山连连点头：“好好，我尽快去办！” 饭后，魏子山便匆匆离开。为了完成三泉智子交给的任务，他特意找朋友借了一辆汽车，按照地址前往红星厂。 如今的红星厂，在南阳市小有名气，魏子山又是机械行业的人，打听到红星厂地址还是不难的。 当天下午四点多，魏子山来到红星厂门口。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敞的大门，门前是修好的水泥路，看上去非常大气。此前魏子山一直认为，红星厂跟他的伟东机械相似，看到这里不由得心中暗骂：“表面文章再好有啥用，要真有实力才行！” 停好车，魏子山跟门卫大爷说明来意。门岗大爷听说是来找王朝阳的，指着厂子一侧的方向道：“刚刚还看到朝阳了，现在应该在那边，你直接去找找吧！” 魏子山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远处有一群人正在做什么事情，距离远看不清楚，便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进，魏子山渐渐看出门道，那群人正在埋电线杆，这种电线杆不是水泥的，而是木头喷上沥青的黑色电线杆，魏子山清楚那是用来拉电话线的。 “红星厂在拉电话？”魏子山暗暗吃惊。 电话是这个时代的奢饰品，红星厂有这个实力？ 虽然几次在竞标大会上见面，但王朝阳比较低调，且魏子山的注意力都在周大江身上，所以魏子山没能从人群中找出王朝阳是哪一个。 “请问，哪位是王朝阳？”魏子山随便找了一个靠在墙边晒太阳的年轻人问道。 “哦，你找我？”年轻人回头问道。 “哦呵呵，你就是王朝阳啊，太好了，我叫魏子山，来自伟东机械，是特意来找你的。”魏子山主动握手。 “找我什么事呢？”王朝阳问道。 “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魏子山道。 “现在忙，你等一下吧！”王朝阳倒是不客气。 “那好。”魏子山只好站一旁等。 第202章 王大爷 接下来王朝阳继续忙他的。 燕山钢厂的能量就是大，这才几天的时间，电话线就拉过来，其他的电杆已经埋好，现在是最后一根。这根埋好后，电话线就可以拉进红星厂，到那时候，红星厂就有电话可以用了。 目前工人们已经把电杆立起，埋好土，用脚踩实，然后负责拉线的电工爬到电杆顶部，去接线。 王朝阳则站在一旁跟其他工人说说笑笑。魏子山蹲在角落里抽烟，有用被遗忘的焦虑。 终于等到电线拉好，魏子山以为王朝阳可以跟自己说话了，结果王朝阳只扔下一句“再等一会儿”就跑回厂子，魏子山也不知道他还要忙什么。 但领了三泉智子的任务，魏子山只好继续等。 这一等就是半个钟头，来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等到现在天已经开始暗了，还不见王朝阳出来，魏子山心里郁闷，咱好歹也是个厂长，这太惨了吧？ 魏子山没有继续等，而是返回门岗，跟门岗大爷说要见王朝阳。门岗大爷诧异道：“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魏子山黑着脸道：“见是见了，但没说上话。” 门岗大爷道：“哎呀，那恐怕你今天见不到了，王朝阳已经下班了！” 魏子山差点没栽倒：“这还不到六点，他这么早下班？” 门岗大爷同样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道：“那小子眼里一向没有纪律，想走就走，把厂里的考勤风气都带坏了，回头我的跟厂长汇报，让他好好管管那臭小子……” 魏子山有种要吐血的冲动：“你们的狗屁考勤风气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哪里能找到他，特么的！” 门岗大爷眉毛一立：“你说话嘴里能不能干净点？” 魏子山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继续嚷道：“老子好歹也是个厂长，大老远来找王朝阳，结果白等一个下午，到头来见不到，老子能不生气吗？” 门岗大爷也不甘示弱：“你生不生气，关我什么事！” 魏子山指着对方鼻子道：“你明明知道我再找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一个厂子的，量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门岗大爷一听这话，直接冲出门岗：“你吃了鸟屎吗，怎么张口就骂人，还有没有点素质！” “不单骂你，老子还抽你呢……” 魏子山心里本就有气，跟一个看门老头拌嘴这么长时间更是窝火，忍不住一推搡一把。 然而接下来一幕让魏子山蛋疼，原本活蹦乱跳的看门大爷，被他一推，直接躺在地上。 巍子山愣住，大爷，您这是要玩哪一出？ 也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空无一人的大门口突然冲出七八个红星厂的职工，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 “不好了，有人在厂门口闹事！” “王大爷被人打了，快来看看啊！” “王大爷怎么躺地上了，那人下手太狠了，别让他给跑咯！” …… 一边嚷着，这七八个小伙子直接把魏子山围住。魏子山哪是七八个年轻小伙子的对手，被按在地上就是一顿胖揍。魏子山起初想反抗，但他不反抗还好，越是反抗被揍得越狠，最后只好抱着脑袋躺在地上。 被揍了一阵后，对方终于停手。 一个很健壮的职工，揪住魏子山的领子喝道：“你丫挺冲啊，跑我们红星来扎刺，是不是皮痒？” 魏子山哭道：“兄弟，误会了，真误会了……我是来找人的！” 职工毫不客气地抽魏子山一巴掌，骂道：“你找人就找人，为啥要打王大爷？” 魏子山继续哭道：“是我不对，我没找到人，心里有气才跟他拌嘴的，但我没用力，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 健壮职工瞪圆眼睛道：“你那叫轻轻推一下？王大爷现在还没醒呢，你说怎么办吧！” 魏子山看王大爷一眼，心里只想骂娘，那老家伙在地上躺得倍儿直，你怎么不去死啊！ 但这话魏子山只要不是脑子有病就肯定不敢说，他哀求道：“我冤枉啊，我真的只是轻轻推他一下……王大爷，您没事吧，求求你快起来吧，你是我亲大爷还不行吗？” 王大爷继续躺在地上，直挺挺地纹丝不动。 “算了，少跟他废话，把他捆结实然后送派出所！”有职工建议道。 “别别别，千万别啊……”魏子山想死的心都有了，来红星是找王朝阳的，王朝阳没找到反而进了派出所，这他娘的太点背了！ “各位兄弟，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绕我一次吧！我身上带着几百块钱，算是给王大爷赔偿，求求你们饶了我吧！”魏子山把口袋里的两百块钱拿出来，双手奉上。 健壮职工接过钱，撇撇嘴道：“绕不绕你我们说的不算，得问王大爷……王大爷，您能听到不，能饶这家伙不？” 此刻，原本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王大爷缓缓坐了起来，自己给自己捋着胸口，一口气长一口气短，半天才开始说话。 “哎呀……人老喽，身子骨不中用咯，这要是我年轻时候，肯定不至于这样……我年轻时在粮库装粮食，半个小时能装一个火车皮，都不带喊累的……” 您老在讲故事吗？老子还被按在地上呢，魏子山心里骂嘴上哀求道：“大爷，您快给句话啊，饶了我行不？” 王大爷顿时猛咳起来，原本已经坐起来了，现在把腿一蹬，就要往地上躺。 “大爷！我的亲大爷！您别躺啊！”魏子山快要炸了。 “你急个什么劲儿嘛，我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得人催，有话得慢慢说……”王大爷。 “好好好，我不催，您慢慢说！”魏子山道，心说老东西你去死吧！ “那好，我就慢慢说……咦刚才我说到哪来着……哦说到当年在粮库干活，那时候我才三十多岁，身体壮得很，一顿饭能吃一盆饭……后来我去大西安岭的林场干活，那红松比狗熊肚子还粗，我们四五个爷们儿硬是能给扛起来……” 于是接下来，王大爷坐在厂门口的地上，说起陈年往事来。那七八个年轻小伙子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拍手叫好。 只有魏子山一肚子火气。 老子一直在地上趴着呢有没有人发现！ 第203章 千难万难 魏子山来红星厂的目的是找王朝阳，结果人没找到，反倒得到不少“意外收获”。 被揍了一顿，身上钱没了，然后听完一段长长的关于王大爷的故事……魏子山非常后悔出门前没看黄历。 按照魏子山脾气，再也不会踏足红星厂的。不过他不敢那样做，因为三泉智子有命令，他必须想办法做到。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魏子山买了两瓶罐头和两瓶酒，来到红星厂。在门岗外面喊道：“王大爷，您身体没事了吧？” 门岗王大爷正抽烟呢，扭头问道：“哟，这不是魏厂长嘛，大驾光临什么事？” 魏子山咬了咬牙，强笑道：“昨天不小心伤到您，今天特意来看看，罐头和酒您收下，当是我对您的歉意。” 王大爷收下东西，随手放到一旁，道：“还有什么事，没事走吧！” 魏子山继续强笑道：“您老忘了吗，我想见王朝阳。我找他有急事！” 王大爷说了句“等着”，然后一个人朝厂子里面走去。 看着王大爷健硕的步伐，魏子山怨念丛生：这老家伙比我还壮，哪是一碰就倒的样子！ 这边王大爷往厂子里走，绕过一个拐角，来到技术部的办公室外面，隔着窗子，王大爷笑道：“朝阳，你估计的不错，那个魏子山果然又找来了，还给我带了两瓶罐头和两瓶酒呢！” 王朝阳笑道：“那您就收下，是他孝敬您的！” 王大爷又道：“他还在等着呢，看样子还挺急……要不要跟昨天一样，继续熬鹰？” 王朝阳道：“您老还没玩过瘾啊……算了吧，我去见见他吧！” 在厂子门口，王朝阳跟魏子山见面。 “想跟你见一面，还真是千难万难啊！”魏子山说道，脸上和额头都挂着红肿，样子有些惨。 “昨天的误会我听说了，都怪厂子里那些年轻人下手重，魏厂长放心，回去我就批评他们！”王朝阳诚恳道。 打都打了，批评有个屁用！ 魏子山摆摆手道：“年轻人难免冲动，没有关系，也怪我没解释清楚……朝阳老弟，我找你有急事要说，方便借一步说话？” 王朝阳道：“就在这里说吧！” 魏子山本想找个僻静地方再说，见王朝阳没哪个意思，只好道：“我们伟东机械也参加了平顶山项目的竞标，并且极有希望战胜龙源重工，这点你清楚吧？” 王朝阳道：“听说了，你们的样品制作速度非常快。” 魏子山得意笑了笑，道：“老弟是聪明人，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你知道为我们的速度为啥那么快吗？” 王朝阳摇头。 魏子山凑近低声道：“背后有靠山！” 王朝阳道：“靠山？” 魏子山：“岛本国的人本重工，不知道老弟听说过没有，在岛本国甚至全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企业。我背后的靠山，正是人本！” 王朝阳道：“魏厂长厉害，能得到这么强的靠山，难怪底气这么足……不过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子山笑眯眯地拍了拍王朝阳肩膀道：“原来是没关系，不过老弟你走运了，人本的高层看中了你做的图纸，想跟你聊一聊。老弟，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不用我说，你走运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说完这番话，本以为王朝阳会立即跟着走，结果魏子山发现王朝阳仍然站在原地。魏子山奇道：“怎么了老弟，咋不动弹呢？” 王朝阳此刻笑道：“不急不急，让我把事情捋一下。咱们双方是竞争对手，你偷了我的图，然后让人本帮忙做出样品，如今人本高层看好我的图纸，打算跟我见面……我说的没错吧？” 魏子山脸微微泛红，道：“没，没错……” 王朝阳道：“所以魏厂长，你觉得我应该去见人本的高层嘛？” 魏子山尴尬地挠了挠头皮，然后道：“朝阳老弟，人嘴两张皮，事情分怎么讲。这次项目的竞标，我的确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让你们蒙受损失……不过你要清楚，事实已经这样了，不是嘛？平顶山项目会落到我伟东机械的头上，而不会落在龙源重工的手里，这即将成为事实！” 咽了口唾沫，魏子山继续道：“所以朝阳老弟，我觉得你现在重点应该考虑的是你的未来！你留在红星厂，或是进入龙源重工，都没什么前途。相反，如果你能趁这机会攀上人本那棵大树，以后还不吃香喝辣的？”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魏子山大喜道：“老弟果然明白人！时间不早了，咱别让三泉智子小姐就等，这就出发吧！” “别急。图纸不是我做的，人本高层想见另有其人。” 王朝阳说完一句话，便留魏子山在大门口，进入红星厂内找到张苗苗。 张苗苗问有什么事情，王朝阳却不着急解释，而是拉着“红星厂花”就往外走。到了大门外，见到魏子山，张苗苗顿时板起脸来。 魏子山的态度仍然很积极，招呼着王朝阳和张苗苗上车。张苗苗非常不想上车，瞪圆了眼睛瞅王朝阳，那意思是质问怎么会跟这种人有关系。不过可恶的王朝阳仍然不去解释，拉着张苗苗就钻进后排。 魏子山负责开车，王朝阳和张苗苗坐在后排，汽车朝南阳市内驶去。 汽车在一家酒店门前停下来，酒店大门金碧辉煌，非常气派。张苗苗对南阳市非常熟悉，但也是头一次见道这种酒店。 进入大堂，被服务员领上二楼。在一间用屏风遮挡并写着“樱花园”的包厢里，王朝阳和张苗苗见到了人本的高层。 三泉智子穿的是和服，通体纯白色，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花，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在一侧别着精致的发簪。 一旁的五十岚仍然是西装革履，跪坐在饭桌前，腰板儿挺得倍儿直。 张苗苗进屋之后就懵了，她从没想过竟然会见到岛本国人。一旁的魏子山急忙介绍道：“三泉智子小姐好，这两位是王朝阳和张苗苗，其中这位张苗苗就是挖斗图纸的作者。” 第204章 想男人了 三泉智子依然稳稳坐在原位，目光依次打量王朝阳和张苗苗，并且最终落在张苗苗身上。 “挖斗图纸的制作者竟然一个女孩儿，而且长得很漂亮，这倒是以前没想到的。请坐，看茶。”三泉智子说完，轻轻一挥手，一旁的五十岚立即起身，弯着腰倒出两杯茶来，并轻轻推至王朝阳和张苗苗面前。 张苗苗愣愣站在原地，王朝阳倒是丝毫不客气，一屁股落座，然后扯了扯张苗苗道：“有人请喝茶，不用客气。” 张苗苗这才坐在王朝阳身旁，但没有去碰茶杯的意思。 王朝阳则端起茶杯，大口喝光后砸吧砸吧嘴道：“正好口渴……嗯这味道还不错，但怎么有茶叶末子？” 三泉智子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虽然没说其他的，但看那表情已经把王朝阳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了。 此时的魏子山比较尴尬，因为包间里只有四把椅子，四个人坐好之后正好没有他的，他又不好意思去喊服务员加椅子，只好站在一旁。 “我先来做一个介绍吧！” 这时五十岚开口道：“这位是三泉智子小姐，是岛本国人本集团的继承人，鄙人叫五十岚，是三泉智子小姐的助手。” 听完这话，张苗苗腾地站起来，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对面两人。 五十岚笑了笑道：“张小姐，请不要反应这么激烈，我们并不是你的仇人。而恰恰相反，我们或许能成为你的朋友……” 张苗苗打断道：“你们绝不会成为我的朋友，我要走了……” 张苗苗非常清楚人本的所作所为，而且在张连军长期的影响下心理上会刻意排斥岛本国人，所以她起身就要走。 “张苗苗，你别着急走啊，来都来了，听他们把话说完啊……”魏子山很担心张苗苗真走，急忙上前劝阻。 不过张苗苗根本不想听他的话，继续要走。 王朝阳离开作为，来到张苗苗对面道：“苗苗，咱大老远赶过来，既来之则安之嘛。人本虽然是咱们的竞争对手，但跟竞争对手一起吃饭不也很有趣嘛？所以不要着急，坐下来聊一聊吧！” 张苗苗犹豫片刻，终于返回座位。 她返回作为的原因，倒不是听了王朝阳的话，而是因为王朝阳在跟她讲话时，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睛。 如果说有谁跟王朝阳最有默契，那非张苗苗莫数。意识到王朝阳可能另有打算，所以张苗苗才返回座位的。 此刻三泉智子站起身来，白皙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只见她拿起木勺在一旁的黑木茶叶盒中取出一些茶叶，轻轻倒入乳白色的壶中，然后将水壶里的水倒入茶壶。 茶壶口中顿时冒出白色水汽，茶壶盖也被水汽顶得咕噜咕噜作响。空气中，顿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 少顷，三泉智子用两根细细的手指捏着茶壶，往面前的两个茶碗中各倒入半杯茶。 “张桑，这是我最喜欢的茶叶，取自富士山的雪中含香，一直随身携带，请尝一尝吧！”跟以往冷艳不同，这次三泉智子的声音带有几分绵软。 张苗苗自身是很反感岛本国的，但对面的三泉智子很有礼数，而且表现出敬意，她便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于是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 “感觉如何？”三泉智子问道。 “很甜，也很香。”张苗苗如实回答。 “香和甜是茶叶的味道，我想知道张桑你有什么感觉呢？”三泉智子笑了笑，又问。 “……”这话张苗苗不知该如何回答。 “哦，我知道了！”这时王朝阳突然喊道，一副有重大发现的样子。 “哦？”三泉智子侧头看了王朝阳一眼，不知道这个土包子想说什么。 王朝阳则不理会对方的眼神，大声说道：“依我看，三泉智子小姐的玄机不在茶上，而在茶壶。你们注意看，茶壶和茶壶盖是配套的……用中国一句古话怎么说？是个茶壶就有盖，但有盖不一定有茶壶！” 三泉智子听得一愣，不解其意。 其他人也是犯糊涂，不清楚王朝阳想说什么。 王朝阳继续大声道：“茶壶和茶壶盖嘛，比喻男女关系啊！所以我猜三泉智子一定是想说，她这次来中国想找个对象，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都说越是漂亮的女生约难找到合适的对象，三泉智子小姐也一定有这种体会，所以你想让我们帮她介绍对象，我猜得对不？” 三泉智子的表情已经凝固。 房间内其他人也僵住。 见对方不说话，王朝阳拍了拍胸脯道：“智子小姐，介绍对象这种事情，你找苗苗就找错人了，你看她那腼腆的样子，有好的她自己先留下，还能介绍给你？所以你应该找我，我们厂子多得是年轻俊朗的小伙子，回头给你介绍几个，保你满意！” “闭嘴，你给我闭嘴！”三泉智子终于从凝固的表情中恢复过来，然后厉声喝道，“怎么会有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介绍对象，你简直荒谬至极……” 一旁的五十岚则沉声吼道：“胆敢如此冒犯三泉智子小姐，你不想活了嘛？” 王朝阳摊开双手，一脸无辜道：“别死啊活啊的，不至于吧……智子小姐，你刚刚摆弄茶壶和茶壶盖，不是暗示想找对象嘛？” 三泉智子还从没见过如此不着调的人，胸脯被气得鼓鼓的：“废话，当然不是！” 王朝阳更加无辜：“那你想用茶壶和茶壶盖表达什么？” 三泉智子道：“我用茶壶和茶壶盖表达……废话，重点根本不在茶壶和茶壶盖好不好！” 王朝阳笑了笑道：“智子小姐，其实你不用狡辩，是个女人都会想男人，这又不是丢人的事！” 什么叫想男人？ 三泉智子快要气疯了，因为大家族出身，从小就接受过无数礼仪的教育，所以她在外表现得一直很有涵养。 但此时被王朝阳给气得，她真相扯开和服裙子，狠狠揣在王朝阳那张气人的脸上。 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闭嘴！你给我闭嘴，我不允许你再说话，听到没有！”三泉智子瞪着王朝阳道。 第205章 粗鄙的人 接下来，王朝阳真的不再说话。 而包厢里的气氛也一度尴尬至极。 不知为何，王朝阳那段关于茶壶和茶壶盖的解释，始终萦绕在所有人的耳边，像挥之不去的苍蝇一样。 张苗苗努力忍住不笑，但忍得很辛苦，用力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 此刻的五十岚眉头倒立，怒气冲天，拳头攥得吱吱作响，眼睛瞪得通红，那样子好似随时冲过去拼命一样。 魏子山嘴巴微微张开，看向王朝阳的眼神，不解中带有一丝丝的崇敬……他在三泉智子面前大气都不敢喘，很好奇王朝阳是怎么做到放浪不羁的。 至于三泉智子，则是表情最复杂的一个。她一方面咬牙切齿，另一方面努力维持自己高雅的形象，脸色忽明忽暗，十分的纠结。 “咳咳。三泉智子小姐，依我看咱们还是谈正事吧！”五十岚突然出声。 “哦……对，谈正事！”三泉智子说道。该死的，被那家伙搅和的险些把正事忘掉。 “张桑，我长话短说。”看了一眼张苗苗，三泉智子继续道，“你做的挖斗图纸，我看过。我很欣赏你，希望你能来我手下工作。” 张苗苗已经从之前的忍俊不禁中恢复过来，听了岛本国女人的话，直接摇头：“不，我不会考虑。” 三泉智子淡然笑道：“你不用回答得这么快。我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考虑。只要是人，就有刻板思想，好像天生就会认定某些事情是绝不可能……但如果仔细想一想你会发现，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不可能的！” 张苗苗仍然摇头：“我认同你说得道理。不过如果你的目的是招揽我，那么请你死心。” 虽然被连续拒绝两次，但三泉智子的表情仍然很自信。 她轻轻端起茶杯，问道：“还记得我刚刚请你喝的茶水嘛？” 张苗苗“扑哧”一笑，但很快忍住。 三泉智子脸色一黑，不由自主地斜眼瞪了某人一眼，然后迅速恢复淡然自若的表情，道：“为避免有些人胡思乱想，我澄清一下我想表达的道理。这些茶叶，是富士山下最为常见的植物，在自然界的规律中，它们在经理秋季之后会迅速凋零和腐败。不过到了茶叶工匠手中，则发生了不同。经过茶叶工匠的炮制，普通的叶子变成了茶叶，带给人沁人心脾的芳香……这难道不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嘛？” 张苗苗听得很认真，点了点头：“这点我同意你。” 三泉智子微微一笑道：“植物可以，人同样可以。我们人本集团，拥有庞大的资源，就像一位勤奋而技术精湛的茶叶工匠，所有加入人本集团的员工都有机会得到升华。我对你们中国的文化很感兴趣，有一句话叫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所以张桑，千万不要错过这次机会。” 张苗苗虽然认可三泉智子的道理，但却不爱听她后面的话，于是立即回道：“你们人本的确很好，但未见得除了你们之外，就没有其他‘鸾凤’和‘贤良’吧？” 三泉智子又是轻轻一笑：“这还需要我多说嘛？与你同行之人有多么的粗鄙，这很明显吧？” 张苗苗一怔，为啥有一种强烈同意对方的冲动呢？ 此刻一直闭嘴不言的王朝阳忍不住了，道：“喂三泉智子小姐，你说事可以，但不要人身攻击啊！” “哪里人身攻击了？我说的是事实。”三泉智子冷冷道。 “我哪里粗鄙了？”王朝阳抗议道。 “满脑子都是腌臜龌龊的想法，从你的言行举止中就能看出，你很粗鄙。如果不是对张桑感兴趣，我早把你轰出去了！” 三泉智子不再看王朝阳，而是继续对张苗苗道：“摆在眼前的事实我不再多说，总之，多考虑考虑我的建议……你不用着急给我答案。” 离开饭店之后，王朝阳和张苗苗返回红星。 王朝阳开车。张苗苗坐在副驾驶，一直笑个不停。 “笑什么呢？得到小鬼子抛来的橄榄枝就这么开心？”王朝阳问。 “才不是！我笑是因为三泉智子的话……粗鄙，这个词用得好精准，我以前咋没想到呢？”张苗苗笑眯眯道。 “学坏了你！”王朝阳板着脸道。 “要你管！”张苗苗哼了一声才认真起来，问道，“你早知道对方是人本的人，为什么要带我去？” “带你见见世面呗！” “正经点！” “好吧！其实魏子山早就跟我说过，人本的高层看好了挖斗的图纸，想挖图纸的设计者。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你应该清楚吧，第二轮招投标即将结束，伟东机械中标之后，人本一定会开始大批量准备投入人力物力的……”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待王朝阳说完，张苗苗道，“人本高层得知竞争对手这么年轻，一定会轻视，这样他们没准会提前部署。等把人力物力投入之后，咱们再把新设计提出来，让他们在一个大跟头？” 王朝阳暗叹这女孩儿的聪明，点头道：“非常正确！既然决定要坑他们一把，当然要下点猛料。” 张苗苗突然犹豫起来，道：“这样……这样是不是很不厚道啊？” 王朝阳道：“可以厚道，但绝对不是对竞争对手！” 距离第二轮招标会，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 这天参与招投标的厂家需要再次聚在平顶山，主办方会宣布最终结果。 会议地点没有改变，仍然是那个改造的旧学校。因为需要决定招投标的结果，主办方与会的人物分量非常足，除了当地官员还有市一级的领导。 参与厂家方面，只有龙源重工和伟东机械，长海农机因为产品领域问题已经提前退出。 另所有人耳目一新的是，伟东机械的参会者带来十个挖斗样品。这些样品排成一排，摆在伟东机械的棚子前面，非常抢眼。 所以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所有人都聚集在样品跟前。魏子山站在人群中间，挥舞着手臂讲述这些样品的生产过程，那架势甚是威风。 第206章 岛国女人发飙 前几次参加招投标大会，最受关注的是龙源重工，但现在的焦点已经变成伟东机械。 在人群中炫耀一顿威风之后，魏子山看到了周大江，立刻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哟，这不是老领导嘛，实在抱歉，刚刚问我问题的人太多，没注意到您，您最近身体还好嘛？” “好，非常好！”周大江道。 “我看您身体也够好，大国企最适合养身体了，不像我们这种小私企，整天忙里忙外不清闲！不过我倒是觉得忙一点好，就比如我最近，就是忙且痛快着！”魏子山道。 “哼，有你不痛快的时候！”周大江反击道。 “嘿嘿，老领导您怎么说话呢？这么大岁数了，思想觉悟太低……啧啧咋就不能盼人好呢！”魏子山故意提高音量。 其他人听到这话，顿时纷纷看向周大江。 此刻周大江的位置很微妙，他是魏子山曾经的领导，现在是竞争对手，而且竞争结果呼之欲出。这个时侯周大江讽刺魏子山，别人会觉得他心胸狭隘。 而成为这种目光的焦点，周大江老脸通红，就准备继续反驳。此刻赵立川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说了句什么，周大江这才压住火气，只是冷冷说道：“走着瞧！” 魏子山则哈哈大笑道：“走着瞧我怕你？！” 王朝阳和张苗苗也随龙源重工的人进入会场，但没有掺和周大江和魏子山的口水战，而是走到伟东机械前面的挖斗样品前观看。 若以往，看到别人用偷的图纸做出样品，俩人非怒不可。不过此刻俩人的心态都很好，不紧不慢地站在样品旁边观看。 一边看还一边讨论……初版图纸被人做出样品，他们从实物中发现问题点也是很不错的。 正在这时，迎面一个女人。 女人一身黑色西装，带着黑色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看不到眼睛，仅仅露出尖尖的下巴。 来到王朝阳和张苗苗面前，女人用不太流利的汉语问道：“我们的作品，感觉怎么样？” “一般般吧！”王朝阳随口道。 “斯米马赛，我问的不是你，而是张桑！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讲话。”三泉智子道，语气颇不友好。 这女人正是人本的三泉智子。 “张桑，岛国女人在问你，那你就评价一下他们的作品吧！”王朝阳笑了笑，有强调道，“如实评价就好。” 张苗苗认真地说道：“主体设计虽然达到平顶山煤矿项目的要求，但很多重要的位置并不是最有设计，比如主板和挖掘齿，形状和厚度都有优化的空间。” 三泉智子对这种评价并不在乎，淡淡一笑道：“范范的话谁都会说，这么评价没有任何意义。张桑，能从制造方面评价一下吗？” 张苗苗脸色微微一红，继续道：“制造技术非常精湛，钢板的成型技术和焊接技术都非常优秀，一些难以处理的细节地方也都很好。尤其考虑到时间问题，这种制造能力更是难得。” 三泉智子又是淡淡一笑：“张桑果然识货。我敢断言，在你们国内找不到这种制造技术！” 张苗苗没有继续说话。 王朝阳此刻道：“所以三泉智子小姐想表达的是，你们最大的优势在于制造能力？” 三泉智子虽然并不想跟王朝阳对话，但仍然说道：“你说的没错。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也恰恰是你们的弱势。所以这个项目我们……志在必得！” 最后四个字，三泉智子说得铿锵有力，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王朝阳神情渐渐沉默下去，似乎想说什么，但摇了摇头始终没有开口。 见到王朝阳这种神情，三泉智子那表情更是斗志昂扬：“想说什么？被人打击信心的感觉很不好受吧？想说什么尽管说……趁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 王朝阳继续为难地摇头道：“说出来你会不开心的，还是算了吧！” 混蛋，让你说你就说，费什么话！三泉智子反倒很好奇王朝阳到底想说什么，便以命令的口吻道：“说！” 王朝阳终于道：“大妹子，你这样下去很难找到男人的！” “……”三泉智子，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来了？ 王朝阳继续道：“你太强势了，这样下去没有男人愿意要你的！男人都是喜欢软软糯糯小鸟依人那种的女人，你这一直盛气凌人的样子，是男人都躲得远远！哎我原来还好奇，凭你的脸蛋儿怎么会在自己国家找不到对象，而沦落到出国找男人的地步，现在我知道了，你这脾气真得改改咯！” 什么叫找不到对象？ 怎么就沦落到出国找男人的地步？ 三泉智子此刻恨不得扑上去挠人，她指着王朝阳吼道：“你给我闭嘴！” 嗓音非常大，会场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 三泉智子此刻的身份非常敏感，所以比不想暴露身份，发现所有人都看过来，她不敢继续发飙。 “王朝阳！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不是来找对象的，你再敢提这茬我就……我就杀了你！”三泉智子压着嗓音，发出威胁。 王朝阳也不再都这位岛国女人，笑吟吟地站在一旁。 三泉智子胸脯一起一伏，努力压着自己的火气。她之所以主动靠过来，目的是尝试争取到张苗苗，但跟上一次一样，被王朝阳搅和得彻底失了方寸。粗俗不堪，卑鄙下流，胡搅蛮缠，这是此刻三泉智子对王朝阳的评价。 但好在，三泉智子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微微收拾一番心态之后便恢复了往常的镇定。 看了一眼张苗苗，三泉智子问道：“张桑，我的目的是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吗？” 张苗苗自然是不会同意加入人本的，但不知为何，善良的姑娘对三泉智子产生了一丝丝的同情。这为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女人身处异国他乡，三番五次被王朝阳气得半死，也挺不容易的。 于是同情心泛滥的张苗苗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摇头道：“我还没考虑清楚。” 三泉智子点点头道：“招投标的结果即将公布，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也许结果公布之后，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张苗苗淡淡道：“那就等结果出来吧！” 第207章 吃瓜群众 招投标结果正式出来之前，主办方会召集所有投标单位开一个会议，目的是讨论技术细节，而真实目的是让竞争单位之间各自陈述投标方案的优劣，主办方可以以此为契机来杀价。 伟东机械的魏子山等人，以及龙源重工的周大江和赵立川已经进入会议室，王朝阳和张苗苗没有进入，而是在外面等待。 三泉智子本就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自然更不会进入会议室，也留在外面等待。 会议开的时间比较久，王朝阳觉得无聊，起身对张苗苗道：“走，跟岛国女人聊天去？” 张苗苗黑着脸道：“你还是嘴下留情吧！” 王朝阳笑了笑道：“那就你去跟她聊，无论如何她毕竟是人本的高层，你多跟她聊天有好处。” 张苗苗眼睛一斜：“你就不担心我真跟她走？” 王朝阳道：“不担心，因为你肯定不会去！” 张苗苗撇撇嘴道：“那可不一定！” 这个时候已经是夏初的季节，会场周边有卖早茬西瓜的，王朝阳随手买了一个，拎着来到三泉智子跟前。 此刻三泉智子端坐在桌前，腰背挺得很直，一看就是很有修养的样子。 只不过这个季节，加上三泉智子穿得比较严实，她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瞧把你给热的，来两口西瓜？” 走近之后，王朝阳把西瓜放在桌上，已经切好的西瓜被他左右一分，露出鲜红色的西瓜瓤。 三泉智子抬眼看王朝阳一眼，脸上顿时露出厌恶的表情：“不吃，请你拿走……” “稀溜溜……”岛国女人话还没说完，人家王朝阳那边已经开吃了。吃就吃呗，声音还贼大。 “嚯，真甜，真爽！才知道平顶山这地方的西瓜这么好吃，苗苗你也别客气，吃着！”王朝阳擦了淌在下巴上的西瓜汁，掰开一牙西瓜递给张苗苗。 张苗苗咬了一小口，点头道：“嗯，却是甜，好多汁！” 三泉智子吞了一口唾沫，冷冷道：“能不能别发那么大的声音？” 王朝阳呲牙一笑道：“吃西瓜哪有不出声的？抛开项目竞争不说，你远来是客，也尝尝当地的西瓜呗，瞧你大热的天还捂得那么严实，多辛苦啊，浑身都是汗了吧，黏糊糊得多难受……” 可恶！ 三泉智子原本可以抵御这种程度的热的，但被王朝阳这么一说，浑身都不舒服了。 张苗苗觉得对方可怜，便掰开一牙西瓜递过去道：“吃吧，降降暑也好。” 三泉智子犹豫片刻，接过西瓜开始小口吃起来。西瓜是用凉水镇过的，又甜又凉，几口下去三泉智子感觉舒服多了。抬头发现王朝阳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顿时板着脸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吃西瓜？” 王朝阳笑了笑道：“我只是好奇，嘴张那么小你怎么吃西瓜……像我这样，大口吃才爽！” 三泉智子明智地不去跟王朝阳讨论吃西瓜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张苗苗道：“张桑，谢谢你的西瓜。” “不客气，你也不容易。” “……”堂堂人本高层，被人看出“不容易”，三泉智子心中郁闷。但偏偏张苗苗的表情很友好也很真诚，她又没法反驳。 看了一眼会议室方向，三泉智子决定转移话题：“张桑，你能猜出会议室里的情况吗？” “猜不出。”张苗苗摇头。 “我猜得出。”三泉智子咬下一小口西瓜，然后露出自信的微笑道，“伟东机械有我们的支持，必然能拿下项目。” “必然？”张苗苗道。 “没错，必然！我不介意透露一些情报给你，其实我们人本远远走在龙源重工的前面。我们本国的钢厂已经开始生产材料，目前已经将总量一半的材料生产完毕，以后通过渠道运过来即可使用。” 淡淡笑了笑，三泉智子继续道：“于此同时，两条挖掘机产线已经布置完毕，是为平顶山项目量身定制的，其中的挖斗结构，更是重新设计的产线。如今产线的完成度达到70%。 “制造力，响应速度，这就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力！” “张桑，如果你是主办方的人，当你听到这些消息以后，难道不会把项目交给我们吗？” 三泉智子说这番话时，神情十分的笃定。她认为张苗苗听完这些，会显得十分震惊，然后露出敬佩的表情。 然而张苗苗呆呆地坐在那里，脸上挂着些许的愧疚。 三泉智子费解，难道这位年轻的中国工程师无法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还没反应过来？于是三泉智子斜眼看了王朝阳一眼，发现那货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正咔嚓咔嚓地吃西瓜呢！ “对不起！”张苗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三泉智子一愣，然后笑道：“你在为以前拒绝我的招揽道歉？这么说你已经想通了？” 张苗苗没再说话。 而恰在此刻，会议室大门打开，开会众人朝外面走来。 三泉智子目光看过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此刻往外走的魏子山正在唉声叹气，显得很沮丧，跟在主办方旁边不停地说着什么，但主办方的人似乎并不想听他的话，径直离开。 于此同时龙源重工的人也在往外走，周大江和赵立川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情绪十分的高涨。 “纳尼？” 情景跟她想象得全然不同，三泉智子忍不住站起身来。魏子山来到跟前，苦着脸道：“三……三泉智子小姐，坏消息……咱们没能拿下项目！” 三泉智子眉毛立起：“怎么会这样？” 魏子山注意到王朝阳和张苗苗也在附近，顿时咬牙骂道：“他们太狡猾了，是他们用的阴谋！挖斗的设计有缺陷，他们故意坑咱们……红星厂的人卑鄙无耻，可恶至极！” 三泉智子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魏子山跺了跺脚，然后蹲在地上道：“哎，他娘的，咱们被人给算计了，上次得到的挖斗设计图，根本就是一个大坑，一个巨大的坑啊，三泉智子小姐，咱们都掉坑了啦！” 第208章 成王败寇 通过魏子山的讲述，三泉智子终于清楚事情的经过。 原来刚刚在会议厅内，平顶山煤矿项目的主办方要求伟东机械和龙源重工各自陈述方案的优劣。魏子山的陈述部分侧重于生产制造能力，这次一并带来的十个挖斗样品是最有力的证明，主办方的领导们对这番陈述非常满意，频频点头。 不过随后龙源重工陈述之后，扭转了局势。 周大江首先指出伟东机械盗用龙源重工挖斗设计的事实，然后揭示出初版设计存在很多漏洞，随着结构钢材的性能提升，他们已经完善方案，目前样品生产正在计划中。 这种戏剧性的转变，引起了会议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当场检验了龙源重工的新图纸，在场的或者是专家或者是半个专家，很容易看出两款挖斗设计的渊源，而这样一来周大江的话也便得到证实。 经过一番讨论，主办方最终决定把项目交给龙源重工。 这是整个经过，听过之后三泉智子久久没有出声，本就冰冷的脸色上宛若挂上一成冰霜。 “阴谋啊，这就是阴谋！三泉智子小姐，龙源重工的人早知道咱们的设计，他们故意给咱们挖坑！”魏子山咬牙切齿道。 三泉智子没理会魏子山的话，而是把头转向王朝阳，冷冷的目光如同刀片：“是你，一定是你！” 王朝阳没有出声，仅仅轻轻一笑。 三泉智子冷言道：“都说中国人狡诈，这次我算领教了！不过在我看来，这都是小聪明，区区一个项目而已，拿不到也无妨……” 王朝阳此刻道：“拿不到也无妨？三泉智子小姐似乎没有认清形势……你刚刚说过，你们的材料和产线都已经准备好了。” “纳尼！” 三泉智子顿时僵住，额头在一瞬间冒出一层豆粒大的汗珠，整个后背也湿透了。 本以为项目势在必得，所以人本方面已经开始准备材料和产线，如今竞标落马，人本将面临千万级的损失。 这只是其一。 其二是三泉智子本人，她虽然自称是人本集团的继承人，实则另有隐情。老迈的董事长拥有两个继承人，三泉智子还有一个哥哥，而如今是兄妹俩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三泉智子本以为依靠开拓中国市场而占据先手，如今折戟沉沙，在与哥哥的竞争中将落于下风，这才是最关键的！ 豪门争斗，成王败寇，这次的失利将给三泉智子造成极大的打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王朝阳，这个粗鄙不堪的土包子！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三泉智子死死盯着王朝阳，如同一只随时要拼命的小狮子。 “我把你怎么了？”王朝阳反问道。 “你很早之前就计划好了这一切，难道不是吗？你明明知道伟东机械不会有机会，却故意隐瞒，如今害得我们人本损失惨重，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三泉智子质问道。 “商业竞争，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三泉智子小姐在指责我不够仁慈？”王朝阳道。 “我……”三泉智子说不出话来。 “当初你们盗取我们的图纸，并以此建立优势，三泉智子小姐怎么就不仁慈一些呢？如今反过来抱怨我……这说不通吧？”王朝阳又道。 “……”三泉智子继续沉默，白皙的脸上开始泛红。 王朝阳此刻又道：“不过在当前局面下，我倒是有一个建议给你，不知你想想不想听？” 三泉智子道：“说！” 王朝阳比划一下，示意双方坐下来谈：“商业上的事情，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所以三泉智子小姐千万不要因为首次竞争的失利就对我怀恨在心，可以不？” 三泉智子也跟着坐过来，但神色非常不友善：“少说这些废话，到底想说什么？” 王朝阳道：“如今项目的竞标已经尘埃落定，人本因为提前筹备原材料和产线，蒙受巨额损失，这其实也不是我算愿意看到的……三泉智子小姐，不如你把这些原材料和在建的产线卖给我，怎么样？” 三泉智子豁然起身，重重拍着桌子道：“八嘎，你在异想天开吗？” 开什么玩笑，用伎俩骗的竞争对手蒙受巨额损失，如今却想买材料和产线，这混蛋是疯子不成？三泉智子本就有气，此刻更是气得不轻，胸脯一起一伏幅度很大。 王朝阳继续坐在原处，道：“淡定，淡定。你们人本的巨额损失已经成为事实，我相信三泉智子小姐一定希望尽可能地减小损失，而我刚刚的建议，是最好的建议，你不妨消消气仔细想想。” 三泉智子虽然被王朝阳气得气血攻心，但基本的商业修养还是有的，稍微冷静之后发现，王朝阳给出的建议却是合理。 如今的人本，损失惨重，这已经成为事实。而损失之中，绝大部分来自于提前筹备的材料和产线。 若想降低损失，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材料和产线转让出去。 不过这些定制的材料和产线，除了平顶山项目，很难找到第二个买家……这也就是说，如果三泉智子决定转让材料和产线，龙源重工是唯一的选择。 不过……三泉智子攥紧拳头，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不过三泉智子任然绕不开这个劲儿。 这就好比，被敌人打倒在地，然后还要找敌人治病一样。 说出去丢人啊！ 三泉智子是何许人，那是堂堂人本商业帝国的继承者，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被集团高层公认为商业奇女子。结果现在却沦落至被人打掉牙齿还要往肚子里咽的地步？ “你说的没错，把物资转让给你是最好的选择。” 三泉智子声音异常的冰冷：“不过，我三泉智子绝不会这样做的！这次竞争你赢了，我承认，不过你给我记住，得罪我三泉智子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王朝阳遗憾地摇摇头道：“怨念这么深，何苦！” 三泉智子又道：“王朝阳，我记住你了！” 说完，岛国女人起身离开。 王朝阳只能是笑了笑道：“我也记住你了。” 第209章 自信的苗苗 尘埃落定之后，最开心的当属周大江和赵立川，在返回办事处的路上，这两位主任的嘴就没闲着，一直在讲述在会议厅里的经过。 王朝阳听得不耐烦，道：“我说两位主任，就这么点故事，讲了八遍不腻吗？” 周大江哈哈大笑道：“不腻，说一百遍也不腻！” 王朝阳扶额：“真拿你没办法。” 赵立川也笑道：“走，咱们不着急会办事处，先去搓一顿，我请客！” 王朝阳点点头道：“嗯，赵主任该请客。这次拿下项目，南阳市办事处立下大功，赵主任的仕途潜力无限啊！” 赵立川骂道：“你小子光捡好听的说……拿下项目只是一个开端，以后指不定多累呢！不过当然，再苦再累咱们也不怕！” 众人首先返回南阳市区，找一家饭店吃了午餐，然后才返回办事处。 回到办事处，把各种文件整理一下，周大江做了简单的总结，以及安排后续工作的开展计划。项目正式开始之后，挖斗也好，整车也好，一定需要技术工程师随时做技术支援的，周大江的意思是让王朝阳或者张苗苗把办公地点挪到办事处这边来，方便交流。 但王朝阳立即拒绝了这种意见，王朝阳打算把技术部的新人刘小毛派过来。 周大江听完直接瞪眼：“这么大的项目，你派一个新人过来，儿戏吗？” 王朝阳笑道：“我和苗苗没时间，只能派新人过来。项目越大越锻炼人，以后周主任可要多多指导我们的新人哟！” 周大江气道：“跑我这锻炼新人，真有你的！” 赵立川在一旁听着，想了想问道：“朝阳，你说你和苗苗没时间，你们还有其他打算吗？” 王朝阳道：“这是我们红星的秘密，不方便透露啊赵主任。” 赵立川摇头道：“没别的意思。平顶山煤矿的项目，除了挖掘机项目，还有另外一个大项目，还记得不？” 王朝阳点点头。 本次平顶山煤矿项目，除去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项目，有两个项目最大，一个是总数200台挖掘机的项目，另外一个煤矿的工程设计。 200台挖掘机项目之所以引人注意，是因为总金额最大，差不多是整个平顶山煤矿项目的五成！ 而另一个项目工程设计，总金额虽然不大，但却被看成是含金量最高的项目。 “如今挖掘机项目已经被咱们收入囊中，接下来需要准备的是工程设计项目，朝阳老弟和苗苗，你们有没有兴趣继续跟我们合作？”赵立川问道。 张苗苗立即低下头去，不说话。 王朝阳则哈哈一笑道：“这还要考虑考虑，工程设计不是我们红星的强项啊！” 赵立川遗憾地点点头道：“那就太可惜了！” 周大江此刻拍了拍赵立川肩膀道：“我说老赵，你是喝醉的月老乱点鸳鸯谱吗？工程设计甭说红星厂，连咱们龙源重工也不容易做，你找王朝阳和张苗苗帮忙，这不是为难人吗！” 赵立川挠挠头道：“我也是觉得跟他们合作痛快，打算继续合作嘛！” 周大江道：“那也不能强人所难。但你放心，据我所知省里总部那边已经在找专家了，等专家人选确定后就会派到办事处这边来，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赵立川道：“这样最好。我听说长海农机也在准备参与工程设计的竞争，咱们得加把劲儿了……” 王朝阳和赵立川开始讨论工程设计的项目，张苗苗那边抬头看着王朝阳眨了眨眼睛，王朝阳轻轻抿了抿嘴。 “喂我说两位主任，你们继续讨论吧，我和苗苗没什么事就先走了！”王朝阳说道。 “那好吧，等回头有机会再聚！”赵立川停下来道。 离开龙源重工办事处的途中，张苗苗忍不住问王朝阳，接下来什么打算，上一次在龙源重工总部王朝阳跟张苗苗谈过红星厂的发展方向问题，张苗苗对此记忆犹新，所以刚刚在赵立川提及平顶山煤矿另一个项目时，张苗苗才表现的有些不自然。 王朝阳此刻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道：“你猜的没错，我对工程设计方面有些想法，但想法还不成熟，所以没有对外吐露。工程设计的含金量之所以高，原因在于考验的是工程师非常全面的统筹能力，上到煤矿的产量，下到每个挖斗的容量，中间还牵扯到运输、物流、仓储……等一系列的知识，难度极大。” 张苗苗听得有些傻眼：“啊，这么难啊，那咱们还有机会吗？” 王朝阳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清楚呀！” 张苗苗顿时担心起来：“可你上次说过，红星厂的转型势在必行，平顶山项目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抓不住这次机会……” 王朝阳继续叹气道：“抓不住机会就只能死翘翘了呗！” 张苗苗沉默起来，脸绷了好长时间道：“这样下去不行，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你刚刚提的那些知识我来学，我一定会尽快学会的！” 王朝阳道：“你把那些知识想得太简单了，每一门知识都够你学个十年八载的！” 张苗苗却显得异常坚定：“不怕，我一定能尽快学会！” 见张苗苗信心满满的样子，王朝阳没说话，而是突然微微一笑。 被王朝阳的表情吓一跳，张苗苗奇怪道：“笑什么？” 王朝阳道：“苗苗，你真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儿！” 以往张苗苗若是听到这种夸奖，非红着脸摇头不可，但也许是跟某些人相处时间长受到影响，这次张苗苗直接说道：“那当然，我本来就很优秀嘛！” 王朝阳却继续笑道：“我承认你优秀，但有些事情不是光靠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跟我走吧，咱们去找个帮手！” 张苗苗不解其意。问道：“哪里找帮手？” 王朝阳开着宝来在南阳市的街道上行驶，来到高中附近的一个胡同中，并最终停在一个大门前。 张苗苗看了一眼大门，惊道：“你说的帮手是……娄老师？” 第210章 娄老师出山 来到娄新慈家门前，王朝阳和张苗苗下车。 不过在敲门之前，王朝阳拉住张苗苗道：“记住一点，见面之后可以提项目的事，但不要提请娄老师出山的事。” 张苗苗不解：“为什么？” 王朝阳道：“娄老师不是普通人，沦落至此一定有他的难言之隐，我不想令他太为难。” 张苗苗哦了一声。 敲门之后，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开门，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灰色布衣的男子，戴着眼镜，正是娄新慈。 娄新慈没成想见到王朝阳和张苗苗，奇怪道：“你俩来找我？” 张苗苗主动道：“娄老师好，上次从您这里借的书，我看完了，这次来到市里办事，顺便把书还给您。” 娄新慈把两人让入院子，但却没让他们进正房，而是来到一间厢房内。 “雨季快到了，学校修房顶，学生们没地方上课，我就把他们带回家上自习。所以委屈两位在厢房吧！”娄新慈解释道，并开始给两人倒水。 “娄老师对学生们真是太好了，佩服！这么说冬雪也在你家上自习呢？”王朝阳问道。 “嗯。不过你们最好别去打扰她……那孩子玩心太重，眼见快到高考了，还是让她好好自习吧！”娄新慈摇摇头道。 “那好。老师您也别忙乎，我和苗苗坐不了多久就走……哦苗苗，你不是说有问题要请教娄老师吗，还不抓紧时间？”王朝阳道。 “哦哦。”张苗苗反应过来，立即掏出她的小本本，以往遇到的问题都记在上面，开始跟娄新慈请教。 娄新慈的性格偏冷，但偏偏跟王朝阳和张苗苗聊得投缘，所以张苗苗所问的问题，他每一个都耐心的思考和解答。而娄新慈的解答，显得更加全面和深入，看得出来娄新慈的有限元水平真的很高，王朝阳在一旁听得也是自愧不如。 张苗苗在专心请教问题，王朝阳却开始分心。他心里痒痒，如今是红星厂转型的关键时机，最缺的就是人才，如果能把娄新慈请出山，那就太好了…… 娄新慈和张苗苗讨论结构计算问题，过程中娄新慈需要了解产品背景，张苗苗顺带着介绍了平顶山煤矿项目。 娄新慈对项目上的事情似乎很感兴趣，便多问了几句，张苗苗自然知无不答。 恰在这时，王朝阳那边突然长吁短叹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娄新慈感到奇怪，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感觉有劲使不出来，心里郁闷！”王朝阳继续叹气。 “有劲使不出来？”娄新慈更加好奇。 “是因为……哎还是不说了吧！”王朝阳叹了口气，起身站到窗边，背着手继续叹气。叹气声很大，张苗苗坐在一旁只想捂脸，这家伙的演技真强，练过？ 娄新慈本就对项目上的事情感兴趣，见王朝阳如此状态更是忍不住好奇心，便跟着起身道：“说一说吧，没准我能帮上忙。” 王朝阳这才道：“平顶山煤矿项目，最主要的项目有两个，挖掘机的项目已经尘埃落定，另一是工程设计项目。工程设计的意思就是……” “工程设计的意思我懂，你可以继续说！”娄新慈打断道。听到“工程设计”四个字时娄老师就眼睛一亮，露出某种迫不及待的表情。 王朝阳继续道：“娄老师懂工程设计就太好了，那我继续说。其实我们红星厂一直在考虑转型，您也知道，零件供应商一直做下去是没有前途的，这次平顶山煤矿项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很像抓住机会转型，但工程设计太难了，我们没这方面的人才啊……” 说完，王朝阳便继续长吁短叹。 娄新慈则沉默下去，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张苗苗则紧张地坐在一旁，双手紧紧捏着笔记本，偷偷看着娄老师的表情。 等了一会儿，娄新慈突然微微一笑，看着王朝阳道：“你小子着实不老实！” 王朝阳愣道：“我哪里不老实啦？” 娄新慈道：“你明知道我懂工程设计，却故意装作不知，目的是想套我的话，对吗？不要狡辩，我的书架上有三分之一的书籍是关于工程设计的，而你见我的书架，别说你不知道！” 王朝阳立即举手道：“好吧好吧娄老师，我不应该在您面前耍心思！我知道您懂工程设计，但拿不准您的想法，所以不敢贸然乱说，您不要见怪。” 娄新慈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离开窗户，坐回到椅子上。 此刻张苗苗仍然在紧张，喏喏问道：“那么娄老师……您是怎么想的，能帮红星吗？” 娄新慈继续不说话，冲了一杯咖啡慢慢喝了起来。 张苗苗想继续问，却拿不定主意，看了王朝阳一眼，发现王朝阳在轻轻摇头，张苗苗只好继续忍着。 “朝阳，把你对机械行业的理解说给我听听。”冷不丁地，娄新慈突然问道。 “好。”王朝阳思考片刻，正色说道，“机械行业，是一个国家的崛起根本，放眼世界，任何一个经济大国，都必然是一个制造业强国，这种实体经济是其他经济无法比拟的。如今的中国，看似实力薄弱，实则潜力无穷，用不了几十年就能在国际舞台上立足！” “你竟然有如此见解？”娄新慈吃惊地看着王朝阳，不知为何，眼角有泪花闪烁。 “这必然会成为事实，我坚信。”王朝阳说道。 “……”娄新慈情绪突然激动，眼角以极快的频率抖动起来，目光却一直落在王朝阳身上。 “娄老师，您怎么了？”张苗苗关心道。 “我，我没事……”娄新慈顿了顿又道，“你们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留过学。当时的世界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国内仍然很贫穷，不过当初的我跟朝阳你有一样的看法，我同样坚信，中国有成为制造强国的潜力！” “想当年我的毕业课题就是有关国内的制造业发展的预测，我做出了跟你相似的论述，只不过……只不过……” 说到这里，娄新慈哽咽，脸上带着某种愤怒。 第211章 火锅 “只不过在外国人眼中，‘中国制造’就是一个笑话，在他们看来中国人只配在土里刨食，别说完整的工业体系，就是连一个像样的钢厂都建不起来……我的毕业论文被判不及格，论文的内容更是成为同学的笑料……” 娄新慈愤怒中带着哽咽，没法继续说下去。 王朝阳和张苗苗同时沉默，不成想娄新慈有如此经历。 “那后来呢，娄老师是怎么回国成为一名教师的？”等了一会儿，张苗苗问道。 “哎，都是陈年往事，我已经忘了，我已经彻底忘了！”娄新慈摇头。 王朝阳和张苗苗都看得出来，娄新慈没有忘记。越是说忘记越是没有忘记，想必那段不愉快的往事如同钉子一样扎在娄新慈的心里。 当然，娄老师已经这样说，王朝阳和张苗苗也不免追问。 王朝阳道：“对不起娄老师，惹你不痛快了，我和苗苗还是走吧！” 娄新慈道：“走？工程设计的事情，不需要我帮忙了？” 王朝阳道：“娄老师，您的意思是？” 娄新慈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忙。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你们必须打赢。” 王朝阳道：“您说。” 娄新慈道：“第一，我不能随你们去红星厂，我要继续留下来当老师，只在业余时间帮你们的忙。第二，我只帮忙，绝不露面，我的名字不允许出现在任何文件上！” 王朝阳没有多想，便道：“好，两个条件都没问题！” 娄新慈绷着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工作？” 王朝阳笑道道：“娄老师你也太着急了，工程设计的项目信息我们还没有收集完。您给我三天时间，等收集好资料，咱们在开始不迟！” 娄新慈也发现自己太心急了，叹气道：“好久没有接触项目了，难免心急……也好，趁着三天时间我温习一下知识，咱们三天之后再见。” 如此说定之后，王朝阳和张苗苗准备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王朝阳提议去偷偷看马冬雪一眼，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正在备战高考，王朝阳很好奇她认真学习是个什么样子。 张苗苗也很好奇，于是俩人偷偷靠近窗角，向里面看了一眼。屋里有五个学生，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此刻都在看书。马冬雪也在其中，不过跟其他四个不同的是，这位竖着双麻花辫的小丫头此刻正在犯困，只见她一只手拿书一只手撑着下巴，脑门儿一点一点地像小鸡啄米一样。 “这丫头！”娄新慈叹道。 “他们也不容易。”张苗苗道。 “咱们走吧！”王朝阳笑道。 离开娄新慈家，王朝阳和张苗苗直接返回红星厂。 在红星厂这边，王嵩早就等着急了，他着急知道平顶山项目的次轮竞标结果。王朝阳当即把竞标的最终结果，以及伟东机械和人本方面的情况讲述一遍，老厂长开心地当场开怀大笑。 “这帮小鬼子，就应该这么治！老三，这事办的漂亮，晚上咱爷俩喝酒！”王嵩道。 “爹，喝酒的事情不急，您还是抓紧时间去跟高厂长那边说一声吧，他估计也等着急了。另外项目已经拿下，接下来开始组织生产，您还得多操心呢！”王嵩道。 王嵩一拍脑门儿道：“呀，你说的也对，老高今天上午还来催我了呢……那好吧，我这就去二厂一趟，那估计晚饭得在那边吃了……” 王朝阳笑道：“那就在高厂长那边吃吧，我这么大人还能饿到？” 王嵩骂道：“我不担心你，我担心苗苗！这么多天苗苗跟你在外面奔波，肯定辛苦，我想请她好好吃一顿呢……这样的话，那朝阳你请她吃吧，在家里吃就行，把你平时拿手的菜都做出来给苗苗尝尝！” 这话充满命令口吻，王朝阳哪敢反驳。 倒是张苗苗有些不好意思：“厂长，真的不用，我自己吃就好……” 王嵩板起脸道：“不行，这顿必须请，不然被张连军知道了非跟我算账不行，好了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先出发了！” 老厂长交代完就走了，王朝阳耸了耸肩道：“老爸有命令，那么苗苗美女，今晚我给你露一手？” 张苗苗气道：“没有厂长的命令，你就不请我了？” 王朝阳没料到一说话就脸红的张苗苗会这么反问，反倒一愣。 张苗苗不等他说话，笑着说道：“既然请客，你还不回去好好准备？记得多做些菜，别到时候不够吃！” 王朝阳也笑道：“好好好，饭菜管饱，我看你有多大的胃口！” 难得片刻清闲，王朝阳倒是不介意好好露一手。至于吃什么，王朝阳早就怀念以前吃过的火锅了，便决定借这个机会解解馋。 于是王朝阳先开车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些茼蒿白菜和香菜，又买了一块豆腐和一斤羊肉，在离开供销社之前意外发现竟然有鸡架，果断买了一只。 至于火锅的核心调料芝麻酱和韭菜花，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到家之后，王朝阳便把洗干净的鸡架扔进锅里，再加上花椒大料，大火猛炖。家里的大铁锅绝对是炖老汤的良器，下面用劈柴轰着，不出半个小时便满屋子香味。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外面传来说笑声。 “王朝阳，我们来了，饭菜准备得咋样了？”说话的是张苗苗。 王朝阳一愣，本以为只有张苗苗来，但听声音似乎还有其他人，出去一看才明白，跟张苗苗同行的还有三个人，分别是孙红、刘小毛和胡美丽。 王朝阳一看也就明白了，敢情张苗苗把技术部的新成员孙红和刘小毛也带来了，另外胡美丽跟张苗苗的关系一直不错，便也带了过来。 “好香啊，朝阳哥在做什么菜，这么香？”进屋之后刘小毛便喊道。 “是啊，真的好想，似乎是鸡汤！”胡美丽也道。 王朝阳笑了笑道：“你俩鼻子真尖，正式鸡汤，你们来的正好，可以出锅了！” 说完，王朝阳揭开锅盖，把鸡架和鸡汤全部盛在一个大锅里，满屋的香味更加浓郁。 张苗苗环视一圈道：“王老师，只有鸡汤吗？我带四个人来，一锅鸡汤可不够啊！” 第212章 姐姐碗里的肉 王朝阳笑道：“今天请你们吃点新鲜玩意儿，一锅鸡汤，保准让你们吃的欲罢不能！我还要弄一些芝麻酱，苗苗你们也别闲着，帮我把菜洗干净，洗干净放在盘子里就好！” 众人拾柴火焰高，在张苗苗他们的帮忙下，青菜很快被清洗干净，王朝阳这边则在调好芝麻酱之后把涮锅准备好……王朝阳早就有吃火锅的想法，家里的一个小口径铁锅已经被他装上支架，下面留出放炭火的空间，这些事情对于一个厂长儿子来说是小菜一碟。 当涮锅、炭火以及准备好的青菜和羊肉准备妥当之后，围坐在桌前的张苗苗等人有些傻眼，他们从没吃过火锅，不知道怎么开始。 “都看好了，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王朝阳笑着，把熬好的鸡汤倒入涮锅之内，黄橙橙泛着油花的鸡汤在炭火的高温下，很快翻滚起来。王朝阳把切好的羊肉倒入锅内，一分钟不到，红色的羊肉泛白，并漂了起来，王朝阳对所有人道：“还等什么，吃！” 都有吃货潜质，这一屋子年轻人很快就掌握了火锅的要领，几筷子羊肉之后便不需要王朝阳再提醒。 吃货们惊奇地意识到，美味竟然可以来得这么容易，一锅鸡汤，一碗撒着韭菜花的芝麻酱即可。 “朝阳哥简直是天才，这种吃法简直太有意思啦！”刘小毛嚷道。 “朝阳哥本来就是天才！以前是学问上的天才，现在是厨艺方面的天才！”胡美丽笑道。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但我怎么感觉菜要不够吃呢？”孙红吐了吐舌头道。 王朝阳看了一眼剩下青菜和羊肉，顿时有些尴尬。他准备的菜本来是足够的，但只是针对他和张苗苗两个人来说，没成想张苗苗额外带三个人，又都是能吃能造的年轻人，菜是肯定不够了。 “额，怪我，提前跟你说一声好了！”张苗苗道。 “等等吧，我去供销社再买点！”王朝阳有车，倒是不耽误时间。 “这个店供销社早关门了……不就是青菜嘛，我们家里都有菜园子，朝阳哥你们等着，我二十分钟就回来！”刘小毛自告奋勇道，然后便带着胡美玲一起离开了。 这时候买菜的确不方便，但家家户户都有菜园子，想吃什么菜直接去取，更加方便。 这样一来，屋里面只剩下王朝阳张苗苗和孙红。 孙红是上次考试的第一名，成为技术部的新人，是一个看着很乖巧，其实很机灵的小丫头。 “呃……朝阳哥苗苗姐，这一刻我觉得好尴尬啊！”孙红吐着舌头说道。 “为什么尴尬？”张苗苗问道。 “刘小毛带着小女朋友去取菜，我肯定不能去当电灯泡，但我发现留下来仍然是电灯泡啊！”孙红偷笑道。 “说什么，死丫头！”张苗苗顿时脸红。 王朝阳也笑了笑道：“要不朝阳哥也给你介绍个对象？” 孙红嘿嘿一笑道：“朝阳哥给我介绍对象当然好，不过我的要求非常高，厂里这些青毛小子我可看不上呢！” 这丫头不但不害臊，还越说越来劲，王朝阳饶有兴致地问道：“说说你的要求，回头我给你留意！” 孙红又是嘻嘻一笑道：“首先要成熟稳重，然后又要有学问，长得当然要俊……嗯，基本上就是朝阳哥你这样的！当然了苗苗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说以朝阳哥为标杆，可没有在打他的主意！” 张苗苗气道：“死丫头，提我我做什么，跟我又没有关系！” 孙红鬼机灵地笑了笑，突然在锅里加上一块羊肉，放在张苗苗碗里，继续笑道：“姐姐碗里的肉，我顶多看着眼馋，自然是不敢乱吃的！” 张苗苗脸腾地红了，看着碗里的涮羊肉，都不知道该不该吃了。 没过多久，刘小毛和胡美丽回来，俩人拎着两大筐青菜，洗干净之后，餐桌上再度丰盛起来。 这里面王朝阳的年龄最大，但也只大一两岁，算得上是同龄人。同龄的年轻人吃饭哪能没点小酒，而老厂长家里的柜子里是最不缺酒的，但全是白酒。 “咱们效仿古人，行酒令？”王朝阳问道。 “啊？古代那些文化人玩的东西，我们玩不来吧？”刘小毛挠着头道。 “吟诗作对我可不会，不过我酒量还行！”胡美丽笑道。 王朝阳笑了笑道：“我说的酒令简单易学，很容易上手……听我给你们讲一讲！” 然后王朝阳便把后世酒桌上非常着名的“逢七喝酒”的小游戏介绍一遍，其他人听了哈哈大笑，他们打怵的是吟诗作对，这种数数的游戏自然是不怕。 不过玩起来之后，他们发现还有有些难度的，看似简单的数数活动，在酒精的干扰之下会经常出乱子。 喝酒最多的就是刘小毛和孙红，胡美丽只几小口，王朝阳几乎没喝，而令其他人咂舌的是，张苗苗从头到尾都没喝过一口。 “张老师，你的反应速度太快了，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公平啊！”孙红喝得满脸通红，抱怨道。 “这……这确实没有难度啊！”张苗苗自己也纳闷，不是她故意炫耀，但逢七或者七的倍数就敲一下碗，这真的没有难度。 “你们的张老师对数字太敏感了，这游戏对她是小儿科。”王朝阳也笑道。 “这可不行，咱玩得就是喝酒的游戏，张老师一直喝不到多没意思……这样吧张老师，我先敬你一杯！”孙红笑嘻嘻地端起一杯酒来。 张苗苗只好跟着喝了一口。他们喝得是白酒，当然不能像啤酒那样干杯，每次只喝一小口。 张苗苗酒量一般，一口酒下肚脸就红了。孙红拍手喊道：“继续继续！” 游戏继续，然而让其他人没想到的是，张苗苗仍然没有失误。孙红鬼机灵地眨眨眼，喊道：“小毛美丽，张老师平时对你们那么好，趁这机会还不敬酒……别急，要一个一个的敬！” 刘小毛和胡美丽反应过来，轮流向张苗苗敬酒。连续喝了两口酒，张苗苗脸更红了，连续摇头说再也不能喝了。 “继续继续！”孙红嚷道。 然后游戏继续。 不过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是，已经五分醉的张苗苗仍然没有失误，而且反应丝毫不慢，每逢七或者七的倍数就敲一下碗边，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似的。 “这不科学啊！”孙红快哭了！ 第213章 洒脱是一种态度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多，王嵩藏在柜底的一瓶老白干被消灭干净，除了王朝阳，所有人都喝到七八分醉。 除了火锅的美味之外，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张苗苗的奇特之处。 被以孙红为首的好事分子以车轮战的方式敬酒，然后轮番玩“逢七喝酒”的游戏，即便七八分醉时的张苗苗，仍然把游戏玩得很溜。 张老师对数字的天分不是一般的高！这是所有人得出的结论，即便王朝阳也不得不佩服。 一桌子年轻人醉得东倒西歪，收拾残局的任务只能由王朝阳来完成。首先是刘小毛和胡美丽，他两家住的不远，两人又已经明确关系，王朝阳只把他们送出门口就行，别的不用担心。 比价麻烦的是孙红，这丫头酒喝得最多，腿都软了，看样子只能背回家了，而且她家离得比较远。 “苗苗，我先送孙红回家吧，你在我这等一下。要是不舒服的话就躺一会儿！”王朝阳道。 “好。我应该没事，你先送小红，路上当心。”张苗苗道。 孙红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王朝阳只能把她背起来，一百来斤的一个姑娘，王朝阳没走多远就开始喘。 快走到一半时，背上的孙红突然搂住王朝阳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王……王老师……王老师……” 王朝阳不知道姑娘抽什么风，只好随口迎合着。 “王老师……我也想吃羊肉，可以吗？”孙红又道。 “……”王朝阳一个踉跄，加快脚步，这姑娘醉得不轻，赶紧送回家。 把孙红送回家，王朝阳急忙往回走，张苗苗也醉的不轻，时间长了王朝阳不放心。 进屋一看，张苗苗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 正值皓月当空，柔和的月光斜着照进屋子，洒在桌面也洒在女孩的白皙的脸上，王朝阳竟然看痴了。 本想把张苗苗送回宿舍，但此刻却不忍心不打扰，于是把她扶进里屋，放在炕上，脱了鞋，盖上一层毯子，让她继续睡吧！ 如此折腾一阵，王朝阳已经是满头大汗，这时候要是冲一个凉水澡就太爽了，不过条件不允许，他只能洗了一把脸，然后喝一大口凉白开，然后也上炕睡觉。 当然了，跟张苗苗离得很远，农村的火炕都三米多长呢！ 迷迷糊糊睡到清晨，一声尖叫把王朝阳惊醒。 张苗苗坐在炕头，抱着毛毯，用惊慌的眼神看着王朝阳。 王朝阳这边揉了揉太阳穴道：“你醒了？天还早，要不继续睡会儿？” 张苗苗：“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在宿舍？” 王朝阳：“你昨晚喝醉了，睡着了，看你睡得很香，就把你留下来了！” 张苗苗快急哭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王朝阳无辜道：“我没怎么样吧？” 张苗苗不再说话，咬着嘴唇，眼睛泛红。王朝阳最怕女孩儿哭了，急忙凑过去道：“有话好好说，别哭啊！” “你到底懂不懂啊？”张苗苗心里又气又怒，这人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你让我懂什么啊？”王朝阳道。 “咱俩之间又没有关系，现在你把我留在家里过夜，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会怎么看我啊！”张苗苗在哭的边缘。 “随他们说去呗！”王朝阳道。 “你！你当然不在乎！”张苗苗怒道。 “不，我的意思是说咱俩之间可以有点关系！” 王朝阳突然抓住张苗苗的手，张苗苗浑身抖了一下，想抽回手但王朝阳的力气很大，她抽不回来。 抬头发现王朝阳正看着自己，张苗苗脸瞬间变得滚烫：“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朝阳道：“苗苗，做我的女朋友吧！” 张苗苗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开口道：“去给我倒一杯水吧，我好渴！” 王朝阳道：“遵命。” 其实王朝阳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情感方面也不是。只不过这次的经历超出常人想象，他才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而这阵子他已经想清楚，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他穿越到这个年代，那就彻彻底底做一个这个年代的人，事业也好，情感也罢，没有必要刻意去抗拒……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抗拒的。 思前想后犹豫不决的人生会很辛苦，王朝阳更喜欢的是洒脱。 …… 红星厂的技术部，如今已经有四个人，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位置靠在窗边，而刘小毛和孙红挨着他们做，四张桌子对在一起，形成一个超大的桌面。 由于昨晚喝了太多的酒，今天四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儿，王朝阳趴在桌面补觉，刘小毛和孙红作为新人不好意思效仿前辈，但也是不停地瞌睡。 张苗苗状态算是最好的一个，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给其他三人也分别倒一杯，建议道：“这样也没法工作，不然都休息两个小时，晚上加两个小时的班给补回来？” 王朝阳继续趴在桌面，道：“同意。” 于是四个人便各自趴在桌上睡起觉来。一直睡到十点左右，才陆续醒来，孙红伸了一个懒腰道：“哈，舒服多了！但要抓紧时间工作了，苗苗姐上次让我画的图还没画完呢！” 刘小毛也立即开始工作，王朝阳准备安排他去对应挖斗设计的项目，现在有很多东西要学，不抓紧时间是不行的。 “朝阳哥，你还困吗，要不回家去睡一会吧？”张苗苗开口道。 “我还行，喝口水就好了！”王朝阳道。 “喝茶水吧，我给你倒！”张苗苗帮王朝阳倒了一杯茶水。 一旁的刘小毛和孙红呆在一旁，两对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张苗苗。张苗苗察觉到不对劲儿，问道：“你俩不工作，看我干嘛？” 孙红摇着头道：“我的天啊苗苗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朝阳哥睡觉，你都会不高兴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张苗苗红着脸道：“今天……今天当然不一样，昨晚咱们都喝醉了，是他照顾所有人的，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孙红咬着手指头道：“还是不对劲儿，感觉这里面有奸情……” 刘小毛此刻道：“还有，苗苗姐你刚刚管朝阳哥叫什么？竟然也叫朝阳哥？这不是你风格吧？” 张苗苗满脸的窘迫，但很快摆出一副大姐的脸色道：“你们都这么叫，我不想搞特殊才跟着叫的……小毛小红，都别八卦了，快工作，要是嫌手上的工作不够多，我给你们加！” 刘小毛和孙红急忙住口，低头，各自继续工作。 张苗苗抬头看王朝阳，发现这货正笑吟吟地冲自己比划大拇指，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这个坏人！ 第214章 明目张胆的秀恩 为了对应项目，刘小毛被派往位于南阳市的龙源重工办事处，这样一来红星厂技术部剩下王朝阳、张苗苗和孙红三人。 这几天孙红的心情不爽，非常地不爽，她明显地感觉到另外两个人不对劲儿，个别时候甚至可以用“眉来眼去”来形容。以往谈论工作，张苗苗顶多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跟王朝阳讨论，可现在经常直接搬着椅子跟王朝阳并排坐着，凑在一起，说话的声音不大，偶尔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哪里是工作吗！ 明目张胆地秀恩爱！ “一定有奸情！哼，那天我必须好好问问张老师……”孙红眯着眼睛，盘算着如何刨根问底。 “大清早地，想什么呢？”这天早上，王朝阳来到办公室就注意到这丫头在嘀咕，便问道。 “有些人打着工作的旗号谈情说爱，办公室气氛要被带坏了！”孙红扁着嘴道。 “你在说小毛和美丽？哦，回头我说说小毛！”王朝阳笑道。 “我说的是……” 孙红正要说话时，张苗苗从外面进来，跟孙红打一声招呼就跑到王朝阳跟前去了，并把一个鸡蛋塞给王朝阳。 看到这里，孙红用力咳嗽一声道：“苗苗姐，为什么要给朝阳哥鸡蛋啊？” 张苗苗道：“他没吃早饭，我这个鸡蛋吃不下，扔了也浪费，就给他吃了……” 孙红道：“那给我啊，我早上也没吃饭！” 张苗苗有些为难：“你也没吃饭啊……我桌洞里还有一个苹果，给你吃吧！” 孙红一根手指翘着桌面，叹气道：“哎，重色轻友哟，别人有鸡蛋吃，我就只能吃苹果！” 张苗苗跑过去狠狠捏了宋红一把，骂道：“臭妮子，你讨打！” 孙红一边逃一边笑道：“好啦好啦，鸡蛋我不吃了还不行吗，姐姐饶了我吧！” 看着来人在办公室里追逐，王朝阳苦笑，心说以后办公室里热闹了。不过也好，比起呆板沉闷的气氛，王朝阳更喜欢这种欢乐的办公室氛围。 如此闹了一阵，进入今天的工作主题。王朝阳和张苗苗今天要去找娄新慈一趟，上午就出发，而孙红这边主要的任务是熟悉现有业务，以及基础学习。 “你俩双宿双飞，去留我一个人看家，这不公平啊！”任务交代完后，孙红抱怨道。 “好好表现，回头给你介绍个对象！”张苗苗笑道。 “好呀好呀……这样的话我有必要重申一下我的择偶标准，要有学问，也要有修养，人长得还要帅……嗯总的来说苗苗姐，你就照着姐夫这样的给我介绍就成！”孙红性格开朗，说起这番话脸都不红。 “好，就按照他的标准来……”张苗苗笑着说道，但很快才反应过来，红着脸骂道，“胡说八道，谁是你姐夫？又讨打！” 宋红急忙逃走：“好啦不闹了，路上注意安全，家里有我你们尽管放心！” 上午十点十分，王朝阳和张苗苗启程前往南阳市内。这次开车的不是王朝阳，而是陈二。 经过这段时间，陈二已经彻底康复，而且考过了驾照，现在已经正式成为王朝阳的司机加保镖。 当然了，按照之前跟钱福山商量好的，陈二属于龙源重工的正式员工，只不过分给王朝阳做司机加保镖罢了，也就是说，龙源重工每个月要给陈二工资！ 陈二虽然是新手，但车感还不错，一路都比较平稳。 这次来见娄新慈，目的是平顶山煤矿的工程设计项目。利用几天的时间，王朝阳已经把项目信息收集完毕。把信息讲述一遍后，娄新慈开始认真研究起来，只见他打开一个本子，写写画画，一页纸很快就被写得密密麻麻。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娄新慈没说一句话，那专注的样子似乎忘记屋里还有外人。 “娄老师，您别只顾一个人算，也教一教苗苗？”王朝阳问道。 “现在还不行……我太长时间不接触项目了，好多东西都忘了，给我一点时间，我把一切都捋顺之后在给你们讲！” 娄新慈说话时头也不抬，目光一直留在草纸上，说完便继续奋笔疾书。 王朝阳和张苗苗对娄老师这种“拼命”的样子均是啧啧称奇，不想去打扰他，俩人决定先离开，过几个小时再回来。 回到汽车跟前，王朝阳对一直坐在驾驶位的陈二道：“出来一起溜达溜达，过一个小时咱们再回来！” 陈二摇头道：“我不想溜达，我留下来看车。” 张苗苗道：“留在车里多没意思，随便看看，没准有你想买的东西呢？” 陈二继续摇头：“我不缺东西。” 张苗苗还想说话，王朝阳道：“苗苗，他想留在车里，你就别勉强他了！” 娄新慈家在学校附近，而学校周边有一家农贸市场和一家大型供销社，王朝阳和张苗苗倒是有地方可以闲逛。路上张苗苗再次谈起陈二，她觉得陈二有些拘束，始终无法跟其他人融在一起。 王朝阳道：“他的经历跟其他人不同，当然很难跟咱们融在一起。不过这也不是没可能，除非……给他介绍个女朋友！” 张苗苗黑着脸道：“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总想给人介绍对象？” 王朝阳笑道：“你觉得家里那只麻雀怎样？” 张苗苗被吓了一跳：“你说小红？这好像有些难度，小红的要求很高的……我不是说陈二不好，只不过可能不适合小红。” 王朝阳打了个哈哈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又不是专职月老，往后再看吧！” 俩人就这样闲逛了一个多小时，除了当地的特产驴肉火烧没买其他东西，回到停车的地方，本想把一份驴肉火烧给陈二，结果发现车里没人。 “人去哪了？难道觉得无聊出去逛了？”张苗苗道。 “不对劲儿！陈二的性格我了解，他说不出去就一定不会出去！”王朝阳眉头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拐角方处出现一个瘦弱的人影，弯腰扶着墙，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 第215章 完美理念 “陈二，你这是怎么了？” 见陈二一瘸一拐地从胡同中走出来，王朝阳和张苗苗急忙跑过去。陈二人长得本就瘦弱，此刻弯着腰，嘴角挂着血丝，显得极为狼狈。 “没，我没关系！”陈二不想让别人搀扶，笑了笑道。 “还没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朝阳喝道，隐隐有些生气。 “真的没关系……”陈二顿了顿道，“刚刚我在车里等你们，突然看到以前的一个熟人，那人以前总是欺负我，我想报仇就去跟他打了一架。朝阳哥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王朝阳沉默。 张苗苗忍不住道：“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呢！你现在已经不是乞丐了，不可随便打架，现在落得一身伤多不值当！” 陈二急忙道歉：“我知道了苗苗姐，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朝阳哥，我也想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王朝阳仍然沉默，片刻之后道：“好了，这事到此为止。陈二你在车里休息，我和苗苗去见娄老师。” 张苗苗明显感觉道王朝阳的情绪跟以往不同，但来不及多问，两人已经再度进入娄新慈家。 娄新慈仍然在奋笔疾书，桌上堆了一大摞用过的草纸，看他的状态似乎从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他就一直没动过地方。娄新慈此刻仍然很专注，王朝阳和张苗苗进屋，他竟然毫无察觉。 “娄老师，您这边什么情况？”王朝阳开口。 “哦，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哎呦！”娄新慈正要站起来，却突然捂着腰僵在原地，“哎哟，好疼……我的腰好疼……” 原来娄新慈好久没这么投入了，一个多小时纹丝不动，刚刚突然起身，把腰给闪了。 王朝阳和张苗苗得知原委，均是哭笑不得。娄新慈则捂着脸抱怨说自己老了，年轻时连续四五个小时也没有事。 王朝阳作为后世人，多少懂一些按摩的方法，他扶着娄新慈趴在床上，然后揉了一阵子，娄新慈才慢慢恢复。 “让两位见笑了，人不服老不行啊！”娄新慈道。 “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在给我们帮忙啊！”张苗苗道。 “好了好了，咱还是说正事吧！” 接下来娄新慈把他一个小时的研究成果讲述出来。工程设计的关键在于整个项目的大局观把我，所以娄新慈以平顶山主办方要求的日产量为输入条件，以倒推的方式计算各个环节的物料流量。如果把煤产量比作水流的话，那么可以把平顶山煤矿看做一个大水库，从水库路取水、运送的过程看作是一条河流的各个节点，那么工程设计就是为了让所有节点匹配。 如果设计得不够合理，河流中会出现淤塞，总流量会受到影响。 这种大局观，和总体设计才是工程设计的核心所在。 听娄新慈讲述完毕，王朝阳盯着草纸继续思考，一旁的张苗苗则暗自脸红。 当初王朝阳跟张苗苗提起工程设计时，张苗苗信心十足地说一定能学会，无论难度有多大也有信心战胜。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工程设计的难度有多大。 “娄老师，挖斗的容量你按照几成计算？”此刻王朝阳问道。 “九成。这是比较保守的容量系数。”娄新慈道。 “没必要这么保守，您可以用九五成。”王朝阳道。 “九五成，会不会太高？实际情况要考虑煤炭的容积率，九五成很难达到……”娄新慈道。 “挖斗是我们设计的，而您刚刚说的情况我们已经考虑过。所以9.5的系数，您可以放心去用。”王朝阳道。 “哦。我把这层关系给忘了……看来作为零件供应商，对于工程设计方案有着不同角度的考虑。”娄新慈说完便翻开他的演算稿，把挖斗的装载系数改成9.5，后续相关的计算也都做了修正。 这样修正之后，娄新慈惊讶地说道：“一个系数，竟然帮项目省了一台挖掘机，真是没想到……等等，朝阳，你似乎早就有这方面的考虑？” 娄新慈没法不惊讶，工程设计的复杂程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通过基础参数去调整设备的投放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就好比你在山脚下，通过控制风筝线让风筝准确地落在某个固定的位置。 然而通过刚刚的对话娄新慈意识到，把系数从9变成9.5，这显然是王朝阳在做挖斗设计时就考虑过的问题。 这种大局观，太不可思议了！ “娄老师您别这么看我，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牛！”王朝阳谦虚道。 “不，你没必要谦虚，我是研究工程设计的，所以很清楚你做了什么，快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考虑的？”一向外冷内热的娄新慈，此刻显得非常激动。 “我真没谦虚。当初设计挖斗时，我和苗苗只是本着容量能大就大的原则，所以才误打误撞地把系数提高到9.5的。” 王朝阳只能这样解释。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他以前是航天口的高工，航天口是众所周知花钱如流水的行业，不过国家的预算是有上限的，王朝阳他们绝大多数面临的情况都是预算不足。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如何省钱几乎是他们每天做梦都要思考的课题。可以说，“省钱”的概念已经扎进他们的骨子里。 当然，他们省下来的钱是百万或者千万级别的。 当初设计挖斗时，王朝阳给张苗苗贯彻的思路便是“材料尽量省”和“容量尽量大”，所以得出的设计才能最接近完美设计。 完美设计不会出现，但却可以无限接近……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人本高层都看好挖斗的设计。 这种材料尽量省和容量尽量大的设计理念，其实跟当前国内主流的“傻大黑粗”的设计属于截然不同的理念。 娄新慈听完王朝阳的解释，略感失望，但还是说道：“无论如何吧，你们的挖斗设计都起到了关键作用！这是一种非常高级的设计理念！” 第216章 并非烂命一条 王朝阳和张苗苗在娄老师家里逗留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才启程离开。 利用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娄新慈解释了他对于平顶山煤矿项目的工程设计理念。王朝阳这边出了挖斗的装载系数，又提了其他几个问题，然后逐个问题和娄新慈进行了详细的探讨。 双方均是受益匪浅。 张苗苗绝大多数时间属于倾听者，但天赋极高的她同样收获良多。 “痛快，你们两个年轻人，当真是我的知己啊！跟你们交流问题，真是痛快！”临走之前，娄新慈大声感慨道。 “工程设计的事情才刚刚开头，如果娄老师不嫌烦的话，我和苗苗每隔几天就得来一趟！”王朝阳笑道。 “无妨，你们有问题，随时来找我，我这边的工作也会尽量往前赶！”娄新慈道。 工程设计涉及到的计算不亚于一般的产品设计，同样需要大量计算，其中相当一部分属于统计学的计算，所以当然不能指望娄新慈在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内全部完成。 事实正如王朝阳所说，今天只是一个开头，最终需要多长时间还说不好。 当天的下午三点多，陈二开车，王朝阳和张苗苗返回红星厂。 到厂之后，两人仍然有很多事情要做，张苗苗直接返回办公室，王朝阳没有立即离开，等陈二把车停好，才突然喊道：“过来，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陈二一怔，随即跟了过去。 站在厂边的一颗老树旁边，王朝阳默默看着陈二，后者被看得有些发毛。 “朝阳哥，您想说什么？” “我想听你说实话！”王朝阳道。 “什么实话？”陈二低下头去。 “今天在娄老师家附近，究竟发生了什么，连我也不能说吗？如果不肯跟我说实话，那你以后别管我叫哥了！”王朝阳板着脸道。 “我说，我说！”陈二顿时害怕起来，这才把实话说出来。 原来今天在娄新慈家附近，王朝阳和张苗苗出去闲逛时，陈二留在车厢里，并没有遇到“旧相识”，也不是因为报仇而打架，他无意中听到两个人的谈话。 一个是中年男子，另一个是操着非常别扭口音的岛国男子。 当时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走，恰好经过车窗，才引起陈二的注意。 他们谈话的内容跟王朝阳有关系，而通过语气陈二可以判断，他们似乎打算找王朝阳的麻烦。 陈二听到这些内容，当然坐不住了，立即离开汽车跟了上去。跟到一个胡同里，陈二质问他俩是什么身份，究竟有什么打算。陈二的突然出声，两个男子均是吃惊，不过当看出陈二只是一个半大孩子时，他们放松了警惕，并恐吓陈二少管闲事，否则会出手教训他。 陈二的外号二狗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于是在不多话，直接朝两个男子冲过去。动起手来，吃亏的是陈二，但心里害怕的却是对方，因为陈二打起架来全是不要命的招数，宁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就这样，那两个中年男子被打跑，而陈二落得满身是伤。 “朝阳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不该隐瞒你，请你千万不要生气！”陈二最后道。 王朝阳皱着眉头，沉默良久。 通过陈二的描述，王朝阳已经知道对方两人的身份，多半是魏子山和五十岚。上次交手他们惨败，估计是打算用邪门歪道搞报复。 不过王朝阳不想过多那些，而是看着陈二道：“你故意隐瞒实情，是为了不让我和苗苗担心，对吗？” 陈二点点头。 王朝阳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傻子，你以为哥的心里承受能力那么弱？不然怎么当你的哥？” 陈二大喜：“朝阳哥不生气了？” 王朝阳笑了笑道：“记住，以后在遇到类似情况，不要冲上去拼命，跟我商量商量，没准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陈二咧着嘴，挠挠头道：“我就烂命一条，不碍事……” “胡说！”王朝阳再一次板起脸来，“再敢说自己是烂命一条，我就真生气了！” 陈二急忙捂着嘴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王朝阳摇了摇头道：“好了，你一身都是伤，赶紧回去休息吧，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抓紧去医院。” 陈二点头：“好的朝阳哥！” …… 此刻，南阳市的某家酒店之内。 面对满身挂彩的魏子山和五十岚，三泉智子正在大发雷霆。 她刚刚得知，属下五十岚竟然和魏子山一起，试图用其他手段去报复王朝阳。而且报复计划并没有得到她的批准。 “耻辱，五十岚，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让我感到耻辱？”三泉智子怒斥道。 “哈依！”五十岚用力点头，“不过三泉智子小姐，我的初衷是替您报仇。那个……那个王朝阳，实在是太卑鄙了！他对您的羞辱，是下属无法忍受的，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气！” “八嘎！”三泉智子杏目圆睁，“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人本重工是一个商业帝国，一切的恩怨都必须遵循商业规律，如果商业上无法战胜对手就试图使用旁门左道，我会感到耻辱！” “哈依，您教训得对！”五十岚继续用力点头，不敢再说话。 三泉智子此刻才把目光转向魏子山，目光冰冷。魏子山被那目光一扫，顿时双腿发软，急忙道：“三泉智子小姐，这事不是我的主意，我还一直劝五十岚先生呢……” “不必多言。” 三泉智子一伸手，然后淡淡道：“你走吧，人本重工对伟东机械的援助，从今天开始全部终止。” 魏子山顿时大哭起来：“不要啊，您要是撤资，我的厂子就完啦！” 三泉智子道：“我的话已经说完，立即在我眼前消失！” 魏子山还想继续哀求，但看三泉智子的样子，知道再求也没有希望，只能离开。 待魏子山离开之后，三泉智子也不看五十岚：“你已经不适合留在我身边，明天就回国，并让渡边君过来顶替你的职务。” 五十岚低着头，额头黄豆粒一样的汗水往下落，眼珠子飞速地在眼眶里转悠，最终只能说道：“哈依，遵命！” 第217章 再起风云 平顶山煤矿项目，如同重磅炸弹一样，把小小的南阳市搅动的风云激荡。 前段时间的招投标事件，如今已经尘埃落定，龙源重工成为最终赢家。 原本以为南阳市的重工行业风云就此平息下来，但令人意外的是，匪夷所思的新闻迭出，南阳市这团风云远没有平息的意思。 消息称，平顶山煤矿的工程设计项目即将展开招投标。 消息称，龙源重工在继斩获挖掘机的巨额项目之后，将继续争取工程设计项目。 消息称，来自岛本国的人本重工发出官方宣布，挖掘机项目受限于当地政策无法获得，接下来将瞄准工程设计项目，并将其看做必得项目（mustwinproject）对待。 消息称，来自南方某滨海城市的外资企业，藤野第三重工株式会社，也将参与本次竞争。 …… 南阳市的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陆续更新着这类消息。 机械行业里的人们惊讶地发现，小小的南阳市如今已经聚集如此众多的大型企业，神仙打架，接下来对平顶山煤矿项目的竞争，将变得何等惨烈啊！ 算上新露面的藤野第三重工，已经有两家跨国企业参与到项目竞争中，而两家的母公司都在岛本国。平顶山政府以前发布过指导思想，优先选用本地供应商，但这个要求仅适用于实体项目，例如挖掘机，或者道路建设等。而工程设计属于方案类的，不在此列。 这也就是说，对于工程设计项目，人本和藤野第三重工跟当地供应商有着相同的机会。 巨头齐聚，风云突变，一场更为激烈的角逐正徐徐拉开大幕！ 感受到压力最大的是龙源重工。 因为成功拿下挖掘机项目，赵立川已经升至为副经理级别，他的南阳市办事处也开始增员，变成一个专项部门。赵立川同时代理经理职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代理只是临时的，等平顶山的前期项目结束后，他妥妥提干正职。 如今赵立川的工作重点是工程设计，总部派来两位专家支援他。新官上任，这位赵副经理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就在刚刚，他去总部汇报工作，他拍着胸脯跟领导保证，工程设计项目也一定属于龙源重工。 不过回到南阳市之后，赵立川就郁闷了，因为何宏远给他看了今天的晨报，报纸上人本重工发布了一片文章，文章的内容是工程设计项目的草稿！草稿内容阐述了平顶山煤矿项目的设计理念和关键参数的选择，虽说只是草稿，但商用价值极高。 赵立川问何宏远，人本这份草稿的水平如何，何宏远告诉他，这份草稿的内容比龙源重工的正稿还要高明！ 赵立川黑着脸，很想骂娘，那个岛国娘们儿到底想干嘛？ 而随后何宏远跟他说了另外一个消息，报纸中三泉智子公开表示，人本重工将不定期公布项目信息，意思也就是说，这类文章还会继续发。 “疯了，这女人一定是疯了！”赵立川骂道，然后问道，“何工，你有信心打败人本吗？” 何宏远道：“当然有！” 赵立川狐疑道：“真的？” 何宏远犹豫起来：“信心，我当然是有的，但结果可能会不如人愿……” 赵立川险些栽倒，这他娘地等于没说啊！ 这样下去不行，赵立川已经感受到强大的威胁，决定立即把情况汇报给总部，争取总部的支持。赵立川立即给位于总部的周大江拨去电话，希望先商量一下，再由周大江向上级汇报。 周大江听完南阳市这边的情况，也是感到惊讶，三泉智子这种拼命式竞争方式对龙源重工的威胁太大，周大江同意跟上级汇报。 “不要着急，我这就去跟上级汇报，赵副经理大人！” “去去，什么时候还开玩笑！” …… 今天一大早，王朝阳和张苗苗便来到市里，在娄新慈家里继续完善方案。在他们的桌面上，同样有一份今天的南阳早报。 “娄老师，这份报纸您怎么看？”王朝阳问道。 “内容很详尽，不像噱头。许多参数选取得都很合理，十一分水平很高的文章。”娄新慈道。 “咱们做的设计，跟人本相比，谁更高明？”王朝阳问。 “这还不好说。咱们的方案还没有定型，而人本发表的属于草稿，孰优孰劣，要等方案完成之后才能判断。”娄新慈道。 张苗苗在一旁，此刻问道：“娄老师，三泉智子为什么要公开发表这些内容，她有什么打算？” 娄新慈笑了笑，摇头道：“这我不知道，像她这种打法，我也是头一次见。” 王朝阳道：“依我看，她打算故意把水搅乱！” 张苗苗不解其意。 王朝阳道：“平顶山政府会在两天之后召开招投标答疑会，到时候就知道了。” 娄新慈道：“不管对方怎么样，咱们尽快把完成设计才是关键！好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工作吧！” 接下来，三人继续完善工程设计的方案。 两天之后，平顶山政府召开项目答疑会。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进行项目信息的疑问解答，另一个是初步筛选竞标供应商。 犹豫工程设计属于文案类项目，所以会议地址并不在平顶山，而是位于南阳市的一家酒店内。 开会当天，陈二担任司机，王朝阳和张苗苗换好衣服后，前往开会地点。 下车之后，进入这家名叫“光辉”的酒店。光辉酒店的装修，如果用后世的眼光看，典型的暴发户风格。不过按照当时人们的审美看，显得高端奢华，看上去非常有面儿！ 能容纳两百人的大厅内，已经经过简单的布置，北侧主席台，主席台的左手边是公开资料，右手边坐着一排主办方的领导和专家。正对主席台，是与会供应商的坐席。 进门之前需要登记，王朝阳正在低头写名字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抬头一看，竟然是赵立川。 跟赵立川一同出现的还有两个中年男子，王朝阳都不认识。 来到近前，赵立川拍了拍王朝阳肩膀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第218章 别人抢不走 王朝阳随口道：“对项目感兴趣，便过来看看。” 赵立川没有多想，咧了咧嘴道：“感兴趣没问题，最好别蹚这条浑水……我先去登记，回头再唠！” 看着赵立川疲惫不堪的样子，张苗苗道：“看他那黑眼圈，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吧！” 王朝阳道：“都是被那个岛国女人给闹得！” 这话刚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冷哼。王朝阳回头，看到三泉智子正往入口走来。三泉智子仍然是一声黑色西装，身材跟张苗苗差不多高，但在修身西装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修长。 跟在三泉智子身后，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留着山羊胡，眼睛不大颧骨很高，长下巴，两腮向里面收。 这种脸型的人，会给人一种尖酸刻薄的印象，不过这个男子第一眼印象并非如此。逢人就笑，还不断地点头哈腰，显得一团和气。 来到近前之后，三泉智子冷冷看王朝阳一眼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吧？” 王朝阳笑了笑，主动伸手道：“再次见面，荣幸之至！” 三泉智子却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道：“上次交手我疏忽大意，你才侥幸获胜，不过这一次，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王朝阳道：“三泉智子小姐已经把我当成竞争对手了？别别别，我只是来打酱油的，你的对手是龙源重工，或者你们的藤野第三重工！” 三泉智子轻轻一笑，不再跟王朝阳讲话，而是转向张苗苗：“张桑，还是以前的问题，你愿不愿意加入人本？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问你了！” 张苗苗尴尬地笑了笑道：“三泉智子小姐太执念了，我不会加入人本的，请你以后不要再问我了。” “不。我三泉智子想得到的人，就一定要得到！” 三泉智子显得信心十足，坦然道：“不着急，等你对人本的实力有更全面的认识之后，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说完，三泉智子朝入口走去。跟在三泉智子身后的中年男子，笑吟吟地对王朝阳和张苗苗点头，然后也跟了过去。 张苗苗仰头看王朝阳一眼，道：“三泉智子执念好强，强得让我有些害怕。” 王朝阳：“你怕什么？” 张苗苗道：“她似乎是那种认准一件事情会一直走下去的人，我担心她一直盯着我不放！” 王朝阳笑道：“这点倒是跟你很像。” 张苗苗瞪一眼：“还说笑，你不担心？” 王朝阳笑道：“不担心。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别人是抢不走的，尤其是别的女人！” 张苗苗红着脸道：“我说工作，谁跟你说……说别的了！” 王朝阳哈哈一笑，拉着张苗苗朝里面走去。 这场会议的首要目的项目信息答疑，没有固定的会议流程，主办方采用的办法是把全部项目资料展示出来，然后以零散答疑的方式解决供应商们的疑问。 这样一来，会场秩序显得比较乱。 而其实这个环节，只对小供应商或者新供应商有用。因为只有这两类供应商对项目信息存在疑问，像龙源重工或者人本那样的巨头，早就把项目信息吃透。 所以在这个环节，一大部分供应商都会去翻阅项目信息资料，或者围在负责答疑的专家旁边，少数供应商没必要去参与。 此刻赵立川有些蛋疼，原本他已经把项目信息吃透，但被三泉智子那么一搅和，个别问题点他有些拿不准。此刻他很想去咨询一下，便把这个想法跟同行的何宏远商量，结果何宏远呵呵一笑说，这个时候去问会很丢人吧？ 的确丢人，其他大牌供应商都坐着不动，他一个龙源重工副经理屁颠屁颠去问问题，这太掉面子啦！ 但确实有问题，不问又不行，这正是赵立川蛋疼的点。 这时何宏远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说，红星厂的两个人在，打发他们去帮忙问？赵立川顿时大喜：“老何，还是你脑子快！” 于是赵立川笑嘻嘻来到王朝阳跟前，并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王朝阳倒是不介意帮忙跑腿：“赵大经理吩咐，咱哪能不照办！” 赵立川红着脸道：“朝阳老弟，你就别挖苦我了！” 王朝阳立即起身，走到主办方的专家席位旁，把赵立川委托的问题咨询明白，这才返回。得到结果的赵立川心情大好，直说以后请客。 正要离开时，赵立川意识到不对劲儿，盯着王朝阳手里的文件封皮问道：“朝阳老弟，你们红星也要参与竞标？” 王朝阳笑了笑：“随便玩玩呗！” 赵立川狐疑地看王朝阳一眼，对他的话表示怀疑。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赵立川非常清楚王朝阳的能力，随便玩玩？不太可能！ 这也就是说，红星厂当真打算参与竞争？ 这太不可思议了。这大半年以来红星厂发展迅猛，这是事实，但仍然是一家零配件供应商，如今要参与的是平顶山煤矿这种级别的工程设计？ “以后咱们就是竞争对手了，赵主任可不要随便泄密哟！”王朝阳笑道。 “……”赵立川愣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竞争对手怕什么，竞争对手就不能做朋友了？就凭咱们的关系，泄密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谢谢信任。不过赵副经理，商业方面的竞争，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哟！”王朝阳又笑了笑道。 “当然不用留情，竞争就是竞争嘛！”赵立川道。 寒暄几句后，赵立川返回原本的座位。把情况跟何宏远解释一遍，何宏远被吓得一跳，红星厂是竞争对手，刚刚赵立川却让红星厂的人帮忙咨询问题，这不会真的泄密吧？ 赵立川含笑摇头，表示不用大惊小怪。王朝阳固然很有实力，张苗苗也的确很聪明，不过红星厂的体量摆在那里，绝不会给龙源重工造成威胁。何宏远一听这话也对，这次的项目属于工程设计，他本人是省里总部派来的专家，他不相信零配件供应商里具备懂工程设计的人才。 “咱们真正的竞争对手在那边！”赵立川朝一侧歪了歪头。 何宏远顺着方向看去，发现人本重工的三泉智子正端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好似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似的。而在人本重工的两人后面，另有一家供应商的人坐在那里，何宏远不认识，不过听赵立川说似乎是藤野第三重工的人。 第219章 会场里的奇葩现象 会场内混乱的秩序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才逐渐结束，主办方派来负责答疑的专家们被各种问题弄的疲惫不堪，终于得到喘息的时间。 不过紧接着一个奇葩的现象发生了，绝大多数供应商问过问题返回坐席之后，会有意无意地朝三泉智子和渡边雄策的位置靠拢，开始显得矜持双方没有交谈，随着几个敢于吃螃蟹的人发现人本两人的态度是开放且友好的之后，主动交谈的开始增加。 而人本的两个人，三泉智子和渡边雄策的态度却是很友好，对于来竞争对手的问题，基本都能细心和详尽的解答。 这就导致整个会场内，开始一大群人围在主办方专家团附近问问题，后面则全都围在人本旁边问问题。 这种现象是有原因的。 在此之前，三泉智子已经将人本的设计方案公布在报纸上，使得他们的东西变成公开资料。而这个时代精通工程设计的厂家并不多，所以其他参与竞争的厂家或多或少都借鉴了人本的方案。即便想龙源重工的方案中，也存在人本方案的影子。 “这岛国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赵立川笑着说的，而下一个瞬间想到什么，额头冒出一层汗珠，整个人也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一旁的何宏远注意到这点，问他怎么回事。 赵立川咬牙切齿道：“阴谋，岛国女人一定在玩阴谋！上一个项目中，人本惨败，三泉智子开始记恨龙源重工。如今她把自己的方案公开，还公然给所有人解答，这是在给龙源重工培养竞争对手啊！这是对龙源重工的报复！” 何宏远咂舌道：“绕这么大的圈子，只为报复龙源重工，不至于吧？这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赵立川道：“纯粹的报复，这女人一定是个疯子！” 跟何宏远讨论这类问题，赵立川有种提不起劲头的感觉，因为上个项目时何宏远还没有参与，局外人不会理解当时人本和龙源重工的博弈过程。这个时候，赵立川很想去找王朝阳谈谈，那个年纪不大，平时看着有些懒散的年轻人，是赵立川此刻最想交流的人。 想到这里，赵立川让何宏远在原位等着，他说去去就回。然后赵立川就跑到王朝阳的旁边坐了下去。远远看到这一幕的何宏远不免腹诽，老赵大哥，您好歹也是一个副经理，能不能稳重些，就这么颠儿颠儿跑过去请教一个年轻人，不丢人吗？ 话说那个松松垮垮靠在椅背上的年轻人有什么特殊的吗？ 不知道何宏远的腹诽，赵立川凑近王朝阳之后就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岛国女人的举动一定是报复，她很记仇，报复的目标是龙源重工！ 王朝阳笑了笑说这事好办，赵副主任也过去问问题，如果人本的人给所有人解答，偏偏不给龙源重工解答，那明显就是针对龙源重工。但如果人本一视同仁，那岛国女人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立川愣了一愣，然后直拍脑袋，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自己咋就没想到呢！ 不过随后开始为难，他好歹是个经理，跟那些没有底线的小厂一样去问人本问题？这有些掉面子啊！ 想到这里，赵立川微笑着看了王朝阳一眼，但不等他开口，王朝阳摇头说别再动他的脑筋，三泉智子跟他有仇，恨不得错骨抽筋那种，王朝阳过去一定碰一鼻子灰不可。 赵立川哑然失笑，想想也对，在场所有人都算上，三泉智子最恨的就是王朝阳了。 这样一来，赵立川只好返回自己的座位，对何宏远说：“老何，这事你来吧！” 何宏远苦笑道：“老何，你怕丢脸就让我去，这不厚道吧？” 赵立川笑了笑道：“我也没辙啊，你从省里过来的，在场认识你的人不多，有劳老弟啦！” 何宏远虽然是总部近臣，但也得给这位如日中天的封疆大吏面子，便点头答应。 更何况何宏远真的有问题想问人本，人本公开的方案他也看过，有些地方看不大懂。于是何宏远起身，朝围在人本二人周围的人群走去。 赵立川用一只手撑着额头，假装在思考问题，其实眼睛一直盯着何宏远那边的情况，并且在尝试分析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透过现象去分析本质……自从被提为副经理，赵立川就特别喜欢做这种事情，努力把自己的视角提高，这可能就是常说的屁股决定脑袋吧！ 然后发生的剧情令赵立川费解，甚至稍稍感到失望，因为何宏远走过去问问题，人本那个叫渡边雄策男人跟他对话的全程都是笑眯眯的，还不时弯腰，赵立川的距离虽然听不到对话内容，但看样子何宏远的问题已经得到解答。 何宏远往回走，还没坐下，赵立川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情况。 何宏远把情况描述一遍，果然跟赵立川的猜测一样，那个渡边雄策对待何宏远和对待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他知道你是龙源重工的人吗？”赵立川问。 “知道。一见面我就自报家门了！”何宏远道。 “嘶……”赵立川轻轻吸入一口凉气，继续手扶额头作思考状。 怎么会这样呢，人本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龙源重工，对方怎么一视同仁呢，难道那个岛国男人是个傻子？ 还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把问题想歪了？ 赵立川尝试这站在最高纬度，把所有信息都总览一遍，然后重新分析现状，结果发现毫无头绪，甚至脑瓜仁有些疼。 “老何你稍等，我去跟王朝阳商量商量！”扔下这么一句话，赵立川就再一次颠儿颠儿跑了。 何宏远黑着脸，心说赵副经理，您就不能稳重些吗？好歹也一个龙源重工的中层领导，这一次又一次地跑去找别人帮忙，不脸红的吗？ 何宏远忍不住多看王朝阳一眼，这个年轻人有三头六臂不成？结果此刻的王朝阳正托着下巴犯瞌睡，嘴角晶莹的那是口水吗？ 倒是王朝阳一旁的女孩儿显得与众不同，长得很清秀，也很漂亮，此刻端坐在那里正在认真地写着什么。 第220章 局势 其实某些时刻，赵立川会产生跟何宏远类似的想法，王朝阳只是一个年轻人，没有三头六臂，但为什么每次遇到问题最想商量的就是他呢？ 最初齿轮业务时建立的信心？上一轮挖掘机项目共同进退的友谊？还是又有其他原因？ 赵立川想不清楚，但事实上最真实的感觉是有事就想跟王朝阳商量一下，尤其身处现在这个超级混乱的会场之内。他尝试着以中层领导人的宏观的角度去分析错综复杂的形势，但遗憾的是无法从中找到只鳞片爪，只能再度求助于王朝阳。 不过让他有些尴尬的是，王朝阳此刻正在犯瞌睡。 “朝阳老弟……”赵立川顾不得打扰之嫌，凑到近处道，“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我彻底搞不懂岛国女人到底什么打算！” “哦？”王朝阳揉了揉眼睛。 “我刚刚让老何去试探人本的人，结果你猜怎么着，人本来者不拒，照常解答老何的问题。这太不正常了，难道岛国人是傻子不成，他们不知道最大的竞争对手是龙源重工？三泉智子葫芦里面买的什么药呢？”赵立川说道。 王朝阳耸了耸肩膀道：“这并不复杂。” 赵立川奇怪道：“那依你看……” 王朝阳道：“三泉智子对你们一视同仁，那说明在她眼里龙源重工和其他厂家一样。” 赵立川大声道：“这怎么可能，龙源重工怎么可能和其他厂家一样，我们……” “你们很擅长工程设计？你们没有借鉴人本的方案？”王朝阳打断他的话。而打断之后，赵副经理变得哑口无言。是啊，龙源重工的优越感是他给自己加的，而在人家人本眼中，你龙源重工未必只得重视，毕竟一个是跨过大企业，另一个勉强算是省级重点企业，体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王朝阳又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老赵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赵立川有些糊涂。 王朝阳只好解释道：“三泉智子把自己的设计方案公开，真是目的我不好说，但从表象上看，她至少可以让滥竽充数者现出原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厂家去三泉智子那边咨询问题，因为他们都借鉴了人本的方案，但你要知道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的‘借鉴’也只能勉强算作‘形似’而已，这根邯郸学步没什么区别。没有自己的一套东西，而依靠‘借鉴’别人的，可能给人本造成威胁吗？” 赵立川沉默。 王朝阳笑了笑道：“所以我猜测，看到眼前这么多人来到自己面前咨询问题，三泉智子一定非常开心，因为区区一个草版方案就让她试探出竞争对手们的真实实力。” 赵立川继续保持沉默，脸色有些发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不想继续沉默下去，于是用力地问道：“这么说……这些人从一开始就输了？” 王朝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只是就现象分析，至于三泉智子真正的打算还不得而知。” 赵立川有些沮丧地笑了笑，然后艰难地站起来，还未真正对决就输给对手，这感觉很不爽，但他知道王朝阳的分析是正确的。 “那你觉得能给人本造成威胁的有哪些？”临离开时，赵立川突然又问。 “那些对人本的方案不屑一顾的人……至少三泉智子会这么想。” “比如？” “比如藤野第三重工，再比如我。” “……朝阳老弟你真幽默。”赵立川笑愕然一笑，然后返回自己的座位。他的步子显得有些沉重，脸色也失去了光彩。 刚刚拿下上一个项目的赵立川，这段时间可谓风头正盛，鲜衣怒马锐不可当，仕途上跨出最重要的一步更是令他信心大增，所以在他心中已经把工程设计的项目当成囊中之物。 可刚刚王朝阳的一番话，对他打击很重。工程设计的项目，远远达不到“囊中之物”的地步，大局观和临场反应的能力也差得很远，三泉智子小小一个伎俩便令他方寸大乱，如果不是王朝阳帮忙分析，他到现在还没有认清形势。 如今残酷的形势已经认清，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赵立川或许不够聪明，亦或许不够沉稳，但多年在外独当一面的经历让他养成遇强则强，坚韧不拔的性格。敌人虽然强，他也不会被吓退，即便败，也要战败！ 慢吞吞回到自己座位之后，赵立川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当一切都想清楚之后，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晴朗起来。 “赵副经理，恭喜重拾斗志！”一旁的何宏远突然道。 “你……好吧，谢谢！”赵立川愕然，不成想何宏远竟然看穿自己的心里变化。不过很快便了然，这位总部派下派的专家，必然不仅仅是古板的技术学者，能在总部那个大染缸中混得风生水起，想必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 以前倒是轻视这位何宏远了，以为总部派来只作为技术支持，看来钱福山有他的深谋远虑嘛！ “老何，眼下情况，你觉得该怎么办？”赵立川决定争取对方的意见。 “咱们已经落于下风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何宏远说的很直白，也有些无奈，转而又道，“我越来越好奇红星厂，那个王朝阳和张苗苗此行的目的当真和咱们一样？” 赵立川点头。 何宏远朝王朝阳和张苗苗方向看了一眼，缓缓吸入一口气道：“看来有威胁的竞争对手不知人本一个啊！” 赵立川再一次骇然，何宏远怎么会如此看中红星厂？ 会场之内，答疑环节告一段落后，秩序渐渐恢复，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之后，进入下一个环节，所有厂家将自己的方案提交给主办方，由主办方的专家现场评审。当然了，时间这么短，只是初步评审，目的是把一些滥竽充数的厂家从潜力股中剔除，免得白白占用资源。 四名穿着利落的年轻办事员，从后排向前排，依次把与会厂家的方案文件收集起来，并做了登记，然后一并呈交给主办方专家团。 第221章 惊人的结果 主席台侧面的专家团桌面上，堆起四摞文件，带着眼镜的专家们开始逐一审阅，在此期间，台下众人没有事情可做，但反倒没有任何的交头接耳，整个会场内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哗啦啦的翻阅声。 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专家们的一举一动。 这个环节虽然是“海选”，但专家们的一举一动无不决定着厂家们的命运，平顶山煤矿是一处绝佳的商业战场，所有厂家都希望逐鹿其中，但有没有资格，全凭专家们说的算。 很快，安静的会场变得躁动起来。 因为人们发现专家们的表情正在发生变化，原本平和的老专家们，此刻全都拉长了脸，翻阅方案文件的动作也显得有些不耐烦。 坐在前排的厂家看得清晰，他们发现一点明显的变化，刚开始时专家每翻阅一本文件，都会在结尾处写上很多字的评语，但后面，评语的字数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往往只是左右一挥，看那架势像是打了一个大叉。 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惹怒了专家。 人们变得忐忑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交头接耳，但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他们唯一能做的是等待。 同样不安的也包括赵立川，甚至说他的压力要比其他人还大。试想一下，风头正盛刚刚提干的副经理，正式主导的第一场仗就铩羽而归，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丢人的？ “老赵，您看那边！”何宏远低声道，朝侧后方努嘴。 赵立川朝侧后方看去，第一眼看到的是红星厂的两人，此刻王朝阳仍然松松散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在打瞌睡，王朝阳旁边的张苗苗正襟危坐，认真地往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在他们周围，所有厂家都在交头接耳，如同一群受了惊吓的苍蝇，使得王朝阳和张苗苗两个显得格外的卓尔不群。 “您再看那边！”何宏远的声音再度响起。 赵立川再扭头，可以看到人本的三泉智子和渡边雄策。这两人也是端坐在那里，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那种淡淡的自信。 而由于人本重工的两人和藤野第三重工座位是前后排关系，赵立川也同时看到了藤野第三重工的人。那些西装革履的人虽然也在互相讨论着什么，但跟会场中其他交头接耳的人全然不同。 “赵副经理，红星厂的竞争不可忽视，这或许就是原因。”何宏远道。 “但是……我仍然想不通，他红星厂怎么可能懂工程设计？”赵立川。 “你能想得通有人能在这种场合打瞌睡吗？”何宏远。 赵立川凛然一笑，的确想不通。 审阅时间结束，主办方一位戴着眼镜满头银丝的专家走上主席台，听主持人介绍说是专家组的组长洪梨山宣布审阅结果。 洪梨山年龄六七十岁的样子，但骨架很大，肩膀非常宽，皮肤上布满皱纹，黝黑色，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站在主席台上之后，全场便迅速安静下来。 “所有方案都审完了，合格者只有三家，分别是人本重工，藤野第三重工和红星厂，其余全部不合格！”洪梨山老爷子中气十足，嗓门响亮，声音如同洪钟声响一样在会场中回荡。 台下一大群人的脸色都变了。 只有三家合格，其余全部淘汰！ 三家中有两家是岛国企业，只有一家本地厂家！ 最有希望的龙源重工，也被淘汰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全场开始炸锅。 而此刻的赵立川，脸色黑如锅底，软塌塌地坐在椅子上，如同被吓走了三魂七魄一样。一旁的何宏远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听我讲！” 洪梨山老爷子双手伸平，微微下压，然后朗声道：“这个结果，让你们惊讶，你们中的所有人都会想，我们的方案明明写的很好，怎么会不合格呢？会不会遭到不公平待遇呢……这应该是你们此刻的心声吧？那么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原因！” 顿了顿，洪梨山继续道：“你们中绝大多数厂家都抄了人本重工的方案，但偏偏又浮于表面，最终把方案搞得牛头不对马嘴，我和其他专家审阅时，气就不打一出来。人本重工公开了设计草案，你们可以借鉴，这不违规，但借鉴也要分方法，也要有个度，你们这样生搬硬套邯郸学步，不觉得丢人吗？” 全场人沉默，集体脸红。 而很快，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三泉智子和渡边雄策。在场的人都不笨，很快就意识到被人耍了。三泉智子先把方案公开，诱使其他厂家跟风模仿，这是阴谋啊！ 三泉智子安静地坐在那里，表情带着一丝丝的不屑，没有说话。 一旁的渡边雄策侧笑嘻嘻地表达歉意：“斯米马赛，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斯米马赛，我们当初也是好意……” 然而，愤怒归愤怒，又不好把所有怒火都放在人本重工身上。毕竟人家公开方案，有没有逼任何厂家去模仿，是你们自己的技术实力不够才主动去模仿的，现在搞得不伦不类，怪不得人家。 于是紧接着，全场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叹息声。个别厂家因为失望，已经开始离场。 遗憾离场的也包括龙源重工，赵立川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因为当初模仿人本的方案他也有责任。离场的时候，甚至没有跟王朝阳打招呼。 看着七零八落的会场，主办方的女主持人有些尴尬，但还是很尽职地继续着串场台词。接下来她宣布，方案合格的三家供应商需要进一步完善，在此期间有任何疑问可以跟专家组联系，工程设计不同于其他项目，虽然外包，但跟整个项目有着太多的枝节联系，专家组的建议是随时保持联系，有必要的话可以每周开一个例会。 串场结束后，整个会议也便结束。 王朝阳和张苗苗往外走时，三泉智子和渡边雄策也在往外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四人在出口处遇在一起。 三泉智子的目光用于冷飕飕的，看了一眼王朝阳道：“很好。” 王朝阳则回了一句：“够呛咯！” 三泉智子眉毛瞬间立起来：“粗鄙不堪！” 王朝阳则笑着问道：“有没有兴趣一起喝茶？” 三泉智子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第222章 分蛋糕 往停车方向走的路上，张苗苗撅着嘴道：“整天故意气她，你还挺有兴致的嘛！” 语气酸溜溜的。 王朝阳一愣，道：“你听懂我和她的对话了？” 张苗苗道：“当然！” 王朝阳饶有兴趣：“说说。” 张苗苗皱了皱鼻梁：“她说很好，意思是说其他厂家都被淘汰，唯独红星厂没有，听着像是在赞许，但根据三泉智子跟你的关系，显然想表达意思是以后慢慢玩，就像老猫玩老鼠一样！” 王朝阳道：“那后面呢？” 张苗苗道：“后面你说够呛咯，其实是想说三泉智子阴险狡诈，这样的性格很难找到对象，对吧？你啊，整天讽刺人家这事做什么……那三泉智子毕竟也是个女孩儿嘛！” 王朝阳吃惊地看着张苗苗，知道这丫头聪明，但聪明到这个地步就有些吓人，根据只言片语就能管中窥豹的节奏啊！ “危险咯，危险咯！”王朝阳突然长吁短叹起来。 “什么危险？”张苗苗这次却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么聪明，以后被你管着，我的什么花花肠子都不敢动，这还不危险？”王朝阳道。 “那是当然……胡说，哪个要管你，你爱怎么着怎么着，跟我没有关系！”张苗苗红着脸骂道，然后就快步往前走。 看着女孩儿走在前面，王朝阳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他虽然只是二十出头，但穿越之前的人生历练让他拥有成熟男人的心理，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了，但这一个瞬间，他竟然很想冲过从背后抱住女孩儿，然后做一些不加思考的事情…… 荷尔蒙在作怪。 王朝阳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那么做，因为马上还要有正事要谈。 张苗苗快走两步，意识到王朝阳没有追过来，不免回头问为什么不快走，想什么呢？王朝阳道：“咱们走不了，因为还有人想见咱们。”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出现在视野中，一个是赵立川，另一个是何宏远。 靠近后，一脸霉气的赵立川在王朝阳肩膀上拍了拍道：“老弟，你果然厉害啊，我们龙源出局，你们却成功进入下一轮！” 王朝阳道：“侥幸而已。” 赵立川摇头道：“你要是侥幸，那我们就是瞎猫装死耗子了……结果还没撞到……一起吃点东西吧，我有事找你商量。” 王朝阳道：“有劳赵副经理破费！” 按理说，王朝阳和张苗苗这次来市里，赵立川应该尽地主之谊的。那样从常理上讲，应该把车里的陈二以及办事处那边的小毛都叫上。不过这个饭局，赵立川显然另有目的，所以没有叫其他人。 四人来到一家饭店，规模不大，但是一家老店，门口很窄，很高的门槛被摩得光亮，可见客流量不俗。 赵立川显然不是头一次来这里，店里老板娘热情地找带着，赵立川开了一个包厢，说了一句“按照老样子上菜”便没说其他。 很快，一桌子菜肴上齐。 赵立川语重心长地看着王朝阳道：“朝阳老弟，这里没有外人，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 王朝阳道：“你指工程设计的项目？” 赵立川苦笑道：“不瞒你说，得知我们的方案落马之后，我非常郁闷，打散直接离开。不过刚走出门，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或许还有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是老弟你！” 王朝阳笑道：“赵副经理要盘算我什么？” 赵立川一只手撑着桌面，向前探着脖子道：“老弟觉得，方案写的再好，就一定能顺利拿下项目吗？顺利拿下项目，就一定能顺利进展吗？平顶山煤矿项目是一块超级大的蛋糕，太多双眼睛盯着……实话讲，我觉得红星厂未必有胃口吃得下！” 王朝阳向后靠在椅背上，似乎是故意跟赵立川保持距离：“赵副经理似乎在暗示我什么？” “不是暗示，而是明示！红星厂有机会拿下项目，但之后呢，项目需要进展，就需要方方面面地保驾护航，没有护航能力，蛋糕在大也吃不到嘴啊……上个月我看到一则新闻，说是南海海域上，有小国公然挑衅国家主权，把油井建在咱们国家的岛屿上去了，这事你说气不气人？气人，但有什么办法呢？咱国家还不够强，海军连一艘像样的军舰都拿不出来，有什么办法？所以只能眼睁睁地受气！朝阳老弟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呢？”赵立川意味深长地看着王朝阳。 王朝阳思考片刻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龙源重工可以为红星护航，一起分享这块蛋糕，对吗？” 赵立川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没错。” 王朝阳点头道：“可以。” 赵立川哑然。 见面之前，赵立川打了好多腹稿，想了好多条件，因为他知道跟王朝阳谈判不容易，但没想到此刻王朝阳答应得这么痛快。 “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吗？”见对方吃惊的样子，王朝阳笑着问道。 “我只是……我只是没行到你答应得这么痛快！”赵立川道。 “赵副经理的例子举得很恰当，道理很清楚，那我答应得当然爽快。”王朝阳笑了笑道，“现在可以吃饭了吗，我早饿了！” “吃饭，吃饭！”赵立川大笑道。 于是包厢里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双方达成口头协议，这已经达到了赵立川的预期目标。至于合作细节，例如后续方案该如何做，利益蛋糕该如何分配，现在显然还没到谈这些的时机。 吃过饭，赵立川和何宏远离开，本想要求王朝阳和张苗苗去办事处坐坐，但后者拒绝了，说有事要赶回红星。 龙源重工的两人离开后，王朝阳和张苗苗回到车上。王朝阳把打包带来的饭菜交给陈二，让陈二吃完饭在开车。 车里太闷，等待期间王朝阳没有待在车里。张苗苗自然也不会傻坐在里面，而是背着手在王朝阳面前晃来晃去，作深思状。 “某人真狡猾！”张苗苗悠悠来一句。 “说我呢？”王朝阳笑道。 “你早知道赵立川会找你，也早就想好要跟龙源重工合作，却偏偏等他主动张嘴，对吗？”张苗苗问道。 “对。其他的呢？”王朝阳笑道。 第223章 大海航行靠舵手 张苗苗很了解王朝阳的做事风格，例如刚刚跟赵立川的商谈过程中，王朝阳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跟龙源重工合作。王朝阳的这个意向赵立川也能猜到，但是在谈判过程中，王朝阳仍然能占据上风。 给人的感觉是，王朝阳能把一切都看穿，但自己的底牌却永远藏在手里。这种洞穿一切却又高深莫测的感觉，张苗苗承认很有魅力，这也是张苗苗一直欠缺的。 张苗苗给的评价是“狡猾”，原因是张苗苗心里有些不痛快。跟赵立川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位风头正盛的副经理待人还算真诚，几次跟龙源重工的业务中，赵立川都起到关键作用。 所以张苗苗觉得这样“算计”赵立川，王朝阳有些不厚道。 对于张苗苗的这种抱怨，王朝阳的回答是：“商场上的规则有很多种，但厚道并不是其中之一，跟赵立川的交涉过程，也并不是仅仅代表我和赵立川，而代表的是红星厂和龙源重工，我如果不去据理力争，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红星。” 张苗苗道：“非要说的这么赤果果吗？” “说法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做法。”见陈二在低着头猛吃饭，王朝阳示意他不用急可以慢慢吃，然后带着张苗苗在一旁散步道，“苗苗，上次我给你描述的宏伟计划，你还记得吗？” 张苗苗扁扁嘴，把自己的计划用“宏伟”二字形容，他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记得就好。”王朝阳笑了笑道，“红星厂要转型，要产业升级，这是一条必行之路。在这之前不单要选择好道路，还要完成资本积累和技术积累，如今的红星，在这几个方面都不足，所以我不能放掉任何让红星壮大的机会……哪怕竞争对手是龙源重工，亦或者是长海农机。” “赵副经理一直把你当兄弟，他知道这个想法会很伤心吧？”张苗苗忧心忡忡道。 “你把赵立川当成十六岁小姑娘了？”王朝阳哈哈笑道。 “十六岁小姑娘怎么了！”张苗苗怒道。 “赵立川是一个值得交的商业伙伴，私下里也是不错的朋友，但如果你认为他只是单纯地把我当兄弟，那就大错特错了！赵立川有他的事业，有他的担当，要不然刚刚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拂袖离开，而要等咱们出来一起吃饭？这点我很欣赏，男人有些时候需要弯腰……尤其面对比他更优秀的男人时！” “你够了你！”张苗苗骂道，但脸上带着笑。 “赵立川很清楚，现在选择跟红星合作，会有一大半利润被红星拿走，但他仍然要这么选择。如今他是副经理，在南阳市这边新组起一个班子，大有另起炉灶的意思。试想如果这个项目以偃旗息鼓为结局，他这个新科经理能长远吗？”王朝阳道。 “……”张苗苗摇摇头。 “生意上的合作，归根结底是人的合作，而要想合作成功，关键在于搞清楚对方想要什么。现在赵立川迫切需要的是拿下项目，至于能收益多少，那不是他优先考虑的。”王朝阳说到这里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然后拍拍张苗苗的肩膀。 “某人要得意忘形！”张苗苗白了一眼。 “商业上的事，说复杂很复杂，但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各取所需罢了。一旦项目拿下来，红星厂取利，赵立川取名，岂不正好？”王朝阳道。 陈二那边吃完饭，开车载着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会场，下一个目的地是娄老师家。 路上张苗苗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苗苗出生于一个温馨的家庭，家里父慈母爱，如同温室里长出的花朵。从事工作之后，绝大部分内容在技术层面，没机会接触那些商务层面的勾心斗角。 王朝阳刚刚一番话，把围绕在她周围的温馨环境撕开一道裂口，让她看到了外面世界的冰山一角。自从参加工作以来就顺风顺水的张苗苗，此刻坐在飞驰的车厢内不由得设想，如果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外面的环境中，还能这样安逸吗？ 或者说，自己是不是应该尝试着熟悉外面的世界呢？ 一路胡思乱想，汽车再度熄火时已经停在学校门口。今天是工作日，娄新慈应该在学校，所以王朝阳让陈二把车开到这里。 下车后，穿过校园长长的林荫大道，来到教师办公室，询问后得知娄新慈正在上课，王朝阳也不急，便带着张苗苗在校园里闲逛，说过一会儿在回来。 高中的校园规模跟大学校园没法比，被红底白字的宣传标语以及各种黑板报渲染的氛围却丝毫不差，这种属于校园特有的氛围，身处其中，令人感到宁静。张苗苗跟在王朝阳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脑子里已经溜号继续车上的思路。 上一次回家，妈妈问张苗苗工作如何，张苗苗说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如意。现在想来，这种“一切都好”的原因多半是因为红星厂的环境，以及红星厂内的人。老厂长很值得尊敬，厂里其他领导也都是面粗心细，张苗苗作为厂子里的宠儿，就连去食堂吃饭都比别人多一个鸡蛋。 经常惹她生气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王朝阳了，但那种无伤大雅的生气，如同调味品一样恰好给她平淡的生活中增加些许小乐趣。一阵清风吹过，张苗苗感觉体表的暑气被吹走，浑身凉爽很多。这一个瞬间，她感慨道红星厂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红星厂……张苗苗下一刻愣住，在王朝阳口中的红星厂并不是这样的。张苗苗听王朝阳不只一次地说过，红星厂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国内大环境如同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而红星厂就是一叶扁舟，想在这大海之上保持航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苗苗心中的安逸暖室，在王朝阳眼中却是海上扁舟，怎么会有如此差距呢……或者张苗苗想要想清楚的问题是，是谁在架势这页扁舟，让舟内之人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波涛汹涌呢？ 是永远都热血豪情的老厂长？还是另有其人…… 视角不同，看到的事物不尽相同，而身份的诧异，带来截然不同的责任。 “我不能放弃任何让红星厂壮大的机会。”这是王朝阳的原话。 张苗苗停住脚步，静静看着继续往前走的背影，突然忍不住开口道：“王朝阳！” 王朝阳愕然驻足回首，呲牙一笑：“叫哥啥事？” 张苗苗本来有话脱口而出，但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时，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我渴了，你去给我买瓶汽水吧！” 王朝阳笑道：“遵命！” 然后朝路旁的小卖店跑去。 见对方听话的样子，张苗苗噗嗤一笑，然后靠在翠绿的老槐树旁边等汽水回来。 第224章 帅才 王朝阳和张苗苗在校园里等待片刻，见到娄新慈。 跟娄新慈的谈话内容主要工程设计的方案。初步筛选之后需要进一步完善，这个工作必须由娄新慈帮忙，而娄新慈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下来。 现在娄新慈跟红星厂的关系比较微妙，娄新慈并不是红星厂的员工，但却承担着非常重要的工作，也就是说红星厂目前是没有向娄新慈提供报酬的。 谈话过程中，王朝阳旁敲侧击地跟娄新慈提过报酬的事情，但娄新慈直接拒绝，弄得王朝阳没有办法深入讨论。 报酬的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不可以让娄新慈一直这样免费打工下去，但给娄新慈多少钱合适呢，或者其他形式的报酬呢？这事王朝阳跟王嵩商量过，却没有结论。 娄新慈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技术水平很高，拥有海外留学背景，同时背后似乎隐藏着讳莫如深的秘密。跟人的关系时冷时热，像王朝阳和张苗苗这样跟他取得信任的并不多。 直接谈钱的打算，被王朝阳自己否定了，其他方式的报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工程设计的后续方案完善，王朝阳的意思是主要由张苗苗来完成，娄新慈在接下来的主要作用在于教导和解答疑问，这样对红星厂有好处，这样对不爱抛头露面的娄新慈也有好处。 娄新慈对此并不反对。 “娄老师，那就有劳你多操心了。苗苗，不会的问题抓紧时间问！”王朝阳不想整个下午都憋在办公室里，打算出去转转，于是留下这样一句串场的话。 “去吧，你不用操心这边的事。”张苗苗道，还是蛮有信心的。 娄新慈的身份是老师，对工程设计的理解又非常透彻，所以在给张苗苗讲解过程中，语言非常有条理，深入浅出，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循序渐进，这让接受能力本就强悍的张苗苗学起来更是毫无压力。 当然，把书本上的只是应用在实际项目上，难度自然成几何倍数增加，而这种难度的增加甚至比有限元理论尤甚。娄新慈给张苗苗的建议是先理解概念，然后从小处着手，然后再逐渐完善。 盲人摸象似乎是一个贬义词，但对待复杂问题的处理，这不失为一个实用的办法。 张苗苗努力让自己的心态沉稳下来，去逐步解决问题。工程设计主要目的在于解决每一个步骤的产量，问题是串联在一起的，如同一个碉堡接着一个碉堡，每一个碉堡都是一个攻坚战，张苗苗需要做的事耐住性子逐个碉堡攻破。 张苗苗发现保持沉稳的心态并不是一件易事，不由得好奇王朝阳是怎么做到的。她跟王朝阳共同经历过太多次大事，最严重的像是上次被关在荒山野岭的破瓦寒窑中，但再张苗苗的印象里，似乎从没见过王朝阳慌张失措的时候。 仿佛，任何事情在王朝阳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是怎么练出来的？ “做学问，先做人，而做人的关键在于心！”见张苗苗若有所思地样子，娄新慈开口说道。 这位沉默寡言的娄老师，除了探讨学问，一般很少发表这类的见解。只听他接着说道：“工程设计也好，有限元计算也罢，无非是摆在那里的一堆数学模型，为什么有些人完全无法入门，而有些人能轻松娴熟地掌握呢？聪明与笨的影响并不大，以我愚见归根结底在于人的心态。你只要有愚公移山的心态，在麻烦的数学题都能解开，但你若无法实打实地钻进去，就永远也学不会。” 张苗苗点点头，道：“谢谢娄老师提醒。” 但其实心里仍然有疑问，王朝阳有愚公移山的心态吗？那家伙此刻就耐不住寂寞出去闲逛了，谁若说他是愚公移山，张苗苗一定会笑。 然而工程设计或者有限元计算这类问题，王朝阳能够解决吗？张苗苗从心底相信，他一定能。为什么？不知道。 这似乎是一个悖论。 娄新慈察觉到张苗苗的神情，问道：“你在想王朝阳吗？” 张苗苗下意识地否定：“我，我没想他！” 娄新慈笑了笑道：“王朝阳是一个帅才，我说的那些道理不适用于他！” 张苗苗听到这话心里甜丝丝的，但仍然拉着脸道：“娄老师太抬举他了，还帅才呢，把我扔到这里工作，他却跑去闲逛，有这样的帅才吗？” 娄新慈没有再加评价，把心思收回道工作上。张苗苗也很快停止了胡思乱想，继续完善工程设计方案。 王朝阳在校园里一路闲逛，已经来到位于前排的办公楼旁。门是开着的，门岗里除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杯，看不到人，王朝阳索性信步进入，并很快在走廊的门派上找到“校长室”。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应答“请进”，王朝阳便走了进去。 沈从云是这所高中的校长，今年五十八岁，身材不高，额头的头发已经掉光，戴着眼镜，嘴唇很厚，坐在那里给人一种憨厚踏实的感觉。 “你是……哪个班的？”沈从云不认识眼前的年轻人。 “我叫王朝阳，是红星厂的一名工程师，这次赶到您的学校，有事想跟您谈谈。”王朝阳礼貌地点点头道。 “坐下说吧！”沈从云拿起印着红色“为人民服务”大字的茶缸，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王朝阳。 王朝阳坐在对面的亚麻布沙发上，道：“因为是临时决定来找您，没怎么准备，我先说下我的想法。高考恢复没有几年，考生的升学率一直不高，这意味着学校里这一届高三考生只有一小部分能升入大学，其他考生将面临其他选择，或者继续学习，或者进入社会岗位。我来自红星厂，是一个距离南阳市不远的小厂，目前正在打算扩充厂子里的技术人才，所以想找您帮忙。” 沈从云问：“我能帮上什么忙？” 王朝阳道：“高考结束之后，我想来学校里开一个招聘会，希望让那些没有考上大学，却又想参加工作的学生了解一下我们红星厂。” 沈从云忍不住再一次打量王朝阳。虽然嘴上没说，但其实从王朝阳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觉得诧异。 第225章 涮儿子 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他见得不要太多，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属于常态，但这个王朝阳显然是个特例，神情沉稳，言辞有逻辑，这是让沈从云感到诧异的地方之一。 之二在于王朝阳的目的，打算来高中开招聘会，这种事情闻所未闻！沈从云年纪虽然大，但并不古板，这种想法虽然闻所未闻，但细想是可行的。 事实上沈从云正在发愁，这届高三考生有两百人，按照去年的录取率，他们中只有二十人能够获得升入大学的资格，其余学生将面临重要的人生选择，继续复读或者步入社会。其实复读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会步入社会。 而一旦步入社会，意味着他们将基本失去升入大学的机会……工作之后重新参加高考的人有，但那样的狠人比例是多少呢？ 在这种背景下，沈从云觉得王朝阳的说法不失为一种解决学子们去处的好办法。 只不过……沈从云眉头向下压，鼻梁向上挺，茶缸抵在嘴边慢慢喝水，没有立即回应王朝阳。 “红星厂，我并不了解，所以这事我要再考虑考虑。”沈从云最后说道。 “当然可以。我这突然闯进您办公室已经很唐突了，哪能让你立即做决定呢，您慢慢考虑，如果有决定了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王朝阳留下一个名字，外加一个电话号码。 沈从云没有多看那串号码，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当然了，如果您同意招聘会的事，我们红星厂会有所表示的，刚刚过来的路上发现操场很破旧，我们红星可以出钱帮你们修建一个新的操场。”王朝阳站起来后补充道。 沈从云的眉毛一跳，然后面带微笑送走王朝阳。房门被重新关上，沈从云一把抓住那个写有名字和号码的纸条，用一只手戳着腮帮子思考起来。 招聘会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在于沈从云在打怵该不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校企联合在这个年代并不常见，甚至说有些犯忌讳，沈从云轻易不想做冒这种险。 王朝阳时间算得很准，回到娄新慈办公室时，张苗苗那边正好学完。张苗苗本想顺便看看马冬雪，但娄新慈的建议是不要打扰她。高考临近，那个心思不定的丫头好不容易进入状态，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乘车返回红星厂，已经接近晚上六点。一天的奔波，所有人都累，王朝阳把张苗苗送回宿舍，然后便径直回家休息。 晚上王嵩下班回来，也没有多谈工作上的事情，直到第二天上班之后，王朝阳才和张苗苗一起去厂长办公室，算是汇报项目进展。 “好，很好！工程设计跟实体项目不同，咱们红星也有机会，如果能拿下对于咱们的产业转型有很大帮助！”王嵩当着两人的面，定了调子。 “不过呢，我就是一个大老粗，项目具体内容没法搀和。朝阳你和苗苗要多商量着来。你们年纪轻，冲劲儿足，这是你们的优势。我年纪虽然大，但思想绝对开放，我不会劝你们思前想后，我的看法是既然年轻人有冲劲儿，那就应该往前冲！冲出一番天地来，才叫英雄！”王嵩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大手在空中挥舞，豪气万丈，好像在指挥千军万马打仗一样。 “爹，有您这话我和苗苗就彻底安心了，反正赔了钱也由您兜底。”王朝阳笑了笑道。 “还没开始就想着赔钱，这不是你小子的风格啊？”王嵩奇怪道。 “我这是在考虑最坏情况。”王朝阳呲牙一笑，然后双手撑着桌子，上半身往老厂长跟前凑了凑道，“爹，有个正经事跟您商量。” “说。”王嵩。 “这阵子我和苗苗的出差次数特别多，但按照厂子里以前的补贴制度，我没连像样点的宾馆都住不起，吃就更不用提了，想吃点好的得自己贴钱……所以老爹，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您能不能把我俩的补贴给提一提？”王朝阳道。 张苗苗哑然失笑。这家伙在外面喊着要给红星厂创造利益，这回到家里却计较出差补贴，这是专业坑爹的节奏吗？ 王嵩那边还在寻思，王朝阳继续补充自己的理由：“在家千事好，出门万事难，您老应该知道这个道理。我和苗苗辛辛苦苦，风里来雨里去给厂子大订单创造价值，补贴提高点也是应该的！” 王嵩认真想了一阵，道：“老三，你这个建议有道理。我决定，从今往后出差补贴翻倍……不过仅仅针对于张苗苗。你小子的补贴照旧！” 王朝阳道：“爹，为啥我的补贴照旧啊？” 王嵩瞪眼道：“轻伤不下火线，这是你小子说的吧？一个大男人，吃点苦算什么，权当锤炼意志了。不要抱怨，你每天好歹还有饱饭吃有软床睡，想想当年我带兵打仗，草地沙坑也经常睡，饿肚子的时候更是常事！事业没成，别整天想着享乐，艰苦朴素的作风丢不得！” 王朝阳哭道：“爹，谢谢教诲！” 张苗苗在一旁捂嘴偷笑，一个坑爹一个涮儿子，当真是亲父子。 说笑一阵后，王嵩的脸色突然认真起来，看样子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王朝阳商量。张苗苗觉得跟自己没有关系，便一个人离开，回办公司工作去了。 这样厂长办公室里只剩下王嵩和王朝阳。 王嵩说出他另外一个想法。 如今红星厂的发展势头良好，老厂订单饱和稳定，新厂逐步进入正轨，两个月之前招入的新人已经上岗，所有机器都在满负荷运转，资金流水比过去提高至少两倍！ 这还不止，红星厂以合作的名义将轴承和铸造机箱的业务分别分给其他三河机械和黑山金属，导致这两个厂子也在满负荷运转。新近拿下的平顶山煤矿的挖掘机项目，目前还没有正式启动，但可想而知一旦启动，高军的机械二厂的业务量也会大幅增加。 这些跟三河机械、黑山金属和机械二厂的业务量，资金流都会经过红星厂，红星厂自然分得利润，综合考虑这些，红星厂的营业额超过过去的五倍！ 第226章 未来的路线 在讲述这些情况时，王嵩拿出几张纸，是龚会计做出的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上面用图表的形势直观地展示出红星厂的发展势头。 王朝阳看着报表，不由得暗暗佩服龚会计，财务报表的水平非常高，即便放到后世也很优秀。 王嵩顿了顿，道：“老三，听完这些情况，你有什么想法？” 王朝阳轻轻呼吸一口气，道：“您在打其他厂子的主意？” 王嵩脸色很认真，继续道：“你猜对了。如今机械类的小厂子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想咱们红星厂这样逆流而上的并不多见。但不能寅食卯粮，咱们必须提前做点什么。老三你说的产业升级需要一步一步来，但眼下已经时机成熟的是走兼并的路线。别的不说，三河机械和黑山金属，实际上对红星厂的依附性非常强，如果我提出兼并，孙宝权和廖志勇未必会反对。机械二厂的高军话虽然不多，却很有主意，但咱厂子的势头强劲，又加上平顶山煤矿的项目，他也多半不会反对……如果能兼并这三个厂子，红星厂的实力必将大增，老三你怎么看？” 王朝阳一根手指轻轻翘着财务报表，另一手托着下巴，思考片刻道：“如果能兼并，那当然是好事。不过老爹，那三位厂长跟你是老相识，你熟悉他们的脾气，你真觉得时机成熟？” 被这么一问，王嵩犹豫起来，事实上这事他也说不好。 那三个厂子虽然有业务依赖于红星厂，但绝非到了没有红星厂就活不成的地步。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这话是有道理的，抛开厂子的经营状况不论，那三位厂长答应归顺红星吗？ 商务合作，归根结底是人和人的合作，而人心是最难猜的，这点王嵩没有把握。 “这事可咋整呢？老三你有啥主意？”王嵩想要抽烟，但想起王朝阳不止一次劝他少抽烟，便把卷好的一根烟硬生生地按在烟灰缸里。 “这事不可不做，又不可急做，要不您攒一个酒局吧，你们老哥几个不是经常一起喝酒吗，酒桌上可以先谈谈口气。”王朝阳道。 “嗯，我也有这种想法……但如果他们的反应并不积极呢？”王嵩担心的是这点。 “只要有反应就好，至少咱们能探出他们的底来。”王朝阳道。 当天下午，王嵩就跟三位厂长联系，说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今晚老地方走起。三位厂长当然欣然同意。 王嵩本想带王朝阳一起，但王朝阳觉得，老哥四个联络感情，他一个晚辈不适合参加。至于兼并的事情，王嵩只要探底就好，没必要深入讨论。 喝酒的地方在附近的一个老菜馆，老板是一个残疾老兵，据他自己介绍曾经是炊事兵，一次营地遭遇敌方炮火覆盖，他背着一口锅转移，一个榴弹炮落在他身后三米不到的地方，当时他就没了知觉，醒来之后发现一条腿没有了。而根据战友介绍，如果当时没有背锅，命就交代了。 退役之后，老兵领了补贴回到老家，在政府的资助下办起这家老菜馆，一晃已经二十多年。根据老兵自己介绍，现在用来炒菜的锅，就是当年救他一命的铁锅，修修补补一直用到现在。 那个年代，对退伍军人都有特殊情结，加上王嵩的身份，所以常常照顾这家生意……而且人家菜炒得确实不错。 桌上四人，酒过三巡，开始热闹起来。 谈话内容无非都是互相厂子的经营情况，赚了多少钱，赔了多少钱，未来有什么计划之类的。 王嵩虽然也在跟他们胡侃，但一直留着心眼儿呢，估计时机成熟了，王嵩突然敲了敲杯沿，发出叮叮叮的响声。 “三位老伙计，我最近在琢磨一件事情，说给你们听听。现在这市场，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想着大富大贵基本上悬。这阵子红星厂逆势抬头是好事，但长久下去也不靠谱，最近总是心慌，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嗯，老哥说得有理。” “您都心慌，我更心慌啊！” “老哥有啥想法，尽管说！” 对面三位这样说道。 “我的想法啊，说来也简单……有首歌怎么唱来着，一根筷子容易被折断，这十根筷子抱团就不容易折断，咱这酒桌上虽然没有十根筷子，但至少也有八根筷子，你们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抱团啊？”王嵩说完，看着对方三人的反应。 孙宝权和廖志勇靠在椅背上，一个劲儿地深呼吸。高军低着头，一个粒一个粒地嚼花生米。 王嵩的目的是打探，不敢逼得太紧，说以说完之后便小口吸溜着白酒，等待对方回答。 “老王大哥，我觉得抱团这主意，非常好！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孙宝权说道。 “嗯，孙猴子说不错，咱们几个厂子虽然小，但也五脏俱全，不是说合就能合的。以后怎么管理，业务如何划分，利润怎么分配，这些都得提前想清楚……所以这事当缓不当急。”廖志勇随后说道。 “我们二厂的情况有些复杂，你们也知道，国企改制过来的，留着很多问题，知道现在我还没摆弄明白，所以抱团的事情，我一时间说不好，得想清楚再说。”高军最后说道。 王嵩听完三人的话，心里凉了半截，对方三人虽然没有明说，但相当于婉拒。 按照王嵩以前的脾气，非拍桌子继续坚持不可，但跟王朝阳提前商量过，这次只探口风，不深入探讨，所以把一肚子话压回去，哈哈大笑道：“三位老伙计，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闷吗，我只是临时冒出的想法，很多地方没考虑周到，随口一说，权当胡扯！” 其他三人也都大笑起来，接下来继续喝酒聊天，再没有人提起此事。 酒喝到晚上九点多散场，结账各自离开。 王嵩径直回家，王朝阳早准备好凉白开。王嵩喝了一大口，摇头道：“情况不太乐观，那三个老家伙都很鸡贼！” 第227章 忙碌的唐安娜 王嵩组织酒局，试探其他三位厂长的口风，基本上属于以失败告终。 在跟王朝阳讲述经过的过程中，老厂长不止一次地捶胸顿足，骂那三个厂长鼠目寸光，看不清形式等等。 王朝阳没有太多办法宽慰老爹，因为目前他也没有太好办法。技术层面的问题，王朝阳自信都能解决，但涉及到企业管理和兼并这些课题，王朝阳以前也没有经验。 兼并的事情虽然前途未卜，但王朝阳知道是红星厂的必经之路。此前他已经跟王嵩探讨过红星厂的发展前景，提高产品的技术含量自然是必选之路，然而在此之前公司必须先达到一定的体量。 有了体量，这艘航行在汹涌海面的船才能平稳，然后才能去谈技术含量。不然的话，一个浪头下来船就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个发展之路，在眼下大环境中显得尤其重要，这点王朝阳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眼下的红星厂，固定订单后劲儿良好，这是能够增加底气的手牌，平顶山的项目中，红星厂将全力争取，这是能让红星厂进一步发展的好机会。与这些同样重要的就是厂子规模的扩大，这点王朝阳和老爹的看法一致。 只是情况有些不乐观。 王嵩没有说话，王朝阳也再考虑事情，爷俩就坐在院子中间的小板凳上。片刻后，王嵩笑道：“要是没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实就算没法吃下其他三个厂子，我也知足了。想想去年，厂子差点关门大吉，现在比去年不是好很多？” 王朝阳点点头道：“您能这么想就好。” 王嵩起身进屋：“知足常乐。别费脑子了，先睡！” 看着老爹故作轻松的样子，王朝阳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嘴上说“知足常乐”，但王朝阳知道老爹并没有放下，他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王朝阳继续操心。不让别人操心，任何事情都自己扛，这已经成为王嵩的习惯。 像上一次红星厂面临破产，王嵩瞒着全厂而把重担扛在自己一个人的肩膀上。这次也一样，王朝阳敢断定，老爹并不甘心。 知足常乐，换一种说法是温水煮青蛙，这个道理王朝阳懂，王嵩更懂！ 王朝阳返回自己房间，躺在炕上分析眼前的情况。 如果在穿越之前，王朝阳大可以随便找一个商业上的朋友支招，拥有mba背景的高级管理人才一抓一大把，而王朝阳意识到现在他似乎一个真正懂商业规则的朋友都没有。 长海农机或者龙源重工里，王朝阳有一些朋友，但那些习惯了大国企作风的管理者们对商业规则的理解未见得高过自己，想来没有咨询的必要。 如果三泉智子是朋友，或许可以咨询一下，但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的。 “唐安娜。” 这个名字出现在王朝阳的脑海中，这位长相秀美，性格中带有欧美豪爽的女人给王朝阳留下很深的印象。 唐安娜就职于道尔森公司，同时具备商务和财务知识，或许能给出一些建设性意见？ 王朝阳决定试一试。 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半，打电话似乎还不算太晚，王朝阳果断穿好衣服前往厂子，厂长办公室里已经按上电话，这次派上用场。 电话号码以前留过，但拨打还是第一次。 铃声响了七八声，一直没人接听。 本打算要挂断时电话才接通，然后就听到里面传出吼叫声：“shit，whoisthat?doyouknowthetime……” 一长串用英文的抱怨声，隔着电话王朝阳都听想象到对方抓着头发跳脚的样子。 “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王朝阳道。 “你是？”唐安娜一怔。 “王朝阳，还记得我嘛？”王朝阳道。 “……哦王朝阳！我当然记得你这个帅哥，不过你再帅也不应该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现在……让我看看时间，现在九点多是我最忙的时候……”唐安娜道。 王朝阳一瞬间明白：“你现在不在国内？” 唐安娜也是一愣，然后笑道：“哦，该死的时差……好吧帅哥，我这阵子在美国总部，一直很忙，whatever，现在不是时候，要是被丹尼奥发现我在打电话，他一定会发飙的……先挂了，我一个小时之后callyouback！” 唐安娜的语速非常快，同时听到有哗啦哗啦的翻纸的响声，似乎说话的同时她一直在翻阅文件，电话周围的环境也有很多噪音，让王朝阳联想起电影中看过华尔街办公室的场景。 电话挂断，王朝阳继续留在办公室中，现在没有困意，唐安娜说一个小时之后拨回电话，那就等一等。 闲来无事，王朝阳在王嵩的办公桌上发现一叠文件，翻阅几页看出，竟然是兼并其他三个厂子的计划书。如果用专业的眼光看，这份计划书写得非常不专业，连基本的要素都没有，思路也不够清晰，中间有很多划改内容。但即便这样，王朝阳仍然在文字中发现老爹的思路，两大类，兼并之后如何管理，利润如何分配。 老爹的文化水平只到初中，王朝阳能够想象为了写出这份计划书老爹花费多大功夫。 老爹的字写得很好看，力道很足，完全没有书卷气，倒是有几分金戈铁马的味道。王朝阳记得，老爹用蘸水钢笔写字时，总喜欢把笔尖压弯，说这样有利于发力，不过即便这样，在老爹那“残暴”的手劲儿摧残下，笔尖也是经常需要更换。 王朝阳从笔筒里抽出一根笔，沾了沾墨水，在废纸的背面练起书法来……他的字写得太烂了，不止一次地遭到老爹和张苗苗的鄙视。写完一行字，王朝阳歪着头看了看，果然很难看。 苦笑，作为手残党的他，估计这辈子跟书法无缘了。 这样随便消磨着时间，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接听之后，里面传出唐安娜的声音。 “哦帅哥，sorry让你久等了，总算忙过一阵，我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喝杯咖啡了……sonow帅哥你可以说说，找我有什么事呢？”唐安娜的说话声伴随着咕噜噜喝咖啡的声音。 “我的事不急，你喝完咖啡我再慢慢说。”王朝阳道。 “youarereallyagentleman，你真的很绅士，我已经喝完了，现在正坐在我舒服的沙发椅上，你可以说你的事情了！”唐安娜道。 第228章 豪爽的唐安娜 王朝阳总算跟唐安娜取得联系，这位华裔美女显然正处于某种忙碌的状态中，此刻找到机会，王朝阳开始说出红星厂目前面临的困境。 红星厂困境，简单来说一句话：红星打算通过兼并其他厂子扩大规模，但没有太好办法。 听完王朝阳的讲述，唐安娜发出惊叹声，她没想到红星厂现在发展势头这么好，几个月前在长海农机总厂相遇，唐安娜调查过红星厂，这短短几个月，红星厂已经开始考虑扩大规模，这速度令唐安娜惊讶。 “帅哥，你果然是人才！”唐安娜发出感慨。 “多谢，那就帮我支个招吧！”王朝阳道。 “兼并的事情，你问对人了。”唐安娜随后解释道，她主攻的专业虽然是财务，但在道尔森给丹尼奥当助理时，接触最多的却是兼并业务。近些年，道尔森的业务规模在持续扩大，尤其海外市场。而海外市场的业务拓宽，主要依靠的是兼并。 对兼并的事务，唐安娜那里有至少三套完善的方案可供选择，包括资金流，技术控制，以及对公司业务的掌控方式，这些都是道尔森非常成熟的经验。 “传真号给我，我可以把全套文件传给你。”唐安娜说得很豪迈。 “这类文件是你们公司的机密吧？”王朝阳反倒诧异，如此机密的文件，唐安娜竟然想都不多想就答应给。 “对别人，我当然要考虑，不过对你……因为我喜欢你嘛！”唐安娜轻轻一笑道。 “……”王朝阳知道电话那头的卷发美女性格豪爽，但这也太直接了吧。 电话那头随后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唐安娜道：“开玩笑的啦！才几个月不见，你不会连这种玩笑都分不出吧？好吧说真的，上次长海农机的事情，我白白从你那里得到一大笔money，这文件就算是对你的报答吧！所以咱俩是纯粹的金钱关系，不要多想哟！” 王朝阳无奈地笑笑，嘴没有把门儿的美女果然不好对付。 随后王朝阳把红星厂的传真号说给唐安娜，唐安娜记下之后叹了口气道：“文件在十分钟之内传给你。好了帅哥，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姐姐我就挂断了。最近我忙得像只dog，难得忙里偷闲，还剩下一点时间，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王朝阳也不想过多打扰对方，随口问了一句她在忙什么便打算挂断电话，不过从唐安娜口中听到“卡西姆科技”的名字时，不由得一愣。 “等一等，你刚刚说的是卡西姆科技？道尔森正在兼并卡西姆科技吗？”王朝阳追问道。 “你听过这家公司？有什么问题吗？”唐安娜不明白王朝阳的意思。 王朝阳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我偶然的机会听到过卡西姆科技的名字，知道它似乎是一家专精工业控制的公司，最出名的产品是用于工业控制的单片机，在全世界范围都很出名，我说的没错吧？” 唐安娜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没错，卡西姆的单片机技术和工程控制编程技术都是世界顶级的，因为公司资金管理不善，才面临破产的，我们道尔森看准这个机会，打算拿下卡西姆，这样一来，道尔森在单片机和工程控制编程领域的软肋将被补齐，综合实力会大幅增强。” 王朝阳道：“卡西姆的工程控制编程的代码，能给我传真一份看看吗？” 这个要求令唐安娜微微一愣：“你要代码做什么？” 王朝阳笑道：“纯属好奇，我在工业杂志上看过类似的介绍，一直好奇这类代码。” 唐安娜没有再追问，便同意把卡西姆的变成代码也一并传真过来。在唐安娜看来，目前国内的单片机发展非常缓慢，绝大多数工业控制系统都是单片机和代码捆绑进口的。所以把卡西姆的变成代码发给王朝阳不由有任何问题。 十分钟之后，红星厂的传真机上出现11张a4文件。前10张是道尔森公司兼并业务的内部文件，粗略浏览一遍，王朝阳确认唐安娜传过来的都是干货，文件中详细地阐述了公司兼并的过程和要点。 当然，红星厂的规模远远不及道尔森，所以文件中好多内容不适用，但有了这个文件，王嵩至少不需要摸着石头过河了。 接下来王朝阳把精力放在最后一页纸上。 纸张没有题头，只有一长串密密麻麻的字符串，由英文字母、阿拉伯数字以及运算符号组成。凝目看了将近十五分钟，王朝阳用笔在中间一段字符上画了一个圈。 果然如此！ 王朝阳并不懂编程，但作为后世使用电脑的高手，基本的程序语言王朝阳还是看得懂的。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朝阳非常清晰地记得“卡西姆”这个名字。 卡西姆创建于四十年代，当华夏大地饱受战火折磨时，这家以工业控制为主要业务的科技型公司已经在大洋彼岸成立，创始人非常有想法，抛开当时热门的实体业务，而是专注搞科技研发，这使得其的单片机和编程业务迅速在全球范围内占领制高点，后来几乎所有工业控制软件、硬件都受到其影响。 这也导致了，在九十年代中期发生的“卡西姆事件”，成为全球范围的灾难。 卡西姆成为科技的领头羊，其研发的程序在全球范围内得到推广，即便竞争对手也无法完全规避卡西姆的kxm代码。 然而到了九十年代末期，随着工业技术的发展，采用卡西姆单片机的设备开始频频发生故障，开始人们不知道原因，但随后发现，kxm代码中竟然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漏洞的具体表现为，在系统低速运转，且次数不超过十万次时，代码一切正常，然而一旦运转次数超过十万，且速度提高，kxm代码将彻底崩溃。 可以说，卡西姆事件的影响范围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的千年虫事件，只不过卡西姆事件主要影响工业，普通群众并不熟悉。 卡西姆事件用“灾难”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因为全球范围内的绝大多数控制系统都是基于kxm代码，而漏洞爆发之后，所有控制系统都必须进行更新和替代，损失的金额高达千亿！ 第229章 代码漏洞 王朝阳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卡西姆事件，但从学术论文的得知其影响之大，感慨良多的同时，更多的是引以为戒。 一串简单的代码，如果没有经过充分的验证，都会存在隐患。 所以，当唐安娜提到卡西姆时，王朝阳第一时间想到这些。 现在是八十年代初期，kxm代码仍然处于工业控制代码的巅峰，那个漏洞将在将近二十年之后才会曝光。王朝阳不记得道尔森在“卡西姆事件”中承受怎样的伤害，但想必是伤筋动骨级别的……比绝大多数公司的伤害还要严重。 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一点，十二个时差的太平洋彼岸的道尔森公司仍然在紧张地筹备着对卡西姆的收购，王朝阳知道唐安娜仍然很忙，但还是拨打了电话。 “文件已经收到了吧？还有什么问题吗？不要仗着姐姐对你有好感就这么打扰我，我现在已经忙成一条哈士奇，你要知道哈士奇急了也会咬人！”唐安娜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自称哈士奇……不过想一想很有道理！”王朝阳笑道。 “找抽是吗！”唐安娜怒道，如果王朝阳打电话的目的就是闲聊，那她真要发火了。 “听着唐安娜，无论你手头的工作有多忙，都停下来，我有非常重要的神情要给你说！”王朝阳的语气认真起来。 “可是……”唐安娜被吓了一跳，从没听过王朝阳这么认真地语气。 “没有可是。放下手头所有工作，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有重要的事情刚跟你说。”王朝阳重申一遍。 唐安娜手上的工作是丹尼奥布置下来的，下午一点就要结果，唐安娜已经做好午餐只吃一个汉堡的准备了。如果不能按时完成工作，唐安娜不敢想象丹尼奥的脸色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即便听到王朝阳这么说，唐安娜仍然不打算停下来。 “好的，不停也可以，那么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个，你们筹备收购卡西姆，最大的难点是什么？”王朝阳问道。 “钱，当然是钱的问题！”唐安娜没好气地说道。卡西姆虽然经营不善，但仍然是行业里的巨头，道尔森公司这次的行为属于蛇吞象，钱的问题是最难解决的。 而且事实上，唐安娜的主要工作量也来自于此。她需要在下午一点之前完成两套方案，一套是维持当前的报价，另一套是在当前报价的基础上额外增加十个百分点。 想想那些像蚂蚁一样多的数字，唐安娜就赶到狂躁。 不过眼下最让她狂躁的是王朝阳，如果王朝阳还不尽快切入正题，她发誓一定会发火的。 “既然是钱的问题，那么我猜情况肯定是，卡西姆的报价很高，而你们需砍价，但砍不动，对吗？”王朝阳问道。 “是的。”唐安娜在发怒边缘。 “如果我告诉你，我有办法砍价，你信吗？”王朝阳道。 “……”唐安娜一愣，随后咬牙切齿地说道，“王朝阳，你在故意跟我开玩笑吗？这是你搭讪美女的手段吗？手段不错，不过你选错了时间！” 说完，就打算挂断电话。 不过就在这时，电话的听筒中飘出王朝阳的话：“我发现kxm代码中有bug。” 唐安娜头皮一阵发麻，悬在半空的电话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她迅速把电话贴在脸庞，努力压住自己的音量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王朝阳：“卡西姆的代码中有漏洞。” 唐安娜努力做一个深呼吸，胸口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一样憋闷：“到底怎么回事，ineedthedetail！” 然后王朝阳把卡西姆代码中有漏洞的事情解释出来，具体为代码中的一串if从句，影响是控制系统的运转次数和速度。 唐安娜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努力地保持呼吸，她不得不用两只手同时拿着电话，因为她发现很难保持一只手不抖，而且由于用力过猛，听筒已经把她元宝一样的耳朵压红，但此刻的卷发美女显然并不在乎这些。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现在相信我了吧？”王朝阳最后说道。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没有回应，王朝阳便笑了笑问道：“哈士奇美女还在吗？” “在，我当然在……哦该死的，只允许我说自己是哈士奇，别人不许说……不过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告诉我，代码漏洞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唐安娜问道，刚刚发愣时她联想到很多事情，她不敢想象代码漏洞将对即将到来的收购产生怎样影响，但此刻她最想知道的事王朝阳怎么会知道漏洞。 “看出来的。你把代码发给我，我看了一遍，就找出漏洞了。”然而得到的却是这样的解释。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以前学过代码？你对工业控制非常熟悉？我无法想象这一切！”唐安娜道。 “可能就是天赋吧！”又是充满敷衍的一句回答。 以唐安娜的性格，如果此刻面对面，她一定会冲上去揪住王朝阳的脖领子质问。这该死的家伙，放出一个惊天巨雷，却不仔细解释，简直气死个人！ 不过随后唐安娜反应过来，此时此刻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是她让王朝阳先挂断电话，但同时要求王朝阳必须守在电话旁边，然后唐安娜跑到一间安静的会议室中，准备好纸和笔，将门反锁，最后才重新拨通了和王朝阳的电话。 电话中，唐安娜让王朝阳把代码的漏洞重新说一遍，而这次唐安娜一边听一边记录，一字不落。记录完成之后，唐安娜呆呆地看着纸上写下的文字，最后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合上。 然后唐安娜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洁白的圆脸上现出一对酒窝。 她知道，这小小的一张纸，能够帮道尔森扭转整个谈判局势，从被动变成主动。 而纸上短短的几行文字，比丹尼奥让她准备的两套愚蠢的方案要管用太多。 “王朝阳，我爱死你了！要不要买一张国际机票过来？我此刻非常想跟你滚床单！”兴奋之余，脑子一抽筋的唐安娜突然说道。 “啊？”王朝阳一个趔趄，这哈士奇美女也太无脑了吧？ 唐安娜自己也脸红，急忙换了话题道：“为什么要把漏洞的事情告诉我？你应该这条消息的价值吧？” 第230章 立刻道歉 王朝阳道：“你帮了我不小的忙，这条消息就算是对你的感谢吧！” 哈士奇美女脑袋仍然蒙蒙的，连续说了三个“no”，然后道：“我只是把公司的流程文件发给你，这事跟代码漏洞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快说说你想要什么，或者有什么要求，否则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把这个消息据为己用！我是认真的！” 王朝阳知道这不是唐安娜在矫情，而是事实如此。卡西姆的收购案件的体量，不会低于十几亿美元。在这个关键节点上，卡西姆的代码漏洞被道尔森的人掌握，至少能帮道尔森剩下数亿美元……甚至不止这些。 所以可以认为，王朝阳说给唐安娜的那段话，价值数亿美元！ 即便唐安娜的性格大大咧咧，也无法坦然受之。 如果王朝阳没有把漏洞说出来，而只是吊起道尔森高层的胃口，然后以此为条件索要报酬……这码子事王朝阳不是没干过。 若按照这个套路发展下去，王朝阳能轻松地成为亿万富翁……但这次王朝阳没有这样，而是直接把漏洞信息全盘说出，这种行为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非要我开个价码你才安心？所以暂时不要多想了，漏洞的事情你已经知道，那就好好的利用它吧！我这边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现在我要回家睡觉了！”王朝阳说完，挂断了电话。 唐安娜那边拿着电话，继续发愣，她发现彻底看不透王朝阳了。 一顿雷鸣般的敲门声响起，唐安娜这才想起门被自己反锁，此刻自己的顶头上司正在门外发飙，听那意思如果唐安娜再不开门，丹尼奥准备把门砸开。 唐安娜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安安稳稳地靠在座椅上，任凭门外狗急跳墙，她偏偏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她腹黑地发现这种感觉很爽。 当然不能等到上司砸门，唐安娜起身开门。 “唐！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锁门，听不到我的声音吗？还有，让你准备的两套方案完成没有？”丹尼奥冲到唐安娜跟前，身材高大的他向一头风怒的狮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助手。 “还没。”唐安娜回道。 “还没？狗屎，你确定你没有说错？时间已经过去一大半，这就是你给我的愚蠢的答复嘛？该死的，不要逼我说脏话，我是个绅士，但若被你愚蠢的行为惹怒，也是会骂出脏话的！”丹尼奥向前挪了半步，肩膀张开，充满了侵略性。 然而在这种侵略性的压迫下，唐安娜仍然淡定：“绅士不是由自己定义……方案的事情我已经说过，我没有完成，这就是我的答案，而且你应该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没有人能完成两套方案！” 丹尼奥彻底怒了：“唐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应该知道方案有多重要，卡西姆的收购案件将会受到严重影响，这个责任必须由你来背……当然我也有责任，我不应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黄皮肤的女人，这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啊！” 唐安娜脸色沉下去：“黄皮肤怎么了？把话说清楚！” 丹尼奥撇了撇嘴：“需要我解释吗？我不想浪费口舌，我唯一要明确的是下次在招助理，一定要擦亮眼睛，有些黄皮肤的人即便经过镀金，让然改不了平庸和无能的本质……” 唐安娜被这番话气得的脸色发白，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如此充满歧视的话了。 生活在这个被机会主义在视为天堂的国度，唐安娜只有自己才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表面上的笑容和客气，掩盖不住骨子里的偏见。 以往，唐安娜的做法是一笑而过，权当没听到，并努力地告诉自己只有少数败类才会这样，绝大多数人还是友好的。 但这次她不想继续自欺欺人。 “丹尼奥，收回的言论，然后向我道歉！”唐安娜高声喝道。 “你在开玩笑吗？”丹尼奥诧异地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女人。 “道歉，立刻！”唐安娜重复。 “你想要道歉吗，听清楚……never！”丹尼奥冷冷一笑道，“会议马上开始，与其在这里乞讨道歉，为什么不跟我一同去参加会议呢？让股东们知道你做了些什么，然后让他们判断我该不该想你道歉！” “好！”唐安娜收起怒火，拿起桌面的笔记本，率先朝高层会议室走去。 这是道尔森总经理级别的会议，由于收购卡西姆的案件体量过大，总经理需要亲自控制进度。 按照计划，会议的第一个项是丹尼奥展示收购方案。然而丹尼奥显然是无法展示的，他当众把如何安排唐安娜工作，以及此刻没有完成方案的情况介绍出来。 总经理面沉如水，当场把丹尼奥训斥一顿，最终的目光却落在唐安娜身上。 “唐安娜，你是丹尼奥的助理，应该知道这次案件的重要性，但你偏偏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无能……你回去把工作交接一下，然后离开道尔森吧！” 唐安娜冷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决定？引咎辞职的只有我，对丹尼奥毫无惩罚？” 总经理道：“丹尼奥用人不当，我会批评他，但那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唐安娜，我知道你留学的背景，也知道你的目标是拿到永久的绿卡……不过我觉得这个国家似乎并不适合你！” 唐安娜又是冷冷一笑：“很好，很好。总经理，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丹尼奥把工作交给我的目的就是让我背锅，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两套方案，你觉得有可能吗？丹尼奥甩锅甩得漂亮，你这位总经理却这样纵容，这场戏演得真漂亮！” 总经理脸色发红，没有再说话。 丹尼奥则怒道：“少说废话，回去收拾东西吧！” 唐安娜并没有离开，用了五秒钟让自己恢复平静，然后拉过一把椅子，慢悠悠地坐下，翘起二郎腿。 总经理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唐安娜道：“有。我虽然没有完成丹尼奥布置的方案，但却又另外的重要发现……卡西姆的代码有漏洞！” 第231章 一个零件 在道尔森总部的高级别会议室内，唐安娜将卡西姆代码存在漏洞的情况说出。当然了，她只说明情况，漏洞的细节没有丝毫透露，不过这已经足以让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震惊。 本次会议旨在讨论对卡西姆的收购，与会人员包括总经理级别的高层，还有个别公司董事，听完唐安娜的话，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收购进入僵局，关键卡在钱上，如果能够找到让卡西姆降价的理由，那么道尔森将夺得主动权。 卡西姆代码存在漏洞，这个惊天的消息如果属实，那降价的理由将是充足的，要不然就是唐安娜是个疯子。当然，高层们主观上更倾向于前者！ 十多亿的大案子，哪怕有丝毫的可能他们也会全力以赴，这是资本的力量。 “唐安娜女士，卡西姆代码存在漏洞的消息，准确吗？”总经理站起来，两手撑着桌面，身子微微向前倾。 “准确。”唐安娜继续继续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让总经理撅着屁股跟他说话，她头一次体会有多爽！ “能跟我们说说细节吗？”总经理。 “可以……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总经理先生已经下达命令，我已经不属于道尔森。”唐安娜。 “不不不……我收回刚刚的话。”总经理急忙道。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覆水难收。”唐安娜道。 “我为我的狭隘和武断向您道歉。”总经理已经看出唐安娜的意思，瞪了一眼丹尼奥，喝道，“你也要道歉，还愣着干什么！” 丹尼奥额头已经爆出豆大的汗珠，高大的身材此刻显得有些摇摇晃晃。总经理发话，他只能低下头道：“唐安娜小姐，我也向您道歉！” 唐安娜冷笑一声：“丹尼奥的道歉我不能接受。他发表过歧视类的言论，如果他想道歉，那么他需要用公开的媒体上发表道歉书！” 丹尼奥一万个不愿意，公开道歉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丢人。不过周围投过来公司高层们的目光，丹尼奥知道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在十几亿体量的案子面前，还不如路边的蝼蚁重要。如果他敢说半个不字，那么卷铺盖走的就是他了。 “我答应你，会在公开报纸上刊登道歉书！”丹尼奥最终道。 “那么唐安娜小姐，丹尼奥已经答应你的要求，接下来可以详细谈一谈卡西姆的代码漏洞吧？”总经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唐安娜静静地坐在那里，高高在上的总经理，此刻弯腰低眉的样子，唐安娜感到恶心。 或者说，通过这件事情，她对资本家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什么公平公正，什么机会均等，都是狗屎！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种事情他们比任何人都溜，然后还不会感到丝毫的羞耻，因为他们会把这种行为堂而皇之地归结为商业规律。 王朝阳，这个名字出现在唐安娜的脑海中。她知道，自己能够大模大样地坐在这里，让公司所有高层都点头哈腰，完全是王朝阳的功劳。 上一次是玩笑，但此时此刻她真想让王朝阳立刻飞过来，然后跟他去隔壁会议室的办公桌上激情燃烧一番，把衣服脱光胡乱地仍在地上，然后去尽情尖叫……就让这群衣冠楚楚的高层们等在隔壁，如果能听到她的叫声，那会是多么得爽啊！ 唐安娜发现自己好邪恶！ “唐安娜小姐，现在您可以说出代码漏洞了吗？”总经理按捺不住，再次问道。 “好的。” 于是唐安娜把卡西姆代码的漏洞详情说了出来，基本上是王朝阳的原话。周围听她说话的人，表情从开始的狐疑，到最后的更加震惊。总经理立即命人把负责代码业务的工程师叫过来，让他当场检查唐安娜的消息。 检查过后，那名工程师给出肯定的答复，唐安娜的消息是正确的，漏洞的确存在。 这一刻，整个会议室内的高层发出畅快的笑声，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甚至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跳起华尔兹，那举动就好像空中正在下着钞票雨似的。 “唐安娜小姐，你的消息非常珍贵，非常及时！我相信依靠这个消息，咱们道尔森能漂亮地打赢这场战争！” 总经理说完，又对丹尼奥道：“行动起来吧，根据唐安娜小姐的消息，立即准备一套方案，然后尽快去跟卡西姆谈判！” 丹尼奥点头，立即离开会议室。 唐安娜脸色一冷：“丹尼奥首先要发表公开道歉，不是吗？” 总经理笑道：“唐安娜小姐，道歉是小事，案子是大事，你放心等案子结束，我会督促丹尼奥道歉的……不过唐安娜小姐你也应该理解，丹尼奥刚刚已经向你道歉，再次公开道歉其实并不重要。” 唐安娜拍案而起，想说话，却没有开口。 她发现自己翻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代码漏洞，是她的底牌，底牌已经亮出，她已经没有了底气。 “唐安娜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就抓紧回去工作吧，丹尼奥那边或许需要你的帮忙。”总经理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这态度，跟之前判若两人。 离开会议室，唐安娜默默地走在长廊上，长廊的尽头是她所在的办公区，回到自己的位置，她靠在一起上看着天花板，突然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天花板是桁架结构，桁架之间镶嵌大块的蓝色玻璃，第一次进入办公室时唐安娜感慨设计师的奇思妙想，这种充满金属气息且被蓝色渲染的顶棚，给人是冷色调的感受，有助于头脑冷静。 但此刻唐安娜的感受，除了冷静，还有冷！ 一切都是冷冰冰的！ 人要有梦想，唐安娜从小被灌输的梦想就是在融入这个自由的国度，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现在她发现，她所融入的并不是一个国度，而是一部巨型的冷冰冰的机器，她通过多年的努力，终于成为机器上的一个零件。 一个微不足道的零件，一个坏掉后随时会被更换的零件！ 第232章 请求支援 第二天上班之后，王朝阳便将道尔森的并购流程文件交给王嵩。原文件是英文的，王朝阳已经翻译成中文。 王嵩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文件看完，然后把王朝阳叫到办公室，拍着儿子的肩膀说这文件太关键了！ 以前是的管理属于野路子，什么资金流什么管理方法，都是凭摸爬滚打经验的。道尔森的文件里，把这一切都规定的非常详细，这让王嵩非常清楚该准备什么，下一步该做什么，以及应该从什么角度说服对方。 “昨晚你大半夜才回去，就是在做这个？”王嵩问。 “算是吧！爹，儿子是不是很厉害？”王朝阳呲牙一笑。 “厉害，厉害！在努力一下就快赶上你老爹了！”王嵩认真道。 然后爷俩都笑了起来。笑到后面，王朝阳又道：“爹，其实有些时候，您没必要一个人硬抗，儿子已经长大，肩膀虽然不如您的硬，但总能帮忙。” 王嵩瞪着眼道：“我什么时候硬抗了？你老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王朝阳只好赔笑，这位老爹，哪都好，就是嘴硬。 兼并的事情主要由王嵩来推行，王朝阳帮不上忙，也没必要把精力放在这上面。王朝阳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仍然是平顶山煤矿项目。 挖掘机项目，有刘小毛在龙源重工的办事处对接，家里这边王嵩组织生产，而生产地点在南阳机械二厂，所以具体工作由高军主持。关于这点王嵩和王朝阳讨论过，王朝阳的顾虑在于要不要把主持工作全部交给高军，那样可能造成管理失控，毕竟高军不属于红星。 王嵩的意见跟王朝阳恰恰相反，他认为可以完全交给高军。 他跟高军认识超过二十年，跟其他几个厂子的厂长相比，高军人比较老实，而且认真务实，交给他王嵩非常放心。 另一方面，生产地点在二厂，如果王嵩非要抓住不放，反倒有越俎代庖之嫌。最后，王朝阳同意了老爹的决定。 平顶山项目的第二个重点是工程设计。 目前张苗苗的大部分精力花在工程设计方案上，同时会把一些基础的工作交给孙红做，偶有遇到难题，王朝阳会参与讨论，如果仍然拿不定主意，则需要去请教娄老师。 这段时间张苗苗和宋红的工作量非常大，没有准点下班的时候，每次都要工作到晚上八点多，这样的工作强度，时间长了可定不行。王朝阳跟王嵩商量过技术部增员的事情，王嵩同意增员，但苦于没人！ 这年头读书的人本就不多，红星厂的名气又不大，很难招到人材。像上次一样的内部考试是个办法，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王朝阳跟张苗苗谈过人手的问题，张苗苗表示如果能增加人手固然好，但没有也没关系，她和孙红也能行。 “不行，这样下去我会心疼的！”王朝阳道。 “说什么呢！”张苗苗急忙向四外看看，发现没有其他人才放心，“你心疼也没办法，工作总要做，不过还好我越来越熟练，孙红也渐渐上手。” “嗯。”王朝阳想了想，决定做些什么。 当天的晚些时候，王朝阳让陈二开车，前往市内龙源重工的办事处。关心项目的不止红星厂一个，龙源重工也该出点力气！ 龙源重工的办事处位置没变，但进门之后的样子焕然一新，办公室里增加了两排办公桌，除了红星厂的刘小毛，还有额外五个龙源的员工在这里办公。平顶山项目持续升温，办事处得到重视，赵立川本人职务提升，手下的人员自然也有所增加。 王朝阳和赵立川见面后，首先简单聊了项目的进展，然后王朝阳道明来意，红星厂的技术人手不足，希望龙源重工支援。 赵立川觉得这不成问题，手下的何宏远正好可以胜任。何宏远是总部派过来对应工程设计的，现在这状况何宏远正不知道何去何从，能到红星厂帮忙也算是物尽其用。当然，由于何宏远身份的特殊，赵立川没法自己决定，让王朝阳稍等片刻，他得先跟何宏远通气在决定。 赵立川去找何宏远的空挡，刘小毛来到王朝阳跟前。这段时间刘小毛一直在龙源重工的办事处办公，主要责任是应对挖斗业务。见面之后，把这阵子的事情做了口头汇报，过程中刘小毛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似乎有其他话要说，却总是欲言又止。 王朝阳直接问刘小毛，心里到底有什么话。刘小毛犹豫片刻终于说出原因，来龙源重工的办事处办公，刘小毛过得并不舒心。作为一个纯新手，刘小毛懂得不多，尤其涉及到系统和整车的问题，起初刘小毛抱着不会就问的态度去学习，但渐渐他意识到，龙源重工的人似乎并不欢迎他，问的问题能搪塞就搪塞，能推诿就推诿，次数多了，刘小毛不好意思再问，但不问又不懂，刘小毛搞得非常郁闷，一度打算跟王朝阳申请回红星去。 王朝阳笑了笑对刘小毛说，恭喜你，你进步的机会到了。 刘小毛没听懂。王朝阳解释说，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也是进步的机会，解决困难的同时，也是进步的过程。现在刘小毛所遇到的就是困难，自然也能看成进步的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不仅仅是技术层面，还包括沟通的技巧。龙源重工的人不喜欢给你解答，那么首先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沟通有问题呢？没人喜欢矛盾，也没人喜欢制造矛盾，想要学会技术，首先要学会有效的沟通方式。 刘小毛半懂半不懂，到底该怎么做呢？ 王朝阳没有过多解答，只让刘小毛自己去试，别人的经验是别人的，找到自己的方法才是关键。 没过多久，赵立川带着何宏远来到王朝阳跟前。何宏远表示支援红星的事情，他的角度完全没有问题，随时可以前往红星。听到这个结果王朝阳很满意，有了何宏远帮忙，张苗苗的工作量能够减半。 谈妥之后，王朝阳打算立即返回红星，不过随后陈二跑过来说汽车打不着火了，似乎坏了！ 汽车坏了不是大事，附近就有修理厂，只不过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修理上。 赵立川得知此事，说龙源重工可以出车把他们送回去，上午总部送来一批物资，是运输队长亲自负责，现在还没离开，正巧可以先把王朝阳他们送回去。 第233章 抓获 运输队长叫许三，赵立川介绍情况之后，同意帮忙。 通过一根牵引绳，把宝来挂在货车车尾，这样顺路可以把宝来送到维修厂。王朝阳和何宏远坐在前面的货车，陈二则需要继续控制宝来。 维修厂路程不远，但车速较慢，用了半个小时送达。办好手续后，陈二返回，正要刚上货车，陈二脸色突然大变，一只手紧紧抓住王朝阳的手腕，似乎想说什么。 王朝阳问他怎么回事，陈二仍然说不出话来，但牙齿咬得很紧，额头冒出一排青筋，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先下车，我陪你去诊所看看！”王朝阳打开门，和陈二一同下车。 绕到货车后方，陈二迫不及待地开口：“朝阳哥，我身体没有不舒服，而是……而是那开车的人，就是当初要害你的人！” 王朝阳眉头一皱，其实他知道陈二并不是不舒服，只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所以才借故和他下车的，但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上次王朝阳和张苗苗在龙源重工总部，返回的途中遭人算计，险些丧命，这事钱福山那边一直在查，但一直没有结果。 “你确定没有认错人，许三是运输队的队长。”王朝阳问道。 “我确定！”陈二平日不善言辞，此刻语速太快显得有些结巴，“那时我在胡同听到有人谋害你和苗苗姐，样子我虽然没看清，但声音我记得非常清楚，和现在开车的司机一模一样！” 王朝阳没有再问，他相信陈二的判断。 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是该怎么对付这个许三。王朝阳沉思片刻，对陈二说，一会儿回到车上，什么都不要说，更不要去多看许三，不要打草惊蛇，剩下的事情王朝阳自己来做。 陈二用力地点点头，他会绝对执行王朝阳的话，同时做好打算，如果发生危险，会用命保护王朝阳。 回到车上，许三等得有些不耐烦，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王朝阳说陈二没事了，但想起有件事情没有跟赵立川商量，让许三把车开回办事处。许三抱怨一阵，但还是掉头，把车开回办事处。 抵达后，王朝阳带着陈二和何宏远一同下车，找到赵立川说出许三的事情。 赵立川惊得脸色刷白，他听过上次王朝阳和张苗苗的遭遇，但万万没想到跟车队队长有关系。这事已经超出他的掌控范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王朝阳没指望赵立川拿主意，而是让他叫上办公室里其他人，一起帮忙抓人。 无论如何，先把人拿下再说。 赵立川犹豫来犹豫去，决定先给总部领导打个电话再说，他请示的人是钱福山。电话接通，说明情况，钱福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这种事情还要请示，浪费时间嘛。 事实上钱福山一直为这事着急。 钱福山下令，全力配合王朝阳抓人，当然，同时要去报警。抓人他们可以负责，但最终还是要交给警察处理。 于是赵立川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然后把所有人召集过来，说要跟王朝阳一起抓人。 办公室里一共五个人，算上王朝阳、刘小毛、陈二以及何宏远，一共九个。九个人抓一个，所有人都觉得没有难度，便没有犹豫一起朝货车走去。 走近货车，却发现车门被锁上，里面的许三正狐疑地看着外面众人。赵立川让他开门下车，许三没有照做，而是问这么多人一起过来是什么意思。 可见他已经起了疑心。 赵立川本就提心吊胆，被许三反问顿时有些慌神儿。许三是惊弓之鸟，意识到不对劲儿，立刻启动了汽车。王朝阳大惊，高声喊所有人让开。因为货车启动后已经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挡在前面非被撞伤不可。 人群让开，许三驾车逃窜。 就这么被许三跑掉，所有人都无奈，包括王朝阳自己。但陈二似乎不想放弃，随手冲路边抱起一个废弃的轮胎就朝货车追去。货车刚刚启动，速度并不太快，陈二瘦弱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然真追上了。只听陈二大喊一声，猛地把废弃车轮朝货车地盘扔去。 巧的是，废弃车轮不偏不倚正好扔在货车的轮胎下面，货车猛地跳动一下，许三不知道怎么回事，急忙打轮，结果车头冲下马路牙子，前车轮卡在水沟里面。 许三猛踩油门，货车发出一阵闷响，排气管子冒出浓浓黑烟，货车后轮把地面磨出一道黑色痕迹，但始终无法脱离。 其他人完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个愣神儿的功夫又是陈二，已经再度追上去，之间他抓起两块转头，冲到货车正前方，扬手就朝挡风玻璃抛去。这两下势大力沉，挡风玻璃顿时粉碎。这个时期的挡风玻璃质量并不他好，玻璃碎片把许三划得满头是血，第二块转头更是砸在了他的脑门儿上。 许三知道货车已经无法帮他脱身，一脚踹开车门，跳下来继续跑，却看到砸开挡风玻璃的年轻男子已经挡住去路。 许三气急败坏，从后腰抽出一把弹簧刀就朝陈二冲去，长跟人争强斗狠的许三清楚，就凭这股猛劲儿，没有多少人敢拦路。但没想到的是，对面的年轻人丝毫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股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你不要命，那就别怪老子送你上路！ 许三拿定主意，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不见红是肯定无法脱身，于是握着弹簧刀朝拦路者刺去。 这个时间，其他人已经赶到，或许是受了陈二的影响，所有人都没了畏惧，径直冲到许三近前，一个激灵的小伙子从后背把许三踹了一个趔趄，另外一个死死抱住许三，陈二也已经冲过来，并牢牢按住许三抓着弹簧刀的手臂。 许三困兽之斗，无奈对方人多，挣扎一阵终于没了力气，王朝阳他们这边早有人准备好绳子把许三结结实实地捆住。 “你们要干什么！为啥抓我！”许三喝道。 “明知故问？不知道原因，你为什么要跑？”王朝阳冷冷问道。 “我当然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许三喊道。 “你还是等着跟警察解释吧！”王朝阳道。 第234章 锋芒之处 抓住许三，这是王朝阳此行的意外收获。 此前这件事情王朝阳虽然嘴上不提，但心里总有些膈应，尤其他经常和张苗苗一起跟龙源重工的人接触，就算不担心自己，也会为张苗苗担心。 这次认出许三，并将其抓获，陈二当居首功！ 派出所的同志随后赶到，王朝阳他们把许三交出去，并随着警车一起赶往派出所交代情况。做完笔录之后，王朝阳带着陈二离开派出所，后面的事情便不用操心，龙源重工这边有赵立川和钱福山盯着，许三绝对逃不开牢狱之灾。 这事总算了结。 让王朝阳想不通的是，许三跟自己无冤无仇，为什么谋害自己？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锋芒之处必有劲风，王朝阳猜测最大的可能是红星厂发展迅猛，伤害到其他人的利益，所以才招致祸事。也有可能自己总出风头，引起某些人的嫉妒。 无论是什么原因，王朝阳都不打算深究。他不想浪费精力，更觉得没必要。 如果强大是招致祸事的原因，那就变得更强大。 大风扫过，何惧尘埃！ 返回的路上，王朝阳发现陈二胳膊上带着血痕，想来是抓许三时被弹簧刀给划。问许三要不要先去把伤口包扎一下，许三呲牙摇头说这点小伤不算啥。 王朝阳也没有勉强他，而是问他，抓许三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对方是个亡命徒，手里有刀，正常人都会害怕的吧？ 陈二挠挠头说，当时没想那么多，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许三逃走。 王朝阳说，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不可以冲动，人逃了可以再追，如果受伤就得不偿失了。陈二红着脸说，下次尽量改，但很有可能改不过来，因为他已经养成习惯了。 养成习惯，改不过来，王朝阳听到这话不免暗暗感慨。看着陈二瘦小的身板儿，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从小吃过多少苦，为了活下去必须把自己武装起来。对手再强，他也不怕，不是他真的不怕，而是不能怕，不敢怕，因为一旦畏惧产生，他的生活将更加艰难。 这是多么可悲的一种勇敢！ 和陈二一同返回办事处，跟赵立川那边交代一番之后，王朝阳带着陈二和何宏远再度启程，返回红星。 这一次没有波折，当天午前回到红星。 王朝阳安排陈二去休息，然后带何宏远一同来到技术部。完成对接之后，王朝阳讲述了抓捕许三的事情，张苗苗和孙红两个女孩儿听得惊心动魄，尤其是张苗苗，有过上次荒山的经历，非常清楚对手的狠辣。 孙红感慨一番后道：“看不出来，陈二那么瘦小，竟然还挺勇敢！” 王朝阳笑道：“勇敢跟身材没有关系。小红，陈二受伤，中午你帮他打一份饭送去吧！” 孙红倒是没有犹豫，答应下来。 对于何宏远的安排，王朝阳的意见是留在红星厂内，如果遇到有需要跟娄老师讨论的问题，王朝阳不希望何宏远参加。毕竟娄老师当初约法三章，最重要的就是身份不可暴露。 何宏远作为龙源重工总部委派而来的专家，对工程设计的理解有独到之处，很多意见让仍然处在学习期的张苗苗受益匪浅，至于新手期的孙红则能学到更多。 不过这样一来，何宏远产生一个疑问。他看得出，红星厂的方案非常高明，丝毫不亚于人本重工的方案，那么问题来了，红星厂的方案出自谁的手？ 按捺不住好奇心，何宏远向张苗苗询问此事，张苗苗最怕这个，不能说实话，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憋得脸红，最后只好把球踢给王朝阳。 王朝阳笑眯眯地对何宏远道：“何工很好奇是谁做的方案嘛？” 何宏远点头。 王朝阳又道：“办公室里的人都在这里，你大可以猜一猜嘛！” 何宏远狐疑地环视一周，张苗苗和孙红早已经排除在外，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何宏远瞪大眼睛：“难道是……” 不待他说完，王朝阳就呵呵大笑道：“何工果然聪明！不过我们的方案再好，那也是半成品，需要持续修改，如果没有修改，那就无济于事。所以接下来的工作还要仰仗何工多多支持。包括我们的苗苗和小红，都是这方面的新手，你要多加指导不吝赐教才是！” 何宏远总觉得对方的逻辑似乎不通顺，不过又理不清楚，加上王朝阳说话话就用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何宏远只好礼貌地点点头道：“赐教不敢说，我过来就是干活的，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说。当然如果小张和小孙不嫌弃我絮叨，我一定把知道的东西都叫给她们！” 王朝阳道：“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苗苗小孙，何工都这么说了，你们还不提前感谢？何工可是龙源重工总部的工程师，我从钱经理口中听过好多次呢，都说何工技术过硬，为人可亲，你们要抓住一切机会多多学习啊！” 后半句是对张苗苗和孙红说的。 张苗苗面色凛然，没有反应，心中惊叹于王朝阳这插科打诨的能力。本是一个尴尬的局面，硬生生地被他扭到这个方向上来。看何宏远那红扑扑含笑的脸，估计今后一定能实心实意地在这里干活。 孙红没想那么多，但却很机灵，立即离开座位，乖巧地给何宏远倒上一杯茶水，然后豪爽地说：“以茶代酒，小女子先敬何工一杯。我是个小白，以后肯定要打扰何工，到时候您千万不要烦啊！” 何宏远笑道：“不会的不会的！” 寒暄过后，众人开始具体工作，摆在他们面前的工作还是很艰巨的。如今的难点不在于项目本身，而在于竞争。 人本重工是最有威胁的竞争对手，而且三泉智子的为人充满侵略性，在过去这阵子，几乎每天都会在报纸上刊登他们的方案，对外宣称的口号是友好交流，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目的就是把水搅浑。 人本重工的实力雄厚，把水搅浑，他们才有机会获得最大利益。 第235章 计划之外 对比人本重工和红星厂的方案，红星厂并不占优势。 红星厂的优势在于本地企业，熟悉平顶山的环境。同时，平顶山的主要工程设备由龙源重工提供，红星厂近水楼台先得月，对于所有设备的性能和参数了解得更为透彻。 反观人本重工的方案，其很多规划细节都非常高明，这种高明不是某能人决定的，而是由大量的实践积累而来的。从这点讲，人本重工占有绝对优势。这种优势不仅仅体现在与红星厂的竞争中，还会反过来影响平顶山煤矿的设备计划。这属于喧宾夺主，但“喧宾”如果确有道理，“主人”也得迁就。 人本更重要的一强势点在于，平顶山项目是他们的“mustwin”项目。必赢项目，其意味着无论人本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拿下项目，哪怕赔钱，哪怕出现各种意外情况……这是大型企业才有的豪气，家大业大底子厚，赔本赚吆喝的事做得出来。 这是三泉智子接受记者采访时公开表露的态度。 在王朝阳的计划中，平顶山煤矿项目也属于“mustwin”项目，但却做不到三泉智子那样“豪气”。 如此形势下，如果红星想赢，必须另辟蹊径才行。 何宏远非常清楚红星厂的处境，压低了声音对王朝阳说，要不要通过龙源重工，跟平顶山的高层联络联络感情？要知道，中国的国情特殊，想拿下平顶山煤矿这类项目，必须顺应人情世故。 作为大国企中的员工，何宏远深谙其理。 王朝阳犹豫片刻，拒绝何宏远的建议。商业上的问题，他只希望通过商业手段解决，这不仅仅是王朝阳现在的原则，在穿越之前，他也一直把这个原则记在心里。 平顶山煤矿项目，诚然对红星厂至关重要，但王朝阳仍然不想破坏原则。 何宏远欲言又止。在他眼中，王朝阳虽然优秀，但终究还是太年轻啊！ 因为方案定稿的日子临近，红星厂技术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压力一直很大，方案中的逐个条目，改了又改，算了又算。每个参数，校核很多遍，只为哪怕一星半点的优化。 这种压力之下，平常的工作时间几乎没有人说闲话。张苗苗连续两个晚上失眠，白天一直揉太阳穴。孙红心里着急上火，嘴角起了一个大水泡。何宏远的抗压能力相对好一些，但也经常唉声叹气。 这天早上，王朝阳突然发话，今天不工作，所有人出去玩一天！ 其他人惊讶地望着王朝阳，搞不懂什么意思。时间这么紧，还有心思出去玩？ 王朝阳道：“我想赢，却不想把你们的身体累垮！这阵子所有人压力都大，趁着今天天气好，出去就算放松精神吧……放心吧，这事我已经跟厂长请示过，公费春游，不算旷工！” 听王朝阳这么说，其他人也没有反对，这阵子的压力确实很大，快喘不过气来，出去放松也好。 于是众人开始各自收拾东西，约定好一个小时之后在厂子门口集合。 张苗苗下意识地随手拿起她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却被王朝阳按住手腕。王朝阳说，今天的目的是放松，不用带笔记本。 张苗苗哦了一声放下本子，但没走出两步回头说，不带着本子心里感觉空落落的。王朝阳说，那你还是带着吧，我可不愿意因为这个让你不开心。张苗苗红着脸会宿舍去收拾东西。 在厂门口集合，王朝阳充当司机，何宏远在副驾驶，张苗苗和孙红后排落座，众人出发。 出发之后才想起来，这临时决定的春游，目的地是哪呢？ 王朝阳自然心里有数，却偏偏故意卖关子，说到了之后给你们惊喜。汽车行驶在颠簸的公路上，一路向北，半个多小时后下了主路，进入蜿蜒的沙土路。南阳市的一半以上面积属于丘陵地貌，沿着山路兜兜转转，汽车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 车上的人开始抱怨起来，这不像是春游的节奏吧！ “再忍一会儿，很快就到了！”王朝阳道。 “看着好眼熟……”张苗苗看着车窗外。 “就这里，下车吧！”王朝阳停车。 众人下车，集体惊讶。 此刻众人已经身处大山之中，绵延千里，了望无际，这春末夏初的季节，万物复苏，漫山的大地上蒙上一层绿油油的色彩。在一枯黄色为主色调的大地上，渲染上如此生机勃勃的颜色，即便最高明的油画大师也做不到吧！ 然而，真正让众人惊讶的还不是这景色，而是地点。 这里竟然是平顶山！ “哦朝阳哥你真坏，口口声声地让我们放松，结果把我们拉到平顶山来，还说不是让我们继续工作？”孙红在草地上跳着，嘴里抱怨。 “冤枉了。放松真是目的，但我不知道别的好去处，只是上次投标路过这里，记得这里的风景不错，就过来了。所以，平顶山虽然是平顶山，但跟工作没有关系。所以，尽情放松吧！”王朝阳解释道。 因为出发得仓促，没有准备太多东西，众人准备的东西无非是防风的衣物，水，以及少量零食。 不像后世春游那样，但凡外出游玩小吃饮料和扑克牌是必须的，然后就是照相机，似乎不带着些就玩不好似的，王朝阳这群人的游玩基本属于“轻装减行”。 王朝阳建议徒步往山顶走一走，何宏远说自己腿脚不行，留在车旁休息。这样一来，王朝阳带着张苗苗和孙红一起爬山，目标是前方一座看起来不太高的小山丘。 但看山跑死马，还没达到半山腰，王朝阳已经气喘吁吁。张苗苗也撑着腰，直呼爬不动了。孙红的体力出奇得好，跟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一直催王朝阳和张苗苗快走。 王朝阳和张苗苗对视一眼，对孙红说：“你体力好，去山顶等我们吧，我和苗苗慢点。” 孙红哈哈一笑，颠儿颠儿往前跑去。 王朝阳回头看张苗苗道：“其实我体力还行，故意迁就你的。” 张苗苗撇嘴：“信你才怪！” 第236章 正弦曲线的感悟 王朝阳也不去争辩，拉起张苗苗的手，徐徐而行。这个时候孙红已经跑得只剩一个身影，不担心被看到，张苗苗象征性地挣了挣便任凭王朝阳牵着。 她发现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你看。”王朝阳指着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峰道。 “这山，好像正弦曲线！”张苗苗脱口而出。那山峰的轮廓映在蓝色的天空底色上，一起一伏，无限绵延，可不正是正弦曲线嘛！ 但说完这话，张苗苗自己也笑了，这个时候冒出一句正弦曲线貌似不太浪漫。 但王朝阳没笑，而是看着山峰的轮廓，一副认真的样子说道：“起起伏伏，山峰如此，人生不也这样吗？没有人的人生是一条直线，有高峰就有低谷，有紧张就有放松，当你处在低谷或者极度紧张的时刻，那么过不了多久，就会迎来反弹，这一起一伏的，不就是人生的本色吗？” 张苗苗怔怔思索一阵，跟着说道：“这个道理说来简单，但多少人却看不透呢！月满则亏，物极必反，这本是自然的规律，太多人身处其中不自知，却徒添烦恼。” 王朝阳看她一眼，淡淡道：“红星厂的发展也是这个道理。经过几个月的飞速发展，如今遇到瓶颈期，无论是规模的扩大还是业务的拓展，都遇到麻烦，但正如这眼前的自然景观一样，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迎来反弹期，你觉得呢？” 张苗苗点点头，心说我觉得对，只是有些不自然王朝阳这突然正儿八经的样子。 恰逢此刻孙红已经登上山顶，正伸着胳膊朝这边喊，张苗苗急忙挣脱了王朝阳的手，然后大声跟孙红回应。 经过将近半个小时，王朝阳和张苗苗也登上峰顶。平顶山是一片山区，三人选择的只是其中一个较小的山峰。然而即便不算太高，仍然给人带来不一样的视觉感受，俯视而下，诸多山野林木尽收眼里，若向远处眺望，则仍有无数高峰耸立眼前。 目睹此等风景，人们总是免不了感慨一番。孙红一副兴冲冲的样子，嚷着问要不要继续爬其他的山峰。王朝阳和张苗苗齐声说不，出来的目的是放松，可不是锻炼身体。 孙红有些失望，但那俩人不想再爬，她也没有办法，站在山顶上环视，某一刻突然喊道：“你们快看那边！” 王朝阳和张苗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是惊讶不已。原来就在他们所在的山峰西北侧，山坡仰角变缓，山体的植被覆盖率不高，山体呈现出灰黑色。再加上山体两侧立有的红色旗帜，不难判断出那就是露天煤矿所在。 这误打误撞的，竟然来到平顶山煤矿的所在地！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来了精神，当即选好路线下了山头，用了大约二十分钟便站在煤矿的边缘。没有其他人，但看得出来这里已经经过初步整理，两边竖立的标志更是明确地显示出这就是平顶山煤矿的矿址。 “我就说吧，朝阳哥口口声声说放松，都是骗人的，这不，已经把咱们带到煤矿了！”孙红笑道。 “既然到了，那就好好看看吧！”王朝阳也是笑道。 纯属巧合，但既然已经到了，那就看看。在场三个人虽然都参与了工程设计，但对煤矿本身却都是外行，除了地面上若隐若现黑乎乎的煤矿，看不出其他。由此估计，那些由主办方提供的设计参数也多半是有地质专家评估预测的。 看了片刻，觉得无趣三人这才决定离开。 不过临走之前，王朝阳随后拿起一块青色的岩石来。张苗苗问他拿石头做什么，王朝阳随口解释说就算时留作纪念吧……包括王朝阳自己也没想到，这随手的一个举动，成为后续项目项目角逐的关键转折点。 从山峰原路绕回，跟何宏远汇合，在汽车旁边喝了些水吃了些东西，这短暂的春游活动接近尾声，启动汽车王朝阳继续充当司机，在回去的路上坐在后排的张苗苗和孙红都睡着了，副驾驶的何宏远也是昏昏欲睡。 王朝阳暗暗叫苦，这就是他不愿意道司机的原因，如果不是司机，现在也可是痛痛快快睡一觉了。 回到厂子是已经下午，接近下班时间，王朝阳建议大伙都累了，各自回去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继续战斗，昏昏欲睡的众人当然没有异议。 累了就要休息，休息好了继续战斗，这就是正弦曲线的道理。休息一晚之后，隔天上班，果然所有人斗志昂扬，这也算是春游的作用。 为了跟进项目进度，平顶山主办方组织了项目座谈会，这算是方案定稿之前的一次会议，目的是过渡。跟前几次公开会议不同，这次采用的是一对一的模式。目前有机会参与竞争的三家单位全部赶到会议地点，按照主办方排定好的顺序一次参加讨论，各自陈述方案的筹备情况，这看起来更像是暗标。 会议地点选在平顶山政府大楼的一楼，作为普通的一个县级市政府，政府大楼规模并不大。 竞争单位被安排在一间会议室内等候，会议室不大，竟能容纳二十多人，但只有三家单位有机会来到这里，所以这不大的会议室绰绰有余。 红星厂这边的代表是王朝阳，龙源重工由于特殊的合作关系，赵立川也一并出席。 另外两家分别是人本重工的三泉智子和渡边雄策，以及藤野第三重工的人。看到这里，不免令人唏嘘，小小一个县城的项目，竟然吸引两大跨过企业的竞争……无论项目最终花落谁家，都可以想象平顶山的经济将迎来飞速发展，周边产业也会被带动，这就是商业的力量！ 赵立川正低声跟王朝阳发表这类感想，突然变了脸色。 “怎么了老赵？”王朝阳问。 “咱们好像一直都没有注意一件事情！坏了坏了，这回可坏菜了！”赵立川狠狠地拍这大腿。 “什么事情？”王朝阳不解。 “那边！”赵立川用力努了努嘴，方向是藤野第三重工的方向，“一直考虑跟人本重工竞争，这个藤野第三重工咱们漏考虑了！” 第237章 两个问题 赵立川冒出一身冷汗来。 如果说以前他在为龙源重工无法直接参与项目而感到懊悔，那么现在他已经转变思路，心甘情愿地给红星厂打工，只要能拿下项目，形式并不重要。 不过就在刚刚，他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把人本当做竞争对手，从来没有考虑过藤野第三重工……这个同样来自岛国，同样具备雄厚实力的对手。此刻坐在同一间会议室厅内，赵立川发现对藤野第三重工是那么的陌生，甚至参加会议的几名代表叫什么都不知道。 这非常危险！ 会议正式开始，按照主办方排好的次序，三家单位依次进入隔壁的小会议室与主办方专家团单独会面，顺序依次是人本重工，藤野第三重工，最后是红星厂。 人本重工方面，三泉智子没有起身的意思，由渡边雄策单独进入小会议室。花了大约十分钟，渡边雄策返回，轮到藤野第三重工。 藤野第三重工的两个西装男子同时起身，进入小会议室之前却走到三泉智子跟前，弯腰低头听三泉智子说了几句话，然后才去参与会议。 这个举动让赵立川再次不安起来。 藤野第三重工的人认识三泉智子？ 看刚刚那架势，分明是从属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朝阳老弟，你知道吗？”赵立川问道。 “不用猜了，答案送上门来了！”王朝阳道，目光看着前方。 只见此时，三泉智子已经起身，正朝这边走来。 三泉智子的年龄在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有着亚洲女子的柔美轮廓，皮肤很白，乌黑的头发在后面盘成发髻，身上穿的是白色的正装。如果只凭这相貌衣着，想必会成为广大男子的追求对象，但是三泉智子身上带着一股特殊的气势，在眉宇之间流露着某种慑人的威严，仿佛在随时随地告诉其他人要保持敬畏之心！ 来到王朝阳和赵立川面前，三泉智子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微微点头，算是见面问候。赵立川喉咙动了动没有说话，王朝阳则还以一笑问美女有什么事吗？ 三泉智子道：“有两个问题，想跟你们探讨。” 王朝阳道：“讲。” 三泉智子的第一个问题是，渡边君去跟主办方专家团开会，用时很短就出来，知道为什么吗？ 这明显是自问自答的节奏，王朝阳摇摇头没有说话。三泉智子则继续道，因为渡边君没有去技术交流，他唯一要做的事是告诉主办方，人本重工主动退出。 主动退出？听到着话，王朝阳和赵立川均是一愣，有些猜不到这岛国女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三泉智子似乎很享受对面两个男人吃惊的表情，稳稳坐了片刻又说出第二个疑问，你们可知道藤野第三重工和我的关系吗？ 这仍然是自问自答的节奏，不过此刻王朝阳已经想到什么，便道虽然不知道，但我可以猜一猜。 三泉智子露出一个请继续的笑容。 王朝阳说出自己的猜测，藤野第三重工跟人本重工一定存在某种亲密的合作关系，甚至是从属关系，三泉智子又是公开方案又是当众宣称“mustwin”，表面看是搅弄风云，其实是在给藤野第三重工打掩护。这让绝大多数人，甚至包括赵立川这样的人都忽略了藤野第三重工的存在。 如今项目进展到最终阶段，人本重工宣布退出，藤野第三重工则可以顺理成章地拿下项目。 “这就是你的计划？”王朝阳静静看着对面的女人。 “对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三泉智子道，眸子中闪出某种精彩的光芒，似乎在宣称提前的胜利。 “愿闻其详。”王朝阳保持镇定。 “我公布方案的目的并不单纯是搅弄风云，我所公布的方案，一直都是我的第二套方案，要比我的第一套方案差很多，不过这些你肯定看不出来，因为你并不知道我们的第一套方案是什么，而且自从我把第二套方案公布出来后，你们就把它作为竞争对象，不是吗？换句话说，你们一直拼命追赶的，只是我的一个备胎而已！听到这个消息，你会不会感到很沮丧呢？”三泉智子的语速不快，但汉语的发音很清晰，脸上自始至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王朝阳眉头压低，没有说话。而一旁的赵立川已经快忍不住了。 “……还有‘mustwin’也并非是我的口号，而是我已经确立的发展策略。我说过，我们人本会进驻中国市场，而平顶山项目将是第一个落地生花的项目。当然，人本重工没必要亲自出面，用全资子公司的藤野第三重工当排头兵也是不错的选择。必赢项目，我已经筹备的大量资金和技术能力，任何挡在我前面的障碍都会被清除，作为这一点，你们红星应该感到荣幸。” 说这番话时，三泉智子脸上的笑容消失，换上去的凌厉和豪情，仿佛是三军统帅在发表获胜感言。 王朝阳继续保持沉默，而赵立川从最开始的激动已经演变成彻底的沮丧，双手撑在桌面呆呆地看着远方。 雄姿英发的女统帅在发表获胜感言之后，非常满意地看到对方无言以对，站起身来，准备以凯旋者的姿态离开。 此时王朝阳冷不丁开口：“三泉智子小姐，你变了。” 三泉智子没搞懂这没来由的一句话是啥意思：“纳尼？” 王朝阳道：“以前的你对我们红星看不上眼，对我更是不屑一顾，现在却把红星厂当成你最大的对手，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嘲讽，你说你变没变？” 三泉智子目光冷飕飕的，屁颠屁颠是什么意思？！！混蛋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王朝阳叹了口气道：“如你所说，人本重工的体量至少是红星的百倍吧？正常竞争，红星没有任何胜算，但你为啥还要玩这么多手段呢？我觉得原因是你怕了，上一次竞标失利你就怕了，所以煞费苦心搞这么多花样，目的就是把红星厂花式吊打……能让对手重视，我得代表红星感谢你。” 三泉智子胸脯起伏，呼吸渐渐加重。王朝阳的话提醒了她，我堂堂大人本，怎么会惧怕一个小小的红星厂，我堂堂三泉智子，怎么会如此跟王朝阳计较？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第238章 危险的信号 三泉智子心情郁闷。 本以为经过这次摊牌能够将对手的气焰彻底打压下去，然后自己多日以来的郁闷能够得到缓解。但情况并非如此，竞争对手的气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提供给她一个危险的信号。 我这是怎么了？三泉智子忍不住反思。 她，堂堂人本重工的合法继承人之一，东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从小就称为集团内的投资天才，这次挥师进军工业处在萌芽阶段的中国大陆，不是应该轻轻松松就攻城拔地吗？不是应该傲视群雄的吗？ 反观红星厂，地地道道的土包小厂，像无数的小厂一样见缝插针地寻觅业务，有管理理念？有发展计划？像这样的厂子，给人本重工当二级供应商的资格都没有！ 但偏偏的，红星厂成为人本重工的绊脚石……甚至是一座不容易翻越的山峰。这其中的原因并不难想……王朝阳！ 这个每次看到都会让人咬牙切齿的男人，是三泉智子经过调查发现，跟其他小厂唯一的差别。 回想几次交锋，王朝阳的表现一直很“稳定”，他的话不多，但很尖锐，甚至是刻薄。 他的脸上表情自始至终都带着笑容，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影响他的情绪一样。 他坐在那里，有时会打瞌睡，有时会对着远处发呆，但却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对象……至少三泉智子本人是这样感觉得。 恰如本次交锋，胜券在握的三泉智子选择摊牌，就是忍不住提前欣赏对方失败的表情，但王朝阳淡淡几句话说完，让三泉智子完全没了这种“雅兴”，反而开始怀疑人生。 装得！三泉智子笃定王朝阳的表情是装得，他已经必败无疑，他已经走投无路，只不过在打肿脸充胖子！ 三泉智子喜欢中国的俗语，比如打肿脸充胖子，再比咬压碎了钢牙往肚里咽，此刻用这里俗语来形容王朝阳，应该很形象吧？ 但“屁颠屁颠”这个形容词是三泉智子头一次听，这让她有种揪住王朝阳领子，狠狠揍上两记老拳的冲动。 当然，修养如她，是绝不可能由此举动的。 但转念一想，三泉智子后脊梁微微发凉，红星厂的方案她至今没有看过，真的会输吗？ 一个人，如果没有底气，真的能把“盲目自信”演绎到如此地步？ 三泉智子发现自己陷入一个怪圈，努力让自己藐视对手，却又摸不清对手的底牌，这让她变得不像以往那么自信。 “三泉智子小姐，其实您真的没有必要担心，藤野第三重工那边的情况我询问过，主办方的专家团对方案的认可程度很高。红星厂的方案绝不可能获胜！”助手渡边雄策弯腰说道，然后双手奉上一个信封，“这是总部传过来的，请您亲启。” 三泉智子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由三页纸组成的长信。是总部那边的下属汇报工作，自从人本董事长去世，三泉智子便和哥哥展开了权利的竞争。对外哥哥和妹妹相亲相爱，其实暗地里正酝酿着一场激战，每个月的工作汇报是三泉智子要求属下必须做的，她需要随时掌握“后院”的局势。 看过信件，三泉智子脸色稍缓，从信件上的信息分析，局势在掌控范围内。不过同时也敲响竞争，自己那位好大喜功却又不择手段的哥哥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集团那些土脉脖颈的董事们全都摆出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自己和哥哥的竞争关系已成定局，要想争取尽可能多的董事支持，必须有亮眼的成果才行。 三泉智子的智囊团拥有全球视野，看到中国市场的潜力，所以三泉智子才披挂上阵，决定亲自开疆拓土。 所以平顶山煤矿项目是“mustwin”项目，绝非口号那么简单！ “渡边君，盯紧红星厂的动向，龙源重工也不要放过！平顶山煤矿项目必须拿下，战略上藐视敌人，但战术上必须尊重敌人，哪怕敌人看上去很弱小！”三泉智子朝手下吩咐道。 “嗨一！”渡边雄策弯腰，心中激动，熟悉的智子小姐终于回来了，在智子小姐的率领下，进军中国市场的首战一定能大获全胜！ “交给你一个任务，把红星厂和王朝阳的资料查出来，越详细越好！”三泉智子道。 “智子小姐，资料已经准备好了，请看！”渡边雄策递来一沓文件。 不愧是得力助手，三泉智子赞许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把注意力放在文件上。文件内容是关于红星厂和王朝阳，比较详细地呈现了近一年以内红星厂的情况。 三泉智子慢慢地研究着资料，如今她的心态已经摆正，抛开个人情绪不说，她把红星厂当成真正的对手，商业上的竞争，归根结底是与人的竞争，她打算彻底地了解一下王朝阳！ 一刻钟过后，三泉智子放下资料，缓缓活动着僵硬的肩膀，面带惊讶。 红星厂半年之前的营业额不足五万，这短短半年过后，翻了何止五翻。 半年之前红星厂的业务只包括轴类零件以及简单的机加工产品，半年之后，业务范围已经涵盖轴、齿轮、铸造齿轮箱…… 半年之前红星厂只有区区不足五十人，现在老厂业务不见，新厂强势崛起，职工总数已经超过一百！ 半年时间，三泉智子琢磨着这个时间长度，设想如果红星厂交给自己来经营，半年时间能不能发展如此之大。三泉智子不知道答案，因为她对红星厂的所处环境没有准确的概念，但无论如何，她知道那都是非常艰难的！ 红星厂的独到之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王朝阳！三泉智子开始仔细审度资料中有关王朝阳的部分，因为媒体不够发达，有关王朝阳的信息并不太多，但任然不乏亮点。 比如在长海农20变速箱新闻中关于王朝阳的报道，再比如本次跟龙源重工合作拿下平顶山煤矿的挖掘机项目。 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此话有理，王朝阳一定想不到此刻自己的“光荣事迹”正被人拿在手里研究。 而当把资料透彻地研究一番之后，三泉智子进入沉默。一旁的渡边雄策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等在一旁。 直到房门被人敲响，是藤野第三重工的人前来请示工作。三泉智子收回思路，开始给藤野第三重工布置任务。 第239章 老厂长发飙 当王朝阳为平顶山项目奔波时，老厂长王嵩也没闲着。 他这几天一直在为厂子规模扩大的事情发愁。上一次酒局，他旁敲侧击地跟其他厂长提出兼并的想法，反响并不激烈，甚至有些排斥，这让王嵩一筹莫展。 随后不知道王朝阳从哪里找到一份文件，是关于公司兼并活动的指导文件，内容非常详尽，让王嵩重燃信心。这两天的时间，他除了非常重要的事情才去处理，其他时间闭门谢客，专心研究这份文件。 对于只有初中学问的老厂长来说，读懂这样一份文件是困难的，不过热血老兵的意志力不是盖的，王嵩硬生生地把文件学融会贯通。 以前对厂子的管理，全凭感觉。学了这份文件，能否帮助兼并业务且不说，对今后的管理理念一定是有帮助的！ 重拾信心之后，王嵩计划再组织一次酒局。 雷厉风行的性格，说做就做。当天晚上，酒局就定在当天晚上，前来喝酒的人跟上次一样。 这次王嵩没有过多铺垫，干掉头一杯后就开门见山，说出红星厂扩大生产的构想，然后从非常专业地角度分析了利弊，以及如果三位厂长同意那该以怎样的流程去办理。 王嵩参考的文件虽然出自道尔森，但转述成自己的语言，由表及里，利害关系，说得非常明白。 对面三位厂长对王嵩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几日不见，管理理念提升这么多？牛人啊！王嵩懒得听他们溜须拍马的话，直接逼问答案，要不要跟着红星一起干，给句痛快话。 酒桌沉默片刻后，三位厂长开始表态，他们的态度出奇的一致，继续跟红星厂合作，他们考虑，但被红星厂吃掉，他们不答应。 王嵩这次真的火了，大声骂对面三人鼠目寸光，盯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毫无大局观。如今国内制造业的形势，非常严峻，技术实力差的小厂过度饱和，没有生存空间，技术实力强的厂子又没有多少个。这种状况随着改革开放的程度加深，会变得越来越严峻。 如今是兵合一处，将打一家的最佳时机，如果不在风浪到来之前让自己的身板变硬，只有被拍到在沙滩上的份儿！ 孙宝权和廖志勇板着脸不说话。高军低头嚼了一会儿花生米，开口道：“老王大哥，实话跟你讲吧，拒绝你的想法我们另有原因……孙猴子和老廖，你们当闷葫芦，我可憋不下去，所以我说出来你们别怪我！” 王嵩不想另有隐情，问到底怎么回事。 高军说道，王嵩上一次提出合并的想法，他们回去都认真考虑过，甚至还一起讨论过，基本上所有人都同意王嵩的说法。按照原计划，这次酒会他们会当场答应王嵩。 不过转折点发生在一天之前，王嵩的“死对头”潘大庆突然组织酒局，让他们三个一起出席，酒局的规格非常高，竟然悬在市里消费最高的酒楼中。 到场之后高军三人才发现，潘大庆只是组织者，牵头的却另有其人，对方是一个岛国男子，四十多岁，见面就笑显得很亲近那种。潘大庆开始没说什么，直说是一个新朋友，赶到一起喝酒。高军三个厂长并不排斥这个，做生意的，哪个不盼着多认识朋友。 酒桌上之，哪个岛国男子非常活跃，姿态放得很低，轮番敬酒，二两的口杯一口一个，嘴里的中国话虽然说不利落，但全都是拜年话。小鬼子这么卑躬屈膝地敬酒，高军三个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不过随后，岛国男子转入正题，说他来自岛国的一家重工类企业，现在打算进驻中国市场，打算在当地寻找一些合作伙伴。他们可以不赚钱，甚至可以免费输出技术，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慢慢融入中国市场。 不赚钱，免费技术输出，这无疑是充满诱惑力的条件，高军孙宝权和廖志勇在酒桌上便同意了这个想法，并达成口头约定会协助岛国男子的发展计划。 “所以老王大哥，不是兄弟们驳你面子，但扪心自问，你遇到这种好事儿不心动吗？”说到最后，高军问道。 “心动个屁！”王嵩拍案骂道。 “老王，有话好好说，拍什么桌子嘛！”孙宝权不快道。 “是啊，老王你这脾气啊……想想人家渡边先生就很有礼貌，跟我们商量事情时都是笑眯眯的！”廖志勇也道。 王嵩黑着脸道：“少拿我跟小鬼子比，还心动，还有礼貌……听得我真想揍人！你们这是被人扔进锅里还自带葱花的节奏啊！小鬼子的话能信吗？小鬼子骗人都能带着笑模样，你们是不是傻！” 孙宝权板着脸道：“老王，你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了，人家不偷不抢地，主动跟我们合作，不图钱不图利，咋就成骗人呢？现在国家的大策略都是改革开放，要抱着开放的态度去接纳舶来品，你的思想也该换一换啦！” 廖志勇点头道：“国内大环境不好，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咱们自身技术实力不够。老王不是我打击你，红星厂最近虽然赚了点钱，但技术实力能跟岛国企业比吗？我们要是真想发展，跟渡边先生合作总要好过跟你合作吧？” 高军自己给自己灌一口酒：“我同意孙猴子和老廖的话。” 王嵩很想把桌子给踢翻，但还是忍住，道：“孙猴子，老廖，老高，咱们都是二十来年的交情，我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跟红星合作，你们至少不会吃大亏，但那个小鬼子，你们跟他只见过一面吧？他以前是干什么的，肚子里有什么坏水，他家祖坟长什么草，你们都知道吗？抛开红星厂不说，我也不建议你们跟小鬼子合作，不然你们准得吃亏！” 孙宝权咧了咧嘴说：“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王嵩瞪眼道：“酸你奶奶个腿！老子在好心提醒你们，别不识好歹！再不听我劝，就随你们上当受骗去吧，别回头到我跟前哭穷！” 第240章 趁火打劫的高手 “老王大哥，你的话越说越过分了！你怎么就肯定我们肯定上当受骗？话说回来，就算被骗，我们也不用到你跟前哭穷吧？喊你大哥是因为你岁数大，还真把自己当老大了？”孙宝权酸溜溜地说道。 “这半年红星厂突飞猛进，老王大哥飘了，在他心里咱们只配当小弟呢！”廖志勇也是充满怨念地说道。 王嵩看着对方，良久叹一口气道：“这酒再喝下去也没意思了，告辞！” 说完，离开。 孙宝权、廖志勇和高军留在包厢里，久久沉默。 高军打破僵局，跟另外两个人说，刚刚那么跟王嵩说话，是不是有点过分。别的不说，王嵩后半段提醒他们不要上当受骗的话，是真心的，这么多年的老相识，这点还是能相信的。 再者说，以前三河机械和黑山金属都经营不善，后来才渐渐有好转，好转的原因是什么，孙猴子和老廖你们心里没点逼数吗？如今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鬼子喝一顿酒就见异思迁，说出去有点不厚道吧？ 被高军数落一阵，孙宝权脸红的跟什么似的。廖志勇慢吞吞嘀咕道，老高你也别马后炮，小鬼子给出的承诺，你没心动？不心动为什么不同意王嵩的建议？ 虽说交情和生意应该分开，但闹成现在局面，三人都觉得别扭。 餐桌上的菜也凉了，酒也冷了，三个人索然无味地起身散场。 王嵩回家，把酒局上的事情说给王朝阳听，王朝阳听到“渡边先生”的名字就已经明白一切。三泉智子果然看得起自己，竞争关系已经超出平顶山煤矿项目，连红星厂的发展她都要插上一脚，而且从手腕上看，这女人一点都不简单。 王嵩所担心的仍然是红星厂的发展计划，如果三泉智子真打定主意笼络高军他们三个，红星厂将无计可施。 而更深一步考虑，仍然跟平顶山煤矿项目有关。项目的竞争已经进入最后拼刺刀的阶段，胜负即将揭晓，如果真被小鬼子获胜，那红星厂的处境将非常尴尬。 王嵩和王朝阳给红星厂指定的发展路线包括两步，第一步拿下平顶山煤矿的工程设计项目，第二布是兼并周边的三个厂子。 如今看来，两条路都有小鬼子拦路，想要突围，并不容易，而想要突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拿下工程设计的竞标！ 为了强调这个项目的重要性，第二天一大早王嵩亲自来到技术部，算是慰问，也算是给员工们鼓劲儿。但效果并不理想，鼓劲儿的效果没达到，反倒把促进了紧张的气氛，对此王嵩也是懊恼不已。 “爹，我们明白您的意思，方案很重要，我们会全力以赴，作为三军统帅，您自己不能慌！”王朝阳笑道。 “你小子还笑得出来！”王嵩摇摇头道，“算了算了，昨晚想了很多振奋气势的词儿，都用不上了，总之你们加油！” 说完，老厂长就低着头走了。 紧张的氛围在办公室内弥漫，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王朝阳是状态最好的一个。何宏远作为外来的援手，同样陷入紧张的氛围中，不由得暗赞王朝阳的心态。 与此同时，一辆黑桑正行驶在南阳市通往红星厂的路上，车上坐着赵立川，以及钱福山。 钱福山，这位很长时间没露面的龙源重工中层领导，在这个时候突然来到南阳市，并打算跟红星厂会面，令赵立川感到奇怪。 “钱经理……您跟红星厂见面，打算谈什么？”赵立川前半段忍不问，临近红星厂时，终于按捺不住。 “提前跟你通通气也好。”钱福山犹豫片刻，说出此行目的。 平顶山煤矿项目中的工程设计项目，此前龙源重工已经失去机会，但通过赵立川和王朝阳的合作，龙源重工取得分一杯羹的机会。按照平顶山政府的公布信息，最终拿下项目的厂家，将以原始股的方式取得平顶山煤矿项目的分红全力，分红比例占百分之八。 不要小看这个比例，想想平顶山煤矿的体量，百分之八都将超过红星厂现在营业额的十数倍！ 当初赵立川急于求成，跟王朝阳达成城下之约，龙源重工为红星厂的方案保驾护航，作为报酬，将取得百分之二的股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赵立川一直认为这是自己的神来之笔。 然而这次听完钱福山的打算，他脸色大变，因为钱福山此行的目的是跟红星厂谈判，将比例翻转，红星二，龙源六！ 看着赵立川吞下一个灯泡的表情，钱福山轻轻笑了起来，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厚道，属于趁火打劫？赵立川摇了摇头，但其实心里想说趁火打劫都形容不了您这种土匪的行径，要不是沾红星厂的光，百分之二都拿不到，现在红星厂跟小鬼子的企业争得激烈，您这颠儿颠儿跑过来谈条件，简直无耻啊！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钱福山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笑道，“人本有人本的打算，红星有红星的打算，难道我钱福山就不该有自己的打算？当初你跟王朝阳谈好的六二分成，难道不是龙源重工最危急的时刻？你确定王朝阳不是选好这个时机才强迫你接受条件的？呵呵，所以嘛要说起‘趁火打劫’，王朝阳那小子玩得比我溜！” 赵立川心里咯噔一下，钱福山的话提醒了他。 当初招标大会，龙源重工丧失资格，他主动去找王朝阳谈判，王朝阳爽快地打赢合作，并按照六二比例分成。救难于水火，此前赵立川一直心存感激呢，现在想想都是套路啊！ 赵立川感到懊恼。 “都是生意场的老猎手，没想到你也有被啄瞎眼睛的时候吧？”钱福山笑着说现在剧情翻转，红星厂遭遇人本重工的阻击，压力倍增，是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最适合龙源重工重谈条件的时刻。 一切都是生意，一切都是套路！赵立川不禁感慨。 第241章 钱福山出面 黑桑抵达红星厂，众人来到厂长办公室。钱福山属于龙源重工的中层领导，这种分量的人物，以往若来，红星厂需要精心准备隆重欢迎的，可这一次来到仓促，王嵩来不及准备。 好在钱福山不介意这些，简单的寒暄之后就开门见山，想谈一谈平顶山的工程设计项目。 王嵩立即派人去技术部把王朝阳叫过来，同时为了表示隆重，特意把车间主任和仓库主任都喊过来作陪。虽然王嵩知道刘德贵和高崇喜帮不上忙，但冲个场面还是可以的。 没过多久，众人齐聚在厂长办公室，为了表示尊重，王嵩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钱福山，而王嵩自己则坐在下垂手的位置。钱福山也不客气，以喧宾夺主的气势发表了开场讲话。 讲话的大体内容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赞扬了红星厂最近的表现，作为供应商，红星厂是非常合格的。第二部分转到平顶山煤矿项目上，钱福山把自己获得的关于人本重工强势竞争的消息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并揭露出红星厂的现状很危急的事实。 钱福山出身大型国企，类似的演讲发表过无数次，无论气氛掌控，还是言语措辞，都拿捏的炉火纯青。 听完之后给人的弦外音是：形势严峻，红星厂孤木难支，但不要怕，大哥来罩着你，只要你红星厂乖乖听话，吃香喝辣不用愁。 听过之后，王嵩的第一反应是拍手叫好：“领导说得太好了，现在的确是红星厂的困难时机，如果龙源重工能帮衬一把，那是再好没有了！” 王嵩这话是真心的！ 王嵩对绣里藏针那一套没有什么免疫力，在他心中钱福山的形象如同红星厂的救星，感谢还来不及呢！ 王朝阳虽然是儿子，但穿越前经历过太多类似的场景，非常清楚钱福山渲染这种气氛的原因。但钱福山还没说破，他也不着急开口，只是淡淡地继续赔笑。 钱福山对王嵩的反应很满意，以恳切地目光看着王嵩道：“说谢谢就太见外了，红星是龙源的优质供应商，保护你们是龙源分内的事情！” 王嵩更是激动：“就是就是！” 钱福山也激动起来：“而且就算没有这层关系，龙源也会力挺红星，因为你们的竞争对手是小鬼子嘛！像咱们这个年纪的人，有几个不恨小鬼子的？当年把咱们国家折腾的天翻地覆，现在又来兴风作浪，这怎么像话！依我看，任何跟鬼子企业竞争的同胞，都是民族英雄，龙源作为大型国企，自然能帮就帮！” 王嵩激动难耐，几度哽咽。车间主任和仓库主任跟老厂长非常合拍，也是热血沸腾。 赵立川作为同行者，早知道钱福山此行目的，所以没有被带入众志成城的气氛中，但心中暗赞钱福山，真是一个老狐狸！ 王朝阳脑海里侧非常违和地出现央视春晚上的一个小品的桥段：忽悠，接着忽悠…… 感觉气氛已经营造成功，钱福山在长叹一声之后，开始切入正题。他当众说出龙源重工会全力支持红星厂的决心，但随后详细分析了龙源自己的难题，现在国企不景气，外强中干。所以为了协助红星厂拿下项目，龙源重工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行。他只是一个中层领导，需要向上汇报，得到更高层面的大人物点头才行。 但更高层面的大人物怎样才能点头呢？ 坦白点说，当然是效益！所以钱福山建议，把百分之八的股份重新分配，红星二，龙源六，按照这个基数跟高层汇报，才有说服力。 因为提到具体利益，王嵩脑海微微冷静下来。 钱福山拍了拍王嵩的肩膀，亲切地称了一声老哥继续说道，这只是他个人意见，如果红星厂不同意，自然是有权利拒绝的。而且钱福山用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绝不强求，想拒绝就拒绝，坦白说即使百分之六的股份对龙源重工也不是大事，可有可无。 当然拒绝之前，红星厂自己要想好了，同意他的想法，还有百分之二的收入，如果拒绝，极有可能鸡飞蛋打。 王嵩经过简单的判断，心里倾向于同意钱福山的提议。人家是大国企吗，平顶山这种项目对红星厂重要，但对人家来说真是多一口不多少一口不少。人家能大车小辆地赶过来谈，足见诚意，如果还不同意，就太不识抬举了。 更关键的是，红星厂的处境真的很紧张，需要龙源重工这样的大哥拉一把。 “爹！钱经理说这么多，咱连口茶都没上，太失礼了吧！我建议咱们休息十分钟，让钱经理润润喉咙，然后继续谈！”就在王嵩要表态之前，王朝阳突然起身道。 “哦哦，对，让钱经理缓口气，休息一会儿继续谈！”王嵩跟儿子目光对了一下，立即说道，同时吩咐人去端茶倒水。 钱福山笑着点头，没有逼得太近，正好他也渴了。 整个办公室内，心情最复杂的是赵立川。因为提前剧透，他清楚钱福山的此行目的，但扪心自问如果这事让他来办，他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当钱福山饱满热情地渲染气氛，然后同仇敌忾地表达大哥的气魄，最后又不着痕迹地表达出“我想帮你但自己也有难处”的意思，一气呵成，最后将真正目标以施舍地角度表达出来……一瞬间，赵立川被钱福山折服！这位总部的大领导，果然有水平！ 继而赵立川想到的是自己的仕途，这次钱福山点名同行，是不是有意点拨呢？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必须抓紧！赵立川准备把钱福山的言行铭记于心，回去就找个本子记下来，在以后的工作中多加揣测和效仿…… 休息时间，王朝阳和王嵩离开办公室，谈了大约五分钟，然后爷俩一同返回。 看了看时间，会谈继续。钱福山第一个开口道：“王厂长，谢谢你的茶，非常不错。那么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我的提议你有什么意见吗？” 第242章 你是怎么做到 王嵩首先笑了笑，然后以极其恳切的语调说道：“领导您大老远赶过来，为了帮我们红星厂真是不遗余力，我心里只有感激，哪能有什么意见啊……” 钱福山淡淡一笑：“好说好说，这么说你同意了？” 赵立川紧张起来：这么快就办成了，领导果然强！ 不过紧跟着王嵩把嘴咧开，叹气道：“要是依着我，现在就能同意。但不瞒领导笑话，平顶山的项目我交给朝阳来管理，在这个项目上我只是挂了一个虚职，决定需要他自己来做，所以啊这事还得听我儿子的意见！领导您别见怪哟！” 钱福山眼角微微一挑，但很快又露出笑容：“事实摆在眼前，谁做决定都没有关系，那么王朝阳，你的意见是什么？” 王朝阳起身，表情像吃了苦瓜一样：“领导的话非常有道理，事实摆在眼前，谁做决定都一样，不过我还是有一些不同意见。眼下情况，红星厂的境遇是前有虎豹后有豺狼，举步维艰啊……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龙源重工照着，我们这种小厂子早晚被豺狼虎豹分而食之，您说对吧？” 钱福山暗骂，你小子话里有话，后有豺狼是什么意思？ 但表情上当然看不出丝毫的不快，钱福山道：“讲的有道理，继续。” 王朝阳道：“平顶山煤矿的工程设计项目，主办方放分给的股份是百分之八，依我看红星二龙源六仍然不合理，应该红星零，八个点全归龙源重工，能落得一个名声已经是红星厂走运了，哪能贪图股份嘛……” 钱福山万没料到王朝阳会这么说，下意识地摇头道：“这话就太夸张了，红星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但说完就后悔了。 只听王朝阳直接接着说道：“领导就是领导，胸怀果然宽广，我首先代表红星厂全体员工感谢领导的关怀，无论比例多少，平顶山煤矿那个体量的股份都够让红星厂全体老少爷们高兴的！” “哪里哪里！”钱福山暗骂你小子鸡贼，这是故意套话呢！不过也没太在意，毕竟钱福山原也没打算吃独食。 “不过问题又来了！” 王朝阳离开座位，在办公室中间的空地上踱步：“领导胸怀宽广，同意分给红星股份，而我觉得受之有愧，百分之二肯定不合适，那么定多少合适呢？” “那你觉得定多少合适？”钱福山盯着王朝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领导您太为难我了，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头疼的！”王朝阳开始用力揉太阳穴。 “要不……百分之一？”钱福山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被王朝阳牵着鼻子走了吗！ “不行！百分之一也不合适，受之有愧啊！”王朝阳继续揉着脑袋。 “朝阳，好歹定下来啊，钱经理和老赵大老远过来，咱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啊！”王嵩大声道。 “爹啊，我明白您的意思，但这事太复杂了。定多了，我觉得受之有愧，定少了钱经理面子不好看，不买情况的外人还不戳钱经理的脊梁骨啊……这个问题好难，头好疼……”王朝阳用力揉太阳穴，一副极度痛苦的表情。 装，装吧你！钱福山心里暗骂，但嘴上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王朝阳这招以退为进，让他不知该如何招架。二比六的建议王朝阳始终不同意，逼得太紧，不是钱福山这种大领导做得出来的，但不逼，王朝阳已经开始耍滑头了。 办公室内的气氛非常尴尬，钱福山心思电转，不知该如何接王朝阳这招棋。而王朝阳继续站在中间，拼命地揉太阳穴。看那架势，如果事情没有转折，这货打算一直这么揉下去。 “无论如何，总得定一个数，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钱福山终于忍不住了。 “嗯。”王朝阳用力点头，“那么领导觉得定多少合适？” “我……”钱福山倏地住口。我说的数你又不同意，别想再套路我。谈判讲究的是心态，先出牌的往往被动。钱福山这样告诫自己。 “既然领导也拿不定主意，那依我看这样，眼前的比例维持不动……”王朝阳说道。 “……”钱福山差点跳起来，维持不动，红星厂六龙源二，老子岂不是白来了？ 不等钱福山开口，王朝阳继续说道：“当然了，现行的比例肯定是不合理的。我的建议时等一等再说。这种事情，最好等拿下项目在谈，如果煮熟的鸭子被别人叼走，咱们定多少都没用！” 钱福山脸上沉了下去：“现在定好，以后很难再改吧？” 王朝阳猛摇头：“难能！假设红星厂真正中标，那后续的保驾护航工作也要仰仗龙源重工，依我看到时候咱们按照业务量来分配股份，谁也别吃亏，谁也别占便宜，公正清楚明白，这样最合理了！” 钱福山脸色继续沉着，顿了片刻才点头同意。他承认，王朝阳的建议是最合理的。 至此，王朝阳那两只猛揉太阳穴的手指头终于放了下来，奇怪地看着钱福山道：“领导，怎么感觉您有些不开心？您要是觉得我的意见有问题，尽管提出来！” 钱福山笑道：“哪能，你的意见很中正。” 王朝阳释然道：“我就说嘛，领导的胸怀能撑船。而且最开始也说了，就算抱着打鬼子的角度也会全力支持红星厂，到头来要是在股份分配上斤斤计较，那还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啊！” 钱福山哈哈大笑：“就是就是！” 心里骂道，你说的怎么那么对啊！老子已经被打脸了，啪啪的！ 此刻一直沉默的王嵩终于活跃起来，作为东道主的他，自然要张罗宴请客人。但钱福山哪有心思吃饭，随便说了个理由，带着赵立川启程返回。 返回的途中，赵立川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心里有话要说，好几次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钱福山回到车里就把脸拉得老长，这个时候发问，多半是自讨没趣吧？ “想问什么就问！”钱福山也注意到赵立川的表情，没好气地喊道。 “那……那我就真问了！”赵立川心中凛然，吞吞吐吐道。 第243章 谈判技巧 返回途中，赵立川坐在钱福山身旁如履薄冰，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次红星厂之行，显然没有达到预期目标，赵立川知道这个时候跟钱福山讨论过程属于火上浇油，但作为夹在中间的执行者，他必须明确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钱福山沉吟片刻说，项目上自然要继续协助红星，但程度上要适当把控，最好的结果是赢，但赢得不能太轻松。要让红星厂深刻认识到没有龙源重工，项目将举步维艰。 这是一个比较难的课题，赵立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本打算继续请示领导，但钱福山发火道，自己想办法，我只指出方向，具体措施你要自己想，要是什么事都指望我，要你是干什么吃的？ 赵立川果断不敢再问，就知道领导吃了瘪，心情不好！ 龙源重工的人离开后，王朝阳继续留在王嵩办公室中，王朝阳还好，但王嵩却满脸担忧。 刚刚那一场“遭遇战”，以红星厂的完胜告终，但王嵩开始担心后续。龙源重工是红星厂目前最大的依仗，如果钱福山有意耍手段，红星厂的处境将非常糟糕。 继而联想到红星厂目前的处境，有种四面楚歌的悲剧。平顶山煤矿项目前途不明朗，扩大规模的计划遭遇阻击，如今最有力的靠山也靠不住……正应了王朝阳那句话，前有虎豹后有豺狼。 “流年不利啊！”王嵩抽起旱烟。 “爹，身体健康，少抽点吧！”王朝阳劝道。 “心烦！所有事都一团乱麻！”王嵩骂道。 “这些都正常。如果红星厂偏安一隅，不会遇到这些麻烦。但红星想发展壮大，就免不了遇到这些问题。而且老爹您要清楚，任何一家企业要做大，或多或少都会遇到这类问题。” “发展的问题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并不是一团乱麻，总结起来无非三类，企业内部问题，竞争对手问题，合作伙伴的问题……当企业一成不变时，这些问题不会出现，但只要企业发展，这些问题就会想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冒出来。总结起来一句话，这都正常！” 王嵩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王朝阳，道：“老三，你境界啥时候这么高了？” 王朝阳笑道：“都是您栽培得好！” 王嵩笑骂道：“就你小子会说话……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想通了，这道理跟早先种庄稼一个道理，人家种花生你也种花生，这没毛病，但你要是改种高粱，别人就不开心了，遮阳啊！” 这例子举得不当，不过是那个意思。王朝阳不会跟老爹掰扯这些，道：“局势对红星厂不利，各种拦路虎都冒出来，但只要咱们抓住关键，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那觉得关键是啥？”王嵩问。 “技术！”王朝阳道。 技术是红星厂发展的推动力，不能遇到困难就动摇信心。说具体些，就是正在准备的投标方案，击败对手，拿下最终的胜利，是红星厂唯一的突破口！ 王嵩同意王朝阳的观点，让王朝阳接下来不要管其他琐事，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投标方案上。王朝阳说这正是他接下来的打算，至于跟其他三个厂子的接触，王朝阳建议老爹暂时停止，如今那三个厂长都在观望，在局势明朗之前不会改口。王嵩说原本也没有继续接触的打算，上次酒局被气坏了，按照他的脾气，在遇到那种情况准得把桌子踢翻。 王朝阳笑了笑，知道这位老爹还是无法把生意和交情区分开来。但话说回来，要是能把生意和交情分清楚，就不是老厂长了。 当天傍晚下班之后，王朝阳约张苗苗出去散步，附近没有公园，王朝阳又不想压土路，就带着张苗苗一起爬红星厂后身的小山丘。后山不高，沙土道路还算平整，一侧是树林另一侧是耕地，上山下山最多一个小时，倒是适合用来幽会。 一边散步，王朝阳一边把红星厂当前的处境说给张苗苗听。张苗苗以往不太擅长从大局上分析，这次当着王朝阳的面也不太忌讳，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什么头绪，但王朝阳发现张苗苗的大局观还是很不错的，很快就冲错综复杂的情况中找出重点。 不过这样一来，张苗苗思想更沉重了，工程设计的方案是重中之重，一旦失败，红星厂将彻底陷入困境。 王朝阳的初衷并不是给张苗苗增加压力，笑了笑说话分两面，方案失败固然会让红星厂陷入困境，但反过来讲，只要攻克这一点，其他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张苗苗听到这话，心情果然放松很多。跟在王朝阳身旁，走着走着，不自觉地哼起歌来，是那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此刻繁星满天，月如银钩挂在半空，张苗苗这也算是应时应景吧，王朝阳不忍心打扰张苗苗，便看着星空徐徐而行。 不知何时，张苗苗的歌声停了，王朝阳扭头发现她低着头，情绪有些失落。王朝阳问她怎么了，张苗苗犹豫片刻说，这首歌她在家里也唱过，妈妈也说非常好听，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王朝阳笑着说这好办，明天开车送她回家看看。张苗苗摇头说还是不要了，项目日程这么紧，不浪费时间了。再说，回家之后，如果老妈问起和王朝阳的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朝阳咧了咧嘴角，说要不就实话实说，大不了他出面去解释。张苗苗吓得直摇头，他和胡美丽的性格不同，不敢以强烈的方式在父母面前表达自己的观点。 “但一直偷偷摸摸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王朝阳喟然长叹道。 “……”张苗苗扭头，瞪着王朝阳道，“谁跟你偷偷摸摸啦，说得真难听！” 说完，甩开王朝阳的手就往山下走去。王朝阳从后面追着喊道：“嫌偷偷摸摸不好听，那你想个词儿！” “我才不想，我和你又没有关系！”张苗苗骂道，继续往山下走。 看着女孩儿生气的样子，王朝阳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第244章 两个电话 越是时间紧迫，王朝阳越是想放慢脚步，这是他早就形成的习惯。 穿越之前管理航空项目，千头万绪，每一项都至关重要，每一项也都时间紧迫，参加工作的前几年，王朝阳每天都有种被压力击垮的感觉，最忙的时候每天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但随着经验的增加，王朝阳找到自我调节的方法，越是千头万绪，越应该放慢速度，靠在椅子上，从全局的观点去考量，往往能发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棘手，也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必须立即对应。 慢下来，想一想。 眼下的红星厂，诸事繁多，但正如王朝阳和老爹讨论的那样，只要提纲挈领，绝大多数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那么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提纲挈领”。 跟张苗苗“后山幽会”结束，王朝阳回到家里，躺在炕上，感受着初夏的习习凉风，脑子里漫无目的地思索。 眼下局势，跟人本重工竞争，红星厂没有优势。纵然有娄老师的远程支援，和张苗苗等人的努力，面对来势汹汹的岛国巨头，仍然毫无优势可言。 想以弱胜强，只有出奇兵。 王朝阳决定明天一大早打一个电话。 隔天清晨，王朝阳没有像以往一样睡懒觉，这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颇感意外。在办公室里简单交代几句，王朝阳来到王嵩的办公室。老厂长此刻去车间指导工作，王朝阳也不避讳，直接进了办公室，拨出一个号码。 过不多时，电话接通，对方是一位操着燕赵口音的男子，嗓门很大：“朝阳老弟，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最近咋样？忙完一阵有时间聚聚？” 王朝阳笑道：“罗部长好啊，有时间一定聚，不过现在不行，现在忙得焦头烂额。” 对方正是燕山钢厂的技术部长罗永强。 罗永强大声笑道：“忙得焦头烂额？我可不信，你们红星厂的情况我打听过，形势一片大好，你是赚钱赚得焦头烂额吧？” 王朝阳也不跟他继续寒暄，直言道：“罗部长，这次打电话是有事找你帮忙。想问一问你，你们钢厂有物化实验室嘛？” 罗永强正经起来：“物化实验室，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朝阳道：“是的。我有一种石料想分析特性，你也知道向我们这种地方是不具备能力的，所以才找你帮忙。” 罗永强问道：“要分析那些指标？” 王朝阳道：“化学成分，以及基本的物理参数。” 罗永强思索片刻道：“你先把石料发过来吧，我研究一下，能测不能测都给你一个答复。” 王朝阳跟罗永强接触过几次，知道这位声音洪亮的部长办事想来靠谱，所以不再多问，道了几声谢谢，然后挂断电话。 王朝阳打算分析物化特性的石料，正是上次去平顶山游玩带回来的石块，原本只打算留个纪念，现在有罗永强这个渠道，把物化特性分析出来或许有助于优化方案。 挂了电话，王朝阳正准备去附近的邮局一趟，结果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起来。王朝阳接起电话，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软绵绵的声音。 “帅哥……有时间没……来陪姐喝酒……” 听出是唐安娜的声音，王朝阳道：“有时间也喝不成酒，隔着一个太平洋呢！” 唐安娜似乎已经喝了很多酒，话音有些不清楚：“人说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姐姐好歹也是个美女，你就不能跨过太平洋来喝酒嘛……不喝酒也没关系，那陪姐聊天吧……” 王朝阳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半，大洋彼岸的时间就是晚上十点半。这个时间唐安娜醉醺醺地打来电话，显然属于没事撒酒疯，王朝阳不打算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便敷衍几句准备挂断电话。 但没说几句话，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吵闹声。 一个也是醉醺醺的男子声音，邀请唐安娜继续喝酒，唐安娜拒绝了，那男子喋喋不休，似乎还有一些动手动脚，唐安娜大声骂了那男子几句，男子才抱怨着离开。 王朝阳不知道唐安娜在哪里，但听声音类似于酒吧的夜场，不由得奇怪，这么晚了，唐安娜在混夜场？ 此时唐安娜的声音再度响起来：“王朝阳，有一个事情我拿不定主意，想征求你的意见。” 声音突然正经起来，王朝阳不免一愣：“什么事情？” 唐安娜道：“刚刚有个男人纠缠我，你应该听到了，那人叫比尔，是公司的同事，他一直在追我，我要不要同意？” 王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不认识那个比尔，甚至连唐安娜也不是太熟悉，在这种问题上怎么给意见呢？而且王朝阳奇怪，这种事情一般该跟闺蜜或者家属讨论，唐安娜怎么问道自己头上来了？ “说啊！”唐安娜催道。 “那你喜不喜欢他呢？”王朝阳只好把问题抛回去。 “废话，喜欢还问你啊！”唐安娜骂道。 “不喜欢为什么还问我？”王朝阳道。 “就是因为不喜欢才问你啊……哦shit我脑袋好晕，我重新把话说一遍，你应该知道，像我这种在美国打拼的女孩儿，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拿到绿卡，如果我答应比尔，然后跟他结婚，就可以轻松地拿到绿卡，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唐安娜道。 王朝阳听完这番话，沉默下去。此刻恍然想起，如今的八十年代，太多的年轻人都有一个美国梦。在媒体和舆论的渲染下，美国变成许多人梦想中的超级自由国度，遍地是机会，遍地是黄金……而从小就受西方思想影响的唐安娜，自然也有这种梦想。 “所以，你打算用这种方式得到绿卡？”王朝阳问。 “如果我说yes，你会不会瞧不起我？”唐安娜反问。 “每个人又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你觉得绿卡重要，当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王朝阳道。 “少拿这套官腔跟我胡扯，我在问你的直观感受！”唐安娜怒道。 第245章 梦想发生动摇 王朝阳不知道唐安娜为什么会发怒，但想必她喝醉了酒，喜怒无常也是正常。至于唐安娜问他的问题，他发现竟然真的无法去回答。如果唐安娜是他的妹妹或者发小，他可以拉住唐安娜说一番道理，但他跟唐安娜的关系很微妙，谈话时可以肆无忌惮，但细想也仅仅是普通朋友而已。 和唐安娜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王朝阳在为这个事情而纠结。 “少拿这套官腔跟我胡扯，我在问你的直观感受！” 唐安娜的声音让王朝阳更加纠结，王朝阳不想陷入这个旋涡，便再度通过谈话技巧：“我想知道，你真的很想拿到绿卡吗？” 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就把问题抛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下去，听筒中传来喧闹的爵士乐和男男女女的喊叫声，过了好一会儿，唐安娜突然哽咽起来。 “人生很难，你知道吗，人生真的很难！我出生于中产家庭，很小就出国留学，学习西方的语言，接纳西方的文化，努力融入西方的世界……但正如大米堆里融入一颗黄豆，无论我怎么努力，那种诧异还是存在的。所有人都说这个世界是天堂，但恐怕只有进入‘天堂’的人才知道，天堂和地狱永远是混在一起的。” “还记得上次通话时说起的卡西姆代码漏洞的事情吗？因为卡西姆公司寸步不让，我们公司所有高层都快被逼疯了，你将代码漏洞的事情告诉我了，而我把这个信息说给公司高层，高层借助这个信息重启跟卡西姆的谈判，并成功将报价砍掉三分之一。我现在还记得谈判结束之后，所有人的庆祝场面……所有人面带笑容，西装外套被抛在空中，互相握手，互相庆祝……” “我们胜利了，我们砍掉了比预期多一倍的价格，为股东们节省了大量预算……而这一切，最大的功臣应该是谁呢？如果不考虑你这个远在大洋彼岸的神秘信息源，我应该是最大的功臣，我这样说没问题吧？” “而且事实上，即便是最大功臣，我并没有过分的要求，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要求我的上司丹尼奥·格里芬向我道歉，为他那些充满歧视的愚蠢语言向我道歉……而这个要求是我早在之前就说好的，总经理当着所有高层的面亲口答应的。” “可是到最后呢……欢呼声所有人都忘记了微不足道的我，也忘记了我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商业法则，这就是冷冰冰的商业法则，一件商品的价值高点永远在它被买出去的前一刻！” 长长的一段话结束，唐安娜开始冷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很难让人跟往日里那个大大咧咧有些中二的高挑美女联系起来。 王朝阳静静听到最后，唐安娜虽然只字没有提到绿卡，但他已经明白唐安娜此刻过激反应的原因。 绿卡对于她这种女孩儿来说，代表的不仅仅是永久居住的权利，更代表一种身份。然而这次猝不及防的打击让唐安娜意识到，她为了绿卡奋斗那么多，究竟值得吗？ 梦想发生了动摇，一切行动的意义都变得模糊。 这应该是唐安娜醉酒的原因吧？ “对不起，帅哥！”唐安娜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带着歉意说道，“抱歉让你听我絮叨这么久，这个时间点你应该正在工作吧？好吧无论如何，我这些情绪说出来，让我感觉好多了，你继续忙你的吧，我想我的问题我自己能解决。” “你想清楚了？”王朝阳问。 “想不清楚，我这个脑子呵呵……朋友经常笑我是哈士奇，所以好多事情我是想不清楚的，但老话怎么说，路总要走，人总要往前看，走一步看一步吧！”唐安娜笑了笑道。 王朝阳却笑不出来，又问：“那你会答应比尔的追求吗？” 唐安娜又笑了笑道：“那个混蛋是一个花心大萝卜，追求我的同时还跟两个婊子有不正当关系……但怎么说呢，正如我前面说的，我不爱他，为的只是绿卡，这何尝不是一个选项呢？” 王朝阳道：“决定之前，把结果告诉我好吗？” 唐安娜反而一愣：“你很关心我的选择？” 王朝阳正要说什么，就听到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噪音，似乎是那个叫比尔的男子又回来了，叫嚷这跟唐安娜说一起过去玩，不要躲在这里打电话。唐安娜草草跟王朝阳说了一句再见，便挂了电话。 王朝阳也挂断电话，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担忧起来。 他不想过多干涉别人的人生和选择，这是作为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心里建设。所以唐安娜最初询问时，他没有直接发表个人意见。但真正挂断电话王朝阳才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建设并不完全，亦或者唐安娜是一个特例。 梦想可贵，但为了诸如“绿卡”这样的梦想而去嫁个不爱的人，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离开厂长办公室后，王朝阳直接去了附近的邮局，把那块从平顶山带回来的石头作为货物，邮给罗永强。负责办理入货的邮递员惊讶地看着王朝阳把石头装入包装袋中，那眼神的意思是想问王朝阳是不是个傻子。 这个时代的邮局主要靠铁路网络运送包裹，像这种临省的包裹一般需要五到七天送到目的地，再考虑到罗永强拿到包裹，安排去物化实验室测量，一切顺利也需要十天时间，这对于日程紧张的项目有些来不及，但这本来就是额外的工作，能不能来得及，全凭造化吧！ 回到厂子，跟张苗苗他们碰了一下问题点，到了中午，吃过午饭，王朝阳习惯性地睡个午觉，结果没睡着，被老爹叫了出去，说是电话有人找。 王朝阳问谁找，王嵩挤了挤眼睛，没有直说。王朝阳只好出了办公室，跟上老爹的步伐。 “是个女人，我没问名字……老三，什么女人会打电话给你？”王嵩瞪着眼睛问道。他刚刚没直说，是考虑有张苗苗在场。 “我也不知道，先接电话吧！”王朝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现在大洋彼岸已经午夜，唐安娜还没睡觉？ 还是发生了什么？ 第246章 一巴掌 王朝阳来到厂长办公室，接起电话，对方果然是唐安娜。 王朝阳也一直在担心这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女孩儿，道：“怎么样？” 这话一语双关，即是问对方现在什么情况，也再问她做了什么选择。唐安娜的回答是：“现在很不好。” 王朝阳道：“发生了什么？” 唐安娜道：“比尔一直纠缠我，一直在给我灌酒，满嘴都是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但我听得出来，他就是想泡我，想跟我滚床单……但我呢，我的目的也不纯，我也不是真心喜欢他，这样一想，心里就平衡了，于是我答应了他……帅哥，你还在听嘛？” 王朝阳一直没出声，此刻道：“那你怎么会现在给我打电话……” 唐安娜慢吞吞道：“你是想问，我现在应该正在跟比尔滚床单，而不应该给你通话对吗？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刚刚在酒吧，我们都喝了酒，然后比尔说带我去逛一逛纽约的街景，结果那没安好心的家伙，直接把我带到了酒店，开的是一间豪华大床房……帅哥，听到这里你有什么感觉？” 最后一句话，唐安娜的语气充满了挑衅疑问，王朝阳不清楚她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 “继续说吧，我一直听着呢！” “哼！男人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进了房间，比尔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的，那猴急的样子恨不得一口把我吃掉，不过我嫌他一身酒味脏兮兮的，让他先去洗澡……那混蛋想得美，打算跟我鸳鸯浴，但我拒绝了，他只好灰溜溜去洗澡……” “然后呢？”王朝阳脱口而出。 “你很关心我？”唐安娜敏锐感觉到王朝阳态度的变化。 “……”王朝阳没有出声。 “然后，然后一切顺其自然，正如你脑子里想的一样，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现在比尔睡着了，我却后悔了，所以我刚刚才说，我现在非常不好。”唐安娜委屈起来，听声音似是在抽泣。 她抽泣一会儿，听电话一直没有反应，又幽怨地问道：“为了梦想跟不喜欢的男人上床，我是不是很可怜啊……做就做了，可做完之后我又后悔了，我是不是很卑微啊？王朝阳，我这个人朋友不多，这种事情又不敢跟家里人讲，所以才抓你的壮丁，你会不会也瞧不起我呢？你快说话啊，呜呜，人家都愁死了……呜呜……” 王朝阳静静听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演，继续演！” 唐安娜一愣：“我演什么了？” 王朝阳道：“你真跟比尔去了酒店？你真跟他上了床？演技这么差还骗人，果然毫无自知之明啊！” 唐安娜尖叫一声：“哇塞，你，你是怎么听出来了？” 王朝阳道：“从你说跟比尔一起去酒店时我就开始怀疑了，如果你真的后悔了，酒店里的细节只会一带而过，而不会去描述洗澡鸳鸯浴之类的细节，这是第一个马脚。还有啊哈士奇妹子，你如果假装委屈，就真哭出来好不好，你那种努力哭却忍不住笑的声音，很容易穿帮！” 唐安娜尖叫声连连：“ohmygod！帅哥，你是侦探嘛？这都被你听出来了？人家已经很努力了好吗，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差劲！” 王朝阳很想告诉她，自己不是侦探，而识破一个“哈士奇”的骗局，也远远不用侦探。 而这个功夫唐安娜想起刚刚被称作“哈士奇妹子”，抱怨起来。一向只能她自称哈士奇，别人不许乱叫，这是唐安娜一直在坚持的“原则”。虽然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原则为了什么。 “好了，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骗我嘛？”王朝阳问道。 “讨厌，其实不完全是骗你，至少前半段是真的。”唐安娜的声音带着几分嗲气，这让王朝阳不由得心中一荡，然后听唐安娜继续说道：“那个比尔一直纠缠我，一直灌我酒，就是想泡我，这是真的。然后带我去开放，这也是真的，只不过我没有同意，在马路对面时我给了他一个大嘴巴，然后就走了！” 王朝阳心中一松。 不由得反问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原本在他心里，跟唐安娜只是普通朋友，她无论做怎样选择自己都不应该紧张才对，可王朝阳发现自己误判了自己，那种紧张感是不由自主的，直到从唐安娜口中说出给了贝尔一个大嘴巴，他才放松。 这是怎么了？ 这很危险，王朝阳暗暗给自己提醒。 “至于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以及为什么要骗你嘛……纯粹因为现在闲得无聊！我抽了比尔一个大嘴巴，然后就回到自己的公寓，冲个一个温水澡，现在裹着浴巾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睡不着，就打电话逗你玩喽！”唐安娜笑吟吟道。 “……”这人真够闲的，王朝阳好奇她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人有的时候会在一瞬间顿悟，你相信吗？”唐安娜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 “相信。”王朝阳说的实话。 “这几天连续经历了好多事情，而且都是糟心事，从开始像狗一样忙着帮丹尼奥准备方案，到后面功劳被完全无视，再到后来比尔想橡皮糖一样的纠缠……我突然顿悟了，发现为之奋斗十多年的美国梦，变得一文不值……我开始厌恶这个国度，讨厌这里的高楼大厦和拥挤的马路，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曾经一段时间，我甚至喘不过气来，现在我可以说，就算有人把绿卡放在我面前，我也会不为所动！”唐安娜这一番话说得非常轻松，跟之前叹气美国梦的语气迥然不同。 听得出来，她真顿悟了。 王朝阳问道：“没有了梦想，你还要继续留在那边嘛？” 唐安娜道：“这还不好说，或许会像行尸走肉一样在这边再混一段时间吧！” 王朝阳有些无语：“你一个女孩儿，用词考究一些不好吗？” 唐安娜咯咯一笑：“没有梦想的人就是咸鱼，但我不喜欢咸鱼，因为太丑了，所以当行尸走肉还不好吗？” 王朝阳脑补后世一步非常火的僵尸美剧，很想告诉唐安娜行尸走肉也不美。唐安娜打了一个哈欠，道：“好了帅哥，谢谢你陪我聊了这么久，我现在心情好多了，以后要是再想聊人生和梦想，我还会打电话给你的，不过现在我要睡觉了，晚睡对皮肤非常不好！” 王朝阳也不打算继续聊下去，但最后还是问了一个问题：“卡西姆代码的漏洞问题，你们公司的高层没有再找你？” 第247章 叔叔你好 倦恹恹的唐安娜本想结束这个国际长途，但听王朝阳提到“卡西姆代码漏洞”时仿佛被淋了一桶冰水，整个人一个激灵。 十数亿美金的超级并购案件，道尔森和卡西姆两个商业巨头之间的博弈，唐安娜因为得知卡西姆代码漏洞的信息而变得与众不同，甚至左右局势，短短几天里她从绝望到希望，从希望到兴奋，又从兴奋到失望……如同一片落入洪流的花瓣，她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和心里考验。 原本她已经释怀。 可当王朝阳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唐安娜离开来了精神。她突然想到一个细节，当初王朝阳说出代码漏洞时，唐安娜非常不可思议，这条消息的商业价值超过几个亿，而后来道尔森和卡西姆的谈判结果充分证明了这一点。王朝阳傻吗？唐安娜可不这么认为，那他为什么会随随便便说出这么重要的信息？ 按照唐安娜对王朝阳的了解，他一定另有算计。这个想法唐安娜一早就有，只不过当时忙于别的事情没有深究。此刻突然再次听到王朝阳提起这个话题，唐安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些。 唐安娜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王朝阳的回答却是：“我有你想的那么狡猾吗？” 唐安娜哼道：“你要是狐狸，猎人都得吃草！” 王朝阳却以极为正经的语气说道：“这个消息虽然值钱，但我却不想赚这种不义之财。代码漏洞的事情如果不尽早公之于众，你知道全球会工业控制行业会有多少损失？几十亿还是几百亿？以此为代价换来个人的蝇头小利，我的境界还没那么低。” 唐安娜一愣，旋即道：“看不出，境界很高嘛？” 王朝阳笑道：“好说好说。” 唐安娜立即道：“这么说这事无论跟我有没有关系，你都会说出来咯？亏我还对你心存感激，甚至想跟你……原来我是自作多情啊！伤心伤心，好一个冷落清秋节……” 听她幽怨婉转的胡扯，王朝阳道：“话不能这么说，大境界虽然重要，小心思也很重要，我可还给你留着后手呢，想知道吗？” 唐安娜压着好奇心，漫不经心道：“忽悠姐吧？” 王朝阳要挂电话：“不信算了……” “别啊！”听到王朝阳真要挂电话，唐安娜想被夹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道，“坏蛋，故意逗美女是不！留什么后手，快快交代！” 王朝阳没有隐瞒，当即说出自己的“后手”。 卡西姆代码漏洞问题，诚然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但隐藏在这个秘密后面，还有另外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修复漏洞？知道漏洞的存在，却不知道如何修复漏洞，就等于让绝症患者提前知道真相一样，有害无益。 这也是王朝阳刚刚询问，道尔森高层有没有问起代码漏洞的事。 听完这番话，唐安娜说出她所了解的情况。道尔森高层也不全是饭桶，谈判胜利之后就意识到修复漏洞至关重要，几乎在谈判结束当天就集结公司内部工程师组成专家组，目标是在一个月之内攻克漏洞。 现在时间过去不到一周，想必专家组成员正在全力修复中。 王朝阳笑了笑，难怪道尔森的高层没有反应，原来把希望寄托在专家组身上了。听出王朝阳的笑声不怀好意，唐安娜没来由地兴奋起来，问他又有什么损招。 王朝阳强烈抗议哈士奇女孩儿的措辞，啥叫损招嘛！ 王朝阳之所以笑，是在笑道尔森高层们的盲目自大。目前的代码是卡西姆的杰出之作，经过大量实际检证和修复，如今就算发现漏洞，岂是随便组一个草包专家组就能解决的？道尔森的工程师没那个水平，这点王朝阳非常确信。 不单道尔森，世界上任意一个技术团体都做不到这点，这点王朝阳也很确信。因为卡西姆的代码逻辑已经处在这个时代的峰顶，卡西姆自己的工程师无法解决的事，其他注定白给。 唐安娜如同偷到鸡蛋的黄鼠狼一样咯咯笑了起来：“所以你想说，道尔森那群自以为是的高层一直在自娱自乐，早晚有一天会意识到现实的残酷？” 王朝阳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也是道尔森的一员，这样说话不厚道吧？” 唐安娜呸一声道：“他们没人尊重我，我干嘛要厚道，我傻吗？” 王朝阳嘴一秃噜道，“哈士奇不就是傻吗？”说完就后悔了，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儿。 唐安娜果然顿时炸毛，骂道：“王朝阳，这是我第n此警告你，不许再跟我提哈士奇……我的重点是没人尊重我，而如果我没猜错，现在某人能帮我重获尊重，对不？” 王朝阳轻声一笑，没说话。唐安娜却已经忍不住：“不许否认，你肯定知道修复漏洞的方法，对不对，不然你绝不会绕这么大一圈跟我废话的，快说给我听听！” “你自己说过，这种消息价值不菲，你好意思直接问吗？”王朝阳。 “但你拥有悬壶济世的胸怀啊，什么全球工业控制行业损失多少多少……境界高得不要不要的，这些可都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却跟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好意思嘛你！”唐安娜理直气壮道。 “你是小姑娘？”王朝阳差点喷。 “当然啦叔叔！”唐安娜嗲声嗲气道。 “小姑娘有你发育得那么……”王朝阳倏地住口，后面的话过于暧昧，还是不说的好。 但嘴上不说，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出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的卷发美女，软软糯糯地仰头喊叔叔的样子。 “好啦好啦，不跟你频了！话题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想把真相告诉我，毕竟你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咱俩什么关系啊……” 唐安娜声音变得温婉起来，如同摇滚变成民族风，民族风里又掺杂些许二人转的风韵：“朝阳哥哥，你肯定不忍心瞒我吧？人家大晚上地陪你打电话多不容易，不然我早就敷上面膜去泡脚了……现在我浑身只裹着一条毛毯，你忍心让我继续等下去吧？” 拙劣的措辞，毫无逻辑可言，但加上色诱的成分，杀伤力非常之高。王朝阳这种阅遍无数的老鸟也不由得心中一荡。 王朝阳害怕这位哈士奇女孩继续色诱下去，他晚上真要做噩梦了，于是叹了口气道：“好，我说。” 第248章 交易 当年，卡西姆代码漏洞事件的影响巨大，以至于并非那个年代的王朝阳从后世连篇累牍的科学周刊和学术论文中了解事情的全部经过，其中的重点就是如何修复漏洞。 代码漏洞发生后，全世界的工业控制大鳄都疯了，放弃往日勾心斗角的心理，组织最精锐的精英去分析和修复漏洞，终于在耗费一年时间以及无数成本之后，成功做出代码补丁，那个补丁极为高明，可以与卡西姆代码无缝连接，成为后工业控制行业的经典案例。 王朝阳现在还清晰地记得，他看过的一本工业控制类教材，扉页便是卡西姆代码补丁的案例分析，印象极为深刻。 面对唐安娜的追问和“色诱”，王朝阳同意把补丁说出来，不过是有条件的，而当然，这个条件不是针对唐安娜，而是针对道尔森公司。 唐安娜抱怨说，又要谈条件，咱俩的革命友谊不顶事吗？王朝阳已经渐渐适应这个哈士奇女孩满嘴跑火车的节奏，说事情一码归一码，前面免费把代码漏洞的消息说给她听，已经属于帮忙，这次涉及修复补丁，他必须跟道尔森谈条件，这叫待价而沽。 唐安娜嘴上抱怨，心里知道王朝阳的做法没问题，于是问他想要多少钱，她可以回去跟上级汇报。王朝阳反而笑道，这次不要钱，具体要什么现在不说，希望唐安娜牵头，王朝阳直接跟道尔森的高层通话。 唐安娜这才反应过来，王朝阳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她为难，她是道尔森的员工，若总是替王朝阳传话谈判，终归影响不好。王朝阳听了这话说她想多了，直接跟道尔森高层谈判的原因是担心有些话唐安娜说不明白，丢三落四的影响效率。 听了这话唐安娜差点发飙，但旋即鬼机灵地笑起来问，她从中间穿针引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该有她的好处吧！ 王朝阳说好处自然有，但要等谈判结束之后。唐安娜同意，明天回公司跟上层透露此事，什么时候谈以及怎么谈也要看他们的打算。 这一番话说完，唐安娜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赶紧结束电话，明天还要上班呢。 但电话挂断之后，唐安娜盯着天花板，反倒睡不着了，脑子里翻江倒海安静不下去。 她想了很多事情，这次给王朝阳打电话，一部分原因是闲得无聊，自然还有试探王朝阳反应的因素，而王朝阳的反应……她还算满意。 但满意之后又能怎样呢？唐安娜想不到那么远，朋友开玩笑说她是哈士奇，她的确有跟哈士奇一样的性格，不喜欢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思前想后不是她的风格，率性而为才是真性情。 卡西姆代码漏洞，堪称全球工业范围的大事件，如今处在台风眼中间的唐安娜，反倒没有太多紧张和顾虑。通过王朝阳的介绍，她获得的信息不算只鳞片爪，但也能管中窥豹，隐隐觉得王朝阳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儿这次想玩一个大的。 到底是什么？唐安娜不想费心思去揣测，那不是她的性格标签，反正有王朝阳主导，她踏踏实实地做一个传话人也不错……貌似已经对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产生极强的依赖心理，这样可不好。 唐安娜这样提醒自己。 翻一个身，有些口渴，唐安娜起身给自己倒一杯温水。端着水杯站在影子前，欣赏着颀长自己的身体……在家里，尤其洗过澡之后，唐安娜习惯不穿衣服。看着细心保养二十多年的俊美胴体，唐安娜长叹一口气道，好美，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个猴子！ 远在大洋彼岸的王朝阳，打一个喷漆，手里的手头险些掉落。跟唐安娜的电话是计划之外，现在得抓紧时间往邮局赶。按照邮局的工作节奏，上午收的货，能当天发出，下午收的货要第二天才能发出，这跟兴起网购的后世快递相比，简直乌龟和兔子的区别。 抵达邮局，办理手续，填好收货人信息，货物包装需要自己负责。收件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穿着整齐的军绿制服，带着红星帽子，一脸严肃和一丝不苟的表情。这让王朝阳知道，她一定刚刚参加工作不久。 注意到王朝阳包装的东西有些奇怪，女收件员询问是什么东西，得知是石头时，她露出“你没有搞错”的表情。邮米邮面邮水果的她都见过，邮石头的是破天荒头一遭。因为涉及到安全运输问题，不听王朝阳解释，硬要他把包裹拆开，亲自检查才行。 王朝阳拗不过她，只好拆开辛辛苦苦弄好的包装。图穷匕首见，当包装纸被拨开，一块货真价实的大石头露出来后，女收件员红着脸说，你还真运石头啊！ 王朝阳看时间已经过来十二点钟，一屁股坐下去说终究没赶上时间，这石头对他非常重要，耽误一天很有可能就来不及了。女收件员虽然严肃认真，但终究只有十七八岁，哪看得出王朝阳那影帝级别的表演，跟着紧张起来。她说你不要着急，问题出在我身上，我一定帮你解决，这块石头上午肯定能运出去！ 然后就看到妹子拿着发货单子跟邮局里其他人去商量，情况似乎是午前的货已经装车，正准备出发，其他货物上不了车只能等明天。制服妹子回来跟王朝阳解释一句，然后抱起石头就往外跑，绕到邮局后身的出货口，跟司机央求好一会儿，司机才懒洋洋地熄火，打开车厢，制服妹子这才如愿以偿地把石头放入车厢。 回到邮局，她对王朝阳说放心，赶上今天发货了。 看着气喘吁吁的妹子，以及额头的汗珠，王朝阳有些惭愧。妹子挺了挺胸口，指着衣服上的文字说，你看这写的是啥？为人民服务，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看你那么着急，石头一定对你很重要，能帮上你的忙，我也很开心。更何况我要是没让你拆开包装检查，你的石头就不会迟了。 王朝阳让她稍等一下，去对面供销社买两瓶大白梨，一瓶自己喝，一瓶递给女售货员。她连连摇头，说不能收东西。王朝阳笑着说，这还算贿赂公职人员？ 妹子红着脸笑了，说我算啥公职人员，只是邮局里一个跑腿的。 收下汽水，拧不开瓶盖，王朝阳帮她拧开，还细心地用纸擦了擦瓶口。妹子低声说了声谢谢，接过汽水喝下一口，说她叫阮晓萌，以后可以直接叫她晓萌。 第249章 狭路相逢 从邮局回到厂子，吃了午饭。张苗苗告诉他，工程设计的方案已经最后一轮修改完毕，那么按照计划，今天下午可以去市里跟娄老师碰面了。 整个设计方案，幕后策划者是娄新慈，方案最终定型之前，自然需要娄老师把关。 因为是提前约好的时间，娄新慈今天没有上班，而是在家中等待。见面时娄新慈正在看报纸，王朝阳和张苗苗赶到，娄新慈没有第一时间跟他们讨论方案，而是把报纸递给他们看。 南阳晨报的头版头条，全国一盘棋，为了响应中央号召，省里颁布《关于加强中外交流，促进经济发展的指导意见》，醒目的红头文件后面是洋洋洒洒两千多字的详细解读。总体意见已经被标题高度概括，第一，加强本地企业与外资企业的交流和共同发展；第二，从过去的闷头搞经济，转变成为开放市场，让市场规律占据主导地位，政府将减少参与改革和发展，工作重点将是宏观调控。 娄新慈问王朝阳和张苗苗，有何观后感？ 王朝阳让张苗苗先说，张苗苗想了想说这将对红星厂不利。现在是平顶山项目招标的最后一轮，而红星厂的竞争对手来自海外，在这个档口上，上面发下这种“指导意见”，对红星厂简极为不利。 王朝阳和娄新慈对视一眼，同时微笑。张苗苗这段时间的长进，他们都看得出来。以前张苗苗只是一个闷头钻研技术的工科女，这段时间参与工程设计，视野开阔很多。 搞技术的，只懂技术是远远不够的，对大环境的政策，对周边产业的状况和竞争对手都要了解。这就好比练长跑的，只练跑步肯定不行，对比赛规则和比赛对手都要研究。 记得有一位着名的百米短跑名将，在一次重要的国际大赛前夕，把对手研究得非常透彻，于是在信号枪响之后就全力冲刺，这跟他的以往比赛习惯不同。但却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原来参加决赛的另外一名短跑名将对他威胁很大，但有一个短板是起步慢，习惯后程发力。他前程发力，竞争对手也跟着发力，结果比赛节奏彻底乱了，最后他如愿以偿拿下冠军。 这个例子也适用于方案设计。 旗鼓相当的对手，竞争达到某个阶段之后，纯技术层面的东西很难分出胜负，想要战胜对手，必须从相关技术入手，细节往往决定成败。 这点王朝阳深有体会，有海外留学经验的娄新慈也有体会。 得到王朝阳和娄新慈的赞许，张苗苗脸色微微一红，然后认真说道：“这样一来，竞争对红星不利，咱们得想对策才行！” 娄新慈神情暗淡下去。 王朝阳道：“如今方案已经做到最优，很难有突破。” 娄新慈没有多话，打开张苗苗递过来的方案草本，认真阅读起来。半个小时过后，娄新慈抬头让两位稍等，他去冲杯咖啡。这个年代，一个高中老师的家中有磨好的咖啡，这看上去有些不协调，但看得出娄新慈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教书先生，他有他的渠道。 水汽腾起，浓郁的咖啡香味弥漫在屋内。娄新慈淡淡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份方案已经没有改进空间，至少我这里提不出优化意见，旱涝凭天吧！” 张苗苗低下头，屋内气氛有些压抑。三人都知道，于人本重工的竞争本就处于劣势，如今的政策巨轮之下，这正劣势被进一步放大，红星很有可能会凉。 张苗苗抬头看一眼王朝阳，她清楚地记得王朝阳对这次竞标的评价，红星厂的转型，这次竞争至关重要。如今局面，她担心王朝阳会失落。 结果王朝阳并没有失落，而是咧嘴笑道：“不要过早担心，这还没输呢，就算输了，也没关系。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娄新慈略吃一惊道：“你倒是想得开。” 王朝阳苦笑道：“想不开也没辙不是？” 跟娄老师告辞后，王朝阳让陈二把车停在路旁，王朝阳带着张苗苗在市内的街道上散步。他发现张苗苗的情绪过于低落，想找机会让她散心。 张苗苗却哪有心思散步，脑子里一直翻腾着方案的事，想了一会儿头疼，抬头对王朝阳说：“你真不担心？” 王朝阳说：“结果虽然重要，但过程也重要，那首歌怎么唱来着，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张苗苗很想跺脚，这家伙每次跟他说正事时都不正经！ 正在这时，面前出现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一声白色西装，身材虽然不高，但特别匀称，带着淡妆，五官的漂亮程度足可以让绝大多数男性回头。 女人的侧后方，半弓着身子的男人同样西装革履，四十多岁，中分的头发梳向后方，打理的油光锃亮。 这二人正是三泉智子和渡边雄策，两人站在一家饭庄的门口。 狭路相逢勇者胜，此刻双方虽然是竞争对手，但见面却没露出任何的火药味。三泉智子绰约站在原地，没有开口。渡边雄策跨上前一步，弯腰笑道：“巧合。我和智子小姐打算来试一试这家新开的饭庄，不成想遇到两位，中国古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今日就由我们做东，请两位共同品尝这家饭庄，不知可否赏脸？” 王朝阳笑道：“当然可以，正巧我们也饿了。” 渡边雄策伸手道：“那两位里面请。” 往里走的过程中，王朝阳注意到这家新开业的饭庄，从装修道服务员的素质，都很前卫，一些标语用的是中英双语，饭店的布局也充满现代化气息，这在这个年代不多见。 进入大堂，由旋转楼梯升至二楼，走过一条连廊到达包间。 双方落座，穿着整齐小坎肩的女服务员送上菜单，王朝阳注意到竟然是有日料，这让他微微吃惊。虽然两分菜单，一份在王朝阳手里，一份在渡边雄策手中，但渡边雄策没有征求王朝阳意见的意思，点完菜后说道，来中国几个月了，难得找到一家日料饭店，他就反客为主，请两位共同品尝日料吧！ 第250章 品尝日料 上菜过程中，一直没开口的三泉智子突然笑道：“中国，的确是一个有特色的国度。王先生和张小姐，今天的报纸想必看过，应该注意到头版头条吧？政策上开始鼓励外资引入和技术交流，这意味随后一些列相关的优惠政策就会出台，然后就会有大量外部资金流入，这是宏观调控的力量，这个政策，我很欣赏。” 王朝阳道：“改革开放是伟大的旗帜，这种地方性的政策遥相呼应，确实值得欣赏。” 三泉智子继续道：“但我想说的重点，不是旗帜和政策，而是游离在旗帜和政策边缘的东西。这家饭庄的特色是日料和西餐，考虑今天报纸上刊登的内容，算得上极具发展眼光，我说的没错吧？让我好奇的是，饭庄老板的发展眼光敏锐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家这样规模的饭庄，从筹划到装修，至少半年时间吧？而饭店开业没多久，鼓励外资的政策恰好公布出来，意味着饭庄老板在半年前就料到这些，我好奇，他是怎么‘料’到的。” 王朝阳跟道：“这的确耐人寻味。” 三泉智子浅浅一个笑容：“后来我知道，这家饭庄的幕后老板叫周文杰，是南阳市的一位传奇人物，以前是南阳化肥厂的一名普通工人，一年的时间升为主任，又用两年的时间升为销售部经理助理，然后在一年之内两次外出深造，一次是党校另一次是出国学习，回来之后任命为销售部经理，兼职副厂长。五年之后实权在握的周副厂长选择留职下海，并办起了并不起眼的房地产生意，然后他的战略眼光逐渐展示出来，东城幸福人家是他的第一个楼盘，封顶前一直不被人看好，但开盘第一个月就爆出消息，小区对面的地皮被规划为文化广场，市内唯一一座重点高中的新校址定在文化广场旁边，然后东城幸福人家的销售火爆，在开盘十天之后售罄，周文杰赚得盆满钵满。” “首战告捷之后，让周文杰的身价翻倍。然后是他更具有传奇色彩的第二战，南阳化肥厂常年亏损，被列为改制的第一批单位，全市商业巨头都开始蠢蠢欲动，因为他们知道化肥厂账面亏损，但实际具有极大的发展空间。所以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一场激烈的角逐将要拉开帷幕。但紧跟着，一条新的政策出台，改制接手方必须拥有相关从业经验，否则将丧失竞争资格。” “一则政策，砍死了绝大多数竞争者。身为前副厂长的周文杰脱颖而出，并最终拿下桂冠。于是就这样，周文杰摇身一变，变成改制后化肥厂的董事长，而他的老领导们，全都变成下属，化肥厂也在他的带领下扭亏为盈……” 说到这里，一桌丰盛的菜品已经上齐，三泉智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菜齐了，请慢慢品尝。” 王朝阳没有着急动筷子，而是继续思索着三泉智子口中的传奇人物。听得出来，周文杰的发迹，是众多“不可思议”的阶段拼凑起来的，而每个阶段，他似乎都能走在时代的前面。如同冲浪一样，踩在一个又一个变革巨浪的浪尖儿上，这才早就现在的传奇。 “不可思议”的背后，有没有其他隐情？什么人能每一次都踩在浪尖之上？这是一个值得寻味的问题。 但王朝阳看得出，三泉智子说这番话的用意，显然不是介绍周文杰，而是另有所指…… “菜已经上齐，两位请用！这酒我刚刚品尝过，竟然是正宗的进口清酒，产地应该在北海道地区，比国度附近的清酒要烈一些，但烈性跟中国的白酒不在一个层面上，希望两位能喝习惯。” 渡边雄策起身离坐，弯着腰帮把王朝阳和张苗苗面前的黑瓷就被填满，用的是装在肚大口小的酒壶里的清酒。 三泉智子此刻道：“渡边君，你失礼了。依我看王先生和苗苗小姐是第一次吃日料，你应该详细介绍一下，毕竟吃日料是有很多讲究的。” 渡边君连声“嗨一”，屁股刚刚落座就再度站起来，一丝不苟地介绍每一道菜该怎么吃，哪些肉是生的，哪些肉是熟的，不同的肉应该用什么蘸料…… 听过之后，张苗苗连连皱眉，太复杂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口了。三泉智子微微得意起来，越是讲究的吃法越能体现她尊贵的身份，而这种饮食文化也是她作为岛国人的自豪之处。 当然，在古井不惊的表情之下，三泉智子产生一丝丝邪恶的期许，他希望王朝阳那个不知深浅的家伙按照渡边君的介绍，夹金枪鱼寿司去占芥末醋，放在嘴里之后那种鼻眼通透的感觉一定让他出丑吧？ 这种小家子气的邪恶跟三泉智子的身份不符，但一旦产生，三泉智子也无法自控，只盼着王朝阳早点出丑。 “渡边君，辛苦你说了那么多。” 王朝阳自始至终都是轻松的表情：“不过我觉得，凡事都讲究入乡随俗。日料文化虽然产自岛国之上，但既然搬入我们国家，就应该顺应我们的口味。而你说的那些规矩，个人认为，能用就用，不能用就不用！吃个饭嘛，轻松最重要，别整的跟六国会谈似的！” 渡边君正色道：“鄙人不敢苟同，凡事都有传承，最终规矩才能尊重文化。如果随意改变，那你将丧失原汁原味。” 王朝阳却不做退让：“衣食住行，是人的根本需求。宗旨是为人服务，要让人觉得舒服。如果一味墨守成规，那不是本末倒置？” 渡边君道：“但是传承不能变！” 王朝阳说：“传承的精髓不能变，但若只删掉条条框框，我认为没什么可惜的！” 渡边君没料到王朝阳这么善辩，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憋得脸通红，不再言语。三泉智子暗骂属下没用，平时挺能白话的，关键时刻没电。把情绪压在心里，三泉智子轻轻一指金枪鱼寿司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何不品尝一下寿司呢？” 第252章 心中猛虎 离开饭庄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按照这个时间，王朝阳和张苗苗本应该返回红星。不过王朝阳却临时让陈二改变方向，说想去一趟南阳高中。张苗苗以为王朝阳想找娄新慈，但王朝阳说不，不找娄老师，只是想在校园里走走。 夏至已过，校园里万木变得郁郁葱葱，这个时候没有封闭校区一说，王朝阳和张苗苗很容易进入其中，走在带有书卷气息的林荫小路上，清爽无比。 “你很喜欢来校园散步？”张苗苗问道。 “我很喜欢在来校园里跟美女散步。”王朝阳已经熟练地牵起张苗苗的手，柔若无骨的小手，滑腻腻的，握在手心舒服极了。 “又不正经！”张苗苗骂道，手任凭牵着。 “校园里这份安静，是任何其他地方都比不了的，你知道为什么吗？”王朝阳问道。 “因为这里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阴谋算计？这里的学生们，一个个都是稚气未脱，这里的老师们也都默默奉献。校园就想在城市中间建造的温室，让孩子们有机会去学习和成长。”张苗苗头一次说这么多话，看来也是有感而发。 “单纯，随最难能可贵的。”王朝阳点头道，见前方有长条座椅，便坐了过去。张苗苗也走累了，挨着坐在一旁。 恰逢夕阳西下，余晖透过林荫，洒落而下，稠密的大叶洋槐在晚风之中肆意摇曳，哗啦啦作响。张苗苗脑袋微微倾斜，枕在王朝阳的肩膀上，舒服极了。 “老厂长最近一直在跟其他三个厂子谈判，进展并不顺利，我看他都瘦了，你回去要多劝他宽心。”张苗苗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王朝阳知道，这位妹子果然蕙质兰心。她已经看透如今局势，人本重工占据优势，而红星厂扩大规模计划受到制约，原因同样来自于人本重工。如同一盘已经进入守宫阶段的棋局，多个战场厮杀，都在僵持中未判胜负，留给红星厂的落子已经不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刚刚跟三泉智子吃饭，王朝阳虽然镇定自若，但心中也有顾虑，丧失这次机会，红星厂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转型呢？ 急事缓办，重压之下王朝阳最喜欢的是来校园里散步。 如今的王朝阳，跟半年前刚刚穿越时大不相同。半年前，他踌躇满志，自信依靠穿越者的福利，可以无所不能为。而现在他意识到，穿越者的福利只能让他在战术上取得胜利，而战略层面的，仍然受限于此刻的天时地利。他跟红星厂已经有了不可割舍的感情，想要红星厂在即将到来的风浪中屹立不倒，他需要咬紧牙关去坚持。 “你有一个缺点，你知道是什么吗？”靠在肩膀的女孩开口。 “什么？”王朝阳低头，看到落日余晖落在张苗苗蓬松的刘海上，很美。 “面对任何事情都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你想用这种方式让其他人觉得放松，但其实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张苗苗道。 “这算缺点？”王朝阳没有否认。 “这不算缺点。但所有压力都一个人扛，就是你的缺点了。红星厂不止你一个人，技术员也不止你一个，我们可以帮你分担压力！”张苗苗道。 王朝阳笑了笑道：“心意我领，但要帮我分担压力？你们还得再练。” 张苗苗坐直了身子，瞪他一眼道：“你还有第二个缺点，太自负了！” 王朝阳很想说，自负是因为自信，而自信是因为有有实力。但觉得这话说出来，张苗苗会更生气，便憋回肚子没说。 而就在这时，两人座椅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叫骂声。 “讨厌，操场这么大地方，非挤在这里，存心的吧！” 座椅都是成对摆放的，中间有球状灌木丛遮挡。此时就看到在他们身后的座椅上站起一男一女，穿着校服，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看样子是学校里的学生。男生面带狰狞，那样子像是要冲上来跟王朝阳拼命，而女生则满脸潮红，耳边的鬓角和衣服的领口都有些凌乱，此时很着急地用一只手捏着领口，另一只手拉住男生。男生又埋怨几句，这才拉着女生朝小树林的深处走去。 目睹二人离去，王朝阳和张苗苗面面相觑。王朝阳大摇其头说：“现在这年轻人，真没礼貌！” 张苗苗脸颊红扑扑的，道：“貌似是咱们打扰他们了！” 王朝阳哈哈笑道：“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但也不用大惊小怪，想必都是备战高考的学生，压力太大，跑外面来解压了！” 张苗苗很想骂王朝阳胡说八道，这跟解压有什么关系。但转念一想，突然痴痴地望着王朝阳，道：“我有办法帮你分担压力。” 王朝阳奇怪道：“什么办法……” 不带说完，张苗苗突然合身扑上来，翘起脚尖，跟王朝阳吻在一起。 越是表面文静的女生，越有可能心中住着猛虎。 王朝阳今天深有体会，而同时王朝阳也收回之前的话，解压的方式有很多种，说其他人没法帮他，这话有失偏颇。 至少张苗苗做到了。 时间在紧迫的氛围中，总是流逝得很快，平顶山煤矿项目的工程设计招标即将迎来收官之战。巨浪来临之前，红星厂这一页小小扁舟上的人，从最初的焦虑慢慢变成平静，尽人事听天命，该来的总会来。 除了正常的工作节奏，每天下班之后，王朝阳和张苗苗都会去后山的山坡上散步。如果说张苗苗是一个心中藏着猛虎的文静女孩儿，那么上次在校园中发生的一切，猛虎冲出牢笼，一发不可收拾，她用她特有的方式帮王朝阳解压，而她同样享受那种把一切抛到脑后，肆意地感受着彼此心跳的感觉。 张苗苗有时会自我反思，作为一个从小被爸爸妈妈保护得很严实的乖乖女，一切的对外探索都来的那么小心翼翼，而一旦突破心障，那种激情也将无法压抑。 虽然不断自我批评和反思，但张苗苗发现效果还是蛮显着的。她明显能感觉得，王朝阳的紧张得到极大缓解……张苗苗不确定是否是全部自己的“功劳”，王朝阳的答案是肯定的。 第253章 收官之战 平顶山煤矿的招投标收官之战，在平顶山政府办公室举办。 红星厂这边出席人员包括王嵩，王朝阳和张苗苗，同行者包括龙源重工的赵立川和何宏远。原定计划钱福山也会参加，但临时通知有事，改变了行程。 藤野第三重工这边，除了前几次见到的岛国人之外，三泉智子和渡边雄策也有参与。如今，他们已经不需要可以隐瞒藤野第三重工和人本之间的关系。 双方固然竞争激烈，但落到主办方这边，并没有太多声势。场所是一间容纳二十人左右的会议室，竞争双方分坐两旁，主办方的领导是一位分管经济的主任级别干部。 双方的方案分别撞在档案袋中，以“暗标”的方式呈递给主办方的专家团。然后是长达一个小时的等待，专家组将当场审阅方案，当场打分，分出高下。 一个小时漫长的等待，专家组组长站起身来，摘掉眼镜。 这个举动，让坐席两旁私下讨论的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同时一股紧张的气息再度弥漫开来。 接下来专家组组长宣布方案评审结果，最终中标的是，红星厂！ 场面安静片刻，旋即红星厂这边所有人高声欢呼起来。王嵩攥着两只拳头，用力在空中挥舞，赵立川和何宏远用力握手，互相恭喜，王朝阳和张苗苗则拥抱在一起，这种场合，应该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吧？ 反观桌对面，死气沉沉，所有人不发一语。三泉智子脸色惨白，靠在椅背上。以往这位岛国女子，任何时候都是腰背挺直，神采奕奕。这是她头一次展现出颓唐的一面。 三泉智子完全想不通，红星厂怎么会赢。而借此联想到的是家族内部的斗争。她雄心勃勃地开拓东方市场，结果接连折戟，这个消息传回总部，一大半懂事都会转过去支持她那个愚蠢的哥哥吧？ 一招输，步步输，自己的雄才大志何时能够实现？ “我不服！渡边君，你去问主办方，就说我想知道更详细的信息！”三泉智子对住手喝道。 渡边雄策正要起身，却见专家组组长继续说道：“会议结束之后，红星厂可以正常办理手续，我希望单独跟人本重工的朋友们再聊一聊，所以请人本重工的人暂时不要走。” 三泉智子意识到现在时机不对劲儿，便按住渡边君。 熬到其他人都离开，专家组组长来到近前，三泉智子终于有机会询问细节。 专家组组长也不避讳，从红星厂的方案尾页，抽出一张纸来，组长问道：“智子小姐，请你看看合适什么！” 三泉智子只看一眼，便愣在当场！ 红星厂是获胜方，短暂的会议结束后，便有工作人员带领去办理手续。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办理手续的空当，赵立川挤到王朝阳跟前，用力拍了拍他肩膀说：“朝阳老弟，真有你的！方案到底怎么获胜的，快说来听听！不是说方案比不过对手吗？” 王朝阳说，方案还是你定好的方案，没有任何改变，他唯一变的是在方案上增加一个附件。 何宏远回想起王朝阳增加附件的场景，此刻才想起来，问那附件是什么。 王朝阳故作神秘一笑，反问何宏远还记不记得那次去平顶山游玩，当时在带回一块石头。何宏远回想一下说记得，但石头跟报告有什么关系呢？ 王朝阳说他将石头发给燕山煤矿的罗永强，让他帮忙分析石头的理化特性，这原本只是一个多余的举动，因为作为输入信息，平顶山主办方分析过当地的地址特点，岩石的主要参数都是公开资料。 然而，你永远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就是这样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起到关键作用。 按照罗永强传回的结果，平顶山煤矿的地址属于蓬松型层积岩，其中含有少量的花岗岩和火山岩，其主要参数，例如硬度，自然堆积角，堆积密度……跟平顶山主办方提供的数据都有差距。而如果这些差距确凿，那么整个工程设计方案必须重新调整，不然会有大问题。 除了王朝阳，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得知这些信息，听得均是匪夷所思。 王嵩道：“这份报告顶多证明红星和小鬼子的方案都不行，但主办方怎么会直接把标判给咱们呢？” 王朝阳摊手道：“讲真，这我也不知道。” 会议室内。 红星厂的人离开后，剩下专家组和人本重工众人。专家组长将红星方案附带的报告交给三泉智子，这位人本重工的法定继承人看过之后有些糊涂，一份石头的分析报告，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份报告中的参数，跟平顶山主办方提供的数据有多处差距，如果差距属实，那顶多说明主办方工作失误，为什么要一次判断标书的归属？ 这不公平！ 三泉智子发出强烈的抗议。 专家组组长面色凝重，顿了半晌反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一份报告，可以减少多少次煤矿的潜在塌方危险？ 三泉智子瞬间语塞。 塌方，是煤矿中最为严重，谈虎色变的灾难。所以所有煤矿在投产之前都要进行大量的地址分析，平顶山也不例外。不过不得不承认，平顶山则资源有限，经验不足，地址分析并不准确，而他们这群专家组成员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所有人多知道，如果真的发生事故，没人承担得起！ “三泉智子女士，若对比双方的方案，对工程设计的理解都很透彻，不分伯仲。但红星厂因为一份地质报告，而大幅减少未来塌方的风险，于情于理，我们做出红星胜出的判断，请理解。”专家组组长解释之后，再无他言，起身离开。 三泉智子静静地坐在原地，却再也无法维持以往镇定自若的风度，她内心翻江倒海一样，有对项目的不甘，也有对总部局势的担忧。mustwin项目，三泉智子压上了几乎所有可以调用的资源，如今败北，如何承受？ 脸色惨白的三泉智子缓缓起身，双腿发麻竟然没有站起来，旁边的助手打算搀扶，三泉智子拒绝，说没问题。作为人本集团的继承人，她不会被一次失败击垮。 第二次尝试起身，结果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第254章 智子其人 场面混乱起来，人本重工的人大声呼喊工作人员帮忙，工作人员赶过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渡边雄策快要疯了，抱起三泉智子就往外跑，高声喊车，要尽快赶到医院。 恰好办完手续的红星厂众人返回，注意到混乱的场面，以及抱着三泉智子往外跑的渡边雄策。 “停下来！”王朝阳冲过去，拦住渡边雄策。 “让开！”渡边雄策咆哮道，跟以往含笑弯腰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想她有事，就立刻停下！”王朝阳提高音量。 “……”渡边雄策被王朝阳的气势震慑，停下脚步。 “把她平放在桌子上。她脸色发白，嘴唇也发白，应该是血糖降低引起的暂时性休克。苗苗你去帮忙搓她的手心，搓到热为止，老赵尽快帮忙找些糖水来……其他人散开，她需要通风……” 众人按照王朝阳的话去做，渡边雄策像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原地：“智子小姐，不会有问题吧？” 王朝阳没有理他。 作为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基本的医学常识都懂，而血糖降低的症状以及处理方式又是航空工程师的必修课……太空舱中的极端环境很容易引起人体指标紊乱，你总不能指望每次航空任务带一个护士上去吧？ 张苗苗捏着三泉智子的双手不断揉搓，不大工夫主办方的工作人员端来糖水，王朝阳接过大碗，用手捏开三泉智子的上下颚，直接灌了下去。三泉智子被呛得咳嗽起来，但仍然没有苏醒的征兆，一旁的渡边雄策有种要杀人的冲动。 被被捏开嘴灌水，这种粗鲁的举动怎能发生在三泉智子身上，如果管用还要，要是不管用……呸呸，一定管用，三泉智子小姐一定不会有事！ 虽然跟渡边雄策的祈祷没有一毛钱关系，但三泉智子还是悠悠转醒。 睁开第一眼看到的是王朝阳和张苗苗，三泉智子脑袋发蒙，紧跟着就咳嗽起来，嗓子疼得要命。 这边工作人员递来清水，给三泉智子喝下，然后又用毛巾帮她擦了擦脸，三泉智子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是你救了我？”三泉智子问。 “不用谢。”王朝阳。 三泉智子打算自己坐起来，张苗苗上前搀扶，却被三泉智子拒绝：“我自己能行！” 张苗苗只好停手。虽然不忍心，但人不让插手，她也不好多事。 “逞强没意义，你还说老实歇一会儿吧！”王朝阳却不管不顾，直接按住三泉智子的肩膀。三泉智子本就虚弱，被他一按，直接躺回桌子。 “你敢碰我！”三泉智子怒道，有气无力。 “我在救你！你晕倒的原因是血糖低，想必你平时也有这毛病，血糖低虽然不是大事，但达到休克的地步已经是身体的报警，如果不注意休息，落个半身不遂醉眼歪斜的并发症，多不划算？”王朝阳道。 “……”三泉智子额头冒出一层虚汗，听到半身不遂和醉眼歪斜时，整个人抖了一下。 “别这么看我，我没吓你。你现在最好别乱动，刚刚喝完糖水，你最好等血糖恢复之后在起来。当然，该说的我说，你要是不信，我也没辙。”王朝阳说完，就坐到一旁，不在多嘴。 三泉智子平躺在桌子上，想起身，但又不敢，只能老老实实听话。这次项目落败，她本就郁闷，回国之后必将面临严峻的形势。一时间压力、委屈、不甘、疲惫……所有情绪都涌上心头，眼珠子转动两下，竟然流出泪水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 王朝阳起身道：“大姑娘哭有啥好看的，都散了吧，散了吧！” 然后带头离开。其他人虽然好奇，但当真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也只好离开。这样一来，只有人本重工的渡边雄策和两名主办方工作人员留下来，另外张苗苗因为一直近身照顾三泉智子，也留了下来。 围观者少了，三泉智子的窘态有所缓解，但泪水却像决堤一样不住地往外流。 她是天才少女，她是人本帝国的法定继承人，她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不过不要忘记，她终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平时她可以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但当坚硬的外壳被击穿，遭遇无法承受之重，她也会哭。 “智子小姐，凡事想开些，项目的输赢在所难免，不要伤坏了身子！”张苗苗不太擅长劝人。 三泉智子看了一眼对面面带焦虑的中国女孩儿，侧身道：“渡边君，你们也出去吧，我想和苗苗小姐单独待一会儿！” 渡边雄策不解，心说您为什么要跟张苗苗独处？但他不敢多问，只好叫上主办方两名工作人员一同离开。 这样，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 “能再给我喝一口清水吗？”三泉智子问。 “好，好！”张苗苗端过水杯，本想帮忙喂水，三泉智子摇头，努力撑起上半身，接过水杯自己喝水。 几个简单的动作做完，三泉智子额头又是一层细汗。 “智子小姐，身体要紧，何必这么倔强？”张苗苗道。 “倔强是坚强的外壳，但它是脆弱的，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懈怠。”三泉智子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说完之后，仰头淡淡看着张苗苗道：“苗苗小姐，我一直很欣赏你，对你抛出橄榄枝的次数至少超过三次，但你知道吗，有些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甚至……嫉妒！” “羡慕我什么？”张苗苗奇怪。 三泉智子淡淡一笑，问道：“我有一个奢望，苗苗小姐，你我能暂时忘记彼此的身份，像一对闺蜜一样谈谈心吗？” 张苗苗微微一愣，点头。 张苗苗不善言谈，绝大多数时间扮演听众。三泉智子的语速不快，情绪也平淡下来，她简单介绍了她的身世，出生在人本重工董事长的家庭，三泉智子从小就拥有其他人无法睥睨的起点，专用保姆，私人家教，一系列相近而奢华的培养计划……三泉智子没有辜负长辈的期待，在年纪轻轻就获得投资天才的头衔，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被看成人本重工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但跟绝大多数老王退位，新王继位的剧情一样，三泉智子遇到面临许多普通人只能在历史剧中看到的剧情，如何抵抗夺位者的挑战，如何安置旧臣新将，如何笼络心腹……这也是她变得高傲冷漠的原因。 第255章 第一个朋友 三泉智子看着张苗苗道，你知道嘛，我并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不好，我出生在这种家庭，注定我必须为权利战斗，这是命。 而且我想赢，我要夺下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张苗苗惊骇地听着这一切，不知该如何回应。三泉智子并不抗拒命运给她安排的一切，反而以顺应的心里去接纳，并坦然而坚决地面对一切挑战，去战斗！ 那么自己呢，张苗苗不由得推人及己，跟三泉智子的处境相比，自己的生活算得上极为安逸了吧？如同滔滔巨流旁边的涓涓细流，那么自己的生命中，有没有某件事情值得自己不顾一切地去坚持，去战斗呢？ 三泉智子沉默片刻，又对张苗苗说，我羡慕你的原因……坦白讲是你的处境。你的身旁永远有人保护，不用自己去承受外部的压力，你的生活可以变得非常简单而且温馨，而这些是我永远都得不到的。 “你说的是王朝阳嘛？”张苗苗红了脸。 “是的。”三泉智子没有否认，语气仍然平静，“人本重工的两次失败，都是因为王朝阳，而且他多次对我出言不逊，从感性上我很恨他。但我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很高明，他总能在逆境中找到救命稻草，并抓住机会成功反击。这需要的不仅仅是运气和机会，还需要一颗无比强大的内心……并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到。” 张苗苗发呆。 这个问题她以前想过，小小的红星厂在巨浪之中航行，如同一叶扁舟，如果船里的人赶到稳妥，那么一定有人在承受着所有的压力。 三泉智子主动拉住张苗苗的手，问道：“我们现在算朋友嘛？” 张苗苗回过神来：“算。” 三泉智子莞尔一笑，少有的表现出温婉的一面：“我刚刚那番话，一定不能说给王朝阳听。竞争，我不会放弃，而红星厂和王朝阳仍然是我的对手。我可不希望这样的评价流到敌人耳中。所以苗苗，一定要替我保密。” 张苗苗道：“这个……” 张苗苗最不擅长保密，连撒谎都会脸红。不过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三泉智子。毕竟这番话如果当真流到某人耳中，估计会得意地翘起尾巴吧？ 接下来三泉智子跟张苗苗又聊了很多，多数是三泉智子以往的经理和感悟，没有多少逻辑，但却起到很好的缓解情绪的效果。张苗苗继续扮演倾听者，心中对三泉智子是敬佩的，作为爸爸妈妈眼中的乖乖女，凡事都是被安排妥当的，凡事都要征求父母的意见，张苗苗从来不知道如何自己去做决定。 一个多小时后，三泉智子缓缓站起来，过程中张苗苗想伸手，但再一次被拒绝。 “人总要靠自己才能站起来。” 三泉智子笑了笑道：“苗苗，谢谢你成为我第一个朋友，也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话。” 张苗苗道：“跟你成为朋友，我也很开心。” 三泉智子又道：“朋友是私交。出了这个门，咱们仍然是竞争对手……除非有一天你接住我的橄榄枝！” 张苗苗面色凛然，她做不到这么快的情绪转变，更不会接她的橄榄枝。 对面的三泉智子已经收起笑容，高傲和冷漠重新占领她的面部表情。 张苗苗看着三泉智子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怅然，倒下又站起来，站起来继续战斗，三泉智子算是战士吧？这种坚韧和纯粹，自己做得到嘛？ 还有，朋友和竞争对手，真能分的那么清楚嘛？ 最后一点让张苗苗想不通的是，三泉智子说战斗还会继续，但在如今这种大局已定的形势下，她还有什么打算？张苗苗有些惭愧地意识到，面对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相比，自己显得稚嫩极了，如同家鸽遇到鹰隼。虽然像朋友一样地闲聊那么多，但也只是对她“惊心动魄“的人生的惊鸿一瞥，自己的想法如同一张白纸，而对方的心思她无法想象。 不知为何，张苗苗的心思竟有一种蠢蠢欲动，人生需要精彩，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尝试着改变呢？ 轰轰烈烈的平顶山煤矿项目，随着几个扮演重头戏的项目招标结束，渐渐尘埃落地。 本次项目的大赢家有龙源重工和红星厂，但圈内人士却更清楚，红星厂称得上最大的黑马。 煤矿项目对于平顶山政府，甚至整个南阳市都是有积极意义的，如今发展的基调在于经济，而资源的开发是拉动经济的最强手腕，南阳市领导早已经下达指令，要对煤矿项目“不惜篇幅”地进行报道，要全面，要彻底，要往更深的层次挖掘。 既要凸显地方经济的优势，也要表现当地企业的活力…… 为了充分贯彻领导的思想，南阳报社的孔垂铭主编已经熟练而老辣地制定一系列报道计划，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对红星厂进行专访。 而具体执行专访任务的记者名叫刘红英，作为报社的当红头牌，她有着丰富的采访经验，任何事物都是多面的，刘红英非常擅长通过特定的角度去最大限度地表现主题。主编已经在战略层面给出方向，她则已经在战术层面做好计划。 她的计划分两步。 第一步，在红星厂大门外四十五度的斜角度拍摄全局照片，照片的注释她已经想好：红星厂只是一个小厂，曾经穷困潦倒，濒临破产，但抓住平顶山煤矿项目的机会后，重燃生机。煤矿项目给当地制造业带来长足的利好影响，红星厂只是一个缩影。 第二步，专访厂长，根据以往经验这种小厂的厂长一定既激动又紧张，有的甚至吭哧鳖肚地话都说不全。但刘红英准备从简单的问题入手，有把握逐渐把对方引导上自己的节奏中来，最终完成一篇内容积极向上，主题突出的报道。 新闻采访车抵达目的地，刘红英下车后就听到一阵热烈的欢迎声，许多穿着蓝色制服的员工们站在大门前，为首一位五六十岁，皮肤黝黑体格健壮的大爷迎上来，热情的握手让刘红英怀疑自己手指会不会被捏断，通过介绍才知道这位就是采访的主角，厂长王嵩。 第256章 记者的逻辑 刘红英眼里含泪，不是不是因为受到热烈欢迎，而是被王嵩握手攥的。 好不容易抽回手，刘红英说想在厂子门口照相，希望红星厂的员工暂时退开。王嵩全力配合，立即让员工们闪开。刘红英端起照相机寻找角度，然后就为难起来。 红星厂高耸的门墩和崭新的大铁门，显得威风凛凛，水泥铺就的道路干净整洁，这跟刘红英的设想大相径庭，所以迟迟没有按下快门。 王嵩发现记者同志不对劲儿，上前询问有啥能帮忙的，刘红英问道你们厂子的大门，一直这么壮观嘛？王嵩哈哈大笑说，这算啥，老厂大门是以前换的，新厂大门才叫威风，铁门上面挂着狮子头，一边一个石狮子，不知道的准以往是哪家地主老财的家门。 刘红英汗颜，敢情眼前是老厂，新厂比这还夸张？ 她有种预感，这次深度采访的逻辑路线可能会跑偏，便没有着急追问，而是照了一张相片，跟老厂长往里走。随着记者同志的进厂，聚在大门口的欢迎队伍也进了场子，并各自忙去了。 刘红英和她的助手跟在王嵩身后，视觉冲击一波接着一波。一个偏远村子的厂子，厂内竟然一水的水泥路？一半以上的厂房也是新建的，整齐排列的墙壁和宽敞笔直的通道，让刘红英有种恍然进入市政府大院的错觉。 除了建筑和道路，给刘红英冲击最大的是红星厂员工的精神面貌。在步行往里走的过程中，多次遇到其他员工，那些员工会亲切地问老厂长好，然后热情地跟刘红英打招呼，在他们带着笑容的脸上，鲜有农村人普遍的窘迫和腼腆，反而散发着某种自信和勃勃生机。 刘红英想不明白。 “记者同志，依我看不着急采访，我先带你们去吃点东西吧！舟车劳顿的，休息好了在工作，左右来都来了，不差这一时片刻……”王嵩招呼道。 刘红英很想拒绝，但奈何老厂长的盛情难却，刘红英和助手也只好先去红星食堂。不远，食堂和厂长办公室挨着。 不到职工午饭的时间，食堂里比较安静，但已经能听到后厨传来的炒菜声，以及充盈在食堂里的香味。 王嵩吩咐之后，饭菜很快备好，刘红英惊讶地发现竟然有红烧肉，麻将快大小的肉块呈现酱红色，泛着油光，看得出来大厨的手艺很高明。另外还有两道炒菜，也很精致，剩下还有一份汤。刘红英家里条件还好，还算淡定，身旁那个二十出头的助手已经猛咽口水了。 “王厂长，您太客气了，便餐就可，用不到单独给我们做菜。”刘红英道。 “没跟你们客气，正好赶上今天食堂加餐。”王嵩笑道。 食堂加餐？所有职工都吃红烧肉？ 刘红英心里暗笑，这厂长虽然热情，但太爱吹牛，哪有厂子给全体职工吃红烧肉的？上个月她爸爸过生日，她陪妈妈一起去买的猪肉，清楚地记得要两块钱一斤，要不是过生日，她那种家庭也不敢顿顿吃。 “吃，吃，趁热吃！”王嵩招呼道。 刘红英和助手开吃起来，高粱米饭配上红烧肉，再配上爽口炒菜和一碗热汤，俩人吃得非常爽快。刘红英方才因为识破对方吹牛，对厂长产生厌恶心里，此刻红烧肉和高粱米饭下肚，对王嵩的态度不免回转许多。 刘红英暗暗尴尬起来，都说吃人嘴短，自己这态度也太容易摇摆了吧？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公允公正是关键，会不会因为吃一顿红烧肉就有失公允呢？刘红英暗暗告诫自己必须提高警惕，糖衣炮弹须提防！ 二人吃饭过程中，厂内钟声响起，职工午饭时间到了。 食堂外面顿时嘈杂起来，职工们从四面八方前往食堂，食堂有前后两个门，说说笑笑的职工们没有拥挤，极有秩序地进入食堂，不少年轻的职工们兴奋地喊着“今天加餐，大吃一顿”。 刘红英此刻才注意到，食堂窗口里面已经摆好饭菜，其中一个巨大的铁锅里面赫然堆着小山一样的红烧肉！ “那是……”助手失口，汤撒了一身。 刘红英恶狠狠瞪他一眼，这毛头小子好没长进！ 其实刘红英自己也是诧异不已。刚刚“识破”王嵩吹牛，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太狭隘了，人家给职工加餐红烧肉是事实，倒是自己左右摇摆的小心思显得小气了。刘红英暗暗脸红。 吃饱喝足，刘红英不想再拖下去，跟王嵩说尽快开始采访。王嵩便带着俩人回到办公室，开门发现里面有人正在用电话，王嵩歉意地说去隔壁会议室采访吧！ 刘红英同意，心中再一次差异，红星厂竟然有电话！ 王嵩带着两位记者同志去了隔壁。 厂长办公室内，正在打电话的是王朝阳，听筒里不断传来唐安娜的笑声，震得王朝阳耳膜生疼。 “矜持点，拜托。”王朝阳揉着耳朵道。 “矜持个毛线，老娘忍气吞声这么长时间，如今剧情终于翻转，我当然要抓住机会帮打落水狗，狠狠地打，打到那群王八蛋摇尾乞怜才行！”唐安娜一边喊一边笑道，隔着电话王朝阳都能想到这位哈士奇女孩儿嚣张的样子。 王朝阳黑着脸道：“还是跟我说说经过吧！” 唐安娜更是来了兴致。 上次结束跟王朝阳的通话，唐安娜激动得一宿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前往公司，侧面跟同事打听卡西姆代码漏洞的进展情况，但这事以被列为公司机密，唐安娜这个“编外人士”打听不到。 唐安娜没有多少耐性，索性冲到上司面前询问。丹尼奥对代码漏洞的进展情况只字不提，在唐安娜离开时还不忘奚落几句。自从上次撕破脸，这位上司已经你给懒得在唐安娜面前伪装绅士，这让唐安娜感到恶心，摔门离开。 唐安娜打算直接找总经理，便乘坐电梯直通总经理办公的楼层，在总经理办公室外，被经理助理拦住，唐安娜说想跟总经理谈卡西姆代码漏洞的问题，助理让她在外面等着。 助理片刻后从总经理办公室中走出，告诉唐安娜总经理现在很忙，没有时间见她，至于卡西姆代码漏洞的案件……用总经理的原话是everythingisundercontrol.（一切尽在掌控中）。 第257章 悟了 唐安娜说道这里时，冷笑道：“道尔森的高层，就是一群蠢货，现在你明白了吧？” 王朝阳无法评论不认识的人，道：“继续说事吧！” 唐安娜继续说，见面遭拒之后，唐安娜当时是很气愤的，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如今所谓的“精英专家组”正在尝试攻克卡西姆代码漏洞，而公司的高层管理者们对此似乎很有信心，所以导致她现在没有说话的机会。 既然这样，那就等。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唐安娜这样说道。王朝阳也想不通海外留学的人材怎么会懂这么接地气的俏皮话。 接下来几天里，唐安娜耐住性子，对代码漏洞案件不闻不问，但却能注意到公司高层们的举动。 前几天，高层们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在咖啡间里遇到也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但后来唐安娜注意到，高层领导变得紧迫起来，每天都要开会，喝咖啡的时间都少了。 今天上午一大早，唐安娜在电梯口遇到所有中高层领导，以及临时组建的“精英专家组”成员聚在电梯口，看样子是去总经理楼层的会议室开会。唐安娜虽然不知道开会内容，但从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中猜到，一定不是好事。 到了今天中午，丹尼奥把唐安娜叫到办公室内，似乎有什么难以出口的事情要说，脸上的表情跟刚刚吃了苍蝇一样。 关于卡西姆漏洞的事情，你还知道什么？丹尼奥终于开口。 孙子，你终于憋不住了？唐安娜心里暗笑，脸上却继续绷着说不知道，知道的已经全说了。丹尼奥嘴巴抿了抿，又摊了摊手道，其实他也不想问这个，但现在公司遇到极大的麻烦，是总经理指名让他来问的。跟唐安娜的关系这么僵，这简直是一个鬼差事！ 看到对方拧巴的表情，唐安娜心里乐开花，继续淡淡地说她确实还知道些什么，但却不会跟丹尼奥说，想知道，就让总经理亲自来问。 听到这话，丹尼奥当时炸毛，唐安娜是什么意思，作死的节奏。总经理委托我来向你请教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你却让总经理亲自来问，还没见过这种花式作死的。秘密再重要，也要放在道尔森公司这种大环境下，而在道尔森公司内，管理上的一百首终究是总经理，唐安娜这种要求看似赌气，但终究自食恶果。 唐安娜哈哈笑道，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说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你只要把我的话传给总经理就行。 “然后丹尼奥就走了，你想象不到当时他的表情有多精彩！”说到这里，唐安娜笑道。 “但他的话有道理，你对总经理这么嚣张，不怕日后被穿小鞋？”王朝阳问。 “有了前段时间的经历，我已经悟了。”唐安娜突然沉声说道。 “悟到什么？”王朝阳一愣。 “对付这帮自大的美国佬，就不能有好脸色。你的礼貌，在他们眼中就是怯懦和无能，相反你强势，他们就变成孙子了！”唐安娜道。 “你这参悟，够直白的！”王朝阳面色凛然。 “更何况咱真有底气啊！卡西姆代码漏洞的事，他们解决不了，想解决，必须的求我！”唐安娜理直气壮道。 “那后来呢？”王朝阳问。 “就这些。丹尼奥去向总经理汇报了，下班前也没有回信儿，我就下班了。刚刚去酒吧喝了几口，回来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没事干，就打电话让你也高兴高兴。”唐安娜道。 王朝阳却高兴不起来，道：“接下来你什么计划？” 唐安娜想都没多想道：“接下来等总经理来找我，然后跟他谈条件，这不是你跟我说过的嘛？” 王朝阳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哈士奇女孩儿的脑回路还真是简单，道：“谈条件没关系。我想问的是你以后什么打算，你有没有想过，这次你跟最高管理者公开叫板，无论条件谈得如何，道尔森公司你都呆不下去了。” “啊？！”唐安娜尖叫一声，紧跟着就听到对面玻璃杯摔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好一会儿，唐安娜才说话：“吓得我把水杯掉地上了……帅哥，你刚刚的话不是吓我吧，会这么严重？” “你自己想。”王朝阳道。 唐安娜沉默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道：“哎呀，还真是这么回事！跟总经理叫板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道尔森我都呆不下去了，坏了坏了，工作要丢了！” 王朝阳一阵无语，刚刚说参悟，果然只悟了表皮啊！ 但这样一来，王朝阳有些犹豫起来。最初选择让唐安娜传话，谈判细节由他亲自跟对方谈，原因就是不想影响唐安娜的工作。现在看来，不影响是不可能的。 而且如果唐安娜是在想清楚后果之后选择硬钢一波的，王朝阳不会内疚，问题是唐安娜显然没想那么多，脑子一热，就开始嘲讽公司实权者的。 “哎，丢就丢吧！帅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事跟你没啥关系，我知道你最初是考虑过我的处境的。如今这个局面是我自己造成的。”唐安娜的情绪只是低落了片刻，便又回复往常大大咧咧的样子。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眼下走一步看一步吧！”王朝阳道，心里琢磨着，如果最坏情况发生，唐安娜丧失工作，那么王朝阳觉得自己应该有能力让唐安娜继续留在美国……如果唐安娜仍然想坚持那个梦想的话。 “对对，我就喜欢走一步看一步，想得太多，累！”唐安娜笑道。 “没心没肺！”王朝阳没把这话说出口，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嘛。 “对了帅哥，你的条件到底是啥，能不能现在就sharetome？”唐安娜突然贼笑道。 “现在不行。我会直接跟道尔森高层谈。”王朝阳道。 “切，跟我还保密，亏我天天洗完澡跟你煲电话粥！”唐安娜道。 “……”王朝阳不懂这话的意思。 “我困了，明天还要战斗。拜拜帅哥！”唐安娜没多解释，打个哈哈挂断电话。 第258章 访谈 结束电话，王朝阳静坐片刻，稍微分析眼下形势。 如今，大洋彼岸的唐安娜虽然处境不乐观，但毕竟掌握主动权。加上目前形势不明朗，王朝阳并不太担心。 红星厂这边，经过平顶山煤矿项目的胜利，局势已经开始好转。但并不代表可以彻底放松。工程设计这类项目，跟其他实体类项目不同，需要持续性地投入大量精力和人力，时间贯穿整个煤矿的初期阶段。 交给谁去负责，这是一个问题。 王朝阳首先排除的是自己，身先士卒固然是将领优秀的品行，但却不能因此把全部精力牵扯进去。 刘小毛和孙红都是新人，无法胜任。这样一来，只剩下张苗苗了。张苗苗的能力没问题，但也正因为能力出众，王朝阳有些舍不得让张苗苗离开。从个人原因上，王朝阳也不想那么做，但是除此之外貌似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个问题暂时无法决定，王朝阳打算跟王嵩和张苗苗商量过后在做决定。 红星厂已经来到转型的关键点上，规模、资源、资金、人才储备……这些都会成为问题点，王朝阳每次想到这些都会兴奋中带有紧张。红星厂的体量虽然不大，但却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推动厂子转型，这是王朝阳从未有的过体验。 王朝阳离开厂长办公室，前往技术部。孙红就嚷着说，刚刚厂长派人来传话，让王朝阳去办公室旁的会议室，记者正在采访，王嵩想让王朝阳也说两句。 王朝阳便掉头往回走，来到所说的会议室，敲门进入。 刘红英并不是一个新人，有着五六年的访问经验，今天是她唯一一次无法掌控访问节奏的采访。自从进入红星厂，从厂子的基础建设到职工的精神面貌，甚至到午餐，刘红英受到不小的冲击。 不过她仍然坚信，能够凭借自己老练的技巧把访问拉回正轨。但随着对厂长王嵩的问答，刘红英时刻有种抓狂的冲动。 往往她一个问题问完，王嵩那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红星厂如何如何风光，厂子职工如何如何努力团结。其实刘红英想听到的是变化，红星厂在拿下平顶山煤矿重要项目的前后变化，进而用这种变化突出主题。但王嵩显然并不那么认为，他的原话是“红星厂原本就很优秀，拿下平顶山煤矿项目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答非所问，这种报道拿回去，准的被主编骂死！ 刘红英不得不进一步把问题挑明：“王厂长，平顶山煤矿项目是市级，甚至省级的重点项目，对平顶山地区的经济发展有深远意义，而能参与到项目中去，红星厂的未来发展也会受到深远影响，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这种一半叙述一半引导的提问方式，是刘红英总结的经验。被提问者只要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哪怕说得不恰当，她也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额这个问题啊……影响肯定是有的，但我最笨说不出来……我儿子快过来了，要不记者同志你一会儿采访他？”王嵩挠头道。不是谦虚，他真说不好。 “您儿子？”刘红英奇怪。 “能拿下项目，我儿子是关键……正巧，他过来了！”这时房门被敲响，王朝阳推门进入，王嵩终于解脱。原以为采访是风光露脸的好事，经历过才知道煎熬。 刘红英起身跟王朝阳握手，做了简单的了解，然后重复了之前对王嵩提出的问题。 王朝阳道：“平顶山煤矿项目，虽然属于资源开采类项目，但跟省市领导倡导经济发展路线有莫大关系，要不是市领导支持专家组勘探，平顶山煤矿永远不会被发觉，作为项目的受益方，我代表红星厂感谢省市领导的大力支持！” 刘红英沉重的心情轻松很多，年轻人上道啊！ 王朝阳继续道：“我一直认为，个人的发展，跟国家的发展息息相关，而一个厂子的发展，国家营造的大环境，更是密不可分。红星厂这次能够侥幸拿下项目，原因其实是多方面的，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机会，如果没有机会，一切都是空话。” 刘红英心情彻底敞亮起来，对王朝阳笑了笑，青年，说得好，继续！ 王朝阳又道：“而得知竞争对手有国外企业时，起初我们是担心的。咱们的工业水平基础差，底子薄，经验不足，这些都是事实，也都是困难。但资本主义都是纸老虎，还不足以把咱们吓垮，所以我们红星厂内部所有人众志成城，发挥工人阶级吃苦耐劳的精神，加班加点地工作，同时又得到例如龙源重工和燕山钢厂之类的兄弟企业的大力支援，最后终于取得胜利。” 瞧瞧，这才叫访谈！刘红英心里呐喊，问道：“那你怎么看这次胜利？” 王朝阳道：“我认为胜利虽然属于红星厂，但荣誉属于兄弟企业们，更属于南阳市的整个机械工业！” 刘红英忍不住拍手，毫不夸张地说，她竟然产生初恋的感觉！这段回答简直太漂亮了，由点到面，由表及里，即便显出红星厂的努力，又不贪功，关键因素全都落在点上。 这番回答记录下来，甚至不用修改多少就可以直接上报。 “精辟啊，小王，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把问题看得这么透彻！”主观上刘红英和王朝阳亲近很多，所以连称呼也改了。 “哪里，我瞎说的。都是刘姐问得好，姐人长得漂亮，又懂采访，我真是羡慕啊！”王朝阳笑道。 “你小子嘴还真甜！”刘红英笑道。 这种半开玩笑半赞美的话，顿时把双方关系拉近很多。 “说了这么长时间，刘姐口渴吗，要不要喝水？”王朝阳又问。 “刚刚喝过。我要问的基本就是这些，这次访谈可以结束了。”刘红英笑道。 “啊，这就结束了，我还没说够！”王朝阳惊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刘红英问。 “这根访谈没有关系，还是不说了吧，姐你们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王朝阳摇头。 “跟姐见外！”刘红英瞪眼。 “那好。”王朝阳道，“姐能帮在报纸上登一则广告嘛？” 第259章 一则广告 “什么广告？” “红星厂现在缺人，我想登一则招聘广告。” “这个可能有些困难，晨报上没有招聘广告的专栏，中缝可以刊登这类消息，但效果不好。如果你不着急的话，等我回去跟晚报的副主编商量一下，或许能榜上你的忙。”刘红英有些为难。 “不用这么麻烦，刘姐可以把我们厂子招人的信息直接写在这次的专访中。”王朝阳笑了笑道。 “这……”专访内容扦插招聘广告，刘红英从来没这么做过，也不知道主编的意见，不敢立刻答应王朝阳。但也没有当面拒绝，说回去跟主编商量过后再答复他。 王朝阳说：“那就等刘姐的好消息了……如果成了，回头请客！” 刘红英笑道：“成不成你都得请客，不枉我大老远来做专访呀！” 王朝阳道：“一言为定。” 专访这样结束，刘红英和她的助手离开厂子。王嵩把王朝阳叫到办公室，夸奖一番。在记者面前说话，王嵩虽然不怕，但终归紧张，说话内容也没有思路。王朝阳则不同，淡定自若，逻辑有条不紊，记者同志离开时的满意表情，王嵩看在眼里。 王朝阳谦虚几句。作为从媒体爆炸式发展的后世人，如何跟媒体记者打交道，是有门道的。面对记者的提问，首先要考虑对方想得到什么答案，然后要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把两者结合，就能得出双方都满意的答案。 红星厂要发展，以后就少不了跟记者打交道，需要注意这些才行。 王嵩挠头道：“这对我来说有点难。” 王朝阳说没关系，我可以兼任红星厂的媒体发言人。王嵩一愣，媒体发言人是啥意思？头一次听说，把五个字分解开理解，才明白意思。 聊完专访，王朝阳没有离开厂长办公室，而是继续跟王嵩讨论平顶山项目的事情，而且在正式讨论之前，王朝阳把张苗苗也喊过来。 平顶山项目的招投标阶段已经落幕，接下来进入具体工作阶段，工作量会剧增。工程设计项目，名义上被红星厂拿下，实则要跟龙源重工合作，这是早就跟赵立川和钱福山商量好的。 这次讨论的重点是选定项目负责人。 “我建议由苗苗负责。”王朝阳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当然，如果苗苗不反对的话。” “我不反对。我觉得我能行。”张苗苗认真地思考一会儿，说道。 “但我有些担心。苗苗是一个女孩子，如果她负责项目，势必会经常去平顶山地区，往来这么远的路程，我不放心。”王嵩说出顾虑。 “这的确是个问题。” 这点王朝阳考虑过。看似是小事，但若真出了意外，就是大事。不过正如王朝阳以前分析过，红星厂现在人才匮乏，能担起这个重任的只有张苗苗。 “爹，借这个话题，我另有一个提议。我建议在南阳市里设立一个办事处，厂子要发展，就肯定不能局限在一个地方，交通和通讯方面都不够方便，所以在市里建立办事处是早晚的事。” “而建立办事处之后，苗苗和刘小毛平时都可以在办事处里办公，若需要跟龙源重工或者平顶山方面谈事情，也会方面很多。” 听完王朝阳的话，王嵩点了点头，然后拧起眉头。 在市内建立办事处的主意固然有道理，但会不会太冒进呢？红星厂现在的效益的确可观，但刚刚建完新厂，一半以上的活动资金被消耗干净，现在账面上可以支配的款项并不多。 而平顶山煤矿的两个项目，虽然已经拿下，但距离实际收益还有很长时间，需要的持续投入的额度不会太小。 老厂长说完顾虑之后，张苗苗立即表态：“那办事处的事情就缓一缓吧，厂子距离平顶山也不远，来回跑也不回太辛苦。” 王朝阳摇头道：“不。建立办事处不是完全为苗苗方便，红星厂已经发展到这个阶段，这是必须要做的。势头良好，资金短缺，人才匮乏，这是红星厂的现状。” “势头良好不用说。资金短缺，我觉得不是大问题。现在轴类零件和齿轮业务非常稳定，可以持续提供利润，齿轮箱的铸造业务也开始赚钱，这是有目共睹的。” “重点我想说的是人才匮乏。任何时候，人才都是基础，有人，才可能把事情办成，没有人，什么转型什么发展，都是空谈。这次记者来专访，我让她帮忙刊登招聘信息，如果能在专访中刊登，一定会反应强烈，即便不能，我也打算在晚报的招聘专栏中登出消息。” “如果有人才想加入红星厂，那么拥有在市区的办事处肯定能成为加分项。”王朝阳最后道。 王嵩不住地点头，最后表态道：“既然有这么多好处，那咱们就干！朝阳，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就有你全权负责吧！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漂亮！办事处的选址一定要好，装修也要够档次，那以后就是咱红星的门面，不用省钱……至于钱的事，我来解决！” 王朝阳最欣赏的就是老爹这种脾气，笑道：“放心吧厂长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隔天一大早，王朝阳就前往市内，对于设立办事处的事情他没有经验，打算道赵立川那里取经。结果问对人了，龙源重工的办事处设立，就是赵立川当初全权负责的，对于怎么找房子，哪里办手续，赵立川都知无不言。甚至说，龙源重工这个办事处刚刚装修完，用的包工头不错，红星厂办事处的装修也可以包给那个包工头。 这是王朝阳最希望听到的，不用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能节约不少时间。 从赵立川那里取完经，王朝阳对办事处设立的大概流程有了了解，接下来需要确定的是办事处选址。王朝阳看好的地段在华北路和胜利路的交汇处，跟那里相隔两条街就是南阳市最繁华的商圈，沿着胜利路向西五百米是火车站和汽车站，交通条件得天独厚。 按照心里的预期，王朝阳让陈二开车，来到华北路和胜利路的交汇区域，贴着路边缓缓而行，王朝阳透过车窗观看这里的地势。 第260章 出人头地 对于办事处的选址，王朝阳越看越满意，问题在于他暂时没有渠道。 这个时候楼市还没有兴起，更不会满大街都是售楼广告，王朝阳虽然看好这个路段，但也要碰到合适的渠道才行。 王朝阳没有着急，让陈二把车开往长海农机。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其他项目，没怎么去长海农机。跟龙源重工相比，长海农机才是“当地户”，找房源这种事情，王朝阳想找马三元或者胡厂长帮忙。 见到马三元，王朝阳说明来意，马总工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找房源。王朝阳只好去见胡庆斌，见面之后胡厂长开玩笑说：“王朝阳，你现在是上了报纸的大忙人，来指导工作嘛？” 王朝阳道：“哪敢来您这里指导工作，关公门前耍大刀！红星厂现在是有些小成就，但跟长海农机一比，就是苍蝇比狮子。” 胡庆斌看着马三元道：“瞧见没有，这小子在装模作样，鸡贼得很，一定有事找我帮忙！” 马三元也笑道：“这小子一贯如此！” 王朝阳双手合十道：“两位大领导，别取笑我了，还是帮我想辙吧！” 说笑几句过后，胡庆斌开始琢磨王朝阳的事，华北路和胜利路的交汇口附近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但也正因为地角好，房源抢手。胡庆斌的小舅子在华北路社区工作，对那一片比较了解，能不能帮上忙，需要见面才知道。 胡庆斌通过电话联系一番，定好当天晚上一起吃饭，王朝阳求之不得，一口答应。 到晚上还有半天时间，王朝阳不着急回去，打算先跟陈祥龙见一面。这位儿时死党，曾经一度穷困潦倒，是王朝阳找胡庆斌帮忙才留在长海农机工作的。这一晃几个月过去，王朝阳想见上一面。 见面之后，王朝阳略感吃惊。 当初见面时，陈祥龙瘦骨嶙峋，狼狈不堪，几乎沦为乞丐。这次见面，红光满面，穿的是长海农机的工作服，脖子上带着一跳耀眼的链子，跟当初判若两人。 “朝阳哥，咱哥俩两个月没见了吧，可想死我了，别着急走，厂门口咱下馆子去，我请客，必须喝个痛快！”陈祥龙热情地搂住王朝阳肩膀。 “祥龙，最近怎么样，新工作满意嘛？”虽然猜得到陈祥龙的状态，但王朝阳还是问道。 “最近好得不得了，哥们儿总算混成个人样了……走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边喝边聊！”陈祥龙拉扯到。 “但现在是上班时间，你能去喝酒？”王朝阳不解。 “朝阳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嘿嘿兄弟已经混成班长了，上上下下都熟，偶尔缺勤没关系！”陈祥龙颇为得以道。 王朝阳没有再问，盛情难却之下，随陈祥龙一起出了厂门，在马路斜对面的一家酒楼吃饭。 双层酒楼，有前台有领班，规模不算小。往里走时，有服务员都喊“龙哥好”，陈祥龙则驾轻就熟地跟他们打招呼，偶尔年轻漂亮的小女服务员，陈祥龙更是会挑逗几句。 “常来啊？”王朝阳问。 “还成，离得近，每个月都得来两三次。朝阳哥楼上走，楼上的包厢安静，适合咱哥俩叙旧……喂小琉红，跟你们经理说一声，就说楼上包厢龙哥要一间，跟好兄弟叙旧，老规矩，好酒好菜尽管上！” “成，龙哥您先上去，酒菜我这就送上去！”被称为小琉红的女服务员回答，给陈祥龙抛一个媚眼儿。 “好，招待好了，回头哥单独赏你！”陈祥龙笑道，带着王朝阳上二楼，一个叫开泰的包厢。坐好之后，陈祥龙楼下努了努嘴问道：“朝阳哥，刚那小娘们儿带劲不？嘿嘿不瞒您说，上周被兄弟拿下了，这几天都住在她那里呢！” 王朝阳眉头微微一皱，问：“你是说，你在跟她处对象？” 陈祥龙凑近，偷偷笑了笑道：“她拖家带口地，我跟她处什么对象……他男人是长途车司机，十几天十几天地不在家，我跟她就是偷个腥！” 不大工夫，饭菜上齐。 餐桌上王朝阳偶尔发问，说话不多，主要听陈祥龙说。用陈祥龙自己的话说，自从成为长海农机的职工，他就时来运转了，而这些都是朝阳哥的恩情。 最开始陈祥龙只是车间的一个工人，因为为人激灵又会来事，很快就跟工友们打成一片，顶头上司，也就是当时的班长也很器重他。 陈祥龙所在的班，正是负20变速箱安装的，由于项目发展顺利，老班长被被提升为车间副主任，陈祥龙被任命为新任班长，手底下还有六名工人。新科上任之后，陈祥龙意气风发，干劲十足，带领六名手超额30%完成任务，而且合格率100%。月底工作总结时，受到车间主任的表扬。 陈祥龙虽然是新手班长，但脑子特别灵活，在一次安装箱体的轴承时产生灵感，通过改变工装结构和安装顺序，实现齿轮箱单侧三个轴承一次性压入，提高效率的同时也提高了安装合格率。这个点子迅速得到领导肯定，并在全厂推广，陈祥龙被树立成典型，成为厂子的“明星班长”。 工作方面顺利，工作之外陈祥龙也是如鱼得水。因为拥有大型国企车间班长的头衔，在厂外也结交了很多新朋友，而且都是上得了台面的，例如饭店的老版、工程的包工头，街道干部等等。 “朝阳哥，这么跟您说吧，你兄弟我再也不是当初的乞丐了，你兄弟我成事儿了，以后别的我不敢说，这一片儿的事，你就找兄弟，兄弟肯定帮你摆平！”讲述到最后，陈祥龙七八分醉，歪歪斜斜地搂着王朝阳肩膀道。 “你能出人头地，我也很开心。”王朝阳道。 “出人头地，呵呵呵，对，兄弟要的就是出人头地！”陈祥龙捂着通红的脸，也不知是笑是哭，“太难了，以前的日子过得连狗都不如，太难了！所以我早就暗暗发誓，任何机会，哪怕只是一丝机会出现，我都会死死抓住，哪怕拼命也要抓住它，改变命运！我再也不想每天饿肚子了，我再也不想每天被人当狗撵……那样的日子，我过怕了，我再也不想要了！” 陈祥龙握住酒杯，咬牙切齿地说道，眼珠子布满血丝，最后仰头干掉。 王朝阳本来有很多话要说，但看到陈祥龙的样子，也举起酒杯道：“祥龙，我知道你是好样的。我只有一句话，眼前这一切来之不易，要懂得珍惜。” 第261章 锁龙井 结束了跟陈祥龙的酒局，王朝阳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跟陈祥龙从小就认识，一个是厂长家儿子，另一个家庭条件也不错，俩人除了一起上课就是在村子里调皮捣蛋，彼此非常熟悉，王朝阳了解陈祥龙的为人。 但今天见到的陈祥龙，似乎完全变了样子！ 他想出人头地，所以努力工作，拼命抓住任何机会，但当得到一些成绩之后，开始肆意地放纵，甚至变成最令人厌恶的一类人。又或者说，变成令人厌恶的一类人，是他出人头地的必要条件嘛？ 王朝阳理解陈祥龙的处境，但因为没有经历过，绝难做到感同身受，所以他不想去评判陈祥龙的对与错，留下的只是一句眼前这一切来之不易，且行且珍惜。 下午跟马三元讨论了一些问题，等到下班时间，王朝阳和胡庆斌一同离厂，去跟跟胡厂长的小舅子见面。 王宗元个子不高，身体发福，圆脑袋，大脸盘，一对眼睛不大，见人就笑，鼻子扁平，给人的感觉这人的相貌没有立体感。 见面之后，胡庆斌简单介绍，说王宗元在华北路街道担任文宣工作，算不得领导，但消息一向灵通。 王宗元听完王朝阳的要求，笑眯眯地说道：“你眼光果然不赖，华北路和胜利路的交汇口是风水宝地，那里的店铺没有一家是赔本的……风水这么好，你们知道为啥嘛？” 最后一句话，王宗元为了渲染神秘气息，眯起他那本就不大的小眼睛。 王朝阳道：“为什么？” 王宗元用筷子头沾水，在桌面上画出十字路口简图，然后沾了酱油，在十字路口里侧某个位置画出一个圆圈。 他压低音量道：“风水是大学问，我略知一二。你们瞧，这是华北路和胜利路简图，这个圆圈是一口井，这口井不简单，相传在民国之前就存在，具体能追溯多久不可考究，说起这口井，可不简单呢！” 胡庆斌骂道：“咱都是无产阶级革命者，你少整这些玄玄乎乎的东西！” 王宗元猛摇头道：“姐夫别着急骂我，先听我说完啊！” 然后王宗元继续说，那口在十字路口的井其实挺有名气的，原来叫锁龙井，从外看跟普通水井没有区别，唯独顺着井口下去有一根深不见底的铁锁链，拿铁锁链比成年男子的胳膊还粗，没人能撼动，铁锁下面有什么至今是个谜。 传说当年小鬼子发动侵华战争，占领了华北地区，鬼子将领对这口井感兴趣，下令把铁锁拉出来，倒是要看看铁锁下面藏着什么秘密。 鬼子出动八十名壮汉，终于拖动铁锁链。铁锁链一米一米地往上升，当被拖出三十五米时，就再也无法被拖动，紧跟着井口冒出浓烟滚滚，名散发出一股腥臭，八十名壮汉当时被熏死，鬼子将领大惊失色，命人立即把铁锁链放回去，然后用青石板将井口封死，并严令任何人不许再碰。 三十五米，如同僭语一样，似乎暗示着四五年小鬼子的下场，这些传说真真假假，不得而知，但现实情况时锁龙井确实存在，而井下到底锁着什么，至今不为人知。 王宗元说完这番话，继续压着嗓子道：“现在知道这地方的独特之处了吧？” 一直不屑一顾的胡庆斌，此时问道：“那口井还在？我怎么头一次听说？” 王宗元道：“以前井口被封，所以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但知道的人少，并不等于不存在……所以我最近就在研究，那块地方风水好，会不会跟这个锁龙井有关呢……” 胡庆斌咧着嘴道：“扯远了，还是先帮王朝阳找地方吧，风水再好，要是找不到地方也是白扯！” 王宗元不满意胡庆斌的态度，但又不敢跟这位姐夫辩驳，便转身对王朝阳说：“你放心，地方是有的，三百平左右，独门独户，以前是造纸厂的仓库，后来造纸厂黄了，仓库也就荒废着。你要是不嫌弃地方大，就租下来，简单装修下，再添置些桌椅板凳，用来做办事处绰绰有余。” 王朝阳心说你终于说道正题上来了，但没着急做决定，这涉及到红星厂踏入市区的第一步，王朝阳想饭后亲自去看看。 王宗元倒是很热心，说没有关系，吃完饭他可以带路。王朝阳求之不得，于是就这样说定。 晚饭过后，胡庆斌还有别的事，提起离开。王宗元配王朝阳去看房子，因为距离不太远，俩人步行前往，一路之上王宗元嘴就没停过，讲的全是老一辈的奇闻异事，玄玄乎乎的，王朝阳心说还好时代变了，不然这位老哥早被当成封建主义的牛鬼蛇神打倒了！ 沿着华北路向前走，走到与胜利路交汇口，王宗元伸手指着面前一个楼房的二楼说，那就是造纸厂的仓库。 王朝阳才看头一眼，就暗下决心，就是这里了！地处十字路口，坐北朝南，四通八达，地理位置好得不能再好，二楼也是王朝阳中意的楼层。一楼太乱，其他楼层太高，二楼刚刚好。 但王朝阳没有着急表现出来，和王宗元上得二楼，把楼内情况又看一边，然后才露出满意的表情：“我决定，就选这里了！” 王宗元哈哈笑道：“识货，就等着财源广进吧！” 跟他谈了一些租房子的具体细节，一一了解清楚之后，王朝阳突然道：“王老哥，如今我已经决定，您是不是也该跟我说实话了？” 王宗元一愣：“啥意思？” 王朝阳道：“您帮忙联系房子，又不辞辛苦陪着看房子，这里面固然有胡厂长的面子在，但您表现得太热心了吧？王老哥，我办事喜欢直来直去，也不希望别人藏着掖着，所以我想听几句实话！” 王宗元脸顿时红了，尴尬地笑道：“早听我姐夫说你聪明，原来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好吧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带你来看房子，是带着任务的！” 第262章 王宗元的任务 王宗元尴尬地说，带王朝阳来看房子，其实他是带着任务的。现在全国一盘棋，号召搞经济，具体到他们社区，也被上级摊派任务，要促进企业落户，增加产值和税收。 华北路是南阳市最大的社区街道，被摊派的任务也多，现在从社区主任到分管各项的干部都为这事挠头呢，王宗元虽然分管文宣，但也有压力。整个街道一荣俱荣。 这个情况王朝阳头一次听说，问道：“企业落户，对华北路这种街道也有困难？” 王宗元苦笑道：“华北路虽然是南阳市最好的地段，但咱南阳市整体经济水平差啊，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现在建厂子的，一半都选在城乡结合部，地皮便宜，又容易招工，只有长海农机或者龙源重工那种大国企才会选在繁华地段设立办事处。” 王朝阳道：“王哥把局势看得很清晰嘛！” 王宗元道：“别看我眼睛小，但事情看得透……所以朝阳老弟，先说一句抱歉，我前面说那些玄玄乎乎的东西，其实都是让你觉得这个地段好，快点做决定，你别介意啊！” 王朝阳道：“没关系，至少故事说得很好。” 王宗元又问：“那你不会改主意吧？” 王朝阳道：“已经决定，不会改。” 王宗元大喜：“那太好了。今天太晚，明天一大早我就去跟街道主任汇报，手续方面一切开绿灯，而且考虑你们初来乍到，装修的事情我也可以帮忙……为人民服务嘛，促进企业落户是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 王朝阳不紧感慨，世事变迁，后世若想办厂子，各种审批手续没有三五个月搞不定，而且还得处处看人脸色，现在倒好，全靠主动，这才叫为人民服务嘛！ 想到这里，王朝阳突然问道：“如果不租，而是把这套房子买下了，手续上有困难嘛？” 王宗元诧异道：“一般厂子都选择长期租赁，你想把房子买下来？” 王朝阳道：“租得不踏实，咱中国人讲究的落地扎根嘛，华北路这地方不错，我们红星既然决定来设办事处，那就做好了扎根的准备。” 王朝阳不得不说一个听上去漂亮的假话，现在房地产也没兴起，但根据王朝阳的估计，五六年之后就开始产生苗头，十来年之后中国的房地产行业就会持续走高并一路高歌猛进。王朝阳虽然没有心思搞房地产，但提前买下房子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落地扎根，嗯，这话说得漂亮！明天跟主任汇报时，我会重点把你这个诉求说出来，这种企业家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所以一定尽最大的可能帮助你！”王宗元承诺道。 跟王宗元分开后，王朝阳返回红星厂，提前留了电话，王宗元那边一有消息就立刻电话通知。 回到家中，已经晚上八点多。 王嵩说半下午时电话有人找，对方是个女的，听声音似乎很急。王朝阳猜到对方是谁，便要前往厂子。王嵩咳了一声问道：“朝阳，最近似乎总有女人给你打电话，对方到底是谁？” 王朝阳道：“一个在外地的朋友，谈点事情。” 王嵩脸立即拉下去：“到底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王朝阳说：“对方叫唐安娜，上次在长海农机的总部遇到的，打电话谈一些技术上的事情。” 王嵩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但强调道：“老三，你跟苗苗的关系虽然没有挑明，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希望你自己心里有谱，不能干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听明白没有？” 王朝阳苦笑道：“爹，您想多了！” 王朝阳家就在厂子旁边，步行五分钟，办公室的门还没开，就听到里面的电话铃声在响。 开门，进入，接起电话，对面传来唐安娜埋怨的声音：“王总日理万机，想跟您说句话真不容易！” 王朝阳笑道：“情况怎么样？” 唐安娜道：“一切进入正轨！” 哈士奇女孩儿口中的“正轨”，指的自然是她提前预料的情况。道尔森的高层把希望寄托在“精英专家组”身上，但“精英专家组”不给力，如今道尔森的高层开始抓狂，唐安娜从之前的边缘人物，再次变成救命稻草。 根据唐安娜的描述，集团总经理威尔森已经来找过她，态度跟以往大不相同。唐安娜说，远在中国大陆的一个人可以解决卡西姆代码漏洞的问题，威尔森当时就决定，谈，尽快安排时间谈！ 唐安娜之所以着急给王朝阳打电话，目的就是早点确定双方谈判的时间。 王朝阳道：“我希望当面谈，让你的老板过来一趟吧！” 唐安娜被吓了一跳：“当面谈，电话里说不清楚嘛？” 王朝阳道：“当面谈才能显示出诚意。卡西姆代码的问题，涉及体量有多大，不用我多说，为了解决问题，你们老板来一趟中国有问题嘛？” 唐安娜道：“貌似没问题……” 王朝阳道：“没有问题就这么跟他说吧！你可以告诉他，我是很有诚意的，他就没有诚意，就看愿不愿意过来了！” 唐安娜笑道：“好，我就这么跟他说。说起来，我怎么感觉我现在成了你的助理？等事情办妥了，记得补我工资！” 王朝阳笑道：“工资没有，但吃饭可以。只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西餐我这边没有，但驴肉火烧管够！” 唐安娜骂道：“小气鬼！驴肉火烧我吃不习惯，回头请我吃八大碗，我喜欢吃里面的方子肉！” 王朝阳笑道：“八大碗没关系，只要你不怕胖，管饱！” 这大半夜地，听唐安娜提起方子肉，王朝阳肚子直叫，回家里想找剩饭吃，却发现橱柜里空空如也。王嵩也没睡呢，说要是饿就煮个鸡蛋吃吧。 王朝阳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对老爹说：“爹，您是不是该找个老伴儿了？” 王嵩一个趔趄，回头骂道：“臭小子找打！” 王朝阳也不敢多说，这个时代无论小年轻的，还是上岁数的，都不喜欢把搞对象放在台面上谈，尤其找老板儿的事，王嵩更不可能跟儿子谈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王宗元打来电话，说房子的事情谈好了，让王朝阳尽快派人来办手续，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个周末之前就能办妥。 第263章 买房 王朝阳把情况说给老爹听，老厂长也很开心，说要亲自去看看。王朝阳让陈二被好车，然后又喊上张苗苗，众人出发前往市内。 半个小时之后，王朝阳等人来到华北路的街道办事处，迎接他们的事王宗元，简单介绍情况之后，跟街道主任碰了面。 碰面的重点是谈价钱。 有两种模式可供选择，第一种是租赁，为了促进经济发展，上面有优惠政策，每个月两百的租金，头一年年可以免除。意味着，如果红星厂签五年租赁合同，只需要后四年交钱。 第二种模式是购买，红星厂把这个三百平的房子买下来，商用民用不限，优惠过后总房款三十万。这个模式的优势在于红星厂将获得房子的产权，缺点在于总房款太大，对财务紧张的红星厂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您稍等，我们研究一下再给您答复。”王朝阳对王宗元道，然后和王嵩张苗苗来到一旁讨论。 王嵩和张苗苗都倾向于第一种，理由是负担轻。王朝阳则倾向于第二种，三十万的总房款虽然多，但一次性投资，终生受益。未来的房价会涨，这是必然趋势，恐怕十年都用不上，涨幅就会超过房价自身。 王朝阳的态度是坚决的。 王嵩犹豫片刻道：“做就做得彻底，咱就买下它！” 意见统一之后，王朝阳负责跟街道方面谈购买细节。房子以前属于造纸厂的，造纸厂倒闭之后，变成国家资产，所以这个事件属于红星厂从国家手中买房子。在商量付款细节时，王朝阳后世买房的经验起到关键作用。 他提议三十万的房款可以按照首付款和尾款的方式拆分，首付两成，也就是6万，剩下24万以月为单位48分期付款，每个月的还款额为五千。 这种算法，其实没有考虑利息，这不是王朝阳故意占便宜，而是当时人们普遍不熟悉按揭还款这一套，简单地分期付款计算是街道主任和王宗元都同意的，一来方便计算，二来也算是给红星厂的优惠。 这个结果对王嵩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6万的首付款红星厂完全可以负担，后续的每个月五千尾款也不成问题，想到这种化整为零，四年之后房款结清，这套房子就彻底属于红星，王嵩心里开心。 手续方面有王宗元帮忙跑，给王朝阳省了很多事，但个别地方需要红星厂的厂长签字，所以仍然需要王嵩。 该填的文件，该签的字都搞定之后，王宗元把所有资料夹在一起，说后面的事情他来办，争取在周末之前完成，那时候只要红星厂代表再签一个字就好。 “太感谢你了！”王嵩跟王宗元握手。 “客气。咱同宗，五百年前是一家嘛！而且我们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只要你们红星厂将来发展好，带动咱们街道，甚至咱们市的经济发展，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王宗元也是会说官话的。 “老王说得多好，我们的工作是为你们服务好，你们的任务是把厂子经营好……以前说赚钱俗气，但现在中央给全国人民的指示都是搞经济，说白了就是赚钱，把钱赚到，人民的日子才能好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街道主任道。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设！” “没错，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设！”街道主任以恳切的目光看着红星厂三人说：“所以我真心希望你们的效益越来越好。” 王朝阳想到王宗元的话，街道也是有任务的，促进企业落户，提高经济收入，便冒出一个注意来。 “主任，其实街道也可以搞经济。我听老王大哥说过锁龙井的故事，很精彩，街道可以把锁龙井当着手点，打造一个或者多个景点，想必会吸引许多游客的。” “景点？游客？”街道主任一愣，没太听懂王朝阳的意思。 这个时代经济刚刚开始复苏，旅游还没有兴起，人们对旅游经济还没有概念。事实上后世的经验证明，旅游经济是最值得投资的城市发展方式之一。景点可以吸引游客，游客产生消费，消费变成景区和景区周边的收入，这种收入可以伴随着景点的吸引力成比例增加的。 街道主任顿时来了兴趣，问王朝阳的具体想法是什么。 王朝阳说：“以锁龙井为爆点，把华北路打造成文化旅游一条街，主打文化，也可以加入奇闻异事和对历史事件的缅怀，抗日题材也可融入其中。” 这也是后世景区的主要套路。 街道主任考虑片刻，大声说：“好，这个主意非常好！你们不知道，上个月市领导下达指示，旨在发动所有干部参与到经济发展中去，多拿主意，多出点子，其中还点了我的名，原因我是华北路街道的主任……这个文化旅游一条街的主意太好了，我这就整理资料，跟市领导汇报，只要他们批准，我看这事很靠谱！” 王宗元笑道：“王朝阳这小同志，脑子就是活！” 街道主任点头：“这事如果办成，给红星厂记一个大功！” 然后众人大笑起来。 办事处选址的事情敲定之后，王朝阳一行人没有立即返回厂子，而是驱车前往高中附近，王嵩想去拜访一下娄新慈。这位娄老师虽然不属于红星厂员工，但在平顶山煤矿项目中，起到关键作用，王嵩早想亲自答谢了。 今天是工作日，王朝阳让陈二把车开到学校，来到办公楼，正巧娄新慈刚刚下课。 见面后，王嵩亲自表达了感谢，要没有娄老师帮忙，红星厂不会有现在的好局面。娄新慈谦虚地说没他说得那么夸张，王朝阳和张苗苗都是优秀的孩子，他只起到一些指导作用。 王嵩提议一起吃饭，但娄新慈婉拒了，他一向喜欢安静，不喜欢饭局。见他不想客气，王嵩也只好作罢，但强调欠他一杯酒，以后有机会一定补上。 此时娄新慈突然对王朝阳道：“朝阳，你跟我们校长谈过什么事情嘛？他向我打听过你，也打听过红星厂。” 王朝阳道：“谈过，有件事想拜托校长。但校长一直没给我回信儿。” 第264章 校长的条件 娄新慈道：“你们稍等，我去跟校长说一声，我看他上次的意思是有话想对你们说。” 说完，娄新慈朝校长办公室方向走去，不大工夫，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回来，正是校长沈从云。 王朝阳给王嵩和张苗苗做了介绍，然后道：“沈校长，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听娄老师说您有事找我？” 沈从云点头轻轻笑了笑道：“是的，上次你在我办公室里说的事情，我考虑过，我可以答应你，但条件需要再谈。” 上次王朝阳主动找到校长，说红星厂缺人，想来高中招人，只面向高三毕业的学生，条件是帮学校修一个运动场。 王朝阳问：“您希望什么条件呢？” 沈从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看样子早就准备好了。王朝阳结果纸，上面写着一串文字： 1，修理一间教室的屋顶；2，桌椅板凳四十套；3，粉笔15箱；4，校服八十套。 王朝阳刚看完，对面沈校长说道：“你以前说修理运动场，不是我们需要的，纸上列的四条，我希望红星厂能够答应……当然，如果四条不能全部答应，至少要其中三条。” 说这番话时，沈校长脸色泛红，但仍然以一种坚定的目光盯着王朝阳。 王朝阳目睹此景，心里暗暗不好受。 一位校长，主动列出清单，而清单上的内容是修理屋顶，桌椅板凳，粉笔和校服这类的条件，这是多么令人心酸的一件事情。 不用多解释，王朝阳也猜得到，如今学校的情况并不乐观。考虑时代背景，现在是中国经济开始复苏的转折点，但也是经济的谷底。教育是一项投资多，见效慢的事业，在当前情况下，被削减经费几乎是必然的。 王朝阳看一眼王嵩。老厂长微微点头，王朝阳回头对沈从云道：“校长，您列出的四个条件，我全部答应，而且为了表示诚意，您提的所有条件都可以翻倍。” “翻倍？”一向镇定的校长微微一愣。 “就是说，红星厂可以负责修理两间教室，桌椅板凳八十套，粉笔三十箱，校服一百六十套。”王朝阳道。 “……”眼角猛地跳动两下，校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王朝阳，“此话当真？” “我们厂长也在，不信你可以问他。”王朝阳笑道。 “他说的没错，我同意条件翻倍。”王嵩道。 “谢谢。”沈从云郑重道。 说完，沈从云转身离开，步子很慢也很沉重，仿佛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量一样，肩膀一抖一抖的。 “校长没事吧？”张苗苗担心，想跟过去看看。 “别去。”王朝阳拉住她。 “沈校长很不容易。我听说，因为连年生源不够，省里教育局早就下达命令，撤销南阳市高中，跟临市高中合并。沈校长坚决反对，接连往省教育局跑了十多次才暂时保住高中的，但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处境很艰难，压力也很大……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战士，而战士流泪时，是不希望被别人看到的。”娄新慈语气低沉，脸色微微动容。 王嵩叹了口气道：“没有钱，啥事都不好办。这跟带兵打仗没有军饷一个道理。” 娄新慈道：“归根结底是生源不够。如今老百姓家里穷，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很少愿意花钱让孩子读书。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更多的还只是一句口号而已。” 王朝阳道：“意识形态的转变，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 后世的高考盛况，意识形态已经形成，每个老百姓都知道，知识是改变自己孩子命运的机会……甚至是唯一机，只要孩子愿意读书，肯读书，他们就算勒紧肚子也要凑够学费！ 如今高考恢复没有多少年，绝大多数人还没有开始重视教育，要改变这种认识，并不容易。 王嵩沉默片刻道：“咱厂子似乎能做点什么，老三，招聘会的事情你来办，办得热热闹闹的！” 王朝阳道：“爹，咱俩想一块去了！” 一场热热闹闹的招聘会，虽然不会改变人们的思想，但至少能让人们看到，通过学习，能够获得更好的就业机会。对于整个教育界，红星厂的行为微不足道，但具体到南阳市，或许真能改变一些什么。 接下来几天，王朝阳的主要精力就放在校园招聘会上。 这种招聘会属于新鲜玩儿，所有人都没有经验，唯一有“经验”的是王朝阳。经过两天的策划，招聘会于第三天的上午八点开始。 招聘对象，是高中已经毕业，或者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招聘岗位，红星厂几乎所有部门都需要增援，尤其技术部，所以王朝阳的决定是先统招，然后在视情况分岗。 招聘数量，二十人。 八十年代初期的高考时间在七月，距离高考时间还有一个多月，所以王朝阳特意在招聘条件里备注：即将参加高考的考生也可以参与招聘，高考成绩下来之后，考生可以根据自己情况选择留在红星厂，或者继续读书，如果选择继续读书，红星厂无条件放行，而且会赞助五十元的生活费。 这则招聘消息被贴在学校门口，一经张贴，迅速引发人们的热议。红星厂是个什么厂子？看条件写的，高考和应聘两不耽误，而且如果应聘之后考上大学，还能白拿五十元生活费。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吧？ 热议的消息，迅速引起媒体记者的注意，其中就有刘红英。 上次专访之后，刘红英过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对红星厂的采访，总体来说是成功的。但稿件内容跟主编的要求严重不符。孔垂铭给定的主题是“平顶山煤矿项目给当地厂子带来的影响”，重点在于前后对比，以突出主题。可刘红英的稿件中，对红星厂的现状描述过多，冲淡主题，以至孔垂铭不是很满意。 不是说刘红英的稿件不好，只是跟孔垂铭的想法有差池。这么多天过去，稿件一直没有上报，原因是被压在主编的办公桌上。 这一次，红星厂再次“闹”出新闻，刘红英第一个坐不住，直接冲进主编办公室，要求做红星厂的追踪报道！ 第265章 招聘会 招聘会如期举行。 招聘会设立在教学楼前方的操场中央。简单布置的现场，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黑板报，上面用彩色粉笔写的红星厂简介，以及对本次招聘会的情况介绍。沿着招聘会周围，立着一圈彩旗，现场虽然简陋，但却热闹十足。 会场中间，是一个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在主席台旁边设有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椅子是给面试官坐的。 因为早就受到热议，消息传播得广，招聘会当天出现在校园的人特别多。正式开始之前，主席台前面已经聚集二百多人，有学生，也有学生家长，还有一部分扛着挎着摄像机的记者。 时间到，招聘会准时开始。王朝阳安排的顺序，第一个由校长沈从云讲话。沈从云担任校长超过七八年，在南阳市的教育界算得上德高望重。他讲话的内容分三部分，一部分讲述南阳高中的现状，另一部分介绍红星厂，最后部分介绍本次招聘会。 早先招聘会受到热议，很多人信疑参半，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机会持怀疑态度。但事情从沈从云的口中说出，所有人顿时打消顾虑。 然后王朝阳作为红星厂代表，上主席台讲话，只用了七八句话强调了招聘会的注意事项，然后宣布招聘会正式开始。 所有应聘者在面试官前面排队，领取用来填写基本信息的表格。这个表格是王朝阳排版，娄老师帮忙刻印出来，内容分为姓名，姓名，联系方式，家庭基本信息……这类信息，算是简历的模板。 应聘者将填写完的表格交回给面试官，面试官进行初步审核。面试官由王朝阳、张苗苗和娄新慈担任，第一轮审核的目的是剔除一些滥竽充数的应聘者。红星厂这次招聘的人才将用于填补规模扩大造成的岗位空缺，而不是基础工人，所以一些连字都写不利索的应聘者是不适合的。 第一轮筛选结束，还剩下三十八人，招聘目标是二十人，这个局面算是在预料范围内。 第二轮属于面试，三十八名学生在一旁等候，面试官轮流喊名字。喊到名字的上前接受面试。不得不说，面试过程，是对面试者的考验，也是对面试官的考验。张苗苗和娄新慈从没有过当面试官的经验，不知道该问什么。王朝阳的面试官经验虽然也不丰富，但大概套路是明白的，无非先问基本信息，然后让其做自我介绍，然后针对自我介绍中的一两个点进行提问。 所谓的面试，并不是考试。面试官并不想讨论技术细节，而是想考察面试者待人接物，谈话交流的能力。面试者只要把自信和自若的一面展现出来，基本都会通过面试。 但当然，眼下这三十八名面试者中，鲜有人明白这个道理，所有人站在三位面试官跟前时，都会双腿发抖舌头打颤，能流利对话的没几个。 但必须承认，这已经难能可贵了。这些人多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社会经验为零，能鼓起勇气参加面试已经值得表扬了。 最终，面试结束，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计划，红星厂从所有应聘者中选出二十人。从上午八点，持续到中午十二点，这场引人注目的招聘会接近尾声。 “同学们，家长们，请留步，趁这个机会，我有几句话想说。” 不知什么时候，沈从云再一次站在主席台上，情绪有些激动，音量很高。 台下其他人顿时安静下来。 沈从云道：“有感而发，但其实跟这次招聘会无关。我想问大伙儿一个问题，教育的目的是什么？是让孩子们留在校园里长身体？还是让同学们学好基础知识，以后能胜任某些工作，亦或者是掌握一定文化，通过高考踏上更高的平台？” 问完几个问题，沈校长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知识是可以改变命运的！这种大字报贴得满大街都是，相信各位不会陌生，但有多少人会真正去理解，或者思考，甚至为之付诸行动？我得感谢红星厂，是红星厂用行动告诉咱们大家，学习知识是有用的，能不能改变命运且不说，至少能帮助你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不是吗？” “今天的体验，对我来说很特别，我相信对你们也很特殊。孩子们参加面试，家长们在一旁等待，我注意到，孩子在回答问题时，有的家长急得直冒冷汗……我想说的是，无论是成功被录用的，还是运气稍差一些的同学和家长，请你们都记住今天的经历，记住此时此刻的感觉……” “我沈从云一向不喜欢口大帽子，但这次我想说，一个家庭的命运，只能由受过教育的孩子来改变，而一个国家的命运，也只能由一批有一批受过教育的年轻人来改变。少年强，则国家强，这不绝不只是口号。” 听到这里，台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完全理解校长的话，但在气氛的渲染下，忍不住集体鼓掌。 沈从云的情绪从一开始的激动高亢，平静下来，他双手向下压，待掌声停止之后道：“最后回到我最初的问题，你们觉得教育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沈从云仍然没有作答，说完便下台离场。 其他人也逐渐离场，张苗苗转身看着王朝阳问，你觉得教育的目的应该是什么？ 王朝阳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说道：“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但我觉得教育的目的是什么，应该取决于你需要的是什么，例如你现在每天饿肚子，那教育如果能让你不挨饿，那就是好的教育。如果你总被人欺负，那如果教育能让你不再被欺负，那也达成了教育的目的，说得再远一些，如果国家的大策略是发展经济，如果教育能给经济发展提供人才支持，那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教育……” 王朝阳想到哪说到哪，说完之后才发现张苗苗和娄新慈同时用差异的目光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话说多了。 “随便说的，不一定对。” “你说得很透彻，这种理念也很高明。我以前……我接触过一些西方国家的教育理念，叫做有用的知识才值得去教，跟中国一句成语‘学以致用’遥相呼应。”娄新慈颇有感慨地说道。 第266章 暗藏杀机 教育问题因为跟命运、前途、努力、奋斗等话题不可分割，所以经常引发人们的思考和讨论。 娄新慈口中的西方教育理念，王朝阳以前也听说过，不能说他错，但也不能完全同意。有用的知识才去教，听起来有道理，其实是一句不完全的话，那么什么知识才叫“有用的知识”？ 引申的问题是，如何判断一个知识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又如何判断一个知识现在没有用，以后也不会有用？ 这是一个教育界的悖论，没有人能给出让所有人都接受的答案。但根据前世的切身经验，王朝阳深刻体悟到，许多重大的科技进步，突破点往往是那些看起来“没有用的知识”，那叫边缘突破。 王朝阳刚刚说，自己是乱说的，其实并不完全是谦虚。以目的决定教育的目标固然是有效的，但不可否认略显“急功近利”，而对于学生来说，也略显残酷。后世的高考，牵动千万家庭，而在每个考生的背后，都存在一个饱受诟病的话题，应试教育。 考什么就教什么，教什么就学什么，这种的教育理念或许可以提高一本录取率，但从学生们漫长的人生考虑，真的利大于弊吗？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人生没法重来。 “王朝阳，咱们又见面了，姐又要采访你了！”一句话打断了王朝阳的思路。 转身，看到刘红英正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助手。 王朝阳笑道：“刘姐，您这大记者，不去采访名人，专盯着我采访，受宠若惊啊！” 刘红英在他肩膀上拍一下道：“就你嘴甜，什么大记者，我就是一个跑腿的。哪有新闻往哪跑，这不，听说你搞了一个‘校园招聘会’，就专程过来看看。” 王朝阳道：“果然哪里有新闻，哪里就有记者的身影，老话儿怎么说……苍蝇不叮……” “讨打是不？这么逗你姐，也不怕你身旁的小美女生气……算了先不理你，小美女，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张苗苗吧？我先采访你几个问题吧！”刘红英果真不再理王朝阳，转向张苗苗。 张苗苗被当众喊“小美女”，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回绝，回答了刘红英的几个问题。 问完张苗苗，刘红英再一次瞪着王朝阳道：“瞧，小美女多配合，你也学着点！下面几个问题你来回答……” 刘红英不愧是报社的“头牌”，口齿伶俐，言辞犀利，所问的问题角度特别刁钻。例如红星厂搞校园招聘的目的是什么，是缺少人才，还是故弄玄虚？红星厂地处偏僻，有什么优势留住迎应聘者？这些高中生只没有工作经验，红星厂有没有后续的培养计划…… 刘红英上次的专访文稿一直被压在主编的办公桌上，心里郁闷，这次采访多少带着一些负面情绪。这些犀利而切中肯綮的问题，很少有人会考虑全面，但她就是摆出一副管杀不管埋的架势，就算王朝阳答不上来她也不在乎，她此刻需要的是“新闻性”，要有爆点，要吸引眼球。 但王朝阳的回答，再一次让她感到“意外”。她抛出的问题，王朝阳基本上都能对答如流，还摆出一副“这点我早就考虑过，而且比你想得还深”的态度，并且在回答过程中，王朝阳时不时地旁征左引引经据典，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说起访谈，刘红英自诩是个中高手。但跟王朝阳的“博弈”过程中，她惊讶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年轻人很老道！ 刘红英那些尖锐的问题，有她的目的性，而王朝阳圆滑地回答，也是目的性十足，问答过程中，俩人不止一次地用眼神交流：都是千年老狐狸，谁也别装傻充愣！ 当然，除了两个当事人，没人知道这看似普通的采访，暗藏“杀机”。 “……刘姐，谢谢专程来采访。我可以当着您，也当着各位师生的面重申一遍红星厂的宗旨：我们红星厂虽然很小，但有着干大事的气魄和信心。这些高中毕业的应聘者，我们会因才定岗，并给予充分的培养。知识能够改变命运，我们红星厂将成为学子们用知识改变命运的载体！” 看刘红英不依不饶，王朝阳不得不打断她的话，并用一句慷慨激昂，而且非常官方的话来堵住她的嘴。 “说得好！” 全厂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刘红英对这种官话免疫力十足，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有免疫力。看着群情激奋的群众，刘红英只好放弃对王朝阳的围追堵截。 “说得真好，在王朝阳的身上，我看到了当代工人的魄力。我会如实报道今天的采访，把红星厂的‘壮举’展现在全市人民面前，希望以后像红星一样的厂子越来越多，这样咱们南阳的经济一定会突飞猛进，南阳的莘莘学子们也能拥有体现自身价值的岗位！” 刘红英给本次采访划伤句号。眼神瞟了王朝阳一眼，那意思是：算你狠。 王朝阳也不示弱，笑眯眯地看回去：彼此彼此。 红星厂举办的这场校园招聘会就此结束，后面是一些人员信息统计，工作安排的事情。校园招聘的对象都是学生，管理起来简单，有校方协助就更没问题了。 至于承诺给校方的赞助条件，王嵩已经让龚会计处理，钱已经交给校方，有了钱，桌椅板凳的事情就不难解决。 报社这边刘红英和助理又采了几张照片，便返回报社。采访的内容由助理记录，初步整理之后送到刘红英面前，刘红英主笔，打算用两个小时完成这篇报道，然后用一个小时校正，这样明天一大早可以放在主编办公桌上。 想到主编的办公桌，刘红英满腹怨念，上次被主编点将，她信誓旦旦信心满满地前往红星厂做专访，结束当天工作到晚上十点多完成文案，她认为那是一份完美的文案。 文案的主题跟跟主编初期的构想有出入，但刘红英有信心说服主编。 然而，固执的主编没有被她的文案打动，并且委婉地质疑了她的执行力，至今那分文案还被压在主编桌上。 这是刘红英从未遭遇过的事情。红星厂不会是我的“落凤坡”吧？刘红英想到在红星厂吃的红烧肉，味道虽美，但果然吃人嘴短！ 第267章 明星企业 早晨九点四十五。 刘红英被主编叫往办公室，两份文案并排放在桌面，孔垂铭正在泡茶。普通的花茶，孔垂铭的动作不疾不徐，热水倒入杯中，茶叶上下翻腾，并缓缓舒展开来。 “来了？”低头泡茶的总编冷不丁说道。 “嗯，总编，我的两份文案……”刘红英上前一步，然后又站住。这位孔主编，自从刘红英进入报社开始就担任主编职务，平时见人一团和气，但总给人一种压迫感。每次跟孔垂铭对视，刘红英都有一种被洞穿的感觉，她曾经跟孔垂铭说过这种感觉，主编的回答是，合格的记者，首先要具备看穿事物本质的本领。 “你的两份文案，我都看了。但先不谈文案，我想听一听你对红星厂那个厂长儿子的看法。”孔垂铭把茶水倒入白瓷杯，却不着急喝。 “你说王朝阳？” 刘红英微微一愣，似乎猜到孔垂铭想说什么，但还是如实道：“王朝阳是一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他虽然比我小五六岁，但非常稳重，反非常快，说话时非常有逻辑。” 孔垂铭道：“你连用三个‘非常’，这事可不常见，我都有兴趣亲自见一见他了。” 刘红英急忙道：“主编想见，我可以帮您约……” 孔垂铭轻轻摆手：“有机会再说，红英这次叫你来，我想谈的重点不是王朝阳，而是你，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 终于进入正题了吗？刘红英扯了扯衣襟，对外她是南阳报社的当家花旦，但在孔垂铭面前，她永远是学生。事实上在参加工作的前两年，刘红英一直管主编叫师父，后来刘红英慢慢出道，孔垂铭为了避免报社内的特殊化，才让她改了称呼。 孔垂铭继续道：“记者，还记得记者的本质是什么嘛？记者是事实的呈现者，而若想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必须任何时候都要出身事外，以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一切。哪怕面对湍急洪流，也应该稳坐钓鱼台，即使泰山崩于前，也要不动于色。” 刘红英已经明白主编这番话的用意，扯了扯嘴角道：“谢谢主编指导，我知道我错了。从第一次进入红星厂，我就被某种气氛感染了，我失去的可观的视角，所报道的内容也跟主题大相径庭；第二次的追踪报道，我过多地描述了王朝阳个人，而没有去可观呈现事实。” 孔垂铭微微点头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也是悟性最高的学生。” 刘红英长舒一口气，她很开心被主编称作学生，这让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那这两份文案，我回去改一改再交给您吧！”刘红英打算拿起文案。此时孔垂铭却摇头道：“文案的方向虽然有些偏颇，但仍然不失为优秀的报道。正巧昨天下午我去参加副市长的座谈会，他指出要抓住南阳市快速发展的时机，打造一批明星企业和一批明星企业家，以点带面，这跟中央的改革开放大方针基调是一致的。所以我打算在晨报板块开辟一个头版专题，用来宣扬明星企业和企业家，你这两篇报道正好打头阵。” 刘红英攥紧拳头：“谢谢主编……啊不，谢谢师父！” 孔垂铭微微摆头道：“多亏牛副市长的指导精神，也多亏了你扎实的文案功底，继续努力吧！” 刘红英不自主地跳了下，俏皮笑道：“我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师父您！” 孔垂铭脸色微微一凛，然后挥了挥手道：“没事就出去吧！” 第二天的晨报，头版以主标题为“改革春风中的南阳企业”专题，副标题是“生机勃勃的红星厂”。 报道分为姊妹篇，第一篇讲述红星厂的现状，包括厂区现状，职工风采，企业文化。也讲述了红星厂在平顶山煤矿项目中斩获的骄人成绩。 第二篇报道红星厂的“校园招聘”行为，以问答的形势表述出红星厂的招聘动机，以及引起的社会反响。在报道中，王朝阳的名字频频出现。 这是红星厂真正意义上首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过去只是边陲一隅的小厂，如今摇身一变，俨然有了大型企业的风采。因为南阳晨报是南阳市发行量最多的报纸，在接下来两三天的时间内，红星厂已经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字。 优质的内容，离不开优秀的记者，刘红英也凭借这姊妹篇报道小小地火了一把。 南阳市的机械厂不止红星厂一家，想要成为“明星企业家”的更是不乏其数，经常会有拜访者找刘红英，他们希望刘红英也给他们做专访。这些“毛遂自荐”者中，有的能拒绝，有的不敢拒绝，但无论如何，刘红英都清闲不下来。 这也算是出名的烦恼，不过刘红英很享受这份“忙碌的烦恼” 同样出名的是红星厂，但厂长王嵩却丝毫没有烦恼。专访内容上报的当天下午，老厂长专门让人买回五十份报纸，全厂职工传阅！瞧，咱们红星威风，南阳晨报的头版头条！担心有职工不识字，下班前半小时王嵩让以部门为单位，组织集体学习，找嗓门大的当众朗读给所有人听。 这次红星厂露脸，技术部起到关键作用，王嵩计划搞一个表彰大会，在厂子大门前的空地举办，弄个主席台，让技术部全体成员站上去，给每人胸前带一个大红花……但这个想法遭到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一致否决，王嵩悻悻作罢，但仍然不死心，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公开表扬。 总之，老厂长这是怎么得瑟怎么来！ 红星厂名声鹊起之后，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再也不愁招工了。因为规模和业务持续扩大，红星厂一直处在人员紧缺的状态。以前招人并不容易，周边村子里面绝大多数壮年男子都外出打工，留下来的多是老幼妇孺。但出名之后，红星厂进入众人的视野，人们渐渐意识到红星厂是很不错的选择。 业务方面，红星厂也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主动来厂子里走访的上下游企业开始剧增。 上游企业，例如原材料经营商、设备供应商，零配件供应商……他们都希望尽快跟冉冉升起的红星厂尽早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 下游企业，主要指主机厂、整车厂和一些机械制品的厂家，他们所看中的是红星厂的技术实力……能在平顶山煤矿那种大项目中击败岛国巨头，证明红星厂的技术能力非常高。如今机械行业的普遍现象是“傻大黑粗”，不是不想做精细，主要因为技术不过关。 第268章 牛副 在改革春风的吹拂之下，嗅觉灵敏的企业家们已经意识到祖国未来的发展速度，所以他们都迫切地提高产品的技术含量。那么他们当然愿意跟红星厂这种明星企业合作。 红星厂已经成为明星企业，虽然只是南阳市级别的。 在接下来短短半个月内，王嵩会见的乡镇领导次数，比之前加起来还多。从镇长和书记，到市里分管发展的副市长和办公室主任……王嵩见个遍，主题只有一个，红星厂要好好发展，政策上会给予充足的支持！ 这就是明星企业带来的好处。 天时、地利、人和，如今红星厂已经全部占据，于是迎来属于自己的“野蛮生长期”。 老厂稳健发展，新厂业务迅速饱和，总人数超过三百！其中工人两百六十人，其余是文职人员和管理职人员。 营业额，据龚会计统计月营业额超过三万大关！ 这在当时来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看完老会计手里的报告，王嵩立即命人去准备横幅，宽一米，长十米，上面用斗大的字写“恭贺红星厂单月营业额突破3万！”。横幅就挂在厂子大门口，迎风猎猎作响，那叫一个招摇！ “嘿，咱要的就是招摇！”老厂长丝毫不谦虚。 凭实力干出来的，为啥要藏着掖着？这是老厂长的性格，也是红星厂的性格。 经过一个月的赶工，红星厂位于市内的办事处装修完毕，在华北路街道领导的协助下，红星厂举办了剪裁仪式。原计划最后一剪子由街道主任来执行，结果消息不胫而走，副市长也来“凑热闹”，街道主任只好让位。 剪裁结束，鞭炮齐鸣，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红星厂的华北路办事处正式开业！ 副市长发表了洋洋洒洒的演讲：“红星厂，很不错。中央有政策，全国抓经济，如同马拉松赛跑一样，发令枪已响，全国各地走开时跑，但有的跑得慢，有的跑得快，有的跑对了方向，有的转圈跑……咱南阳市属于什么情况呢？ “讲实话，咱南阳工业基础弱，资源匮乏，基础建设也不行，咱南阳属于卯足劲儿跑却跑不快那伙的。看着别的‘选手’都在快跑，咱们像老牛上山，整个市领导班子都着急，该咋办呢？ “关键时刻，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家雀！平顶山冒出一个超级煤矿，咱们这头老牛也开始撒欢尥蹶子往前跑了，然后冒出一大批优秀的企业，红星厂就是其中之一！ “同志们，老少爷们们，加油干吧！咱南阳市的发展，就靠你们。至于政策上，你们把心放在肚皮里面，只要是对经济发展有好处，所有地方都开绿灯！” 副市长讲话结束，得到所有人的热烈掌声。这位副市长叫牛奋斗，高个子黑皮肤，嗓门很大，十几年在部队，后专业后到地方从政，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在南阳市提起“牛副市长”，没有不知道的。 牛副市长这番话，透露出几点重要信息，首先在大方向上肯定了红星厂的发展速度，帮市领导班子解决经济发展的难题，这算是非常高的褒奖级别。 但同时，牛副市长指出，红星厂是借助平顶山煤矿项目起来的优秀企业之一。弦外之意时，红星厂之所以能发展起来，跟市里大环境分不开。 给个甜枣，在抽一鞭子，恩威并施。可见这位牛副市长还是很有手腕的。 但考虑到这是红星厂办事处的剪裁仪式，讲话的结尾自然不能落在“抽一鞭子”上，于是牛副市长又指出，只要对经济发展有好处，大可以甩开膀子干，不要有顾虑，政策上的支持还会继续。 给个枣，抽一鞭子，再给一个枣，短短的讲话，牛副市把程度拿捏的恰到好处。这种政治家的制衡之术，王朝阳不知道老爹有没有听懂，但看老爹额头青筋带头鼓掌的架势，八成是没听懂。 王朝阳凑到老爹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王嵩双眼一亮，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两巴掌：“还是你小子激灵！” 刚刚王朝阳给老爹一个建议，让老爹打铁趁热，跟牛副市长谈几句。如今红星厂的发展没问题，但基础建设方面希望市里领导给予支持，说具体点就是修路！ 红星厂地处村里，通向外面的道路好一些的是沙土路，差一些的干脆是土坯路，平时还好，赶上雨雪天气，道路根本没法走车。红星厂如今发展的快，每个月的月初要需要购入大量原材料，月末发货也要用车，非常不方便。 牛副市长既然说帮企业做好后勤工作，那修路的事情能不能解决呢？ 王嵩找到机会，以相对委婉的方式跟牛副市长说出修路的夙求。牛副市长沉吟片刻，恳切地对王嵩说：“路一定会修，经济要发展，没有像样的路怎么能行！王厂长你放心，你的诉求我清楚了，回去我把这事跟领导班子一起讨论，现在虽然没法给你准确的答复，但我可以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定优先满足你的要求！” 王嵩连说谢谢，脑子里却有些糊涂，牛副市长这样说，算答应还是没答应呢？ 回到王朝阳跟前，把牛奋斗的话复述一遍。 王朝阳立即说：“笑起来！” 王嵩开始没懂，见王朝阳朝牛副市长方向努了努嘴，而顺着视线看过去，几名记者正在采访牛副市长。王嵩恍然大悟，立即哈哈大笑起来。 论嗓门儿，老厂长一点不比牛副市长差。这突兀而来的笑声顿时引起所有人注意，包括正在采访的记者们。 “王厂长，笑什么呢？像捡到宝贝似的！”有人调侃道。 “就是捡到宝贝了，我太开心了！”王嵩大声道。 “捡到啥宝贝了？”众人疑惑。 “牛副市长答应，要帮我们红星厂修路！”王嵩喊道。 “嚯，这可是大事！”所有人吃惊，纷纷看向牛副市长。反应速度快的记者立即问道，牛副市长，王厂长说您要帮红星厂修路，方便详细说一说吗？ 第269章 顺坡下驴的艺术 牛副市长花了半分钟来理清事实。 王嵩找他谈修路的事情，他以老练的方式回答说，“虽然我没法立刻答应你，但你的希望非常大”。然后王嵩突然情绪高涨地对外宣称说，牛副市长已经答应修路，事情理到这里，牛奋斗有些不快。 这属于“假传圣旨”！ 不过紧跟着，牛副市长开始重新审视红星厂的厂长。这位六十多岁，皮肤黝黑，骨架超级宽大的老厂长，任何时候都带着热血和耿直的气场，这样的人会故意“假传圣旨”吗？ 如果不是假传圣旨，那就只能是会错了意。牛奋斗的回答很有技巧，但这种技巧如果遇到一根筋的对手，是无法发挥作用的。 牛副市长意识到，让一位草根厂长从复杂的语言逻辑中领悟领导精神是一个失误。 理清这个情况，牛副市长只用了一瞬间。而接下来他面临的选择是立即澄清事实，还是将错就错。 记者在等待他回答，老厂长仍然一副亢奋的表情，其他人以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简单审度眼下形势，牛副市长做出决定，他选择后者。 “王厂长说得没错，我们市委会牵头，帮红星厂解决修路的问题！”牛副市长以恳切的语气对所有人道。 人群爆发出掌声。 “牛副市长，修路是大事，也是关乎国策民生的好事，您有这种决定真是令人敬佩。想到您之前的讲话，说要给经济发展做好辅助工作，修路就是具体措施吗？”记者问。 “没错。光说不练假把式，既然说了，就要实实在在地落在行动上！”牛副县长道。 “牛副县长，您的行为令人敬佩。您不但把承诺落在行动上，而且如果不是王厂长透露，外界还不知道您的决定呢！您这种低调讲话，高调做事的举动，不愧是咱南阳市的‘牛副市长’！”记者又道。 “就你这小鬼会说漂亮话！”牛副市长板着脸，然后放低语速道，“虽然我在批评你，但作为市委一员，我也在反思。把承诺落在行动上，这本应该是正常的事情，怎么会引起这么大反响呢？原因应该从我们自身找，使我们有些同志太喜欢说漂亮话，却总是无法兑现，久而久之，失去了民众的信任，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在我看来，要做好人民的公仆，首先要取信于民，然后才能服务于民，如果说出的话被当成狗放屁，那还不如卷铺盖卷回去种地瓜呢！” 这一番话，再次引发热烈掌声。 牛副市长暗叫侥幸。 顺坡下驴也是一种艺术。 心里开始盘算，该如何把修路的事情落实。话说得这么满，他已经没有退路。但也正因为话说得这么满，市领导班子其他成员也没有退路，这反倒给他提供了足够的助力。 大势所趋，挡者皆为蝼蚁，任何一个成熟的政客都知道如何顺应局势。 剪裁仪式就此结束，众人散去，办事处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红星厂的人。王嵩来到王朝阳，又在他肩膀上拍一巴掌：“你小子真是猴精！” 王朝阳笑道：“也多亏老爹反应速度快！” 王嵩担忧道：“不会惹副市长不开心吧？” 王朝阳道：“牛副市长知道那条路对，不然不会顺水推舟，所以您尽管放心。” 办公室里还有张苗苗和刘小毛，另外上次校园招聘的几个新人也在。其他人听得糊涂，但不敢插嘴。唯独张苗苗听出些苗头，加上对王朝阳一贯作风的了解，基本猜到大概，连副市长都敢“算计”，张苗苗不知道改用什么词来形容王朝阳的行为。不过她开始期待未来修完路的样子，每次从红星厂外出，张苗苗都不得不忍受颠簸的路况，若坎坷的土路变成品正的马路，坐在由王朝阳开的小轿车里，那感觉应该很美好吧？ 当天晚上，王嵩提议办事处所有人一起去下馆子。张苗苗本想回家吃饭，王嵩说以后她的主要工作地点是办事处，离家近，每天都可以回家，不差这头一天。今天是办事处正式开业的日子，也是红星厂从草莽绿林往正规企业转型的重要日子，老厂长希望所有人一起吃饭，尤其是大功臣。 至于张苗苗，王嵩打算改天请张连军全家吃饭，张苗苗是功臣，他和张连军又是老战友，如今红星厂发展到市里，庆祝一下是必须的。 张苗苗同意老厂长的说法，心里开始打鼓，她现在和王朝阳的关系，该如何跟家里人解释呢？ 办事处地处繁华街区，吃饭的地方不太远，晚饭吃得非常尽兴，有老厂长在场，酒下得特别快。王朝阳没少喝酒，但熟悉老爹的套路，勉强保持清醒，至于刘小毛和其他几个新人，吃到后半程就趴下来。 宿舍和办事处在一起，刘小毛和另外一个清醒的小伙子负责把喝醉的送回宿舍，王朝阳和张苗苗则陪着老厂长慢慢往回走。 王嵩今天格外开心，白酒喝了一斤多，黝黑的脸颊泛着红光。往回走时，摇摇晃晃地，王朝阳去搀扶，他不让，说自己没事，这点酒算什么，远没到量呢！等什么时候你俩办事，让你们真正知道啥叫海量！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张苗苗弄得脸通红。王嵩哈哈笑着说，苗苗，说句长辈不应该说的话，你和朝阳的关系，我知道，就差一层窗户纸而已。不着急，等厂里事情稳定下来，我让朝阳备好聘礼去你家提亲！ 张苗苗脸更红，用拳头戳王朝阳的后背，王朝阳道：“我听我爹的！” 张苗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在大街上说这些话，这爷俩是真醉了！ “王大厂长，酒喝得不错啊！” 临到办事处门口时，旁边冷不丁地飘来一个声音。 三人看过去，发现在墙根边上蹲着一个人，路灯昏暗，墙根光线更是差，看不清相貌，但看得出那人身材很瘦，头发很长，佝偻地蹲在地上，像个讨饭的乞丐。 王嵩走近两步，诧异道：“潘大庆？你啥时变成乞丐了？” 第270章 仍然是兄弟 这个蹲在墙根，像乞丐一样的人正是潘大庆。 认出对方身份后，红星厂三人都是极为吃惊。以前潘大庆是个将近两百斤的胖子，每次见都是油光满脸的样子，但现在瘦骨嶙峋，皮肤松松垮垮，身上的肉像是被生生被抽走似的，脸上黯淡无光，眼角向下垂着。如果不是熟人，肯定认不出来。 “没错，我就是潘大庆，见我变成乞丐，你们很开心吧！”对方冷冷道。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嵩皱着眉头道。 “发生了什么？哼，时运不佳而已！”潘大庆又是一声冷笑，仍然蹲在墙角。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等我？”王嵩问道。 “我……”被问到这里，潘大庆猛地抬起头来，泛着光芒的目光盯着王嵩，跟王嵩对视仅仅一秒钟又黯淡下去，潘大庆重新低下头，缩了缩肩膀不说话。 王嵩彻底不知道对方葫芦里面卖什么药了，看了看王朝阳，后者也不清楚，道：“潘厂长既然专程来找您的，那就是客人，先进屋再说吧！” 王嵩点头，打开办事处的大门，对潘大庆说了声请进。潘大庆一直蹲在原地，听到“潘厂长”三个字时，身子明显颤抖一下，王嵩打开大门，能看到办事处里面的布置，潘大庆目光投了过去，就再也挪不开，如同饥饿的人看到一桌美味大餐。 潘大庆缓缓起身，步履蹒跚地走进办事处的办公室。 王嵩让张苗苗倒杯热水，再找点吃的。正巧办公室里有剪裁仪式时准备的果子和蛋糕，张苗苗把盘子放在潘大庆面前。看着金黄色的江米条和泛着油光的老式蛋糕，潘大庆喉咙用力动了两下，但没有动手。 王嵩拿起一根江米条扔进自己嘴里，咔嚓咔嚓地咀嚼起来，声音和动作都很大。潘大庆两只手捏着褶皱的裤子，喉咙猛吞口水。 “红星厂欠我的，红星厂的东西我可以吃！”含含糊糊嘀咕一句，潘大庆伸手抓一把江米条塞入口中，猛嚼起来，因为吃得过猛，咳嗽起来，连忙给自己灌下一大杯水。 王嵩三人没有主动去问他问题，等他吃个半饱，王嵩才道：“老潘，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潘大庆擦了擦嘴，咬着牙道：“红星厂，把我害惨了！” 正如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这段时间红星厂发展迅速，光芒万丈，但潘大庆的厂子效益持续低迷，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潘大庆手下有两个厂子，一个叫长宏机械，是一个主营金属原材料的厂子，另一个叫大友机械，厂长是潘大庆小舅子，但实际也属于潘大庆的。 原本，由于同时经营原材料的加工产品，潘大庆两个厂子互补互足，效益一直很稳定，但近半年多的时间里，连续几次重大决策的失误，潘大庆手下两个厂子的效益一落千丈，如今大友机械已经关门，长宏机械也只能勉强维持。 潘大庆把王嵩视为宿敌，自然而然把厂子效益下滑的原因归结为红星厂的竞争，所以明里暗里，潘大庆一直把红星厂当成敌人，多次使用手段。可在持续的斗争中，红星厂原来越顺，他自己越来越背。 处心积虑，那种看着宿敌强势崛起的感觉，令潘大庆深感无力，终于在月前红星厂斩获平顶山煤矿项目后，潘大庆的斗志如同被狂风吹灭的蜡烛一样，他大病一场。 厂子的情况持续恶化，他卧床不起，这种状态持续大半个月。当潘大庆勉强能够下床时，大友机械和长宏机械已经站在悬崖边上。 “是你害得我！是你，害得我！”潘大庆恶狠狠地盯着王嵩。 “你是咎由自取！”王嵩喝道。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这样。我手下两个厂子，鼎盛时期两百多人，整个南阳市提起我潘大庆没有不认识的。但现在呢……现在我已经两个月发不出工资了，工人能跑的都跑了，只剩下一批老家伙跑不了，他们天天围在我家门口讨说法……讨说法，老子还想找人讨说法呢！”潘大庆怒道。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讨说法的？”王嵩声音突然沉下来，看着对方道。 “没错！”潘大庆重新站了起来，上身摇摇晃晃，狠辣的目光盯着王嵩。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准备拼了性命给对手最后一击。 对方的目光没有给王嵩造成丝毫恐惧，老厂长宽大的骨架站在那里不动如山。沉默片刻，王嵩道：“需要多少钱，说吧！” “……”潘大庆上身猛地一晃。 “老潘，坐下说吧！”王嵩伸了伸手，自己率先坐下来，原本怒气腾腾的表情已经消失。 “你到底什么意思？”潘大庆又问。 “往前倒三四年，咱俩还是好兄弟呢，还记得吗？我记得当时孙猴子，老廖，老高，你和我，咱们老哥五个隔三差五就聚在一起喝酒打牌，你酒量最大，老高的牌技最好，孙猴子最好耍小聪明，牌桌上输钱最多的是我和老廖！”王嵩笑了笑，缓缓说道。 “……”潘大庆眉头压了压，没有出声。 “说孙猴子最精明，其实老潘你也不差。有几次牌桌上输钱，你就建议咱们先喝酒，喝完酒再打牌。你酒量大啊，把别人灌醉，结果到了牌桌上，你通吃我们三家……这事被老廖媳妇知道，找你理论，把你脸都挠花，现在是不是还有痕迹？”王嵩继续道。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潘大庆怒道，已经坐了下去。 “我只是想不明白，原本都是好哥们，怎么就慢慢便仇人了呢？”王嵩怅然道。 “这有什么，为了钱，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潘大庆沉声。 “但就算反目成仇，他们仍然是兄弟！”王嵩看着对方。 “……”潘大庆顿时语塞。 就算反目成仇，他们仍然是兄弟。这话如同一根刺，刺中潘大庆的神经。这次走投无路，他来到红星厂找说法，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如今的遭遇跟人家红星厂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为什么仍然道王嵩跟前讨说法呢？他以前给自己找的理由是恨，如今清楚，原来骨子里头，他们仍然是兄弟！ 第271章 固执 恰如那些被小说写烂的剧情，兄弟反目成仇，一方落魄潦倒之际，来到另一方跟前，历经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免恩仇。 但人们仍然看得乐此不疲。 原因是什么，无非是那一丝剪不断的兄弟情！ 潘大庆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奈何决堤之势，岂是他能控制的。老泪纵横，已然泣不成声。 王嵩骂道：“熊样！老子正在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你像个娘们儿一样哭哭啼啼，真给老子丢人！” 潘大庆用手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同样毫不客气地骂道：“不是文化人就别咬文咂字！” 王嵩瞪眼道：“老子文凭虽然不高，但在你们四个老小子面前，文化水平还是最高的，老酒馆对联那件事你不记得了？” 听到“老酒馆对联”五个字，潘大庆顿时破涕为笑：“得了吧你，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又不露脸，你还好意思提！” 王嵩不依不饶道：“咋不能提？我现在记得清楚，上下对联加上横批，一共十七个字，你们四个加起来还认不到一半，而老子一个人就能读下来……” 潘大庆：“你本事大，那酒馆老板出来时，是谁老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五十步笑百步，老王你这厚脸皮的功夫是一点都没退步！” 王嵩骂道：“你打肿脸充胖子的功夫也没退步！” 俩人对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潘大庆沉默下去。王嵩回头，对王嵩和张苗苗道：“我和老潘唠一会儿，朝阳苗苗，你们出去想办法弄点酒菜回来！” 王朝阳说了声好，带着苗苗离开办事处。这个时间大多数饭店都在营业，王朝阳找了家饭店，要两个凉菜两个热菜，又要一瓶老白干，送回办事处。 酒菜铺开，王嵩和潘大庆先干了一杯，继续唠那些陈年往事。王朝阳和张苗苗插不上话，便离开办事处。 “厂长他们没事吧？”张苗苗担心道。 “他们不是小孩儿，能有什么事？”王朝阳笑道，趁着昏黄的路灯，已经牵起姑娘的小手，冰冰凉。 “潘厂长和厂长以前竟然是好兄弟，真没想到。”张苗苗感慨道。 “正因为曾经是好兄弟，关系才一度闹那么僵。如果只是路人，反而不会。”王朝阳道。 越是亲近的关系，当闹出矛盾时，才会变得水火不容，这是人性。但这正的兄弟，无论怎样水火不容，终究会有一份剪不断的情谊在，这也是人性。 曾经的潘大庆，明里暗里，处处与红星厂为敌，其实并非红星厂如何伤害到他的利益，而是这种人性的矛盾作怪。反目成仇的兄弟，往往会暗中较劲儿。但正如曾经王嵩对潘大庆的评价，无论怎么跟红星厂做对，潘大庆骨子里都不赖。就像眼下状况，潘大庆的两个厂子已经倒下，如同瘦死的骆驼一样趴在地上，一大半职工都跑了，但仍有一部分守在厂子里。 那部分职工如果看看年龄，都是五六十岁，跟潘大庆的年龄相仿。他们不走，并不全是因为拖欠工资，而是已经以厂为家。这份感情恰如红星厂面临困境时，很多职工不愿意离开一样。 以厂为家，那么厂长就是家长。潘大庆大病一场，变得骨瘦如柴，真正原因是因为他在乎厂子，作为大权在握的厂长，大厦将倾之际，携款跑路，另起炉灶对他来说是很轻松的事情，但他没有那样做。 他选择像一位固执的船长一样，千疮百孔的大船已经要沉没，仍然拼命地坚持站在船头寻找曙光。潘大庆也好，王嵩也好，作为船长，他们从来没有弃船逃生的想法。 乏善可陈的八十年代工业，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动容的，或许就是这份执着吧？王朝阳心里暗暗感动着。 散步持续半个小时，天气有些冷，王朝阳带着张苗苗返回，见办事处里的的灯仍然亮着，猜两位老哥们儿仍然在喝酒，便没有进去打扰。 王朝阳一直把张苗苗送回宿舍。宿舍和办事处在一座楼里，楼层不同，张苗苗这类市里人，可以回家也可以住宿舍。当然，今天这情况，张苗苗只能住宿舍了。 把张苗苗送回房间，王朝阳打算回自己房间睡觉，结果尴尬地发现，钥匙不在。钥匙在老爹手里，但现在这情况，王朝阳不想去打扰老兄弟叙旧，但又不想傻乎乎地在走廊徘徊，便来到张苗苗房门外，敲门。 张苗苗已经打好热水，正要泡脚，听到敲门声只好拖着鞋走到门前问是谁。听到王朝阳的声音后，她更加奇怪，不回去休息，敲门做什么。 开门后，王朝阳说：“钥匙没带，来你屋等一会儿，不打扰吧？” 张苗苗很想踢人，因为不等她回答，王朝阳已经进屋找地方坐下了。张苗苗关好门，回到屋里，然后窘迫地不知道该干什么。她本想泡脚来着，水都打好了，但突然闯进一个男人来，要不要继续泡脚，是个问题。 “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我不存在。”王朝阳道。 “……”说得轻松，你直挺挺地坐在对面，我能当你不存在吗？这可是我的宿舍啊！张苗苗怒气腾腾地盯着对方。 注意到对方紧张的样子，王朝阳呵呵一笑说，准备泡脚吗？那就泡吧，累了一天，泡泡脚正好解乏。那轻松的表情让张苗苗意识到，是不是自己神经过度紧张了，两人的关系已经确立，这共处一室虽然尴尬，但也不至于过度紧张。 因为紧张，所以才如履薄冰，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张苗苗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平常心，一切都是平常心，无非泡脚嘛，不是大问题。于是她坐在窗边，脱了鞋，把脚放在温度正好的水里。 当温水将两只脚完全包裹，僵硬的肌肉慢慢舒张，一整天的疲惫感烟消云散，那种感觉还是非常美好的。张苗苗常常幻想……似乎所有女生都会幻想，如果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能舒舒服服地泡一个温水澡，那简直太美妙了。 正陶醉之际，床板咯吱一声，张苗苗瞳孔扩大……因为王朝阳突然跟自己并排坐在床铺上。 第272章 爷俩分头行动 “你干什么？”张苗苗警惕道。 “紧张？”王朝阳继续在床铺上坐了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试试你的床铺舒不舒服，以后你会常住在这里，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我找人换。” “我没关系的，我觉得还可以。你还是坐回去吧！”张苗苗道。 “这么怕我？又吃不了你！”见女孩儿紧张的样子，王朝阳故意逗她，不但没走，反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你别……”张苗苗浑身僵硬。 以前虽然做过比这还亲密的举动，但现在的气氛不对劲儿，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张苗苗缩在床角，想动弹，但脚在水里，动弹不得。 见女孩儿真怕，王朝阳起身坐回椅子，笑眯眯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受惊的小鹿。张苗苗心里委屈，憋了片刻突然大声道：“王朝阳，我要跟你约法三章！第一，以后不许随便碰我，第二，不许随便进我宿舍，第三，更不许随便坐我的床铺！” 王朝阳道：“同意。水凉了吧，我给你加点热的！” 说完，王朝阳起身找来暖壶，让张苗苗先抬起脚，热水倒入泡脚盆后再让她继续泡脚。这个举动，让张苗苗心里暖暖的，但很快反应过来，这刚说完约法三章，怎么转到泡脚上来了？紧跟着张苗苗悲伤地意识到，情侣之间所谓的约法三章，与其说是定规矩，更像在调情。想起刚刚说的三个内容，张苗苗脸变得滚烫。 王朝阳没有在张苗苗房间逗留多久，估计老爹那边快结束时，嘱咐张苗苗早点休息，便离开了。 再见到老厂长时，潘大庆已经离开，王朝阳简单了解了经过。王嵩和潘大庆酒喝得很痛快，聊了很多陈年往事，也聊了一些现在的事。如今潘大庆的两个厂子已经大厦将倾，走投无路，王嵩决定帮助他。 帮助的方法是把潘大庆的两个厂子并入红星厂。短时间看，这虽然是红星厂的累赘，但长远目光看，不失为红星厂进一步扩大的机会。要知道潘大庆的两个厂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起来面积比红星厂两个厂子还要大五十多亩。 现在的红星厂不缺订单，也不缺人，缺的是场地，设备和资金。纳入潘大庆的两个厂子后，资金在短时间内会非常紧张，但只要挺过来，势必迎来井喷式反弹。 “老爹英明！”王朝阳十分赞同这种决断。 但随后王朝阳也提醒，现在的举动虽然一般出自情感，但必须清晰地认识到，这是商业行为。兼并之后如何运作，资金如何管理，业务如何管理，这些必须有明确规定。 红星厂过去只有一个厂子，新近增加新厂，如今又加入潘大庆的两个厂子，以后可能更多，没有一定之规是肯定不行的。厂子要扩大，管理方法和观念也要做出相应改变。 王嵩挠着头皮，表示压力很大，不过并不沮丧。那些听起来复杂的管理方法固然令人头疼，但归根结底都是如何让厂子运转起来，并且赚钱。老厂长那一套自己摸索出来方法虽然是草莽路子，但有很多地方跟书本中的管理方法有想通之处。 由于时间比较晚，爷俩简单聊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王嵩继续留在办事处，目的是跟王朝阳商量下一步的工作重点。目前开展的几个项目自然是重点，已经分别安排人盯着，问题不大。王嵩所重视的仍然是新业务的拓展问题，按照王朝阳的估计，红星厂如今发展的速度，实际业务量要至少翻一翻才行。目前红星厂还没有专门的业务部，王嵩的意思王朝阳顶替。 事实上绝大多数小厂的业务部和技术部都是合在一起的。近期主动跟红星厂联络业务的企业有很多，人家都是主动上门，为了显示诚意，红星厂的人应该逐一回访。目前看这个工作只能交给王朝阳。 谈到这个问题，王朝阳说出自己的想法，主动上门的业务有很多，选择的主动权在红星厂手上，回访之前有必要定下选择标准。有的项目很赚钱，有的项目名声好听，有的项目技术含量高……即赚钱，名声又好，且技术含量高的项目也不是没有，但意味着竞争激烈。 选择项目，既要考虑眼前情况，又要考虑未来发展。恰如大船起航，航线非常重要，若初期航线有偏颇，则很难掉头。 “现在谈这个问题为时过早，我打算用接下来半个月把潜在项目梳理清楚，然后咱爷俩再讨论。”王朝阳最后道。 “好。我中午就回厂子，下午有一个重要的饭局，如果进展顺利的话……”王嵩深吸一口气，露出期待的目光。 王朝阳知道，王嵩下午约了孙宝权、廖志勇和高军三位厂长，继续谈合作的事情。距离上一次谈崩过去一个多月，如今红星厂名气大振，合并的事情会不会有进展。值得期待。 “咱爷俩分头行动，干吧！”王嵩最后道。 当天中午，王嵩返回厂子。下午，王朝阳按照计划去走访第一个潜在客户目标，对方是国营自行车公司的一个下属分厂，着名的凤凰自行车是这家自行车公司的龙头产品，而这家分厂有意跟红星厂合作的产品是轴承圈的产品加工。这个时代自行车的产销量非常大，月万台以上，自行车的前轮轴和后轮轴，再加上脚轮轴，供需要三个轴承圈，算下来每月需求量在三万以上。 根据对方介绍，这三款轴承圈产品原本是自行车厂的另外一家分厂生产的，但质量和产量一直不过关，成为自行车销量进一步提升的主要问题点，所以总厂领导指示寻找外部资源，如果外部资源合适，将开始切换供应商。 王朝阳没有立即给予答复，详细了解了几个问题，又拿到一些资料，说回去研究完再谈。 之所以没有当机立断，是因为王朝阳意识到某种潜在的风险。供应商切换本是商业上的常事，但国营背景下这种问题有可能变得相当麻烦。例如总厂的意见到底是什么？原供应商厂商的反应是什么？这些问题如果不搞清楚就冒冒失失地插一脚，有可能让红星厂陷入泥潭之中。现在是红星厂发展的黄金时期，王朝阳不想把精力耗费在扯皮的泥潭中。 第273章 跑业务 另外一点让王朝阳不满意的是技术问题。自行车的轴承圈生产，属于照图加工，红星厂的功能属于代加工厂。 如果纯粹为了营业额可以去做，但王朝阳对项目的期待显然不仅限于营业额。 第二个项目来自长海农机，老东家，内容是一款手扶拖拉机的变速箱零部件，产品构成包括轴、齿轮、箱体等。王朝阳找马三元仔细了解过情况，项目目前处于前期研发阶段，预计一到两年之后正式投产。 手扶拖拉机的变速箱项目，从应用领域和技术含量来说，都是王朝阳看好的，产品的类型也是红星厂擅长的。美中不足的是研发周期过长，需要一到两年，意味着在正式批量生产之前，红星厂只有投入没有收益，这对红星厂的发展节奏是个挑战。 但跟自行车轴承圈的项目一样，王朝阳没有给出直接答复，回头跟老爹讨论之后再决定。 潜在项目目标还有几个，王朝阳按照预期计划逐一走访确认。跑业务这种工作，其实是一个力气活，投入充足的体力和饱满的热情去做浪里淘沙的工作，最终淘上金沙还是竹篮打水，没有人知道。也就意味着，体力和热情有可能付诸东流。一个优秀的营业人员，需要具备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像一匹饿狼一样在市场上寻觅，嗅到一丝气味就要扑上去，去了解，去钻营，去发现可能。 在后世成熟的机械行业中，跑业务的收入要比做技术的收入高，这是主要原因之一。坐在办公室里做技术，虽然会面临不同的挑战，但终归安逸些。 在结束长海农机的行程后，王朝阳没有着急返回办事处，而是返回车上问担任司机的陈二，对这个项目的看法。这次集中跑业务，王朝阳没有单纯地把陈二当成司机，而是所有会议都带他一起开。 但这样讨论，还是头一次。陈二摇了摇头，不说话。 王朝阳坚持让他说，任何看法都可以说，没有看法，疑问也可以说。陈二脸憋得通红，说对不起朝阳哥，我既没有看法，也没有疑问，因为我完全跟不上你们谈话的思路，对不起朝阳哥，让你失望了。 王朝阳笑了笑道，谈不上失望，只是随便聊，不用紧张。你说跟不上我们的思路，那具体是什么地方？ 陈二低头想了想，说马总工介绍完项目背景，然后介绍技术要求，听到那些技术要求的数字时，陈二就变得一头雾水，至于后面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王朝阳哈哈拍了拍他肩膀说，那些技术参数，其实他也没听懂。 听了这话，陈二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王朝阳继续说，教你一个沟通技巧，对方发表长篇大论时，听不懂没关系，可以跳过，继续往下听。你要相信，总有你能听懂的部分，至于那些听不懂的，可以后面单独确认，那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陈二点点头，问朝阳哥，为什么跟我讲这些？ 王朝阳说，因为我不想让你一直当司机，我希望你能承担更重要的职务。这话陈二听得一愣，朝阳哥的意思是，让我去跟人谈业务？王朝阳点头，陈二差点跳起来，说不行不行，我那能行，我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怎么可能跟人谈业务！ 王朝阳伸出手来，示意陈二停止过激的抗拒反应，缓缓说认字和谈业务没有直接关系，不识字谈成大买卖的例子比比皆是。重点在于你拥有别人比不了的优势！ 陈二痴痴道，我有什么优势？ 王朝阳说，你有一股韧劲儿，那种看准一个目标就要拼命达成的韧劲儿，而这，才是优秀业务人员该具备的核心要素。 陈二听得如醉如痴，心说我有这么优秀，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下午还要见一个客户，以你为主导，我不说话。”王朝阳最后说道。 “啊……好，我试一试！”陈二下意识要抗拒，但见王朝阳笑眯眯的眼神，他突然找到勇气。朝阳哥说行，那我就行，如果试都不敢，那会被朝阳哥看不起的！ 下一站是一家拥有国企背景的缝纫机厂，有意让红星厂生产缝纫机的皮带轮。皮带轮是铸铁零件，且又机加工的要求。其准备扩大产量，但原有供应商无法足量供应，所以才寻求额外资源。 进入会议室时，陈二发现自己的腿在一直打颤，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本相好的问题全都忘了。王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陈二努力让自己的呼吸缓慢下来，心里告诉自己，死都不怕，这怕什么！ 洽谈会的第一项是对方介绍项目背景和概况。 陈二听懂了前几句，但后半段涉及到对对方企业的供应链关系，他听不懂了。听不懂没关系，陈二离开告诉自己跳过这一段，继续往下听。但接下来对方讲解皮带轮的材料要求和加工工艺要求，陈二仍然听不懂，他有些慌了，回头看向王朝阳。恰好此刻王朝阳也在看他，并微微冲他点头。 陈二稍微安稳下来，继续告诉自己，跳过这一段，往下听。下面的内容关于缝纫机厂的生产布局，意味着红星厂需要按照对方的布局发货。说白了就是生产的皮带轮该运到哪里。这个陈二听得懂，暗暗记在心里。 缝纫机厂主讲的是一位四十多岁，带着眼镜的男子，讲话结束后怪异地看着陈二道，这位同志听懂没有，有没有疑问？ 陈二把早就想好的疑问说出来，贵司的供应链关系和皮带轮参数要求我没听懂，会后能给一些资料吗？对方说完全没问题，资料都是现成的！ 说完这个，对方又问陈二，怎么不见你做记录，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吗？陈二脸红了，说不好意思，我不会写字。但没关系，我记忆力很好，您说的关键点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说出自己不会写字之后，陈二本以为对方会有微词，但没想到对方哈哈笑了起来，说这真是巧了，我也不认识字！看我戴个眼镜，其实是平镜，为了充文化人才戴的！ 第274章 陈二的进步 缝纫机厂的业务谈完，二人回到车上，王朝阳问陈二的感觉。陈二一边挠头一边难为情地笑着说，感觉还不错，信心似乎多了一些。 王朝阳道，跑业务也好，商务谈判也好，门槛并不高，很容易入行，但若想在这个行业做好，需要去里面摸爬滚打，去自己体味。等到哪一天，你了解了行行业的基础知识，然后又掌握行业大环境，你才能真正做到游刃有余。 陈二虽然信心满满，但同时产生焦虑，专业知识和行业大环境他都不行！ “没关系，慢慢来。今天工作就到这，晚上咱们约个美女吃饭去！”王朝阳最后笑道。 “你是说苗苗姐？”陈二准备掉头，若带张苗苗的话，需要回办事处接人。 王朝阳“呃”了一声说，另有其人。 地方已经约好，然后给陈二说了一个饭店的名字。陈二对市内熟悉，很容易把车开到饭店门前。 陈二不清楚朝阳哥什么路数，打算留在车上，但王朝阳拍他一下说愣什么，一起上去。 饭店有服务员迎接，王朝阳报了名字，对方说一位女士已经到了，在二楼靠窗位置。 王朝阳和陈二沿着螺旋楼梯上楼，来到二楼就看到靠窗位置坐着一个穿青色衣裤的女士，两只手把玩着白瓷茶碗，目光看着窗外的街景。 “刘大记者，我们才到，让你久等了！”王朝阳走过去。 刘红英转过头来，瞪了一眼骂道：“不要叫我大记者，我只是一个小记者，跑腿的。” 王朝阳介绍了陈二，落座之后问刘红英点没点菜，刘红英没好气地说请客的是你，我怎么能点菜。 王朝阳向服务业要来菜单，点了四菜一汤，三碗米饭。趁着服务员没离开，王朝阳问刘红英要不要喝点酒。 刘红英摇头说酒还是算了，这不是应付的场合，她不想沾酒，喝茶就好。 片刻之后，饭菜上齐。王朝阳端起茶杯道：“刘姐，这次请客是为了感谢你对红星厂的报道。晨报头版头条，太给力了，红星厂如今成了明星企业，跟刘姐的报道有直接关系！” 刘红英喝一口茶说：“算你小子有良心。但我不能贪功，上晨报头版头条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是我们主编领会上级指示，决定以专栏的形势打造明星企业，我的作用顶多算锦上添花。” 王朝阳：“雪中送炭是恩人，锦上添花是贵人。说起来奇怪，刘姐我见了一面就觉得给外亲，结果刘姐果然是红星的贵人！” 刘红英啐了一口：“油嘴滑舌，你还会看面相了？” 王朝阳一本正经道：“实话。刘姐面色红润，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对耳垂光洁圆润，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面相！” 刘红英原本板着脸，此刻噗嗤笑道：“你这张嘴，姐姐我算服了……好了好了，姐不再跟你使脸色了，实话告诉你吧，最近到处赶场子，累成狗，为了跟你吃这顿饭，我昨晚特意加班才把工作赶完的。” 王朝阳哈哈笑了起来：“能者多劳。我猜一定是报道刊登之处，请刘姐做专访的老总特别多，推又推不掉，所以才这么忙的，对吧？” 刘红英用力喊道：“对啊，知我者，朝阳也！跟聪明人谈话就是痛快，我那个助理要是有你一半聪明，我就谢天谢地……不闲扯了，约姐出来想问什么，问吧！” 王朝阳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东西？” 刘红英撇嘴道：“废话，你这比猴还精的家伙请客吃饭只为了答谢？我才不信这种鬼话……说吧说吧，别墨迹！” 王朝阳暗道这位记者姐姐的聪明程度不亚于张苗苗，于是不兜圈子，把这两天和陈二跑业务的事情说出来。一家自行车厂，一家长海农机，还有一家是缝纫机厂。长海农机没有疑问，王朝阳想了解的是自行车厂和缝纫机厂。 这个时代没有网络，王朝阳想来想去，发现也只有跟刘红英询问最靠谱。记者嘛，掌握的情况肯定多。 刘红英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说你问我就问对人了，这两家企业我都接触过，业务上的情况我不了解，但基本信息还是知道的。 那家自行车厂，是凤凰自行车总公司的直属分厂，据她了解，效益情况非常可观，争着给他家做供应商的企业非常多，刘红英奇怪的是，像这样一个效益可观，供应商资源丰富的大厂，怎么会主动联系红星呢？ 这说不通。 第二件缝纫机厂，刘红英在半年之前做过一次采访，采访的对象是缝纫机厂的党高官。 刘红英记得当时缝纫机厂的效益并不理想，销售量持续走低，党高官宣称要进行一些列措施去扭转现状，至于现状如何，刘红英也不清楚。 王朝阳又问了几个问题，分别针对两个企业，刘红英倒不避讳，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到了最后，刘红英耸耸肩说：“该说的都说了，其他情况就不了解了。” 王朝阳认真道：“刘姐能说这么多，我们已经很满意了！再次感谢，来，以茶代酒！” 刘红英这次却没举杯，而是靠在椅子上活动者肩膀说：“一顿饭谢两次，太便宜你了吧！其实你不用过早感谢我，给你说的这些事，目的是帮助你们红星发展得更好，你们发展好了，报社做跟踪报道，还得交给我，到那时候没准我的名气能更火一些！” 刘红英心直口快，这点倒不像个记者。 但王朝阳很欣赏这种性格，道：“放心吧刘姐，红星不会让你失望。但你不怕名气太旺之后，你会更忙吗？” 刘红英撑住下巴，叹气道：“口是心非的话你也信？如果出名和累是捆绑在一起的，那么我宁可被累死……哎，姐姐这话说得够现实吧？” 王朝阳拍案叫好：“总比口是心非强，来，敬您一杯！” 刘红英仰头喝掉一杯：“干了！” 跟刘红英分开后，王朝阳和陈二返回办事处。 休息一晚，第二天在办事处里办公，王朝阳把陈二叫到跟前，让他把走访的内容和昨晚刘红英说出的信息结合起来，考虑下一步该做什么。 第275章 横生枝节 陈二尝试按照王朝阳的要求去做，苦思冥想半个小时，最后沮丧地对王朝阳说：“朝阳哥，对不起，我完全没有思路。” 王朝阳道：“没有思路也正常，没必要说对不起。” 陈二挠了挠脖子道：“那么朝阳哥，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王朝阳道：“我觉得应该集中精力，争取拿下凤凰自行车的项目。” 陈二惊道：“可昨天刘姐说过，这个项目很奇怪。自行车厂很赚钱，主动送上门的供应商也不多，咱们把主要精力投过去，会不会……会不会太冒失呢？” 王朝阳道：“那就选缝纫机项目？” 陈二道：“缝纫机这个项目比较稳妥，但我记得朝阳哥和厂长讨论过，红星厂要转型，首先要确定几个支柱产品，缝纫机飞轮的利润不好，能成为厂子未来的支柱产品吗？” 王朝阳又道：“如果自行车和缝纫机都不行，那就只有长海农机的手扶拖拉机了！” 陈二本想说，手扶拖拉机这个项目存在开发周期的问题，最快也需要两三年见到效益，红星厂等得起吗？ 但这次没有开口，陈二突然窘道：“朝阳哥，我刚刚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王朝阳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非常好。你看，你说你完全没有思路，但其实想法还是很多的嘛！所以不要轻易否定自己！” 陈二红着脸说：“谢谢朝阳哥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只不过，眼下该怎么办？朝阳哥觉得该重点跟哪个项目？” 王朝阳道：“我也拿不定主意。下午我要会厂子，跟厂长谈事情，你就留在办事处这边吧！希望你能利用好这段时间，下次见面时最好能下个结论。” 陈二用力点头：“我一定会的！” 因为张苗苗要留下来对应平顶山煤矿的业务，王朝阳这次只能一个人回厂，临走前特意找她交代几句。张苗苗神情有些暗淡，问王朝阳最快什么时候回来，王朝阳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尽快！ 出了办事处，汽车停在马路旁，王朝阳正要开车门时，身后有人喊道：“王朝阳，等一等！” 回头，见记者姐姐正跑过来，气喘吁吁的。 “先别着急走，有事跟你说！”刘红英跑近，叉着腰说道。 “请讲。”王朝阳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车，咱们换个地方说……哎你不要犹豫，跟你说的事情很重要，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见王朝阳迟疑，刘红英加重了语气，看脸色似乎真的很严重。 王朝阳只好照她的话去做，上车，启动，然后按照刘红英的指示开车。经过十多分钟，刘红英除了说路线，其他一概不提，脸色一直阴沉，这让王朝阳有种不祥的预感。 最终汽车停在一家饭庄门口。 王朝阳下车，抬头一看，竟然是“四海饭庄”。 这家店王朝阳和张苗苗吃过，当时是三泉智子和渡边雄策请客，是一家最近才开业的饭庄，档次很高，是南阳市为数不多可以吃到西餐和日料的地方。 “姐，我已经吃过饭了。”王朝阳道。 “再吃一顿会死吗？少废话，先进去再说！”刘红英这火爆脾气，率先头前开路，也不管王朝阳跟不跟上。 王朝阳当然得跟上。进入大堂，有衣着精致的服务员迎接，两人就在一楼散座找个位置坐下，刘红英也不征求王朝阳的意见，直接要了两杯咖啡。 这位记者姐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朝阳越来越看不懂了。 奈何刘红英一直不说话，等咖啡上来之后才说：“尝尝他家的咖啡怎样。” 王朝阳喝了一口，很浓很香，应该是现磨的，但味道调得一般，口感偏苦。 刘红英也喝了一口，并且轻轻用纸巾擦了嘴角，“苦就对了，待会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会觉得更苦！” 王朝阳问到底什么事，刘红英一根手指头摇了摇说别着急，说事之前先问你个问题，这家饭庄的老板，是何许人也，你知道吗？ 一个人的名字进入王朝阳脑海，周文杰。 这个名字还是上次跟岛国女人吃饭时，三泉智子提出来的。当时说周文杰是南阳市的一个传奇人物，出身于南阳化肥厂，下海经商后，进入房地产领域，并首战告捷。后来翻过去把化肥厂收入麾下，现在这家四海饭庄，也是潜力无限的项目，可以说这位传奇人物每次都能把握住时机，下手稳准狠，如今已经成为南阳商界首屈一指的人物。 王朝阳把知道的情况简单说出，刘红英露出诡异的眼神，说看不出来，你消息还蛮灵通的吗！ 王朝阳笑道惭愧，消息都是道听途说的。 刘红英放下咖啡，沉下脸色道：“现在我说我来找你的原因，红星办事处开业当天，牛副市长公开承诺，要帮红星厂修路，这事你还记得吗？” 王朝阳点头，这事当然记得。心里微微一沉，难道修路的事出来问题？ 刘红英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身子微微向前倾，降低音量道：“据我所知，牛副市长在第二天就把修路的事情提上日程，在市委班子会议上讨论，并且得到批准。也就是说，修路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王朝阳开心不起来，因为猜到刘红英后面一定会说“但是”。 果然，刘红英接着说：“但是，情况发生了变化！决议通过的第二天，市委班子再次召开会议，修路的决议没有撤销，但修路的地点被改变。不在是那条红星厂通往市区的必经之路，而变成了东城区某个小区旁边的路，那个小区的名字叫，幸福人家。” 王朝阳安静地坐着，目光盯着杯中墨色的咖啡，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其实刘红英说到一半时，王朝阳已经猜到修路的事情多半遇到波折，而且这个波折多半跟那位传奇人物周文杰有关。 如果王朝阳只是二十多岁的脾气，一定会暴跳如雷。但他毕竟拥有后世的心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不敢说，临危不乱还是能做到的。 首先可以肯定，这对红星厂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修路这种工程，可遇不可求，如果这次错过机会，下次可能得登上好几年。红星厂等得起嘛？ 其次修路这种事情，甭说红星厂，就算长海农机或者龙源重工那种规模的国企也无法控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也就意味着，红星厂连最后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是周文杰，这位听过至少两次的“传奇人物”，想必不是一般的手腕，红星厂遇到这种对手，多半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儿吧！ 第276章 五双筷子 王朝阳继续沉默。 刘红英盯着他，问道：“不生气？” 王朝阳促狭一笑道：“我应该怎么生气，破口大骂，还是把咖啡杯摔碎？” 刘红英道：“你知道吗，我发现你有很多与你年龄不相符的表现，比如你的阅历，比如你的表达能力，再比如你眼下这份沉着。” 王朝阳道：“谢谢刘姐的夸奖。也谢谢你专程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我知道，如果你没有把我真的当朋友，不会专程跑一趟的。” 刘红英用一根指甲轻轻敲着杯口，发出“叮叮”的细响声：“说句肉麻点的话，我对你或许叫一见如故吧，做我这个行业的，接触的人非常多，但我发现只有跟你谈话时最轻松……但我毕竟只是一个记者，消息可以告诉你，却帮不了你什么忙。” 王朝阳感激地看着对方道：“做这些，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刘红英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王朝阳道：“你是想问，我是打算吃下哑巴亏，还是找机会反击对吗？刘姐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 刘红英立刻道：“我希望你吃下哑巴亏。这话虽然听着窝囊，但我把你当朋友才这么说的。一句话，周文杰，你惹不起！” 见对面关切的目光，王朝阳心里又是一暖，但却没有立即回答。吃下哑巴亏吗？这不是王朝阳的性格，找机会反击有多少胜算，王朝阳又估计不好。所以他没法立即做决定，看来要找机会详细了解一下那位“传奇人物”了。 “不打算就此罢手？”刘红英见王朝阳不语，急切道，“千万不要做傻事。我虽然没有管理过企业，但见过的非常多。有些时候，企业之间的竞争，并不完全靠实力。我相信你知道这话的深层含义。今天找你，一方面告诉你消息，另一方面就是劝你不要冲动。红星厂现在的势头非常好，修路的事情只是锦上添花，不要做无谓的争斗。” 王朝阳笑了笑，轻轻摆手，示意记者同志不要激动。刘红英才意识到，因为激动，刚刚的音量非常高，已经引起邻座侧目。心中恼怒又无语，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上得哪门子的火！ “刘姐。你刚刚也说，我有跟年龄不相符的沉着，所以你应该清楚，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刘红英咬了咬牙，骂道：“你说得对，我就不应该替你着急上火！” 王朝阳笑了笑说：“依我看这咖啡也别喝了，越喝越上火，咱换个地方，我请刘姐喝茶？” 刘红英起身道：“该上火，喝什么玩意儿都上火。得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跟刘红英分开后，王朝阳开车返回红星厂。越是接近红星厂，路况越差，颠簸的车身让王朝阳脑海里一直思考刘红英透露的消息。 煮熟的鸭子要飞，不得不承认，这事令人郁闷。 到了厂子，见到老厂长，交流双方的进展情况。 王嵩首先说了一个好消息，上次回来后，他组了一个酒局，把孙宝权、廖志勇和高军全都叫上，另外也喊上了潘大庆。 自从潘大庆和王嵩闹矛盾，这是五六年以来五个老哥们儿第一次凑齐。酒桌之上，潘大庆毫不避讳地承认说，自己以前就是混账，明明自己不善经营，却把仇全都记在红星厂上，处处跟王嵩做对，害得大家险些断送兄弟情义。 然后潘大庆又说，他手下的两个厂子，已经同意归入红星厂麾下。“以后老王大哥说东，我绝对不往西，老王大哥说抓狗，我绝对不去撵鸡！” 这话说完，其他三个厂长均是生吞鹅蛋的表情。这对死对头，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潘大庆会做这种决定。 潘大庆给自己灌下三大杯，说：“你们爱怎么说就怎说吧，反正我潘大庆已经做了决定！” 这时王嵩站了起来，举杯说，今天酒局，有两个目的，第一个就是庆祝咱们老哥五个再一次能够凑齐，干杯！ 众人纷纷干杯。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王嵩他们五个的年龄相仿，当厂长之前的经历虽然各有不同，但当上厂长之后的境遇多有相同。以前国家整体经济不景气，南阳市这种地方更不行，五个都是难兄难弟，互相搭把手的情况时有发生，所以才能成为兄弟。 干掉头一杯之后，王嵩又倒一杯说：“第二件事，就是厂子合并的事情。实事求是地说，现在红星厂发展的还可以，潜在订单也不错，我很希望带着兄弟们一起把厂子做大，做强！这个提议不是我第一次说，但今天却将是我最后一次说，我这人的性格不矫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信任我，就跟我一起干，不信任我的，我觉不强求，总之这话是最后一次说！一根筷子容易被折断，想做大事，就得把筷子捆在一起！” 说完，王朝阳把自己的筷子放在酒桌正中间，然后再不说话。 “我已经说过，我算一个！”潘大庆把他的筷子也放过去。 剩下孙宝权廖志勇和高军三个，互相看看，迟迟没有相应这投名状。 僵持片刻，王嵩脸色阴沉如黑云，狠狠一拍桌子道：“你们三个是娘们儿，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给个痛快话！再吞吞吐吐的，信不信我把桌子给掀喽？” 对面三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王嵩怒道：“笑什么？” 高军起身道：“老王啊，你刚刚不是说你不强求吗？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 王嵩骂道：“老子就这性格，少废话，到底上说啥？” 高军转身，分别从孙宝权和廖志勇手中接过筷子，和自己的筷子攥成一把，最后一起放在酒桌中央。王嵩顿时愣住：“你，你们这是啥意思？” 高军笑道：“老王大哥，实话跟你说吧，参加酒局之前我们仨个就商量过，全都同意跟你一起干。红星厂现在是明星企业，连牛副市长都捧场，我们再犹豫就是犯傻了……至于刚刚那一出，是孙猴子的主意，故意逗你的，他说凭老王大哥的脾气，准得翻脸。你瞧，真被孙猴子说准了！” 王嵩哭笑不得，最后离开座位，冲到孙宝权面前就是两记老拳：“你个老家伙，皮痒是不！” 挨了两记老拳，孙宝权疼得直喊救命，然后酒桌上的五个老哥们，爆发出笑声。 毫无疑问，所有厂长都同意加入红星，如今正在讨论细节，一切进展顺利，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彻底结束。 王朝阳为老爹的成就感到由衷高兴，但因为心里有事，脸上却笑不出来。 王嵩看出异样，问他怎么回事，王朝阳开始讲述自己那边的情况。 第277章 取舍需要智慧 王朝阳开始回到办事处那边的工作情况，首先是新项目的调查工作。 他带着陈二走访三家，分别是自行车零配件厂，长海农机和一家缝纫机厂，三个不同类型的项目，各有优劣。自行车配件厂的需求量和利润都非常可观，考虑红星厂现状，需要这样一个项目来贡献利润，来支撑迅速扩大的体量。不过通过刘红英提供的信息可知，自行车配件厂的利益关系比较复杂，牵涉的背景可深可浅，红星厂贸然插进去一脚，不知是不是明智的选择。 其次长海农机，无论从彼此信任程度还是项目的技术含量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王朝阳跟王嵩透露，这个项目是必须拿下的。但即使拿下来，在未来两到三年之内也不可能给红星厂的实际利润做贡献，反之，红星厂要有前期投入。 最后是缝纫机厂的飞轮项目。铸铁飞轮，需要机加工和热处理，这类产品在红星厂不是难题。问题在于，正如陈二所说，缝纫机厂的效益并不理想，拿下订单之后会不会在资金上出现问题，尚未可知。 听完王朝阳的讲述，王嵩首先对他的效率做了肯定，这短短两天不到就搜集这么多信息，无论三个项目如何，王朝阳这种工作的劲头儿都值得表扬。王朝阳顺便提出打算培养陈二做业务的想法，王嵩的态度是完全同意，办事处那边的事情王朝阳做主就行。 “爹，还有另外一件事跟你说。”王朝阳又道。 “说。”很少见王朝阳这么认真的样子，王嵩一愣。 王朝阳随后说出修路的事情，牛副市长的办事效率极高，修路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但却横生枝节，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最后，路会修，却跟红星厂没有关系，修的会是东城区幸福人家小区旁边的马路。 王嵩骂了一句，却没有主意。周文杰这个名字他自然是听过的，在南阳市商圈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幸福小区是周文杰的得意之作，修路的消息传出之后，小区那片的房价会近一步飙升。 “要不要去找一趟牛副市长？”王嵩不死心。 “未必管用。修路的事情由牛副市长主推，当时当着记者的面他说过，一定把这事落实。现在这情况，最郁闷的应该是他，如果有办法他一定会去做的。”王朝阳道。 “嗯。”王嵩极不情愿地摇了摇头，知道王朝阳分析的有理。而且也意识到，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层面能撼动的问题。 接下来王嵩爷俩又讨论了其他问题，例如红星厂合并之后的管理问题，新入职员的安置和培养问题，这些老厂长已经计划好，都很周密，大方向上没有任何问题，王朝阳只在个别细节上给出意见。 当天晚些时候，王嵩趁着人齐，把厂里主要管理职位的人叫到一起，开会。近期红星厂的变更比较大，也比较频繁，他把大伙找到一起，做一些统一说明。这是很有必要的。 介绍完毕，王嵩强调说，红星厂在发展，咱们这些做管理的人也要跟上步调。原来每天生产一百根轴，现在每天五百根，方法是肯定不一样的。原来手下十个车工，现在手下车铣刨磨加起来五十多人，工作重点也要有调整。总之我想说一句话，红星的发展已经提速，咱们这些老伙计们必须顶住，不许拖后腿。 王朝阳在一旁听着，暗暗给老爹点赞。虽然半路出家，但对厂子管理的思路非常清晰。越是急速发展的企业，越要提高警惕，管理者的思路不可墨守成规，要跟上发展的步调。 而且从表达技巧的角度，王嵩也很出色。刚刚那番话的重点虽然是鞭策所有人要努力适应高速发展的红星厂，但其他人听起来没有半点命令的口吻，相反，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是红星的骨干，老厂长很重视自己，红星发展，自己也要努力赶上！ 果然，这番讲话把所有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会议当场一群老臣旧将们就纷纷表态，一定顶住！ 会议非常成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最后阶段，有人提起修路的事情。上次从办事处回来，老厂长已经提前说出了修路的好消息，那事王嵩觉得连牛副市长都表态的事情是铁板钉钉，谁成想节外生枝。 王嵩没有隐瞒事实，把王朝阳带回的消息说给说有人听，高昂的情绪被这个消息浇灭。但王嵩没有让他们过多讨论，这种事情他们这群人是讨论不出结论的。 “他们不给修，咱红星自己出钱修！”临近结束时，车间主任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但紧跟着，就红着脸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这种没经过大脑的想法，连他自己都意识到荒唐。修路是个大工程，红星厂门前通往南阳市，即便修一条最普通的水泥路，需要调用怎样的资源？需要投资多少钱？政策上会不会允许？沿途涉及到的占地怎么处置？这些都是问号，红星厂凭借一己之力是肯定不行的。 往深一步想，半路截胡这种事情并不光彩，但周文杰那种商业大佬为什么不惜颜面也要争取？可以得出结论，周文杰的那样的能量也无法搞定修路。 会议结束时，已经接近下班，这次王嵩和王朝阳没去食堂，而是带了些饭菜回家。按照往常一样，把小桌摆在院子中央，各自一个木制小板凳，头顶繁星华盖，一酌一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王朝阳非常享受这种时光。 因为太空行走中的意外，来到这个年代已经多半年的时间，王朝阳的心态已经有大幅转变。 最初的迷茫期，很快过去。 随后开始雄心勃勃。前世身为航空局高级工程师，只是深度和广度都是他的优势，站在中国历史变革的伟大转角上，王朝阳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经过半年多的“磨合期”，王朝阳的心态又有变化，雄心勃勃的信心虽然没有变化，但却少了一些盲目自大，多了一些对这个时代的尊重。 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骨子里都有某些特殊的东西。 第278章 第四个儿子 王朝阳开始品味身边的人和事。 王嵩的胸中似乎永远都燃烧着一团烈火，每次跟这位老爹在一起，王朝阳都会感觉很踏实。红星厂以前濒临绝境，他可以把整个红星扛在肩上向前行。如今红星厂面临重大变革，王嵩又表现出超凡的管理能力。这种超凡的管理能力，连后世那些mba们都会自愧不如吧？ 再说张苗苗，是跟王朝阳接触时间仅次于老爹的人。这个模样清秀，身体柔弱，骨子里却藏着倔强的妹子，在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认真。她的阅历并不深，但仿佛一面超级宽广的湖面一样，任何的影响都只是暂时的波动，最终她总会变得平静和自信。十万狂花迷人眼，一片冰心在玉壶，张苗苗如何具备这种抱元守一的能力，王朝阳想不明白。 其他人，例如马三元，钱福山，罗永强，甚至潘大庆，甚至在邮局有一面之缘的邮递员阮晓萌，都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读历史，和亲身进入历史，感觉上的呃诧异还是很明显的，这种诧异……王朝阳慢慢意识到，不正是后世那个花花世界所欠缺的吗？ 不可丧失信心，也不可妄自尊大，若论在十万狂花面前能够抱元守一的能力，王朝阳真的要想这个时代的人学习。 “朝阳，我最近再寻思一件事情。”王嵩的话打断他的思路。 “您讲。”王朝阳道。 王嵩喝下一口酒，慢慢说道：“你老子我一共有三个儿子，你排行老三。但其实呢，在我还有第四个儿子……” 王朝阳差点栽倒。 老爹这话什么意思，这是要袒露有私生子的节奏吗？ 发现王朝阳古怪的眼神，王嵩骂道：“胡想什么呢！我是说，红星厂是我一手创办，并经营到现在，在我看来，红星也是我的儿子！” 王朝阳捋着胸口道：“老爹你吓死我了。” 王嵩白他一眼，继续道：“最近红星厂发展迅猛，可以说，这最后一个儿子也要长大了。儿子长大，你知道当爹的最担心什么吗？” “恕我没有儿子，不知道当爹的心思。”在老爹面前，王朝阳喜欢皮两句。 王嵩不搭理他，继续道：“性格。我最担心儿子的性格。” 王朝阳说：“所以换句话说，您在考虑的是红星厂的企业文化，对吗？” 王嵩赞许地目光：“没错，就是企业文化这个词。我以前参加过市里组织的学习班，当时老师讲课说，民营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企业文化非常重要。我觉得现在的红星厂到了考虑企业文化的时候。老三你觉得，咱红星的‘性格’是什么？” 王朝阳认真起来：“企业领导人的性格，就是企业的性格。那么老爹您觉得自己什么性格呢？” 王嵩道：“这还用说，老子是兵，性格当然是任何时候都不服输，遇到任何敌人都要有必胜的决心！” 王朝阳道：“这应该也是红星厂的性格吧！” 这话不是问句，而是感叹句。细想红星厂经历的各种事情，“不服输”就是它的性格。 经王朝阳这么一分析，王嵩脸上露出笑容：“对头，这就是红星性格，这也是我很喜欢的性格。这样的‘儿子’长大之后才会让人放心，只不过……” 老厂长面色一凛。 王朝阳神色也是一沉：“又想起修路的事了？” 王嵩点点头，继续沉着脸。 不得不说，修路的事情对红星厂打击很大。势头高涨，诸事顺利，偏偏出来这么一件事情，而且是对红星厂极为重要的事情，给人心里添堵！ 而更令人郁闷的是，你对这种事情无能为力。 “如果咱红星的‘性格’是不服输，那么摊上修路这种事情，不应该就这么吃哑巴亏吧？”王嵩这话不是在提问，而是在自言自语。 王朝阳没有接话，爷俩又喝了几杯酒，各自回房休息。 这次回厂，王朝阳呆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早上，开车前往市里办事处。 如今办事处这边，已经有了六个常驻人员，除了张苗苗还有对应龙源重工的刘小毛，负责业务的陈二，以及三个新人。这三个新人都是十八九岁，是上次校园招聘来的。 王朝阳不在的时候，由张苗苗主持工作。 在外人面前腼腆，但对待工作张苗苗一直认真。这导致王朝阳刚回办公司，三个新人就围过来哭诉，苗苗姐太严格了，在她手下工作亚历山大！ 王朝阳笑着说：“压力就是动力。等你们挺过这段时间，会感谢苗苗姐的！” 这些人的“抱怨”自然不是当真的，事实上张苗苗对待工作认真，对待新人也很关心，几乎有任何问题都会全身心提供帮助。 其他人各自回去工作后，剩下王朝阳和张苗苗。王朝阳认真地问道：“领导回来了，把这段时间的工作给我汇报下！” 张苗苗撇了撇嘴，但还是认真地把主要工作进展情况说了一遍。她手里永远都有一个小本本，讲述的东西都写在本子上，条理清晰，王朝阳暗赞这妹子的工作方法很值得提倡。 等她说完，王朝阳继续一脸严肃地说：“都不错，唯一漏掉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 张苗苗大惊，急忙翻看本子，工作都在上面，没有漏啊！ 王朝阳道：“你漏掉的事情是，想我！” 张苗苗瞬间脸红，暗骂这家伙不正经，这在办公室里，被别人听到多难为情！王朝阳哈哈笑了两声道：“好了，不逗你了，去工作吧，我约了马总工，一会还要去一趟长海农机。” 张苗苗乖乖起身，回自己座位去了。但在绕过王朝阳身后时，突然伸手在王朝阳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妹子看起来文文弱弱，但掐人的功夫十分了得。王朝阳若非久经沙场，非跳起来不可。哎，这妹子变坏了！ 晚些时候，王朝阳带陈二一起，前往长海农机。 见到马三元，重点在于讨论那个手扶拖拉机的项目。王朝阳这次会厂子已经跟王嵩商量妥，长海农机的项目必须争取，虽然短期无法收益，但符合红星厂长期发展策略。 马三元满意王朝阳的决定，事实上他也很希望跟王朝阳合作。 “不过，这次的合作方式，跟以往不同！”马三元话锋突然一转。 第279章 敬而远之 马三元突然话锋一转，说这次的合作方式跟以往不同。王朝阳没明白这话的意思，马三元解释说：“这次我们希望红星厂作为零件供应商，但设计权归长海农机所有。” 王朝阳道：“还是没懂，能不能说得简单些？” 马三元道：“简单来说，就是红星厂先做设计，然后将设计卖给长海农机，后面的零件供应商仍然由红星来做。” 王朝阳考虑片刻，问道：“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情变复杂呢？” 马三元脖子红了，挠了挠摇头道：“上面的要求，我也不清楚。” 王朝阳道：“不，马总工您清楚，只是不想说透罢了！” 马三元以怪异的眼神看回来，道：“这么说你看透了？你先说给我听听。” 王朝阳道：“没问题。这种委托设计，购买设计权，然后继续外购的方式，好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全部设计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我猜长海农机的领导们，一定是注意到红星厂近期的发展了。他们发现红星厂的发展很快，已经开始威胁到长海农机，所以才不惜额外付设计费，也要牢牢掌控设计权，对吧？” 马三元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所以我一直说，你小子粘上毛比猴子都精。你说到点子上了，开会时领导确实指出红星厂的潜在竞争问题，他们的意见是既要用红星，也要控制红星，讨论最后才弄出这个设计费的问题。朝阳，你不要有意见，不是针对你个人，而是企业发展的策略问题……” 王朝阳连连摇头：“我不会有任何意见。坦白讲，换做是我，也会警惕潜在竞争者，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红星厂最近太高调了。战略层面，我理解。但战术层面……恕我直言，这个付设计费的想法有些不够聪明。” 马三元没料到王朝阳这样说，拧了拧眉头，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推开，厂长胡庆斌大步闯进来，喝道：“怎么就不够聪明了，你小子给我把话说明白！” 王朝阳诧异，发现马三元正冲自己挤眼，顿时心中了然，看来设计费的意见是胡庆斌提出来的。王朝阳还没愚蠢到当面打脸的地步，于是立即改口说：“胡厂长您听错了，我刚说这个方法很高明，用来控制红星这类厂子再合适不过！” 胡庆斌却不是容易打发的主儿，继续瞪着眼，让他把话说明白。 王朝阳见躲不过去，只好语重心长地说：“任何一个零件，从设计到加工，那是一串不可分割的步骤。您为了限制红星厂，就花钱买下红星厂的设计，但你控制得住红星厂的加工工艺吗？在花钱把加工工艺也买下来吗？假定连加工工艺也买下了，可组织生产呢？图纸和工艺的转化呢……都买下来吗？” “如果真打算全买下来，相信我，红星厂一定会给你们报一个天价的。”王朝阳微微摊了摊手，又说，“退一步讲，不谈价格，你们把所有东西都买下来，就真能限制红星厂？” “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胡庆斌脸色有些难看。 “那就要看您的目的是什么了，限制红星厂发展？还是预防红星厂对长海农机造成竞争？”王朝阳问。 “两者有区别吗？”胡庆斌道。 “区别很大。红星厂的发展，未见得给长海农机带来竞争……或者换句话讲，红星厂的发展对长海农机来说，利大于弊。国内市场环境你们都知道，需求量很大，空白处也很多，与其在这里斤斤计较地争夺有限的领地，还不如去共同合作去填补那些空白。胡厂长，马总工，最近省市级别的大方针是招商引资，促进外资企业落户，前有道尔森，后有人本重工，相信很快会有更多的外资企业介入。你们觉得那些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会看重哪部分业务？” 王朝阳这番话的语气平静，但胡庆斌和马三元却听得直起鸡皮疙瘩。恍惚间，他们有种被总部领导批评的错感，那种无形的压力让胡厂长和马三元汗颜。 “你觉得，空白领域有哪些？”胡庆斌说完就后悔，这话问得好没水平。 “很多。更先进的农用机械，更大吨位的工程机械，精密控制系统，液压悬浮系统……太多，我不用一一列举。”王朝阳道。 胡庆斌和马三元同时点头，王朝阳随口说出例子，正是他们计划重点攻克的课题。但技术难关的攻克何等困难，每一个难题都如同一座大山，也是中西方的差距所在。 王朝阳接着说：“胡厂长，马总工，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不在乎这些潜在的合作机会，认准要压制红星厂……你们压得住吗？” 目光如水，语气平缓，但锋芒毕露。 一瞬间，胡庆斌和马三元背后凉飕飕的。 是啊，压得住吗？不说其他人，单眼前的王朝阳，找遍长海农机有压得住他的人吗？自从结实之后，王朝阳表现得太逆天，理论基础，设计计算，材料热处理，系统调试……这些随便拿出一个来，都可以成为专家，如今这些知识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得多吓人！ “王朝阳，啊王朝阳，你这张嘴……好吧我承认，我已经被你说服了！”最后胡庆斌笑着摇头道。 “说服你的不是我，而是事实。胡厂长能够被说服，证明英雄所见略同。”王朝阳笑道。 “我可不敢做英雄。自古英雄都没什么好下场。”胡庆斌打趣道。 “但英雄仍然被人传颂。逆境起草莽，乱世出英雄，如果让我选，我宁可做英雄。”王朝阳道。 胡庆斌品了品这话，突然饶有兴趣地问道：“三国里的曹操，有人说是奸臣，有人说是英雄，朝阳老弟怎么看？” 王朝阳道：“我觉得至少不是奸臣。何为君？何为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果没有天生的王侯将相，那有哪来的奸臣？” 胡庆斌跟着又问：“那你怎么看诸葛亮？” 第280章 合作发展 王朝阳警觉地反问道：“胡厂长这是要把我往圈里带？诸葛亮的忠和曹操的奸，不可同日而语。诸葛亮忠于刘备，是为了报知遇之恩，跟与君臣关系不大。而且对于后期的诸葛亮，我并不欣赏。六出祁山，只为‘圆先帝遗愿’，那种程度的忠过犹不及，诸葛亮不明白一个道理，发展才是硬道理，一味进攻未见得明智，偏安一隅也不一定愚蠢，在乱世之中寻求合作和盟友才是关键。恰如现在的南阳市，政策鼓励之下，机械行业必然迎来外界的竞争压力，与其自相残杀，不如团结合作，一致对外。” 胡庆斌和马三元忍不住鼓起掌来。 “你小子啊，还真是什么话都能被你绕回来。” 王朝阳也笑道：“跟老猎手打交道，我不机敏不行啊！” 胡庆斌笑道：“放心吧，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我同意你合作共同发展的想法。” 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也告诉你实话，有些决断是上头定的，我只是一个执行者。在我和老马的能力范围内，会跟红星厂精诚合作，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 王朝阳笑道：“理解，人在江湖嘛！有胡厂长和马总工这个态度，我已经很满意了。而且我有信心，长海农机总部的决策者们迟早会意识到合作大于竞争的！” 项目谈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问题，项目细节问题王朝阳不想浪费时间。交给陈二去联络，去跟进，很好的锻炼机会。 胡庆斌离开之后，王朝阳微微顿了顿，看着马三元道：“马总工，周文杰这个人，您知道多少？” 周文杰这个话题，也是王朝阳来长海农机的原因之一。 正如昨晚跟老爹讨论红星厂的“性格”问题，不服输是王嵩的性格，也应该是红星厂的性格。那么在修路这个问题上，王朝阳不想轻易放弃。 来长海农机打听一些关于周文杰的信息，其他人不便说，马三元完全没问题。这小半年接触下来，王朝阳和马三元彼此欣赏，脾气投机，已经成为忘年交。 听完王朝阳的问题，马三元微微一凛，旋即反应过来：“周文杰是南阳市商圈的‘传奇人物’，想不知道都难。” 王朝阳苦笑一声道：“如果我说我正在寻思怎么对付周文杰，马总工什么感觉？” 马三元想都没想道：“你在作死！” 王朝阳道：“你不问一问我为什么要跟周文杰作对？” 马三元道：“没必要问。红星厂的发展，一定在某些地方跟周文杰产生利益冲突了……老实讲，随着红星厂的发展，这种利益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周文杰是那样一个商业大鳄……等等，我不应该用商业大鳄形容那个人，应该用商业强盗，随便什么吧！我的建议是无论冲突是什么，都要尽量避免！跟强盗作对，咱们讨不到便宜。” 王朝阳见马三元咬牙切齿的样子，问道：“长海农机也和周文杰有过利益冲突？” 马三元没好气道：“南阳市就这么大，没有利益冲突才奇怪。远的不说，就说那个四海饭店，是周文杰最近你开的一家饭店，但你知道那个饭店的前身吗？以前是长海农机的总部招待所吗？” 王朝阳微微一惊：“周文杰是怎么把招待所弄到手并改造成饭店的？” 马三元哼道：“先礼后兵。” 王朝阳没有再问，通过马三元前面对周文杰的评价，结合“先礼后兵”四个字，王朝阳已经猜到过程。长海农机在南阳市的机械行业，属于扛把子的地位，招待所是其的附属产业之一，总部招待所的作用是用来接待总部领导的，周文杰能“先礼后兵”地拿下招待所，足见其有虎口拔牙的能力。 见王朝阳沉默下去，马三元拍了拍其肩膀道：“我虽然说这么多，但你不要怕。他周文杰虽然是强盗，但还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只要红星不去跟他硬碰硬，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我在想另外一个问题。”王朝阳抬头道。 “什么问题。”马三元还以为王朝阳被吓到了呢。 “你前面那句户。南阳市商圈就这么大，随着红星厂的发展，会不断跟周文杰的势力产生冲突。” “所以？”马三元。 “所以……我觉得一味逃避是不可取的！”王朝阳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马三元古怪地看着王朝阳道：“不逃怎么办？长海农机都拿他没办法，你有办法？” 王朝阳摊了摊手说：“还没有，正在想。” 马三元冷笑道：“想也没用的。如果你仔细看看周文杰的发家史，就会对他的背景有所了解，一个善于巧取豪夺的强盗能把自己包装成‘传奇人物’，你确定要跟这种人斗？” 王朝阳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跟马三元谈话之前，他在犹豫不决，而谈到现在他已经下决心。既然红星厂的企业文化是“不服输”，那么就应该斗争到底！既然利益冲突不可避免，那么更加不能一味退缩。个人性格也好，企业文化也好，其价值不正是在一次又一次在战胜挑衅过程中建立起来的嘛？ 已经做了决定，所以王朝阳不再想讨论下去。马三元忧心忡忡地看着王朝阳，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最终没有开口。他注意到王朝阳的目光，意识到王朝阳是那种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 结束与马总工的谈话，王朝阳只身返回红星厂办事处。 陈二则留在长海农机继续交谈业务，处于项目初期，王朝阳要求陈二尽可能多地与长海农机交流，深度挖掘需求，然后在把需求带回红星厂。这是任何一名营业人员都必须具备的能力。 陈二暂时做得不够熟练，也缺乏技巧，但相信只要给机会，他一定能做好。 回到办事处，处理了一些事务，来到下班时间。张苗苗来到他跟前说，今天晚饭回家吃，并希望王朝阳跟她一起回去吃饭。 王朝阳微微一愣，点头。 第281章 活在当下 虽然眼下有很多头疼的事情，例如如何处理修路问题，如何选择新项目，但当张苗苗说晚上回家吃饭，并要求王朝阳同行时，王朝阳还是一口答应。 急事缓办。何况跟张苗苗的关系，早该解决了。王朝阳了解张苗苗的性格，父母保护下长大的乖乖女，这段时间在妈妈并不同意的情况下仍然留在红星，张苗苗受了很多委屈。 不能让女孩继续委屈下去，王朝阳决定今晚就表明自己的态度。 张连军夫妇知道女儿今晚回来吃饭，但却没料到王朝阳同来。张连军一向喜欢王朝阳，见面之后热情招呼，热情聊天。张苗苗的妈妈保持微笑和基本的礼貌，但看得出来，仍然存在成见。 最紧张的是张苗苗，整个晚饭就没怎么吃东西，低着头，两根筷子一直摆弄碗里的饭粒。 “叔叔，阿姨！”王朝阳突然站了起来。 这个举动另张苗苗父母一愣，张苗苗心脏突突直跳。 “上次见面时，阿姨问过我一个问题，我对苗苗是什么态度。当时我犯浑，没想明白，经过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 三双眼睛全部看过来，王朝阳微微一顿，继续道：“能遇到苗苗这样的女孩儿，是我的幸运，我应该珍惜这份幸运，所以叔叔阿姨放心，我以后会对苗苗好的！” 一段很朴实的话，表达了王朝阳最真实的想法。他纵然有他的顾虑，但不可否认遇到苗苗这种女孩儿是幸运。如果被某些虚无缥缈的顾虑束缚住手脚，那是对自己的委屈，也是对一份真挚感情的委屈。 活在当下，时最简单也是最聪明的选择。 张连军哈哈大笑起来，当场倒酒，自己喝了一大杯。张妈妈也终于露出笑容，她对王朝阳是接受的，以前不开心的原因是王朝阳的态度，如今态度表明，她没有理由不开心。 张苗苗虽然脸红了，但没有低头，而是一直看着王朝阳。 晚饭结束，王朝阳由于喝酒没法开车，张连军拿主意，索性留他在家里过夜。这个季节也不冷，客厅沙发简单收拾一下就能睡觉。 当天晚上张妈妈陪张苗苗一起休息，晚上娘俩自然会说很多知心话儿。 隔天早上，王朝阳醒的很早，去早市买了油条豆浆豆腐脑回来。其他人洗漱完毕，看到餐桌上热乎乎的早饭，更是眉开眼笑。吃饭时，张苗苗父母俩人一个劲儿地劝王朝阳也多吃些，昨晚听苗苗说现在红星厂很忙，很辛苦，越辛苦早饭越不能含糊。 王朝阳推辞不过，只好猛吃，豆腐脑喝了一大碗，又喝下一碗小米粥，额外除掉三根油条和两个鸡蛋。 上班的路上，王朝阳揉着肚子说，苗苗，跟你爸妈说说我的饭量不大，这么吃下去会出人命的！张苗苗捂着嘴说，劝你吃饭还不好，我爸妈可不会劝别人吃饭！ 见副驾上女孩儿少有地露出坏笑的样子，王朝阳心中一荡，忍不住伸手在其脸上捏了捏。 张苗苗提醒说，开车注意看路！ 一天的工作，仍然很忙碌，上午跟张苗苗讨论了几个关于平顶山项目的技术细节，然后顺便给新人讲解了一些基础知识。 下午陈二外出回来，跟他汇报走访客户的结果，潜在项目虽然多，但大多数都跟红星厂的目标有差距。汇报过程中，其他项目一带而过，重点说了一个粮库装卸车的项目。 粮库装卸车是粮库中用于装卸粮食，以柴油机为动力，半自动半手动的设备，陈二接触的项目细节是装卸车的轮轴零件，定位仍然是零件供应商。 听完陈二的介绍，王朝阳有点感兴趣。轮轴类零件对红星厂没有任何技术难度，只要能拿下项目，就一定能吃下。陈二随后介绍了第二个关键点，设备的购买方是南阳市粮食储运总公司，国营单位，需求总量是六万套，算是比较大的数量。 另外，粮食储运总公司的程主任要求，设备必须在秋收之前完毕，除去安装调试的时间，零配件供应商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一个月，六万套，这是对供应商加工能力的巨大挑战。程主任也知道时间是难点，所以侧面透露，可以接受比正常高百分之三十的报价。 这无疑是一块肥肉！ 有没有勇气吃，全凭供应商的胃口，胃口小的，可能被肥肉噎死，所以项目信息公布一周多，没有供应商敢接单。 王朝阳又跟陈二了解了一些信息。陈二的长进很快，对需求的了解极为深入，王朝阳问的问题他都能回答，这让王朝阳打消了亲自去跟程主任见面的想法。 “朝阳哥，咱们接吗？”陈二跃跃欲试道。 “接！”王朝阳沉默片刻道。 “太好了！”这显然也是陈二侧想法，兴奋地挥舞拳头。不过随后忧虑道：“时间怎么办，六万套设备，时间只有一个月……” “会找到办法的，这样，你立即去见程主任，说这个项目红星厂接了。我和苗苗回去找厂长商量具体方案。”王朝阳道。 “好的。”陈二立即出发。 王朝阳这边带上张苗苗，开车返回红星厂，借着路上的时间把粮库设备的事情介绍一遍。张苗苗也意识到，项目从技术和生产来说都没有问题，唯一的难点就是时间。一个月的时间生产处六万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王朝阳说，工程师不可以轻易说不可能，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才是工程师该有的气魄。张苗苗恍然想到上次两人在荒山遇难，被困破瓦寒窑，最终通过“工程师的方式”成功解脱。 也正是因为有了那次经历，张苗苗对王朝阳的话感悟尤深。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才是工程师该有的气魄。 张苗苗陷入思考…… 抵达红星厂，见到王嵩后，王朝阳把粮库装卸车的项目介绍一遍，并总结为三点：1，技术难度不大；2，利润高；3，时间紧迫。 听完，王嵩雄浑气魄地喊道：“遭遇战，不能怂，必须拿下！” 第282章 遭遇战 王嵩爽快地做出决定，王朝阳和张苗苗均是汗颜。 “爹，这么快做出决定，您不多想一想吗？”王朝阳问。 “老子是统帅，做出的是战略层面的决定。这种利润高，短时间就能资金回笼的项目是我现在最喜欢的，所以必须拿下。至于战术层面该怎么做，那是你们应该考虑的。”王嵩呵呵笑道。 “爹，您这也太甩手掌柜啦！”王朝阳抱怨道。 “也别这么说。你小子大老远带着苗苗回来，难道心里没有打算？别跟你老爹面前卖关子，到底有什么想法快说吧！”王嵩抱着膀子，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王朝阳对这位老爹大写的“服”字。 其实从陈二把这个项目说出来，王朝阳就做出跟老爹类似的判断。战略上，必须拿下。 具体方法上，回厂的路上王朝阳仔细想过。 以目前红星厂的生产能力，每天最多能生产200套那种粮库用半自动装载机的轮轴零件，一个月的产量是6000套，仅仅能达到目标的十分之一。 相信，这也是绝大多数厂商望而止步的原因。 这似乎是一个不可能的目标。 但对后世大工业时代的生产模式非常熟悉的王朝阳认为，如果能够把时间安排和生产管理都做到极致，六万套的目标或许能够实现。 他首先将三张纸放在厂长办公桌上，一套产品分为三个零件，分别是一个法兰，一根轴和一个直径半米的铸铁飞轮。三种零件，加工方式各有不同。轴主要用到车床，法兰主要用铣床和钻床，铸铁飞轮的原料是铸铁料，用道刨床和钻床。 王朝阳的第一个想法是将三类零件分开制作。红星厂对轴类加工最有经验，孙宝权的三河机械可以胜任法兰的加工。廖志勇的黑山金属可以负责铸铁飞轮的加工。 这样几种加工，有利于物料的周转和加工准备，按照王朝阳的估计，加工效率至少可以提高一倍。当然这还不足以满足生产量，按照王朝阳的想法，这次可以让高军的机械二厂打主力。 南阳机械二厂前身是国企，设备和人员的底子都比其他厂子雄厚，轴、法兰和铸铁飞轮的原料首先运往二厂，进行初步加工，然后以半成品的方式分给其他三个厂子，其他三个厂子进行后序加工，但精磨、跑光或者热处理这类耗时较长的工序可以交给潘大庆负责。 潘大庆以前经过金属原材料，也可以做热处理和精加工，这个工作他完全可以胜任。 如此算来，红星、黑山和三河三个厂子的加工量不足总加工量的一半，效率可以再翻一翻，如此算下来，总得加工能力攀升至10倍，一个月完成六万套的目标出现希望。 认真地听完王朝阳的计划，王嵩和张苗苗均露出忧虑的表情。 这个计划很好，似乎是唯一的解决方案，但实际操作起来太难了！ 计划中，涉及到红星的老厂和新厂，也包括黑山金属、三河机械、南阳机械二厂，以及潘大庆手下的两个分厂。后面这些厂子才并入红星不久，现在就打一场“倾国之战”能行吗？ 不同的分厂之间如何配合，零件的加工工艺如何制定，此外还涉及到物流和资金流的问题…… 王嵩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道：“老三的计划，让我想起在部队时的一次经历。当时为了配合大部队战略转移，上级命令我们连偷袭敌人的一个阵地，代号528高地。敌人守军是一个加强团，又有阵地优势，往常我们肯定不敢碰。但上级的大战略已定，我们必须上！当时我是连长，指挥的也是一场‘倾国之战’，那场战斗很激烈，我们死伤惨重……现在想来，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王朝阳道：“但最终结果还是您获胜了，不是吗？” 王嵩眸子一亮道：“没错，要是没获胜，就没有你小子了！” 王朝阳道：“所以，当年的生死之战都敢打，现在的战争更不是问题。爹，您担心的是各个非常之间的协作配合问题对吗？我认为，厂子之间的配合必然存在问题，但这场‘倾国之战’不正是一个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好机会吗？还有什么是比实战中解决问题更好的机会？” 这点王嵩非常同意王朝阳，用力的点点头。 “那么周转和调运呢？”张苗苗担心的也是关键。按照王朝阳的想法，零件加工至少要经过三个厂子，上游厂子何时发货，下游厂子何时做好准备，这些都需要详细策划。 如果策划不当，不但无法提升效率，反而可能乱成一锅粥。 王嵩挠挠头道：“不瞒你们说，我脑子里现在已经一锅粥了！” 王朝阳看向张苗苗道：“策划工作，你可以胜任。”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张苗苗没有过多谦虚，点点头道：“有了这次平顶山工程设计的经验，我应该可以策划好计划。” 所谓的工程设计，重点在于每个工位的生产能力计划，周转安排。需要考虑的问题跟红星厂现在遇到的问题是一致的。 王嵩欣慰地说道，多亏有平顶山项目练手，不然这次要抓瞎！ 王朝阳想了想道：“苗苗在做生产策划的同时，日程管理也要坐起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日程管理不许做得足够细才能保证时间，我建议按照天来做，必要时分为白班和夜班，具体要做完再看。” 张苗苗咬了咬嘴唇，没有出声，她没有做日程管理的经验，不知道如何着手。她她又不想说扫兴的话，所以保持沉默。王朝阳看出她的心里，笑道：“苗苗不用担心，日程管理我来做。你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张苗苗立即点头道：“我知道！那个我没问题！” 王朝阳说：“带孙红一起做，争取把她带出来！” 俩人的后半段对话，王嵩听得糊涂，不知道他们口中“跟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张苗苗笑道：“厂长，我们说的是工艺图！现在的所有计划，都需要工艺安排！” 王嵩恍然大悟，可不是吗，工艺流程做不出来，所有计划都白扯。老厂长起身对俩人说，那就行动起来，你们留在家里，我立即去找高军潘大庆他们！ 第283章 日程管理 吉德林法则说，把问题清楚地写在纸上，那问题已经解决一半。 这应该是日程管理的原理所在。 王朝阳在后世的航天工业中，担任过太多重大项目的责任人，那些项目周期长，牵扯广，问题点多，如果没有科学的日程管理方法，是断然无法按期完成的。 相对于以前，红星厂眼下的情况反倒像小儿科。所以王朝阳用了大约两个小时就完成一个草版计划。 一张a3纸，上方是精确到天的时间，左侧是红星厂的所有分厂，以及每个分厂的主要任务，将三种零件的加工过程以曲线的方式加入其中，能清晰地展示出两类信息：第一，每种零件的加工过程是什么，以及每个过程由那个厂子负责。第二，每个厂子每天应该完成多少工作。 之所以说是草版，因为张苗苗那边的工艺流程还没有完成，完成之后，王朝阳的日程需要更新。 三类零件，都需要编制详细的工艺流程，每一步用什么设备加工，加工量是多少，等等信息。张苗苗负责轴和法兰，铸铁飞轮交给孙红负责。孙红是新人，头一次接触工艺流程问题，无从下手，张苗苗便停下自己的工作，先指导孙红，待孙红摸到门路后，张苗苗在继续自己的工作。 按照王朝阳的估计，三类零件的工艺流程至少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当天晚些时候，陈二返回红星厂。由于汽车被王朝阳用，陈二是做客车回来的，见面时满头大汗，看样子下车之后小跑回来的。 “辛苦了！”王朝阳道。 “没事没事。我跟程主任谈完，又得到一些信息，想尽快告诉你们，所以才跑回来的，但没事，我皮实得很！”陈二呲牙笑了笑，准备开始谈工作。 王朝阳还是说不急，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让孙红给他倒杯水喝。孙红倒了水，陈二红着脸接过水，咕咚咕咚两大口就喝光，孙红撇撇嘴，又倒一杯，陈二又是两大口喝光，如此连续喝掉四大杯水，孙红惊道：“你该不是水牛转世吧？” 据陈二说，这次他去见程主任说红星厂打算接下这个项目，程主任当时高兴坏了。秋天马上到了，设备一直没哟着落，程主任急坏了！关于三类产品，更详尽的信息陈二已经拿到，而这些信息正是张苗苗和孙红需要的。 有了这些信息，她们的工艺流程图可以加速。 “干得不错！”王朝阳赞许道。 “三日不见，刮目相看！以前连句整话都说不利落，现在能跑项目了，啧啧！”陈红笑吟吟道。 “都，都是朝阳哥教得好！”陈二脸又红了。 “我教得好当然是原因之一，陈二自己够努力才是关键！”王朝阳也笑道。这话惹来张苗苗的白眼：“有这么捎带着炫耀自己的吗！” 王朝阳笑了笑说，都别开玩笑了，开始干活吧！于是办公室再度安静下去，只听到铅笔在纸上“沙沙”的声音。 临近下班时，王嵩带着其他几个分场的厂长回来，新项目的事情必须统一开会才说的明白。王朝阳让王朝阳也参加，王朝阳的日程已经完成框架，便前往厂长办公室。 王嵩首先介绍项目背景，利润情况，以及难点说了一遍。 说完，孙宝权第一个跳起来说，一个月六万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六千套还差不多。 高军和廖志勇也是这个态度，潘大庆板着脸不说话。潘大庆也是明白人，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王嵩说完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跟其他三位厂长不同，潘大庆如今的处境最困难，他现在非常需要“有活干，有钱赚”！ 所以思索片刻后，潘大庆表态道：“多难的项目我都敢接，数量太大也没关系，老子亲自下车间，和那帮老伙计们就是不睡觉也要把活儿给做出来！累死，总比饿死体面！” 王嵩道：“老潘不用太激动，累不死的。我和朝阳讨论过解决方案，我说不清楚，接下来朝阳跟你们说。” 王朝阳走到所有人中间，把他刚刚完成的日程计划表摊开。众人凑近，看了起来。日程计划已图表的形式，只管地展示出生产计划和安排，个别地方王朝阳额外说明，众人很快就明白了王朝阳的想法。 “别说，按照大侄子这种计划，或许真有戏！”高军忍不住大声道。 “嗯，我也觉得有戏，很有戏！”廖志勇道。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非常完美，但中间容不得任何问题吧？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计划都得乱套。”孙宝权眨了眨眼睛，捏着下巴说道。 王朝阳点点头道：“没错。孙叔叔说的有道理，计划环环相扣，容不得任何闪失。而这点，正是我爹把诸位叫来的原因。” “这个项目很诱人，也很危险，需要咱们所有人精诚合作才能完成。我知道你们都是刚刚得知这个项目，很多问题需要回去确认，但我现在需要你们表个态，你们的态度是什么？有没有信心？”王嵩问道。 “我当然有！我没有退路，拼了老命也要顶住！”潘大庆头一个表态。 “我当然也有。老潘都表态了，我孙宝权当然不能怂！”孙宝权说道。 “也有有信心。嘿嘿，在我看来，困难不是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现在不但不担心，反而有些小兴奋！”廖志勇呵呵笑道。 “嗯我理解老廖的心态。咱们老哥几个，好久没聚在一起做事了。如今咱们都归到老王大哥的麾下，那么是时候让老王大哥带领咱们打一场漂亮的胜仗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咱们老哥几个紧密配合，谁都不能掉链子，等完成项目之后，让老王大哥请咱们喝酒！”高军一向话不多，此刻却很激动。 王嵩清了清嗓子道：“就喜欢你们的脾气！喝酒肯定没问题，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们有信心，已经成功一半。” “这次把你们叫过来就是这事，多的不说，接下来让朝阳和苗苗跟你们讲讲具体工作内容。” 第284章 大战术和小策略 王朝阳暗暗感慨，退伍老兵似乎拥有某种神奇的气质，在这种气质的影响下，所有人都变得热血和激情，也包括王朝阳自己。 这可不容易，像王朝阳这种披着小鲜肉外表的老鸟，情绪很少能被调动。足见老爹的能耐。 接下来所有分厂厂长移步到隔壁会议室，张苗苗负责讲述三类产品的技术细节。这个时代的厂长都是生产技术一把抓，所以给分厂厂长讲技术细节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也是一场必赢之战，四位厂长坐在下面聚精会神地听张苗苗讲解，连王嵩也参与其中，认真地做笔记，遇到听不懂的问题会举手提问。 给一群五六十岁的厂长讲课，张苗苗开始有些紧张，但这个妹子有一个特点，开始紧张，一旦进入主题就会找回自己的主场。对待技术，她一向很有自信，无论听众是谁！ 王朝阳旁听片刻，提前离开会议室，找到陈二，让他休息一会儿就返回南阳市，并争取在下班前跟程主任见上一面。 陈二有些糊涂，再见面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急？ 王朝阳说：“再见面，你对程主任讲，红星厂有决心拿下这个项目，厂长亲自牵头，全厂都动起来了。不过客观上来说，项目时间太紧，红星厂有决心，但也希望粮库方面能把时间延长一些，最好半个月。” 陈二更加糊涂：“申请延长期限？可是朝阳哥，刚刚你和厂长他们谈的，明明只是一个月？” 王朝阳拍拍他肩膀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咱们虽然有希望按期完成，但必须把困难说出来，要让程主任，甚至粮库其他领导明白，红星厂面临很多压力，这样对咱们有好处，懂我的意思？” 陈二眨了眨眼睛，然后瞳孔亮了起来：“高！” 王朝阳微笑道：“做业务和为人处事一个道理，有大战术，同时也要有小策略。而且有些时候，一些不经意的小策略或许能起到扭转局势的目的。” 陈二用力点头，记在心里。 王朝阳又说：“一个合格的营业人员是把项目做成，而一个优秀的营业员是把项目做成的同时，让客户心怀感激。其中差别，你慢慢体会吧！” 陈二再次点头，心说自己距离朝阳哥的期待还差得远，要继续努力才行。 当即辞了王朝阳，返回南阳市。王朝阳知道他要赶时间，便把宝来交给他用。 抵达粮库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陈二没有第一时间去见程主任，而是在门口等待。没等多久，见到程主任推着自行车往外走。陈二深吸一口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程主任跑去。 见到气喘吁吁，额头冒热气的陈二，程主任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项目遇到问题。两人来到路旁，陈二以急切的口吻说，刚刚从厂部回来，经过厂长指示，这个项目可以做，如今在厂长的带头下，全厂上下动了起来。开足马力，也要做成！ 程主任一颗心落回肚子，又奇怪地问陈二为什么要这么急。 陈二挠挠头说，知道程主任您一直不放心，所以有了消息就第一时间告诉您，好让您安心。 程主任激动地握住陈二双手，直呼这小伙子真不错！ 紧跟着，陈二语气一转，又说此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项目时间问题。这个项目时间紧迫，这是不争的事实。红星厂厂长表示会全力满足货期，但同时也担心有意外发生，所以迫切地希望程主任这边能帮帮忙，把交货期宽限半个月。 程主任拧着眉头，沉思片刻道：“不瞒你说小陈，交货期已经压到最大限度了。秋收之前把完成设备，这是粮库总公司领导的指示，断然无法改变。而零件集齐之后，还需要安装和调试，这些都需要时间。” “不过……”程主任用力拍了拍陈二的肩膀说，“项目是双方的，压力也应该由咱们双方来承担，把所有压力甩给红星厂并不合适。既然你们红星厂这么拼，我程华昌也会尽力帮你们争取时间，明天我就跟其他部分开会，把留给安装调试的时间再压一压！” 陈二恳切道：“那就太感谢程主任了，给您添麻烦了！” 程华昌摇头：“哪里的话，都是为了项目……小陈，看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晚饭应该没吃吧？我老伴儿去姑爷家了，晚饭我打算在餐馆解决，你跟我一起吧！” 陈二没有过多客气，跟程华昌一起去吃了晚饭。 这一个往返的经历，给陈二很多感悟。他隐隐约约地体会到王朝阳的用意，合格的营业员能把项目做成，优秀的营业员不单能做成项目，还能跟客户成为朋友。 正是这种小小的成就感，让陈二增加了许多自信。从过去说话磕磕巴巴，逐渐变成如今能够自信地对答，并站在客户角度去思考问题。 陈二还年轻，有尝试的资本，有犯错的权利，这是王朝阳鼓励的话，而陈二逐渐意识到，他正走在成为一名优秀营业人员的路上…… 当天晚上陈二返回办事处，隔天一大早再度前往粮库。程主任召开了供应商和内部部门的碰面会，目的是磋商时间问题。大的时间点无法改变，只能压缩其他时间来给红星厂缓解压力。 为了更好地达到效果，程主任特意把粮库大领导请来坐镇，防止部门之间扯皮。 事实上，在座的所有人都心里有数，一个月时间完成6万套设备的零配件，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当程主任提出压缩安装和调试时间是，其他部门没有反对的声音。 关键问题在于压缩多少时间！ 在这个问题上，部门之间的讨论激烈起来，甚至不息拍桌瞪眼。即便大领导坐镇，他们也没法让步。 陈二在一旁看着，心想这些人当着大领导的表现，跟他昨晚用的“小策略”应该是一个目的吧？ 讨论持续一个小时，没有定论，最后只好让大领导发话。而大领导的作法是各打五十大板，红星厂要求的额外放宽半个月不现实，但其他部门挤一挤，一周还是可以挤出来的。 如此各退一步，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会议结束之后，大领导把陈二和程主任单独留下来，说还有几句话要讲。 第285章 态度 被大领导留下来，陈二本以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结果大领导只是说了一些客气的话，表示对红星厂的感谢，也表示对陈二的赞许。 大领导说他心里清楚这个项目的难度，红星厂关键时刻能给予支持，他非常感激，什么叫疾风知劲草，那个叫患难见真情。他说这个项目的体量不大，但对粮库的影响却很大，总公司发的精神，确保今年粮食储备工作顺利完成！只要红星厂能漂漂亮亮的完成，双方一定能建立起牢固的合作关系。粮库这边对机械设备的要求一直很多，以后少不了要继续麻烦红星厂。 陈二听得心里突突直跳。 谈话结束，陈二在离开的路上不断回想粮库大领导最后的话，打算尽快把这个好消息汇报给朝阳哥。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劲儿，大领导这番话明摆着画饼充饥！ 陈二沮丧，险些被套路。 但总的来说，这次粮库之行还是有收获的，额外争取出一周时间。他打算尽快返回红星厂，把消息告诉给朝阳哥和厂长。 此刻的红星厂，热闹非凡。 以张苗苗为主导的技术部正在全力赶制工艺流程图，王嵩则继续做大规模生产之前的准备，王朝阳把日程管理的表格更新一遍，安静地看了一遍，确定所有细节都没有问题，便立即找人把表格誊写十分，分发下去，争取所有主要人物人手一份。 为了确保理解一致，王朝阳亲自将一份日程表送到老厂长办公室，并打算讲解一遍。结果厂长不在办公室，王朝阳正打算离开时，电话铃声想起。 由于电话普及率不高，这个电话铃声并不经常响。王朝阳走过去坐在老爹的靠背大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才拿起电话。 “喂，你好，我想和王朝阳通话。”一个女人的声音。 “哈士奇？”王朝阳脱口而出，然后就后悔了。 “坏人，我强调过多少次，以后不许再喊我哈士奇，人家是一个女孩儿好不好，这个外号被别人听到怎么好！”电话那头果然传来唐安娜强烈的抗议声。 “找我什么事呢？”王朝阳笑了笑，问道。 “你脑容量是鸵鸟吗？不记的我这边的事情了？”唐安娜趁机反击道。 “哦，代码漏洞的事情，你老版答应我的条件了？”王朝阳问道。 上次卡西姆代码漏洞的事情，王朝阳让唐安娜代为传话，告诉道尔森公司高层，谈可以，但需要过来面谈。 “让你失望了，没有答应。”唐安娜语气显得有些郁闷。 王朝阳略感吃惊，代码漏洞的事情非常严重，他不相信道尔森的高层能置之不理。除非他们的专家团已经修复漏洞？他们有那个能力吗？ “情况是这样的。” 唐安娜语气正经起来，继续说道：“本杰明似乎对他组建的专家团仍然抱有厚望，他认为那是当今世界上最优秀的团队，足可以攻克任何漏洞……这是他对你的要求不买帐的主要原因。” 王朝阳道：“那就等等看吧，我并不着急。” 唐安娜又道：“也不是等等看。本杰明跟我说，他下个月正好有一趟中国行，先到上海谈一个项目，然后转到北京，行程结束之后可以抽出半个小时跟你见一面，地点只能安排在北京的国际航站楼，意味着你必须提前抵达航站楼等待。” 王朝阳哦了一声道：“看来你的老版很没有诚意啊！你可以告诉他，如果想见面，就来南阳市，我现在很忙，没时间大老远跑去北京跟他见半个小时。” 唐安娜叹了口气道：“果然被我猜对了，你会拒绝。其实我跟本杰明说过你会拒绝，但那个自大的美国佬仍然坚持！” 王朝阳道：“那你就告诉他，我要见面谈自然有我的道理，让他拿出些诚意来，不要再玩小孩子的把戏！” 唐安娜道：“你觉得他在耍把戏？” 王朝阳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据他记忆，根据这个时代的plc编码水平和技术，卡西姆代码漏洞的问题是无法解决的。不是说道尔森的专家团不中用，而是时代背景如此。 王朝阳猜测，本杰明之所以抱有一线希望，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亦或者，这只是一种谈判技巧。他不傻，如果完全按照王朝阳的话去做，那么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谈判中一定处于下风。 谈判这东西，跟搞对象一样，主动的一方会落于下风。 唐安娜道：“好，我会把你的话复述给他听。” 王朝阳嗯了一声又问唐安娜，这段时间在公司有没有受到欺负。代码漏洞的事情，唐安娜虽然抓住主动权，但毕竟异国他乡身处道尔森之中，有可能受到排挤。 唐安娜嘻嘻一笑，反问道：“帅哥这是在关心我？” 王朝阳道：“是的。如果你站不住脚，以后没人帮我传话。” 唐安娜骂道：“口是心非的家伙。但不用担心，姐姐我好歹也混迹江湖数十载，不说左右逢源，但也是人脉极广，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姐姐的生存问题！” 王朝阳道：“是吗，这样我没有心理负担了。” 唐安娜顿时叫起来：“心理负担还是要有的，姐姐帮你传话一大顿，很辛苦的。上次不是说请客吃饭嘛，回头即记在我的小册子上，帮你一次请客一次，一顿都不能少。” 王朝阳道：“没问题，驴肉火烧管饱！” 唐安娜笑着骂道，她不喜欢吃驴肉火烧，上次说过，她想吃大餐！ 通话结束前，唐安娜让王朝阳在电话旁边等着，半个小时后会再拨回来。王朝阳索性留在办公室，享受着老爹的靠背大座椅。 座椅是最近才添置的，王朝阳陪他一起去的。老厂长心里没有低调两个字，选靠椅时第一要点是看着高端大气，颜色必须是纯黑色，靠背要超过肩膀，扶手上要刻着龙头或者狮子。王朝阳开玩笑说，要不要再买一张虎皮当椅垫？王嵩笑骂道老子可不是座山雕，要什么虎皮！ 这个时代的家具市场规模不大，可选项也不多，扶手上雕龙画凤的没有，勉强找到一把真皮的大靠椅，以四百三的价格拿下。 这钱花得值！王朝阳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第286章 事有缓急 等了不到半个小时，唐安娜的电话打过来。 说她去跟本杰明转达了王朝阳的态度，本杰明当时就大笑起来，说既然没时间那就不要见了。可唐安娜正要离开本杰明办公室时，本杰明把她叫住，说突然改变主意了，这个中国内陆的小伙子已经引起他的好奇心，可以见一面。 原本他行程的最后一天也没有安排，本想在上海玩一天，那就见一面王朝阳吧！ 本杰明强调说，见面纯属好奇，并不等于道尔森没法自己解决问题。 听完这番讲述，王朝阳道：“你的老板好虚伪。” 唐安娜咂咂嘴道：“他那个位置，每天都是对别人吆五喝六，突然之间被你要挟，当然不习惯。煮熟的鸭子嘴硬呗！” 王朝阳说：“随他怎样吧，你可以告诉他，下个月，我在南阳市等他。” 唐安娜哈哈一笑道：“那么下个月咱俩也能见面喽，激不激动？” 王朝阳：“呵呵。” 唐安娜顿时骂道：“敷衍！喂我说帅哥，可不要忘记请客的事，见面之后我不关心你和本杰明的谈判结果。大餐我一定要吃的！” 王朝阳道：“没忘。我说过，驴肉火烧管够！” 唐安娜：“哦拜托，不要再跟我提驴肉火烧好不好？” 电话挂断，王朝阳继续留在靠椅上，稍加梳理理路。跟道尔森高层见面的时间在下个月，虽然重要，但王朝阳自信可以牢牢抓住主动权，所以没必要过多准备，暂时可以放下。 修路的事情，因为涉及到跟周文杰的斗争，王朝阳暂时想不到太好的办法，所以一直比较心烦。去走一些非常规渠道？且不说这方面红星厂没有优势，心理上王朝阳也不希望那样去做。商业有商业的规则，将权利混入其中，王朝阳会抗拒。 这件事情虽然令人郁闷，但却不棘手，所以也可以暂时放下。 所以这样想来，眼下最关键的仍然是红星厂的业务。陈二的成长速度另王朝阳感到欣慰，当时说话磕磕巴巴的小乞丐如今能够独当一面，可以帮王朝阳分担很多压力。粮库设备的项目虽然急，但已经步入正轨，技术方面有张苗苗把握，生产方面有老爹协调，王朝阳几乎不用再花心思。 王朝阳认为亟待解决的问题，仍然是人才问题。校园招聘的新人已经被分配到各个部门，他们虽然有文化，但工作经验全无，掌握的知识也不适用，王朝阳决定业余补习班还要继续，并且要调整模式。 他打算每周两次，分别在周三和周五，下班后的六点半到八点，开设两节课。一节课讲文化知识，另一节课讲机械基础知识。讲师可以由他、张苗苗和娄新慈担任。娄新慈本职就是老师，这种给职工讲课不会触及他“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相信不会反对。 想到娄新慈，王朝阳一直好奇。作为一名普通的地方教师，拥有留学背景，熟悉机械行业的高级理论……这样的人才，如果能为红星厂所用，那将是对红星厂技术能力的极大补充。 但如何说服娄新慈呢？王朝阳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两天之后，张苗苗和孙红完成全部工艺流程图，当天下午在红星厂的会议室，所有分厂负责技术的工程师聚集在一起，召开技术交底会，也算是技术说明。然后王嵩带头，以各个分厂为单位，领任务，立军令状，然后当天中午，生产正式开始。 就这样，匆促而又轰轰烈烈的粮库装运设备项目开始了。在未来一个月的时间里，红星厂上上下下的主要任务就是这个。 张苗苗必须留在厂子坐镇，以便随时解决可能出现的问题，所以下午之后王朝阳和陈二返回办事处。 办事处这边，王朝阳要去临时顶替张苗苗的空缺，平顶山煤矿的项目虽然不着急，但却不能停止。 陈二则再一次去见程主任，汇报项目现状。当然了陈二还有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货款问题。货款的付款方式没有事先准备，粮库那边的以往惯例是见货付款，这其实并不符合行业规矩，但大国企作风，谁敢跟他谈规矩？ 不过这次不同！王朝阳让陈二必须表达出一点，为了压缩时间，红星厂选用的原料都是钢材市场上的现货，价格要比期货贵五个百分点以上，而且一次性的购入量又太大，对红星厂的财务压力非常大。 陈二见到程主任，简明地汇报项目现状，同时又委婉地表达出红星厂的财务压力。程主任当时就明白了，立即去见大领导商量。因为前几次留下的印象好，这次大领导没有犹豫，直接答应可以立即预付三成的货款，半个月之后会亲自去红星厂视察，如果项目进度一切正常，再付三成，交货结束之后，尾款也会付清。 这个付款模式跟主流模式相近，可见粮库的领导们对市场行情那是门儿清，以前只是故意装糊涂罢了。 而这个结果，也是陈二预期的。离开粮库，返回厂子跟龚会计商量收款事宜不在话下。 王朝阳代替张苗苗去参加了以此平顶山项目例会。组织方是平顶山煤矿总公司，国营单位，这是平顶山煤矿项目开始之后成立的单位，总体来说是政府牵头，但商务上的事情由政府出面总不合适。 会议的主旨是总公司方面的业务进度说明。 一座矿山的开发，牵扯到太多项目，太多部门，为了确保所有项目都能按照预定时间完成，这种例会将每个半个月召开一次。 红星厂这边有两个项目相关，一个是工程设计，另一个挖掘机。前者技术含量最高，后者利润最大。 工程设计的项目，在娄老师和张苗苗的努力之下，方案基本完成，远远赶在大进度前面，所以完全没有压力。挖掘机项目的名义归属方是龙源重工，红星厂的角色是挖斗部分的次级供应商，而挖斗的设计早已经完成，刘小毛目前应对的细节改善和变更问题，因此压力也不大。 所有相关人员都要参加例会，王朝阳遇到了龙源重工的人，赵立川带队是毫无疑问的，见面赵立川就笑呵呵说，听说红星厂最近又要发大财了！ 第287章 遭遇请客 见面赵立川便寒暄说，听说红星厂有发大财了。 王朝阳说哪里哪里，都是些别人挑剩下的小项目。倒是赵经理容光焕发，一看就是仕途无量！赵立川板着脸说，是副经理，可不能随便省略。 王朝阳说，傻子都看得出来，副经理只是暂时的，提正职是早晚的事。 如此寒暄几句，两人进入会场。会场延续了平顶山煤矿项目的一贯作风，是临时改造的，棚顶挂了大白，墙皮简单喷了写标语，桌椅板凳是新的，但一看就是家具市场批发的。 场地虽然简陋，但与会人员都不简单，要么厂长要么地区负责人，都是一把手。王朝阳认识其中的一小半，通过赵立川的介绍，勉强记个大概，却没有主动去结交的意思。 赵立川用肩膀撞了撞王朝阳：“不错的机会，不去认识认识？” 王朝阳随口道：“我就一无名小卒，那些大领导不会认识我的。” 赵立川苦笑道：“那些不认识的大领导曾经都对平顶山项目感兴趣，结果全被你打败！” 正说话间，王朝阳注意到坐在前排的一个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合体的中山装，戴着眼镜，王朝阳的方向只能看到侧方背影，见其低头写字的样子，显得极为斯文。 让王朝阳好奇的是那人的坐席位置，和煤矿领导挨着，一般这种位置应该留给煤矿内部的高层，但王朝阳记忆中是头一次见这人。 “你也注意到那人了？”赵立川低声道。 “煤矿总公司的人？”王朝阳道。 “不。他叫周文杰。”赵立川道。 这是王朝阳第一次见周文杰，没想到是这种场合。这位那样是的“传奇人物”，给红星厂造成不小的麻烦。赵立川自然不知道王朝阳的心理，继续说道：“我也是听人说，平顶山煤矿总公司成立之初，资金周转不够，向外界寻求注资。周文杰以两千万的价格拿下煤炭公司百分之八的股份，他本人也成为煤矿公司的股东之一。” “平顶山煤矿总公司是股份制？” “没错。现在纯国营企业并不吃香，活力不足，一股份制的方式运营平顶山煤矿，听说这也是省里下达的指示。”赵立川解释道。 王朝阳微微吃惊。 不是因为煤矿总公司的股份制模式，而是周文杰出现的实际。煤矿项目初期，从未听说过周文杰会介入，如今各项工作步入正轨，斜刺里杀出一个持股百分之八的股东。 这就好比别人家养鹅，从孵育到喂养，不见有人插手，鹅马上要开始生金蛋了，周文杰变成了鹅的拥有者之一。 见王朝阳沉默，赵立川继续低声解释道：“被惊到了？这种事情习惯就好。如果你知道周文杰的发家史，那你就会觉得这事正常。原本周文杰只是南阳化肥厂的一个职员……” 赵立川开始讲述周文杰的发家史，如何从化肥厂迅速崛起，如何从房地产中赚到第一桶金，如何回身变成化肥厂的一把手…… 王朝阳没有打断赵立川的话，却也没有细听。此刻他思绪神游，开始考虑令他郁闷的修路事件。不知是否巧合，自从修路事件发生以来，王朝阳不止一次地意识到周文杰的能量之大，也不只一次地思索该如何去应对。 航线上出现不可会比的漩涡，如何安全又体面地穿行过去，是个问题。 王朝阳注意到，周文杰并没有全程参与会议，开场之后没多久就起身离开。随他一同离开的还有一名煤矿总公司的副经理。 留下来主持会议的是业务部的一名主任。 会议波澜不惊地结束，王朝阳和赵立川告别。正准备离开时，被一个身穿蓝色布衣，带着帽子的男子拦住。 “红星厂的？”男子问。 “是。”王朝阳看不出对方的来路。 “你好，我叫刘启，是周总的司机。周总想请你吃饭，请跟我走吧！”刘启说道。 一旁的赵立川大惊，这刚刚还在谈周文杰，这么快就来请吃饭，这什么节奏？赵立川以诡异的目光看向王朝阳，那意思是说行啊老弟，藏得挺深！ 王朝阳没有理会赵立川的目光，而是静静看着对面的司机。 心里有些不痛快。对方虽然客客气气的，但语气中透露一种居高临下的藐视感。请吃饭可以，但没有说明理由，也不问是否愿意，这不是请吃饭，而是命令吃饭。 “嗯？”刘启已经走了两步，见王朝阳没跟上来，回身看着王朝阳，却不说话。 王朝阳犹豫片刻，跟上去道：“那有劳带路了。”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涉及到红星厂，王朝阳还是跟了上去。司机走在前面，始终没有回到，离开会场所在的建筑，穿过一个街道，来到一个中档中餐馆中。老板热情招待，二人一前一后上楼进包间。 包间内，餐桌上已经摆满酒菜。叫刘启的司机坐在主位上，伸手道：“坐吧！” 王朝阳问：“所以，和我吃饭的不是周文杰？” 刘启笑了笑道：“周总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饭局，我代替周总请你。” 王朝阳心里微微一沉，但还是坐下来，道：“那有劳你了。” 刘启开吃起来，头也不抬地说道：“常事。周总的应酬多，我经常替他出席。但无非是吃个饭，谈不上辛苦……嗯，这个鱼香茄条不错，我每次来他家都点，你也尝尝吧！” 王朝阳吃了两口青菜，道：“能问你几个问题嘛？” 刘启道：“可以，但时间不能太长，我要在周总那个饭局结束前赶回去。” 王朝阳道：“都是简单的问题。第一个，周总并不认识我，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刘启说：“周总听煤矿公司的领导提起过你的名字，然后才让我请你吃饭的。” 王朝阳又问：“周总没说吃饭的目的？” 刘启道：“没说。” 一直在低头吃饭，此刻刘启才抬头看王朝阳一眼：“我只是一个司机，只能提周总吃饭，至于他的用意，我猜不透，也不敢猜。但有些事情，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毕竟周总不会随随便便请人吃饭的。” 王朝阳笑了笑道：“请人吃饭却不说原因，周总真有意思。” 刘启道：“自己悟吧……喝口酒吧，这家店的酒是自己酿的，味道很厚，如果不是周总的面子，你是喝不到的。” 第288章 也想吃肉 王朝阳端起酒杯，轻轻喝一小口：“那就多谢周总了。” 一大桌子酒菜，刘启只吃一份鱼香茄子条，酒也只喝一口，然后就宣布饭局结束，他需要提前回去，周总那边的饭局结束前他必须到位。临走前对王朝阳说，没吃完可以慢慢吃，剩菜打包也可以，帐已经结了。 王朝阳一个人坐在包间中，看着满满一大桌没有动过的剩菜，暗自好笑。 这个周文杰的行事作风，果然霸道，难怪马三元会用“强盗”来形容。 这次请客的动机，王朝阳猜不透。是为了修路的事情表示歉意？还是通过煤矿公司领导的口中得知红星厂，打算结交？亦或者仅仅因为发现一个有潜力的晚辈，打算提携？ 但无论动机是什么，这个让司机代为请客吃饭的举动都显得太拙劣。没有诚意的示好，效果会适得其反。 也许到了周文杰那个地位，不需要去考虑做事的方式方法？ 但做事的方式方法往往并不是有地位决定的，而是由性格决定。就比如，如果老爹遇到这个情况，一定会把桌子掀翻的。 幻想一下掀翻桌面的场景，应该蛮爽的。不过王朝阳没有过激举动，而是静静地把他面前的一份清炒油麦菜吃完，又吃下一碗米饭，离开饭店。 …… 接下来一个月，对红星厂来说以忙碌的一个月。 在王嵩的全盘指挥之下，粮库装运设备项目圆满结束，项目中期和末期各有一次视察，结构都很满意，尾款全部付清。这让红星厂扩大业务导致的财务压力得到暂时的缓解。 粮食储运总公司的影响力一直很大，此次项目的体量虽然不大，但却让粮库的所有领导心中记住“红星”这个名字。恰如庆功宴上大领导对王嵩说得，红星厂牙口好，多难啃的骨头都能吃下。王嵩则借着酒劲喊道，论肯硬骨头的能力，红星就没怕过谁！王朝阳急忙补充一句，各位领导，红星厂硬骨头可以啃，肥肉也想吃！粮库大领导仰面大笑说就你小子激灵，放心，以后有好项目一定给红星留着！ 一场“倾国之战”的胜利，对士气的提升效果是无与伦比的。 此前红星厂以老虎吃天的架势，咱短时间内兼并了潘大庆高军等五个厂子，在他们老哥五个的范围内，这虽然很容易解释，但到了厂子层面，还是会存在很多问题的。毕竟不是每一个职工都知道王嵩是谁。 事实上，在绝大多数分厂职工心中，王嵩都扮演者侵略者的角色。而这种想法会带来抵触情绪的。如何消除这种抵触情绪，是一个很难的课题。 但经过这次遭遇战，老厂长运筹帷幄，分厂精诚合作，漂漂亮亮地赢下来，负面情绪一扫而空，所有职工都佩服老厂长的英明神武。尤其当项目结束后，王嵩宣布给所有职工发工资三成的奖金时！ 钱替代不了感情，但有些时候钱又是表达感情的最好载体。 如果说粮库设备项目只是一个结果，那么其他几个项目的开展，给红星厂的发展带来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个月陈二没有闲着，多次走访客户，定期跟王朝阳和王嵩汇报情况。经过慎重考虑，王朝阳决定把凤凰自行车缝纫机厂的两个项目都接下来。 原来分析过，两个项目各有优劣，但现实情况是如今的红星厂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胃口大的惊人。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凤凰自行车的项目和缝纫机厂的项目的缺点固然明显，但优点也很突出，那就是能让红星厂吃饱，能让这个“半大小子”快速长身体。 如此一来，除了原本的固定项目，红星厂需要同时对应至少五个新项目：平顶山两个项目，长海农机的手扶拖拉机项目，凤凰自行车项目和缝纫机项目。 其中平顶山煤矿的两个项目体量最大，但工作量不大，由刘小毛和一个新人对应，问题不大。 手扶拖拉机的项目是王嵩和王朝阳圈定的未来发展方向，涉及到大量的零件设计和系统设计计算，所以由王朝阳和张苗苗共同对应，另外带两个新人。 凤凰自行车厂的项目比较特殊，策略上可以接，技术和生产能力都不是问题，问题点在于凤凰自行车厂内部关系和利益网十分复杂，陈二调查好久都没有摸清。这个看上去利润可观的肥肉，凤凰自行车厂真的会让给外人吃？ 跟王嵩商量后，王朝阳的定下的策略是不主动，不后退，如果有机会就咬一口，但注意分寸，绝不陷得太深。 缝纫机厂是近一个月陈二跑的次数最多的地方，利用越发熟练的商务技巧，陈二成功地摸清了对方底细。缝纫机厂以前对外宣称利润良好，其实是很有水分的。事实上，由于竞争激烈，缝纫机厂的利润非常低，已经陷入入不敷出的窘境长达两年。 这意味着，这个项目的利润会被压得很低。 但不可否认，这仍然是一个很好的项目。 王朝阳决定接下来，策略是跟张苗苗和娄老师组成三人攻坚小组，给缝纫机的皮带轮进行优化设计。这个攻坚小组，是红星厂目前可以排出的最豪华阵容，结构设计，强度理论，有限元理论，甚至动平衡理论…… 王朝阳跟另外两位开玩笑说，这个三人攻坚小组的技术水平，领先全世界！娄老师和张苗苗都以为是玩笑话，其实以后世的眼光看，这话并不夸张。 三人用了五天时间，成功把皮带轮的重量从原来的3.3千克降低至2.7千克，结构也优化得更合理，更便于加工。 缝纫机厂的目标单价三十五元，让利一块五，经过三人的优化设计，成本可以控制在三十块钱以下，这意味红星厂的利润达到五块钱。 这个项目的总量是三年二十五万套！ 这就是技术的力量。 生生把一个薄利项目变成一个未来三年内的稳定摇钱树。当然，利润和技术都是红星厂的内部秘密，在缝纫机厂看来，红星厂的利润不超过两块钱。 王嵩对此大发感慨，这种事情对以前的红星来说，简直不敢想象。转念又对王朝阳说，尽快培养新人，争取把技术部所有人都培养起来，三个月能做到嘛？ 王朝阳哭着说：“爹，您想多了！” 第289章 副市长的接风宴 一个月的时间，红星厂发生了很多事情，绝大多数都是正向的。 唯独一件事情令人糟心，修路。 市政建设部门发出公告，为促进市内经济发展，将翻修东城区的地39号城乡公路，修理之后将并入省道网络，改名富强路。 消息传开之后，红星厂的人自然郁闷无比，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爷俩晚上喝酒，王嵩主动提起这事，王朝阳这段时间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在意，这点王嵩是看得出来的。 属于咱们的，必须争取，这是红星厂不服输的精神。但凡事无绝对，有些事情已经超出掌控范围，不是你努力就一定有回报的。就着酒劲儿，王嵩再一次拿他率领一个连的兵力突袭528高低的事迹当例子。老厂长红着眼睛说，那次偷袭虽然赢了，但如果有的选，他宁可放弃那次任务。 太惨烈，早上用同一个饭盒吃饭的连副老张死在敌人的重机枪下，躯干都碎了；连里最年轻的小马踩在地雷上，双腿齐根炸断；和王嵩同一批入伍的老孙在跟敌人拼刺刀时，被敌人用铁丝勒断了脖子……外人耳中，这些只是一些不熟悉的名字，但在王嵩心里，那都是一张张鲜活的面孔。 王朝阳静静地品味着老爹的话，当晚也喝了很多酒。 第二天在办事处见到张苗苗，因为来得早没有别人在场，张苗苗主动攥住王朝阳的手说，知道修路的事情你很烦闷，但人总要往前看，至少红星厂的发展势头还是很好的。 王朝阳捏了捏她鼻子说，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这话不是逞强，更不是敷衍，像王朝阳这种浪迹江湖老棒子，真的不至于被一次打击就如何如何，更何况修路的事情并不算打击。 当天中午，王朝阳接到唐安娜的电话……办事处也已经安装电话。 唐安娜说，说道尔森一行人已经于昨天抵达北京，并完成一次重要会议。今天下午会前往南阳市，他们来华的身份是外商，会受到分管经济的副市长亲自接待，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天晚上能跟王朝阳见面。 王朝阳道：“又是首都又是副市长的，声势很大，说得我都有点紧张了！” 唐安娜笑骂道：“你会紧张？谁信啊！但说正经的，不是我们虚张声势，而是本该如此。我们道尔森好歹也是世界出名的跨国企业，国内市场虽然没有份额，但欧洲，南亚和拉丁美洲，我们在工程机械行业的份额都很大！国内大环境不就是招商引资促进发展嘛？我们这也是借着东风来的！” 王朝阳点点头，知道她说得没错。强大如道尔森的高层，受到副市长级别的接待属于正常现象。 电话挂断以后，王朝阳微微思索片刻，渐渐露初笑容。 瞌睡遇到枕头，令他郁闷的修路事件似乎还没有死结，道尔森高层的到来，或许是个机会！ …… 当天中午，道尔森一行外商抵达南阳市，并在胜利大饭店的迎客大厅举办接风宴，分管经济的牛副市长到场，同性人员皆是南阳市经济领域举足轻重的大佬，周文杰也赫然在列。 国人喜欢在餐桌上谈事情，而这次接风的主题是招商引资，所以坐席的安排非常讲究，牛副市长坐中间，两边燕尾市以此是南阳市的大佬级任务，在他们对面，是道尔森的总裁本杰明以及随行人员。 牛副市长端起酒杯，发表开场白：“远道而来的朋友，我代表南阳市人民欢迎你们！我这个人厂子直，不喜欢说罗圈话，喜欢开门见山。现在上到国家，中到省委，下到我们南阳市，都秉持着‘经济发展是第一要务’的原则，相关的扶持政策正在雨后泥鳅一样地往外冒，所以现在外资投资建设的最佳时机！” “投资建设啥意思，说白了就是赚钱！原来都是客，而且你们都揣着钱袋子来的，所以我们肯定会让你们赚到钱。因为只有你们赚到钱了，我们才能得到发展，这叫双赢互利嘛！” 唐安娜负责翻译，把牛副市长的话翻译一遍后，本杰明主动握手道：“就喜欢您这样的领导人，话说得简单，听起来容易。您这样说完，我心里就有数了！” 牛副市长举杯道：“干一个！” 众人陪酒。 牛副市长挥着手臂冲两边道：“我只是月老，负责牵线搭桥，剩下就靠你们了。机会难得，一定得抓紧！” 然后酒桌的气氛活跃起来，各位商界大佬纷纷主动找道尔森的人谈话。改革开放的大环境下，招商引资是必行之路，在南阳市，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虽然可能被夹，但有牛副市长保驾护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定名利双收。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 结束之前，周文杰对本杰明说：“本杰明先生，头一次来中国，想必饭菜不合胃口，我那边有一个四海饭店，里面可以吃到西餐。晚饭就允许我尽地主之谊吧！” 这话唐安娜没有翻译，而是直接回绝道：“不，周先生，我老板下午要见其他人。” 周文杰心里微微一怔。这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信号。这次为了响应上面的号召，周文杰已经做好拔得头筹的准备，本杰明下午要见其他人，是谁？什么事？ 当然，这些心里不会反应到表情上，周文杰笑了笑说：“本杰明在南阳市还有故交？那大家都是朋友，正好一起来四海饭店吧，我这人一向喜欢结交朋友！” 唐安娜摇头道：“这恐怕不大方便……” 周文杰注意到唐安娜在直接跟他对话，而不是把话翻译给本杰明，不免产生不快：“唐女士，这也是本杰明先生的意思？翻译的本职工作是转述，而不应该自作主张吧？” 本杰明意识到语言交流上似乎出问题，便问唐安娜怎么回事，唐安娜不好隐瞒，说出周文杰打算晚上请客的事请。本杰明听后笑道：“我下午要见的人，跟周先生比起来是无足轻重的。既然周先生客气，那我就客随主便！” 周文杰大笑道：“那好那好，这顿饭就到这里，咱们下午四海饭店继续。” 说笑间，周文杰眼睛飘过眉头紧锁的唐安娜，敏锐地扑捉到某些信息。 第290章 安静的吃面 副市长组织的接风宴结束后，道尔森一行人前往酒店安顿。 途中唐安娜实在忍不住，对本杰明提出质疑，明明已经做好的计划，为什么要中途变卦。难道此行目的，不是跟王朝阳谈代码漏洞嘛？ 本杰明淡然一笑，说年轻的唐安娜女士，有些事情非要我说出来你才明白嘛？中午收到高规格的款待，我心情不错，不介意给你解释一下，免得你背后职责你的上司不够绅士。 卡西姆代码漏洞的事情的确很棘手，否则我不会放弃休假时间千里迢迢地来到中国内陆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来见面。作为道尔森集体的总裁，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不是嘛？ 但既然说道谈判，总要有些技巧。你越是重视对手，你的谈判资本越不值钱。当初跟卡西姆的谈判没有忘记吧？在代码漏洞出现之前，那群唯利是图的混蛋寸步不让，发现漏洞之后呢？那群混蛋一个个都变成了会摇尾巴的狗！ 唐安娜心中好笑，你说的很对。发现代码漏洞的人是王朝阳，而转述漏洞的人是我。从唯利是图的混蛋变成会摇尾巴的狗的人大有人在呢！ 本杰明此刻挥舞着隔壁，正说得起劲儿，完全没注意到唐安娜的表情。他继续说，此次中国之行，我答应跟王朝阳见面不假，但他并不是一个重要人物，即便掌握关键信息也改变不了他的龙套身份。 反过来讲，我意识到周文杰先生的重要性，进驻中国市场是董事会决定的大方针，而跟周文杰这样级别的人物建立良好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唐安娜冷冷一笑道：“领教了！” 本杰明颇为得以地笑了笑，然后沉下脸色道：“你的角色是身份，下次帮我翻译时请牢记这一点！” 王朝阳抵达四海饭店时是下午五点，把唐安娜说的包厢号说给服务生，服务生带他上了二楼，并一直领到包厢门前。 开门进入，包厢内已经有三个人，一个是唐安娜，一个是本杰明，另一个是周文杰。 桌上西餐和红酒，看样子在王朝阳未出现的情况下，晚餐已经开始。而除了唐安娜没有喝酒，本杰明和周文杰正在推杯换盏。 “哦瞧瞧这是谁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就是王朝阳先生吧？”本杰明微微举杯，示意道。 “王朝阳？本杰明先生要见的人是你？”周文杰先是一愣，然后露初轻松的笑容。 此前周文杰一直不知道本杰明要跟谁见面，担心“招商引资”的大策略被别人捷足先登。红星厂和王朝阳，周文杰自然听说过，但作为南阳市商业上屈指可数的顶级大佬，不会为某些新冒头的“明星企业”花费太多精力，所以真的只是“仅仅听说过而已”。 红星厂固然是新锐，但跟周文杰的底蕴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得知本杰明要见的人是王朝阳，他顿时轻松下来。这种轻松会比自然地表现在表情上，而流露给外人的则是，轻蔑。 王朝阳保持这礼貌的微笑，简单寒暄后，入座。 一桌四人，周文杰坐主位，然后是本杰明，旁边是唐安娜。王朝阳入座的位置是周文杰和唐安娜之间。 但尴尬的是没有餐具。 王朝阳做着没动，周文杰和本杰明同时摆出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继续吃吃喝喝。唐安娜看不下去，朝门外喊服务生说，请立即加一套餐具！ 服务生这才小跑着进来，加了一个餐盘和一副刀叉。周文杰板着脸道：“哎呀，竟然没注意小王没餐具，委屈了，回头我会狠狠地批评领班！” 唐安娜暗骂，真会装孙子，扭头看王朝阳，发现王朝阳脸上表情看不出生气还是愤怒，暗暗担心，他毕竟只是二十多岁，桌上的周文杰和本杰明哪一个不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被挤在中间，王朝阳该不是被吓傻了吧？ “没关系的，左右我不喜欢吃西餐。哎服务员别走，有面条吗？给我上一碗面条吧，外加一双筷子就行。”这时王朝阳说道。 “有的，您稍等。”服务生离开包厢。 唐安娜不由得捂脸，你瞧，果然被我猜对了，他已经被吓傻，连西餐都不敢吃了。哎失误啊，该早点警告王朝阳不要来。 不大工夫，服务生把一碗热面和一副新的筷子送进来。王朝阳开始低头吃面，包厢里其他人不跟他说话，他也绝不抬头跟其他人讲话。 唐安娜心说这样也好，保持沉默不失为明智之举，总好过被两个千年老狐狸捉弄！ 哎，失误失误啊！ 饭局在继续。周文杰和本杰明继续讨论一些潜在合作的话题，即便有王朝阳这样一个外人在场，周文杰也全部在意。在他看来，能够受得起“招商引资”这种大帽子的项目，那都是红星厂无法企及的项目，被王朝阳听去也无妨。 而事实上，除了王朝阳进入包厢时，周文杰和本杰明跟他说过几句话，后半程看都没看一眼。 王朝阳坐在一旁，安静地吃面，变成了小透明。唐安娜心中产生一股酸意，忍不住伸手抓住王朝阳的胳膊，因为挡在餐桌下面，其他人看不到。王朝阳则用另外一只手在唐安娜的手腕上轻轻拍了拍，那意思好像是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唐安娜手指微微用力，然后给王朝阳一个眼神，意思是说别硬挺了，吃完早点回去吧！ 但这一次王朝阳没给她回应，继续满条斯文地吃面。 “哈哈，唐安娜女士，在包厢里眉目传情，不怕其他人嫉妒嘛？”这是周文杰突然笑着说道。 “我，没有。”唐安娜急忙低头。 周文杰只是随口开得玩笑，他这种身份自然不会细究。笑过之后转而道：“哦抱歉，只顾着跟本杰明先生谈事情，忘记小王和本杰明似乎也有事要谈。我检讨，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你们吧！” “哦忘记问了，你们谈事情，需要我回避吗？”周文杰最后问道。 “完全不需要。”本杰明说完，转身对王朝阳一笑说，“那么王先生，可以谈咱们之间的事情了！” 第291章 天文数字的工作 王朝阳把吃剩一半的面碗放下，擦了擦嘴对本杰明道：“可以。听唐安娜说道尔森已经组织专家团来攻克代码漏洞，不知现在进展如何？” 唐安娜翻译之后，本杰明道：“进展顺利。” 王朝阳道：“能具体说吗？本杰明先生不会担心向我泄密吧？” 本杰明哈哈笑了笑：“没问题。代码专家团针对代码漏洞制定三步走的方案，第一步进行代码漏洞彻底分析，第二步从理论层面提出至少五十个补丁，第三步，五十个补丁全部进行验证，从中挑出最优解。” 说到最后，本杰明饶有兴趣地看着王朝阳，又道：“plc代码的演化史你知道吗？曾经一位着名的代码控制大师说过，最优解永远不可能从草纸本上产生，而会产生于大批量的工业实践。五十个补丁并行设计，把检证工作交给实际，这应该是最科学的解决方法吧？” 这位道尔森的总裁有备而来，而且是经过精心准备，这是王朝阳得出的结论。不然他不会一开始就从工业控制的原理入手……王朝阳可不相信位居总裁职务的本杰明原本就熟谙控制编码。 他想先入为主，从根源上掐死王朝阳的反击。 但他想多了！王朝阳点点头说：“你说得很有道理。控制理论在工业生产中是一门全新学科，很多控制方法都没有案例参考，书呆子不可能做出最有解，最科学的方法是理论结合实践。” 本杰明又道：“听唐安娜说你拥有代码漏洞的补丁。不知你的补丁是如何得到的，是否经过实际检证？” 王朝阳摇头。 本杰明笑了，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以步步紧逼的姿态问道：“那你如何肯定你的补丁是最优解？” 唐安娜个两人做翻译，所以非常清楚两人交谈的重点。此刻心里十分急躁，暗骂本杰明是个老狐狸，一步一步地把王朝阳王圈里带。 她开始为王朝阳担心，不由得神经绷紧，以至于本杰明接下来的话没有听清。自然也没法翻译。 本杰明沉着脸色道：“唐安娜女士，注意你的职责，我不想再提醒你第三次！” 唐安娜红脸低头，暗暗咬牙。 好在此刻王朝阳笑了笑，用流利的英语道：“本杰明先生，如此当众责怪一位女士，可不是绅士所为。我和她是朋友，她为朋友担心，无可厚非。至于你刚刚的话，我可以直接回答你。” 本杰明深深吃了一惊，没料到王朝阳懂英文，而且说得非常流利。 旁边一直看戏的周文杰也是一怔，没想到南阳市这种地方有人如此精通洋文。差异的同时，周文杰开始郁闷，因为后面的交谈内容，他一句也听不懂了。 王朝阳继续用英文道：“我对补丁的自信，暂时无可奉告。但我却可以告诉你，你口中‘科学的方法’根本行不通。” 本杰明从前面的惊讶中恢复，沉下脸色道：“why？” 王朝阳说：“卡西姆的代码漏洞出现在主干语句，修复补丁必须与所有枝干逻辑匹配，这点我说得没错吧？” 本杰明嘴唇动了动，没出声。讲真没听懂，但不好意思说。前面刚把自己包装成代码领域的专家，巴巴说了一通，现在说没听懂，掉面子。 王朝阳看出他的窘态，却没揭穿，而是转身问唐安娜懂不懂。唐安娜摇头之后，王朝阳把一根筷子平放在桌面，向服务生要来十根筷子，搭在第一根筷子上。王朝阳说了声“道理跟筷子一样”，然后轻轻把第一根筷子抽走，其余筷子全都散落下去。 “主干语句的作用是构建框架，提纲挈领，下面会跟随许多枝干语句。主干出现问题，枝干全会受影响，反过来讲，主干补丁，必须跟全部枝干兼容。”王朝阳又解释道。 唐安娜很配合地点头道：“我知道了！” 王朝阳道：“既然连唐安娜女士都知道了，想必本杰明先生也一定了解。那我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本杰明感觉喉咙发紧，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王朝阳刚刚明着给唐安娜解释，其实是给他解释。那唐安娜当幌子，给他保全了面子。 暗自尴尬的同时，本杰明奇怪，王朝阳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再一次发现，有些看不透这位中国内陆的年轻人。 此时王朝阳继续道：“回到前面的问题。补丁针对主干语句，则需要验证全部枝干语句的兼容性。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枝干语句有多少呢？本杰明先生刚刚说会有五十个备选方案，逐一验证，这意味着验证枝干语句的工作量将暴增五十倍……本杰明先生，我很好奇您是怎么协调这巨型工作量的？” 本杰明双手附着桌面，额头冒汗。 “这，这些具体的工作都是由下面人组织的，我身为总裁不知道细节也正常……”本杰明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编码从来都不复杂，验证工作才是重点！总裁就算不了解细节，也应该掌控重点吧？”王朝阳紧逼一步。 “拜托，道尔森是跨过集团，人力财力都是你无法想象的。在你眼中巨型的工作量，在我看来完全不是问题！”本杰明无路可退，恼羞成怒，拳头砸在桌面。 对面王朝阳继续不愠不火的样子，淡淡反问：“真的？” 跟对方清澈的目光对视，本杰明有些慌神：“当，当然是真的！” 王朝阳耸耸肩，慢吞吞道：“卡西姆代码作为最先进的工业控制语言，在全世界范围内广泛应用，据我粗略估计，挂在主干语句下面的枝干语句至少几万条。乘以50倍，变成五十多万，这还没考虑某些特殊行业的独立子语句。” “据我所知，一条语句的验证工作至少包括补丁前后采样和数据对比，分析，再采样和再对比，这些工作加起来至少要两个工作日。五十万以上的验证项目，每项两个工作日……很简单的乘法，得到一个近似天文数字的工作量。” “本杰明先生，你确定你的专家团真能解决问题？”王朝阳最后问道。 第292章 补丁 本杰明额头的汗水聚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滚动。后背凉飕飕的，不知道时候衬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他现在的尴尬在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朝阳的问题。 专家团定期向他汇报进度，但汇报的内容只是一些“一切进展顺利”，“所有都在掌控中”之类的话，他是控制代码的外行，不懂细节，也没有去主动了解细节。 但刚刚王朝阳所说的内容，本杰明是了解的，讲真，人家王朝阳说得很对。五十条备选补丁的验证工作是天文数字的工作量，道尔森那群专家打算怎么解决呢？ “不好意思……身为总裁的我，没有了解细节。不过我可以当场打电话询问……我看到这个包厢里是有电话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国际线。”本杰明道打算用这种当时圆回场子。 唐安娜替他问过服务生，服务生说电话不可以打国际线，不过稍等片刻，跟电信局申请一下，很快就能接通。 四海饭店的办事效率还算高，半个小时，服务生说电话可以用了。 按照时差，现在是大洋彼岸的凌晨五六点钟，但心急如焚的本杰明才不关心这些，立即拨打电话。一端长长的等待后，对面传来一个很粗的女人声音，开头骂了一句，然后慵懒地问找谁。 因为声音很大，包间里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王朝阳和唐安娜很默契地对视一眼，因为他们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出现一个并不和谐的画面。 本杰明显然也有类似的判断，大声骂道：“我是本杰明，我要跟科里斯通话，把该死的电话给他！” 女人低声骂了一句“法克”，把电话给了男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电话那头才传来男人的声音。本杰明本就心烦气躁，此刻更是快炸了，大声骂道：“科里斯，该死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跟不三不四的婊子滚混，把我话当耳旁风吗？！” 科里斯听出是顶头上司的声音，急忙道歉，说最近工作太累才找机会出来放松的。然后意识到本杰明的语气不对，问他为什么这么早打来电话。 本杰明收起怒气，放慢了语速：“我想知道卡西姆代码漏洞的进展情况！” 科里斯道：“一切顺利。这我上次向您汇报过的。” 本杰明又问：“你准备了五十条补丁方案，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逐一验证？”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才传来科里斯的声音：“您对细节一向不关心，这次怎么突然问起……” 本杰明没好气道：“少废话，我现在就想知道！” 科里斯道：“老版，这个问题很复杂，电话里面说不清楚，等您回来，我到您的办公室里跟您汇报，可以嘛？” 本杰明心里咯噔一下，这该死的科里斯在玩文字游戏，不是问题复杂，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连这个意思都听不出来，那本杰明不用当总裁了。 包厢里还有其他人，本杰明知道再问下去只能是自己打脸。火气再大，当着外人也不便发泄，只能暗暗按捺住火气，打算挂断电话。 “本杰明先生，稍等，能让我跟您的专家说几句话吗？”王朝阳突然问道。 “……当然可以。”本杰明一愣，把电话交给王朝阳。 唐安娜也是一愣，不知道王朝阳想说什么。 王朝阳接过电话，说道：“科里斯先生，我叫王朝阳。抱歉打扰你休息，听本杰明先生说你和你的专家团正在尝试修补卡西姆打码漏洞，正巧，我对这个话题也感兴趣，想跟您聊几句，不介意吧？” 一句流利的英文，说明自己的身份和通话目的。 对面的科里斯回道：“你想聊什么？” 王朝阳道：“卡西姆代码漏洞出现在主干语句，是一句双重选择的条件从句，你的备选补丁的切入点是什么？” 科里斯道：“条件从句的关键在于条件选项，结果只是向枝干语句输出的信号，补丁当然要从条件从句切入。由于是or从句，也就是2的指数，我们的五十个种子补丁都是从这里派生的。” 微微顿一下，科里斯继续道：“王朝阳先生，我从唐安娜口中听过你，似乎你也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的做法很正确，不是吗？” 王朝阳道：“方法没问题，只是运气差了些。” 科里斯的语气中带有怒气：“为什么这么说？” 王朝阳说：“这个源代码被卡西姆使用数十年，没有发现漏洞，如果不是当初我指出，现在也不为人知。你觉得这样一个漏洞，能用常规思虑去分析？” 科里斯提高音量：“你在质疑我的专业吗……” 此刻听筒中传来之前那个女人的咒骂声，似乎在抱怨科里斯声音太大打扰她休息，科里斯捂住话筒，骂了一句“贱货，钱在桌上，拿上你卖肉的钱，滚蛋！”但话筒没有捂严，王朝阳这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不禁莞尔，本杰明直接捂脸。 一阵床板扭动和穿衣服的声音，然后听到“嘭”的一声关门声后，科里斯再次出声：“抱歉，我处理了一些私事。不过正如我刚刚说的，我是这个行业的专家，我知道改用什么方法去分析那该死的漏洞，更家知道该如何设计补丁！” 王朝阳淡淡道：“我尊重你的自信，只不过……我只能说你的运气有些差。” 科里斯越发地怒了：“我在跟你谈科学，不要总把运气挂在嘴上！据我所知，中国根本没有自主的工业控制理论，你哪里来的自信跟我探讨学问，总把运气挂在嘴上，不会是用来掩饰你的闭塞和无知吧？” 王朝阳一顿，道：“好，简单说，你方向错了，五十条补丁全没有意义。我要说的就这些，再见。” 说完，对面传来一阵咆哮声，但王朝阳不再搭理，挂断电话。 起初敬重对方是这个行业的专家，所以想用委婉的方式告诉他，方向不对。结果给脸不要脸，反而嘲讽中国的工业控制，这样王朝阳是绝对不会惯他毛病的。 这边电话挂断，那边本杰明脸都白了。 “你刚说什么？所有补丁……都没有意义？” 第293章 简单的葱花面 王朝阳看本杰明一眼，点头。 本杰明盯着王朝阳，连说一串“no”，然后起身走到王朝阳跟前，气势汹汹地说道：“这不可能，这一定是你的谈判技巧。你一定打算用这种方式提高你的筹码，但拙劣的演技已经被我看穿！幼稚的中国人，不要再玩这种拙劣的把戏，收起你这一套吧！” 王朝阳道：“信不信由你。” 本杰明哈哈大笑起来：“我当然不会相信。我的专家团是世界顶级的，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拥有出色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经验。不信他们，难道让我信你？年轻人，不要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对我没用，身为掌控道尔森前进方向的最高决策者，不会被你的表演动摇信心！” 王朝阳道：“你已经动了。” 本杰明有一种被东西堵在胸口的感觉。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修养，不应该用高声咆哮的方式去争辩。但他就是忍不住，因为他有一种恐惧感，那种自己底牌被人看光，对方底牌却浑然不知的恐惧感，无以复加。 然而，他在咆哮，对手却波澜不惊，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这种无力令他的郁闷愈发严重。 最后本杰明双手叉腰，脖子前倾，通红的脸像一只打架之前的狒狒。那架势，如果再没人拦，真能动手。 此刻一直“看戏”的周文杰开口，问发生了什么，这个来自第三者的询问，让本杰明冷静下去，坐回属于他的作为，闭目不语。 周文杰不懂英文，但看得出来王朝阳和本杰明之间发生了既不愉快的事情。从周文杰的角度，这是喜闻乐见的事情，所以如果不是担心打起来，他才懒得多嘴。 本杰明没有说话，王朝阳简单地说，刚刚说起一些另本杰明不愉快的事情。周文杰作为东道主，当然要主动去调节气氛，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官话，又喝了几口酒。 王朝阳则趁这个机会把那碗面吃完。动作仍然慢吞吞的，但看在唐安娜眼中，帅急了！ 刚刚王朝阳和本杰明博弈对话过程，唐安娜成为唯一的见证着，她发现认为王朝阳来这种场合吃饭会被欺负，是天大的错误。这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比百米射击的世界冠军还强。你以为他忍气吞声，其实是不在乎，你以为他快被压垮了，其实他正憋着怎么反击…… 同样一碗面，吃前半碗时唐安娜误以为王朝阳受气，吃后半碗时……那满条斯文的样子真的帅炸了！ “服务生，给我也上一碗面，外加一双筷子！”一时性起，唐安娜朝门外喊道。老板在旁，这个举动时冒失的，但哈士奇女孩儿会在乎那个？ 热面上来，唐安娜不顾形象地“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本杰明因为自己那些糟心事根本没在意，对面的周文杰却大为侧目，这女人着了什么魔？ 宴会就这样结束，王朝阳率先离开。 周文杰把本杰明送到大门外，不忘再次强调他的目的：招商引资的事情拜托多考虑，有合适的项目一定找我周文杰！ 本杰明一直处在魂不守舍的状态中，礼貌性地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红星办事处的电话响起，是来自唐安娜的电话。唐安娜告诉王朝阳说，本杰明想跟他再见一面。 原因是，昨晚分开后，本杰明再次给美国总部的专家团打电话，详细地了解他们的工作计划和进展情况。不问不知道，问完详细情况，本杰明差点把电话砸碎。原来专家团的工作计划一团糟，进展也不乐观，以前汇报工作报喜不报忧，这才导致本杰明的盲目自信。 结束通话后，本杰明对他的专家团不再信任，开始认真考虑王朝阳。其实对于王朝阳，他一直存在一个疑问。当初发现漏洞时，是道尔森跟卡西姆商业谈判的关键时刻，王朝阳为什么没有坐地起价？ 以前本杰明简单地把此事理解为王朝阳没见过世面，但通过这次的交锋，他意识到以前的理解是狭隘的。那么真正原因是什么？ 本杰明问起唐安娜，哈士奇女孩儿想起当时王朝阳的原话，为了全球工业的前途。 在此之前唐安娜一直把这当笑话，但此刻也笑不出来。本杰明拧着眉头考虑良久，让唐安娜再约一次王朝阳，明天上午。 唐安娜问：“这次不通过周文杰？”本杰明沮丧道：“唐，你在讽刺我吗？我看起来很愚蠢吗？” 见面地点约在一家普通的面馆，王朝阳做主要了三碗葱花面。早饭没胃口，这个点正好饿了。本杰明盯着面汤里翠绿的葱花，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王朝阳和唐安娜索性没人搭理他，开始随便聊天，俩人用中文，本杰明只好像傻子一样杵在旁边，样子颇为尴尬。 聊的内容是红星厂的近况，王朝阳简单介绍，唐安娜惊讶地发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红星厂竟然发展如此迅速。上次接触时，唐安娜协助丹尼奥调查过红星厂，知道红星厂的规模。越是了解，越是惊叹这发展速度。 俩人一边聊天，一边呼噜呼噜地吃面，本杰明好几次欲说还休，最后王朝阳放下筷子，对本杰明说：“不知道说什么，不如先吃点东西。” 本杰明本也饿了，一想也是，于是别扭地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面条，然后才意识到这看似简单的中国面条，味道很不错。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葱花面吗？看着简单，有时候人也应该一样，简单就好，不要总想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王朝阳道。 “你是在说我吗？我很惭愧。”本杰明道。 “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见面就谈，是你非要搞幺蛾子的……幺蛾子是啥意思呢，唐安娜你帮忙解释一下。”王朝阳道。 唐安娜咧咧嘴，用一串复杂的英文解释“幺蛾子”的意思。本杰明听后更是汗颜，但却捕捉到一个令他兴奋的信息：“所以你的态度也很简单，就是想跟我合作，对吗？” 第294章 名正言顺的修路 王朝阳肯定了本杰明的猜想，然后补充道：“而且我并没有要敲竹杠的想法……哦，敲竹杠，拜托唐安娜再帮忙解释下。” 唐安娜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花费好多口舌来解释啥叫“敲竹杠”。 然后王朝阳讲出自己的真是想法，他没想过敲竹杠，虽然他很清楚无论他提怎样的要求，道尔森都无法拒绝。理由他早就对唐安娜说过，卡西姆代码漏洞事件是全世界工业控制的灾难，发灾难财，王朝阳的格局还没那么狭隘。 至于要求道尔森的高层面谈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关系重大，王朝阳不想把锁死潘多拉魔盒的钥匙随便交给一个人，他想知道道尔森高层的人品以及态度。要知道潘多拉魔盒里面装着灾难，但手持钥匙的也有可能变成恶魔，不是吗？ “我惭愧，我十分惭愧！”本杰明惶恐地发现，对面这个年轻男子时，竟然有一种小时候被老师批评的感觉。 “那么……那么咱们已经第二次见面，你应该对我很失望吧？”本杰明问完看着对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意对方的态度。 “实话实说，还凑合。”王朝阳主动笑了笑说，“跟我预想中最坏的情况相比，你算不错的。不然咱们不会坐在一起吃葱花面，不是嘛？” “是的是的。”本杰明道，眼睛一亮，因为此刻王朝阳手中多出一张纸。 纸是折起来的，里面的内容看不到，但透过浸在纸背的痕迹能判断，那似乎一长串代码。 本杰明心脏突突直跳，喉咙也不由得动了动。 王朝阳把纸放在桌面，一根手指按在上面，淡淡看着本杰明道：“这就是补丁。虽然商人牟利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我希望你守住底线，把眼光放得更广。卡西姆代码并非只是道尔森的盈利工具，也是世界工业发展的助推剂。” 说完，松开了手。 本杰明拿起那张纸，略看一边，而后对王朝阳说：“王，你给我上了一课，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王朝阳已经回复往常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对本杰明说没事就可以离开了。但本杰明却没有起身，而是真正地问道：“王，虽然你没提到条件，这是你的慷慨，但作为我却不能不付出任何代价，毕竟这代码的价值……不然我回去后会寝食难安的。” 王朝阳笑了笑，没有故作矜持，而是把他早就想好的一个条件说出来，修路。这个曾经另王朝阳郁闷的事情，周文杰横插一脚，浇灭了红星人的热情。王朝阳曾经考虑过，可以用代码补丁做条件，让道尔森帮忙修路。 既然周文杰那边的路已经开修，无法逆转，那红星厂就另起一条。 从投资上说，修路虽然很费钱，但也无法顶住代码补丁的价值。甚至不是同一个数量级的。 本杰明展现了优秀商人的素质，一瞬间就考虑清楚，一口答应王朝阳的要求，同时补充道：“初来南阳市，受到市领导的接见，我得知南阳市正在推行招商引资的政策，我会以外商友好交流的名目‘赞助’这条路的，路的名字可以叫友谊路，如何？” 王朝阳道：“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跟王朝阳分开后，本杰明和唐安娜立即去见牛副市长。本杰明首先表达了愿意增加跟中国企业合作的意愿，虽然具体项目没有敲定，但这种意愿是真诚的。然后为了表达道尔森的诚心，会以全资的形式捐赠给南阳市一条道路。 当从唐安娜口中听到道路起始点的描述，牛副市长大为诧异。 这条道路正是当初他承诺帮红星厂修的路，因为周文杰的插足而没能实现。这事在牛副市长心里也是疙瘩，他是一位“明星”官员，一向给人雷厉风行的形象，帮红星修路的事情经过媒体大肆报道，结果中途夭折，牛副市长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所以这次他忍不住询问，为什么偏偏指定这条路？ 本杰明解释说，在来南阳市之前就认识红星厂的王朝阳，彼此直接有着深厚的友谊，王朝阳曾经帮道尔森解决过非常重要的问题，用一条路表达感谢和增进友谊。 牛副市长再度差异。 他依稀记得红星厂的王朝阳。但王朝阳能帮一家美国公司解决什么重要问题，以至于对方用修路答谢？ 如果牛副市长知道，一条路的耗费跟代码补丁的价值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时，不知会作何表情。 当然，本杰明没有详细解释其他，而是泛泛地说很敬重王朝阳和红星厂，所以特意过来谈“捐路“的事情。 牛副市长略考虑片刻，以笃定的语气说道，这类事情虽然需要城建部门审批，但他可以保证，那只是一个流程问题，他们想捐的这条路，一定没问题。毕竟招商引资，是省里领导敲定的大基调，这种增进外商交流的机会，大势所趋，没人胆敢螳臂当车。 随着修路的事情敲定，牛副市长又敏锐地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道尔森有没有计划跟南阳市的当地企业合作？ 本杰明的回答是，看好中国的发展，也会积极回应市政府的号召，但合作的基础是项目，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项目，所以会持续关注。一旦有合适项目，一定会积极参与。本杰明因为有要务在身，不得不回国，但为了便于沟通，会将唐安娜暂时留在中国。 这个答复对牛副市长来说，差强人意。这次接见本杰明，本就是为了表达一种合作意向，他没指望见一次面就敲定具体项目。而且具体项目也不是他一个副市长该跟进的，他定了调子，给了优惠政策，剩下的把商业上的事情还给商业。 唐安娜略感吃惊。把唐安娜留在国内的决定本杰明没有提前跟她交流过，看本杰明回答副市长时的神态，应该经过深思熟虑。 在离开副市长办公室的路上，唐安娜忍不住发问。本杰明促狭地笑了笑说：“这不是你想要的嘛？” 唐安娜看出其语义所指，不由得脸颊发红：“我可从来没那么说过！” “只是玩笑。”本杰明说道，两人正好要过马路，看着颇不平整的马路上稀稀疏疏的车流，本杰明证了片刻，突然问道：“唐，你有什么感想？” 第295章 魅力所在 唐安娜沉静片刻说，南阳市是一个有潜力无穷的城市，但现在底子太薄了。通过车流可以看出一个城市的发展速度，若在美国一般的二线城市都要强于南阳市吧！ 本杰明点了点头，认可唐安娜的描述，不过随后又摇头说，他所看到的却不止这些。贫穷和低开发度固然是这座城市的现状，但他这位道尔森的高层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呢？本杰明的步调放得很慢，最后索性站在路灯杆下，继续说道，这里拥有特殊的魅力。 唐安娜脱口而出，你说王朝阳？ 本杰明说，王朝阳是关键因素，但要说全因王朝阳，也不现实。跟王朝阳见面的原因在于补丁，作为目的性极强的商人，本杰明本应该在达成目标那一刻就立即离开，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战场。但本杰明没有那样做，原因是什么呢？他发现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国家，有值得他深入思考的一些问题。 唐安娜渐渐抓住本杰明描述的那种感觉，不由得想起王朝阳的话，这个国家正处在伟大的变革点上，贫穷和落后只代表过去，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胆敢忽略这片土地……这片曾经发生过无数奇迹，也孕育过无数文明的土地，正在慢慢回复活力，“东方的巨龙正在苏醒”，这种景象单是想想就令人兴奋，而如果能变成其中的一份子，那应该是倍感荣耀的事情吧？ 本杰明吃惊地看着唐安娜，唐安娜老实地坦白道，这是王朝阳的观点。本杰明跟唐安娜说了一声抱歉，而后念着王朝阳的名字道，这个年轻人还真是高深莫测啊！ 唐安娜黑黝黝的眼睛眨了眨说是啊。 本杰明伸出两只手，在视野前方比划出一个方形，两只腿半蹲，并不断调整角度，像极了一位摄像师在寻找最佳视角。 他说，唐安娜女士知道吗，我的业余爱好是摄影，我所喜欢的取景方式不同于其他人，我不希望景物沾满镜头，我坚信美感来源于空白。美国纽约最繁华的街道，是我最讨厌的拍摄地点，因为哪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我的镜头中留不出哪怕一丁点的空白，我讨厌被装得满满的感觉！ 但这里就很好，街道、房屋和车流，当然还有天空，一切都清清楚楚，一切都很慢。这让我想起了中国的水墨画，那夸张的留白艺术令我陶醉，我家的书房里挂放最多的就是中国水墨画。 唐安娜有感而发道，留白留下的不是空白，而是希望吧！ 本杰明赞许地看她一眼说，希望，这正是我想表达的。一杯装满水的杯子，再容不下任何东西，但一杯装满冰块的杯子则可以加入各种水果和酒精，调成味道各异的鸡尾酒。 唐安娜眉梢微微一跳，不由得再次提起她这阵子脑海里最多的一个名字，并坦然说道，我觉得王朝阳是有个人魅力，而他的个人魅力来自于他的“留白”，在我的印象里每次接触，他都能制造惊喜，每次对话他都能引发我的思考……虽然坦白讲我不善于思考。百老汇的明星们会吸引他们的支持者去挖掘他们的过去和隐私，而一样的感觉，我某些时刻会产生强烈的冲动去了解王朝阳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包括他过去的一切…… 本杰明饱含深意地看着这位年轻漂亮的女下属，笑了笑说用百老汇的明星举例并不恰当，因为你的感觉不是追星，而是恋爱！ 唐安娜促狭地耸耸肩，然后把脸扭向一旁，用举动去否等上司的猜测。 本杰明没有过多纠结这个揣测，正色对唐安娜说，这个国家很伟大，正在发生的变革更加伟大，用庸俗一点的商人思维就是，这个国家将充满商机！我庆幸这次的中国之行，让我早人一步发现商机，所以唐安娜女士，我已经决定在这里建立一个分公司，地点可能就在南阳，当然也有可能选在上海或者深圳，我会派专业的经理人来搭理这家分公司，当然也需要唐安娜留下来，毕竟黄色皮肤和黑色眼睛在这里有先天沟通优势。 唐安娜深吸一口气，点头。 本杰明随后飞离中国，唐安娜被暂时留在南阳，分公司的事情需要缓缓图之，但修路的事情却箭在弦上。道尔森作为捐路一方，需要有人对接各项事务。 道路规划的起点和终点正好涵盖红星厂连接南阳市主干线的全程，修路标准为不低于省级道路，这个消息被城建部门公示出后，引发很多人的遐想。 广大群众看来，这只是第二条修路公示而已，但个别相关人员的敏感神经却被拨动。 敏锐的媒体记者当然还记得前不久报道，其中提到修路的话题，后来莫名其妙的，修路的路线被人修改，最大的受益者不再是红星，而是鼎鼎大名的周文杰。如今第一条路已经在建设中，这时爆出红星那条路也会修，而且是以外商捐赠的方式修建……如此反复，其中牵扯多少博弈和较量呢？ 连篇累牍的篇幅开始追踪报道前后两条路，修路是国之大计，本是多多益善，但文思看山不喜平，各大报纸的执笔者并不希望让自己的文案埋没在浩如烟海的报纸版面中，所以开始不断深层次挖掘两条道路背后的故事。 周文杰坐在他的办公室中，这已经是连续第二天早上他将报纸撕碎。 在“修路”的事件中，他扮演的本是掠夺者，可当他发现被掠夺一方拥有反抗能力时，那种优越感不复存在，反而恼羞成怒！ 显示就是这样，有的人为吃不饱饭而苦恼，而有的人会因为失去优越感而恼怒。 第296章 正视 此前，周文杰从未正视过红星厂，或者说红星厂的王朝阳。 站在峰顶之人虽然喜欢俯视，但却很难发现其他攀登者。周文杰此刻已经站在南阳市的商业的顶峰，连副市长钦点的修路计划都可以改变，足见周文杰的能量之大。最近才冒头的红星厂在周文杰眼中，不过尔尔，至于王朝阳最多只是一个显露头角的新人。 上次差遣司机请王朝阳吃饭，后来司机描述过王朝阳的表现，不迎合不抗拒，中规中矩。周文杰给出的结论是：年轻人需要锤炼。仅此而已。 唯一的一次面对面交锋发生在四海饭店的包厢内，当时有本杰明在场，周文杰从王朝阳身上感到一丝的威胁，不过随后他们的交流大多使用英文，周文杰变得闭目塞听，不知所云，但底气还在，用周文杰的思维解释是：量他一个红星厂，能折腾出几朵浪花？ 迎接外商的宴会上，牛副市长亲自主持，周文杰是受邀嘉宾之一，这足见其在全市商圈中的地位。他自信，一定能在“招商引资”的大潮中拔得头筹。 然而当第二条修路计划公布后，周文杰愕然发现，自己是不是一直忽略了什么？那个跟自己司机吃饭都显得“中规中矩”的年轻人，真的是一个随意揉捏之辈嘛？ 随后的报纸，周文杰每天都看。报社执笔者们苦心经营的“小心思”，如果说全市人民谁最能体会的话，那么无出周文杰其右者。 周文杰的郁闷迅速上升为愤怒，他无法容忍一个别他踩扁的豆子重新重新弹起来。南阳市是他的主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所以他开始认真思考，决定给这位不知分寸的年轻晚辈一点“提点”。 当周文杰扔掉皱巴巴的报纸时，王朝阳正在办事处中遭遇前所未有的尴尬。 今天上午，唐安娜主动来到红星办事处，目的是办理一些“修路”的相关事宜，顺便她还希望了解一些红星的业务，这是本杰明临走前交给她的任务。 然后巧合，唐安娜和张苗苗相遇，这虽然不是俩人的第一次见面，但这次见面两个美丽而聪颖的女孩儿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意思异样。 短暂的沉默后，唐安娜突然对张苗苗说，我真羡慕你！ 以往这种语境下，张苗苗会说一些谦逊的话。但唐安娜眼中闪烁的光芒让张苗苗感到不安，所以只是轻轻点头说了声，谢谢。 王朝阳莫名地产生一种尴尬，虽然这种尴尬很荒唐。当他暗自庆幸可以跳过这个话题时，有着“哈士奇”封号的唐安娜突然伸出大拇指说：“其实我也很幸运，我觉得我还有机会，而且我会紧紧抓住任何机会的……告诉你哟，我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张苗苗下巴微微上扬，目光直挺挺地盯着唐安娜，没有说话。 待张苗苗离开会议室，唐安娜笑嘻嘻地对王朝阳说对比起哟，我不会吓到你的小女朋友吧？ 王朝阳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说：“你也知道她是我女朋友？那还乱讲！” 唐安娜却没有半点自责的样子：“说句可能让你骄傲的话，喜欢你又不是我的错！” 王朝阳：“……” 后面的事情可能会棘手！王朝阳及时地遏制了这个话题的蔓延，跟唐安娜交代公干，并且当他需要交代的信息说完后，让办公室一位新人暂时接待唐安娜。 下午的晚些时候，王朝阳受到华北路街道的邀请，参加一场讨论会。经过街道主任的推行，华北路建设景区一条街的方针已经得到上级肯定，这是当初王朝阳给王宗元支的招。为了落实行动，街道办事处决定把主要个体聚在一起，大伙群策群力，把“景区一条街”的概念丰富完善，然后开始动工。 王朝阳特意待张苗苗一起去。 路上就发现张苗苗的情绪不对劲儿，王朝阳主动去拉她的手，结果被张苗苗甩开。 王朝阳问：“生气了？” 张苗苗道：“没有。” 王朝阳道：“咱们彼此要信任。” 张苗苗道：“不是不信任，而是……我说了，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在跟我自己生气。” 王朝阳骇然：“为什么？” 张苗苗脚步放慢，看了一眼王朝阳说：“小毛和美丽之间的事情，你早就知道吧？但你知道胡美丽的爸妈一直看不上小毛吗？有一次我问美丽，如果无论小毛怎样，她爸妈都不同意怎么办？美丽对我讲，她早就想过，如果爸妈不同意，她就和小毛私奔！当时我很震惊，她竟然有私奔的念头。 “然后我就问自己，如果我和你的事情，我爸妈也不同意，那我能和你一起私奔吗？我发现我做不到，甚至连想想都觉得恐怖。那么我跟美丽相比，差在哪里呢？ “然后是今天，唐安娜当着我的面说，会抓紧机会，不会轻易放弃，我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也知道她的用意。我当然不会因为受到威胁而生气，我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把角色反过来，我会当机立断地大声说出立场吗？我不知道，或许不会吧，那不是我的性格，我不知道改用怎样一种语气去表达这种想法。” 默默地听对方把话说完，轻轻地拉过她的手，这一次张苗苗没有抗拒。这位一直唯唯诺诺的妹子，似乎是头一次表达内心的想法。 王朝阳给她讲了一个例子，矿石经过锤炼成为铁，但这时候的铁由于碳含量过高还只能称为铁，而不是钢，而只有经过一系列的脱氧、脱碳和淬炼之后，才能成为钢。 这是一个很庸俗的例子，但却很恰当，升华往往不是一蹴而就的，玄学中的顿悟往往是不存在的，真正的质变往往发生在无数次的锤炼之后。 感情如此。 人生，亦如此。 张苗苗抬头看着王朝阳，怔怔问道，咱们之间的感情，也需要经过锤炼吗？ 王朝阳说，温室里的花朵固然娇艳，但缺少历经风雨娇媚如故的苍劲挺拔。 第297章 自知自明 王朝阳和张苗苗参加了华北路街道办事处组织的座谈会，参与讨论“景区一条街”的建设问题。 会上王朝阳提出很多具体的意见，例如景点的密度，景点之间的服务点，门票的收取方式等等。王朝阳虽然毫无旅游业经营经验，但作为旅游爱好者，体验次数非常多，这类具体的经验之谈要比其他人来的实在。 会议结束前，街道主任公开赞许了红星办事处的贡献。 结束后，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开会地点，步行返回办事处。 在门前，遇到一个不速之客，王朝阳只看一眼，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 这人是周文杰的司机刘启。 刘启没有多少寒暄，见面直接说周总晚上请吃饭，让他立即过去。 跟上一次何其相似，仍然是在毫无预约的情况下，以命令的方式请客吃饭。张苗苗自然知道周文杰是谁，顿时表现出担忧。王朝阳却依然镇定，反问道：“这次请客周总会露面吗？” 刘启说：“我会在规定的时间之前，把你带到指定的地点，至于周总会不会现身，我不知道。” 王朝阳道：“如果他不现身呢？” 刘启道：“我会代替。” 王朝阳笑。 刘小毛和其他几个员工围了过来，他们虽然不清楚王朝阳和周文杰之间的角力，但刘启冷言冷语的态度令他们反感。这里可是红星厂的地盘，突然冒出一个出言不逊的司机，他们忍不了。 王朝阳轻轻摆手，示意他们回岗位工作，然后又轻声在张苗苗耳边嘱咐几句，让她也回去。最后才对刘启说：“请带路吧！” 刘启开车，王朝阳后排落座，汽车是高配版的黑色桑塔纳，要比当初王朝阳的黑桑贵三倍还多。汽车速度并不快，平稳地穿过市区繁华地段，然后在繁华区域边缘，汽车突然一头扎入一个窄巷之中。窄巷只有三四米宽，两边的建筑却有三四层楼高，行使在中间令人感到压迫。 时间接近傍晚，缺乏夜生活的城市开始进入安静，但当汽车在窄巷中行驶一段之后，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汽车停在一个霓虹闪烁的大门前，装修得极为宽大奢华，跟这狭小的胡同格格不入，进进出出的有许多穿着前卫的男女，有的叼着烟卷，有的则互相拉肩搂背。 刘启说了一句“进来吧”，头前带路。王朝阳跟在后面，才发现大门的里侧站着类似保安的两个人，进出的客人们都要交钱。刘启走到跟前时，两名保安齐声低头喊“启哥好”，自然是不用交钱的。 随着往里走，王朝阳看出这是一家类似于后世夜店的场所，里面有舞池，舞池里有很多男女伴随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群魔乱舞，舞池旁边是旱冰场，里面也是积满了年轻的男女。 王朝阳记得以前看过八十年代的电影，这个时期的大陆正在兴起一场跳舞和滑旱冰的风潮。舞蹈类似与后世的街舞或者机械舞，是年轻男子在女孩儿面前耍帅的必备技能，旱冰则没多少改变。 王朝阳不知道周文杰约自己到这里，用意何在。 跟在刘启身后，穿过刺耳的舞池和旱冰场，进入包厢之中，厚重的木门关闭，环境顿时安静下来。包厢里面，一张宽阔的大沙发上，周文杰正坐在中间，两侧各有两个头发大卷穿着低胸短裙的年轻女孩。 王朝阳进入包厢时，一个女孩儿正在给刘启喂葡萄，许是分心了，葡萄掉在地上，周文杰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女孩儿脸上，女孩儿顾不得去捂脸，一边喊着“周总对不起，周总对不起”，一边把葡萄捡起来。 周文杰问她葡萄落地还能吃嘛，女孩儿急忙摇头，周文杰又问不能吃你捡它干嘛？女孩儿手里拿着葡萄，眼里流泪却不敢出声，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刻周文杰才抬头，故作惊讶地看王朝阳一眼说：“哎呀朝阳来了，抱歉，怪这臭三八毛毛楞楞的，捣了我的好心情，请坐吧……还愣着干嘛，滚一边去，你们也都出去吧！” 后边几句是对四个女孩儿说的，四个女孩儿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三人。王朝阳坐下，刘启背手站在周文杰身后。 周文杰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是红色的，不是啤酒，也不像葡萄酒，这个时代的酒王朝阳不熟悉，应该是西方传过来的鸡尾酒。周文杰喝下一口对王朝阳说，刚刚让你看笑话了，不过正好跟我今天要说的事情有关，我先问问你，你怎么看我刚刚教训那个女人？ 王朝阳不知道对方什么套路，边说请周总赐教。 周文杰继续小口抿着酒，说这人活在世间啊，最重要的就是找准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的角色，是个农民就要把地种好，是个牧民就把牛羊养好，是司机就应该把车开好，是陪酒的女人，就应该把客人陪好！ 刚刚那女人，工作是陪酒，跟绝大工作相比，她的工作及不费体力也不费脑力，而且收入比其他人都高，这是不是不公平呢？其实不然，她们承受客人的情绪发泄，客人开心了，她们得喝酒，客人不开心，她们得挨骂！所以陪酒这份工作关键在于让客人发泄情绪！ 按照这个观点讲，我刚刚骂她，并不是因为一颗葡萄，而是因为我心情本就不好，我就是要拿她当撒气桶，而这正是她的工作内容。 王朝阳淡淡一笑道，周总高论。 周文杰伸手示意，还没说完，他接着说刚刚只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只有认清这点，在这世上才能活得舒服。还拿刚刚那个女人举例，如果他明白我说的道理，她出了包厢就不会再哭，因为那本就是她应该承受的，跟上班工作没什么两样。但如果她不明白这个道理，总觉得委屈，那只能是自寻烦恼。 所以人啊，认清自己的身份，很重要！ 老祖宗总结得好，这就叫自知之明！人要是没有自知之明，当农民的非要去放牛，放牛的非要出去开车，陪酒的非要讲究什么假清高尊严……那世界还不乱套？ 闻弦声而知雅意，王朝阳自然知道周文杰到底想说什么，但却不着急点破，而是问道，周总觉得像红星这样的厂子，定位应该是什么呢？ 第298章 小厂的定义 周文杰毫不客气地说，红星是一个小厂。 小字咬得很重。 他笑了笑继续说，在此之前我也给很多其他企业把过脉，所以不要介意我实话实说。红星厂虽然最近势头猛进，我让下面的人调查过，项目一个接着一个，都在盈利，但不要刚愎自大，抬头看看，比红星厂有实力的企业有很多！远的不说，长海农机，龙源重工，这些老牌企业就跟红星不是一个级别的。抛开机械行业呢？要知道现在最赚钱的行业并不是机械，化肥、土建、饲料、百货、服装…… 罗列众多行业之后，周文杰没着急继续往下说，而是二郎腿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王朝阳。 他想欣赏王朝阳的表情，想想看吧，一个刚刚在自己领域混出些名堂的菜鸟，妄以为登堂入室挤入南阳市的顶级圈子，当这种妄想被无情地揭穿后，那表情应该相当精彩吧？ 但王朝阳没有如他所愿，依旧静静地做着，表情古井不惊。 周文杰点燃一支烟，缓缓地吞云吐雾，敲了敲烟灰继续说，刚才说得有些大，回到你最初的问题，红星厂该如何定位，我觉得最聪明的方式是牢记一个“小”字。你们不是技术雄厚的老牌企业，更不是国企，你们应该学秃鹫，挑老虎狮子吃剩的腐肉吃，不会惹来老虎狮子的仇视，也不会饿肚子，不是挺好吗？ 同样的话，反过来讲，如果你们不安分，没有那个实力非要跟老虎狮子抢肉吃……周文杰把燃掉一半的烟头撵灭在烟灰缸中说，那结果只能是成为老虎狮子的食物！ 说完，指了指面前的酒杯。 身后的刘启道：“给周总敬一杯酒，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王朝阳问：“我理解没错的话，倒酒的意思是认可周总的说法，红星厂以后安分守己地做一只吃腐肉的秃鹫，对吗？” 周文杰笑了笑。刘启板着脸道：“知道就好，这话没必要说出来！” 王朝阳道：“周总旁征博引，说了很多道理，领教。后辈不才，也想说一些看法，可以吗？” 周文杰：“讲。” 王朝阳道：“周总是南阳市商界的‘传奇人物’，关于周总的发家史，我有所耳闻。最初周总是南阳化肥厂的一名工人，只用了极端的时间就升值中层领导，然后依然下海做起房地产生意，幸福小区的楼盘让周总赚得盆满钵满，后来周总杀了个回马枪，把濒临破产的化肥厂收入囊中，然后依靠‘出色’的管理才能，让化肥厂在短短时间内扭亏为盈……周总，不知道在这一番传奇经历中，您对自己的身份定义是如何？” 周文杰脸色微微变了变，旋即又回复之前的自若：“我之前说的道理，只适合绝大多数人，但有些鸟即便被关在笼子里，也会引人注意，因为他们的毛色太光鲜了！” 王朝阳这个话题点到为止，转而又道：“方才周总举了很多行业的例子，机械，化肥、土建、饲料、百货、服装……那么我很好奇，想问一个土一点的问题，周总认为那个行业赚钱最快？” 周文杰浑不在意地说：“现在来说，化肥和饲料都不错，房地产也是不错的选择。” 王朝阳道：“那么我还想问，周总觉得哪个行业是咱们这个国家最需要的？” 这话把周文杰问得一愣，冷冷道：“这么空泛的问题，好像没有意义吧？” 王朝阳道：“我认为是机械行业……或者具体一些说，是重工行业！如改革的春风吹遍全国上下，但改革的原因是什么呢？是经济！如果经济发展不起来，全国就是一潭死水，一条趴在地上龙远远没有一直跳在土坡上鬃狗有气势！那么往深了想一步，经济发展的基础又是什么呢？” 周文杰冷冷看着对方，他惊诧地发现竟然无法跟上王朝阳的思路。 王朝阳继续道：“人类跟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会使用工具，所以我认为经济发展的基础应该是基础制造业的发展，有了基础制造业，才有建造大型工厂的可能，才有建造大型桥梁的能力，才具备大规模修铁路修公路的条件。” 周文杰继续冷冷看着对方，胸口发闷。 王朝阳看周文杰一眼，问：“举两个最简单的例子吧，西方世界高速发展有一个最重要的节点，那就是进入大航海时代，自那以后全世界都进入疯狂地扩张和贸易，但想要航海，总要有船吧？可造船的最先进的技术却被几个有限的国家掌控着，当他能造百万吨级别的船只时，其他国家只能造几十万吨级别，当他能造千万吨级别的船只时，其他国家只能造百万吨级别……当其他国家终于也成为千万吨位俱乐部的一员时，他们发现领头羊的几个国家又在船速方面取得了很大优势，而那种优势仍然是其他国家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二个例子矿山机械，据我所知如今中国能够制造矿山机械的设备不超过三家，而且全都处在前期效仿和技术积累阶段。经济的发展，是需要消耗能源的，而中国在未来至少三十年内，主要能源煤炭，那么可以这么认为，煤炭的开采速度决定着经济发展的上限……平顶山煤矿项目如此受到重视，也是这个原因，可是没有锋利的镰刀，如何享受丰收的愉快呢？” “周总，红星厂是一家小厂，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有大的志向。这不仅仅是发展策略的问题，更是大势所趋的问题。而且关于如何定义‘小厂’，我和周总有不同的看法，业务量和营业额只是衡量厂子规模的条件中的两个，还有许多，例如技术！这个我有充足信心！” “我理解的商业，并非哪个行业赚钱就钻营哪个行业，唯利是图，应该有责任，有担当。我觉得秃鹫是没有尊严的，它们只能吃腐烂的肉，他们的羽毛就算再怎么光鲜亮丽，也不会被人尊重！” 第299章 兵行险着 周文杰的脸色阴沉如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秃鹫？” 王朝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据我了解，目前周总并没有涉足机械行业，所以我应该暗自庆幸，这样红星厂以后的发展就不会跟周总产生利益冲突。” 周文杰突然笑了起来，摇着头说：“这可不一定。你说我是秃鹫，这我不否认，事实上我知道同行有很多人在背地里骂我是‘强盗’，但我不在乎。好吧王朝阳，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我就跟你开门见山吧，我周文杰经商的宗旨只有一个，赚钱。哪里有钱，我就往那钻，有些品味的人都喜欢谈信仰，我觉得我的信仰就是钱！” 王朝阳心中暗自鄙夷，周文杰的作为已经令人不齿，把不齿的事情说得道貌岸然，更是令人厌恶。 周文杰敏锐地察觉到王朝阳的神情，却不在乎，他陶醉在自己的气场之中。他接着说，南阳市只有这么大，南阳市的商圈也有限，所以不要天真地以为我不会涉足机械行业……甚至是你说的重工行业，如果有赚大钱的机会，我不会错过的。 所以说……周文杰的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声音也变得格外低沉，所以说你我之间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而这也是我今天把你叫来的目的。我希望你认清现实，找准自己的位置，不然我会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一股威胁的意味陡然升起，但王朝阳那种不屑的神情却更明显了，或者说是，王朝阳甚至懒得掩饰那种不屑。 “周总听说过吗，没有拔出的匕首才最有威胁。周总既然打算威胁我，那么过早地拔出匕首，这并非明智之举！”王朝阳道。 “是吗？但如果目标是一个无路可退之人，早些拔出匕首，也无可厚非吧？事实上我这个人有一个坏毛病，对付我的对手，我不仅仅要打败他，还要漂亮地打败他，我很喜欢欣赏对手瑟瑟发抖的样子……呵呵这似乎真是一个怪癖，我以后会尽量去改。”周文杰身子微微前倾，嘴角带着微笑。 “那么抱歉，我恐怕没法配合周总演出那种瑟瑟发抖的样子。”王朝阳双眼微微眯起，脸上带着冷笑。 “你不需要演的，我更喜欢欣赏真情流露！”周文杰。 “是吗，周总打算怎样让我真情流露？”王朝阳。 “非常的简单，痛感是最真实的感觉，尤其是脸被抽过，那种酸麻胀痛的感觉不会说谎的……” 随着周文杰的话语，身后刘启来到王朝阳跟前，袖子已经挽起，露出结识的黝黑皮肤。跟以往一样，此刻刘启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但一对眼睛却紧紧盯着王朝阳，那目光好似毒蛇盯住猎物一样。 周文杰已经再度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二郎腿惬意地抖着，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刘启农村出身，是一名专业军人，身体兼有重体力劳动者的结实程度和一定的搏击技巧，周文杰曾经目睹刘启轻松地把两个相同体格的男子击倒在地。 王朝阳的身材虽然不矮，但跟“强壮”完全不搭边，所以周文杰相信很快就能欣赏到“瑟瑟发抖”的表情。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猛力地推开。 七八个人同时冲入包厢，大部分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这些人都是红星办事处的员工，张苗苗也在其中。另外一个年龄偏大的男子扛着巨大的黑色照相机，在他一旁是一个戴眼镜拿着纸笔的女人。 女人进入包厢后的第一时间，就以极高的嗓音喊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南阳晨报的记者刘红英，我听说红星厂的王先生正在跟周总洽谈合作的事情，所以冒昧地打扰！红星厂是新近崛起的明星企业，周总则是南阳市商业翘楚，两位的合作能给全市的经济发展带来良好的刺激作用，所以请允许我的采访报道！” 机关枪一样的语速之后，刘红英静静地看着周文杰，然后又看看王朝阳。 王朝阳注意到，刘红英的额头有晶莹的汗珠。 场面安静片刻，司机刘启第一个喊道：“这里不允许采访，出去……” 喊到一半，被周文杰阻止。 周文杰缓缓起身，绕过刘红英，径直站在王朝阳面前，轻轻拍了两下手说：“高明！虽然打扰了我的雅兴，但我仍然觉得很高明。这样也好，该说的我已经说过，现在你可以走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王朝阳自己。 虽然救兵按照自己的计划如期赶到，但王朝阳仍然暗叫侥幸。带着众人离开时，王朝阳感觉手心一暖，是张苗苗主动把手伸了进来。 出门前，周文杰突然喊住刘红英：“你是晨报的记者？你很不错。刚刚说你来报道我和红星厂的洽谈情况是吧？让你空手而归显得我不够绅士，我可以透露一点，我从王朝阳口中学到很不错的话，没有拔出的匕首才最有威胁！” 王朝阳一群人离开周文杰的夜场，径直返回办事处。 回报办事处后王朝阳才注意到，包括刘红英和她的助手在内，所有人额头都在冒汗，张苗苗更是满眼都是焦虑。 刘红英一拳用力砸在王朝阳肩膀上，骂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正准备出外景呢，突然接到张苗苗电话，说你有危险，让我们去救场，还说这是你的注意。可是大哥，我是记者啊，可不是救火队员！” 王朝阳满脸歉意地笑了笑说：“实在对不起，刘姐。周文杰的人突然来找我，我一时间想不到太好办法，找你帮忙了！我就知道，刘姐仗义，哪句话怎么说来着，巾帼不让须眉！就您刚刚破门而入时的表现，镇定自若侃侃而谈，老弟佩服！” 刘红英一直板着脸，此时不由得扑哧一笑：“就你嘴甜，满嘴跑火箭！你根本不知道这事有多凶险！张苗苗给我打电话，但我又不知道周文杰的人会把你带到哪，多亏了张苗苗激灵，让刘小毛骑自行车跟着你们的车，有了大体的方位我才判断是在旱冰场，那家旱冰场是周文杰早期的产业之一！看刚刚包厢里的形势，我们晚到一会儿，周文杰的人是不是要对你动手？” 第300章 补救行动 王朝阳没有解释跟周文杰博弈的细节，但还是说出周文杰的威胁，以及准备动拳头的事情。 这让张苗苗刘红英等人听得惊心动魄。正如刘红英估计，他们哪怕晚到一分钟，王朝阳都不可能毫发无伤。 其实王朝阳何尝不暗叫侥幸。虽然拥有单刀赴会的勇气，但事过之后的后怕是不可避免的。 王朝阳称得上是兵行险招，在刘启出现那一刻起，王朝阳就猜到这次可能是鸿门宴。在此之前，王朝阳已经通过多方渠道了解过周文杰，表面文雅有修养，其实跟马总工骂得一样，就是一个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强盗。 如何对付周文杰的威胁，已经超出商业竞争范畴，王朝阳只能另辟蹊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带上陈二，但旋即打消这个主意，周文杰就算再霸道，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然后王朝阳想到刘红英。 周文杰是“传奇人物”，也是公众人物，他把自己包装得像个绅士，无非是要掩盖卑劣的吃相，那么王朝阳分析，对付周文杰最有利的办法就是媒体，有记者搅局，周文杰一定会克制。 当然了，王朝阳也只想到大策略，至于刘红英该如何做，他来不及细想。好在张苗苗和刘红英都是聪明人。刘红英接到电话的就领会到王朝阳的用意，她本人或许无法帮忙，但她的身份却可以，所以在冲进包厢的第一时间她就标明身份。 张苗苗作为整个“补救行动”中的最重要一环，没有辜负王朝阳的期望，她不紧在第一时间领会王朝阳的用意，还采取了两个至关重要的举动，她让刘小毛跟住黑桑，确定王朝阳的地点，然后和刘红英会合后又叫上办事处里的所有员工同行。“补救行动”的关键在于曝光，人多势众显得尤为重要。 作为行动的半个策划者，张苗苗此刻仍然控制不住心跳。她是和刘红英同时冲入包厢的，她清楚地看到当时王朝阳面前站着凶神恶煞一样的刘启，她不敢想象即将要发生什么。 王朝阳再次写过记者同志，也谢过办事处的同事们，并让他们回去休息吧，事情已经过去了。 王朝阳没有劝张苗苗，而张苗苗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挨着张苗苗坐下，不说话。 王朝阳给自己冲了一杯茶水，欣赏着茶叶在水中上下翻滚的景象，让自己静下来，分析来自周文杰的威胁。 周文杰的威胁到底是什么呢？ 仔细想想会觉得可笑，周文杰的威胁点在于未来可能发生的利益冲突，现在还不存在，周文杰是在打提前量！ 这就好比告诉对手，我的车虽然还没来，但提前警告你，如果来了，你必须让路！ 这是周文杰行事的可笑之处，却也是他的霸道之处。 秦末时期的霸王项羽，率军逐鹿中原，他的作战策略是胜一城屠一城，霸王屠城形成的恐惧阴影笼罩在整个战区，令人闻风丧胆，导致一大部分城池不战而降，所以才早刘邦一步拿下秦二世统治的都城。 周文杰是在学霸王嘛？打算给对手蒙上恐怖的阴影，不战而屈人之兵？ 所以王朝阳觉得可笑，他跟西楚霸王相比，差远了！ 然后是比较具体的问题，该如何应对周文杰的威胁？ 王朝阳无奈地发现，似乎没有太好的办法。周文杰的背后，显然有更高能量的人物为底蕴，而草根成长的红星厂显然不具备这个优势。 那么最好的办法似乎仍然是跟媒体捆绑，只要周文杰还在乎吃相，那就不敢放肆，但如果哪天周文杰顾不上吃相……会有那么一天吗？狗急了是会跳墙的！ 周文杰的威胁是基于一种假设，如果假设不成立，这种威胁不会成为现实。目前看来，机械行业还没有肥肉，所以王朝阳发挥阿q精神，决定暂时把威胁抛到脑后。 张苗苗一直安静地陪着王朝阳，时不时看王朝阳一眼，但始终没主动说话。在王朝阳采取阿q精神之后，开始给张苗苗开导思想。核心观点在周文杰的威胁不见得会成为现实，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张苗苗在学术之外不是想不开的人，明白王朝阳的意思，但仍然闷闷不乐。王朝阳看了看时间，决定今晚陪张苗苗回家吃饭，换一换环境，见一见家人，能起到调节心理的作用。 接下来是一段平静而忙碌的日子。 半个月后，红星厂通往市区的土坯路开始动工，将按照省级公路的规格修建，城建部门公布，这条路将命名为“友谊路”。 一个半月之后，友谊路竣工，举行了隆重的竣工仪式，牛副市长参加了仪式，并在仪式上发表讲话，赞誉了来自大洋彼岸的友谊，也提到了红星厂起到关键的促成因素，同时展望远景。 牛副市长展望的远景有二。第一，希望红星厂的发展再上一个台阶；第二，大洋彼岸的友谊已经结成一个果实，牛副市长希望进一步增加友谊，加强合作，结成更多果实。 关于第一个远景，红星厂没有让牛副市长失望，经过一系列的整合资源，逐个项目突破，多点开花，红星厂的成长速度快得惊人，第三个季度结算时，营业额突破十五万！ 这在当时，尤其机械行业，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 而仅仅几个月之前，红星厂的营业额还只有三万。当时王嵩还命人在厂门口挂上庆祝营业额突破三万的横幅。 十五万的营业额中，贡献最大的仍然是传动的零配件项目，包括轴、齿轮和铸件。 另一个占份额较大的是粮库的装运装置配件，那是一个周期短利润大的项目。如今已经结束。 其次是缝纫机的皮带轮项目。这个项目多次被老厂长拿出来向外界鼓吹，瞧，这本是一个赔钱的项目，但红星的技术实力强，硬生生给它做成了盈利项目，就问你们服不服？ 当然，老厂长的鼓吹是有分寸的，放给外界的声音是不赔钱，但赚钱也不多，走量！其实呢，老厂长和技术部的人都知道，这个凝聚着众多先进设计理念的皮带轮是一个大大的盈利项目，而且在未来三年都将是稳定的盈利点！ 至于其他，例如平顶山煤矿项目，和长海农机的手扶拖拉机项目，都处在前期的投入阶段，无法快速回笼利润。 但这却是红星厂未来的希望。 第301章 调整重点 王朝阳决定接下来把主要精力放在长海农机的手扶拖拉机项目上。 人生不止要有眼前的苟且，还要有诗和远方。厂子同理，不仅要赚钱，也要有理想，而毫无疑问手扶拖拉机项目是跟红星厂发展方向最接近的。 这个项目长海农机总部的摊派项目，整车在总部装配，系统部件分给分厂或者外部供应商。南阳分厂的强项是变速箱，总部自然会把这块蛋糕分给南阳分厂，目前总工马三元已经开始着手进行变速箱的系统设计，期间跟王朝阳沟通过多次，所以项目的进程王朝阳是掌握的。 这个项目的总量两万多，计划量产时间是两年后，从产量和时间上来说都不是最佳选择，但还是那句话，这个项目符合红星厂的发展定位。 “知道吗，其实我很喜欢这种项目，留给设计的时间充足，这才有时间精雕细琢。现在的人啊都太浮躁了，做什么事情都毛毛躁躁的，咱们搞设计的，绝对不可以被时间绑架，否则是一定做不到完美！”马三元有感而发。 “马总工是完美主义者？”王朝阳问道。 “谈不上。我只是觉得搞技术的必须注重细节才行，细节决定成败，细节才体现技术能力。外界常常取笑怎么的设计傻大黑粗，原因是什么，就是不够注重细节。而且我也不喜欢‘主义’这个词儿，动不动就谈主义，乱扣帽子，听着心烦！”马三元道。 王朝阳知道由于特殊的年代背景，马三元对“主义”这个词文闻虎色变是可以理解的，笑道：“既然心烦，我陪您老出去散散心吧，快午休了，我发现一个不错的喝茶的地方，试试去？” 马总工放下铅笔，看特务的眼睛看着王朝阳说：“事出有异必为妖，你小子突然这么乖巧，是不是想算计我？” 王朝阳哈哈笑道：“对了一半，我的确有事跟您商量，但也确实想陪您老散散心。你自己也说，设计工作要慢慢来，不急在一时。” 马三元拍了拍双腿，站起身来说：“我就说你小子不会轻易请我喝茶吧，但也好，走吧！” 临近午休时间，一老一少离开长海农机。王朝阳开车，停在一家茶社门前，门面不大，是一家老字号，王朝阳也是偶然的机会发现这家店的，带张苗苗来过几次，服务和环境都不错。 茶水上来之后，马三元对王朝阳说有什么目的，现在可以说了。 王朝阳也不遮掩，说一直在考虑现手扶拖拉机项目。红星厂作为零件供应商参与项目，负责提供零件，王朝阳认为这种程度的参与度不够，希望增加参与度。出发点在于，如何把产品做到最好。如果零件供应商只是闷头鼓捣自己那点东西，产品永远做不好。必须抬起头来，瞻前顾后。 马三元问瞻前顾后是什么意思。 王朝阳认为，瞻前的意思是要从原材料的角度去考虑设计，只有这样才能发挥材料的最大性能，顾后的意思是要结合整个系统来设计零件，目的是发挥零件的最大功效，反过来讲，也可以起到提升整个系统的能力的效果。 马三元突然大笑起来，指着王朝阳说，就知道你小子的茶不好喝，原来憋着这么大的野心，什么深度合作，搞得冠冕堂皇的，你就是想参与系统设计呗？ 王朝阳道，知我者，马总工也！ 马三元撇着大嘴说，没门儿！这事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红星厂势头这么盛，已经引起长海农机高层领导的注意，大会上点名说要预防把红星厂培养成竞争对手，这事上次胡厂长也说过，可不是儿戏。 王朝阳并不气馁，说上次也讲过道理，打压没有前途，合作才有未来。放着星辰大海不去探索，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窝里斗并不明智。马三元点头承认讨论过这个话题，但那也只是他和胡厂长这个层面，并不代表其他领导也这么想。 再者说，红星厂要参与系统设计，这事就太敏感，要是被总部领导知道，非这锅不可！ 王朝阳停止了争辩，开始慢悠悠品茶。 马三元以为打击了年轻人的积极性，语气放缓跟王朝阳说不要郁闷，在商言商，对事不对人。 王朝阳突然抬头问道，马总工，您在主抓变速箱的整体设计，过程中有没有遇到难题？ 暂时还没有，马三元奇怪王朝阳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王朝阳露出失望的表情，哎，也不知道啥时候能遇到难题！ “你小子甭咒我……” 马三元说到一半突然瞪眼，骂道：“好你个家伙，你盼着我遇到麻烦，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见缝插针，是不？” 王朝阳也不遮掩，说：“那句话怎么讲来着，只有退潮之后你才知道谁在裸泳……或者说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嘛，你不遇到麻烦，哪会想到我，长海农机不遇到问题，你们那群高层领导也不会想到我们红星。” 马三元本想再骂两句出气，却突然想到目前还真有一个问题。是轴承的密封问题。 这次设计的变速箱用于手扶拖拉机，动力由柴油发动机提供，输入轴的转速高达1500rpm（每分钟的旋转圈数），马三元以往的经验中，最高转速不超过1200rpm，这次高转速带来一个麻烦就是密封问题。高转对轴的密封材料本就是一个考验，而且由于高转速带来局部升温过快，对密封性能也是极大的考验。 马三元以往的设计经验，速度达到1200rpm时，密封处会有渗油的现象，但由于1200rpm是极少出现的峰值转速，所以问题不算太严重。 但这一次，按照整车设计的参数要求，系统运转过程中，输入轴将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维持在1500rpm左右。 这对设计，是极大的考验。 马三元从事减速机设计三十多年，自然是这方面的专家，但这个问题，他暂时没想到解决办法。听到王朝阳刚刚的说法，马三元立即冷笑道：还真有一个麻烦，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解决！ 第302章 总工的挑衅 马三元的表情带有挑衅的意味：你小子口气大，讲什么遇到问题你能解决，老子索性把问题就抛给你！这个轴承密封的问题困扰很长时间，也是减速机设计中长久存留的顽疾，就不信你能解决！ 王朝阳看得懂马三元的表情，也知道问题的棘手程度，但自信还是有的。他对马三元讲，想解决问题，在茶社肯定不行，得返回办公室。王朝阳想把减速机的整体设计看一遍。 这话顿时引起马三元的警惕，这家伙不是变着法套设计信息吧？ 王朝阳解释：“密封的问题跟很多因素有关，包括轴承型号，轴承座结构，公差配合，密封材料的特性，润滑油的特性……这是一个系统的问题，只能从系统的角度去解决。看不到整体设计，神仙也没辙！” 说完摊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跟马总工关系不错，在他面前可以放肆一些。 马三元是认可这个解释的，唯一的顾虑是设计信息泄露问题。转念一想，王朝阳一直有技术顾问的身份，让他看整体设计似乎没有问题。 于是俩人离开茶社，返回长海农机的办公室。 马三元将厚厚一摞图纸放在王朝阳面前，手移开之前强调说，只准看，不许做记录，更不许对外泄露！ 王朝阳开始看图，一边看图一边摇头，脸上的表情跟丢了十张大团结似的。马三元忍不住了，骂道：“摇头是什么意思，嫌弃我的设计？” 王朝阳解释：“昨晚没睡好，脖子疼。” 马三元有种老拳揍他的冲动，什么脖子疼，就是故意的！ 这一看就是半个小时，中间没有休息，王朝阳起身说问题已经基本了解，但解决方案要回去考虑一下，所以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来。马三元也知道这类顽疾不是一天能解决的，定好第二天的时间，放王朝阳离开。 马总工固然存在挑衅的心理，但多少还是有一些期待的。他跟王朝阳认识有一段时间了，见识过王朝阳的过人之处。 第二天到了约定时间，王朝阳抵达马总工办公室，这次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张苗苗同行。见面后王朝阳就满脸歉意地说他今天还有别的急事，没法一直留在长海农机，轴承密封的事情会由张苗苗继续跟。 王朝阳离开后，张苗苗怯生生地对马三元说，希望先把整体设计了解一下。马三元感到奇怪，问王朝阳没跟你讲过？张苗苗摇头。马三元顿时无语，讲都不讲就让张苗苗来顶替，忒不靠谱！不过张苗苗已经来了，马三元也只好再次把减速机的图纸搬出来。 第三天早上，王朝阳和张苗苗来到马总工办公室，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刘平的年轻人，是红星上次校园招聘的新人之一。王朝阳仍旧歉意地说，他今天还得提前离开，昨天的急事没办完，但张苗苗和刘平会一起对应。 于是，张苗苗和刘平一起研究系统的设计。 红星厂的俩人离开后，马三元越想越不对劲儿。系统设计是机密文件，当初给王朝阳看时都有顾虑，现在可好，机密文件成了红星厂工程师人人都可以看的文件！ 他觉得被王朝阳算计了！ 越想越气，马三元让司机开车，直接杀向红星厂办事处。 红星办事处，张苗苗和刘平回来时，王朝阳已经等待多时的样子。他坐在办公区旁的会议室内，背后的黑板上画有简图，以及一些文字备注。如果马总工看到黑板，一定会跳脚的，因为那简图正是变速箱的系统图，而那些备注文字，每一条就是变速箱的关键技术点。 张苗苗和刘平返回办事处，直接进入会议室，显然早就知道王朝阳在哪里等他们。 三人坐好，开始针对系统的设计进行讨论，主要的讨论来自于王朝阳和张苗苗，刘平只有听和记的份儿。 没过多久，有人进来说长海农机的马总工来了，很生气的样子，嚷着要见王朝阳。王朝阳对他说，请马总工来会议室。 马三元来到会议室，见到红星厂三人围坐一起讨论问题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此前得到的消息是王朝阳正在忙其他急事，这也是张苗苗和另一个新人去长海农机的原因。但眼前王朝阳的样子，显然并不着急。 然后，马三元注意到王朝阳身后的黑板，以及黑板上的内容。他开始呼吸加重，鼻孔放大。 “马总工，您来的正好，请看。” 不待马三元发飙，王朝阳推出一张纸，上面的内容是简图和算式。简图容易理解，是轴、轴承和轴承座的结构，在接触的关键位置用箭头注释着配合尺寸。简图的线条和备注的文字，线条清晰文字整洁，绝非出自王朝阳之手，而是出于张苗苗之手，这点马三元可以肯定。 简图的下面，是计算公示，复杂的计算公示几乎占据整张纸的宽度，接下来的计算过程也分了十多个步骤。旁人可能会被这串阿拉伯数值弄晕，但马三元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公差计算……虽然他暂时无法判断计算的位置是什么。 不需要他去分辨那长长的阿拉伯算式，因为在它的下方清晰地写着结论：轴外径与轴孔内径距离0.02~0.1mm。 还是那句户，外人看到这段文字，不会有反应，但看在马三元眼中，无异于三月春雷！ 马三元瘦高的身子尽可能地向前弯曲，双手撑住桌面，视线紧紧盯住那个结论。内心的震惊及其强烈，但多年的历练让这位老工程师保持着基本的镇定。轴外径和轴孔内径的含义他非常清楚，那正是润滑油泄露的位置，也是令他头疼的位置。为了解决顽疾，他没少在这个位置上费脑筋。 而引他震惊的是，这个位置的距离他曾经算过，得到的结果是0.4~0.8mm，跟眼前的结果并不相同。马三元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轴穿过孔的结构，空隙中间以密封材料填充，马三元努力地把两个中结果进行对比。 然后才是他震惊的真正原因，如果王朝阳的计算结果是正确的，正好可以解释漏油的现象！ 第303章 油膜厚的 但为什么王朝阳他们的计算结果和自己不同？ 带着这个疑问，马三元的视线向上移动，返回到列在简图下方的算式上。他耐着性子逐字研究，公差计算的原理是设计的基础，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尺寸链中的公差累计，所以即便是新人也能胜任，马三元还从没这样聚精会神地研究公差计算过程。 以至于到了现在，马三元最初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 很快令马总工费解的事情发生了，被纳入计算的所有尺寸中，有两个是马三元不知道的，一个是0.008，另一个是变量delta。 这不是小事！ 作为变速箱设计的主导者，马三元对每一个细节不说深思熟虑，却也至少认真思考过，他否认自己是完美主义者，但对细节的把控绝对是大师级的。 然而就是这种情况下，尺寸链中的两项竟然是他所不知道的！马三元有些愤怒，偏执地盯着那两项，试图找出他们的出处，如同愤怒的家长试图就出两个突然闯入家庭的不速之客一样。但没过多久，马三元就放弃了，他搞不懂0.008和变量delta是什么鬼东西！ 由于一直保持同一个动作，马总工脖子开始发酸，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他颓唐地摇了摇头，发现王朝阳和张苗苗都在看着自己。 “马总工，问题是漏油，而油膜的厚度是微米级的，所以微米级的公差链都要考虑。”王朝阳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问题是……这个位置我计算过，轴的外径，孔的内径，圆柱度，表面跳动，这些我都考虑过，但0.008和delta是什么？”马三元几乎是吼出来的。 “0.008是轴的轴的粗糙度，delta是轴的温度变量。”王朝阳道。 “粗糙度？”马三元瞬间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此前的计算从未考虑过粗糙度，但目标是解决润滑油的渗漏问题，那是油膜厚度级别的问题，怎么能忽略粗糙度呢！ 马三元在自己头上狠狠拍了一下。 “那delta变量又是什么？”马三元开始研究第二个“不速之客” 王朝阳给张苗苗一个眼神儿，后者默契地解释说：“变速箱的适用温度是-40°至120°，在这个温度范围内轴的直径会发生变化。” 马三元凝重地点头说：“热胀冷缩，这道理我懂，但是……但是……” 王朝阳问：“但是什么？” 马三元说：“但以前从未考虑过。” 说完脸就红了，跟粗糙度同理，以前没考虑过，现在就不考虑，这完全是没有道理的固定思维。既然在做针对油膜厚度级别的公差计算，温度对轴径尺寸的影响当然要予以考虑！ 马三元懊恼地拍了拍头，问：“但温度对轴径的影响，你是怎么算的？计算之前至少要找到温度和材料之间的变量关系，但我不记得给过你这种参数。” 王朝阳说：“我认识罗永强。” 马三元吃惊道：“燕山钢厂的罗大炮？难怪！” 罗永强是燕山钢厂的中层领导，手中自然掌握很多资源，热变形量对别人是难点，但罗永强来说属于张飞吃豆芽。但转念马三元又疑惑，罗永强外号罗大炮，圈子里出了名的硬脾气，冷面包公，一般人找他帮忙几乎没机会。由此看来，王朝阳和罗永强交情匪浅，不由得感慨王朝阳的交际之广。 马三元的注意力返回到计算结果上，0.02~0.1mm，这表示轴孔的配合面之间的间隙宽度范围，最大值达到0.1mm，当前用的环形密封圈的适用范围仅能达到0.08mm，这显然就是问题所在。 更换新的密封圈！ 马三元恨不得立即跑回厂子，安排人更换密封圈，做验证实验。但他没有那样做，而是拍着王朝阳的肩膀说：“这个计算，很不错！” 王朝阳笑着反问：“碰巧以前遇到过类似问题而已！” 马三元骂道：“你不用故意谦虚，我知道你小子现在想什么，这个麻烦你能解决，那你们红星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参与系统设计了。你放心吧，我回去后尽快用新的密封圈做实验，只要实验结果通过，我就会向厂长汇报。这功劳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王朝阳伸出大拇指：“马总工这气度！” 马三元道：“好了，先不多说，我回去尽快安排验证试验的事，有问题在讨论。” 马三元也是急脾气，说完这话就要离开。王朝阳当然不回去拦他，可张苗苗突然站起来说：“马总工……” 马三元回身：“怎么了小张？” 张苗苗问：“有阵子没看到冬雪了，她高考结束了吧？怎么样？” 马三元原本兴奋的表情顿时沉下去，道：“哎，没考好，郁闷好长时间了！” 这段时间同时对应多个项目，红星办事处这些人都很疲惫，尤其是张苗苗。她不紧要对应业务，还负责带新人。新人难带，尤其技术岗位，往往一项工作自己可以五分钟搞定，但带新人至少要一个小时，还经常反复出错。 如张苗苗这么有耐心的妹子都有发脾气的时候。 长海农机这个项目，接下来马总工会用新的密封圈做实验，从新密封圈选型到购买，到货后安装和实验，至少也的一周时间。这段时间可以清闲一些，王朝阳开始琢磨带办事处所有人出去放松一下，犒劳张苗苗他们，也算是团队建设嘛！ 但怎么放松还没想好，这个时代的业余生活太乏味，慢慢想吧！ 当天的下午，王朝阳和张苗苗一起去找了马冬雪。 马冬雪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以往每次见面都嘻嘻哈哈的，这次见面愁眉苦脸得像换一个人似的。张苗苗心疼地握住小姑娘的双手，劝了几句也不管用。而且不劝还好，这一劝马冬雪的眼圈红了。 “苗苗姐，朝阳哥，你们说我是不是笨啊？” “胡说，你不笨，你一点都不笨！”张苗苗道。 “那为什么我没考好？我班同学考得都很好，只有我不行，考试题一点也不难，好多以前都见过，可偏偏考试时我做不上来，我就是笨！”马冬雪嚷道。 张苗苗也无话可说了，劝人并不是她的强项，只能继续握着马冬雪的小手表示安慰。 王朝阳一直看着张苗苗，此刻道：“冬雪，那你觉得你苗苗姐是聪明还是笨？” 第304章 心若在 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糊涂，马冬雪反应片刻说，苗苗姐当然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快！ 王朝阳摇摇头，说这话得分开来讲。先说后半句，你苗苗姐学习东西真的都很快吗？也不尽然。你以为她学得快是因为她的努力都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再说前半句，苗苗姐聪明是不假，但你要想到原因，没有人是天生聪明或者笨的，而是通过良好的学习心态和习惯养成的。所以在我看来，学习习惯要比聪明与否更重要，不信你让苗苗自己说。 马冬雪扭头看张苗苗，朝阳哥说的是真的吗？ 张苗苗没有他说得那么夸张，但养成良好的习惯确实很重要。 马冬雪抿了抿嘴，如六七十岁的老人一样叹气道，已经晚了，现在才知道这些道理，高考已经结束，我没考上是个事实。考试之前，家里所有人都对我寄予厚望，尤其爷爷，可是……我让他们失望了！ 王朝阳说，如果你难过的原因只是因为令家人失望，那么你完全没必要。我相信你父母和你爷爷固然希望你考上大学，但如果因此就让你背负压力，变成现在这样，那是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我以前对你说过一段话，你还记得吗？”王朝阳问。 “记得。考上大学，可以让人生变得更加精彩！”马冬雪说。 “是的。大千世界，生命的方式有很多种，但读书是你拓宽眼界，让生命过的更精彩的方式之一……而且目前看，这似乎是为数不多的方式之一！那么你自己要想清楚，精彩的生活方式并不属于你父母，也不属于你爷爷，那是属于你自己的！你的精彩能给他们带去快乐，但精彩终究属于你自己！读书虽然不能直接给你带来精彩的生活，但却决定了你精彩程度的上限。” 这段话是王朝阳不假思索就说出来的，这不是他第一次说，以前担任航空大学的客座教授，他经常把这个观点分享给当时的学生们。 这番话说完，马冬雪不再说话，一旁的张苗苗也陷入深思。 “可是……可是朝阳哥，我高考失败了，已经没机会了！”马冬雪又道。 “只要你想，机会总会有的，比如你可以准备明年的高考。”王朝阳道。 “再考一次啊，还要等一年……”马冬雪露出极不情愿的表情。 “你还年轻，时间就是你的资本。为了未来的精彩，多付出一年又有何妨？”王朝阳问。 马冬雪沉默片刻，突然提高嗓门儿道：“好，那我就明年再考！” 王朝阳笑道：“这就对了嘛，那首歌怎么唱来着，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马冬雪和张苗苗一起眨眼睛，这什么歌，从来没听过。王朝阳这才反应过来，这刘欢老师的经典歌曲还没创作出来呢，但也好，王朝阳利用穿越者的福利，用了一次拿来主义。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进风雨……” 这首歌词写得很好，前面娓娓道来，铺垫情绪，王朝阳嗓音偏低沉，低声吟唱的效果很好。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歌词的高潮部分，王朝阳的音量也水涨船高。宽厚的嗓音和精彩的旋律，把这首歌的豪迈体现的淋漓尽致。 张苗苗和马冬雪站在一旁，都听得痴了。 他们从没听过这么有感染力的歌曲，情绪会不由自主地带入其中。人生在世，谁没遇过坎坷，当局者迷，身在坎坷之中是痛苦和心酸的，但跨过坎坷之后，蓦然回首，发现曾经的坎坷不过尔尔。 如果说生命就像一条大河，那么短时间的坎坷并不能阻碍大河的流向，反而会激发起浪花，而这不正是精彩所在吗？平直的大河是平淡的人生，有了曲折才变得丰富多彩。所以坎坷也好，弯道也罢，都是组成精彩人生不可或缺的因素。多年之后，若你回首，能记住的不正是那些坎坷和弯道吗？ 歌词的结尾说得真好，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从头再来！ 张苗苗若有所思地看着王朝阳，这不是第一次听他唱歌了，跟上次的《明月几时有》一样，这首歌也是那么的好听。心说这家伙肚子里究竟藏了那些好东西？如今俩人关系不比以往，她决定找个机会仔细问问。 马冬雪也在看王朝阳，这个时代没有粉丝一说，但小姑娘的眼神就是粉丝看明星的眼神！ 经过次一番，马冬雪因为高考失利的负面情绪已经飞到九霄云外，恢复了往日古灵精怪的样子。她急匆匆从书包里翻出纸和笔，把王朝阳刚刚唱的歌词记下来，有记不住的地方，央求王朝阳多唱几遍。王朝阳心里默默对刘老师道歉，把这手经典之曲唱了好几遍。 马冬雪摇着头道：“朝阳哥，突然发现你好酷啊！酷是啥意思知道吗，就是很厉害的意思！现在流行跳机械舞（注1），我班男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磁带，放的粤语歌曲，非常好听，非常酷……但现在我才知道，跟朝阳哥一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嘻嘻朝阳哥，依我说你去唱歌吧，就凭你唱的歌，肯定能成明星！” 王朝阳在她小脑袋上敲一下道：“轮得到你给我安排？你苗苗姐还没说话呢！” 马冬雪吐了吐舌头，饶有意味地看着张苗苗。张苗苗骂道：“跟我有啥关系，别你他胡说！” 马冬雪乖巧地点头说：“好好，不听哥的，我只听嫂子的话！嫂子，咱接下来干嘛去？” 张苗苗瞪着眼睛道：“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马冬雪急忙投降，紧紧握着张苗苗的手说：“姐姐别气，我再也不敢乱说了……那说真的，我前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多亏你们的劝慰，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们出去玩吧！” 张苗苗问：“你想去哪玩？” 马冬雪故作神秘地说：“到了你们才知道，最近才兴起来的！” 于是三人离开马冬雪家，沿着马路走，小丫头头前带路，一个兴冲冲的模样。王朝阳和张苗苗都好奇，到底要去哪呢？ 拐了几个路口，马冬雪指着不远处一家店说：“就在那……火火舞厅！” 注1：八十年代流行的舞蹈，属于机械舞和街舞的雏形，从美国流入的，当时跳舞耍帅很流行。 第305章 甄沫 这家“火火”舞厅是最近才开的店，距离马冬雪他们学校不远，在里面跳舞的人主要是十七八岁的学生，也有二三十岁的男女。 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不多，跳舞和溜冰都很流行。 进店之前，张苗苗有些犹豫，她从没进过这种地方。马冬雪反倒是很老练的样子说不要怕，里面就是跳舞的地方，很有意思的。张苗苗问她经常来吗？马冬雪说只来过两次，都是同学带着来的。张苗苗摆出大姐的样子批评她说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这种地方最好少来！ 马冬雪也拿不定主意，看向王朝阳问：“朝阳哥，你说的算！” 王朝阳说：“那就玩一次吧！玩完这次就乖乖回去，下次高考之前不许再来！” 马冬雪开心地跳起来！ 三人进入舞厅，下午三点多，里面的人不多，但舞池中央也有十多个青年男女在扭动身体，播放的是一首韵律十足的摇滚音乐，三人没有往中间去，留在舞池边缘。马冬雪开始兴奋地介绍跟同学来那两次的玩法，如何随着音乐去跳，一边跳一边演示。但让她无奈的是，王朝阳和张苗苗都不配合。王朝阳属于免疫，张苗苗则是放不开。 见两人不配合，马冬雪也不强求，一个人扭动着小脑袋，动作很生涩的样子。王朝阳不由得想，要是来一段后世网络爆火的机械舞，马冬雪估计得当场尖叫。当然这事只能想想，王朝阳不会。 没过多久，开始陆续有男生朝他们靠近，邀请张苗苗和马冬雪一起跳舞。这种邀舞是舞厅里的规矩，谈不上冒犯。马冬雪长得青春靓丽，张苗苗也是肤白貌美，成为邀舞对象无可厚非，但俩人都不同意，邀舞的年轻男子只能悻悻而归。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年轻的姑娘一起走过来，其中一个说想邀请王朝阳一起跳舞，跟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女孩的腼腆不同，这姑娘显得落落大方。 但王朝阳对跳舞真没兴趣，便婉言拒绝。那姑娘也不坚持，笑着说以后有机会再一起耍。 舞厅里的音乐持续半个小时，换成了卡拉ok模式。经营这家舞厅的老板脑子很活跃，单纯的跳舞留不住客人，便别出心裁地搞起卡拉ok模式，老板介绍说，所有舞厅里的人都可以唱。 舞厅里的人显然都是熟客，老板宣布卡拉ok模式开始后，就开始踊跃报名，依次上台唱歌，这个时代以红歌围住，也有一部分摇滚。态度都很积极，但唱歌功底……真的不敢恭维。 王朝阳三人听了一会儿，索然无味，准备离开。 这时一道清新靓丽的声音悠悠响起，嗓音跟前几位有着天壤之别，原本乱哄哄的场地顿时安静下来。 王朝阳发现，唱歌的正是刚刚被他婉拒的邀舞姑娘。 她的嗓音很细很甜美，让人响起邓丽君的情歌，唱功也很扎实，听起来不是草根出身。她唱得是一首英文歌，王朝阳没有印象，但旋律和歌词都很唯美。 歌曲结束后，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人起哄说再唱一首！那姑娘没有继续唱，放下麦克风，径直朝王朝阳三人走来。 三人均是一愣。 “觉得我唱得如何？”她问，看的是王朝阳。 “很好听。”王朝阳道。 “如果我在请你跳舞，你还会拒绝吗？”她又问，平静的表情中露出一种挑衅。 “我不喜欢跳舞，跟是谁邀请没有关系。”王朝阳道。 “那就是拒绝咯！”她依次看过张苗苗和马冬雪，并且把目光最终停留在张苗苗身上，问道，“你是他的女朋友？难怪。你的男朋友很不错，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来这边吧，我请你们喝杯酒，就算是交个朋友，哦那小姑娘可以喝汽水！” 总是有一类人，天生就很自信，言语中会流露出侵略性，眼前这位姑娘显然就属于这类人。她天生丽质，落落大方，非常主动，跟王朝阳他们头一次见面，就聊得像阔别多年的老友似的。 人生往往是这样的，会有不期而遇的人突然闯入你的生活，跟你产生交集，这个交集或长或短，但绝大多数都会在一段时间后“暗淡”离场，去跟更多的人发生交集，这些交集串联起来，就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这姑娘自我介绍叫甄沫，是文工团的演员，参演过电影也唱过歌，老家是南阳市的，这次回来小住几天，闲得无聊才出来玩的。 王朝阳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但却记不清楚，便没多想。 一旁的马冬雪突然嚷道：“您就是甄沫！大明星，你是不是演《大渡河》里的医务兵？” 甄沫说：“那只是一个客串角色，只有几句台词，不值一提。” 马冬雪道：“但我却记得很清楚啊！而且我特别喜欢那个角色，抗战救国的电影，主角都是男人，但我知道咱女人也不含糊，虽然不能冲锋陷阵，但后勤保障也很重要！” 听马冬雪这么正经地说话，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王朝阳心里却蓦地一惊，他突然记起甄沫！甄沫出演过很多电影，《大渡河》只是其中之一，后来也演过许多经典角色，算得上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明星之一。 但让王朝阳心惊的是，甄沫在成名之后就自杀了，当时的娱乐圈没有正式形成，但甄沫自杀的消息却轰动一时。王朝阳是通过后来的一些分析类文章中知道甄沫这个名字的。 王朝阳忍不住多看了甄沫两眼，心思飞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甄沫注意到这点，莞尔一笑说：“这么盯着其他女孩儿看，不担心你对象吃醋？” 王朝阳道：“她了解我，不会随便吃醋。” 甄沫笑道：“你不了解女人，在吃醋这件事上，女人不是理性动物。” 张苗苗觉得此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便道：“更多的是信任。” 甄沫略惊讶，然后把玩着酒杯说：“我很羡慕你们。你们一进舞厅我就注意到你们了，跟其他人不同，所以我才会主动邀舞，然后才遭到拒绝的，呵呵！认识就是朋友了，来，干一杯吧！” 一起喝了酒。 王朝阳注意到，甄沫在说“羡慕”时，眼神闪烁了一下，后来喝酒似乎是为了掩饰那种不想流露的情绪。 第306章 还以星空 喝过酒之后，四个人就在舞池旁边的散座闲聊一阵，主要是甄沫讲，其他人听。甄沫性格大方，口才也不错，讲述她演戏或者参与文艺演出中发生的趣事，马冬雪时不时被逗得大笑。 王朝阳脸上保持着微笑的样子，却笑不出来，他想不出这样一个风趣优秀的女孩儿在不就当将来会选择自杀。 要主动去发觉原因，并给甄沫一些建议嘛？ 这是王朝阳犹豫的问题，最终的选择是沉默。跟甄沫的接触只有这短短一个小时，贸然去探索对方的内心世界，那是十分冒险的事情，交浅言深，适得其反。 离开舞厅时已经傍晚，晴朗的天空出现星光，甄沫跟他们一同出来，在门外分开。 分开前，王朝阳突然喊住甄沫，问她喜不喜欢看星空。 甄沫被这突兀的问题弄得一愣，反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王朝阳笑道，许你主动邀舞，就不许我问你问题？甄沫抬头看了一眼说：“喜欢，好像没有那个女孩子不喜欢星空吧？女孩儿都喜欢那些浪漫而不切实际的美，而还有什么比星空更符合这个标准的呢？” 王朝阳说：“我也喜欢星空，但原因却是它的宽广和永恒。放在宇宙体量中，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失去意义，人类显得渺小，甚至地球都不值一提，所以每当我想不开时，就喜欢仰头看星空，然后一切问题都会变得渺小和微不足道。你请我们喝了一顿酒，作为回报，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你。” 甄沫愕然看着王朝阳：“受人以酒，还以星空，你是我见过最浪漫的人……好的，我收下你的星空，再见。” 离开舞厅，又送马冬雪回家。 返回办事处的路上，张苗苗仰头看天，若有所思。 王朝阳担心她冷，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问：“没有吃醋吧？” 张苗苗说：“有，但现在好了。” 王朝阳问：“为什么？” 张苗苗说：“你送给别人的只是一片星空，但你的整片星空都是我的。” 说完脸红，她还从没主动说过这种情话。王朝阳心中一荡，忍不住把女孩儿抱在怀里，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隔天是忙碌的一天，张苗苗需要去平顶山政府参加一个会议，王朝阳派陈二开车去送。王朝阳自己则前往长海农机，跟踪马三元那边的进展。 马总工的效率极高，昨天加班到十点多，选定新的密封圈型号，并安排采购部去联络供应商。小小一个密封圈，其实对工艺发展的影响很大，几乎任何的系统都需要密封，当前国内的密封圈渠道不多，可选类型也不多，马三元打算更换的是一款特氟龙材质的o型圈。 按照采购部的反馈，新的密封圈要两天之后才能到货。 这次见面，马三元的情绪很高，丝毫没有昨晚加班的样子。在防范程度上，也不想以前那样，技术资料摊开了，随便王朝阳看。 “马总工终于意识到合作的重要性了！”王朝阳道。 “合作的重要性我早就知道！但公司毕竟有规定嘛！你小子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马三元笑着骂道。 “我的想法一直很简单，合作发展，会惠互利！”王朝阳道。 “嗯。你这个观点我跟胡厂长说过，他对待红星厂也持欢迎态度。”马三元道。 “两位大领导都这么开明，那我就放心了。”王朝阳道。 “我们开明没有用，厂子又不是我俩说的算……”马三元不喜欢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拍了拍桌上的图纸说，“看图吧，看完之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王朝阳不清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见马三元不会轻易透露的样子，便没有多问，把精力放在图纸中。 这设计由马总工亲自操刀，整体思路非常清晰，放在整个行业中也是高明的。当然王朝阳的拥有独特的视角，往往能从中找到一些改进点。 王朝阳看图期间，马三元去冲了茶水，喝完一杯茶水，马三元开口：“看到现在，发现有其他问题吗？” 王朝阳不着急说出问题，而是问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马总工这么希望被人挑毛病？上次说你的设计有问题，可是对我吹胡子瞪眼呢！” 马三元骂道：“少扯没用的，说！” 王朝阳把发现的一些问题点说出来。主体设计没问题，但许多细节可以改进，而改进的方式需要用道较高的校核理论和方法，这些都是红星厂特有的能力。马三元把王朝阳提的意见一一作了记录，不清楚的地方会讨论一番。 最后合上记录本，说：“接下来告诉你一个消息，一个好消息！” 王朝阳：“什么好消息？” 马三元道：“昨天胡厂长接道总部的指示，说手扶拖拉机这个项目有较大调整，预计总产量由原来的2万变成30万！” 王朝阳大惊：“怎么会这样？” 马三元已经抑制不住笑容，满脸都是挤出来的褶子，大声道：“国务院农业部刚刚下达的指导意见，未来五年将大力发展农业，目标是彻底解决粮食产量问题！厂里总部领导经过研究，认为未来农用手扶拖拉机的市场将大幅增加，所以把预计产量从两万变成三十万！” 量变引起质变，两万变成三十万，项目的意义已经天壤之别。王朝阳意识到，这是红星厂再一次发展的好机会。 马三元的表情凝重下去，道：“当然，总部的意见还有第二部分，时间问题！总部希望在明年的国庆之前做出样车，这个项目将列为省里‘向国庆献礼’的重点项目之一！也就是说，留给咱们时间只有一年。” 王朝阳带着全套图纸的拓本返回红星办事处。他首先通过电话跟王嵩汇报了这个情况，王嵩听后大叫痛快。 总产量由两万变成三十万，利润也将随之翻倍。毫无疑问，如果一切顺利，这将成为20变速箱并列的支柱产业之一！同时还有技术的积累，王朝阳跟王嵩说过，这次将参与系统设计。 等张苗苗回来后，王朝阳立即召开了全体成员会议，把重点信息介绍给所有人，反响自然也是强烈的。 第307章 顽疾解决 对于时间问题，反倒没人去在意。两年时间变成一年，周期砍半，这其实是很严重的影响，慢工出细活，时间紧意味着问题解决得不够充分。不过现在办事处里的人，多数都是没参加过实际项目的新兵蛋子，对时间没有概念，所以才会出现这方面的迟钝。 会议结束后，王朝阳单独留下张苗苗，俩人把整体设计又浏览一遍，然后重点商量后续的工作安排。张苗苗的主要精力仍然是平顶山煤矿项目，虽然他对王朝阳说没加班也没问题，但王朝阳不希望她加班，要求她只投入十分之一的精力。 按照王朝阳的想法，这个项目将由他亲自操刀，参与马总工那边的讨论和问题解决。红星厂的产品是轴和齿轮以及铸造箱体，涉及到的零件图纸更新，可以交给办事处的“新兵蛋子”负责。 张苗苗那十分之一的精力将用于指导新人。 张苗苗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她所担心的是王朝阳的压力，作为红星发展的掌舵者，肩负的压力是巨大的，他必须时刻聚精会神地保持航向，在具体项目上消耗精力会导致压力的剧增。 王朝阳明白张苗苗的担心之处，却惬意地笑着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死脑筋的人吗？短时间这样应对，时间久了我会想到办法的，我不会成为被稻草压死的骆驼。 这话张苗苗相信。 为了确保“国庆献礼”，胡庆斌牵头组成项目组，并担任组长，负责总体协调工作。副组长由马三元和一位总装车间的主人担任。王朝阳以技术顾问和供应商的身份列为组员。 项目组决定每周一早上八点开例会，时刻掌握各项工作进展。一年的时间很长，需要处理的事情节点非常多，只有分段管理，逐一击破才能满足时间要求。 这同样也是后世日程管理的精髓所在。 于是，每周一早上去长海农机参加例会也成为王朝阳的必要任务之一。好在距离不远，从红星办事处出发，开车十分钟就到。这个时代很少堵车。 到了第三天，马三元通知所有人，新型号的密封圈已经到货，上午会安装在临时样机上进行渗漏试验。王朝阳赶过去，一同见证试验过程和结果。 轴和轴承座的实验用样机是现成的，新型特氟龙o型圈被安装在轴槽之中，并被工人压入轴承座之内，轴孔之间的空隙被挤压变形的o型圈材料填满，马三元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那个公差计算的公式。 在轴的输出端，工人用酒精纸将安装位置擦拭干净，目的是便于后续观察。 模拟变速箱中开始注入润滑油，通过联轴器连接的伺服电机启动，测试轴以1500rpm的速度运转，发出一连串“嗡嗡”的响声。 众人围在一圈，小心翼翼地呼吸，目光盯在被事先擦拭干净的轴孔连接处上。 半分钟过去，没有漏油！ 一分钟过去，没有漏油！ 两分钟过去，没有漏油！ …… 十分钟过去，没有漏油！ 预订的测试时间是半个小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的表情越发凝重。所有人都知道，越到后面，对密封的考验越苛刻。因为运转摩擦会产生热量，随着热量的积累，密封面的缝隙会增加，正如马三元看到的计算公式一样，那个温度变量。 半个小时后，油温达到八十度，考验密封结构的最苛刻条件出现：油变得更加稀释，易于渗漏；密封的缝隙达到最大。 检查结果： 半个小时，仍然没有漏油！ 看着跟半个小时之前一样光洁的轴孔连接面，马三元忍不住喊了一声好！众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顽疾，解决了！ 系统的理论运转时间是超过半个小时的，但80度的油温已经达到平衡，不会在升高，所以理论上只要现在不漏油，以后也不会漏油。当然了，密封材的磨损问题是另外一个课题。 就在实验场地现场，厂长胡庆斌发表讲话： 漏油问题是长久以来的顽疾，在行业内都是难题，今天被攻克，可喜可贺！特别要提出表扬的是马总工和王朝阳，他们那种认真负责的态度以及坚持不懈的斗志，是这次攻克顽疾的关键。 如今，这个项目已经成为总厂列为未来一年的主推项目。其重要程度甚至高20变速箱，数量之大，影响只广，都是前所未有的。所以同志们，必须摆正心态，既要紧张起来，又要戒骄戒躁，争取通过一年的时间，给总厂，给省里一个满意的答卷！ 掌声很热烈！ 回到办公室后，王朝阳拉着马三元，主动来到厂长办公室。胡庆斌警惕地看着王朝阳，然后笑道：“已经公开表扬了，你小子还想怎样？” 王朝阳道：“表扬我收下，但还想要些更实际的东西。” 胡庆斌哈哈大笑起来：“就知道你小子精！放心吧，我和马总工商量过，也跟总部汇报过，轴、齿轮和机箱的订单全是你们红星的！” 王朝阳反倒一愣，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胡庆斌继续解释说，其实经20变速箱的成功经验之后，长海农机这边也在自我反思，他们意识到有必要对自己重新定位。他们优势在于系统和整机，零件的生产交给供应商来管理更有利于品质提高。 这个理念叫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而红星厂20变速箱项目中已经证明是一家可以信赖的优质供应商。所以当胡庆斌把报告提给总部以后，很快就被批准。 “合同草本已经准备好，明天让你家厂长过来，早点把合同签完。也省得你小子总垫心！”胡庆斌笑道。 “没问题，我和厂长会准时过来！”王朝阳道。 回到办事处，王朝阳把情况告诉王嵩，并决定当晚返回红星厂。 隔天，爷俩起了大早，先回到办事处，跟其他人简单碰头。办事处的人已经提前知道消息，情绪高涨。王嵩人逢喜事精神爽，又看到这么多精神饱满的职工，更是开心，承诺说等大合同签完，请大伙出去搓一顿！ 然后前往长海农机，马三元接见的他们。见面时，马三元的脸色非常难看，王朝阳不由得担心起来。 “情况有变，订单不能交给红星了！”马三元道。 第308章 统帅的精神 马三元解释说，昨天晚上突然接到总部指示，手扶拖拉机的变速箱项目，不可以选红星做供应商，总部制定的供应商名叫铭扬机械设备厂。 这意味着，接下来长海农机将停止一切跟红星厂的合作，订单也自然会被取消。 听到这个消息，王嵩父子震惊在当场。 震惊之余，父子俩对视一眼，一个名字出现在脑中：周文杰。 马三元接下来的话证实了父子俩的猜想，长海农机跟铭扬机械从未合作过，甚至名字都是头一次听说。他看过简介，是邻省的一家小厂，以前从未有过特殊之处。总部为什么突然踢开红星，选这样一家小厂合作，这非常耐人寻味。 而经过简单的调查，如今铭扬机械的所有人是周文杰。 从商务行为上讲，这似乎是违规的。 不过人嘴两张皮，话分怎么说。王朝阳是长海农机的技术顾问，跟马三元和胡厂长的私人关系也不错……再结合接连不断的大订单，这些信息是可以用来颠倒黑白的。 当然，现在讨论原因已经没有意义。现实情况是，周文杰再一次从半路杀出，从红星厂嘴里抢肉吃。 王朝阳不由得想起上次见面时周文杰的威胁，他不会在乎行业规矩，只要是肥肉他就会抢。这一次周文杰又证明了他的能力和态度，当然“能力”是需要打引号的。 马三元猜测周文杰一定跟长海农机总部高层有匪浅的关系，或者有足以让总部高层改变态度的能量。作为长海农机的人，马三元本不应该这样讨论总部领导，但这位总工太气愤了！他不免想到四海饭店，当初长海农机的招待所，生生被周文杰抢走，并改建成饭店，向总部反应，连个屁都没放。 “那，我们还有希望嘛？”王嵩关心这个问题。 “……”马三元没有直接回答，说，“知道为什么胡厂长不在吗？昨晚得到通知，胡厂长就直接杀到总部去，想要一个明确的解释。但遭到总部领导的严厉批评，说什么大方针这么定的，没有解释，只能执行！” “那胡厂长现在呢？” “上火了，嘴角起水泡，嗓子也肿了，话都没法说，回家去了！”马三元摇了摇头，“胡厂长着身体啊！” 王嵩叹气道：“哎，胡厂长的气性太大！” 王朝阳问：“那么马总工知道那个铭扬机械的技术实力嘛？周文杰不是机械行业的人，他临时找来的空壳能做好业务？” 马三元深深看来一眼，道：“难得这个时侯你还关心项目的事……依我看很难！周文杰只想赚钱，才不会关心产品质量，他找的铭扬机械只是一个空壳子，但订单拿下之后可以转手再包给其他小厂，这样他什么也不做，坐等从中赚差价！这卑鄙的伎俩！” 王朝阳又说：“这样的话，明年国庆之前能做成样机？” 马三元自嘲地笑了笑说：“这个目标叫得响亮，但试做操作起来会有很多水分。就算合格的样机做不出来，弄个空壳子也可以混事！” 父子俩离开长海农机时，情绪都很低落，心态再好的人，在这样大的落差面前也难以自若，何况心里会堵着一口气，这已经是第二次遭到周文杰的欺负。上次借助道尔森扳回一城，但这次却不知该怎么做。 自认倒霉？ 这显然不是爷俩的性格。老厂长给红星厂定下的风格是永不服输，那就绝不会轻易向周文杰低头。 但具体方法呢，暂时没有。 这才是令人郁闷的点，敌人打来一拳，自己没有反击方式。 王朝阳开车，问王嵩回办事处还是回厂子，王嵩想到办事处里等着他请客的众人，捂着脸说直接回厂子。事情办成这样，哪有心思去跟那些新兵蛋子解释。 汽车行驶在“友谊路”上，王嵩闷闷不乐，突然说道：“新修的路，就是舒服。但人生的路不可能这么平坦，有曲折，有坎坷，有山峰，有沼泽……老三你知道吗，可能上了年纪，我经常会去想，人的一生究竟该怎么过？我一贯认为任何挫折都是纸老虎，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在部队时这样想，转业之后也这样想，风风火火这么多年，像个无所畏惧的战士一样……但现在回头想想，做个战士真的好吗？” “当年带兵打仗，我会冲在最前面，所以身上的伤特别多。现在管理红星厂，凡事也是绝不退步，所以撞墙也最多。但结果是什么呢？麻烦事像是像是偏爱你老爹似的，我越要做战士，麻烦越会劈头盖脸地往下落，所以我会想，人这一辈子并不长，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有意义吗？” 说完，是一段沉默。 王朝阳说：“爹，那您觉得，咱们红星为什么会聚而不散的？” 王嵩看向窗外远处，道：“也是啊，能把那么多老伙计聚在一起，确实需要一股劲儿。” 王朝阳道：“我敢说，除了您，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把红星聚起来！您知道吗，厂子里所有职工，无论老职工还是新职工，只要谈起老厂长，没有不挑大拇指的！” 王嵩扑哧一笑说：“这话我信！” 王朝阳又道：“车间的德贵叔和仓库的高主任，是一对老冤家，见面没有不抬杠拌嘴的时候，但每次只要您发话，俩人吓得像猫似的！为啥，对您的崇拜呗！” 王嵩大嘴撇了撇说：“那两个老东西啊，上辈子肯定是婆媳……嗯，想想看除了我还真没人能镇住他俩！” 王朝阳道：“还有潘大庆高军这些人，最终也都归入您的麾下，所以啊老爹，您现在的身份是三军统帅，也是红星的精神领袖，您可不能怀疑人生啊！” 王嵩哈哈大笑起来，前面的颓唐之色一扫而空，大声道：“你小子啊，头一次发现你这么会逗人开心，还三军统帅，还精神领袖，说得你爹都快飞起来了！” 王朝阳正色道：“不是逗您开心，我说真的！所以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您都不可以动摇，我们这些人都看着您呢！” 听完这话，王嵩沉默片刻，慢吞吞说道：“懂你的意思。其实现在想想，就算长海农机这个项目被周文杰抢走，也不是啥大事儿，咱红星发展得如火如荼，没有这个项目照样也过得去！反过来，要是因此就唉声叹气，那才是真正的失败。项目可以丢，但精神头，绝对不能输！嘿嘿，现在感觉好多了，看来我天生就是战士啊！” 王朝阳赞道：“您不仅是战士，更是统帅！” 第309章 高朋满座 爷俩聊了一路，郁闷减少很多。 正如老厂长总结的一样，林子这么大，什么鸟都有，世界这么大，什么不要脸的强盗都会出现，要是因为这些就整天哭丧着脸，那日子没法过了。 项目，可以丢，但精神头，不能丢！ 临近红星厂时，王嵩突发奇想道，问王朝阳要不要主动约周文杰谈一谈？煮熟的鸭子被他抢走，咱们没辙，但也不能连个屁都不放！见面谈，整只鸭子抢不回来，抢回一只鸭腿也是好的！ “我猜，周文杰会主动约我。”王朝阳道。 跟王朝阳猜测的一样，第二天周文杰的司机就来到红星办事处，说他家周总请王朝阳吃饭。当时王朝阳还没回来，司机就在办事处里等着，直到王朝阳出现，他才强调说，周总强调，必须到场，地点在四海大饭店。 司机离开后，办事处内炸开锅。 张苗苗坚决反对王朝阳赴约，办事处里其他人也在担心，上次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陈二得知这事之后，更是直接跟王朝阳表态，去可以但必须带上他，誓死保他安危。 王朝阳很感动所有人的关心，但没有接纳他们的意见。 虽然接触次数不多，但王朝阳已经了解周文杰。他是那种做事不择手段，但极要面子的人。这次请客不是鸿门宴，而是周文杰专门为炫耀胜利而攒的局！ 最后，王朝阳只身前往。 抵达四海大饭店才知道，这次并不是单独请客。 整个饭店一楼大堂，摆满十二张桌子，高朋满座，极为热闹。司机已经自行离开，王朝阳是被服务员领入大堂，并找到坐席的。 十二张餐桌，分两列摆在大堂，桌上写有相应宾客的名字，王朝阳的坐席被安排在距离主席最远的位置。看这种坐席安排，王朝阳并不特殊，只是众多宾客中最普通的之一，但周文杰却偏偏让司机去接，可见他葫芦里买的不是寻常药。 十多分钟的时间，受到宴请的宾客纷纷出现，见面寒暄，称兄道弟，整个大堂热闹起来。王朝阳注意到长海农机的几位领导，以及龙源重工的赵立川也在，只不过他们的作为被安排在考前位置。 周文杰已经出现，笔挺的中山装，带着眼镜，头发搭理的锃亮，看上去像是一个明星或者文化人。 此刻他正在与三四个人交谈着，那些人王朝阳都不认识，但看样子似乎是官员。 开宴时间到，周文杰起身讲话，首先感谢了出席宴会的众人，中间点到几个重要名字，王朝阳这才知道跟周文杰同桌的人的身份，无一不是南阳市手握重权者。在周文杰的讲话过程中，王朝阳听出本次宴会的主题：周文杰决定进军机械行业，铭扬机械制造厂就是他的排头兵。 台下一片掌声。 周文杰微笑着，享受着台下的掌声，然后表示政策在放宽，南阳市的发展在提速，他早就有投身制造业的计划，也算是响应省市领导的号召。然后周文杰表示，与任何行业都一样，他要莫不做，要做就做龙头！他的计划是在未来两年内就称为南阳市的龙头！ 台下中国人纷纷莞尔，但仍然爆发出热烈掌声。 两年之内就想做龙头，这牛吹得有些没边啊！不过他是周文杰，是传说中的商业奇才，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没人敢轻视。想想周文杰的发家史吧，当别人在行业底层摸爬滚打时，他总能提前洞悉商机，每一步都准确地踩在浪尖儿上。 他洞悉商机的能力一直是个迷，不过今天看到前来给他捧场的宾客身份，那种“洞悉”的能力，或许另有原因。 周文杰讲话结束后，另一位身份很高的嘉宾讲话。他首先肯定了周文杰进军机械行业的行为，然后褒奖了周文杰给经济建设做贡献的觉悟。现在全国一盘棋，不惜一切搞经济，经济搞上去才能谈别的。现在不缺理论家，就缺实干家，像周文杰这种有能力有觉悟的实干家，省市领导非常喜欢，也非常看重。 嘉宾还表示，两年成为龙头，这绝对不是空口号，领导相信周总有这个能力。搞实体经济的，一定要敢于喊口号，然后把口号落实在实际上！ 王朝阳听得震惊不已，如此公开表态支持，极为罕见。 台下再一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众人看向周文杰的目光都变了。 王朝阳注意到，会场内没有任何媒体记者参加。 宴席正式开始后，酒菜过半，周文杰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挨桌敬酒。最后来到王朝阳他们这桌，听周文杰介绍说，旁边这位就是铭扬机械的总经理，以后请各位同仁多多帮衬。 干杯之后，周文杰的目光落到王朝阳身上，笑着问道：“小王也来了，真是赏脸，玉生，你应该跟小王单独喝一个！” 董玉生就是那位铭扬机械的总经理。 跟王朝阳喝下一杯后，周文杰继续含笑道：“酒不能白喝，原因我得解释一下。玉生你还不知道吧，铭扬机械的第一个大订单，其实是从红星厂嘴里抢来的！” 这话说完，全桌人纷纷瞠目。 当众说着中话题，周文杰想干什么？ 然后就听周文杰继续道：“当然了，‘抢’这个词用的不恰当，咱属于合理竞争嘛！省市领导表过态，要积极促进南阳市的经济发展，要让咱们这些搞企业的充满活力和斗志，所以我觉得商业竞争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有竞争，才能提高，才能成长，不然不都成温室里的鲜花了？我的话没问题吧，小王？” 笑眯眯地看着王朝阳。 王朝阳含笑点头，心说真是臭不要脸。 周文杰热情地拍了拍王朝阳肩膀说：“但你也不要灰心，你还年轻，这次虽然不走运，但以后机会多得是！我觉得咱们有机会可以多多合作嘛，想你这种有想法的年轻人，我是非常欣赏的！”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王朝阳他们这桌，以及周围几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众人纷纷赞扬，周总果然气度不凡！ 第310章 高手过招 “周总。”王朝阳并没有鼓掌，而是静静地等着掌声渐渐消退才开口，时机卡得非常好，以至于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到。 王朝阳说：“谢谢周总的抬爱，正像你说的，竞争是一件好事，我们红星厂从来不抵触竞争，所以以后若是成为竞争对手，周总可不要生气！” 众人凛然！ 心说年轻人好不识抬举。刚刚周总明明已经说过，会增加合作机会，你却说什么竞争，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周文杰保持着之前微笑的表情，说：“我怎么可能生气呢，我巴不得多一些竞争对手！只有打败一个又一个的竞争对手，团队才能成长，大浪淘沙嘛，我的目标不仅仅是成为南阳市的龙头，还要走出南阳，成为国家级的企业！” 王朝阳举杯：“周总好气魄，那就拭目以待吧！” 周文杰和王朝阳各自喝掉一杯。 周围看客们纷纷心惊胆战，看向王朝阳的目光，不像之前那般轻视。面对气场强大的周文杰，他们自诩做不到那份镇定自若。恰如高手过招一样，无须动手，单是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就已经很难得了。就刚刚看来，王朝阳做到了，甚至有种错觉，他的气场丝毫不弱于周文杰。 宴席结束后，赵立川第一时间找到王朝阳。这位老大哥批评了王朝阳刚刚的做法，不应该公开跟周文杰树敌啊！就算你心里有气，但也要憋住，这是什么场合？周文杰刻意组的局，能来吃饭的都给他面子，你这么公开叫板会吃亏的！ 王朝阳心里感激，如果不是把他当自己人，是不会说这番话的。 一脸轻松地反问道：“赵经理就不生气吗？周文杰公开说会做南阳市的行业龙头，说明没把你们龙源重工放在眼里啊！” 赵立川道：“我这个岁数，早就不爱争锋芒了。他说，随他说去，但你我都知道，机械行业不比其他行业，拼得是技术。如果周文杰真有本事把铭扬机械的技术提上去，那我无话可说，如果他没那个本事，我也不屑于多说。” 王朝阳道：“赵经理果然见解独到，颇有几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精髓，看来赵经理是打太极的高手啊！” 赵立川瞪眼。 在这个圈子里，打太极并不是一句好话。 王朝阳接着又说：“但你确实说到了点子上，机械行业不同于其他，不是抓住商机就能赚钱的，如果技术不过关，肉到嘴里都咽不下去！” 赵立川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长海农机那事我听说了，不死心？” 王朝阳却没再解释，直说：“拭目以待！” 红星办事处里的众人，一直提心吊胆，当王朝阳出现在门口时，众人纷纷上前询问情况。王朝阳笑着说没关系，就是一顿饭而已，又不是上战场。 让其他人继续工作去，王朝阳和张苗苗单独回到办公室。张苗苗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因为按照以前的计划，办事处里一半以上的人在对应长海农机的业务，现在要暂停吗？ 这个问题王朝阳在回来的路上就考虑过，他的决定是不要停，虽然订单没了，但至少可以练手。办事处这些新兵，缺的正是练手的机会。张苗苗同意这个意见，但任然忧心忡忡。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王朝阳把张苗苗拉进，搂住她的腰问担心什么？ 张苗苗靠在王朝阳的身上，说也不是担心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长海农机项目，算得上办事处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大项目，办事处这群新人们，都憋着一股劲儿要做好，结果却中途夭折，感觉沮丧。 王朝阳肆无忌惮地在她后背拍了拍说：“年轻，还是太年轻啊！” 张苗苗皱了皱鼻子：“说的好像你很老似的！” 王朝阳道：“我说的是心里年龄！咱家的厂长大人常说，商场如战场，商场竞争如同战场杀敌，任何情况都是正常。长海农机这个项目，虽然红星厂初期介入得比较早，但也绝不等于百分百能拿下来……反过来讲也是这个道理，铭扬机械现在占得先机，但不到战争结束，谁能保证他就笑道最后？” 张苗苗双眼一亮：“这么说，你有办法了？” 王朝阳说：“没。” 张苗苗失望，还以为他有办法了呢。 王朝阳看到女人失望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脸蛋儿说：“但心态上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张苗苗默默地想了想，喃喃道：“一切皆有可能……这话我喜欢。” 王朝阳愕然，才想起这句在后世烂大街的广告语，现在还属于至理名言呢！张苗苗认可了王朝阳“一切皆有可能”的态度，情绪放松很多。见王朝阳的办公桌脏乱，便主动帮着清理起来。 看着女孩儿勤劳的样子，王朝阳忍不住说：“苗苗，要不搬过来，跟我用一个办公室？” 张苗苗骂道：“那你以后就不用打扫卫生了？才不会上你得当！” 王朝呵呵一笑，问道：“上次跟你说的事情，想得怎么样了。我跟我厂长汇报过，可以带薪出去玩一次，想好去哪了吗？” 张苗苗摇头，这种事情她一向没有主意。王朝阳看出来指望不上这妹子，只好自己发动脑筋，但无奈也想不到好点子。 正在这时，刘小毛敲门进来，说街道办事处的王宗元来了。 王宗元的情绪很高涨，见面后再次感谢了王朝阳当初的建议，把华北路打造成景区一条街的意见得到市里领导的认可，经过几次讨论，各个景点的细节都在完善中。根据调查，这样的景区一条街构想，在全国范围都是首例，所以市里领导强调，一定要做到计划稠密，目标远大，争取成为市里、省里，甚至是全国的模范街道！ 王宗元也因此被破格提拔为华北路接道主任！ 王朝阳和张苗苗当场恭喜了王宗元。王宗元丝毫没有领导的“架子”，说要没有王朝阳的建议，他混到退休也当不上主任。 然后王宗元在说出此行的目的。 华北路办事处为了积极落实市里领导的指导思想，争取把景区一条街的构想落实下去，决定组织一次集体考察。考察团队包括南阳市的几位文化名人，华北路的干事，景区一条街专项组的领导班子。 王主任打算邀请王朝阳同行。 第311章 公费游玩 王朝阳当时就笑道：“这是公费游玩的好机会，谢谢王主任记得老弟！” 王宗元也不含蓄：“是公费游玩，但也是带着任务的！如何把景区一条街的构想落实到实际中，所有人都没有经验，我跟上级领导汇报说，要本着谦虚谨慎的态度，多走走，多看看，把有用的经验先学会，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王朝阳当场就同意了，但说有个要求，他不是一个人参加，要带着红星办事处的职工组团参加，人数大约在六个左右。 王宗元当时就无语了，说：“老弟……我好心请你，但狮子大开口就不太好吧？” 所谓的集体考察，俗称公费游玩，上级会批活动经费。经费毕竟有限，王朝阳张口就要组团参加，这经费会吃紧的！ 王朝阳说：“放心吧，不会白占你的便宜。你想想，等到景区一条街开工之后，少不得一些基础建设吧？土建类的我管不了，但机械结构方面的，我红星厂包了！价格方面，我现在就可以说，完全成本价！主任你想想看，并不吃亏。” 王宗元是明白人，瞬间明白其中的关系，遂笑着说：“你这老弟啊，我是转不过你的弯弯绕，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回去组织，大约两天后出发，具体时间等我消息。” 街道主任离开后，王朝阳朝张苗苗笑了笑说：“瞧，问题解决了。正好不知道去哪里玩，索性公费出游吧！” 张苗苗说：“但王主任好像一直没说要去哪吧？” 王朝阳说：“反正是放松，不知道目的地也好。” 张苗苗又问：“问题是，咱刚刚丢了一个项目，这就组团出去玩，不太好吧？” 王朝阳说：“不必在乎一城一池，以后机会多得是，接下来几天的任务就是：玩好！” 组团出游的计划确定后，办事处里这群年轻人非常兴奋，纷纷议论该准备什么，途中玩什么，带什么吃的之类的。但办事处不能没人，最终经过考虑，王朝阳决定把陈二和其他三个新人留下来执勤。 如此一来，办事处的人员敲定，王朝阳，张苗苗和刘小毛，刘平、孙启革和卢娟，后三个都是新人。 街道主任后来通知，具体的出发时间定为隔天的上午八点。街道会派一辆中巴车，已经准备了一些水和干粮，当然自己带的食物也是可以的。这次“考察计划”共三天，地点在栖凤岭附近。 栖凤岭是邻市的一个自然景区，当然，这个年代的旅游热度远远不够，所谓的“景区”，其实人为设施并不多，多是自然风光。作为“景区一条街”的借鉴，选择栖凤岭并不恰当，但路途合适又有借鉴意义的地方不多，也只能选这里。 住的地方是国营旅馆，已经提前联络好。 出发前的一个下午，刘小毛突然来找王朝阳，说办事处门外来了一个女人，一个非常酷的女人！ 王朝阳出去看，竟然是唐安娜。 上次道尔森总裁来南阳市，得到代码漏洞补丁后便返回美国，唐安娜被留下来。本杰明已经决定向中国拓展业务，唐安娜自然是最佳人选，而唐安娜本人也同意。 拓展业务之前，有诸多手续要办理，消失的这段时间，唐安娜就在忙那些手续。现在属于政策开放的头几年，很多相关政策都不全面，为了能在国内站住脚，道尔森费了一番心思。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南阳市政府的协助。 如今，同样在华北路，距离红星办事处不到五十米的位置上，道尔森的第一个驻华办事处已经挂牌成立，唐安娜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业务经理……虽然目前办事处里只有她一个人。 而今天，唐安娜是来兴师问罪的！ 同样为华北路的“住户”，唐安娜也知道旅游一条街的计划，并在偶然中得知红星办事处的人会去游玩，于是把手里的要紧事处理完毕便第一时间杀过来，质问王朝阳，这么好的游玩机会，为什么不叫上她！ 王朝阳摊开双手说，这事你误会了，这次活动我只是参与者，并不是组织者。你要参加也可以，但要经过街道主任的同意。 唐安娜大马金刀地笑了笑，反问你这是怂恿我去找街道主任问罪？促进外商投资，这是省市领导的号召，姐姐我代表着道尔森，却连游玩的机会都没有，他这个街道主任是不是不想干了！ 王朝阳哭笑不得地给她纠正用词，这次活动的目的是考察，跟“景区一条街”的建设有关系，不是接道组织的住户游玩活动，你误解了！ 唐安娜脸色明显红了，但很快又绷起来说，无论名头如何，她都会参加，出发的时间和地点她都知道，明天直接参加，看谁能把她怎么样！ 说完就走了，王朝阳暗挑大拇指：这作风，果然不愧“哈士奇女孩儿”的称号。 第二天到了出发时间，中巴车已经就绪，众人开始朝约定地点聚拢。红星厂的六个人已经准备妥当，所有人都换上轻便舒服的服装和鞋子，有的挎包有的背包，里面装的是水和食物。 同行的文化名人是在王宗元的陪同下出现的，一共四位，三男一女，年龄都在四五十岁左右，王宗元提王朝阳一一介绍，其中两位是省书法协会的成员，另外一位是市文化局的，是个考古专家；唯一的女性则是一位在全省小有名气的诗人。 介绍过程中，王宗元特意强调，“景区一条街”的构想，最初就是由王朝阳提出来的。 四位文化名人都表示了对这个主意的赞许，但随后跟王朝阳的交流并不多。更多的时候是他们四个之间的对话。在他们看来，王朝阳只是一个临时冒出一个还不错主意的年轻人，年龄跟他们的孩子差不多大，轻视谈不上，但也不会太过重视。 快要出发时，唐安娜出现了。 所有人的目光为之一亮。 第312章 在途中 唐安娜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里面是白色的衬衣，下身紧身牛仔裤，脚踩一双马丁靴，显得干净利落。 头发被梳在后面，带着一定淡黄色的鸭舌帽，鼻子上顶着一个超级大的墨镜。 唐安娜是典型的巴掌脸，硕大的墨镜把脸挡掉三分之一，从远处看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看上去帅呆了！ 红星办事处那些同行的年轻新人们，纷纷发出惊叹声。这个时代还买不到牛仔裤，但通过为数不多的进口影片可以看到，对年轻人的吸引力简直不要太强！ 还有皮夹克加蛤蟆镜，充满了电影中机车风的酷和帅。 唐安娜大摇大摆地走到近前，摘下墨镜对王朝阳一笑：“我没迟到吧！” 王宗元自然认得唐安娜，但浑然不知道她为啥会出现，而且听语气是提前跟王朝阳约好的，于是用疑问的目光看着王朝阳。 王朝阳也只好解释说，唐安娜也想参加活动，希望街道主任帮忙协调下。王宗元顿时为难起来，只有一辆中巴车，一共可以坐十五个人，可丁可卯，没有位置啦。 唐安娜笑嘻嘻地对王宗元说：“王主任，您要是不给我安排上，回头我就去牛副市长那里告状！就说您阻碍外商投资！” 王宗元哭着说：“千万别给我扣着大帽子，我承受不起……现在的问题是没有座位，要不把我的座位让出来给你？” 唐安娜说：“您是组织者，您不去怎么行，但这么多人，您随便找一个无足轻重的名额让给我，不就行了？” 唐安娜想啥说啥，但这种话也只有“哈士奇女孩”说得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谁的名额无足轻重？ 王宗元为难片刻，终于想到办法，把随车的副驾驶位置让出来，他坐副驾驶，这样多出一个座位给唐安娜。 麻烦解决，行程照常，开始上车。四位德高望重的文化名人先上车，并坐在前排，后面是红星厂的人以及唐安娜，街道办事处的其他随行人员坐在最后面。 满载的中巴车启动，行驶在通往栖凤岭的路上。 王宗元把行程安排简单介绍，并说将有两个小时的行程，为了避免无聊，可以组织一些活动，比如唱歌什么的。 王宗元起头唱《团结就是力量》，车里人跟着一合唱，开始车里人都有些扭捏，但一首歌唱完，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然后又唱了一首《我们都是神枪手》，连自持身份的四位文化名人也开始跟着摇头晃脑。 王朝阳不由得感慨，这些历久弥坚的神曲，在活跃气氛和调动情怀方面，果然厉害！ 红星办事处的新人，有几个性格开朗的，主动单唱了几首歌。虽然不是专业的，但唱得还不错，引发众人的掌声。 唐安娜有些郁闷，这些歌曲对于一个从小就留洋在外的人来说，都是陌生的，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参与感。最后终于忍不住说：“我来唱一首！” 唐安娜唱得是那首经典歌曲《yesterdayoncemore》，女生特有的重低音配上完全的旋律和唯美的歌词，似的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wheniwasyoung，i’dlistentotheradio，waitingformyfavoritesongs……” 经典歌曲都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即使你听不懂歌词也会被其的美感所吸引。此刻车厢里的听众中，除了王朝阳没有人懂歌词，但仍然听得进去，并感受着旋律带来的安静和祥和。 一曲结束，爆发出热烈掌声。 唐安娜很享受掌声，并借题发挥说道：“华北路在搞的‘景区一条街’主意不错，但似乎全都和古代遗址有关系，全都是过去的文化景观。我觉得你们需要打开思路，把一些国外的文化也加进去。就想这首歌曲一样，西方世界有很多好的东西是值得借鉴和引用的。旅游业在西方世界已经比较发达，很多经验也是可以借鉴的。” 王宗元点头说：“这个意见好，我们一定认真考虑！” 唐安娜笑道：“有了具体想法可以和我讨论，我以后也是华北路的一份子呢！” 王宗元道：“一定一定。” 接下来却没人唱歌了。唐安娜一首歌曲结束后，原本跃跃欲试的都不好意思唱了，王宗元鼓励众人继续唱，两个小时的旅途，过去还不到一半呢！ 唐安娜大大咧咧地笑道：“糟糕，我是不是给你们太大压力了？” 众人莞尔。 这时张苗苗说：“那我也唱一首吧……唱得不好，请多包涵。” 众人集体错愕，甚至王朝阳都没料到张苗苗会唱歌。以往人多的场合张苗苗很少说话的，偶尔说话声音也不大，这次竟然主动唱歌。 张苗苗唱的是《明月几时有》。 这首苏轼作曲，后世被歌坛天后唱火的歌曲，唯美程度丝毫不亚于《yesterdayoncemore》。张苗苗的声音不大，属于女性的中高音，缓缓唱出这首歌，给人一种飘逸和空灵的感觉。 苏轼这首词的主旨是感时伤怀，同时又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精神寄托，张苗苗娓娓唱出，仿佛在夜深人静的月光下，一个人默默地讲述着过往的故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人生的感悟？ 一曲尝完，再一次引发热烈掌声。 甚至一直自持身份的四位文化名人也跟着鼓掌。那位女诗人赞道：“这首歌曲的旋律太妙了，小姑娘的嗓音也秒，配合上苏轼的词，真是妙上加妙！” 另一位书法家道：“这手歌曲何其惊艳！一首巧妙的旋律能让古人的诗词焕发出新的生机，由此可见那些流传千年的老祖宗的东西丢不得，更不能妄自菲薄。说什么西方文化都是精华，这话我一直不同意！落回到‘景区一条街’这个项目上，我觉得咱们不能跑题，否则搞得东西结合，驴不驴马不马，变成四不像，那会让人笑话的！” 众人纷纷点头，文化名人的见解就是不一般。 但唐安娜却板起脸来：“您这话什么意思，说给我听吧？我只是说把西方先进的东西拿过来用，又没让你生搬硬套。苗苗刚刚唱的那首歌，的确很好听，但让你谱曲你谱得出来吗？由此可见好的东西也分什么人用，自己水平不够，不要指指点点！” 第313章 特色菜 文化名人的笑容僵硬下去，自持身份不跟唐安娜做口舌之争。 王朝阳瞪了唐安娜一眼，那意思是说妹子你含蓄点行不！ 唐安娜吐吐舌头，回头跟张苗苗聊天去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那文化名人气的脸发黑，唐安娜却混不在乎，王朝阳看在眼里，暗自好笑，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吧！ 其实在改革开放的大政策下，受到刺激的绝不仅仅是经济，即将涌入国门的还有西方的文化和价值观。如今已经露出冰山一角，而王朝阳知道在即将到来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里，西方文化将以强势的劲头压住东方文化，服装、影视、音乐……这种压制体现在方方面面。 那些流传了好几千年的文化经典，如同耄耋老者的步伐再也跟不上年轻壮年的节奏，因此饱受诟病和质疑。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也是无可厚非的，但却不必过渡地自己吓唬自己。 王朝阳深刻知道，当时间轴被拉长，你会发现底蕴的力量和传承的魅力，那些盛极一时的文化宠儿，会慢慢退出历史舞台。而那些已经经历过历史沧桑锤炼的文化经典，会在洗尽铅华之后依然散发着璀璨光芒。 做人，也是这个道理吧？ 当天的上午十点半，中巴车抵达栖凤岭脚下，并在一家已经预定好房间的国营旅店安顿，因为会连续游玩三天，行程安排得宽松，第一个的上午之前只有安顿好，然后中午一起品尝当地特产。 安顿好之后，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吃饭，红星那些年轻人们闲不住，便结伴出去闲逛。唐安娜和张苗苗经过一路的聊天，关系变得非常亲近，王朝阳本想带张苗苗出去散步，奈何唐安娜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住，非要同行。 “喂，王朝阳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对这里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你们好歹算半个东道主，孔夫子都说有朋友自远方，那什么什么的，有你这待客之道嘛！”唐安娜挽着张苗苗的胳膊，朝王朝阳抗议。 “那你知道爱迪生最伟大的发明是什么吗？”王朝阳问。 “啊？”唐安娜没跟上思路，脱口说，“电灯泡……哦你这个坏家伙！苗苗你看看，你男朋友欺负我！” 说话间用力摇张苗苗胳膊。张苗苗被弄得哭笑不得。 这样一来，只能三人同行。 唐安娜嘴上厉害，说话不过脑子，但个别时候做事还是比较靠谱的。比如三人同行时，她就不会故意挡在张苗苗和王朝阳之间，只老老实实地挽着张苗苗外侧的胳膊。 三人散步的位置在旅馆附近，没什么特殊景物，走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唐安娜突然趴在张苗苗耳边说：“苗苗妹子，其实你应该感谢我，知道为什么吗？” 张苗苗一愣。 唐安娜翘着下巴道：“我来做你们爱情的试金石啊！你和王朝阳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对吧，但你知道他到底有多爱你吗？我给你讲，男人的花言巧语不要听，要看行动。有些男人很会装，表面看得正经，其实花花肠子多着呢！” 张苗苗捂着嘴笑，眼角看着脸黑如碳的王朝阳。 唐安娜则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任何一段爱情，都需要有人搅和，经得住考验，才是真正的爱情。所以苗苗，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王朝阳忍不住插嘴：“感谢你这种搅屎棍子的行为？” 唐安娜做个鬼脸：“你说我是棍子？那你们岂不……” 王朝阳脸更黑了，这个哈士奇与不择言，插科打诨还真有一套。于是换个话题，此行目的是考察，算得上是文化之旅，应该说点有文化的话题。这里是栖凤岭的山脚下，说几个跟山水有关系的古诗文吧！ 张苗苗虽然偏爱数学，但受到妈妈熏陶，古诗文自然知道的不少。当即念了几手跟山水有关的古诗文。王朝阳也略懂一些，跟她讨论起来。 这下唐安娜傻眼了。汉语她说得都不利索，跟别说古诗文了。跺着脚骂俩人合伙欺负人，引得王朝阳和张苗苗一起大笑。 午饭时间到，众人纷纷返回集合地点。吃饭地点在旅店旁边，门面并不大，但饭菜特别丰盛，其中最具特色的菜是八大碗！ 饭碗大小，下面放着豆腐腐竹和焖子，上面铺着跟麻将块大小的肥肉块，用劈柴生火，上大屉蒸四个小时以上，不加任何调料，肥肉上的油汁会冒出来流到下面的配菜上，端到客人面前时，用筷子轻轻一碰，就会化那种。 这道菜是八大碗中的主菜，名叫方子肉。 吃方子肉有一个讲究，不能用筷子，要用汤勺，而且不能切开，要一口一大块。 众人吃过，纷纷叫好！ 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王宗元不由得开始盘算，景区一条街，目的是吸引游客，而游客玩累了是需要休息和吃饭的，要是能把这道方子肉的做法给学会，并在华北路上开一家餐馆，肯定生意火爆！ 所有人吃得都很开心，唯有唐安娜撅嘴，她习惯了吃西餐，看到那油汪汪的肉块还真不敢尝试。张苗苗笑着说，可以先尝一小口，很好吃的！唐安娜鼓着勇气挖下一小勺，但放到嘴边之前还是放弃了。 “不行不行，这脂肪含量太高了，我肯定吃不下！”唐安娜摇头。 “那就试一试另一道特色菜吧！”王朝阳道。 此时店服务员又开始上菜，端着一个比脸盆还大的白瓷盘子，上面是酱紫色的驴肉，已经切成薄片，整齐地码在一起，同时端上来的还有摞在一起饺子皮大小的春饼，调料包括辣椒酱和韭菜花酱，葱末和香菜末。 这就是第二道特色菜，驴肉火烧。 在整个南阳市附近，驴肉火烧都很出名，但地区不同，吃法不同，口感也不尽相同。 栖凤岭这边的驴肉火烧的吃法，更像是火烧和春饼的结合体，驴肉和调料全端上来，客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搭配。 王朝阳很喜欢吃春饼，也喜欢吃韭菜花酱，当即用春饼卷了驴肉，加上辣酱和韭菜花酱，一起吃下，感觉美味无比。 其他人也纷纷按照自己的口味搭配。 唐安娜再一次撅嘴，抗议道：“为什么都是我不喜欢吃的！” 第314章 庙中谈 张苗苗开始安慰这个神经大条的朋友说：“入乡随俗嘛！这些跟你以前的口味不同，应该多尝试，不然就失去出来玩的意义了！” 王朝阳捧哏道：“苗苗说得对，只有融入到人民群众的海洋中，才能体会到人民群众的酸甜苦辣！” 说着又把一个做好的驴肉卷塞入嘴中，大嚼起来，动作夸张，那叫一个香！ 唐安娜很想揍这个讨厌的家伙儿，但也认可了张苗苗的话，出来玩总要多尝试嘛！张苗苗建议她可以先吃一些清淡的，调料少放，等适应之后才调口味。唐安娜上来倔脾气，指着王朝阳手里刚刚卷好的一个春饼说：“我就吃这个，我倒是要尝一尝人民群众的品味咋样！” 王朝阳立即把卷好的春饼奉上。 唐安娜塞入嘴中，学着王朝阳的样子大嚼起来。 五秒钟过后，唐安娜被辣得几乎跳起来，把整个春卷全吐出来，张苗苗帮忙倒漱口水，王朝阳看着哈士奇妹子被呛出眼泪的样子，差点没笑喷。 “王朝阳，你故意害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韭菜花是辣的，你，你这里竟然还有大蒜……我杀了你算了！” “我就爱这一口，是你非要尝试的！”王朝阳忍着笑说道。 “我发誓，这辈子也不吃驴肉火烧啦！”唐安娜纷纷说道。 一顿饭吃完，所有人都吃得很饱，只有唐安娜没怎么吃东西，看向王朝阳的目光一直带有杀气。 栖凤岭是一片连绵的山区，主峰名叫凤凰山，高2066米，丛峰有大小十八座，分居主峰的两侧，成环抱形状。群山之间的低洼处，形成一个占地八十多亩地的自然湖泊，传说曾经有高人路过此处，惊叹于这里的风水布局，山成抱，水成靠，自成一脉，乃是藏风纳水的宝地。 旅游资源几乎没有开发，如今的栖凤岭山区全是野山和野湖，古代寺庙和停格却有一些，但中间的道路年久失修，跟野路差不多。 今天是第一天，王宗元的安排是在古庙宇和亭台中游玩，这样不至于走太多路，中午出发，天黑之前返回。 如今已经是秋天，天气泛凉，山区辽阔无垠的草地和林木如同巨幅地毯一样展现在眼前，依然翠绿如碧，令人心旷神怡，心胸为之舒缓。在前往庙宇的途中，众人感慨山中风景之美，不由陌上花开缓缓行。 如果说人生以一条奔涌向前的河流，需要时刻保持奋力向前的动力，容不得片刻休息和喘息，那么那么平缓的支流也是需要的，仿佛是波涛汹涌中的避风港，让疲惫不堪的人们得以片刻小憩。以前身为航空高工，面临各种指标和项目，千头万绪，压力山大，每当王朝阳察觉大厦将倾之际，便本着“急事缓办”的态度，给自己放个假，偷个懒，切换到跟业务全部相关的“支流”中。 这不是逃避现实，只是忙里偷闲，当身处“车马邮件都很慢”的环境中，王朝阳发现整个人的眼界会提高。 不再是奋不顾身的追逐和拼搏，而换更高维度的俯视。去审视，所追逐的是你想要的，所拼搏的是值得的吗？ 当你身处崩溃边缘时，不妨停下脚步了望片刻，或许你所努力跨越的只是一座通往深渊的沟壑，而不是高峰呢？ 经过四十五分钟的步行，众人抵达目标。那是一座建在山门的庙宇，是一座木石为主题的古建筑。从远处看，隐藏在稠密的松林中，只有尖尖的飞角若隐若现，暗红点缀翠绿，倒是多了几分灵气。 庙宇三层楼高，建造的年代不可考，有修葺的痕迹，但大多数的红砖琉璃瓦已经破败斑驳，不过方正宽阔的建筑风格，仍然能给人一种恢弘和宽广的气魄。 同行的文化名人有感而发：“这座庙宇也可以成为遗址，我个人觉得，山中庙宇，与其精心呵护频繁修护，反倒不如这让放任自流。欣赏古建筑，绝不可以只有‘美’。眼前这建筑，外表固然破败，但真不正是时间的痕迹吗？脑海中可以试想这样一幅画面，这座建筑从落成之初的辉煌亮丽，在时间的流逝中历经沧桑，风雨在其身上留下痕迹，如同一个从时间河流的源头走来的使者，想后世传唱着关于时间的一切，这不也很浪漫吗？” 众人纷纷点头，文化名人的见解果然高！ 这位就是在车上跟唐安娜争执的那位。听了此等见解，唐安娜不由得暗暗惭愧。文化名人，肚子里还是有料的。 此时那位女诗人开口：“见解精辟！时间比作一条河流，古人今人仿佛在上游和下游，这让我想起一首更浪漫的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 另一位文化名人哈哈大笑：“在庙宇中谈情说爱，这不妥吧？” 女诗人反驳道：“这不仅仅是一首爱情诗。世人常借物思情，但以情喻理有何不可，在我看来，这首诗是一首哲学诗。” 其他人纷纷莞尔，不知道她为什么说是哲学时。 女诗人解释道：“品味诗歌，一定要有画面感！你们试想这样一幅画面，分别居住在长江头尾的一对情侣，他们借助长江表达情感，‘共饮长江水’，这是美的，美体现在‘共饮’二字上。再想一下，如果情侣中的一个耐不住寂寞，沿着长江去寻找爱人，那么在寻找的这段时间里，他的爱人会不会离开？会不会错过？这个画面还美吗？没准会变成凄美！” 众人鼓掌。 看过第一座庙宇，众人沿着曲折的山路向里进发。有石阶，但绝大多数已经破损，走在上面比较辛苦。其他人还好，唐安娜叫苦喋喋，张苗苗主动搀扶，速度慢下来，甚至被极为上了年纪的文化名人甩在后面。 王朝阳建议，出来玩不要勉强，走不动就别走了。 但唐安娜说还能坚持，就算慢点也不掉队，否则会被别人笑话！ 就这样，来到下一个景观，位于半山腰的凉亭。 第315章 风物长宜放眼量 这是一座六角凉亭，下面有石桌石椅和石阶，虽然经过不知多长时间的风雨洗礼，但桌椅依然完好。亭子顶部内侧有图案，看上去似云卷云舒。 王朝阳三人速度慢，抵达凉亭时其他人已经赶往下一个景观，三人索性坐下来喝水休息。中午唐安娜没怎么吃饭，此刻又渴又饿，好在张苗苗细心，提前带了水果，唐安娜接过来就吃，丝毫不在乎动作有多不雅。 “讲真的，像你们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我还是很佩服的！”唐安娜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王朝阳懒得搭理她。 张苗苗奇怪问：“我们没心没肺？” 唐安娜继续啃着苹果说：“对啊。出发之前我才知道，你们的项目被人抢走了，不在家里想办法，却出来玩，这还不没心没肺？” 张苗苗道：“其实我们没有放弃。只不过暂时没有太好的办法，没必要急在一时。” 唐安娜摇头连说一串“no”，又道：“没办法只是借口，遇到任何事情都要有行动，放任不理的话，小case会变成大case，缓case会变成急case，哦苗苗，case是啥意思懂吗？” 张苗苗点点头说：“知道，王朝阳正在教我英语……” 唐安娜：“不错嘛……好吧，我说的道理明白不？那个周文杰，我也看他不爽，你们应该想办法反击啊！” 张苗苗凛嘴，不知说什么好。 王朝阳说，想起《古尊宿语录》上的一段话，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 拾得答曰：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待过几年，你且看他。 唐安娜眨了眨眼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要出家啊，还跟我玩起竭语了！人家都骑在你脖子上……那啥了，你还忍他让他，脑子有病啊！” 王朝阳道：“刚刚那位女诗人的话很好，很多事情不要只看眼下，主席有一首诗写的很好：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莫道昆明池水浅，关于生过富春江。你悟到了吗？” 张苗苗在一旁捂着嘴笑。 唐安娜怒道：“好你个王朝阳，好你个坏苗苗，姐在替你们着急上火，你们却故意跟我卖弄文骚，气死我了，以后再也不管你们了！” 张苗苗主动挽住她的胳膊，解释道：“其实他不是故意气你，现在这情况，周文杰占了先机，又有人支持，我们没法反击。与其郁闷，还不如洒脱一些，风物长宜放眼量嘛！” 唐安娜皱了皱鼻子，依旧愤愤道：“果然是一对，夫唱妇随的。ok，你们都是高风亮节的高人，就我是个牢骚太盛的小女子。哼！” 说说笑笑间，三人休息完，继续追赶大部队。 前方又是一座庙宇，跟山门附近的建筑风格类似，众人便留在这里，简单喝水吃了食物，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多，王宗元通知所有人，休息过后，开始返程。 返程多是下坡路，用了一个多小时，回到旅店时已经天黑。 王宗元意识到，对众人的体力有些高估。这让他想到，明天的计划要不要调整。 明天的计划是深入大山，穿过栖凤湖，攀登栖凤岭的主峰。所有路程加起来大约二十公里，王宗元担心会不会有问题。 所以在吃过晚饭后，王宗元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开了短会，讨论明天的行程。 四位文化名人首先表态，明天的行程他们不参加。岁数大了，体力不行，明天他们会在附近的景区随便游玩。 除了这四位，其他人都是年轻人，红星办事处的新人们集体说没问题。王宗元单独问唐安娜，确定要参加吗？唐安娜正在犯嘀咕，但被王宗元这么一问，顿时火道：“瞧不起我啊！” 王宗元苦笑道：“出来玩，安全第一，我担心你不适应山路……” 这话已经够婉转了。 唐安娜扭头问张苗苗要不要参加，见张苗苗点头后，唐安娜道：“我和苗苗体力差不多，她敢参加，我当然不能怂！” 王宗元说了声“那好”，然后跟王朝阳交换一个眼神，那意思是随她参加吧，如果她中途掉队，可以派人把她提前送回来。 如此决定之后，王宗元最后强调说，明天一整天都在山里，今晚早点休息，养住体力，明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吃饭，八点准时出发。需要带的水和食物，要提前准备好。 第二天吃过早饭，众人集合，按照计划时间准时出发。因为计划是一整天，众人带的东西都很多，一顿午餐的事物是必带的，此外还有衣服和毛巾之类的用物。 第一个目的地是栖凤岭主峰阳面的野湖。 有山有水，方显灵动。栖凤岭在这个旅游业不发达的时代仍然出名，其实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座自然湖泊。 众人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徒步，上午十点十分看到野湖。 这个季节雨水开始减少，野湖的水位下降，在岸边的石头上可以清晰看到痕迹。不过即便水位下降，湖面仍然宽广，阳光正好，清风徐徐，湖面波光粼粼，众人坐在湖旁的石头上，感受着疲惫之后的清凉，无不大呼爽哉！ 张苗苗发现其他人都在看湖边风景，便偷偷把手塞进王朝阳的手心，轻声说：“以后经常来玩就好了！” 王朝阳笑着说：“坐着没意思，走，去湖边走走！” 然后就牵着女孩儿的手朝湖边走去。在人前，张苗苗很少跟王朝阳牵手，此刻不由得大囧，但发现王朝阳没有松手的意思，随后只好任凭他牵着。 唐安娜坏笑一声，起身就要冲过去继续扮演“搅屎棍子”的角色，不过走两步却又站住。看着一男一女携手漫步湖边，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酸意。 扭头看其他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突然感到莫名的孤单。 唐安娜也起身朝湖边走去，却不是王朝阳和张苗苗的方向，而是沿着湖边的另一面。 第316章 挖掘财富 在湖边逗留一个小时左右，吃食物，补充水分，众人启程前往本次的目的地，栖凤岭主峰。 道路开始变得曲折，仰角增加，又过一个小时，眼前已经没有“道路”可循，众人只能按照大体的方向感进发。前半程轻松愉快，路上说说笑笑，此刻所有人都沉默不言，专心赶路。 考验已经开始。 登山恰如人生，不可能一直平坦，总会遇到坎坷，人的价值观不同，选择自然也不同。 此刻众人的选择类似，都是坚持。 张苗苗开始喘粗气，唐安娜还不如张苗苗。王宗元过来跟王朝阳商量，要不要休息一下。王朝阳询问抵达栖凤岭主峰还要多长时间，王宗元回答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这意味着，如果想天黑之前完成往返，现在就不可以休息。 “应该还能坚持！” 继续往前走，体力的消耗持续增加，王朝阳主动背起张苗苗和唐安娜身上的背包。其他男生也纷纷发扬风格，帮女生拿东西，或者搀扶。如此又过半个小时，有几个女生看样子已经坚持不住了。 而在这个时候，一个负面的征兆开始出现，天上的乌云开始稠密起来，光线昏暗，山风也开始加剧。 山间的雨来的非常快，从晴空无云到黑云压顶，再道倾盆大雨，似乎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大雨倾斜而下，捶打在登山者的身上，众人叫苦不迭……出发前王宗元考虑过天气，预报说近期不会有雨，但山间气候变幻莫测，也不是王宗元能预测的。 这下可苦了众人，本已经将要耗尽的体力上又要承受巨大消耗，漏屋偏锋连夜雨，破船又遇打头风。 遭此变故，众人面临的不是能不能登上栖凤岭的问题，而是能否安全下山的问题。大雨如注，能见度不超过三十米，地面湿滑，随时有滑到的危险。 王宗元的包里带着应急绳索，让说有人都握紧绳索，健壮的男生在两侧，女生在中间，宁可慢一些也不要滑到。 一根小小的绳索，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但前进方向是个问题。冒雨下山，这是极其危险事情，首先被排除。剩下只有原地等待和继续前进两个选项。王宗元和王朝阳商量过后，决定继续前进。在栖凤岭主峰附近，有可以避雨的庙宇，山间气象变幻不定，最稳妥的选择就是尽快找到避风港。 令人欣慰的是，原本气势消沉的队伍，此刻爆发出令人意外的斗志，前进的速度丝毫不慢。 王朝阳和王宗元目睹此景，知道决策是正确的。如果决定原地等待，队伍不可能爆发出如此的斗志。 没有人准备雨具，现在所有人都浑身湿透，雨水夹在在山风之中，不定地锤击，继续消耗人们的体力和耐力。 王朝阳走在队伍的最后，在他前面是唐安娜，张苗苗则在唐安娜前面。唐安娜知道俩人是故意照顾自己才这样安排的，往常性格，她一定拒绝，但此刻她已经接近极限，身体感受是最真实的，她只能默默接受者同伴的照顾。 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一个女生滑到了，并且没能握紧绳索。 雨水将草地变得更加湿滑，女生径直朝下方滑去。旁边的男生奋不顾身地抱住女生腰，但被向下的力道带了一个趔趄，一起朝山下滑去。 王朝阳处于队尾，看得一清二楚，大喊一声“其他人不要动”，然后单手握紧绳子，另一只手朝下滑的两人伸去，并准确地抓住男生的胳膊。两人的力道非常大，王朝阳有心理准备才没有松开绳索，但依然滑了半米多长。 那男生也反应过来，只用一只手抱住女生的腰，另一只手拼命此朝地面抓去，同时两只脚也奋力地寻找着力点。 最终，下滑停止，那女生惊魂甫定，反应两秒钟，突然大哭起来。王宗元已经赶过来，安抚说：“孩子，不要哭，这是宝贵的经历，希望你永远记住它！” 此时张苗苗退回道王朝阳跟前，打开他的手掌，发现磨得全是血痕，不由得大惊。王朝阳将手掌活动两下说：“小伤，没关系。王主任刚刚的话非常好，这是宝贵的经历，希望所有人都能记住。” 为了吸取教训，王宗元决定调换队伍顺序，男生女生依次岔开，而且绳索不要只用手握住，全部用副绳索或者其他可以用的围巾、布条之类的，绑在自己腰上。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确保安全。 不过，刚刚惊心动魄的插曲过后，所有人直观地感受到危险。原本的昂扬斗志开始消弱，速度降为原来的三分之一。照这样下去，恐怕很难走到避风港，而在这大雨之中，存留的时间越长，危险越多！ 王朝阳此时大声喊道：“我讲一件事情吧，你们只听就可以，绝不要分心……我以前了解过一些日本企业特殊的企业文化，他们专门建立一个失败案例的陈列馆，每次遇到重大客户去谈合同，他们都会把客户领去参观那些案例。在普遍思维中，这是脑子有病的表现，失败案例，藏都来不及，怎么会展示给客户呢？” “但实际效果却出人意料，参观完失败案例的客户们，往往对他们更加信任，倾向于把重要合同交给他们。你们想一想，这是为什么呢？” “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但现实中该如何让失败成为成功之母呢？这是一门学问。那家日本企业的做法是，每一项失败的案件，都把原因和影响写得非常清楚，然后发散思维，采用至少三种方法去解决这个失败。在他们看来，任何一次失败，都是公司宝贵的财富，是无形资产。既然是财富，为什么不可以向客户展示呢？” “换位思考，如果你是客户，当你看到对方把所有犯过的错误都认真地保存下来，并坦诚地展示给任何人看，这在印象上是会加分还是扣分？” “在我看来，失败也好，挫折也罢，都是人生的必经之路。那么既然在所难免，为什么不努力从中挖掘财富？” 第317章 孩子，不要哭 王朝阳一番话后，队伍的速度开始提升。 话并不是多有煽动性，只是用最直白的话讲出道理而已，但听话的人身处逆境之中，这使得这番话显得格外的厚重，仿佛至理名言一样，引发共鸣。 身处逆境的事实无法改变，那就应该去尝试在逆境中寻找财富。 坚持，比平时能坚持的极限再坚持一点，那才是进步！ 经过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雨中缓行，众人成功抵达避风港，位于栖凤岭主峰的一座庙宇。 庙宇的建筑风格跟山门一样，但冲进大门后，没人愿意花心思去欣赏古建筑的美，他们想做的只有一件事，躺在地上，休息！ 但浑身衣服都湿透，这样躺下去会生病的。王宗元检查了庙宇的布局，正巧分为两个隔间，便让男生和女生分开，各自升起篝火，把衣服烤干。 找不到干燥的柴，王宗元就让几个男生把破门开拆开，用石头砸碎，用来生火。当篝火升起之后，众人纷纷脱下衣服烘烤，花了一个多小时，众人穿上干燥的，带着火焰余温的衣服。 再次聚在一起，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看着外面。 此刻依然黑云压顶，狂风怒号，时不时地有电闪雷鸣。 “这雨，该不会下一整天吧？”有人问到，声音发颤。 “一般不会，山里的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王宗元用笃定的语气回答，又说，“所有人都不用害怕，安心在这里等着，雨一停，咱们就下山！” 王朝阳走到王宗元跟前，指了指他的膝盖问：“没事吧？你也多歇着！” 王宗元面色一窘，道：“我没事。” 在登山过程中，王宗元走在前面，负责探路。王朝阳注意到王宗元不止一次摔倒，膝盖虽然被裤子挡住，但明显已经肿起来，而且在向外渗血水。 通过这次登山，王宗元的表现令王朝阳大为改观。以往接触，王宗元是老实巴交中规中矩的公务员形象。这次暴雨突如其来之后，王宗元大多时候都在鼓励年轻人，在以身作则，走在最前面探路就是他主动要求的。要知道，他已经快五十的人了，那些跟他一样年纪的文化名人，甚至没有选择登山。 “孩子，不要哭，这是很宝贵的经历，希望你永远记住它！” 这是王宗元当初鼓舞年轻人的话，王朝阳听在耳中也颇有感悟。 此刻王宗元说自己“没事”，王朝阳没有深问，但猜测得到他忍受的痛楚不低于在场任何一个人。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负责带队，任何时候都都不能把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他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王朝阳由此想到老爹，他是一位永远都热血豪情的老兵，领导着红星向前进，所背负的压力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情的。王朝阳经常劝老爹，遇到任何事情都要说出来，群策群力，可以帮他分担压力，但老爹很少会主动这样做。 究其原因，也无非跟王宗元的处境一样，身为一个领队者，决不可轻易把脆弱的一面袒露出来。 张苗苗和唐安娜的表现，同样让王朝阳意外，尤其是唐安娜。风雨中登山前行，随时有滑到的风险，这是健壮男子都很难完成的壮举，但两个女生硬是坚持下来。 张苗苗在外人面前会脸红，说话声音小，身子骨也属于那种“弱不禁风”型的，但整个登山过程中，没说任何怯懦的话，一步一步地坚持着，你很难想象她小小的身躯里能爆发出这么大的能量。 然后是唐安娜，这个被西方优越条件渲染得有些娇气矫情的女生，在抵达野湖之前一直喊累，总嚷着要休息，在登山的前半段也总在抱怨。但王朝阳注意到，突发暴雨之后，唐安娜没说过任何抱怨的话。她穿的是牛仔裤和皮夹克，湿透之后是非常难受的，但全程唐安娜都没有额外要求，跟之前像换一个人似的。 是什么让没心没肺的“哈士奇女孩”发生改变的？ 从这个角度想，一场暴雨，或许真的不完全是坏事。 有位名人说过：只有退潮之后，你才知道谁在裸泳。 这话用在这里不恰当，但道理相通。看人，真的不可以只看表面。 然后是红星办事处的那几个年轻人们，他们都是十八九岁，校园招聘而来。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从体型上看跟成年人没有太大区别，但曾经有社会科学家研究，他们才是整个社会中最“脆弱”的人群。 他们已经不是孩子，无法再享受孩子的特权。但同时他们又没有足够的心里建设和必要的生存经验，他们必须尽快融入道成年人的社会中去。成年人的社会，是不讲究同情的，甚至可用“残酷”来形容，没有人会理所应当地教导你，也没有人会耐心地容忍你犯错误。 这些十八九岁的男生女生如同刚刚离开巢穴的小鹰，无法继续躲在父女的羽翼之下，想不挨饿，就必须去改变，去适应，去觅食。 那么如果以上的理论是正确的，王朝阳心想，这次的登山之旅，或许能让他们的心里承受能力更强一些。 “孩子不要哭，这是很宝贵的经验，希望你永远记住它。” 这真是一举不错的话。 篝火一直没停，庙宇中别的没有，但用来当柴火的木头足够。所有人围坐在篝火旁边，感受着火光和温度，这样过了半个小时，疲倦消失，饿意袭来。 出发前所有人都准备了食物，此时纷纷取出来开始进食。 唐安娜因为不知道该带什么，便只带两个馒头，打开背包之后哈士奇姑娘丧气地用英文骂了一句脏话。 馒头被雨水泡烂，根本没法再吃。 “跟我一起吃吧！”张苗苗这时说。 张苗苗带的食物是用塑料袋裹起来的，没有泡水。这让唐安娜脸红，果然没有苗苗细心啊。 但看到张苗苗包里的事物，唐安娜微微一怔，驴肉火烧，她发誓再也不吃的。 “吃吧，不饿肚子才是关键！”王朝阳坐在一旁，率先拿起驴肉火烧吃起来。 “说不吃就不吃！”唐安娜揉着肚子，坚持道。 第318章 温饱 王朝阳也不多劝，自己吃起来。唐安娜很想骂人，这坏家伙好不解人意，姐只是想矜持一下，你就不能配合？ 好在张苗苗不忍心，劝唐安娜多少吃一些吧，还不知道要等多久，饿着肚子肯定不行。唐安娜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从张苗苗手里接过驴肉火烧，再三确认里面没有韭菜花酱和大蒜之后，才开始慢慢吃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饿，唐安娜惊讶地发现，这次的驴肉火烧竟然非常美味。她忍不住问张苗苗，跟上次吃的不一样？张苗苗的回答是完全一样，唐安娜暗自尴尬起来，味蕾竟被驴肉火烧征服？ 这事绝对不能让某人知道！ 唐安娜谨慎地偷看王朝阳一眼，发现他似乎没有注意自己，这才安心。一个驴肉火烧不知不觉间消灭掉，唐安娜想继续吃，于是又偷偷瞄王朝阳一眼，趁他不注意拿起第二个火烧，慢慢品尝起来。邪了门儿，竟然越吃越香，甚至有种欲罢不能的冲动。于是消灭第二个，又拿起第三个……在王朝阳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 三个火烧全部消灭，唐安娜终于吃饱，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还不忘最后瞄王朝阳一眼，确认始终没被发现，暗赞自己太机智。 “吃个火烧像做贼，不是你风格吧？”然而这时，王朝阳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紧不慢地飘入唐安娜耳中。 唐安娜尴尬地捂住脸，沉声对张苗苗说：“妹子，去帮我杀了他！” 张苗苗忍俊不禁。 温饱问题解决后，人们的紧张情绪开始缓解，他们不再围在篝火旁，而是三三两两地在庙宇中查看。 其实对于外出游玩的人来说，疲惫和暴雨都不是谈虎色变的因素，毕竟但凡出来玩的，多少有心理准备，又不是小孩子。之前因为被暴雨袭击得措手不及，才显得士气低沉的。 “现在想一想，赶上暴雨也很不错，你们想，如果只是风调雨顺地上山下山，那反而没有意思！”有人开始发出这种论调。 “就是就是，咱出来玩的目的就是找刺激！”有人应和道。 王宗元仍然坐在青石板上，笑骂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原来怎么不知道你们这么乐观？” 众人大笑起来。有人发现王宗元的腿不对劲儿，过去询问，王宗元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没事，只是累而已，年纪大了，比不起年轻人。 王朝阳凑到街道主任跟前，低声问：“真的没事？” 王宗元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疼，但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在担心……” 说着话，王宗元看向外面黑压压的天空，后面的话没有说，但王朝阳已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一个小时过后，在庙宇中闲逛的人纷纷回到篝火旁，开始一边闲聊一边欣赏外面的暴雨。 半个小时过后，闲谈的人安静下来，外面雨声如雷，更是显得里面安静。一个疑问开始出现在众人脑海中：雨什么时候能停？ 雨不停，就没法下山。但如果雨天黑之前也不停，难道要在山上过夜？ 众人开始小声谈论起来，忧虑之色出现在所有人眼中。在山上过夜，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情况，可眼下，必须要考虑这个问题了。 王宗元这时道：“要是雨一直不停，那就在这里过夜吧！虽然没准备，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吃得东西足够，这是最关键的，晚上山上可能会冷，但多生几堆火也能解决。你们刚刚不是还说想找刺激嘛，这山上过夜不比雨中爬山更刺激？” 这番话产生作用，众人情绪好转一些。 唐安娜问：“山上不会有狼吧？” 众人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明白这自然是一个笑话。 有人发现王宗元的状态不对劲儿，问他要不要紧，王宗元说没事，却把王朝阳单独叫到一旁。 “扶我一下，我想四处看看。”王宗元道。 王朝阳便扶着他在破庙中散步，期间王宗元一直在看墙壁和房顶。王朝阳看出端倪，待远离其他人后问道：“担心这破庙？” 王宗元眉头皱起，犹豫片刻道：“这雨看起来短时间不会停，咱们这伙人很有可能要在这里过夜。这么大的雨要是一直下，我担心这破庙会有问题。” 王朝阳一颗心也沉了下去，街道主任说得比较隐晦，担心有问题，但这个问题很有可能非常严重。这破庙的承受能力没人知道，如果雨大塌方……后果不堪设想。 “先不要跟其他人讲。”王宗元道。 “明白。”王朝阳。 俩人继续沿着墙壁巡视，重点观察的是墙根和房顶，以及墙壁上有裂痕的地方。情况并不乐观，墙根已经有渗水的痕迹，这说明雨水能够顺着地基的土石渗入，在建筑的阴面墙壁上，有两道两米多长的裂痕，如同被巨斧生生劈开的一样，看上去非常瘆人，途经裂痕能感受到有强烈的山风灌入。 若外面的雨势一直不减，没人敢保证不出问题。 “要告诉其他人吗？”王朝阳征求街道主任的意见。 “……”王宗元的脸色非常难看，蜡黄色，嘴角发白。 他沉吟好久，目光看着围坐在火堆旁边的众人：“你看看他们，现在还能安静地坐在那里，如果知道实情，肯定会情绪失控吧？在没有确定情况之前，还是先瞒着他们吧！” 王朝阳同意他的意见，见王宗元状态不对劲，就问他腿有没有事。王宗元摇头，没有回答。 王朝阳不放心，把他扶到一旁，挽起裤腿。 膝盖往下的小腿附近肿起一个大包，暗红热像个小馒头似的，腿上其它位置也有很多擦痕。 “太严重了，坐过去歇着，不要再动弹了！”王朝阳道。 “没关系的……看着吓人罢了。别让其他人看到。”王宗元放下裤腿说，“那些年轻人没见过世面，让他们看到才会大惊小怪。” “有时候你得相信年轻人，他们的心理素质未必那么弱！”王朝阳道。 “也许吧！”王宗元摸出旱烟，发现已经湿透，扔到一旁道，“在我眼里，他们还都是孩子。本想带他们出来玩，结果变成这样，我心里不落忍。” 第319章 山洪 暴雨已经持续六个小时，雨势一直不减。 篝火只剩下零星的火苗，本以为庙宇里面木柴足够，但持续五六个小时的篝火已经把所有能烧的东西烧光。众人依然围坐在火堆旁，微弱的热量已经不足以帮他们驱走寒冷，但比起寒冷，更为严重的是心中的恐惧。 长时间的等待，人们从慌张到放松，又从放松到担忧，如今已经演变成恐惧。 夹杂着雨水的山风从大门和墙缝中灌入，令众人有种深处冰窖中的感觉。距离上一次吃东西已经过去六个小时，饥饿感和寒冷如同一对商量好的强盗，掠夺着人们仅剩不多的信心和耐心。 然而，吃的东西所剩无几。 最严重的考验已经开始。接下来众人将要面对的，是在饥寒交迫的状态下，在山上度过一宿。天已经黑了下去，夜间走山路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所以即便雨停，也没法下山。 王宗元当众讲了一番话，目的是鼓舞士气，虽然又冷又饿，但信心不能丢。一个晚上很快过去，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可以下山！ 从鼓舞士气角度将，这番话的作用不大。不过人们只能这样去想，虽然饥寒交迫，但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达不到绝望的地步。 张苗苗把备用的衣服交给唐安娜。唐安娜那件炫酷的黑色皮夹克一直没有干透，保暖效果也不好。唐安娜本想拒绝，但张苗苗态度坚决，由不得她拒绝。 王朝阳组织所有人把剩下的食物拿出来，优先分给女生吃，至于男生，有多余的就吃一口，没有就饿着。这个意见得到所有人的同意，毕竟这个时代大男子主义还是很强的。 王宗元不放心庙宇的后墙，和王朝阳又去确认一遍，从墙根的浸水和墙体的裂缝来看，情况并不乐观，但也无法判断会不会塌。 当火堆中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庙宇中陷入彻底的黑暗，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人们安静起来，依然保持着原来的位置，彼此靠的更近一些。 王朝阳的胳膊被张苗苗紧紧抱住，而女孩的头也用力靠在他的肩膀上。唐安娜依偎在张苗苗的另一侧。 其他人也都暂时放弃了男女之别，互相紧紧依偎着。 火堆熄灭了，人体的温度还在。 然后便是与时间为敌。 时间如同一位剑道高手，抓住人们的短板，捏着“拖”字诀，一招一式都放得很慢。寒冷、饥饿、依偎、心跳、呼吸，以及外面的暴雨声，这些交织在一起，在放慢的时间轴上，考验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后墙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然后听到山洪奔涌而下的声音，以及同时传过来的还有刺骨的寒风。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黑暗中，众人惊慌失措。 “后墙塌了，山洪进来了，快向两旁靠！找墙根躲！” 王宗元大喊一声，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向两侧退闪。但山洪的速度太快，众人刚刚起身，那夹杂着山石的泥浆已经奔涌而至，巨大的冲击力令众人无法站稳，但好在他们互相拉着手，才不至于有掉队的。最后跌跌撞撞，总算移动到侧面墙壁旁。 侧面墙壁状态好，可以作为危险发生后的掩体，这是王宗元和王朝阳事先找好的。 “都没事吧？我点名，听到的答应一声！”王宗元扯着嗓子，一个接一个地喊名字，被点名的人用最大的力气回答。似乎，在突如其来的恐惧笼罩之下，这样一问一答能够缓解紧张的神经。 得到所有人的答复，王宗元大声道：“很好，所有人都在，这就很好！” 一个都不少，这是万幸！ 说完，这位街道主任突然哽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随后能听到他的哭声。他极力忍耐，但还是发出了声音。 人的心里承受能力都是有上限的。 从最初组织活动的费心费力，到突发暴雨的担惊受怕，又到发现后墙隐患却选择一个人祈祷，最后到现在，祈祷没有改变后墙被山洪击垮的现实，所有人被冲散得七零八落，这位年迈的街道主任已经达到极限。 “孩子们，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不应该带你们来山上玩，都是我的错……”王宗元哭道。 其他人也哭起来。 负面情绪一旦发泄起来，如决堤之流，很难控制。情绪在整间庙宇中蔓延，除了滚滚流淌的山洪和鱼贯而入的山风，还有众人的低声哭泣声。 这就是自然的力量！人们的信心在其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方才后墙倒塌那一瞬间，众人各自寻找掩体，王宗元和街道的几个年轻干事退到一处，王朝阳张苗苗和唐安娜因为离得近，一起退到西面墙下，红星厂其他的几个年轻人也退到西面墙下，但跟王朝阳三人有一定距离。 此刻依然目不视物，脚下洪流滚滚，没人敢随便移动。 由于贴得很近，王朝阳感觉到张苗苗的身体在颤抖，而唐安娜的呼吸也非常沉重。 “你们没事吧？”王朝阳问。 “我没事。”张苗苗回答，嗓音是颤的。 “我也没事。”唐安娜道，“就是有点害怕。” “别怕，站在我后面，就算被水冲走，我也是第一个。”王朝阳开了一个玩笑，两个女孩儿并没有笑。 “这该死的雨，还要下多久啊？”唐安娜问道。 “总会停的。”王朝阳道。 “我相信，总会停的。”张苗苗道。 张苗苗并没有一直躲在王朝阳身后，而是依偎在王朝阳的肩膀下。唐安娜低声问道：“苗苗，借你男朋友用一下可以吗？” 张苗苗把她拉了过来，于是两个女孩儿一左一右，同时贴在在王朝阳身旁。 王朝阳有些不放心红星厂几个新人的情况，问过他们，得知他们的位置还算安全后才放心。 和王宗元的距离比较远，此刻已经无法听到他们的哭声，但王朝阳猜测他们的情况并不乐观。 “我说一件事情吧！” 王朝阳的音量尽量提高：“这次登山，发生暴雨之后，王主任为了在前面探路，摔倒过好多次，膝盖已经肿了，这事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我看过，情况非常严重，若换做往常，他应该立刻去医院。但王主任不让我告诉你们，他怕你们担心。” 第320章 不要永远做孩子 王朝阳继续道：“还有，刚刚躲进这里时，王主任忍着腿疼，把庙里四边的墙体都检查一遍，目的是发现隐患。当时看到后墙有裂痕，有可能被山洪冲垮……王主任仍然没有告诉你们，而是拖着病痛的腿一遍又一遍的确认。” “我想说的是什么呢？” “在王主任眼里，你我都是孩子，他不希望让咱们接触外界最残忍的部分，而是努力地帮咱们遮风挡雨。所以，如果你们现在感受到的痛苦和绝望是十分，那么王主任承受的压力就是二十分！” 哽咽声消失，众人沉默。 王宗元也沉默。 王朝阳微微一顿，问道：“但是你们不能永远做孩子！在风雨面前，任何人都是渺小的。但反过来讲也成立，在风雨面前，任何人都是伟大的！” 成长的过程是漫长的，但真正的成长往往只发生在某个瞬间。 王朝阳一番话结束，和王宗元多在一起的年轻人们仿佛被醍醐灌顶一样。是啊，保护我们的人快要倒下，我们应该站起来了！ 于是年轻人们行动起来，凭借微弱的记忆，在黑暗中摸索。沿着墙壁向上寻找，找到安全的栖身之所。这里的地势偏高，洪流无法触及。他们搀扶着王宗元坐下，并告诉他安心，我们会保护你！ 王宗元再一次流泪。 孩子们长大了！ 对面墙壁，红星厂的几个年轻人，也流露出勇敢的一面，他们成功跟王朝阳三人汇合，并找到洪流无法触及的栖身之所。 “跟你们讲一个经历吧！” 王朝阳这次声音不高，只是讲给身边的几个人听。他讲的是上次跟张苗苗一起去龙源重工，在返程中遭到谋害，险些命丧破瓦寒窑的经历。当时被困在破瓦寒窑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留给他们的似乎只有一条路，等死。 王朝阳重点讲述了后面的事情，当时王朝阳骨折动弹不得，张苗苗奋不顾身地去寻找出口，手掌和胳膊都被划出很多伤口，弱小的身躯一次又一次地完成这不可能的挑战。 人的潜力无穷，这绝非空话！ 只有切身经历后，才会相信。 “现在回头去想，我会感谢那次经历。他让我真正认识了你们的苗苗姐，也学到了一条人生至理！”王朝阳最后说道。 “但在我心里，那段经历是完全不同的一个版本！” 张苗苗开口：“当时被困，我心乱如麻，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的确不断地寻找出口，但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纯属是在发泄紧张和无助。后来王朝阳让我坐下来，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安静地坐下来，待我我心态平稳之后说了一句让我记忆犹新的话：工程师应该用工程师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这并不是一句空话。当时困住我们的关键是一扇木门。那扇木门任何人看后都不会产生将其砸碎的想法，但那确实就是王朝阳的建议。而鬼使神差地，我相信了他。然后我们开始从应力分析角度去寻找木门的弱点，如同在做一道数学题。最终，我们成功了！” “我想说的是心态，任何时候心态都不要甭，这才是关键！” 同一个故事，讲出两个不同的版本，听故事的人们安静地思索着，各自从中领悟自己的感悟。 会不会产生第三个版本和第四个版本？没人知道，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当经历和思考汇合，就是会磕碰出无数朵火花。 “这个时候秀恩爱，这俩人真可恶！”唐安娜突然说道。 不得不说，这种脑回路也只有哈士奇姑娘做得到。但这种独辟蹊径的切入点，起到很好的气氛条件作用，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王朝阳笑道：“说一句比较俗的话：人生就像弹簧，逆境就是压在弹簧上的重量，从物理学的角度讲，压力越大，反弹力也会越大！” 张苗苗也不避嫌，接着他的话说：“所以眼前的困境真的不算什么，就当做给弹簧的压力吧，坚持过去，咱们会成长的！” 以唐安娜的性格，本想继续拿俩人“秀恩爱”的事实开玩笑，但却没有开口。有着共同的经历，有着共同的理解，彼此欣赏，三观吻合，这来人还真是一对啊！唐安娜不由得想起在栖凤湖畔时，看到王朝阳和张苗苗携手漫步湖边，那画面是那么的锦瑟和弦，以至于她不忍心去破坏。 唐安娜暗自神伤起来。 此刻她虽然也紧紧靠在王朝阳的身旁，动作跟张苗苗一样亲密，但本质是不一样的。 大雨过后，她应该说一声谢谢，而张苗苗会回答不用谢，这就是差别。 时间如同山洪一样，继续流逝。 饥饿和寒冷在持续考验人们的同时，困倦袭来。人们各自靠在一起，没有过多的恐惧。此刻众人的心里，暴雨下了，墙也塌了，又冷又饿……能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情况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物极必反，这反倒带来释然的心态。 众人开始忘却时间，纷纷进入睡梦中。 王朝阳依然被两个姑娘“左拥右抱”着，张苗苗是第一个睡着的，靠在男人的身旁她的心态是放松的，恰如她对过去经历的感悟一样，心态很重要！ 唐安娜有些发烧，王朝阳能感受到她的体温的上升，但此刻唯有等待。唐安娜在半睡半醒中，突然在王朝阳旁边耳语道：“我有点饿，怎么办？” 王朝阳说：“忍一忍，明天下山后我请你吃驴肉火烧！” 唐安娜说：“好。但不许加韭菜花！” 王朝阳说：“好！” 唐安娜说：“更不许加大蒜！” 王朝阳说：“大蒜是个好东西，你可以试一试。” 唐安娜说：“才不要！” 王朝阳说：“入乡随俗嘛，不加大蒜，驴肉火烧就不地道啦！” 唐安娜说：“骗人！” 当身旁的呼吸都趋于平稳，王朝阳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他凝视着黑暗，片刻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心里想起一句后世的歌词：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第321章 下山 雨是什么时候停的，没人知道，第二天早上众人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晴空万里五云，像巨幅蓝色的绸缎一样。 人们冲向外面，兴奋地喊着：雨停了，雨停了！ 王宗元的腿伤严重到无法动弹的地步，但好在人的精神头还不错，他拒绝任何人看他的伤势。王朝阳让四个年轻的小伙子去周围寻找树枝之类的东西，争取能做一个担架，把王宗元太下山。 不大工夫四个年轻人就找来很多粗细不一的树枝，挑出两个做龙骨，把细的枝条和树皮编成软绳，横向捆绑在龙骨中间，又垫上两件衣服，这样简单的担架就做成了，王宗元虽然拒绝，但还是被年轻人们抬了上去。 唐安娜在发高烧。 昨晚临睡前已经有发烧症状，现在更严重，脸颊烧得通红，人的精神也病恹恹的。她一个人是无法下山的，王朝阳决定背她下山。 除了唐安娜和王宗元，其他人没有问题。 这样，开始下山。四个年轻小伙子抬着王宗元，王朝阳背起唐安娜，张苗苗不放心，也搭手扶着。 暴雨过后，到处都是洪流冲刷后的痕迹，所有沙土都是松软湿滑的。下山的路，并不容易。两个年轻人主动请缨，在前面探路，自他人则跟在后面缓缓而行。 “苗苗，我不会死吧？我怎么这么难受啊？浑身疼，连喘气都疼！这混蛋王朝阳，走路就不知道稳当点，晃得我脖子好疼……”唐安娜趴在王朝阳背上，没精打采地抱怨着。 “不要胡说，你不会有事的！咱们正在下山，下了山就好了！”张苗苗在一旁安慰道。 “我好渴啊，有没有水？我也好饿啊，我想吃饭……我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啦，要是有一碗热乎乎的牛奶再配上两个鸡蛋就太好了……哦不，我不喜欢吃鸡蛋，我喜欢吃驴肉火烧，那玩意儿真好吃啊，但不知道能不能当早饭吃……”唐安娜继续絮叨着。 王朝阳也一晚上没吃东西，如今下山，两个人的重量让他的双腿渐渐吃不消。但王朝阳一直坚持着，甚至没有提议休息。现在唐安娜和王宗元都继续下山就医，休息只会让他们的情况变得更严重。 这是一场体力和意志力的较量，王朝阳能明显地感觉到双腿越来越沉，“像灌了铅一样”这绝对是一句恰当的比喻，每向前迈一步都要耗尽全身力量。有时候王朝阳会想，停下来休息吧，这样坚持是没有意义的，只要停下来，双腿的负担就能减轻。有时候王朝阳也会想，不要停，停下来就再也动不了，路再远，也总有走完的时候。 王朝阳想起当年参加的航天训练，为了适应加速阶段的重力加速度，所有航天员都要提前训练。训练的方法是在模拟的重力加速仓中，逐渐增加难度。开始是三个g，逐级递增，人体经过训练可以在短时间内承受8~9个g。 这种训练，是一种突破人体极限的训练，王朝阳直到现在仍然记得当时的感受，整个人随着模拟仓飞速旋转，已经没有了上下左右之分，身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压住一样，死死压在座椅上，这只大手是如此玄妙，骨骼和肌肉，血液和血管，所有内脏同时承受着压力。 当时的同事们开玩笑说，这种极限训练就是渡劫，只有渡劫成功才能飞升。 此刻，王朝阳同样感受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向下压他。有时候肢体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两条腿已经开始麻木，王朝阳不得不努力去分散注意力，但发现注意力最终还是会回到两条腿上。 “换我吧！”张苗苗建议道。 “我还行。”王朝阳道。 “前面到了栖凤湖，所有人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王宗元此刻喊道。 其实距离栖凤湖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但这话给了所有人一个目标，望梅止渴，所有人都暂时把疲惫忘记，奋力向前，争取早些抵达栖凤湖。 来到湖边时，王朝阳放下唐安娜，然后顺势一趟，就躺在草地上。草是湿的，地是软的，王朝阳发现躺在是那么的舒服，如今就是有皇帝老子来拉他，他也绝不动弹！ 张苗苗则开始照看唐安娜。唐安娜的高烧仍然很严重，眼睛眯着，缩着肩膀靠在张苗苗身上。 “这样走下去不行！出两个体力好的，头前去送信，找人来接咱们。其他人在后面慢慢走！”王宗元做出决定。 立即有两个年轻人自告奋勇，他们也不再休息，立即启程，争取今早搬来救兵！ 休息十五分钟后，王宗元要求众人立即启程。 王朝阳站起来，弯腰看着唐安娜道：“你不是抱怨颠簸嘛？接下来都是平路，不会颠了！” 唐安娜艰难地抬起头说：“辛苦你了！” 在张苗苗的帮助下，王朝阳再次背起唐安娜，笑道：“还行，哥的体力好……当然了，如果你能再轻十斤就更好了！” 唐安娜骂道：“胡说，我一点也不重！” 王朝阳苦着脸说：“你重不重，我心里没数嘛？好了，暂且不说体重，说说你自己吧！” 唐安娜说：“我有什么好说的！”只说了这一句，唐安娜就继续趴在王朝阳肩膀上，闭上眼睛。 张苗苗看出王朝阳在故意让唐安娜多说话，便也问道：“那就说说你的经历吧，我完全不知道呢！” 唐安娜用了很大力气睁开眼睛，以细微的声音道：“也是啊，苗苗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不可以不知道我的过去……我的过去该怎么说呢，算是是一个努力追求美国梦，却越追越迷茫的女孩儿吧！我的美国梦是我爸妈灌输给我的，从小就让我学英文，让我接触国外的文化，在十四岁时就舅妈带到国外去，当时舅妈住在旧金山的一个窄窄的公寓里。就是在那间窄窄的公寓，我开始了在美国的生活。绿卡成了我的人生目标，虽然身边有很多拿到绿卡却仍然穷困潦倒的人。我曾经疑惑地问过他们，小小一张卡片，对生活没有改变，为什么要那么看重？我没有得到回答。” “后来舅妈病逝，我离开了那间窄窄的公寓，也离开了旧金山。辗转加入我进入道尔森公司，并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我换上了整洁的办公室服装，坐在干净的办公室里，成为了我曾经仰望的白领一族。我前后三次申请绿卡，结果全部遭到拒绝。” “后来，我更加迷茫了！都说人应该有梦想，但如果梦想是错的呢？苗苗，你说，如果梦想错了怎么办？” 第322章 谈梦想 张苗苗回答：“梦想，没有对错之分吧？” 唐安娜闭上眼睛，过了很久又艰难地睁开眼睛道：“如果当你努力很久之后发现，目标变得不值一提呢？这是不是代表我过去那么多的努力和坚持都白费了？如果那些努力和坚持都没有意义，那么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张苗苗说：“那我也讲一段自己的经历吧！我妈是语文老师，从小就让我背诗词，培养我的文学素养。但其实我并不喜欢文学，我对数学感兴趣。我就找我妈商量，能不能不背诗词。我妈说，答应我之前，希望我能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在未来三个月之内，每周只背一首古诗。可以不喜欢，也可以讨厌，但只坚持三个月。”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一周背一首古诗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我心里想着，只要背下古诗，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于是痛快地答应了妈妈。” “三个月后，我和妈妈再讨论背古诗的事情，我妈说如果我不喜欢以后再也不用背了。但奇怪的是，我的态度已经改变，我发现每周背一首古诗似乎也是很妙的事情。” “于是自那以后，每周背一首古诗，成了我的习惯。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很多年。所以安娜，我想说的是，很多时候，过程要比结果更重要。我当时前三个月背诵古诗的目的是为了以后再也不背，结果却与当初的目的完全相反。而对于你，美国梦和绿卡或许已经不再重要，但这并不等于你过去的努力和坚持是白费的！” “坚持的意义，往往是被后来赋予的。” 唐安娜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弱弱道：“头一次发现，你很会讲道理！” 张苗苗道：“碰巧我也有类似经历罢了！” 王朝阳此时开口：“说完过去，再说说未来吧！唐安娜，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唐安娜说：“我现在的梦想很简单，吃一顿饱饭，裹在棉被里，躺在席梦思上睡上一天一宿！” 一个小时之后，提前离开的两个年轻人带着“援军”赶到。援军是附近侧村民组成的，赶着四架驴车，车上带着棉被和水。 又过一个小时，众人回到镇子里，由当地人帮忙安排，唐安娜和王宗元被第一时间送往卫生所。 其他人则返回旅店，洗漱更衣吃喝，自然不在话下。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 王朝阳叫上张苗苗，吃了些东西，立即去卫生所看望唐安娜和王宗元。据卫生所的人说，唐安娜高烧烧到39度，且伴有严重的脱水症状，现在已经退烧，但身体非常虚弱，需要静养观察。 王宗元的情况比较严重，膝盖上的伤口是开放性伤口，已经感染发脓，做了排脓手术，伤口缝了两针，接下来需要消炎和观察。 王朝阳和张苗苗抵达时，唐安娜正在睡觉，便没有打扰她。王宗元醒着，但看上去非常疲惫，简单聊了几句，俩人离开。 到了傍晚，王朝阳和张苗苗准备好饭菜，再次来看两位病号。唐安娜已经醒来，见俩人进屋就大声喊道：“好在你俩讲义气，我还以为你俩扔下我不管了呢！” 王朝阳骇然道：“我们在你心里的形象就那么差劲儿？” 唐安娜翘着一侧嘴角说：“苗苗肯定没问题！至于你……不好说！” 张苗苗噗嗤一声，把饭盒递过去说：“你冤枉他了，瞧，盒饭是他亲自帮你买的！” 唐安娜打开饭盒盖，抱怨道：“粥和咸菜？但我想吃肉啊，我身体虚，需要营养！给我弄些驴肉火烧吧！” 王朝阳道：“想吃驴肉火烧可以，但得等你康复。大夫说了，你现在只能吃粥和咸菜！” 唐安娜撇撇嘴，勉为其难地拿起汤勺，开吃起来。其实她发现，当地的咸菜条也是很好吃的。 王朝阳让张苗苗陪唐安娜，自己则去隔壁看王宗元。王宗元的伤势虽然重，但精神状态一直不错。王朝阳跟他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鉴于唐安娜和他的情况，肯定不能按照原计划返回南阳市，王朝阳打算让其他人先回去。他和张苗苗留下来照顾唐安娜和王宗元。等他们康复之后，四人再回去。 王宗元考虑片刻，同意这个意见。 一天之后，唐安娜的病情大幅缓解，已经可以下床自己行动。又等了一天，王宗元的伤情稳定。 这样，在比原定计划晚两天后，王朝阳他们返回南阳市。 一次打着“考察”旗号的公费游玩，变成一场惊心动魄的旅行，成为所有人毕生难忘的一次经历。在危机降临之际，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思考和感悟，而这些感悟必然会朝着积极方面影响他们未来的人生！ 办事处这边，王朝阳特意给所有人多放一天假，用来休息。唐安娜的病情虽然稳定，但一个人终归不方便，王朝阳便让张苗苗过去陪她。 王朝阳自己则用一天的回家会厂子见了老爹。听完王朝阳描述的栖凤岭经历后，王嵩哈哈一笑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年轻人缺的就是这样的历练。 王朝阳哭道，爹您真够豁达的，就不知道为儿子担心？ 王嵩瞪眼道，担心什么？你不是已经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嘛！ 王朝阳决定改变话题，这次回来主要想跟老爹讨论对办事处的定位问题。办事处设在市区，对于跑业务和与客户沟通都比较方便，所以王朝阳建议增加办事处的职能范围，技术部继续保留，额外增加营业部。 王嵩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同意王朝阳的意见，事实上绝大多数工厂都是这个模式，车间和仓库这种占地面积较大的部门设置在乡下工厂，与客户沟通较频繁的部门设置在市里。 “另外我还考虑过，办事处那边需要设置一个分管技术的副主任，和一个分管营业的副主任。技术副主任，目前最好的人选就是苗苗。营业副主任暂时没有太好人选，陈二还需要历练，可以但是空缺。”王朝阳说道。 “嗯？”王嵩警惕地看了王朝阳一眼，“那正主任谁来做？” 王朝阳呲牙一笑，我呗！ 第323章 名利双收 王嵩指了指他说：“哦我总算明白了，你今天巴巴回来，是给自己封官来了！” 王朝阳跟老爹也不多矜持，笑道：“我可没有官瘾，要是有合适的人选，我第一个让出去，但问题是眼下没有太合适的人选，所以只能勉为其难扛大梁。” 王嵩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是实情，目前能独当一面的人不多。看来咱厂子人才方面还得加强啊……那个娄老师，不能请他出山吗？依他的能力和资历，独当一面没问题！” 王朝阳摇头道：“难。娄老师的能力没话说，但脾气有些古怪，当初明确表示过，不会出山。” 王嵩奇道：“怎没这样呢？” 王朝阳道：“娄老师似乎有心结。心结解不开，他不会出山。” 王嵩感慨道：“那些新人短时间顶不上去，要不要我从老高他们那边要一些人过来？” 王朝阳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跟高军廖志勇他们的关系，虽然是总厂和分厂的关系，但其实仍然是自行结算的个体，最好不要去调人。 人才积累的问题，是一个长期的问题，不能着急，需要慢慢来。 跟王嵩讨论结束，在厂子食堂吃了午饭，当天下午王朝阳便返回办事处。晚上陪张苗苗和唐安娜吃了晚饭。 新的一天开始后，王朝阳首先召开了办事处全体成员会议，把跟厂长讨论的内容传达给所有人。红星厂的发展势头良好，办事处处在风口浪尖上，将成为红星拓宽业务的排头兵。王朝阳用高昂的语气鼓舞所有人说，年轻人们努力去成长吧，红星厂紧缺人才，只要你能力足够，红星一定会给你足够的舞台。 会议结束后，王朝阳单独见了陈二。 这段时间陈二是整个办事处最辛苦的一个，他一个人肩负着跑业务的重任。目前在做的几个业务都是由他做窗口人，每天工作时间超过十个小时！ 陈二手里有一个笔记本，上面以简单的文字记录这一些条目，每一个条目都是一个项目的信息。陈二就照着条目，逐一向王朝阳汇报。 陈二此前不认识字，这段时间一边跑业务一边学习，现在已经可以用简单的文字去记录事情。 而且从讲述事项的条理性和重要性区分来说，陈二也做的不错。看年纪，他跟办事处其他年轻人相仿，但论这份努力的程度和进步的速度，陈二要强很多。 “很不错！”王朝阳最后赞道。 “谢谢朝阳哥夸奖！”陈二很开心。 “长海农机那个项目有什么进展？”王朝阳脸色微微一沉，问道。 王朝阳所问的，自然是手扶拖拉机的变速箱项目。虽然已经被周文杰抢走，但王朝阳仍然让陈二保持关注。 据陈二掌握的情况，手扶拖拉机的变速箱项目，目前仍然处于技术研讨阶段。铭扬机械已经派四个人组成的项目组进驻长海农机内部，成立临时的办事处。 这个情况令王朝阳感到惊讶，原来了解的铭扬机械只是一个空壳子，猜测周文杰的做法多半是先拿下项目，再转手包出去。铭扬机械能组织起四人的项目组，并进驻长海农机，这说明周文杰的计划并不是转包。 陈二离开后，王朝阳给马三元拨去电话。 “马总工，几天不见了，最近可好啊？”王朝阳寒暄道。 “好，好，好个屁！”马三元语气颇为不善，但听得出来，他并不是在朝王朝阳发脾气。 “这么大火气，对身体不好，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点清淡的，败火？”王朝阳道。 “好，你说地方吧！”马三元倒是爽快。 到了晚饭时间，王朝阳提前到了约定地点，没等多久马总工出现。 简单点了饭菜和汤，俩人边吃边聊。 王朝阳询问了项目进展，马三元并不隐瞒，所说情况跟陈二汇报的类似。说完，马三元包含深意地看他一眼说：“还不死心？” 王朝阳耸耸肩说：“这项目是块肥肉，又是国庆献礼的明星项目，名利双收，说死心是假的！” 马三元晃了晃头说：“但这次我帮不了你。” 王朝阳摆手说：“我了解您的处境，找您当然不是帮忙的。我很好奇，铭扬机械那么一个空壳子，怎么会突然多出个项目组来？周文杰现在什么打算？” 马三元的脸色明显更加难看，道：“人到了一定程度，不但要利，还要名！依我看周文杰这次想借助项目，做到名利双收。铭扬机械那四个人，我接触过，水平都不低，是周文杰花重金从外省挖过来的。如今这个项目，不仅仅铭扬机械的经理在管理，周文杰也是事事都要过问。他已经放出口号，要漂漂亮亮地完成这个项目，国庆献礼也有他一份！” 王朝阳眉头皱了皱：“他野心倒是不小。” 马三元哼了一声说：“有野心，也要有能力才行！周文杰是机械行业的外行，但凡是都要过问，凡是都要指手画脚……外行领导内行，那场面你能想象吗？” 王朝阳终于知道马三元气恼的原因了。外行领导内行，这的确是机械行业的大忌讳。 “项目的具体进展呢？”王朝阳又问。 “铭扬机械的项目组接手后，对原方案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如今已经看不原方案的影子……”马总工苦笑一声，说这番话时像是在自嘲。 原方案的设计者是马三元，如今被彻底颠覆，他心里自然不好受。 “这不太现实吧？”王朝阳感到诧异。 马三元做出的方案，他和张苗苗都仔细研究过，设计得非常到位。就输入条件和现有的技术能力来讲，那几乎算得上是最优解。铭扬机械的工程师把原方案推翻？这让王朝阳极为惊讶。 “哎，一言难尽啊！”马总工脸色非常难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闷头喝下一口酒。 王朝阳没有喝酒，要了两杯清茶，劝马总工喝茶，不要喝酒。 跟马三元分开后，王朝阳返回办事处的宿舍楼，发现张苗苗在门口等他。 “我爸刚刚来过，说晚上想叫你回家吃饭，还说有人要见你。”张苗苗道。 “好，那咱们尽快回家吧，别让爸妈久等！”王朝阳道。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但准岳父大人发话，他哪敢不从。 看到王朝阳爽快答应的样子，张苗苗脸色泛红。 第324章 保密协议 抵达张苗苗家时已经七点多，准备了一桌酒席，跟张连军坐在一起有两个穿绿色军装的男人。 见面后，张连军介绍说，这两位都是军区干事，一位叫刘伟，另一位叫吴启成。王朝阳看俩人眼熟，后来才想起曾经见过。 上次经过张连军介绍，红星厂找到军区后勤部的渠道购买设备。当时一波三折，好在赶上后勤部有科研课题，张苗苗起到关键作用，这才成功买下设备。那批设备如今已经成为红星新厂区的主力军。当时在办理手续时，就见过刘干事和吴干事。 张连军招呼大伙边吃边聊。 吃喝片刻后，吴干事首先开口。他首先表达了上次科研课题中，红星厂给予的帮助。虽然只有张苗苗出面，但后来张连军澄清，张苗苗代表的红星厂。 吴干事说，上次那个科研项目是针对特殊钢板的扛击穿能力测试，结果呈报给上级后，受到极大的重视，如今已经在某军械厂进入样品测试阶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能在明年小批量列装部队，如果反馈效果优秀，极有可能大批量用于装备生产！ 说这番话时，原本不苟言笑的吴干事，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情。 王朝阳却暗自凛然。 这番话已经涉及到军事秘密了吧？清楚记得上次接触科研项目时，资格审查非常严格，以至于只有张苗苗满足，其他人不行。这次谈话，吴干事似乎没有保密的意思。 吴干事也是敏锐之人，见到王朝阳的表情，便笑了笑道：“小王啊，是不是好奇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其实这是循序渐进的过程，经过上一次，组织上对你们的信任度大幅提升，所以保密级别自然会调整。更何况，有老张在呢，听说你已经是老张的半个女婿了？” 张连军哈哈大笑：“没错，没错！” 王朝阳认真道：“我争取早日转正！” 张苗苗脸红，心里却美滋滋的。 桌面大笑一阵，吴干事示意旁边的刘干事。刘干事从黑色的公文包里取出眼镜，又取出一个文件，递给王朝阳。 “这个文件你先看看，如果没问题，在上面签个字。” 王朝阳打开文件，醒目的标题写着“保密协议”，下面分十五项阐述了保密协议的具体内容。 总体意思是说，经过初步考察，红星厂是一个优秀且值得组织信任的企业，具备跟军方合作的条件。在具体合作过程中，红星厂有责任保密，如果发生涉嫌泄密案件，红星厂将承担相应的法律（军事法律）责任。 落款处写着一串长长的编号，看样子是军区后勤部的代码。 然后是签署方，甲方已经改了红章。乙方位置空着。 王朝阳接过笔，在乙方位置上签上名字，然后又用印泥按了手印。 这个爽快的举动反倒令两位干事惊讶。刘干事问：“没有任何疑问？” 王朝阳道：“疑问是有的，但不妨碍我签字！能得到军方同志的信任，是我们红星的莫大荣幸，所以我的一些疑问反倒是次要的。还有，不知道张叔叔有没有说，我爹也是一位老兵，他要是知道了我拿到这样一份文件还磨磨唧唧地不签字，非老拳揍我不行！” 张连军立即大笑道：“没错没错，以老王大哥的性格，这事做得出来！” 刘干事一拍巴掌道：“军人家属觉悟就是高，我就喜欢跟这样性格办事！好好好，既然你爽快，我们也不兜圈子。这个保密协议，其实只是一个泛泛要求，我和吴干事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说，上级再一次摊派下许多科研项目，经过领导指示，我们需要动用一切肯能的力量去完成指标！” 吴干事补充道：“可能你们也知道，现在军备的升级换代压力非常大，这也是中央军委的重要指示！落实到我们基层，需要做好的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具体指标。后勤部的指导方针是，自给自足，自己培养自己的科研团队！” “但不得不承认，技术实力方面，我们还是很欠缺的。上次的项目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不是张苗苗帮忙，我们连钢板的抗击穿能力都测不出来……针对这个大背景以及现状，后勤总参部决定，在体系外寻找一些技术实力过硬，背景可靠的企业，以联合开发的模式去完成指标。” “我们内部商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红星厂！所以今天特意来老张这里见你。” 王朝阳问：“能介绍一下项目的具体信息吗？红星厂还只是一个小厂，在某些技术领域并不擅长。” 吴干事道：“你这种严谨的态度很不错！但没必要过早顾虑，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只是要你一个态度。你同意，咱们双方后续再开展配合。至于你刚说的情况也不用太担心，我们也会从军事科研院校组织自己的专家组，进行关键技术的突破，红星厂在项目中担当怎样的角色，还得看情况再说。总之一句话，今天只要你的态度。” 王朝阳笑道：“态度绝对没问题！从某种角度讲，这也是保家卫国的机会嘛！即使不赚钱，也应该全力以赴！” 吴干事顿时严肃起来：“不不，不赚钱是不可以的！关于钱的问题，上级领导特别强调过，一定要让参与的企业赚到钱，绝不可以假借名义克扣利润，哈哈！军备升级，朝着高科技含量的方向发展，任重道远，只有让企业赚到钱，才有存在和发展的基础，这才跟中央号召的经济发展的战略相吻合！” 王朝阳提了一杯，道：“能为国防做贡献，又有钱赚，这样的任务红星厂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吴干事起身道：“那就定了！明天上午八点半，后勤部会开一个项目启工大会，会上还会说一些信息，到时候准时参加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明天见！” 两位干事离开后，王朝阳在张苗苗家坐了片刻，返回办事处。通过电话跟老爹汇报了情况，王嵩拍案叫好。 隔天清晨，王朝阳把办事处这边的工作安排好，去张苗苗家接上张连军父女二人，一同前往后勤部。 第325章 甄虎 驱车经过设有“军事管辖区”的通道，抵达后勤部大门，验证身份和安全检查之后，三人顺利进入军区大院。 这不是王朝阳第一次进入这个大门，上一次购买设备，被严格限制了活动区域。这一次获得通行许可后，警卫员只大体说了一下会议厅的方向，便没有过多警告。 军事管辖区大多建在山间，南阳市这个也不例外，经过门岗之后，是一段一公里左右的山间公路，公路修整得很平整，两侧绿树环荫，都有修理过的痕迹，如果么有道路两旁的警示标牌，一定会误以为是某个风景区。 最终三人停在一个大门前，大门是少见的电动栅栏门，通报身份后，电动栅栏门打开，王朝阳开车进入，停好车后三人朝里面走去。 这是一个嵌套在整个后勤部的独立区域，周围两米五高的围墙，以及围墙顶部的铁丝电网说明，这里的密保级别要高于普通区域。 墙上用红漆写着大字，一侧是“科技强国，科技强军！”另一侧是“团结，进去，奋斗！” 面前是一座灰绿色的二层小楼，吴干事已经在门前等待。 会面后简单问候几句，吴干事领着三人往里面走，进门需要换下外衣和带鞋套，张苗苗的长头发需要用帽子罩起来。 吴干事强调说，这座办公楼里设有多个高精实验室，需要无尘环境，这类服装要求是必须满足的。另外进楼之后严谨左右张望和大声喧哗，上下楼梯一律右侧通行，通行过程严谨无故逗留。 说完这些，吴干事又看张苗苗一眼说，女同志的头发曾经引发过实验事故，所以建议女同志留短发，如果不留短发也至少要系起来并用帽子罩住。另外夏天这里不允许穿裙子和高跟鞋。 张苗苗说了声知道了，便麻利地把头发收到帽子中。 进楼之后，往来遇到很多人，一个个都是穿着军装，腰背笔挺，行走速度非常快，完全没有边走便谈话的现象。如果是多人同行，他们会摆成一个纵队，步幅和行进速度都是一致的。 上了二楼，吴干事把三人带入一间会议室，门上挂着“综合一”的标牌。 会议室不大，只有二十个坐席，前面是黑板和讲台，看起来像是小学生教室。在黑板上方拉着一道红色横幅“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初看这口号不免莞尔，但随后王朝阳记起，这个口号的确是这个时代喊起来的。这个时代技术基础薄弱，数理化是突破口，学好数理化是对所有科研人才的号召。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也都是军装，腰背挺直，帽子整齐地放在桌角。他们没有任何的交头接耳，而是专心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在吴干事的示意下，王朝阳三人进入会议室，并落座。跟原来的七八个人相比，王朝阳三个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提前跟你们说一声……” 吴干事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忧虑，压着声音道：“你们虽然不是军人，但参加会议要尽量以军人的素质要求自己。稍后给你们开会的人叫甄虎，是一个比较严格的领导，所以……一定要注意开会时的仪态。” “甄虎？！”张连军大吃一惊。 “没错。”吴干事吸了吸嘴角，有些同情地朝张连军点点头。 “呃……朝阳苗苗，项目的事，以后主要是你俩对应，我不会参与，所以这个会我就不参加了。我跟吴干事在外面等你俩哈！”说完，张连军急匆匆起身，跟吴干事一同离开了会议室。 王朝阳侧头看张苗苗一眼，没有说话，但那意思是问甄虎是谁？张叔叔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吓得逃走了？ 张苗苗扶额，表示没听过这个名字，更不知道老爹为啥突然变得这么怂。 八点二十九分，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男子阔步进入。他五十多岁的样子，短发梳理得非常整齐，中等身材肩膀很宽厚，显得非常结实，宽膛大脸浓眉鼻挺，脸色是黑褐色。走路时迈着阔步，手臂摔得很开，突然冲入视野，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八点三十分钟整，男子站在讲台上，以炯炯目光环视所有人，开口道：“会议开始。” 男子首先自我介绍，名叫甄虎，军衔没有透露，当前担任科研攻坚组的组长。进入正题之前，他首先强调了纪律。他认为技术来不得半点含糊，而纪律是实现技术的前提条件，只有铁打的纪律才能做出过硬的技术。 说完，甄虎看向王朝阳二人，道：“说完纪律，那么首先要从统一着装开始。给你们十分时间，去把衣服换好！” 说完，在不多做解释。至于该换什么衣服，衣服有没有提前准备好，这些似乎都不是他关心的。 王朝阳和张苗苗只好起身，离开会议室。 吴干事和张连军等在外面，见俩人出来，急忙问怎么回事。得知甄虎要求他们换衣服后，吴干事拍着脑门儿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下糟了，十分钟时间去哪找合适的衣服呢？揉了太阳穴片刻，吴干事说了一声“碰碰运气吧”，头前带路朝走廊的里侧走去。 王朝阳和张苗苗急忙跟上去。 吴干事找到刘干事，要来一串钥匙，然后让王朝阳和张苗苗等着，他小跑着朝一楼跑去，大约过了五分钟，吴干事抱着两套衣服返回。 “还好还好，库房里有多余的衣服，朝阳苗苗，你们赶紧换上吧，可以能有些不合身，但暂时讲究吧！甄虎给你们十分钟，千万不要迟到！” 两套衣服都是中码的，王朝阳穿着偏小，张苗苗穿着偏大，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们换上衣服，张连军从一旁帮忙整理，然后两人便小跑着返回“综合一”会议室。 喊报告，进门。 甄虎说：“晚一分钟。这次就这样，下次如果晚，就不要回来了。回座。” 二人回到座位，甄虎继续开会。 第326章 榴弹炮项目 根据甄虎的介绍，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就是科研攻坚组的全部成员，其中有两位是国防科技院校的高材生，四位来研究所，只有王朝阳和张苗苗的身份“特殊”，来自于体制之外的私营企业。 甄虎强调说，这个攻坚组是临时的，成员的构成也是临时的。按照他的想法，不同课题，需要的不同知识结构的人才也不同，应该配置相应类型的成员。 现在是小组成立之初，人才结构可能不合理，今后会视情况做出相应调整。 此外！ 所谓“临时”还有第二重含义，那就是他会严格关注所有小组成员的工作情况，但凡有消极怠工和滥竽充数者，会第一时间剔除！ 说这番话时，甄虎语气很慢，目光环视在场所有人，给人一种军临城下的威压感。 然后，甄虎又说，他是项目组长，负责众筹工作，以后会在在场众人中选出一个副组长，负责项目的具体进展把控。但这事不急在一时，成员之间彼此陌生，不适合选副组长。 这类事务性安排介绍完毕，甄虎的神态微微一缓，掏出一副眼镜戴上，然后取出一份文件来。 接下来，他开始介绍攻坚组的第一个项目：155毫米榴弹炮的发射参数测定。 仅听到这个名字，王朝阳心里便怦然一动。 上次接触军工项目时，项目名称用的是代码，用途也没有明确说明。而这一次，直白地说出是155毫米榴弹炮的发射参数测定，可见却是已经开始接触机密内容了。 甄虎简单介绍了背景，由于国防策略的要求，解放军陆军需要一种射程在50公里以上，重量在60吨以下的高性能榴弹炮。这种榴弹炮拟用于沿海的路基防御体系。 当前装备的榴弹炮全是研发于六十年代，重量大，射程短，系统繁琐，已经不适用于当代战争策略要求。目前这个项目已经在全国范围展开，参与项目的军工组织超过五十个（军工企业，军工院校，以及某些参数化攻坚组都含在内）。 整个项目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分支项目大大小小超过一百五十个。具体到他们这个攻坚组的工作是，测定榴弹炮在炮膛中滑动的摩擦参数（摩擦系数）。 项目背景介绍完毕，甄虎突然起身，朗声说道：“同志们，155毫米榴弹炮的研发项目，是一个创造历史的项目，更是一个伟大的项目，我们个人无法变得伟大，但有机会参与伟大，将是毕生荣耀的事情。所以，我的要求是：全力以赴，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 众人热血沸腾，掌声雷动。 然后，有干事进来，把装订好的文件分发下去，那里面是项目的具体信息。 甄虎端坐于台上，说给所有人半个小时阅读资料的时间，在此期间有疑问的可以随时发问。 会议室内安静下来，只听到哗啦哗啦地翻阅声。 甄虎起身，背着手巡视，那架势有点像监考老师。 当甄虎经过王朝阳时，眉头微微一紧，王朝阳仍然在盯着资料的第一页看。 资料一共二十五页，第一页是介绍项目背景的内容，没有太多价值，其他人都是一扫而过，而王朝阳却盯着这页看了十多分钟，这不免让甄虎奇怪。 但甄虎也没有立即质疑。他知道，这临时拼凑的项目组，成员各不相同，接受能力也不尽相同，连阅读资料的速度都要求一致，就显得太苛刻了。 此时已经有人把资料阅读完毕，一位来自国防科技院校的高材生提出一点疑问，是关于参数设定的，甄虎当场做了解释，解释得很详尽。看得出来，甄虎的技术实力也是过硬的，不然不会对答如流。 然后一位来自研究所的同志起身，提问资源配置的问题。因为做这类项目，势必消耗资源，在场的项目组成员都没有权利调用资源。甄虎以赞许的目光看他一眼，说这话问到点子上，正是他想说明的。 这个项目组是在军区报备，由军工总参谋部批准的，在体制上归属于后勤部，在资源调配上将不受后勤部的制约。 这意味着，只要他们的要求合理，后勤部必须配合！不然就让总参谋部定夺，就是这么的霸气！ 听到甄虎的解释，在场所有人都露出兴奋的目光！项目是国家级项目，资源原则上可以无限倾斜，这种机会非常难得！ 甄虎看到台下众人的反应，嘴角微微翘起。他心中感到自傲，因为资源配置问题，是他强硬手腕的结果！ 然后甄虎继续背着手散步，此时绝大多数组员已经拿出笔和纸，开始记录信息。然而，当他经过王朝阳时，又是一愣。 王朝阳仍然盯着资料的第一页发呆，跟上次看到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让甄虎心中发怒，第一天就要剔除一个滥竽充数的吗？ “你，站起来！”甄虎发话。 “好。”王朝阳起身。 “你是地方来的？你对项目有什么看法？”甄虎问。 “有些问题我还没想明白，现在没法说。再给我十分钟可以吗？”王朝阳道。 “……”甄虎冷冷一笑。原本甄虎的打算是随便问他一个问题，然后把他踢出项目组。却没想到对方想再要十分钟，甄虎虽然铁腕风格，但却讲究以理服人，便点头说：“好，那就十分钟之后再说。” 张苗苗坐在王朝阳身旁，关切地看过来一眼。但王朝阳没有看她，跟甄虎的对话结束后便继续盯着资料的首页内容。 此时项目组其他成员继续向甄虎提问，这些人要么是国防科技院校的高材生，要么来自于军工研究所，所问的问题也逐渐加深。甄虎有的能够当场解答，有的留作问题点，需要日后深入研究。 对甄虎来讲，心里是满意的。通过众人提出的问题，他知道所有组员都是有些本领的，脓包是提不出高级问题的。 看来，完成这个项目是极有希望的！ 不知不觉，十分钟过去。甄虎的目光再次落在王朝阳身上，而此刻，王朝阳的头也抬起来，不等甄虎开口，王朝阳起身道：“我的问题想好了！” 第327章 颠覆性意见 甄虎看王朝阳一眼：“讲！” 王朝阳道：“首先我想问，测定155毫米榴弹炮与炮膛的摩擦参数，这个项目的意义是什么？” 还真是初级问题啊！甄虎冷冷一笑，答道：“项目的大框架是新型榴弹炮的研发，炮弹与炮膛的摩擦参数是影响射程的关键，你觉得没有意义？” 王朝阳道：“那么我想问您，炮膛或者枪膛类设计，是军工类的公开设计，以往可有过测定摩擦参数的先例？” 甄虎的怒气值在增加，但仍然耐着性子道：“以前的确没有。” 王朝阳问：“为什么？” 甄虎道：“以前的技术不成熟，测定手段也极为匮乏。要知道直接测量炮弹或者子弹与膛线的摩擦系数，这在西方发达国家也是一个难题。但是……” 甄虎脸色微微一沉，声音提高：“但是这不是借口！西方发达国家做不到，不能成为咱们也做不到的借口！如今对榴弹炮的性能要求已经提高，这迫使咱们必须攻克这个难关，这也是攻坚项目组存在的意义，也是我跟总参谋部索要资源的条件！” “怎么，你觉得难度太大，要打退堂鼓？”甄虎最后问道，怒气值已经达到巅峰。 会议室内其他人，受到甄虎强烈气势震慑，均是心中悸悸。他们目光看向王朝阳，露出些许的不屑。这是项目组成立的第一天，你就打退堂鼓，也忒没骨气了！ 张苗苗心脏突突直跳，伸手轻轻扯了扯王朝阳的手指，那意思是提醒他，就算觉得项目难也不要当众说。 王朝阳朗声道：“不，我没想打退堂鼓。我刚刚一直在想，测定摩擦参数的意义究竟何在？项目的大背景，在资料中写得很清楚，设计一种155毫米口径，射程在50公里以上，总重量不超过60吨的榴弹发射装置。而精准地测定榴弹和膛线之间的摩擦参数，是确保射程和降低重量的有效手段，但反过来想，这是唯一的手段吗？” 甄虎眉头紧紧锁住，沉声问：“你有其他手段？” 王朝阳道：“能量控制，同样能达到这个目的。” 甄虎微微一怔：“能量控制？” 王朝阳解释道：“榴弹炮的火药从爆炸开始，释放能量，在将炮弹推出炮膛过程中，能量除了转化成热能、变性能和势能，其他全部变为炮弹的动能。当然，动能又包括炮弹的直线速度和旋转两方面。我在想，如果精准控制这些能量，是不是同样能实现精确化控制呢？” 甄虎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异想天开，胡说八道！” 他的嗓音很大，若洪钟，在场所有人被震得耳膜生疼。 独王朝阳岿然不动：“我说的没有道理？” 甄虎呵斥道：“道理谁不会讲，重点在于可行性！测定摩擦参数，以达到精准设计的方案，是经过项目专家组讨论过后的决策。你的随便几句话，就想推翻？” 说话时，甄虎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虎目圆睁，如同一只发怒的猛虎。台下众人不敢发出任何响声，张苗苗被吓的呼吸几乎停止，紧紧握住王朝阳的手。 然王朝阳仍面不改色，反而以更加沉稳的语气道：“我并不认为，专家组的决策就一定是对的！” “质疑上级的决策，这就是你的执行力？”甄虎道。 “上级的决策，应该是为项目大框架服务的。但实施手段方面如果有问题，执行者不可以提出疑问吗？”王朝阳道。 “也就是说，你在质疑我的实施手段？”甄虎的双眸在冒火。 “是的。”王朝阳回答。 安静！ 整间会议室内，死一样的安静。甄虎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朝阳，从气势上看，甄虎极强，王朝阳极弱。 但匪夷所思的是，在甄虎的霸道气势碾压之下，王朝阳的气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盖顶乌云下的一株小树，滔天巨怒即将演化成狂风骤雨，但那棵小树兀自安静地等待着一切。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甄虎的气势在慢慢减弱。 最终，这位以铁腕着称的项目组长，缓缓坐回作为，闭上眼睛，深思起来。 在场众人感到压力骤减，不约而同地用力呼吸起来。他们的目光，再一次不约而同地看向王朝阳。他们惊诧地发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自始至终都泰然自若。真正的泰然崩于前而不变色。能够坐在这里的人，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他们要么来自于国防科技院校，要么来自于军工研究所，且不论技术实力，单是这份镇定的心态，便自愧不如。 张苗苗的一只手仍然握着王朝阳，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僵硬。 对于这位腼腆的女孩儿来讲，技术实力是她获得自信的途径。所以当她跟人聊天时会脸红，然而一旦开始讨论技术，她变得自信满满，侃侃而谈。如何通过技术实力获得自信，张苗苗最有发言权。 然而看完刚刚那一幕，张苗苗忍不住想，若换成自己，能在甄虎的雷霆巨怒之下坚持自己的意见吗？ 雷霆盖顶，仍能剑指苍穹！ 这也许就是她和她身旁这个男人的差距吧？ 死一样的沉寂，持续了足足五分钟。甄虎睁开眼睛道：“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资料你们可以带回去。所有的想法和疑问，都可以写在纸上，明天同样这个时间，继续讨论。散会！” 说完，甄虎起身，扬长来开。 王朝阳和张苗苗从会议室里出来，张连军和吴干事立即迎上来，两个人都是满脸犹豫，他们看到了甄虎离开时面沉如水的表情。 张连军说：“刚才时间紧，我没来得及介绍，那个甄虎，可不是一般人物。他军衔我也不清楚，但这么说吧，即便总参谋部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佬也不敢惹他！呵呵，所以刚刚我一听开会的人是他，就立即逃了，苗苗朝阳你们可不许笑话我啊！” “不过话说，会议开得不顺利吗？为什么甄虎离开时显得很愤怒？是哪个不知道深浅的敢惹他？” 张苗苗扶额：“呃……” 王朝阳说：“没人惹他。只是我问了一个问题，他答不上来。仅此而已。” 第328章 副组长 第二天相同的时间，王朝阳和张苗苗再次来到军区后勤部。 这一次张连军没有同行，接待俩人的仍然是吴干事。有了昨天的经验，这次吴干事提前备好衣服，男装女装各一套，尺码适合俩人。 换完衣服，王朝阳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同样军绿色制服中的张苗苗，收腰挺胸，柔美中增加些许英姿飒爽，不由得心中一动，把张苗苗揽入怀里。 张苗苗顿时一僵，这人抽什么风？ “知道什么是制服诱惑吗？”王朝阳在她耳边问。 “啥？”张苗苗更蒙。 “没事了。”王朝阳微微一笑，放开女孩儿。心说果然食也性也，任凭何种心性修为的老司机也不免寡人之疾也！ 整理好衣服，二人进入“综合一”会议室。其他组员已经到齐，王朝阳和张苗苗出现时，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一部分看王朝阳，因为昨天公然挑衅甄虎权威的自杀行为，他已经出名。还有一部分目光落在张苗苗身上，呃，怎么说呢，这就是美女的特殊光环吧！ 准点，甄虎出现。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怕甄虎出现，根据昨天的情况判断，今天甄虎出现后，少不了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虽然找死的人是红星厂那愣头青，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今日的甄虎的神色很平和。 他说：“昨天同志们都提了很多意见，这很好，证明同志们善于思考。其中最为特殊的是王朝阳同志，他有着颠覆性的意见，这也非常好，打攻坚战，就是要有这股子独辟蹊径的勇气和冲劲儿！” “昨天我回去仔细想过，决定调整项目的推进模式，你们所有的意见，我都不置可否，你们可以沿着自己的思路去研究，去发散思维，也可以找组员去讨论！两天，我给你们两天时间。两天之后，副组长向我汇报最终结论！” 众人凛然，这什么套路？ 还有，副组长的人选还没定吧？ 这时甄虎又说：“对了我现在宣布，副组长的暂定人选是，红星厂的王朝阳！” 众人大骇！ 副组长是王朝阳？这个第一天就花样作死的年轻人，被委任为副组长？ 张苗苗脑袋蒙蒙的，看着身边的男人，他，他这就成副组长了？ 甄虎目光投过来，道：“王朝阳同志，组织任命你为副组长，有信心胜任吗？” 王朝阳起身，道：“有。” 甄虎淡淡一笑，说：“那好。记住，两天时间，今天是第一天，你们可以开始了。” 说完，甄虎便离开会议室。 站在会议室外面，甄虎露出一丝饶有深意的笑容。 权威受到挑衅，这对甄虎来说是无法容忍的，所以甄虎原本真的打算今天降下一场腥风血雨。不过转念一想，对付一个黄毛小子，或许没必要大动干戈。 首先需要肯定的是，身为攻坚项目组的成员，发散思维是值得鼓励的。但着急出头，藐视天威，这才是甄虎愤怒的点。 既然你想通过颠覆性的意见来博人眼球，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也要有能力自圆其说才行。甄虎的决定是，既然王朝阳敢说大话，那索性就让他自圆其说。倒是要看看，那个颠覆性的意见，你能不能找到充足的论据！ 当然了，在甄虎心里，这样对待一个新人，多少有些欺负人的感觉。毕竟，整个155毫米榴弹炮项目由数十名国家级军工工程师共同把关，想颠覆他们做出的策略，谈何容易？ 也许是处于不忍，也许是处于补偿心态，甄虎暂时将副组长的职务任命给王朝阳。 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比普通组员调用更多的资源。 当然，能不能服众，那又是另一个话题。甄虎可不会考虑那么多。 总之一句话，这就是老子的决定，是生是死全凭你自己吧！ 甄虎离开后，王朝阳思考片刻，离开座位，站在讲台上对说有人说：“既然被任命为副组长，我就先讲两句吧……我先做自我介绍，我叫王朝阳，来自红星厂，跟我同来的人叫张苗苗，是一个天赋很高的女生。” “关于项目这边，按照甄虎组长的意见，今天和明天不做定论，允许发散性思维，可以互相讨论，遇到问题，也可以随时来问我……” 在王朝阳讲话之初，台下人都面面相觑，低声嘀咕声不断。王朝阳最后一句话说完后，直接有人笑出声来。 失声的人叫正青春，是一位女同志，短发，年龄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肩章上挂着两颗星，这么轻的年纪就已经是中尉军衔，可见她不是普通人。 “对不起，副组长同志，我本不该笑的……不过你的话有些幽默。我们会自由讨论，但有问题去问你，你确定这话不是开玩笑？”正青春起身，正色问道。 “请先做一下自我介绍。”王朝阳淡然问道。 “好。我叫正青春，今年二十七岁，在国防科技大学就读攻读博士学位，我的专业是空气动力学。此前参与过五次省级重点军工项目，一次国家级重点军工项目，曾经以交换生的身份去法国学习一年时间，曾经荣获一次二等功，原因是在军工项目中的特殊贡献。” 一翻履历，郎朗说出，正青春径直盯着副组长同志。那充满挑衅的目光非常明显：姐这履历，你想都不敢想吧？ “好，我知道了，请坐。”王朝阳轻轻点头。 正青春一口老血，险些喷出。姐在这蹚蹚一阵说，你就一句知道了？见过狂的，没见过你这么狂的！ 然而王朝阳已经没再看她，而是对其他人说：“其他人也都做个自我介绍吧，互相都熟悉一下，方便以后工作。哦，重点介绍专业方向！” 其他人心情是复杂的，正青春的履历无疑是最光芒的，但副组长同志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但他毕竟是甄虎钦点的副组长，命令总要执行的，于是依次站起来做自我介绍。 “很好，接下来自由讨论。任何想法和意见都可以抛出来，大伙一起讨论……哦对了正青春，你负责做记录。”王朝阳道。 “……”你怎么不去死，让中尉军衔的博士生做笔记？！！ 第329章 正青春 被任命为副组长，以及主持接下来两天的自由讨论，王朝阳很清楚甄虎的想法，都是千年老狐狸，谁也别蒙谁！ 单从项目推进的方式来讲，王朝阳是同意甄虎的做法的。攻坚项目组要处理的不是常规项目，决不可墨守成规，要的就是发散思维。 所以，王朝阳也很乐意以副组长的身份主持接下来两天的会议。 至于来自组员的挑衅，王朝阳反倒看得很淡，甚至持鼓励态度。 有些时候，对权威的挑战，也是一种发散思维的切入点。 讨论正式开始后，没有人出声。王朝阳站在讲台上看得清楚，除了张苗苗，其他人都在观望正青春的态度。这位中尉军衔的博士生，拥有亮瞎眼球的履历，俨然已经成为其他人的马首是瞻者。 王朝阳微微一笑道：“正青春同志，要不你先说？” 正青春道：“我的想法还不成熟，老何，你先说！” 坐在正青春前面的是一个三十二三岁的男子，叫何旭阳，同样来自国防科技学院。典型的八字眉，国字脸，个头很高，有些驼背，虽然只三十出头，但坐在那里给人老态龙钟的感觉…… 何旭阳尴尬一笑，起身道：“那好吧，我就说说我的想法，说的不好你们不要见笑，尤其是副组长同志，其实我的想法也很不成熟……” 这人好磨叽！ 王朝阳催道：“直接说。” 何旭阳又是腼腆一笑，道：“咱们的课题是摩擦参数的测定，这涉及到两种对象，一个是炮膛的膛线，另一个是榴弹炮，分析问题需要循序渐进，我就想摩擦参数与那些因素有关呢，表面状态是最重要的因素，所以我建议先从两者的表面状态入手……” 何旭阳用五分钟时间，阐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想法：测定膛线和榴弹炮的表面状态，以便测定摩擦系数。 王朝阳评价道：“想法不错，中规中矩。其他人继续。” 第二个发言的叫陈永利，跟何旭阳的年龄相仿，个头不大，短发，眼睛锃亮，精神头非常足的样子。 他说：“我觉得理论测试固然重要，但高仿真模拟也很重要。我建议动用后勤部资源，搞出一台样品火炮出来，用来测定参数。当然，这里面有一个难题，那就是高速发射炮弹的参数测定问题，这个我也想过，解决方案有两种。第一，减少榴弹炮的装药重量，只保留十分之一左右，这样离膛速度大幅降低，便于测量。第二，寻找渠道，从国外购买一些速度传感器。我曾经在军工杂志上看过，这玩意在西方国家已经不是秘密。” 第三个发言的叫周荣海，同样来自军工研究所，应该是提前跟陈永利讨论过，他没有提出新的想法，而是延续陈永利的模拟测试思路做补充。他重点构思的是数据的采集和分析方法，如何利用参数寻找差值，以尽可能大地找出真实值。 第四个发言的叫秦磊，想法比较新颖，建议利用数学模型的方法去解决问题。理论上讲，任何问题都可以建立响应的数学模型，但难点在于模型建立得是否准确。对于榴弹炮发射的描述，此前是存在数学模型的，不过本次目标是全新的，原来的数学模型还有多少使用，这值得商榷。 …… 其他人也相继发表了想法。 最后轮到轮到正青春。 正青春起身，含笑朝王朝阳点点头，朗声道：“副组长同志，我的想法是，利用反算法计算摩擦参数。我的构想是，首先利用后勤部资源，建造一台模拟样跑，这点跟陈永利同志的想法相似。但测定方法却没必要减少火药重量，更不用去资本主义国家买传感器，只要正常发射就可以，需要测定的数据有：榴弹炮初始重量，火药重量，落弹距离，发射仰角，风速，风向，以及平均气压……当然，还有一些其他参数，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副组长同志，说到这里，您知道我打算怎么做了吗？” 又是挑衅的眼神。 王朝阳道：“你打算模拟榴弹炮在空中的飞行轨迹，以反推离膛速度，进而反算摩擦参数，对吗？” 正青春面色一怔，没想到王朝阳打得这么快。 但一怔之后，又笑道：“副组长很聪明。我提前说过用反算法，你能猜到这些也不足为奇。但关键是算法，副组长知道吗？” 王朝阳说：“伯努利方程式。” 正青春彻底怔住。她想用的正是伯努利方程式，但完全没想到，王朝阳竟然也知道。要知道，伯努利方程式本身并不是秘密，但其原本是用来描述流体力学的，后来随着空气动力学的发展，科学家们才发现伯努利方程同样可以用来描述空气动力学。 这绝对属于尚未普及的科技前沿，正青春完全搞不懂，一个来自小厂的年轻人，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正青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王朝阳偷听过她和同事的讨论！ 然而，王朝阳接下来的举动，再一次让正青春懵掉。 只见副组长同志回身，取出一根粉笔，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写下一长串公式。身为空气动力学专家的正青春不用多看第二眼就知道，那正是伯努利方程式。 王朝阳解释道：“正青春的这个想法很不错。如果让我评价，她的想法是所有想法中最适合这个项目的。通过模拟样炮，建立数学模型，反推摩擦参数，如果细想你们可以发现，这个构思同时具备所有人意见的优点。” 众人听过，均是恍然大悟。 正青春的想法，可不正是陈永利、周荣海和秦磊等人的集合体吗？ 于是众人忍不住开始鼓掌。过程中才反应过来，这掌声是鼓给正青春的，还是给王朝阳的？ 王朝阳双手下压，示意安静，继续道：“当然，刚刚说正青春的方法需要重新建立数学模型，并不准确。确切地说，需要的是修整伯努利方程式的参数，以实现理论和实际相吻合。” 正青春看着王朝阳，问道：“这么说，你也同意我的方法？” 王朝阳道：“不，我有我的想法。接下来就说给大家听。” 第330章 守恒定律 王朝阳解释自己的想法。 为了解决新型号榴弹炮的方案，上级制定的方案是先测定摩擦参数，再进行精准设计，这属于常规思虑，无可厚非。 然而，这个常规思路是最佳思路吗？ 昨天甄虎主持会议时，王朝阳进行过深思思考，得出的结论是常规思路虽然容易理解，但由于关系链冗长，结果的可靠性会变得非常低。 解释是：通常来说，为了实现目标x，需要先解决事件a，然后根据事件a的结果去解决事件b，然后根据b解决c……最终，解决x。 其中a、b、c……就叫做目标x的关系链的节点。通常的情况是，关系链中的节点越多，x的可靠性越差。 用通俗的例子解释，请试想这样一个场景，a想把一个消息告诉给x，但无法直接告诉，需要依次通过b、c、d……来传递消息，由于每一次传递都会存在误解和信息遗漏，所以中间经历的人越多，x获得的消息准确度越差。 王朝阳一边解释这个道理，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写过之后，稍顿片刻问：“这个道理，有疑问嘛？” 台下众人摇头。 正青春眉头紧锁，用一只手撑着下巴，也没有出声。 王朝阳继续说，正青春提出的方案中，涉及到的关系链节点非常多，保守估计超过二十个，从工程能力的角度考虑，那将非常不可靠。所以，王朝阳才不认可这个方案。 正青春突然开口：“意思是说，我提出的方案，你昨天就想到了？” 王朝阳道：“想得没有你那么具体。” 正青春咬了咬嘴唇，继续沉默下去。 若以前听到这话，正青春一定会认为王朝阳在说大话。那么复杂的方案，昨天就想到了？这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昨天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资料！ 但通过刚刚王朝阳细致的分析，正青春知道王朝阳没有骗人。若没有经过深入思考，绝不可能鞭辟入里地评论。 王朝阳继续道，昨天否定了直接测定摩擦参数的方案之后，他就开始思索其他解决方案。他的想法是化繁为简，尽量减少参数数量（也就是关系链节点的数量），那么一个初中的物理学知识出现在脑海中。 “能量守恒定论？”台下有人忍不住接道。 “没错，就是能量守恒定论！”王朝阳微微一笑，却没有过多解释。在场的都不是小白，必然一点就透。 果然，不需要王朝阳过多解释，台下众人已经纷纷取出笔和纸，开始沿着王朝阳的思路去拓展去完善。 正青春抬头看着讲台上的王朝阳，又扭头看了看其他奋笔疾书的同事们，然后也取出纸笔，开始沿着王朝阳的思路思索。 一时间，会议室内安静下来。 张苗苗偷偷朝王朝阳比划一下大拇指，王朝阳还以一个微笑。 这个场景，是王朝阳预料之中的。高技术的人，都有一个特点，越专注约执拗，水平越高脾气会变得越高傲。简单来说，能力越大的人，会越难与人相处。这个现象跟个人的修养无关，而是长期从事逻辑工作中养成的习惯。他必须对任何事情坚定不移，必须锱铢必较才可以，久而久之，脾气才会改变。 面前这些人，都是精英，正青春是精英中的精英。王朝阳在提出颠覆性意见之前，就想到过，一定成为众矢之的。 但也恰恰他们都是精英，所以当王朝阳认真地阐述完自己的想法时，他们会进行深入思考，而不会稀里糊涂地接受。 提供一个思路，让精英们去完善，这才是副组长要做的事情吧！ 约莫十五分钟之后，台下众人开始主动提出疑问。 能量守恒定律是一个概括性极强的公理，具体到榴弹炮这个项目上，需要量化很多参数。其中的关键是能量分量的确定，容易想到的是榴弹炮的直线动能，旋转动能，势能，这些是容易测量的数据，但问题在于如何测定热能？ 研究理论物理学的学者们有一句戏言：热能是物理学中的小偷，他们无处不在，无时不刻不偷走能量，而且一旦偷走就不会归还（注1），几乎在所有能量关系式中都有他们身影。 榴弹炮从底药燃烧，到将炮弹推出炮膛，能量会被以各种形式“偷走”，如何测定这些能量呢？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在众人提出的疑问中，都不约而同地指向这个问题。 众人目光落在王朝阳身上。 正青春也以复杂的眼神看着王朝阳。这个难题，他会给出怎样的解释呢？ “时间关系，今天的会议结束。” 没成想，王朝阳露出促狭一笑：“热量损失问题，我暂时不回答。你们带着这个问题回去思考一下，明天开会继续讨论。” 哄！众人莞尔！ 正青春暗骂一句滑头！搞了半天你也不知道啊！ 不过随后正青春想到，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骄傲如她，怎甘心被别人压制，副组长的位置，她也不甘心被他人折冠。那么正好，借助这个问题，她决定深入研究，一定要从技术层面碾压王朝阳。 对，就这么办！如此打定主意后，正青春扬声道：“那好，我们就遵循‘临时’副组长的指示，回去整理思路，明天继续讨论。” 临时二字，咬得很重。 离开后勤部的路上，张苗苗坐在副驾驶上，显得忐忑不安。 “那位正青春同志，似乎一直在针对你！还有其他同志，好像也没有真正把你当副组长。”张苗苗道。 “没有关系。”王朝阳笑眯眯道。 “怎么能没关系呢！你刚刚当上副组长，一定要想办法服众才行！这样，今天下午一定要把热量损失的问题研究明白，晚上加班也行，不然我担心……我担心明天正青春会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张苗苗道。 “苗苗，你这是在担心你老公的仕途？”见女孩儿愤愤的样子，王朝阳忍不住笑道。 “你……”张苗苗脸臊得通红，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注1，热力学第二定律：热量不可能自发地从低温物体传递至高温物体。 第331章 他不着急 因为这几天的上午，王朝阳和张苗苗都要去后勤部对应项目，张连军便让他们中午回家吃饭。 跟昨天一样，到家时张妈妈已经准备好一大桌饭菜，王朝阳客气道：“家常饭就行，每天弄得想过年似的，我快不好意思了！” 张连军笑道：“不用客气，又不是外人，快去洗手吧！” 张妈妈的手艺还是不错的，饭菜做得非常可口。吃完饭，张苗苗就急匆匆拉着王朝阳往外走。张妈妈见状问怎么回事，下午上班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张苗苗说：“下午有急事要办，妈你就别管了！” 张妈妈笑道：“好好，忙你们的去吧，这几个苹果带上，早市上买的，又甜又脆！工作累了记得吃，另外秋天天气干，苗苗你得记得多喝水。还有我忘记你单位有没有垫子，凉不凉，要不要我帮你做一个……” 张苗苗哭笑不得：“妈，我们着急赶时间！” 说完，张苗苗便拉着王朝阳离开家，二人乘车，返回红星厂办事处。 简单处理了前一天的工作，张苗苗便开始深入研究榴弹炮项目中的问题点。回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这些问题，现在腾出时间巴不得尽快研究明白。 但问题是，张苗苗对这类偏向理论物理的问题并不擅长，并不是她不会，而是她以前学得不深，拿起笔来才发现，毫无头绪。 “你是怎么想的？”她问王朝阳。 “我觉得应该睡个午觉！”王朝阳打个哈欠，中午吃多了，现在正犯困。 “不许睡！”张苗苗罕见地表现出霸道的一面。 “哦？”王朝阳奇怪地看着她。 “我……我只是觉得问题没解决之前，咱们不应该休息。王朝阳你就一点不着急？上午的场景你应该知道，组里的其他人都在对你的想法质疑，尤其那位正同志！”张苗苗解释道。 “哎我说苗苗，你就不用担心了！忙乎一上午了，中午休息一会儿吧，那问题我会解决的，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王朝阳搪塞道。 “你早有想法了？”张苗苗表示疑问。 “放心！”王朝阳笃定道。 这样，张苗苗才勉强离开王朝阳办公室，回到自己位置，仍然不安心。转念一想不由得恨得慌，这般着急上火是为谁，还不是为王朝阳？算了算了，他自己都不急，我急什么劲！ 中午休息半个小时，到了工作时间，办事处里来了一个访客，是接道办事处的人。说是王主任想找王朝阳过去商量些事情，张苗苗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还不等她发表意见，王朝阳已经爽快跟那人离开了。 张苗苗板着脸，直跺脚。 一旁刘小毛怯生生地问：“苗苗姐，谁惹你生气了？” 张苗苗骂道：“没你的事，干活去！” 刘小毛灰溜溜离开后，张苗苗才恍然想到，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对别人发火呢？ 一定是中邪了！ 一直等到五点多，王朝阳才珊珊回来。张苗苗第一时间冲进他的办公室，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王朝阳回答说从栖凤岭回来之后，王宗元就没闲着，每天都跟那几位文化名人讨论景区一条街的规划问题，如今大框架已经完成，刚刚把他叫过去，是征求意见的。王朝阳对这事一向很热衷，便留下来参与讨论，没想到一直到这么晚。 张苗苗问：“那你究竟想什么时候考虑项目上的事情？” 语气中带有怒火！ 王朝阳反手把她拉过来，靠在自己大腿上道：“看你生气的样子，我很开心。” 张苗苗快无语了，很想骂一句：变态！ 王朝阳继续道：“……因为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生气的。好吧，那我就跟你说说我的想法吧……不过总不能饿着肚子吧，走，我请你吃打卤面去，咱们边吃边聊！” 离开办事处，来到那家最常光顾的面馆，要了两份西红柿鸡蛋打卤面，边吃边聊。 王朝阳首先提出一个问题：“苗苗，你觉得跟项目组其他人相比，咱俩的优势是什么？” 张苗苗想说优势是技术，但这话说不出口，因为对方也都是技术精英。尤其那个正青春，更是学霸级的精英！ 但如果不算技术，还有其他优势吗？ 王朝阳微微笑道：“讲真的，若论专精的技术能力，咱们毫无优势可言。当然不是说咱们不如他们，术业有专攻罢了！那好，为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甄虎为什么偏偏把副组长的帽子扣在我头上？” 张苗苗道：“他在故意考验你吧？” 王朝阳道：“说得没错。既然知道他在考验我，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应对呢？” 张苗苗咂咂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朝阳笑眯眯地看着发呆的女孩儿，半晌才道：“其实很简单，只要我能做好副组长该做的事情，那就证明经得住考验。所以我就在想，攻坚组副组长的职责应该是什么呢？首先第一点，一定是团结组员，如果上任三天不到就把组员搞得分崩离析，那说明我完全不称职。” 张苗苗哦了一声：“所以无论他们怎么挤兑你，你都忍着？” 王朝阳摇头：“不是忍着，只是心态平和罢了。正青春也好，其他组员也罢，都是精英，有脾气是应该的。项目若想成功，正需要他们这种劲头。” 张苗苗紧了紧嘴角问：“但我还是不清楚，这跟项目的难题有什么关系。” 王朝阳说：“已经很明显了。副组长的首要任务是团结组员，然后是解决问题。所以对于我来说，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让组员们发动脑筋，发挥他们的专业特长，去解决问题。至于解决问题的人是不是我，反倒不重要。” 张苗苗有些明白了，但仍然问：“可是如果最终难题被正青春解决，她不会威胁你副组长的职务？” 王朝阳哈哈大笑起来：“苗苗啊，你还真把我当成迷恋权势的阴谋家了？什么副组长啊，都说那是甄虎故意给我扣的帽子了，我巴不得被其他人抢走呢！” 张苗苗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是不是放松多了？”王朝阳笑眯眯道。 “不早说！”张苗苗发个小脾气。 第332章 分量 隔天的早晨，王朝阳和张苗苗再一次前往后勤部。 会议开始不久，甄虎出现在门口，不过他没有上台，而是坐在一旁，摆出一副旁听的架势。 王朝阳也没有跟他客气，来到讲台宣布会议开始，继续昨天的话题讨论。 昨天王朝阳发表意见，认为专家组指定的方向是错误的，并且指出需要通过能量守恒的角度去解决问题，进而众人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如何确定温度损失？ 昨天是带着这个疑问散会的。 今天的会议开始后，王朝阳要求针对昨天遗留问题有解决方案的，可以说出来供大家讨论。 等待片刻，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起身。 可见这个问题已经超出在座所有人的知识范围。王朝阳的目光落在正青春身上，最有希望的是正青春，如果连她也没有解决方案，那其他人更不会有。 “那我来说说吧……副组长同志，不介意我上台讲吧，我需要用到黑板。”正青春这样说着，已经起身朝讲台走去。 王朝阳笑了一笑，退到一旁。 然后正青春开始了她的说明。 她首先在黑板上画出一个大圆，标注为q，用来表示总能量。 然后在大圆旁边画出第一个小圆，标注为q1，用来表示榴弹炮的动能。 然后画第二个小圆，标注为q2，用来表示临界点势能。 然后画第三个小圆，标注为q3，用来表示热量损失。 这时她将粉笔换成黄色的，在q3周围画一个更小的圆，标注为q3.1，用来表示热能损失。 接着画出第二个更小的圆，标注为q3.2，用来表示炮膛变形引起的热能损失。 然后又画第三个更小的圆…… 如此，片刻之后，黑板上出现一副由大圆中圆和小圆组成的结构图，通过此图，可以清晰地了解到正青春的分析思路。 这个可视的方法非常有效，以至于不需要正青春解释，台下众人自发地爆发出掌声。 正青春注意到甄虎也在频频点头，心里更是开心，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昨天散会后，正青春就开始研究这个问题，身为空气动力学行业的专家，她的知识架构是存在优势的。黑板上这个图形，她提前在纸上演练过三次，要的就是别人赞许和钦佩的反应。 当然，这还不是极限！ 台下掌声结束后，正青春朗声道：“在场都是聪明人，思路我就不多解释了。我重点想说这里面的难点。我认为最难的是q3.2，炮膛变形导致的热量损失，这个目前还没想好对策，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话音落，台下哄然！ 其他都不是问题？ 其他q值分量林林总总一共七八项，其中不乏难度高的。正青春全都有办法解决？ 果然不愧是中尉身份的高材生！ 正青春注意到，甚至连甄虎也开始动容。这说明黑板上的方案已经打动了这位铁腕作风的上位者。 这，正是正青春所料之中。 我才是整个攻坚小组的核心，我拥有的知识如同一把锋利的剑，任何难题都能揭开！我，才是副组长的合格人选。 张苗苗手心冒汗。虽然有过王朝阳的开导，但此刻面对气势如虹的正青春，她仍然不免担心。她在为王朝阳担心，虽然搞不清楚在担心什么。 “说得很好。那么关于q3.2，你有什么想法呢？”王朝阳开口。 “q3.2是炮膛变形造成的能量损失，这个问题非常复杂，我刚刚已经说过，这个问题暂时没有解决办法。不过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 正青春暗暗鄙视王朝阳，q3.2分量是她整个方案中唯一的残留点，考虑过王朝阳会抓住这点反击。果不其然，王朝阳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反击了。 但正青春不担心，她早就打定主意，q3.2的困难程度是有目共睹的，与其过度纠缠，还不如坦然承认，反倒落得坦率。 我就是没办法，你行你上啊？ 这叫作以退为进。 王朝阳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的话，这让正青春暗自高兴，这一役，她完胜！ “很好。我也相信，这个问题虽然难，但总能找到办法。”王朝阳点头道。 “谢谢副组长的夸奖。”正青春昂首返回自己座位，倒不是故意针对王朝阳，只不过从小就养成凡事要强的性格。 王朝阳没有继续看正青春，而是对甄虎点点头道：“领导，按照您之前的指示，今天是项目组向您汇报讨论结果的日子。黑板上的分量图就是我向您汇报的内容，请指示。” 甄虎道：“那是正青春写的东西，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王朝阳：“正青春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而我的想法就是项目组目前的想法。领导，我猜您并不在乎某个人的想法，而是想知道全体项目组的想法，不是吗？” 甄虎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王朝阳：“你似乎很擅长狡辩。” 王朝阳笑道：“我没有狡辩的意思，而是想什么说什么。” 甄虎问：“那你真的认为，凭你这一番报告，就能推翻项目专家组的决策？” 王朝阳道：“他们是专家，我们也是专家。为什么他们的决策就是不可推翻的？” 甄虎眉毛微微一立，声音沉下去：“你很狂。” 王朝阳继续保持微笑：“谢谢领导夸奖。” 似乎每次甄虎和王朝阳的回答，都会以针锋相对为结束。 会议室内沉默下去，所有人都有种在刀光剑影中偷生的错觉，暗骂王朝阳不知死活。同时他们也会想，如果换做自己，敢这么跟甄虎分庭抗礼吗？ 正青春看着这一幕，盼望着赶紧结束这个话题，项目组的任务可不是打嘴仗，而是攻克难题。当然，在真正开始攻克难题之前，最好把副组长的人选重新确定下。 “很好。”甄虎继续看着王朝阳，脸上的表情如同刀削斧切一样，凝视很久道，“你的意见，我认可了，接下来继续由你推进，明天早上之前准备好文件，我需要你把黑板上的内容落实在纸面上。然后我去向上级汇报！听明白没有？” “明白。”王朝阳回答。 “继续工作吧。”说完，甄虎离开会议室。 第333章 利剑 或许是因为甄虎的态度转变太大，会议室内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直到这位铁腕首长离开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 意见被认可了？ 明天就向上级汇报？ 这跟甄虎之前流露出来的态度完全不同，之前他并不认可王朝阳的意见。还有……这些工作继续由王朝阳推进。换句话说，他……继续担任副组长？ “这不可能！”当其他人处在震惊之中，正青春低吼一声，径直冲出会议室，朝甄虎的办公室走去。 她不相信这个结果，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贡献最大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继续让王朝阳当副组长。 走到甄虎门前，敲门，里面应答之后，正青春推门进入。 “领导同志，我想不通！我认为我的贡献比王朝阳大，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你为什么认为你的贡献比王朝阳大？”甄虎没有责怪下属的突然闯入，反而罕见的笑了笑，问道。 “您也看到了，新方案的整个思路都是我细化的，黑板上的分量图也是我做的！” “那么在此这之前呢？我清楚地记得第一天会议，这个想法是王朝阳提出来的。” “那……只提出想法，并不能说明什么，谁都有灵光乍现的时候。把想法落实在纸面上，以理论的方式去解释和实现，这才是关键！” “所以你认为，这个提案的功劳全都是你的？” “……我不奢望占据全部功劳，但我敢说至少九成以上的功劳属于我！我正青春有这个自信！”说完，正青春正视甄虎。 甄虎站起身来，缓缓踱步至正青春面前道：“你和王朝阳，都是难得的人才。你知道你跟他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正青春毫不示弱道：“我的知识更扎实，我更自信！” 甄虎摇了摇头说：“知识方面未见得。但我想说的是管理能力……第一天我就把副组长的大帽子丢给王朝阳，是对他的考验，这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正青春点头。 甄虎道：“你觉得应对这场考验，他做得怎么样？” 正青春道：“连汇报结果都是搬用我的，您满意这种结果？” 甄虎呵呵笑了起来，顿了顿道：“你是一把利剑，是一把可以攻克难关的利剑，但王朝阳……却是善于用剑之人。” 正青春瞬间哑口无言。 …… 正青春返回会议室时，王朝阳正在讲台上讲话，内容仍然是关于项目推进方向。讲台下面众人，纷纷做着笔记。 这个场景若是被外人看到，非惊掉大牙不可，一个要名号没名号要资历没资历的年轻人，在一群军工精英面前侃侃而谈，闲庭信步，泰然自若，而偏偏的这群军工精英还都买账。 正青春回到自己座位，对台上人的讲话内容充耳不闻。她满脑子都是甄虎的评价：她是一把利剑，但王朝阳却是善与用剑之人。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离场。 这时，正青春第一时间冲到王朝阳面前道：“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还不等王朝阳答话，张苗苗露出敌意的目光。正青春惨淡一笑：“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 王朝阳汗颜，也笑道：“还能怎么样，以后都是战友呢！” 正青春却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径直道：“刚刚我去找了领导。原因是我不服你，我认为我比你更适合当副组长。” 王朝阳道：“这我猜到了。” 正青春道：“但你知道，领导怎么回答我的吗？” 王朝阳摇头，很好奇甄虎会怎么评价他。 正青春道：“他说，我是利剑，而你是善与用剑之人。所以，他才会继续让你做副组长。刚刚我仔细反思过，这几天过来，你的做法的确高明。你不但拥有挑战权威的勇气，更有调动组员的号召力，我承认我昨天能熬夜赶制方案，的确是受到你的感染。所以我现在承认，你比我更适合做副组长！” 王朝阳略惊讶地看着对方，心说这位中尉高材生虽然性子刚烈，但不乏洒脱，给人一种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感觉，心中好感提升不少。 “但是！” 正青春的话还没说完，此时剑眉一立道：“但是这并不等于我就服了你！在所有领域，只要我正青春参与的，就没有屈居第二的可能！所以今后，我还是会向你挑战的！” 王朝阳凛然：“所以你想……” 正青春朗然道：“方案中还有一个难点没有解决。而我，会比你先找到方法。” 王朝阳嘴角微微一提：“好，我接受你的挑战，不过……” 正青春：“不过什么！？” 王朝阳：“如果我赢了，你可不许哭鼻子……呵呵开个玩笑，以后都是战友，总互相板着脸也不好吧！” 正青春正色道：“第一，这个玩笑很烂！第二，我不会输，更不会哭！回见！” 中尉军衔高材生离开后，王朝阳看着其挺拔刚毅的背影，赞道：“这人真奇人也！如果生在战争年代，一定成为当代花木兰！” 张苗苗却突然痴痴道：“我有点羡慕她！” 王朝阳一怔：“羡慕她什么？” 张苗苗说：“她的自信！” 最近张苗苗时常会想，自己能不能拥有正青春那种卓然而立的自信，任何时候都相信自己是最优秀的，这对天生缺乏自信的张苗苗来说，是一种充满诱惑力的性格魅力。如何才能做到千钧一掷，也不皱眉头的？ 张苗苗接触过的女生有很多，正青春是其中最有自信，也最洒脱的一个，如同侠女一样。关系最亲密的是唐安娜，张苗苗意识到那位表面大大咧咧的女孩儿，其实性格中有着坚韧不拔的一面，她敢于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会刻意对别人隐瞒，这不失为一种洒脱。三泉智子呢，也给张苗苗留下过深刻印象，一个目的性极强的王者，为了实现目标不惜动用一切手段，哪怕违背原则…… 那么自己呢？张苗苗时常会想，跟这些性格鲜明的女生一比，自己既不够自信，也不够洒脱，更缺少为了实现目标而千钧一掷的勇气。 “我是不是很平庸？”张苗苗突然抬头问道。 第334章 报告 “我是不是很平庸？”张苗苗突然抬头问道。 “哎……”王朝阳叹气。 “……”张苗苗不解其意。 “这不是你的错，跟我这种优秀的人在一起，很多人都会感到自己的平庸。”王朝阳道。 “……”你还能再自恋点吗？张苗苗瞪了一眼，认真道：“我在说真的。正青春给我的感触很深，我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这么要强。然后我也想到了唐安娜和三泉智子……她们都是那么的个性鲜明，她们的生命都是那么的色彩斑斓，跟她们一比，我仿佛是白纸一张，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我的人生会怎样渡过……” 王朝阳把手摊开道：“你这问题属于哲学层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对你唐安娜正青春她们那些女同志，你有一个最大的特点。” 张苗苗充满期待：“什么？” 王朝阳道：“你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 张苗苗道：“这也算特点？” 王朝阳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你这种能力，为什么不算特点？三泉智子跟咱们是死对头，每次见了我恨不得跟我拼命，但偏偏给你抛出橄榄枝，还不止一次，你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再说唐安娜，那个脑回路奇葩的哈士奇，说话不过脑子，很少有不怼人的时候，上次去栖凤岭玩的路上还差点跟文化名人吵起来……但到了你跟前就瞬间变泰迪，这又是为什么？” “跟正青春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我敢推测，她再怎么跟我过不去，也不会为难你的，甚至会把你好朋友对待。你信不信？” 听王朝阳一番话说完，张苗苗脸色微红：“听你这么一说，这好像确实是我的特点！” 王朝阳趁机搂住她的肩膀说：“所以，不要轻易怀疑人生。当然了，你还有最大一个特点，是其他人都不具备的！” 张苗苗更加期待：“什么？” 王朝阳道：“你有我这么一个超级厉害的男朋友啊！” 张苗苗挣脱开魔爪，跺着脚道：“不正经，不理你了！” 王朝阳道：“既要有虎性，也要有猴性，这可是主席教导我们的！” 吃过午饭，王朝阳和张苗苗继续工作。办事处这边没有着急的事情，但军工项目那边却需要尽快做出一份报告。 按照甄虎说得，做好报告，他需要去跟上级首长汇报。 这将是一份难度极高的报告，因为报告的宗旨是告诉上级首长一个深刻的道理：这个项目，你们的想法不灵，得按老子的方法做！ 说到这类报告，大部分人会头疼，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但这对王朝阳来说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他以前是航天口，那是一个几乎不会创造利润，而且任何投资都要跟上级请款的特殊职业。而且投资金额极大，常常几个亿投下去，连个响声都没有。所以每次请款，对他们来说都是“严峻”的考验。每次这类的请款的报告，局里的领导都会把工作甩给王朝阳，因为王朝阳很擅长做这种“空口白牙”跟上级要钱的任务。 这次报告的目的虽然不是请款，但道理是相通的，想让领导认可你的想法，必须使用一些技巧才行。 坐在办公桌前，王朝阳找出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勾勾画画。大约半个小时过后，王朝阳找到张苗苗，解释了他的思路。 首先，要再次强调项目的最终目的。 其次，分析原方案的不合理之处。 最后，解释新方案的有点。 王朝阳认为，整个报告有两点最重要。如何证明原方案不合理，必须清晰明了，一针见血，但同时又要注意措辞。最理想的效果是让决策者意识到原来的方案的不足，但同时又不至于因为想法被推翻而生气。 在此基础上，紧接着就要阐述新方案的优点，跟原方案的不足之处环环相扣，又要跟项目大目标遥相呼应。 静静听完王朝阳的解释，张苗苗用诡异的目光看着王朝阳：一份报告而已，有必要弄得这么复杂吗？ 王朝阳笃定道：“非常有必要。这种下级向上级做的报告，其实机会只有一次，甚至只有几秒钟，一旦让对方产生厌烦心里，所有工作就都是无用功。任何细节，任何哪怕不经意的逻辑，都要加倍小心！” 张苗苗道：“我能帮你什么？” 王朝阳尴尬笑道：“我写的字毫无美观可言，这你是知道的，所以我需要你来执笔。另外文件中我想插入一些简图，也得你帮忙画。” 这就是手残党的无奈。 “意思是全得我来做呗？”张苗苗抿嘴一笑，回自己座位取来纸和笔，开始把王朝阳构思的想法落实在纸面上。 看到隽秀的蝇头小楷整齐地排列在白纸上，这真是一种美的享受，王朝阳忍不住打断张苗苗道：“要不以后你教我练字吧！” 张苗苗说当然可以，但你要有耐力，每天都要坚持手写练习。 王朝阳笑了笑，没敢继续这个话题。能不能坚持每天练习，他也说不好，浮躁和缺乏耐心，这似乎是后世人的通病，练字这种事情对于王朝阳来说，也就是说说而已。 张苗苗的领悟力和执行力，那无话可说，报告的完成速度超出王朝阳想象。仅用一个小时，初版已经搞定。王朝阳拿在手里端详半天，开始圈圈改改。改过之后交还给张苗苗。 如此，经过三个来回的修改和校正，一份堪称完美的报告就此完成。 一看时间，已经接近下班。王朝阳殷切地问道：“想吃什么，我请客！” 张苗苗揉着纤细的手腕做思考状，道：“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咱去小吃街逛逛？” 王朝阳道：“走着！” 俩人简单收拾，离开办事处。张苗苗口中的小吃街并不远，也属于华北路街道，每天晚上六七点钟很多小商贩都会摆摊，地道的当地美味几乎都找得到。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俩人才刚刚出门，迎面便有一个一身黑衣服瘦高的身影朝这边挥手。 “你俩想去哪，一起吃晚饭呗？” 第335章 小家碧玉变野猫 这突然出现的人，正是唐安娜。 唐安娜似乎偏爱黑色衣服，跟上次栖凤岭游玩的装束类似，这次上身皮夹克，下身黑色牛仔裤，蹬着高桩马丁靴，手上戴着一副霹雳手套，给人的感觉又帅又酷。 “你这一身装扮……”张苗苗瞠目。 “酷吧？要不要我也帮你搭一套？”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唐安娜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让张苗苗那种小家碧玉的女孩儿穿上皮夹克马丁靴和霹雳手套，那将是怎样的画风啊？ “走走，咱先吃饭，吃完饭去我那里，给你弄一套我这样的衣服试试！”唐安娜兴冲冲道。 “我……我还是算了吧！”张苗苗当然会拒绝。 王朝阳在一旁老大不乐意道：“喂，哈士奇妹子，话说好像没人同意要跟你一起吃晚饭吧？你看不出来我和苗苗在约会？” 唐安娜给了一个“老娘就这么任性”的表情，根本不搭理王朝阳，拉着张苗苗的小手就往前走：“苗苗，整天跟臭男人在一起，你不腻得慌？咱姐妹儿好几天没见面了，今晚跟我混吧，想吃什么我请客！” 张苗苗左右为难，只好说：“去小吃街吧，顺便散步。” “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嘿嘿我在恶补古诗文，这句用得没问题吧……我也正想去小吃街那边逛逛呢！” 唐安娜拉着张苗苗往前走两步，回头对王朝阳说：“别拉着脸啦！不就毁了你们一场约会吗，这么小心眼儿！放心，只要姐姐我吃开心了，回头告诉你一个重要消息！” 王朝阳一愣，问：“什么消息？” 唐安娜道：“今天上午我刚刚得知……啊不对，还没吃饭呢，我不能告诉你，休想套我的话！” 于是三人一同走向小吃街，晚上六点半左右，天已经黑掉，路边的商贩小摊却非常热闹，各种小吃，各种小玩意儿，各种手艺，都在争相叫卖。 闲逛一阵，三人各自吃了一碗馄饨，外加一根烤玉米，解决了肚子问题。临离开时看到买冰糖葫芦的，王朝阳买了两串，张苗苗和唐安娜各自一串。 唐安娜以赞许语气道：“还不错，没有厚此薄彼……等我吃完糖葫芦，就把那个消息告诉你！哎奇怪，你自己怎么不买一串，你不喜欢吃糖葫芦？” 王朝阳摇摇头道：“喜欢吃。但冰糖葫芦这种东西，需要这样吃！” 说着，王朝阳抓住张苗苗的手腕，在她那串上咬下一颗，然后浮夸地大嚼起来：“瞧，跟对象一起吃才更甜！” 唐安娜气得鼻子都歪了：“好你个王朝阳，成心挤兑我单身是不？苗苗你也不管管你家那口子，忒不是东西啦，有这么欺负人的嘛！” 张苗苗无可奈何地在王朝阳身上砸了一小拳：“你别总气她！” 唐安娜拿定主意，再也不理王朝阳了，但哈士奇就是哈士奇，糖葫芦吃完没多久，她自己就憋不住了。 “看在苗苗的份上，我就把消息告诉你吧！” 唐安娜说今天上午，因为要去市政府办理手续，偶然的机会得知周文杰又有大动作。他手下那个铭扬机械，因为手握长海农机的重点项目，正在申报市级的高新技术企业，如果申报成功，自然好处多多。听说由于是中央发的精神，补贴幅度非常大！ 听完这个消息，王朝阳微微沉默片刻，继而笑道：“周文杰一向消息灵通，跟高层走得近，当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我比不了。” 唐安娜说：“但你要知道，如果项目还在红星手里，这个申报的机会很有可能就是红星的！” 王朝阳道：“这些事我掌控能力之外的，不过另外一件事，红星很有希望。如今市政府正在极力推动招商引资，你们道尔森的办事处已经落成，下一步是不是要考虑合作项目了？唐经理，有机会可得记着红星啊！” 这话是半开玩笑说的。 唐安娜当然不会错过这种耀武扬威的机会：“那得看你表现。总像今天这样气我，我脑子有病才找你合作！” 王朝阳正经道：“然而你脑子确实有病，还病的不清呢！” 唐安娜直接跳脚：“我要杀了你！” 年轻人在一起，总要打打闹闹，爱情也好，友情也罢，似乎都是在打闹中建立起来的。 三人离开小吃街，沿着华北路散步，来到道尔森办事处的所在地。唐安娜的住处也在这里，唐安娜一直惦记给张苗苗搭一套牛仔风格的衣服呢，便拉着张苗苗返回住处。 王朝阳本想进去坐一坐，却被唐安娜以“女生重地，男人不许进”的理由挡在门外。王朝阳左右对她们试衣服也不感兴趣，便继续在外面闲逛。 在外面等了足足半个小时，唐安娜率先走出来，颇为神秘道：“苗苗换好衣服了，你肯定想不到她又多酷！” 王朝阳倒是好奇，小家碧玉改机车风？ 然后张苗苗出门，王朝阳顿感眼前一亮。 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带着一顶黑色带英文logo的帽子，上身一件亮红色的收腰皮夹克，里面是黑色打底衫，下身则是一条黑棕色近身牛仔裤。 乖乖女瞬便小野猫啊！ 王朝阳几乎看呆。 张苗苗反倒不好意思了：“一定不好看吧，我还是换回去吧！” 唐安娜拉住她说：“姐给你搭配的，哪能不好看。瞧某人，眼睛都看直了……喂王朝阳，别傻看，给句评价，好不好看！” 王朝阳道：“好看，非常好看。” 唐安娜自豪道：“早说过，我的搭配很时尚的！这身衣服尺码偏大，如果换成合身的，往大街上那么一走，回头率保证百分百！” 张苗苗被说的脸通红：“哪有那么夸张，太不自在了，我还是换回去吧！” 唐安娜道：“苗苗啊，你还是太拘谨了！不过没关系，咱是好姐妹，以后姐会努力把你变得越来越新潮，越来越漂亮的……对面那位，听清没有，以后努力赚钱，别舍不得给苗苗买衣服！” 王朝阳苦笑道：“听着呢！” 第336章 打开思路 就这样跟唐安娜玩到晚上八点多，王朝阳和张苗苗返回住处。 隔天一大早，两人吃过早饭，再一次赶往军区后勤处。依然是“综合一”会议室，小组成员到齐后，甄虎出现。 王朝阳将准备好的报告交给甄虎。甄虎凝神看十分钟，忍不住抬头望了王朝阳一眼，低下头又看十分钟，越看越震惊。 逻辑清晰，行文流畅，图文并茂，另外字也非常漂亮。这份报告，堪称惊艳！ “这报告是昨天一天做的？”甄虎问。 “是的。是我和张苗苗共同做的。”王朝阳道。 “好，很好。你们的工作继续，我带这份报告去见首长。开完会不要散，见完首长我会回来。”甄虎说完，离开会议室。 今天攻坚组成员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推进方案，而是对现有榴弹炮技术的学习。甄虎已经让人提前准备好资料，摆在讲桌上，每人可以领一份，供自学用。所谓现有的榴弹炮技术，其实都要追溯到十多年前。现役的一批主力榴弹炮都是六十年代末期制造的，跟苏联老大哥的蜜月期结束后，火炮技术便停滞不前。 管中窥豹，这也是现在军事装备自主研发能力不足的重要原因之一。而这也是新一代军工工程师努力想摆脱的尴尬境地。 其他人在翻看资料时，正青春却抱着一本她自带的书看。这本书是讲述金属内部应力以及形变能的，是她昨天专程找导师借的，目的是恶补这方面的知识。 但不得不承认，这类知识难度极大，手中这本书，即便是博世在读的正青春也有很多地方看不懂。但看不懂也要坚持看，赌约已定，就要全力以赴！ “苗苗，你过去跟正青春聊一聊。”王朝阳对张苗苗道。 “聊什么？”张苗苗疑惑。 “聊你对炮筒形变能的理解。我担心中尉同志求胜心太强，方向已经跑偏。”王朝阳道。 “但，但我……”张苗苗起身走过去，并在正青春的旁边坐下。仍然不确定到底该聊什么，不过王朝阳既然让自己过来，一定有他的想法，张苗苗便顺着“形变能”这个方向去思索。 心中一动，张苗苗知道王朝阳的用意了！ “你好，能跟你探讨一个问题吗？”张苗苗主动开口。 “什么问题？”正青春抬头见是张苗苗，便暂时放下书。 “你在研究炮筒的形变能问题对嘛？有什么进展，可以透露一些吗？”张苗苗问。 “没错。我正在研究。”正青春目光微微一跳，道，“不过讲真，牵扯的知识太深也太广，多是我不擅长的方面，目前还没有进展。” 张苗苗道：“我对这方面也不擅长，但有一个思路，或许能给你提供参考。第四强度理论你知道吗，这个理论是以形变能为突破点，用力校核材料极限的……” 不等张苗苗说完，正青春双眸一亮：“第四强度理论，我当然知道第四强度理论！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作为理工科的高材生，正青春自然知道第四强度理论，并且事实上她的主攻方向是空气动力学，对于壳结构的力学性能，很大程度要依仗第四强度理论。 正青春此刻意识到，接到这个题目时，一心从新的领取去寻找解决办法，却恰恰忽略了自己所擅长的，这是高知人才容易犯的典型错误。 她没有跟张苗苗多聊，便埋头顺着这个思路思考。 第四强度理论的观点认为，当材料应变能积累到一定程度，材料会发生永久性变形，即塑性形变。这个理论无法被生搬硬套地用于榴弹炮项目，但却有着很好的方向指导性。 思路被打开，正青春瞬间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敏捷起来，脑海中不断上演榴弹炮离膛之前的场景，想象着炮弹与膛线发生摩擦的样子，想象着炮膛在受到挤压而变形的场景。 手里的笔，如同机械一样做着记录，不知不觉间，一系列长长的算式出现。正青春重新审视整个思路，有些激动地意识到，难题已经得到解决！ 此期间，张苗苗一直没有离开。 正青春抬起头来，压抑着激动的内心道：“谢谢你！” 张苗苗惊道：“解决了？” 正青春此刻心情大好，便将笔记推过去，解释道：“我以第四强度理论为基础，调整了公式的输入条件和输出结果。现在已经得出结论，形变能导致能量流失的问题，在理论上是可以解决的！而这些，都是因为你的提醒！” 张苗苗急忙摇头道：“我只是随口说了一个思路，可没有你想那么多，也没想到你的思路这么快！你好厉害！” 正青春哈哈一笑，对这个小姑娘的好感度飙升。 她说：“当然了，我现在论证出来的结果，仅仅是从理论层面的，个别细节需要修正。就好比这里写的应变值，由于炮管和炮弹接触面的不规则形状，传统计算方式算不出来，搞不好需要用到有限元……有限元知道不？是一种先进的力学分析理论，最早是西方学者开始研究的，近些年才开始流入国内。我的研究生导师是这方面的专家，相信一定能解决……” 正青春明显属于那种心情好了就滔滔不绝类型的。 但张苗苗却没有一直在听，谈到有限元时，张苗苗的思路就跑到自己的轨道上去了。 对于有限元，理论层面张苗苗或许不够扎实，但应用层面绝对大师级的。这妹子做什么事情都要较真，以往利用有限元的分析实例中，她都会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发生。 此前是正青春闷头思索，奋笔疾书。 现在轮到张苗苗！ 目睹此景，正青春先是一愣，但很快就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张苗苗正在写矩阵方程，那种如同豆腐块一样的方程式跟普通算式迥然不同，以至于正青春很快意识到她竟然懂有限元。 有限元算法，正青春略知一二，所以开始能看懂张苗苗的矩阵方程，然而随着矩阵项目的增加，以及参数的复杂化，正青春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无法理解矩阵方程，更不敢相这些方程出自张苗苗之手！ 第337章 双剑合璧 张苗苗奋笔疾书，正青春旁观。 内心的震惊被毫无保留地反映在表情上，正青春现在很想拉住张苗苗，问她是怎么办到的。 但她没有，她不忍心去打扰专注的妹子。 中尉高材生的表情，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很快所有项目组成员都围过来……除了王朝阳。 这个年代，有限元理论在国内还属于新鲜玩意儿，所以大部分人都看得一头雾水。他们搞不懂，那些一串串的行列式代表什么。当然了，绝大部分人是被张苗苗的样子吸引的。 张苗苗终于停笔，才感到周围光线发暗，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围着自己，吓得一跳。 “你，你们这是……” “去去，都走开，你们又看不懂，凑什么热闹！”正青春以不耐烦的语气把其他人轰走，然后凑到张苗苗跟前，以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盯了张苗苗五秒钟才道，“你，竟然懂有限元？” “一点而已。”张苗苗道。 “不要谦虚！我虽然不是非常懂，但至少能判断你的水平非常高！”正青春双目炯炯，不容置疑地推测道。 “额，会用而已。”张苗苗道，被对方瞪得有些不自在。 “真是瞌睡了来枕头！我刚刚还在犯难，要不要为这个项目去找研究生导师一趟，因为导师在外地做项目，时间不定，我担心会影响项目的进展。你也会有限元，那真是太好了。来来，咱俩深入研究一下，我负责完善理论算法，你负责攻克有限元计算，双剑合璧，这个问题一定迎刃而解！” 说道兴奋之处，正青春大笑起来，音量也提高很多：“我跟某人有赌约，必须赢！” 张苗苗突然尴尬起来，欲言又止。 王朝阳看向这边，笑眯眯道：“想赢我可不容易！” 正青春一副寸步不让的态度：“是吗？那就走着瞧吧！” 王朝阳又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正青春感觉占了上风，心情大好，主动拉起张苗苗的手道：“妹子，你真是我的幸运星！你应该看得出来，姐我天生要强的性格，从来没有过屈居第二的时候。这次攻坚小组，副组长稀里糊涂地被别人抢走，我好几个晚上没睡着觉，就憋着一股劲儿给夺回来了呢！如今我有理论，你会懂限元，相辅相成，肯定能解决问题。” 张苗苗惊讶于正青春那如同冒火一样的双瞳，这是何等的胜负心啊！ 正青春继续道：“所以啊苗苗通知，现在就定好了，有限元方面一定要帮我，可以吧？” 张苗苗急忙点头。她担心稍微晚一点就被正青春的热血给融化掉。 见张苗苗手足无措的样子，正青春莞尔一笑，少有地露出侠骨柔情的一面：“你也别见外，我比你大几岁，你以后就叫我青春姐吧……哦对了，我看你出出进进总跟王朝阳在一起，你俩互相认识吗？” 张苗苗险些栽倒，敢情这位侠女姐姐一心放在胜负上，连她和王朝阳的关系都不知道呢！ 这样一来，就更尴尬了。 正青春如果知道真相，会不会当场跳脚？ 张苗苗天生不擅长编瞎话，又不好意思直说，只好说跟王朝阳都来自红星厂，是好朋友。 “没关系，咱们江湖乱道，各论各的！敌人的朋友，有时候也能成为朋友！再说了，我跟他没有私仇，都是为了工作！”正青春倒是豪爽。 好一句江湖乱道！ 张苗苗原本尴尬，被正青春这么一说，顿时轻松不少。也对啊，这是工作，本应抛开个人情感，别说是情侣关系，就算夫妻二人，也应该公事公办吧！ 更何况，也许是被正青春影响的，张苗苗突然产生一个诡异的冲动：把王朝阳打败，似乎也挺好玩的！ “那咱们就开始吧！” 正青春已经迫不及待，她再一次拿出自己的笔记，给张苗苗讲述理论部分。这将有助于后续有限元计算的开展。正青春是博士高材生，理论基础非常扎实，张苗苗听起来有些吃力。不过张苗苗那匪夷所思的领悟力再一次发挥作用，正青春所讲的东西她无法立即理解，但只要正青春稍作解释，她就能掌握。 正青春暗暗赞道，难怪张苗苗这么年轻的张苗苗就掌握有限元，这展现的悟性，不是一般得高！ 当张苗苗和正青春在努力钻研时，王朝阳正在跟其他组员闲聊。 这些组员身份各异，阅历和知识结构也各不相同，王朝阳倒是很喜欢跟他们聊天。王朝阳是那种社交能力很强的类型，见识又广，很快就给这些人打成一片。 整个项目组内，除了张苗苗和正青春，全是男人。男同志们往往不会在乎谁当副组长，所以从这点讲，其他人并没有排斥王朝阳的意思。 “今天结束后，一起吃个饭？项目组成立这么久，也该组织一次集体活动了！”王朝阳建议道。 “可以……” “可是……” 响应之声寥寥。 王朝阳微微一笑道：“我请客！” “好哟！” “讲究！” “副组长好样的！” …… 项目组这些人虽然是高知分子，但收入并不高，至少没到大手大脚花钱的地步。相对比他们，王朝阳这个野路子出身的“伪高知分子”，反倒成了土财主。红星厂如今气势如虹，王嵩拨给儿子的预算也是从不吝啬，所以请客吃饭这点钱，他真心不在乎。 咱这也叫富二代吧？王朝阳心里好笑。 正在这时，会议室门被推开，甄虎走入。 “同志们，我宣布一个重要消息！” 甄虎朗声说道，中气十足，震得耳膜生疼。 “就在刚刚，我把报告传真给上级首长，然后打电话沟通情况。首长看过报告之后，非常满意！他高度赞许了咱们项目组的办事效率，也高度赞许了项目组不拘泥惯性思维，敢突破，敢挑战的行为！首长指示，提议中的方案可行性极高，可以立即着手实施。但同时，原方案也不可扔掉，就算摘了西瓜，葡萄也不能扔，双向计算，互补不足，这才是做学问的正确思路！” 听过这番话，台下众人集体鼓掌！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无疑是个壮举！ 155毫米榴弹炮的新型设计，是一个伟大的项目，伴随伟大，他们可能被载入史册！ 第338章 小组聚餐 到了中午，项目组的会议时间结束。 众人正要离开时，甄虎单独留下王朝阳，道：“你等一下，有些资料你带回去看看。” 然后甄虎返回办公室，拎着两本厚厚的书，交给王朝阳道：“这本是内部资料，不应该给你看，但你的那份报告非常出色，我奖罚分明，就破例一次吧！” 王朝阳咧咧嘴道：“您的奖励，就是资料啊！” 甄虎瞪眼：“不要小瞧这资料，是我收录的精华！” 王朝阳急忙改变态度，毕恭毕敬地捧这书道：“谢谢领导赐书。哦对了，中午一起吃饭？项目组成员已经商量好，中午聚餐，您是组长，也该体恤民情吧！” 甄虎习惯性地板着脸道：“我出席，你们能吃好吗？” 王朝阳笑道：“瞧您这话说得，您能出席，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甄虎道：“那好，地方告诉我，你们提前过去，我大约晚半个小时。” 跟甄虎分开后，王朝阳赶上大部队，一起前往聚餐饭店。往外走时，王朝阳的土财主属性再次显露无疑，其他人都是走出军事管辖区的，王朝阳则是开车。小轿车在这个时代，还是很稀罕的！ 除了张苗苗，王朝阳又把正青春和何旭阳请上车，至于其他人，就只能望着车尾灯叹气了。 吃饭的地方并不远，除了后勤部大门，不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人聚齐之后，要了包厢，服务员拿上菜单之后，王朝阳豪迈地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朝阳哥局气！”众人欢呼，这连朝阳哥都叫上了，其实论年纪，这里大部人都比王朝阳大。 “鄙视！”正青春冷哼一声，单独要了一份菜单，也开始点菜。既然有人充当土财主，姐也不能客气！ 中午吃饭，一般不喝酒，点好菜，众人开始一边闲聊一边等待。 没过多久，由打包厢门走近一个人来，个头不高，但气势磅礴，包厢里瞬间鸦雀无声。 “继续聊，我也是来聚餐的，怎么，不欢迎？”甄虎问道，声如洪钟。 “欢迎，欢迎！” “当然欢迎！” “嘿嘿，我们哪敢不欢迎！” 众人皮笑肉不笑道，心里暗骂王朝阳，办的这叫什么事，为啥连真老虎也请？ 甄虎左右看看，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正好在何旭阳旁边。何旭阳就是那位戴着厚厚的眼镜，说话磨磨唧唧的仁兄。甄虎骤然御驾亲临，仁兄顿时浑身一个激灵，额头上更是频频冒汗，一个劲儿地给王朝阳使眼色：哥，救兄弟一把，我不想坐真老虎旁边啊！ 王朝阳笑，跟何旭阳调换座位，何旭阳顿感轻松。 不多时，饭菜上齐。 甄虎发现没酒，顿感不快，跟服务员要了一瓶南阳老白酒。众人均是诧异，部队里的规矩，中午吃饭是不许喝酒的，真老虎这么霸气？ 甄虎道：“少胡琢磨，我下午有事，吃完饭直接回家！” 众人这才明白，羡慕不已。 王朝阳也跟服务员要来杯子，对甄虎道：“领导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陪！” 甄虎奇怪：“你下午也不上班？” 王朝阳道：“上。但我是私营企业，我自己说得算。” 众人那个羡慕嫉妒恨啊！ 甄虎一直给人威风凛凛，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即便到了酒桌上也如此。你不主动说话，他绝不会开口。但凡他主动开口的，都是不可置疑的命令。 这个气氛萦绕在酒桌上，众人那个郁闷啊。 郁闷的同时，不得不佩服王朝阳。这人不知道是心理素质好，还是天生没心没肺，跟甄虎坐在一起，仍能轻松自如，还时不时地跟甄虎聊上几句。 吃到结尾时，甄虎起身道：“我吃差不多了，先走。你们继续，我走了你们还能好好吃些！” 众人言不由衷地回应说：“哪能啊！”，其实心里呐喊，您还知道啊！ 王朝阳主动起身，把甄虎送出饭店。 道别后，正要返回时，蓦地一怔。 他发现一个长得长得非常漂亮，穿着时髦的高挑女孩儿朝甄虎走来。王朝阳发愣，是因为以前见过这个女孩儿，名字依然记得，叫甄沫！ “爸您吃过饭了？”甄沫道。 “嗯。和他们一起吃的，你还没吃？”甄虎道。 “嗯还没吃，但没关系，回家随便吃一口就行！”甄沫道。 父女俩的对话言简意赅。而说了几句，甄沫也发现王朝阳，吃惊地问道：“你是……你是……” 王朝阳说出自己的名字。 甄沫道：“哦对，上次在舞厅见过。我还记得临分开时，你还送了我一个礼物……一片星空！哈哈，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浪漫的男生！” 一旁的甄虎听得云山雾罩，但对王朝阳不免有些不满。好你个小子，以前就认识我女儿，还是子啊舞厅认识的，还送过礼物？当爹的，都会有保护女儿的冲动，甄虎这样的更是如此，所以听完甄沫的话，差点没去揪王朝阳的脖领子。 王朝阳感到一股杀气袭来，忙笑了笑道：“仅见过一面而已。” 甄虎喝道：“见过一面就送礼物，你小子够花的！” 甄沫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爸您误会了，他是送了我东西，但送的是一片星空……哎呀一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回家我再慢慢跟您说吧！” 甄虎父女二人离开后，王朝阳心情却变得异常沉重。 甄沫，这位在中国电影史上小有名气，但最终将以轻生的方式结束自己年轻生命的女明星，竟然是甄虎的女儿！ 上次偶然认识，王朝阳久久不能平静，那种知道美好会以凄惨的方式结束的感觉，并不好过。 而现在，得知甄沫和甄虎的关系，王朝阳心里更是无法平静。 但又能如何呢？提前跟甄虎讲？在完全不知道背景的情况下，贸然插手，能改变些什么吗？ 似乎无能为力。 王朝阳返回饭店包厢，其他人吃得正欢。少了真老虎，这群告知分子总算可以放飞自我，但王朝阳已经没有胃口，只喝了几口酒，待聚餐结束，和张苗苗返回红星办事处。 第339章 华山论剑 因为要兼顾办事处和军区后勤部，王朝阳和张苗苗的日程安排得非常紧凑。 办事处这边多是常规性工作，以及项目的先行对应阶段，对精力的耗费不多，但奈何除了王朝阳和张苗苗，其他人都是新兵蛋子，各种意想不到的问题层出不穷。 但还好，没有大问题。 军区后勤部这边，两人耗费的精力都比较大，几乎每天都要用掉半天时间，而且个别时候还要熬夜处理。 收益方面，王朝阳和张苗苗是没法直接从后勤部领工资的，吴干事和甄虎商议的结果是从项目奖金中拨款，顶替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工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攻坚小组的成员中，只有他俩是体制外的，只能从制度的大框架中另辟蹊径。 至于能给多少钱？这个还没细谈。 吴干事的原话是“肯定亏待不了你们”，这话王朝阳相信。八十年代初期，是中国军备推陈出新的重要时段，独立技术不够成熟，军需缺口巨大，所以对新型武器的研发经费投入也是粗狂型的。 说白了，就是舍得砸钱！虽然这个时代国家还没富起来，但国家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该砸得钱必须得砸！ 今天上午，王朝阳不能参加后勤部的工作，他开车把张苗苗送过去，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南阳大饭店。 在这里，将举办一场重要的座谈会。 座谈会的邀请，是前一天下午收到的，邀请函来自于市政府办公室。主旨是，政府经济办公室组织全市企业家的方针发表会，牛副市长将亲自出席，并主持具体工作。 一般来说，这类方针发表会都会在年初召开，今年的经济形势特殊，才会在收官之际开会，所以王朝阳猜测本次应该是以此吹风会。 这个会，王朝阳必须得参加！ 试想一下，副市长亲自主持的会议，讨论经济发展问题，全市商业实体巨头云集……堪称商界的“华山论剑”，会上随便一个消息，一个意见，都有可能产生巨大影响。 就好比一群站在云端的神仙们讨论问题，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对下界的凡夫俗子芸芸众生产生影响。 以往，红星厂是没有资格，因为今年的异军突起的强势表现才勉强入了神仙们的法眼，以“潜力中微企业”的身份出席。 座谈会在南阳大饭店的二楼多功能厅举行，红地毯和整齐的桌椅，主席台两侧花团锦簇，这些显然是经过精心布置过的。 来到门前，王朝阳看到一张巨幅的红纸，上面用正楷毛笔字列出与会人员的名字，以及身份。王朝阳注意到，名列前茅的有养殖、食品加工，白酒类、化肥和纺织品类。王朝阳不紧暗自唏嘘，这要是放在后世，名列前茅的一定少不了房地产和it行业。 往下看，在第十一名的位置，看到周文杰的名字。 与会一共三十人，在二十名左右的位置，分别看到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身影。 至于红星厂，则排在倒数第二名。 “竟然不是倒数第一，还不错。”王朝阳轻声笑道。 “心态还不错吗，老弟！”旁边传来一阵笑声。 王朝阳回身，看到带着记者胸牌的刘红英正朝这边走来。对于南阳报社的这位记者大姐，王朝阳的印象一场不错，主动上前寒暄道：“刘大姐啊，好久不见，最近您可是越来越风光了，南阳晨报我每天必读，头版文章必定署名刘大姐，照这样下去，刘大姐算是报社一姐了吧？” 刘红英骂道：“救你小子最甜，还一姐，我就是个跑腿的，我快累死了！倒是你们红星发展的真不错，势头不减，这不，都有机会参加座谈会了！” 王朝阳道：“倒数第二，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刘红英道：“重要的是门槛，能跨过这个门槛就说明红星厂的价值！你知道其他想参加座谈会的企业都多少，他们恨不得把脑袋削尖！所以你别轻视这个倒数第二，还是那句话，重点是门槛。你看过《射雕英雄传》吗，里面描述的华山论剑，看起来是一群武林高手的聚会，但你细想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那一位背后没有庞大的势力支持？表面上看是为了讨论《九阴真经》的归属问题，实则借此机会圈定了势力范围。” “江湖上的门派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五方势力能参加？因为其他势力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王朝阳凛然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的‘华山论剑’，目的也是为了圈定势力范围？” 刘红英促狭地笑了笑：“这个我先不多说，你自己体会，如果想深入了解回头请客！” 王朝阳哈哈笑道：“刘大姐见多识广，耳目灵通，闻弦音而知雅意，政策的敏锐程度比我这种平头百姓好太多，所以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可要多多提携老弟哟！请客没问题，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座谈会结束我请刘大姐吃午饭？” 刘红英豪掩嘴笑道：“你这家伙的嘴啊，虽然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但听着就是这么的舒脱！好，会议结束一起吃饭。” 座谈会正式开始之前，众人进厂。坐席是提前排好的，王朝阳的座位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边缘。长海农机的胡厂长和龙源重工的赵立川，坐在中间排位置，由于位置太远，没有上前说话，只是远远点头示意。 会议正式开始后，牛副市长出现。这位南阳市的明星副市长，穿着笔直的中山装，往台上走时步子迈得很大，精神抖擞，目光坚定，自带一种雷厉风行的气场。 他首先解释这次会议的主旨，已经接近年末，各项工作都开始进入尾声，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开会，但是这次是个例外，中央给的命令是全力发展经济，省里下达的指示也是如此，南阳市是有指标，然而现在的指标完成情况并不乐观！ 即便说这番话时，牛副市长的声调也极为高昂，响亮的声音在会议室上空回荡。 第340章 经济指标问题 牛副市长的脸色板起脸，说没有完成目标，这是绝对不可以的，距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必须得加把劲才行！ 说到这里，台下众人的眼睛都亮起来。 牛副市长的这番话，简单说只有一个意思，政府工作指标没达成，打算利用年前这段时间在加把劲儿！ 机会来了！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政府想做的事情，一定会伴随这政策倾斜，作为企业讲，如果能抓住着这种机会，绝对地名利双收！ 具体指标是什么呢？ 这显然不会成为牛副市长的讲话内容。牛副市长现身的目的只是表明态度，定下调子，让众多企业家们知道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是什么。而具体指标，在牛副市长讲话结束后，便有工作人员以装订好的文件形式，发放给与会所有人。 王朝阳也得到一份，正准备拆开看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王朝阳扭头，看到一个老男人正在朝自己微笑。 “我叫庞大喜，是双喜养鸡场的，以后请多多关照！”那人也不等王朝阳的反应，主动把名片塞过来。 王朝阳低头细看，名片上写着，双喜养鸡场厂长的职务，这才想起来，这位庞仁兄才是这次座谈会真正垫底的人。榜单的顺序中，红星倒数第二，双喜养鸡场倒数第一。 虽然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照顾对方生意，但王朝阳还是想本着惺惺相惜的态度跟其客气几句。 结果王朝阳又一抬头，庞仁兄已经不在面前，正弯着腰给其他人挨个发名片呢。 这人还真是不放弃一切商机啊！ 王朝阳开始研究资料上的内容。简单浏览之后，王朝阳不得不承认，红星厂的体量确实太小。资料中分门别类地列着各项指标的具体要求，例如年产化肥几千吨，年营业总额几十万，累计创造就业岗位多少个…… 红星厂如今的能力跟其相比，如同杯水车薪。 所以王朝阳也放弃了分得一杯羹的想法，开始慢悠悠地喝起茶来。不大工夫，去去发名片的庞仁兄回来，坐在王朝阳一旁，把一口茶水灌入口中，果如牛饮。他对王朝阳笑了笑道：“厚厚一叠名牌，全发完了，怎么样，老兄厉害不？” 王朝阳尴尬地笑了笑，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庞大喜主动凑近，并热心地传授经验。他说做生意的，就要抓住一切机会把东西卖出去，今天对于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身为养鸡场的厂长，去配合牛副市长完成经济指标，那等于是开玩笑，所以他一早就准备好名片，发下去三十张名片，哪怕有十张被保存下来就好，十张之中哪怕有一张起到作用，那都是可以接受的。 王朝阳比划大拇指：老兄，高明！ 庞大喜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用手梳了梳他的偏分发型道：“哦对了小兄弟，你是哪个行业的？” 王朝阳如实说了行业，和厂名。庞大喜摇了摇头说：“抱歉没听过，果然隔行如隔山。不过虽然我不懂你的行业，但基本的买卖生意还是会有的，所以啊小兄弟，这种机会你怎么能浪费呢？” 王朝阳愣了一下问道：“我应该怎么办？” 庞大喜道：“跟我一样，去发名片啊！你名牌发的越多，商业机会就愈大，这是我总结出来的规律……而且做咱们这行的，不能太在乎面子，就拿我来举例，我发出的那些名片，有很多是被当着我的面扔进垃圾桶的，也有很多人直接拒绝，放在脸皮薄的人身上，肯定得哭，但我已经练出来了。还是那句话，咱做买卖的，就不能把面子看得太重要！说道面子，我再给你举个例子……” 这位庞仁兄，典型属于那种好为人师，喜欢兜售成功经验的人。身为老鸟一枚，王朝阳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不会轻易被别人的“成功经验”打动，但还是礼貌地听着……反正现在也干不了别的。 而与此同时，座谈会已经进入第二个环节，表彰环节。 牛副市长下台后，由工作人员上前宣读一些受到表彰的企业。这些企业中，自然都是南阳市鼎鼎有名的企业，无论产值还是就业人数，都是其他小企业无法比拟的。 高产值，意味着高税收，高就业人数，意味着广泛的群众基础，所以这类企业一向是政府的宠儿。 值得一提的是，铭扬机械也在受表彰的名单中，表彰理由是高新技术，发表获奖感言的是周文杰。 当周文杰登场讲话时，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可见，所有人都给这位商业奇才面子。 周文杰以高亢激昂的情绪宣读完获奖感言，大意是感谢领导给予肯定，铭扬机械一定不会辜负众望。周文杰甚至还自己爆料道，铭扬机械的目标就是成为行业龙头，这个目标他以前也当众说过！ 又是一阵掌声！ 庞大喜摇头道，低声道：“羡慕哟，啥时候我也能像周总那样风光地在人前讲话，这辈子就不算白活！” 王朝阳沉默下去。 早就听唐安娜说过这事，所以铭扬机械获奖这事，王朝阳完全不惊讶。但要说心里依然云淡风轻，那也不太现实。铭扬机械抢了红星的项目，然后才有机会获得表彰，这终归是一件令人郁闷的事实。 当然了，要说王朝阳此刻有多愤怒，也不至于。 成年人一般不太喜欢拍案而起，更倾向于沉稳地分析现状，寻求反击机会。 而很显然，此刻红星厂没有太好的反击机会，只能等待…… 表彰环节结束，牛副市长便离开了会议大厅，座谈会由其他工作人员主持，继续进行其他环节。当然了，核心人物已经离场，后续环节显得无关紧要。 而与此同时进行的是，个别与会企业家会被单独叫走谈话。 牛副市长只是离开大厅，却并没有离开大酒店，而是在三楼安排一个单间，他希望单独会见一些人。 这就是牛副市长的手段高明之处，有点有面，才能真正推进工作。 当然了，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过得牛副市长单独面谈的机会是非常难得的，因为那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老弟瞅啥呢？牛副市长约见的人物是固定的，那种殊荣是不会落在你我头上的……要不我极细给你说说我的经商经验吧！”庞大喜凑近王朝阳，问道。 王朝阳还没开口。 一名工作人员走近道：“王朝阳先生，请您准备一下，副市长下一个要见的人是你！” 第341章 单独见面 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往三楼走的路上，王朝阳一直在考虑，牛副市长为什么要见自己。 参加本次座谈会的人，无一不是重量级选手，牛副市长前面见过的人也都是举足轻重的企业家，怎么也轮不到红星厂吧？ 难道是为了上次修路的事情？ 上次修路，牛副市长当众承诺帮红星厂修，结果被周文杰半路截胡，这方面考虑这位副市长是“亏欠”红星的。然而这种亏欠不足以让一位副市长挂怀许久，毕竟，修路对红星影响很大，但在副市长看来，只是日常一件小事。 上得三楼，来到房间门前。门是关着的，秘书轻声说了一句“请稍后”。王朝阳知道此刻副市长正在接见上一位，要等上一位出来才能进去。 趁这个功夫，王朝阳不经意间打量了一下给自己引路的年轻人。 年龄跟自己相仿，身材不算太高，但整齐的衣服和笔挺的腰背让他显得非常精神和挺拔。不苟言笑的表情，和炯炯有神的目光，给人一种干练和老辣的感觉。看得出来，这位年纪不大的副市长秘书，也不是寻常人物。 等待期间，双方没有交流。 约莫三分钟，门打开，周文杰从里面走出来。 彼此看到，均是一愣。 王朝阳没想到这么巧，上一位竟然是周文杰。 周文杰则是更加诧异，红星也能受到副市长单独约见？ 这个场合，双方都没有说话。秘书提醒说现在可以进去，王朝阳便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标准的单人间，经过简单的布置，形成临时的会客室。王朝阳进屋时，牛副市长正在低头摆弄茶具，也没抬头，说了一句“坐”。 王朝阳在对面坐好，牛副市长起身说：“喝杯热茶，尝尝我的手艺……” 王朝阳急忙起身，道：“我来。” 牛副市长倒是没多推辞，任凭王朝阳接过茶壶，借着王朝阳倒茶的功夫，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抽烟吗？”他问。 “谢谢，不会。”王朝阳道。 “嗯，不抽烟，是个好习惯。我现在不行了，三十多年的老烟民，家里那口子整天劝我戒烟，但那能戒得了啊？” 牛副市长吞吐一口烟雾，继续道：“道理就是这样，已经习惯的东西，很难改变。我一直觉得任何事物都讲究一个平衡，平衡一旦形成，外部力量很难破坏。跟我抽烟是一个道理，现在我每天七八根左右，不会多，也不会少，多了我自己受不了，少了觉得不过瘾。呵呵你要是让我突然戒烟，那指不定我身体别的地方会出毛病。” 王朝阳笑道：“牛副市长好见解。” 牛副市长点点头道：“你们红星最近怎样？” 这个问题是王朝阳在上楼的路上考虑过的，对牛副市长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王朝阳把红星厂的经营现状和办事处情况简单汇报一遍。当然，他和张苗苗参与军工项目的事情，不在此列，王朝阳没有提。 牛副市长点点头，说：“好不错。先喝茶吧，凉了不好喝。” 王朝阳喝茶，是清淡的花茶。牛副市长没有对红星厂的发展现状多做评论，这是王朝阳意料之中的，还是那句话，在一位分管经济的副市长眼中，红星厂只是一个名字罢了，或许等到红星发展到长海农机总部那种体量时，副市长才会另眼相看。 此刻，能点点头，说一句“还不错”，已经很难得了。 那么牛副市长到底为什么要单独见自己，王朝阳再次疑惑起来。 “小王啊，你对铭扬机械，有什么看法？”牛副市长突然问道。 “……”王朝阳微微一愣，没料到他对直接提到铭扬机械。 “哈哈，商务上的具体案件我过问不多，但铭扬机械和你们红星的关系，我有所耳闻，听说，你们两家不对付？”牛副市长笑呵呵道，目光却炯炯有神地盯着王朝阳。 “我对铭扬机械了解不多。”王朝阳说的是实话，对铭扬机械却是不太了解。 至于牛副市长后半句问题，他没有回答。铭扬机械以非常规手段从红星手中抢走重要项目，这事对红星的影响很大，王朝阳当然不会假惺惺装作云淡风轻。但面对副市长的问题，又不好直说，所以只能避而不谈。 牛副市长继续笑呵呵道：“看来你还是有一些意见的，不过在我看来，竞争是件好事。没有竞争，哪来的活力嘛！” 这明显是打圆场的话。 但王朝阳却没有买账，道：“合理的竞争是好事，但不合理的竞争，是会打消积极性的。” 牛副市长脸色微微一沉，显然不太满意王朝阳的答案。他主动打圆场，没料到王朝阳不给面子。 “小王啊，你还年轻，不要轻易给一件事情下定论，例如，你怎么知道铭扬机械用的不合理手段？或者说，你有依据吗？” 王朝阳没有作答。这个问题体现出牛副市长的高明谈判技巧，以退为进。他把问题甩给王朝阳，看似交出主动权，但那已经涉及道更深层次的话题，王朝阳是绝不能贸然评判的。 牛副市长恢复之前的笑呵呵的表情：“我这个职务啊，就是一个操心的命，经济工作不好抓！上面领导想要指标，跟我一个人要就行，但我却要协调南阳市里几百家甚至上千家企业，我这个家长，每天太操心咯……但是你要知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当家长的有时候就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王朝阳点头。抛开铭扬机械的话题不谈，王朝阳对这位牛副市长的整体印象还是好的，南阳市的经济主抓工作由他负责，这工作量是极大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仅仅是一种无奈的妥协，有的时候，也是一种管理的艺术。 牛副市长已经把烟抽完，烟蒂按在烟灰缸里，叹了口气道：“所以小王啊，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你最希望看到什么，最不希望看到什么？” 王朝阳微微一沉，猜到牛副市长拐了这么大一个弯，究竟想说什么了。 第342章 何为大局 王朝阳已经测到牛副市长想说什么。 果然，副市长接着说道：“我最希望看到的是结果最大化！如果南阳市的商圈是一个大家子，我这个当家长的必须以大局为重。不希望儿女们为一些小事闹矛盾，搞内斗，斗来斗去影响了大局。” 王朝阳问：“所以副市长是来提铭扬机械说情的？” 牛副市长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笑道：“说得不准确，但也可以这么说，我希望以大局为重。” 王朝阳保持沉默。 牛副市长的态度对红星厂不利，但若站在副市长的位置来看，这个态度却是无可厚非的，所以王朝阳的回应是不置可否，也算是一种妥协。当然，面对副市长，他似乎只能妥协。 牛副市长敏锐地体察道王朝阳态度上的转变，赞许地看过来一眼，又道：“你这么轻的年纪，这种悟性和心胸，是很难得的。我最喜欢的一类人就是血气方刚，但办事沉稳的人。” 听得出来，这番赞扬是真心的。 而通过给王朝阳带路的秘书，也看得出牛副市长此言非虚，那位年轻的秘书也属于这类人。 “而当然，我对欣赏的人，期待值也会很高。你已经是优秀的工程师，或者极具潜力的企业家，但我同时希望你能不仅仅受限于此，我希望你能以跟高的层面去思考问题。这样至少有一个好处，能准确找到自己的定位，即便受了委屈，也不至于怨天尤人。”牛副市长道。 “谢谢副市长的教诲。”王朝阳由衷道。 “……”说到这里，牛副市长微微一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始下一个话题。 “牛副市长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吗？”王朝阳主动问道。 “有一个不算任务的任务。”牛副市长道，然后颇为玩味地笑了笑道，“你先猜一猜，看能不能猜到！” “我猜跟道尔森用关系？”王朝阳直接道。 “聪明！”牛副市长赞道。 “但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烦恼！”王朝阳苦笑一声。 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牛副市长再说什么，因为结合见面之后的所有谈话，王朝阳已经推出，牛副市长找自己谈话的真正目的。 首先，铭扬机械和红信之间的竞争关系，既成事实，这是背景。 然后牛副市长首先表明态度，并不支持竞争继续下去，而且态度明显偏向铭扬机械。 最终谈到道尔森，这家牛副市长曾经亲自接见，极有可能南阳市首个引入的外资巨头企业，那么牛副市长的真正意图不言而喻：他希望铭扬机械能够跟道尔森合作，而且红星厂最好不要从中捣乱。 牛副市长想让红星主动退出！ 王朝阳保持这苦笑的样子，实则眼中已经开始闪现怒火。 熟悉他的人知道，做出这个表情时，说明王朝阳已经很愤怒了。但由于对方的身份关系，王朝阳不得不继续保持冷静。 牛副市长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气氛，轻轻看过了一眼：“有想法？” 王朝阳坦然地点点头，道：“想知道理由。” 牛副市长直言道：“理由简单，我希望以大局为重。铭扬机械已经被评为‘高新技术企业’，如果再成为市里首家与外商合作的企业，无疑实力将更进一步，进而能成为南阳市真正意义上的明星企业……改革开发的指导思想是让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再带动其他地区。我也是这个思路，先打造一个明星企业，让其名气、实力和体量都做到足够大，然后以点带面，拉动南阳市整体经济。” 王朝阳认真地听完对方解释，已经决定开始反击。 此前，他尊重副市长的决定，认可大局为重的出发点。但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红星吃哑巴亏，这是王朝阳绝不能接受的！ “副市长，我很想问您一个问题，您了解铭扬机械吗？”王朝阳问。 “简单解过。”牛副市长如实道。 “请允许我说说我的看法。以点带面，打造明星企业以拉动南阳市整体经济，这个策略非常高明，我佩服。不过不好意思副市长，我觉得您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铭扬机械是您的最佳选择吗？” “这话什么意思？”牛副市长问，表情不愠不火。 “机械行业不同于养殖、农林或者纺织品行业，短期的哗众取宠没有用，需要积累和沉淀，技术才是硬实力！”王朝阳铿锵有力地说道。 “所以你认为铭扬机械的技术实力不足？”牛副市长问。 “至少比不过红星！”王朝阳笃定道。 副市长没有继续问，而是坐回原处，默默地思索着什么。 “副市长，我还有一个问题。您方才一直说，希望以大局为重，那么我想知道您眼中的‘大局’，是如何定义的？” 牛副市长完全没料到王朝阳会问这种问题，所以即便沉稳如他，也不由得露出诧异的目光。稍微一愣，牛副市长道：“南阳市的经济效果最佳，是我眼中的大局。” 王朝阳道：“那如果把眼界再放宽些，放到全省，甚至全国呢？” “我想表达的是，机械行业是咱们国家的软肋，也是刚性需要的技术领域。不仅仅南阳市，全省，全国都需要明星企业。我理解您的意思，让红星厂主动退出，铭扬机械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明星企业，但我最大的顾虑是铭扬机械是哪块料吗？您对它寄以厚望，他能达到您的期许吗？而且即便放在南阳市可以，那么拿到省里会如何？放在全国又如何？” 既然决定扞卫自己的利益，王朝阳便不再丝毫估计对方的身份。此番话说出时，态度刚毅，目光咄咄逼人。 牛副市长沉稳地看着对面说话的人，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他完全没料到，王朝阳能有如此见解。 他更没料到，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 而最让他震惊的是，他的内心竟然开始动摇。王朝阳的话，如同一根钢针一样切中肯綮，那种痛感让牛副市长后脊梁冒出冷汗。说一不二，雷厉风行，是他一向的行政风格，但这一次他的决心被动摇了！ 许久之后，牛副市长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谢谢。”王朝阳起身，离开房间。 第343章 惊煞英雄 在返回会议大厅的途中，王朝阳心态渐渐平和下来，不由得开始反思，刚刚以强硬的态度跟牛副市长对峙，是不是明智之举？ 刚刚的冲动之举，其实王朝阳是可以控制的，但当牛副市长那番命令红星退出的话说完后，王朝阳的选择是不再隐忍。红星厂的核心利益受到冲击，王朝阳深知自己必须发出声音，这跟“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一个道理。如果他不出声，那不会有任何人替他出声，牛副市长就不会知道这对红星厂有多不公平，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扞卫红星利益的决心有多强。 但这带来的代价是，顶撞牛副市长……一个可以轻易左右红星厂，甚至全市绝大多数企业发展的掌权者。 当时王朝阳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理智地承担委屈，另一个是强烈地表明态度，哪条是正确的路呢？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牛副市长不会给他一个再次选择的机会。王朝阳当时在一瞬间判断，选择第二条路：强烈地标明态度。 原因有二。 其一，王朝阳真的很愤怒。愤怒的点在于，牛副市长的要求是让红星厂退出，而把机会拱手让给铭扬机械。如果仅仅是为了大局照想而退出，那么王朝阳可以忍。但偏偏获利的铭扬机械，这王朝阳真不想忍！无他，凭什么？ 其二，王朝阳曾经揣测过牛副市长的为人，这位明星副市长属于少壮派的干部，带有鲜明的性格特点，对比态度他更看中成绩。低眉顺眼，会遭到鄙视，真正有实力才会得到认可。 那么红星厂缺少实力吗？王朝阳干自信地说，绝对碾压铭扬机械，那就没必要去服软。 当然，以上都属于王朝阳的分析，至于牛副市长究竟如何看待这一切，却是尚未可知的事情。至少从离开房间前的表情看，王朝阳看不出端倪。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上意难测，次一番受到接见，王朝阳纵然内心坦荡底气十足，也不免有“勉从虎穴暂栖身，说破英雄惊煞人”的悲壮感。 回到会议大厅位置，王朝阳稍微喘息片刻，准备离开。 恰在此时，一个笑呵呵的声音从身旁响起，王朝阳扭头看，竟然庞大喜。这个时候，其他人早就离开会场，没想到这位双喜养鸡场的厂长还没走。 “小兄弟，嘿嘿，你怎么样？”盘大喜凑近，笑眯眯问道。 “还行，你……在等我？”王朝阳奇怪。 “对啊，你这突然被副市长叫去谈话，我心里担心啊，寻思着等你回来问问，看有没有能帮上你的！咋样，副市长跟你谈啥了？”庞大喜问道。 我跟你好像不熟吧？王朝阳心里苦笑，这位鸡场厂长能自来熟到这个地步，也是罕见。但拳不打笑脸，王朝阳勉强笑道：“谢胖厂长关心，我还挺得住。” 庞大喜一副不死心的样子道：“那副市长找你谈什么啊？嘿你别怪老哥八卦，实在是好奇啊！我的层次不够，从没跟副市长单独谈过话，所以真好奇他老人家会说什么！” 王朝阳不想在这里耗时间，觉得不说的什么甩不掉这位庞厂长，便道：“牛副市长没有给我摊派任务，只是找我谈谈心，他想让我明白什么叫‘以大局为重’！” 庞大喜念叨着“以大局为重”，搞不清楚，在抬头发现王朝阳已经离开。于是长吁短叹道：“我啥时候才能受到副市长的单独约见啊！” 王朝阳离开会议厅后，没有出饭店，而是在门口附近寻找。约好了跟记者大姐吃午饭，这事不能耽搁。 没多久，就看到散座区域靠窗户的桌旁，刘红英正翘着二郎腿坐着。 走近，王朝阳歉意道：“久等久等，我有事耽搁了！” 刘红英继续懒洋洋地坐着，摆了摆手道：“坐下吧！你不用道歉，能被副市长叫去单独谈话，这是大事，让我这个小记者等一会儿不算啥！” 王朝阳忙道：“这话说得……这不刚一结束，我就跑过来了嘛！” 说好请客的，王朝阳坐好后便把服务生叫过来，点了两道菜和两碗羹，又要了两杯茶。问刘红英还想吃别的吗，刘红英说这些已经够。 茶水先上来，王朝阳主动以茶代酒先喝一杯，算是道歉，然后问道：“刘姐，你怎么不问副市长对我说了什么？” 刘红英咯咯笑了一声道：“当你姐这么多年记者白当了？你小子这表情我看得出来，不用我问，你自己会说！” 王朝阳说了一声佩服，事实上他正想跟刘红英探讨一番呢。 于是一边喝茶，一边把牛副市长对他的要求，以及他回应的方式讲述一遍。听完这话，刘红英放下茶杯，举着大拇指道：“你牛！” 王朝阳苦笑：“刘姐在挖苦我吧？” 刘红英瞪着眼道：“还听得出来啊？我以为你尾巴翘上天，听不进我这种凡夫俗子的话了呢！” 王朝阳问：“你认为我不该顶撞牛副市长？” 刘红英道：“废话，你属于是作死！你到底知不知道牛副市长是什么人啊，他是全市掌管经济的副市长，手臂一挥，不知道有多少企业遥相呼应，你可倒好，副市长单独见面，你竟然顶撞？” “不用解释，我也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无非是年少气盛，或者是有恃无恐，总之是不想为五斗米折腰嘛……哎，你还是太年轻啊！” 王朝阳已经料想到会遭到她的抨击，没行到这么直白，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刘红英道：“这是成年人的世界，当然应该用成年人的方法。成年人的世界里，不讲究年少轻狂，也没有热血豪情，讲究的只有一样东西：目标！为了达成目标，一切的中间过程都是手段，猥琐也好，势力也罢，都是过程而已。为了达成目标，受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王朝阳道：“谢谢刘姐教诲，但是有些地方不敢苟同。” 刘红英白过来一眼，道：“开会之前你问我，这次座谈会跟‘华山论剑’有什么不同，现在我可以跟你聊聊了！” 王朝阳道：“洗耳恭听。” 第344章 值得 刘红英讲述了她对这次座谈会的看法，跟“华山论剑”那种纯粹的江湖行为不同，座谈会是一场有官方组织的集会，在这个集会中，官方拥有毫无疑问的权威和无可撼动的主导权。 在“华山论剑”中，决定话语权的是实力！ 而在座谈会中，决定话语权的是秩序！ “这，是两者的最大不同。”刘红英最后说道，陷入思考之中。 “刘姐分析的精辟。”王朝阳由衷地赞道。刘红英的理解中，体现了市场经济和宏观调控的辩证关系，这是一门比较深的经济学科。对后世的“过来人”来说，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祖国对经济的宏观调控杠杆运用得非常恰当，并取到了举世瞩目的成果。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只缘身在此山中，刘红英能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很不容易。 “我也只是想到哪说到哪罢了，谈不上精辟。” 刘红英谦虚地摇摇头说：“重点在于你，要明白在这种座谈会中，草莽英雄并不受欢迎，明白吗？” 王朝阳面色复杂地点点头。 刘红英欣慰地笑了笑，追问：“所以你会配合牛副市长的想法？” 王朝阳却苦笑一声道：“然而，很多选择就是你明明知道它并不明智，但却必须要选。‘逆着潮流而行的人会感受道潮流的阻力’，这话我很喜欢，但却可以反过来讲，在阻力中成长的人才是值得敬佩的，不是吗？” 刘红英差点火了：“嘿，怎么就说不听呢！” 王朝阳呲牙笑道：“刘姐别生气！千万别生气……首先我得感激你，如果你不是真把我当朋友，不会生气。但是我必须要讲，有些决定必须要做。人，不能总挑那条最容易的路走！” 刘红英没有继续发火，反而喃喃念道：“人，不能总挑那条最容易的路走……这倒是一句很不错的话，不客气，我收下了！” 接下来两人共同吃了午饭，谈了一些其他话题，唯独没有再谈座谈会的事情。因为刘红英认识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表面上嘻嘻哈哈，实则有一颗坚如磐石的内心，他已经做出的选择，便不会再改变。 恰恰相反，刘红英被王朝阳的一句话触动，人都是倾向于安逸的，有几个能做到不许选择那条最容易的路？ 最容易的路，往往意味着最没有成就感，意味着敷衍了事，真理和意义往往藏在那条不是最容易的路上，这个简单的道理，有几个人能做到？ 短暂的午餐结束后，王朝阳返回办事处，通过电话跟老爹汇报了上午座谈会的情况，对牛副市长的要求和自己的回应，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老爹给出的反应是：“不错，如果我在场，我也会这么选择。永不言败是咱红星厂的文化，那么即便面对牛副市长，也应该挺直腰板！哪怕倒下，也要像个爷们儿！” 王朝阳听到这种肯定，心里自然是开心的。热血老兵，永不言败，果然不假。正事说完，王朝阳突然想到在座谈会上遇到的那位胖厂长，便把双喜养鸡场介绍给老爹，不为别的，红星厂以后改善伙食，可以从双喜养鸡场卖肉嘛！ 由此可见，人家庞大喜的经商手段很有效，“任何一次接触，都有可能带来商机”，这话一点不假。 到了半下午，张苗苗才回到办事处，比往日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见到王朝阳后，张苗苗兴冲冲道。 “午饭吃了没？”王朝阳问。 “先把消息告诉你……”张苗苗道。 “不，我现在只关心你吃没吃午饭？”王朝阳坚持道。 “……”张苗苗一瞬间心里暖洋洋的，摇头道，“没来得及。” “那就先吃饭！如果你一直饿着肚子，任何消息对我来说都不是好消息！”王朝阳拉住张苗苗往办事处外面走。女孩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羞赧，嘴上骂道：“肉麻！” 办事处对面的拉面馆，王朝阳已经吃过，只给张苗苗要了一碗拉面。热乎乎的面上撒着葱花和切得薄薄的酱熏牛肉，这是张苗苗的最爱之一。 吃下几大口之后，张苗苗才开口说她带回来的好消息。 张苗苗一整个上午，外加两个小时，一直在后勤部。她跟正青春合作，已经在理论层面，彻底解开榴弹炮发射的能量损耗问题！ 正青春推演的能量损耗模型，绝大部分可以通过测试来确定参数，唯一的难点在于炮筒的变性能损失问题，后来经过张苗苗提示，她开始朝着第四强度理论的方向去寻找突破口，结果宛若穿过迷雾发现一片新大陆一样，这种应变能的思维模式完全适用！ 难点在于，炮管膛线的不规则形变能计算，那需要用到有限元理论。这也是张苗苗成为正青春合作伙伴的重要原因之一。两个都是聪明的女人，方向正确后，一切都是时间的问题。今天从早上见面开始，两人就沉溺于计算之中，正青春一遍又一遍地修正她的框架公司（第四强度理论的修正版公式），张苗苗则潜心于浩如烟海的有限元行列式中。 时间飞快地流失，而俩人的进展也是急速的。 最终正青春完成了她框架公式的修正，而张苗苗则终于把应变能以行列式的数学模型表示出来。 这，是一个里程碑！ 当攻坚组其他人看到两人的工作成果时，一个个惊为天人！ 组里成员都是精英，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两个女人的成果有多壮丽！ 这个成果足以从理论上证明，当前的钻研方向是理论可行的。接下来，只是时间问题。 这就是张苗苗带回来的好消息。 王朝阳在张苗苗脸上亲了一下，这举动差点让女孩儿把拉面打翻。 “你，你抽什么风！” “开心嘛！” “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你去参加座谈会，没遇到什么事情吧？”张苗苗敏锐地问道。 “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王朝阳道。 是啊，如果说座谈会一场悲壮的战争，王朝阳必须一个人承受全部压力，那么到了现在，压力已经恍然冰释。老爹给予的肯定答复，是精神上的支持，而自从张苗苗回到身旁，王朝阳发现那种压力更是不复存在。 好一个女孩儿，宛若拥有魔法一样，她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陪在你身旁，就会让你感到踏实！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会让你发现，一切孤胆英雄的举动都是值得的！ 第345章 年终大幕 牛副市长主持的座谈会，如同一个风向标。 会议结束之后，整个南阳市都发生着相应的变化。年底之前大干一场，全力完成经济指标，这是全市大小企业都放出的信号。而媒体方面，也开始把大众的目光吸引过来，不遗余力地宣传这些行动，从侧面给副市长的年终大戏助威。 没错，年终大戏正缓缓拉开帷幕。 但这场大戏的主角，却不是红星厂，或者说跟红星厂一点关系也没有。 周文杰早就春江水暖鸭先知，开始多方操作他的铭扬机械。这个曾经的空架子，经过短时间的迅速扩张，如今已经拥有十名以上的技术人员，和一个位于市内的加工厂和另外一个位于邻市的机加工车间，其他行政职能部门也是其配套。 一向政治敏感的周文杰，如何察觉不到这一步，舞台已经搭就，铭扬机械自然而然地成为聚光灯下的宠儿。这叫借势，时来天地皆同力，只要能唱好这台大戏，他周文杰妥妥地名利双收。 南阳晨报的头版头条，铭扬机械成为出现最多的字眼，而同样是这个版块，曾经红星厂一度霸屏。有可别新闻嗅觉敏感的媒体人意识到铭扬机械和红星厂的关系，经过简单的挖掘，就找出更大的新闻性：他们发现，两个企业之间是有梁子的！ 于是各种揭秘的报道铺天盖地地袭来，看起来是分析两者的关系，实则在挑事。 更那些烂大街的套路一样，似乎每个新宠的上位，都要有垫背的。毫无疑问，红星厂被看成铭扬机械的垫背。 这种有失偏颇的舆论，对红星厂是不利的。刘红英曾经暗中找过王朝阳，跟他商量需不需要帮忙，扶正红星厂的媒体形象。王朝阳自然知道媒体的力量，也不愿意看到现在的局面，但他觉得如今铭扬机械正如日中天，现在出面拨乱反正未必奏效。 那总不能不管吧？刘红英知道王朝阳是对的，但仍然担心。 “不要忘记，聚光灯下的有可能是宠儿，也有可能是跳梁小丑，不是吗？”王朝阳道。 这几天除了办事处必要的事务，王朝阳和张苗苗几乎整天留在后勤部。跟外界喧嚣浮夸的风波相比，军事管辖区内反倒成为一方净土，在这里面可以完全屏蔽干扰，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工作。 55毫米榴弹炮项目自从正式获得总参谋部批准后，项目就开始按照能量控制的方式去推行，王朝阳继续履行他副组长的职责，甄虎开始跟得很近，后来隔天才出现一次，近期不知怎么回事连续三天见不到人影。 这样也好，没有了真老虎的压力，组员们的工作反而更自由。 项目推进方面，正青春承担起总体框架分解和统筹的工作，有她将分解后的工作分摊给其他组员，其中也包括张苗苗。但张苗苗的工作内容不同于其他人，其他人开始着手样炮的制作和参数收集计划，而张苗苗的潜心于有限元计算。 小小一根炮管，转化成行列式模型是巨大的！正青春本想找其他人协助张苗苗计算，但随后发现行不通，庞大的行列式方程，如同天文数字的乱麻，除了张苗苗没人能驾驭。 这是张苗苗成为整个项目组中不可替代的原因！ 当所有人都埋头工作时，正青春来到王朝阳跟前道：“副组长同志，出来一下，我想找你谈谈。” 王朝阳微微一愣：“好。” 离开“综合一”会议室，两人来到侧面一间实验室中，实验室是空闲的，常备他们用作临时谈话场所。 “当初你是故意让苗苗来帮我的，对吗？”正青春毫无客套，直接问道。 “算是吧，但没猜到，你们合作得这么好！”王朝阳坦然道。 方案企划之初，正青春构思能量方程式，正是张苗苗提醒了“第四强度理论”，正青春才豁然开朗的。而随后遇到计算难题，也正是因为张苗苗会用有限元，正青春的思路才能落地。 正青春不笨，稍加思索就能发现，张苗苗如此巧合地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刻，王朝阳才是幕后推手。 这些事正青春提前想好的，所以王朝阳承认，她也不觉得惊讶，反而追问道：“为什么？你不担心我赢得赌注？” 王朝阳打诨道：“咱们有赌注？” 正青春没好气地哼一声道：“当然！” 王朝阳呵呵一笑道：“如果你这么在乎输赢，那就算你赢好了！” 正青春怒道：“我想要的是真正的赢，而不是你让给我的！” 说完沉默片刻，这位中尉高材生艰难地说道：“但即使这样，我不得不承认，这个赌注我输了……而且我也承认，你比我更适合做副组长!” 王朝阳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笑了笑问：“认输，有这么难吗？世界上人这么多，你总不能指望比所有人都强吧？” 正青春正色道：“这是一种信念，一种我必须要扞卫的信念！” 说完，正青春沉默下去，王朝阳也若有所思地看着旁出。正青春所扞卫的信念，王朝阳是理解的，正如他上次参加过“座谈会”的感悟，人不能总选择那条最容易的路走。正青春的信念，不也正是这个道理吗？ 沉默半晌后，两人返回到“综合一”，正青春继续去跟张苗苗讨论问题，王朝阳则收回心思，继续翻阅榴弹炮的资料。 没多久，甄虎突然出现。 这位连续多日没有露面的首长，突然现身，令整间会议室里的人都为之紧张。但若仔细看能发现，跟往日“携雷霆之势”的气势不同，今天的甄虎嘴角发白，双眼发红，显得有些沧桑……甚至可以说狼狈。 发生了什么？ 王朝阳眉头一跳。 “王朝阳，来，有话问你！”甄虎道。 “是！”王朝阳起身。 甄虎没有进其他房间，而是径直走出楼，出了大院，沿着公路旁的山间小路走去。他的步子很大，王朝阳紧跟着才没有跟丢。 如此走了将近一公里，甄虎突然止步，回头道：“你知道我女儿会自杀？” 第346章 甄沫的过往 甄虎突然止步，问道：“你知道我女儿会自杀？” 王朝阳已隐隐猜到这个方面，但仍忍不住问：“甄沫她现在怎么样？” 甄虎眉头紧蹙，继续盯着王朝阳：“你果然知道。小沫她现在没事了，但过程却非常惊险……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王朝阳能赶到扑面而来的气势，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你先把甄沫的事情告诉我。” 甄虎此刻是愤怒的，甄沫此刻固然已经没事，但他很后怕。王朝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这让甄虎怀疑女儿的“自杀”行为跟王朝阳有关，如同一头保护幼崽的雄狮，甄虎几乎要动拳头。 不过最终甄虎克制住冲动，缓缓说出甄沫背后的故事。 甄虎的妻子是一位高干子女，但中间经历过一些变故而家道中落，跟甄虎结论后便变成了全职太太。在甄沫十四岁那年，她的妈妈因病去世，这件事情给甄沫的打击非常大。当时甄虎因为参加位于南方边境的军事行动，不能回家，这使得年幼的甄沫不得不独自经历一切，并不得不最终独自面对母亲的死亡。 自那以后，甄沫跟父亲产生了隔阂。 那种隔阂并不像山一样横亘在父女二人之间，仅像一道薄膜，时隐时现，弱音若无。但这道薄膜却是无法消除的，永远。 后来甄沫长大，进入文工团，成为一名演员。她既有良好的形象，又有军人家庭塑造的性格，很快变成一块发光的金子，开始成为影视作品中的明星。这个时代，明星效应并不严重，但已经初见端倪。 随着事业的发展，甄沫变得越来越忙，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回家一次也只跟甄虎加一面就走。见面时，父女二人可以说说笑笑，也可以坐在一起吃饭，但中间那道薄膜始终存在。 这一次，甄沫再次回家，也就是跟王朝阳见面的那次。这次在家住的时间久一些，因为甄沫打算告诉甄虎一个消息，她打算退出文工团，进入专门的影视公司发展。 这遭到甄虎严重反对。 在甄虎看来，歌舞影视，都是哗众取宠之才，甄沫以前虽然也是从一文艺，但终究属于文工团，隶属于部队。离开文工团，就等于退伍，这是甄虎绝对不允许的。 父女二人大吵一架。 冷静两天之后，甄沫再找甄虎商量，甄虎态度依然强硬，并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女儿，决不能离开部队！” 这话如同一句导火索，彻底引爆父女二人的关系，甄沫哭着说：“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离开部队，您就不认我这个女儿？恰如当年你宁可让妈妈病死，也不肯回来一样，对吗？” 甄虎心如刀绞，道：“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但你要知道，军令如山，如果因为我一个人延误军机，那国家会遭遇多大的损失？我的战友会有多少人丧生？枪林弹雨，炮火连天，哪怕延误一秒钟都可能死去成千上万的战友啊……小沫，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军人的使命！” 甄沫嚷道：“我没有长大，我永远都不想长大！你指望我长大之后就能坦然面对妈妈的离开而不承受任何内疚？这绝不可能！” “你这是幼稚！”甄虎怒道。 “那就让我幼稚下去吧！” 甄沫的房间门被关上，里面传出女孩儿的痛哭声。 有些伤疤，留在心里，你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碰它，它永远都不会愈合。哪怕过了很久，当你不经意间触碰，还是会发出刻苦铭心的痛。 连续五六个小时，甄沫的房门都没有打开。 哭声已经停了，里面安静的吓人。 外面的甄虎猛然想到了什么，隔着房门喊女儿的名字，没有回应。 甄虎惊恐之下，撞开房门，房间内的画面令他诧异。 甄沫靠在窗边，平静地看着窗外，地上落着一把剪刀，刀尖上带有血痕。走近之后能看到，在甄沫手腕动脉的位置有一道血痕。那血痕很深，但还不足以引发致命的后果，甄虎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惊肉跳。 “小沫！”甄虎哽咽，有些手足无措。 这位曾经的虎将，尸山血海都走过，但面对自己的女儿，终于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他不敢想象发生过什么！ “爸爸，陪我坐下来看一会儿星星，好吗？”甄沫自始至终都看着窗外的天空。 晴空万里如洗，星光璀璨，宛若一道宝蓝色的绸缎，上面镶嵌着数不清的明珠。 甄虎努力平复心跳，坐在女儿身旁。 “您知道吗，有一个瞬间，我真的想死。”甄沫悠悠说道，虽然这话令甄虎的心跳再一次不安，但甄沫却说得极为平静，好像在讲述童话故事一样。 “但同样在那个瞬间，我突然想起一个朋友的话，他喜欢在不开心的时候看星空，因为星空的浩渺无垠让一切烦恼都变得渺小和微不足道……这真是一句不错的妙语，不是吗？” 甄虎默默地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甄沫白净的脸上勾出一抹微笑，道：“这个方法我试过，真的很灵……而且我刚刚就在想，如果妈妈已经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那么星空将是最好的选择，您看啊，它们多么美啊，静静地远远地守在那里，绝不会打扰你的生活，而每当你抬头仰望时，会得到莫名的平静和慰藉。所以爸爸，我觉得妈妈一定是天上的某一刻星星，您觉得呢？” 甄虎点点头，喉中哽咽。 甄沫依旧依偎在窗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双手托着下巴继续仰视着。 “爸爸，我错了，我应该理解你的。”良久，女儿说道。 “女儿，爸爸也错了！”甄虎道。 “既然都错了，那就都没错。您还是我的好爸爸，我还是您的好女儿，可以吗？”甄沫的目光终于离开星空，落在如山一样的男人身上。 是啊，父爱如山，总在沉默中坚守和呵护。 但当父亲是一名军人时，他不仅仅要呵护孩子，也要用呵护祖国。比如如今的新中国，也仅仅是一个步履蹒跚的孩子而已。 第347章 何其洒脱 讲完甄沫的故事，甄虎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烈，重新落回到王朝阳身上。 “所以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你当初送给小沫‘一片星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还有，你怎么猜到小沫有一天会自杀？你跟她经历过什么或者她跟你讲过什么，统统告诉我，一字不许漏掉！” 王朝阳听完甄虎的讲述，心中也是感慨良多，更多的是庆幸吧。 早在偶遇甄沫时，王朝阳就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情，毕竟明知道美好会掉落，任何人都会惋惜。当初送甄沫“一片星空”，算是埋下一颗种子，希望在某些时刻能发挥作用。 但王朝阳可不是诸葛亮，人生也不存在锦囊妙计，这颗种子能发挥多大作用，王朝阳估量不好。这里多少有些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 好在，这颗种子真发挥作用。 留住美好，值得庆幸。 现在王朝阳面临的是如何圆谎。他总不能交代自己是后世过来的，这种不靠谱的理由引得甄虎老拳相加的。 王朝阳只好说，其实并不知道甄沫会自杀，当初在歌厅偶遇，互相成了朋友，后来碰巧谈到星空，就说了一句“耍帅装酷”的话，送你一片星空，这话听起来就是搭讪用语嘛！ 甄虎追问，还有没有其他隐情？ 王朝阳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说，领导，在您面前我哪敢有半点隐瞒？再说甄沫跟您的关系已经修复，有什么事情您也可以问她的。 甄虎缓缓点点头。其实在事情发生之后，甄虎也跟甄沫谈了很久，直到把事情问得明明白白，确定甄沫真的已经想通，彻底不再有轻生的念头之后，甄虎才真正放松。 但整个事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是王朝阳，一个原本跟他们父女八竿子打不着的年轻人，这让甄虎无法释怀，所以今天才特意来问个明白。 王朝阳看出甄虎的心思，便进一步解释说这或许就是缘分吧，他想破脑子也不敢想象曾经的一句话救下一位大明星的命。 甄虎缓缓点点头，看样子信了王朝阳的话，说道：“总的来说，我是要谢谢你的。无心也好，有意也罢，甄沫能安然无恙，你终归是起到关键作用……比我这个当爹的作用都大！” 王朝阳敏锐地察觉到某种醋意，急忙斩钉截铁道：“不不，绝不可以这么说。表面看我那句有口无心的话起作用，其实往深了想，还是您的作用大。您是她的父亲，您坚韧不拔的性格潜移默化地影响她，骨子里她是很坚强的，所以在关键时刻她才能悬崖勒马！” 这种既不贪功，又有几分溜须拍马的话作用非常明显，甄虎的态度顿时软了许多：“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小沫一直想当面感谢你呢！” 王朝阳点头道：“好。” 晚上吃饭的地点定在四海大饭店。在南阳市，近期四海大饭店的名气十足，甄虎便随便选了这里。王朝阳得知是这里时，不免一怔，不至于退避三舍，只希望不要碰到周文杰。 这种吃饭的机会，王朝阳本打算带张苗苗同行，但今晚她要回家吃饭，王朝阳便一个人来的。停好车，走近一楼大堂，远远地看到甄虎父女坐在一个靠角落的桌旁。 两人都是便装。甄虎穿的是黑色针织毛衣，跟以往虎虎生风的将领风格不同，这身打扮倒有几分文化名流的意思。当然，走近细看会发现，原本松散的毛衣被他的身体撑得鼓鼓的，那一身铁打的肌肉是很难藏住的！ 还真是“不伦不类”啊，王朝阳暗暗好笑，开始打量甄沫。 甄沫带着一顶小礼帽，带卷的头发把脸颊挡住大半，让人很难看出她的本来面目，可见身为影星的她，还是有必要掩饰身份的。上身一件素色的高领羊绒衫，胸前带着简单的吊坠，松紧适中的衣服恰如其分地凸显出她纤瘦的身材。其他再无装饰，可见女明星今天走的是简约风。 落座后，王朝阳说抱歉，让两位领导久等。甄沫哈哈一笑说：“哪来的领导，今天吃饭没有领导，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朋友，把我爸爸当……当不存在好了！” 甄虎瞪眼，这叫什么话！ 甄沫俏皮地笑了笑说本来就是吗，我原本打算单独请你吃饭，但某些人不放心非要跟来，又没事可做，只能当空气。您说是不老爸？ 甄虎在部队里何等威严，眉毛一皱就能让别人颤抖的存在，结果被自家女儿如此调侃，也是没有办法。甄虎摇摇头说那好，你们谈你们的，就当我是空气好了！ 王朝阳凛然，哪有您这种气场十足的空气啊！ 甄沫主动叫来服务生，点了四道小菜，两道甜点和一壶茶水，然后豪迈地说这次的目的是感谢救命之恩，所以随便吃随便喝，不够了就继续点，反正俺老爸花钱。 甄虎黑着脸点头。把老子当空气，还要让老子花钱，真有你的！ 王朝阳心里是暗暗震惊的，换做旁人怎么也想不到眼前嘻嘻哈哈的女孩子在不久之前险些轻生吧？他原本以为这顿饭的气氛会非常沉闷呢，结果他意识到，还是小看了甄沫。 这是一个纯粹的女孩儿，曾经可以郁闷，甚至轻生，但当一切都想清楚之后，会变得豁然开朗，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切换，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从这个角度看，甄沫何其洒脱！ 这确实是甄虎性格的潜移默化结果吧！ 这次晚宴的主题虽然是感谢救命之恩，但话题总不能留在生生死死上，聊着聊着，甄沫就开始谈起她在文工团的经历，以及她离开文工团去影视公司发展的想法。这个想法，是当初险些酿成悲剧的罪魁祸首，但此刻甄沫没有谈虎色变。因为甄虎的态度已经转变，女儿的未来终究属于她自己，做父亲的不可以过度干涉。 是无奈，也是尊重。 王朝阳对这个想法是赞同的，因为从发展的眼光看，文工团的条条框框太多，已经不适合发展，影视公司才能提供更大的舞台。 甄沫本来只是随便谈谈，没想到王朝阳能旗帜鲜明地赞同，心情大好，直呼年轻人之间谈话就是痛快，想法合拍，比在家里跟老家伙讨论效果好多了！ 这话听得甄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王朝阳看得心惊肉跳。心说回头这位真老虎不会跟自己单练吧？ 第348章 文化入侵 通过聊天听得出来，甄沫对自己的影视路线期待很高。以前谈这些事情时，甄虎兴致寡淡，现在多了王朝阳捧哏，她越谈越开心，笑声都比原来开朗多了。 甄虎趁着嘴角道：“想不通，这旁门左道的东西有什么意思！资本主义打进国门时管用吗？再闹饥荒时能当饭吃吗？” 甄沫撅嘴道：“那您不能指望什么事情都跟国家战略挂钩吧？我就是一个平凡小女人，没那么宽的视野，就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错吗？” 王朝阳此刻摇头说：“不不，甄沫你说错了，领导您也说错了！” 甄虎父女同时一愣，我们都错了，您有啥高明见解？ 王朝阳道：“我觉得吧，资本主义搞入侵形势分很多种，有武装入侵，也有文化入侵。首长，用枪炮能挡住资本主义的武装入侵，挡得住文化入侵吗？” 真老虎被问得一愣，文化入侵是他第一次听到。 王朝阳借着当下最热的改革开放话题，描述了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西方国家的文化如何进入国门，如何影响国家年青一代的思想。王朝阳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的人，所描述的“未来”，其实都是实实在在见过的事情，所以描述起来极为形象。 其实这种“入侵”已经初见苗头，例如霹雳舞，再比如海外的影视作品。甄虎虽然固执，却并不迂腐，听得出来王朝阳的描述并非空穴来风。 “那么问题来了，从文化角度，敌军已经非常强大，我军却毫无建树，以后怎么办？”王朝阳把问抛给甄虎。 “这……”甄虎低眉凝目，半晌不语。 甄沫兴奋地看着老爹的表情，偷偷地朝王朝阳比划大拇指。 “这的确非常严重！”甄虎终于开口，然后以郑重的目光看着女儿道，“小沫，王朝阳反应的情况非常有道理，资本主义入侵是方方面面的，武力只是手段之一，文化入侵才跟更可怕。想想看吧，以后所有年轻人都心里想着‘大洋彼岸是天堂’，那简直太可怕了！所以小沫，我错了，我收回原来看不起文艺工作的言论！” 甄沫兴奋地差点跳起来：“老爹万岁！” 甄虎脸上却没露出半点笑容：“这个问题非常严重，这不行，我得回去拟一份报告交给上级……你们先吃，我必须先走了！” 说完，甄虎径直离开饭店。 待老爹离开后，甄沫郑重地端起茶水对王朝阳感谢。王朝阳此刻的内心反倒无法平静，刚刚一番文化入侵的话题，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固然新颖，但甄虎的反应着实令人吃惊。他能迅速地认可王朝阳表述的问题，并从中抽离出“战报”，这份军事素质，令人肃然起敬。 除了军事素质，更重要的是心态。甄虎这一代军人，因为切实参加过保家卫国的战争，明白入侵的含义，所以每当谈到这类话题都会秉持一种“谨小慎微”的心里。在他们看来，这类话题绝没有半分儿戏。 所以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甄虎就决定火速向上级报告，即便他心里清楚，所谓的“文化入侵”的时间跨度将是几十年，但他也不会耽误哪怕半分钟！ 这让王朝阳想起了自家老爹，还有张连军。其他话题，他们可以嘻嘻哈哈，但每当谈到保家卫国的话题时，他们的态度总是十分的沉重。 在他们心中，那不仅仅是一个闲聊的话题，而是跟牺牲和热血连在一起的存亡大事！ “从这个角度看，我老爹还是蛮可爱的，对吗？”甄沫见王朝阳发呆，微笑这说道。 “嗯，他们那一代军人，都是可爱的！”王朝阳回答。 “你也很厉害，文化入侵，这种战略眼光够高的！”甄沫道。 “我只是……我只是碰巧想到罢了！”王朝阳道。 甄沫用手拄着下巴，双眼眯成半月，静静盯他一会儿道：“我随着文工团东奔西走，自诩见过的人够多的，但我发现，你是我见过的最妙的一个！” “是吗？”王朝阳道。 “当然。当初你送我一片星空时，我就觉得你这家伙很不正常，如果不是疯子，就一定有诗人的潜质，但你偏偏是一个工厂里做技术的……刚刚那一番极具前瞻的分析，听得我更是耳目一新。我想不到，你的视野怎么会这么开阔？”甄沫这番话没有玩笑意味，说的极为认真。 “可能都是巧合吧！”王朝阳谨慎地回答道，不敢多说什么，对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过多的解释只会让她疑心更重。 甄沫笑着说：“这么多巧合发生在一个人身上，也忒巧了吧？好了不多说这个，我已经决定离开文工团，找其他平台发展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王朝阳道：“我又不是经纪人，没什么建议给你！” 甄沫眼睛一亮：“经纪人？” 王朝阳骇然，一不留神貌似又说多了。 经纪人对这个时代来说，也是一个新鲜事物。这是伴随着娱乐事业发展，明星效应提高之后而产生的一种特殊职业。对后世来说，很自然，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极为超前的想法。 见甄沫摆出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王朝阳只好想办法自圆其说。他说有一个美国回来的朋友，谈起过西方娱乐业发展的模式，谈到过经纪公司和经纪人，觉得很适合未来的情况，便随口所出来。 没办法，只能借着哈士奇妹子的名号圆谎了！ 甄沫若有所思道：“我以前也听过经纪公司和经纪人的说法，但一知半解，听你这么解释才真正明白……现在的影视公司也都拥有国企背景，机构庞大，远没有经纪公司那么灵活。” 经纪公司最大的特点就是灵活和针对性高，这跟后来的劳务公司道理相同。 甄沫说：“说远了，还是说我的发展路线吧，你见识这么广，不许再说不懂！” 王朝阳道：“我觉得先从作品入手吧，国营影视公司也好，经纪公司也罢，针对的重点都是作品，而非人。这倒是跟我从事的行业一样，要靠实力。” 第349章 个人演唱会 甄沫道：“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接触过一些玩音乐的，听过他们的作品，觉得非常好听。我也准备从音乐下手，还给自己写了几首歌呢！要不要我唱给你听听？” 当即，甄沫压着嗓音，清唱她自己写的歌。 王朝阳固然不懂音乐，但敢说比这个时代任何人听过的歌的数量都多，种类都全，所以有充分的自信去判断一首歌的好与坏。不得不说，甄沫写的歌很好听，清唱水平也高，即便以后世的眼光，也不俗。 “要不要开一个个人演唱会？”王朝阳突然脑路大开。 “个人……演唱会？”甄沫简单想了想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以前参加的文艺晚会都至少有十多个演员，一个人开，不敢想象。” “我可以给你创造条件。正好，你不想试一试你这些新歌的群众反映吗？”王朝阳道。 “当然想。说说你具体怎么想的。”甄沫来了兴致。 “去我们厂子唱！” 王朝阳道：“别的厂子我不敢说，来红星厂开一场个人演唱会很靠谱，我爹前阵子还在想办法给职工们弄些福利，一场大明星的演唱会绝对算福利。” 甄沫对这个想法并不排斥，在文工团工作时也常常跟团演出，只是没有做过个人演出罢了。 “那说好了，我回去就跟我家厂长商量，定好时间在跟你商量！”王朝阳道。 “好嘞！”甄沫道。 两人继续吃饭，临近吃完时，旁边突然有人喊道：“甄沫？你是甄沫！” 明星就是明星，即便在这个媒体不发达的时代仍然容易被人认出来。饭店一楼的大堂里，迅速有很多人围在甄沫旁边，表达对甄沫在影视作品中塑造的形象的喜欢。甄沫的粉丝意识很强，真诚热情地跟他们互动。 王朝阳没想借明星蹭热度，便悄悄退到一旁。 待“粉丝”们散去，王朝阳才再度现身，甄沫对他无奈地笑了笑。 俩人正要离开时，对面出现一个男子，从很远处就高声道：“甄沫小姐……大明星光临我这小饭店，蓬荜生辉啊，幸会幸会！” 王朝阳眉头一皱，最不想见的人还是出现了。 周文杰走近后，主动做了自我介绍，态度谦卑谨慎，完全看不出流氓本性。甄沫此前并不知道周文杰，谈不上喜恶，礼貌地笑着。 “甄沫小姐可是我的偶像啊，你演过的电影我都看过，我喜欢你塑造的所有形象，今日前面，三生有幸。” 周文杰说完，目光扫了一眼王朝阳，颇为奇怪道：“甄沫小姐，认识王朝阳？” 这话问的是甄沫，而不是王朝阳。显然在周文杰看来，眼下没有王朝阳说话的份儿。 甄沫道：“他是我好朋友。” 周文杰心中一动，却也不以为意，大笑一声道：“甄沫小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直想结识你，只是没有机会。今日有幸相见一定别着急走，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甄沫问：“什么？” 周文杰道：“说一句惹人笑话的话，今年我手底下的几个产业表现都不错，这眼见着到年底了，我打算办一个元旦晚会，想邀请几位艺术家来助阵演出，甄沫小姐能歌善舞这我是知道的，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甄沫没想到对方有这种想法。在各种形式的晚会走穴演出，这在文工团不是稀罕事，说白了是接私活赚外快，谈不上违反纪律。不过甄沫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周文杰跟王朝阳的关系似乎有些问题，便没有立刻答应。 “周总，到了年底我们团里的演出多，能不能去您那里我的请示领导。”甄沫道。 “你是省百花文工团的吧？不瞒你说，百花文工团里我有好多老熟人，我正打算跟他们谈谈呢，所以甄沫小姐不要担心，只要你自己想来，就一定没问题！”周文杰道。 “谢谢周总美意，现在离元旦还有一个月，我没办法提前答应您，抱歉。”甄沫隐隐不快。刚刚拒绝的话说的比较委婉，但这个周文杰却步步紧逼，还搬出文工团的领导出来，这让甄沫心里很不舒服。 “那也好，时间还久，回头有机会咱们再谈！”周文杰脸上一直维持着笑容。 “那好，再见。”甄沫道，和王朝阳一同离开饭店。 出了饭店，王朝阳开车送甄沫回家，途中甄沫问起他和周文杰的关系。王朝阳把跟周文杰的几次过节说出来，甄沫露出反胃的表情道：“这人是强盗吗？” 王朝阳笑道，你不是第一个用“强盗”形容他的人。 甄沫露出担忧的表情。周文杰的实力很强，又是一个比在乎吃相的强盗，红星厂想继续做大，一定会在各方面遭遇周文杰的打压。王朝阳反倒轻松地说，感谢大明星的关心，但恰如刚刚说过，机械行业的实力不仅仅要看规模，更要看技术实力，就好像一位歌唱家要写出好歌才行，在技术实力上，红星谁也不怕！ 甄沫赞道，就喜欢你这种自信！ 王朝阳也不谦虚，说咱实力够硬，凭什么不自信？ 然后两人大笑起来。 甄沫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的，但回家的路上总觉得没玩够，便商量王朝阳要不要去唱歌，还是上次的火火舞厅。王朝阳说大明星有如此雅兴，他当然奉陪。 当即调转车头，前往那家火火舞厅，在里面跳舞唱歌，一直玩到晚上八点多兴尽而归。 年底这种时间段，对绝大多数行业来说都是忙碌的时间。工期的原因，结算的原因，以及政府工作的影响，都加剧着这种忙碌。 对于南阳市的大小企业来说，今年元旦之前的一个月，显得格外忙碌。上次的座谈会，牛副市长放出“大干一场，完成指标”的豪言壮语，众多企业纷纷响应号召。 相比起来，红星厂反倒是个另类。 此前一直满负荷运转，到了年底，工作量却没有太多增加。在王嵩看来，这是一件好事，全场兄弟们辛辛苦苦一整年，年底松快一些也好。 第350章 晚会加聚餐 王嵩心情这么灿烂，主要原因是综合一整年来看，红星的发展幅度够快。 原本快要关门大吉的小厂，如今总人数超过三百，上个季度的流水十五万，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另外红星厂自己拥有新旧两个厂子，还整合了周边四个小厂，渐渐形成统一管理，底蕴和弹性都非常大的综合体，这在南阳市是绝无仅有的首例。 所以每次有人问起王嵩对年末极度的期待，老厂长都会轻松豪迈地说，不希望太忙，步子已经够大了，年底要收一收。没人认为老厂长在说大话，因为事实如此。 办事处是从红星厂抽离出来的部门，负责跑业务和搞技术。经过几个月的调整，如今规模已经稳定。王朝阳挂上办事处主任的头衔，总体把握业务和技术两方面，手下一干人等除了张苗苗和陈二可以独当一面，其他人还都需要继续练。 但框架已经出来，这已经很不错了。 成长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不急，慢慢来。 经老厂长的亲自安排，在元旦提前一周的周六，举办了“元旦晚会”。晚会就是在厂里举行的，在大门口搭起舞台，节目都是厂里职工出的，特别之处在于甄沫的出演。 本打算筹划个人演唱会的形势，但那在工厂里太不接地气了，老厂长的意思是由甄沫挑大梁，中间穿插职工们自己的节目，所谓晚会，最重要的目的是一起乐呵嘛！ 晚会当天非常热闹，全场三百多名职工，有超过两百人观演，高达两米的舞台前面，密密麻麻摆的小板凳。 演出时间从下午六点到八点，甄沫一共唱了四首歌，其中一首是老歌，三首是她自己写的。甄沫不愧是才华横溢的文艺女青年，作品的亲和力极高，引起极大共鸣。红星职工们自编自演的节目质量虽然显得粗糙，但却起到非常重要调节气氛的作用。台下观众看到平日的同事登台演出，会自发地爆发热烈掌声。 其中一个小品类节目令所有人印象深刻，是两位车间工人准备的，内容都是平时工作中遇到的有趣事，用的竟然是当时很流行的哑剧。 这个节目的代入感和幽默感都非常突出，令全场观众无数次的捧腹大笑。 演出的另外一个亮点，是张苗苗和唐安娜联袂演出的一首英文版《昨日重现》。 唐安娜原本跟红星厂没有半点关系，但这位爱凑热闹的哈士奇妹子从张苗苗口中得知红星厂组织的晚会之后，就嚷着一定要过来玩，还撺掇和张苗苗一起表演节目。 此前王朝阳就在零零散散地教张苗苗英文，后来这个任务被唐安娜抢去……讲真，道尔森办事处刚刚成立，业务量几乎为零，唐安娜整天闲的没个屁事，用她自己的话说要是再不找些事情做会憋疯的。 唐安娜和张苗苗的形象，不用多说，拥有那种站在任何地方都会成为焦点的魅力。二人合唱《昨日重现》，歌声悠扬唯美，虽然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歌词，但还是能感受到那种美好。 “红星厂，还真是卧虎藏龙啊！”看着台上两个女孩儿的表演，甄沫由衷赞道。 “重头戏还没开始呢！”王朝阳神秘道。 “你也有节目？”甄沫俏皮地笑问道。 “我就算了吧……我说的是聚餐，晚会结束就开始！”王朝阳道。 晚会结束之后，具有红星特色的聚餐正式开始。 跟这个时代的背景有关，人们对物质的追求强过精神层面，再精彩的文娱节目也比不过一顿大鱼大肉。而今天作为本年度红星厂最后一次聚餐，王嵩划给龚会计的预算是足够的，用大鱼大肉形容毫不过分。 上次跟庞大喜取得联系后，双喜养鸡场就成了红星食堂的固定货源，所以鸡肉是重头戏。 大锅烹饪有其任性的地方，那就是不需要太多的烹饪技巧，只要料足，统统抛入大锅，猛炖，时间足够长就能成美味佳肴。 重中之重，仍然是红烧肉。这种被后世追求苗条身材的人士敬而远之的硬菜，在现在绝对是最有新引力的。仍然是大锅炖出来的，红褐色，表皮有些发焦但内有乾坤的红烧肉，一口下去，升天了！ 随着体量的增加，红星厂的影响力也是与日俱增。这种晚会加晚宴的活动，自然少不了当地政府的参与。王嵩特意提前三天发的邀请，市一级的领导请不来，但乡镇一级的，只要有渠道的都发出了邀请。 聚餐的坐席安排，王嵩、潘大庆他们跟乡镇领导同桌，职工们按照所在部门分作，甄沫和唐安娜这种外来嘉宾，则随王朝阳一同跟办事处同桌。 聚餐圆满结束，王嵩和厂里干部送走乡镇领导，王朝阳则带着一群年轻人照应着首尾的工作。 提前安排好的，甄沫和唐安娜会跟张苗苗回女生宿舍住。甄沫玩得很开心，喝得三分醉。唐安娜这妹子，吃饭前嚷着自己酒量很好，结果一杯倒，临倒之前抱怨，白酒她从来没喝过……后面很多硬菜她自然是吃不到了。晚餐结束后，张苗苗和甄沫不得一起扶着她往回走。 一场痛快的晚会和聚餐就这样结束，隔天休息一天后，工作生活照旧。 今天一大早张苗苗就去了后勤部，王朝阳留在办事处，利用一个小时把事情处理完毕后，王朝阳离开办事处，去完成老爹交给的任务。 年底是联络感情的好机会，比如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这样的甲方，王嵩都是要亲自拜访的。今年，王嵩把任务交给了王朝阳。 王朝阳带上陈二，首先去了市内最大的国营供销社，早在一周之前他就预定了一批派克钢笔，这款着名的钢笔不但质量过硬，在元旦礼单上也是频频出现。 五块钱一支，价格不算便宜，却达不到贿赂的地步，还带着文艺派，是联络感情的最佳选择。 先到龙源重工，见到赵立川。 如今龙源重工的办事处已经初具规模，这是平顶山煤矿业务量增加的结果，赵立川的仕途也是前途光明。王朝阳跟赵立川属于那种不打不成交的关系，交谈时一向随便，当王朝阳双手奉上钢笔时，赵立川嫌弃道：“就一支钢笔啊？” 王朝阳马上道：“爱要不要！” 赵立川夺过去，哈哈大笑道：“你这家伙，送礼态度这么强硬的，你是第一个！” 王朝阳也笑了：“主动夺礼的，你也是第一个！” 简单交流了过往和明年的计划，王朝阳和陈二离开龙源重工办事处，下一个目的地是长海农机。 第351章 礼尚往来 在前往长海农机的路上，陈二问要不要额外备一份重礼，长海农机是红星最大的客户，目前的订单有一半以上来自于长海农机，仅送一支派克钢笔，显得不够重视吧？ 王朝阳问他觉得送什么东西合适，陈二说因人而异，采购部刘庆义好吃，可以送五斤驴肉，马总工没什么特别喜好，但一向宠爱他的孙女，可以送一些儿他孙女喜欢的东西，厂长胡庆斌喜欢喝茶，送茶是最佳选择。 王朝阳赞叹陈二的进步速度，这才一个多月，陈二就能把每个人的喜好摸清，这说明他很用心。 这里没必要用以批判的眼光看问题，觉得跑市场的就必须溜须拍马蝇营狗苟，其实弄清客户的喜好是非常有学问的。所谓谈生意，说到最后无非是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如果连合作对象的喜好都搞不懂，还怎么合作？ 两人转道前往一趟百货商店，按照陈二的想法添购了礼品，然后才正式前往长海农机。 抵达之后首先见到刘庆义。 王朝阳和马总工的关系不错，但陈二其实跟刘庆义的关系更好，这次“送礼”行动以陈二为主导，所以先见刘庆义。 刘庆义倒是没多矫情，笔和驴肉都收下，然后带他们去见马总工。 但是马总工不在办公室，刘庆义只好带他们去见胡厂长，结果发现胡厂长也不在办公室。这让刘庆义感到尴尬，两位领导都不在，他这个做下属的竟然不知道。 “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吧！”陈二道。 “也只能这样了，抱歉……等一等，我想起来了！”刘庆义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拍一下脑袋，带着两人往会议室走去。 他记起来，今天厂里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厂长和马总工多半都在会议室。但因为和他没有关系，具体是什么会议刘庆义并不清楚。 来到会议室门外，刘庆义让王朝阳二人在旁边小会议室稍后，他自己则推门进了大会议室。 王朝阳二人在小会议室等了一会，见刘庆义回来。他满脸都是尴尬的表情说，胡厂长和马总工果然都在开会，现在还没有结束，估计至少还有一个小时。刘庆义问他们，如果想等那就在这里等，如果不愿意等就改天再来。 王朝阳觉得既来之则安之，一个小时并不算长，陈二当然没有意见。刘庆义说了一声抱歉，去帮忙准备了茶水和报纸。 借用等待时机，王朝阳跟陈二聊了市场上其他的潜在商机，陈二作为整个办事处最“忙碌”的人，几乎有一半以上时间都在前往客户的路上，如今对于整个南阳市的机械行业已经做到了如指掌的地步。 这次简短的谈话，令王朝阳对陈二进一步刮目相看，同时坚信自己当初没看错人。 王朝阳从来不吝惜对陈二的褒奖，因为这个缺乏自信的大男孩儿，最需要的就是认可。 两人谈话间，听到门外的谈笑声和脚步声，估计厂长和马总工他们的会议已经结束，但没有立即出门。 又等片刻，刘庆义才推门进来，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胡庆斌和马三元。 王朝阳跟这两位的关系都不错，过了那种以假惺惺寒暄为开场的阶段，双方开了几句玩笑，便留在这间小会议室谈话。 王朝阳这边也不忌讳，直言说自己是来送礼的，并把礼品奉上。胡庆斌和马三元收下东西，让刘庆义准备两箱挂历，让王朝阳带回去也算是礼尚往来。 这个简单而又俗套的送礼环节结束，胡庆斌主动开口问，知不知道刚刚他和马总工在开什么会。 王朝阳说不知道。 胡庆斌微微一顿，说跟铭扬机械的人开会。 然后介绍说，现在已经到年底，周文杰提议开一次双边会议，目的是变速箱的项目做一个总结。毕竟，这是铭扬机械目前最重要的项目。总结之后，周文杰会进一步向牛副市长汇报。 说到头，还是跟牛副市长当初摊派的任务有关，年终要大干一场，以完指标。当初放过豪言壮语，如今已经年底，总要有个交代才行。 所以今天的会议可以看成是周文杰向牛副市长汇报的筹备大会。 王朝阳道：“胡厂长和马总工如此配合副市长的工作，这觉悟，佩服！” 胡庆斌骂道：“你小子也别酸溜溜的，这事分怎么看。周文杰固然想在副市长面前作秀，但就其行动能力来说，还是值得肯定的。那个铭扬机械，原来就是一个空壳子，但短短一个月不到，硬是从外界挖来大量人才，组成一个技术团队。他们项目接手速度快，拼劲儿也足，你一定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已经完成设计定型。” 王朝阳惊道：“设计定型了？” 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以前接触过这个项目，知道让然有大量未完成工作。 胡庆斌点了点头，示意马三元继续说。 马三元说：“具体情况，就由我来介绍……这个变速箱的项目，以前确实存在很多问题点，但不得不说铭扬机械的技术实力很强，解决问题的速度很快，看得出来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王朝阳更是好奇，因为那些残留问题点在他看来都很棘手，想不通铭扬机械有什么办法能迅速解决。 王朝阳提出，能不能看一看现在的方案。 马三元红着脸看了看胡庆斌，后者也是一脸尴尬。 原来现在的方案并不在长海农机手上，铭扬机械每次来开会或者讨论问题，都会把纸质版的方案带过来，会上不允许长海农机的人记录，会议结束后他们把所有资料带走。 这就让马三元他们落入一个尴尬的境地，虽然他们是甲方，但如今完全被铭扬机械牵着鼻子走。 这显然是周文杰的策略。 王朝阳忍不住叹气道，您二位只喜欢挑软柿子捏啊，当初红星跟你们合作时，你们嚷着要完全掌握设计权限，要求红星所有技术资料都得在你们这里存放，现在可好，风水轮流转嘛！ 听王朝阳这么说，胡庆斌和马三元的脸更红。 最后胡庆斌说，这也是没办法，周文杰太够强势。更关键的是，他们的效率够高，照这个速度下去，才能确保明年的“国庆献礼”。 这可是省级的大项目！ 来自总部的压力大，一切都得给项目让路。 王朝阳无话可说，心里说不郁闷那是骗人的。 但反过来讲，也不至于太不痛快，他一直觉得机械行业靠实力，如果铭扬机械真有这个实力，那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但铭扬机械，真有这个实力吗？ 第352章 接连受挫 离开长海农机时，马三元亲自把王朝阳和陈二送到大门。 马三元一直跟到汽车前，待王朝阳开门时，突然道：“小陈开车回去吧，朝阳你留下来，跟我找个地方喝一口吧！” 王朝阳先是一愣，让陈二自己开车回去。 长海农机的长门外面有很多饭店餐馆，王朝阳和马三元随便找个小店，点了简单的酒菜。 马三元问：“这阵子连连受挫，不好受吧？” 王朝阳笑道：“我的心理素质还可以。” 马三元摇摇头道：“这人啊，心气儿越高，越容易受挫。也甭说你这种年轻气盛的，就连我和老胡这种土埋脖颈的老家伙，有时候也免不了……或许是性格决定，跟年纪没关。这个项目，最开始我和老胡都倾向于给红星的，但谁也没想到周文杰会横插一脚。现实就是这样，肉越肥，盯着他的人就越多。像这种省一级的大项目，其考量的已经不仅仅是技术实力了，也有功利的博弈。” 这些道理王朝阳何尝不懂，但还是感激马三元特意开导。此刻的马三元，与其说是甲方的总工程师，更像是一位良师益友。 马三元继续道：“冬雪她今年没考好，连续郁闷了一个多月，后来多亏你和苗苗的开导。现在这丫头像变了个人似的，干劲儿十足，照这架势明年一准能考好！所以啊……” “所以我觉得，人在年轻时受一些挫折未必是坏事。性子要打磨，也要懂得这世界上路并不都是一帆风顺，相反，曲折坎坷才是常态！” 曲折坎坷才是常态。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悲观论，但王朝阳仍然感触良多。他虽然拥有前世的记忆，但若论及人生经验，跟眼前这位老工程师比起来，终归嫩很多。同样的话，从马三元口中道出，显得更加厚重，恰如一杯陈年的老酒。 “来，走一个，把你心里想的也说给我听听！”马三元提起一杯。 “郁闷是免不了，但还没到借酒消愁的地步！”王朝阳仰头干杯，笑了笑道。 “嘴硬。我比你大两轮，跟我说又不丢人！”马三元反倒不快。 “我知道曲折坎坷才是人生常态，所以在这个项目上栽得再重也不觉得什么，客观上讲，周文杰却有他的优势。这就好比两军对战，鲜衣怒马的一方必然先声夺人。”王朝阳说道。 “先声夺人？”马三元微微一怔，“你这话怎么听得酸溜溜的，你是想说铭扬机械是花架子？你这种心态是不对的，周文杰那个人说真的我也不喜欢，但必须承认这次他做得很好。且不论他的目的，单就他的效率而言，很令人惊叹！” “我之所以单独找你喝酒，就是想告诉你，生意场上，心态很重要。如果不能摆正心态，很容易陷入牛角尖中。” 王朝阳知道马三元的好意，但也知道马三元彻彻底底地误解自己了。但是想来，马三元的想法更合理，王朝阳这种“毛头小子”在屡受挫折之后还能保持平常心，才叫奇怪。 虽然被误解，但王朝阳心里却暖洋洋，人家马总工专程开导，这份情谊是真切的。王朝阳没有再多解释，浅浅地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马总工的开导。” 马三元道：“希望你真懂了……好了，不说不开心的话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的事情我和胡厂长都觉得对不起红星，所以有意补偿，所以决定把这个项目的主轴订单交给红星。” 这令王朝阳喜出望外：“哎呀马总工，这个消息您早点说啊，可比您之前那些开导的话有用多了！” 马三元骂道：“没良心的臭小子！” 王朝阳随后呵呵一笑，反问道：“但据我考虑，主轴的订单貌似你们没有其他选择吧？” 马三元指着他道：“你小子，一如既往的鸡贼！” 原来长海农机在考虑主轴供应商时，发现一个令他们无奈的问题，偌大的南阳市，除了红星厂再也找不到第二家靠谱的轴类供应商。以前除了红星，黑山金属和南阳二厂也是不错的选择，但如今这些厂子都并入红星，就等于说如果想在南阳市当地找轴类供应商，红星厂是绕不开的。 这是垄断带来的优势。 “高，这步棋走得高！南阳市的轴类零件，红星厂一家独大！”马三元以赞叹的口气道。 “没那么夸张。”王朝阳谦虚地笑道。当然咱一家独大，不然以为我大红星在玩吗？ 虽然有得意的成分，但王朝阳还是感激马三元和胡厂长的认可。毕竟红星厂的一家独大仅限于南阳市，长海农机如果想找远一点的供应渠道还是可以找到的。 “图纸什么时候给我，我让我爹那边提前准备。国庆献礼这种大事，可不能耽误在红星身上。”王朝阳道。 “现在还给不了。如今变速箱的全部设计劝都在铭扬机械上，我们这个甲方对他没有多少约束力。一旦完成，我们会第一时间配图给你们。” 马三元自饮自斟一杯，补充一句：“这意味着你以后会以供应商的身份跟铭扬机械打交道，你不会不自在吧？” 王朝阳道：“这点您放心，工作归工作。” 带着这个消息，王朝阳返回办事处。当天的下午就给老爹打电话，把马总工的话转述一遍。 王嵩沉吟片刻道：“事当然是好事，但以后要委屈你了！” 王朝阳明白老爹的意思，增加订单当然是好消息，但这意味着王朝阳以后会跟铭扬机械产生交集，而且是弱势的乙方。如果周文杰趁机挤兑，王朝阳的境地将非常尴尬。 “放心吧，没事，我还没弱到任人欺压的地步！”王朝阳轻轻一笑道，“而且谁说乙方就一定弱势？” 两天之后，马三元通知王朝阳去长海农机开会，于是当天早上王朝阳让陈二开车送张苗苗去后勤部，他自己则骑自行车去长海农机。 刚刚抵达会议室，就看到周文杰正在跟胡厂长讲话，马三元站在一旁听着。注意到王朝阳到来，周文杰朗声笑道：“哦你……你……你不就是那个谁吗？不好意思我一时想不到了，你叫啥来着？” 第353章 敌众我寡 “我叫王朝阳。周总果然贵人多忘事。”王朝阳回答道。 “呵呵，我不是什么贵人，但每天见很多人是真的。所以小王你可别见怪，我好像记起来了，你是红星厂的对吧？难怪上次老胡跟我商量主轴的采购渠道时我觉得耳熟，红星厂，这阵子发展得确实还不错，要再接再厉哟！”周文杰微笑道，上前拍了拍王朝阳肩膀。 王朝阳感到一阵恶心：“难得长海农机的领导新任，主轴的话我们红星一定没问题的！” “我也相信老胡和老马的眼光。不过嘛，这个项目是省级重点项目，要国庆献礼的，我本着严谨的态度，还是希望召开一个供应商选定会。小王，这可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哈！”周文杰道。 “机械行业需要严谨，您做得对。我专程过来，就是参加选定会的。”王朝阳道。 “只你一个人？”周文杰问。 “是的。”王朝阳道。 “这个……”周文杰开始缓缓摇头，并提了提嘴角道，“供应商选定会，是对供应商各个方面的考察，包括技术实力、生产实力、质量控制，甚至资金管理等各个方面，你一个人肯定不行的。我劝你赶紧回去把相关的人都叫来，不然这个选定会，你们红星很难通过！” “谢谢周总提醒。不过这些话马总工已经说过，我也做过准备，应该能应付得来。”王朝阳道。 周文杰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冷喝道：“应该能应付？你把选定会当什么？当你随随便便聊天的过场吗？首先你这种态度就不够端正！” 王朝阳一股火气往上撞，很想怼回去，但被马三元扯了一下，这才冷静下来。周文杰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教训人，无非是故意挤兑王朝阳，此刻顶回去，并不明智。 毕竟，接下来的选定会，红星厂是被审者，而周文杰是半个主审官。 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身份差，矛盾越多，对红星厂越不利，马三元早看穿这一点才拉住王朝阳的。不然，凭马总工的火爆脾气，早跳出来了。 “周总请放心，既然我一个人来参加会议，就自信能处理所有问题。如果遇到我处理不了的，那红星被淘汰我毫无怨言！”王朝阳沉声回答道。 “你确定？”周文杰步步紧逼。 “当然。”王朝阳以退为进。 “很好，很好。”周文杰玩味地看着王朝阳，最后笑了笑说，“那就尽快开始吧！” 所谓的供应商选定会，是一套国有企业的固有流程，旨在评价供应商的能力。像一些规模庞大的企业，往往有一套完整的供应商选定和评价方案，也会专门有一批人来管理供应商，所谓的产业链，即使如此。 当然，本次针对红星厂召开的选定会，别有一番意味。 红星作为长海农机的现有供应商，已经进入其体系，原本不需要额外选定的。但周文杰得知此事后，特意跟胡厂长强调，他铭扬机械同样需要审查供应商能力。红星厂满足长海农机的要求，不见得也满足铭扬机械的要求。 周文杰打的旗号是产品质量，胡厂长也只有让步。 会议的形势是圆桌会议，三方人员入座，铭扬机械三人，长海农机四人，红星厂一人。 长海农机这边都是熟面孔，王朝阳重点看了铭扬机械的人。除了周文杰，还有铭扬机械的名义厂长董玉生，和一个五十多岁白头发男子。 会议开始之后，由马三元先开口，他以甲方总工的身份做了开场白，然后介绍了这次会议的目的。然后从侧面表达，红星厂是长海农机的体系内供应商，原本不需要再审查，但这次情况特殊，流程还是要走的。 看得出来，马三元在可以降低会议的火药味。 “马总工，听说你跟红星厂的关系很好，这种会议你应该避嫌吧？”铭扬机械那白头发男子开口，他瘦瘦高高的，脖子很长下巴很尖，说话的语气很冲。 “我不参加，难道会议由你来主持？杨工，你虽然是铭扬机械的总工，但想顶替我的位置，还早着呢！”马三元怒道。 “别说得那么难听吗，我从没想顶替你的位置。但你要知道，能力和位置是需要匹配的，如果不匹配，不用人顶，他自己会下去的！”杨伦才道。 “你是说我不配当总工？”马三元喝道。 “你自己心里没数，这话用问别人？”杨伦才反讥道。 这会议刚刚开始，主题没进，两位总工就吵起来，这让场面一度失控。 王朝阳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感激。他知道马总工这样做，是在故意帮自己。这场会议，铭扬机械的人气势汹汹，很明显会针对红星。保不齐在此之前周文杰就给他们下过命令。马三元正因为看透这点，才会一开始就主动吸引火力，以特殊的方式帮王朝阳减轻压力。只能说，这位马总工真够意思！ “好了好了，会议的主题不是讨论谁更适合当总工，而是选定供应商！”周文杰突然出声，打断了杨伦才和马三元的争执。杨伦才暗叫好悬，险些把周总的指示忘掉，急忙住口。 马三元缓缓坐下，瞥了王朝阳一眼，那意思是说：老子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 王朝阳回以一个微笑，算是感激。 “红星厂的，那就先介绍下你们的质量控制方法吧！”杨伦才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很刁钻。质量控制方法，听起来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若想答好，真的很难。因为这种问题太空了，如同打太极一样，看似软绵绵的一拳打过来，其实藏着暗劲儿，如果不重视，太极秒变永春！ “红星厂的质量控制，主要分三大块，第一原材料的把关，第二是加工工艺的一致性，第三是成品的尺寸检查。” 但对付这种太极拳，王朝阳太有经验，第一时间用更软绵绵的招式挡回去。 “请逐一介绍你下你们的三大块！”杨伦才追问道。 “可以。”王朝阳点头，以言简意赅的语言讲述了红星厂质量控制的三大块。原料方面，红星厂现在的原材料全部来自长宏机械厂，犹豫潘大庆的关系，长宏机械更像是红星的一个专注原料厂的部门，不但可以提供优质的标准钢材，还能轧制一些非标专用材料，所以在原材料方面，红星厂拥有特殊的优势。 第二点一致的工艺流程，王朝阳说目前的红星厂采用流程化加工方式，每一根轴都要经过多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有专门的责任人。这些责任人都是相应工序的专家，质量绝对过硬。 第三点是前两点的补充，作为出厂前最后一道把控环节，尺寸检查的程度是极其严格。红星厂的理念是，宁可自己亏损，也绝不让残次品流出。 一番话说完，杨伦才瞠目，没想到对方能说得这么全面。而胡庆斌和马三元则同时感慨，这小子忽悠人的本领是天生的吗？ 第354章 歹毒的问题 杨伦才暗中着急，开会之前得到过周文杰的授意，要全力“阻击”红星厂。原因一方面杨伦才知道，周文杰一向不太喜欢红星厂，尤其红星厂的王朝阳，二来对于一个影响巨大且产量超过三十万的项目，任何一个零件的订单都是肥肉，如果能把红星厂阻击掉，铭扬机械才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所以这第一次交锋的结果，令杨伦才暗暗着急。 他努力冷静下来，慢慢地理清思路，毕竟是业内人士，他知道哪些问题最能让对方难受。 “自己做原材料，的确能提高产品质量，但有一个重大的隐患，你觉得是什么？”杨伦才又问。 一旁的周文杰暗暗点头，算是赞许。这步棋以退为进，看似肯定对方，实则是在挖坑。 “资金。原材料的特点在于库存增加，资金滞留，所以自己做原材料最大的隐患是资金问题。”王朝阳回答得非常爽快，令其他人惊讶。 “那你又是如何解决资金的？”杨伦才逼近一步，心中暗笑，果然掉坑里来了。 “我们没有退路。”王朝阳道。 “太冒进了！这是典型的冒进，有点起色就喊着扩张，什么都做，什么都做不好，结果把自己的资金流卡死……红星厂这种经营方式存在重大隐患，所以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们不是主轴供应商的最佳选择！”杨伦才这段话的音量较高，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意味。对手已经掉入坑中，他当然迫不及待地把坑添死。 周文杰暗暗点头，罢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老杨不错。 胡庆斌和马三元暗暗摇头，为王朝阳着急，也为整个项目担忧。 “别着急给红星厂判死刑。” 王朝阳保持着最初的镇定，缓缓说道：“资金流的隐患是事实，这我不否认。但却完全没到谈虎色变的地步。我一直觉得，危机感是最好的动力，正因为危机感，红星厂才会努力地争取每一次机会，才会亲近所有地确保每一个产品的质量。资金流是红星厂的薄弱环节，但事实证明如今红星厂的经营、产销策略能够确保这条涓涓细流不会断！” “还有我仍然想强调危机和动力的关系。马总工前面讲过，这个项目是省重点项目，国庆献礼的重头戏，所以对待时间和质量的要求都非常高。那么如果我是决策者，一定会选那些‘危机感’十足的供应商来做，你觉得呢？” “而且不瞒你们说，我家厂长也从来不避讳这个问题，经常在全体职工会议上公开说。他所强调的是，敌人的威胁永远存在，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一番话说完，王朝阳静静看着对方。 杨伦才语塞。 周文杰脸色难看。 董玉生脸色也很难看。 “好，讲得好！”马三元忍不住叫一声好。这位真性情的总工此前一直在隐忍，此刻他真心为王朝阳叫好。此等压力之下，能做出如此回答，绝了！ “嗯。”胡庆斌点点头，以公允的语气评价道，“朝阳所说的危机感，我非常同意，没有危机就没有动力，时下很多国有企业温温吞吞得像一团死水，危机感的匮乏是症结所在。而过去跟红星厂合作这么久，看得出来，红星厂对危机感的控制非常恰当。” 杨伦才恍然察觉到，挖一个坑，结果自己掉进去了。他不甘心，想做最后一搏，结果正要开口时胡庆斌冷冷道：“老工，适可而止！” 杨伦才头皮一紧。 对方是厂长，自有威严，哪怕有周文杰撑腰，他也不敢太放肆。 “今天的重点是讨论技术能力和生产能力，怎么绕到钱上面了，依我看还是言归正传吧！”作为周文杰的第二员大将，傀儡厂长董玉生充当和事老，缓解气氛。 董玉生笑呵呵道：“红星厂的技术能力和生产能力，在南阳市还是很出名的，记得上过南阳晨报吧？呵呵真是了不起。原本我们不应质疑红星的能力的，但就算走过场也好，传授经验也罢，讲一讲吧！” 杨伦才暗赞，不愧是周总赏识的傀儡厂长，这笑里藏刀的招数真叫高明，想把敌人推进坑里，首先要捧得高高的才行嘛！难怪他能当厂长，而我只能做一个技术口负责人，差距啊！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王朝阳回道。 “一点不夸张！不瞒你说，我曾经认真了解过红星厂的设备和工人情况，发现你们用的都是陈旧设备，种类和品牌更是五花八门，我自己也是当厂长的，乖乖……要是给我这么一堆设备，我可不敢保证产品质量的稳定性呢！”董玉生的表情极为夸张，仿佛在讲述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似的。 设备的陈旧和品牌的杂乱，这是红星厂车间的最大软肋，董玉生上来就咬住这点，看来果然是做工功课的。 而且就这个现状来说，王朝阳是没法否认或者辩解的，这不仅仅是红星厂的事实，而是绝大多数机械加工厂的呃现实。这个年代的设备制造能力和市场需求形成巨大的真空区，绝大多数工厂都处在设备紧缺的尴尬境地中，有设备能用就不错了，哪有挑选的权利？ 上次为了给红星厂搞到一批陈旧加工设备，王嵩和王朝阳可没少费劲儿！ 见王朝阳沉默，董玉生继续上演“捧杀”的戏码：“不同品牌的设备，加工性能全然不同，不同年代的设备，精度也是不同的！然而长海农机这个项目，预计总产量高达三十万，产品稳定性是重中之重，朝阳老弟，看你对红星厂踌躇满志的样子，一定早就想好对策，快给我们讲讲吧！” 说完，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王朝阳，但目光中却闪烁着戏虐的成分：跟我斗，你还嫩！ 杨伦才心中大呼痛快，崇拜你啊老董！红星厂有这么大的软肋，我怎么没想到呢，王朝阳看你怎么回答，去死吧！ 周文杰面带微笑，同样以戏虐的目光看着王朝阳。 胡庆斌和马三元暗暗为王朝阳着急，这个让绝大多数厂子在“无奈中挣扎”的痛点，不是某个人能解决的。这个场合提出这种问题，可见董玉生的心有多歹毒。 第355章 我叫人 胡庆斌很想替红星厂说话，但却不得不忍住。他清楚一旦他开口，周文杰也会开口，那样王朝阳的处境将更危险。 但马三元却忍不住了，他用指关节用力敲了敲桌子道：“董厂长，讨论这种问题，你在故意为难人吧？你也不看看，现在哪个厂子的设备不是杂牌军？放眼全国，你能找到几家设备是一致的？” 董玉生道：“我知道这个问题难，但不能因为难就故意回避吧？三十万的总产量，现在回避，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严重。老马啊，你是高技术的，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啊？” 马三元心里暗骂自己沉不住气，给了董玉生进一步的发挥空间，但既然已经开口，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事情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国庆献礼，明年国庆之前赶出样机！至于批量生产时间，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最准备，现在没必要谈这个问题！” 董玉生大声问道：“一年的时间很长嘛？老马啊老马，您是我尊重的老工程师，怎么能在这个问题上犯糊涂呢？胡厂长……您不会也认为我故意刁难红星厂吧？” 胡庆斌板着脸道：“这个……这的确是个问题……”瞟了一眼马三元，意思是说老马你就少说两句吧，你越接茬，对方叫得越欢！马三元如何不知道胡庆斌的意思，后悔得想抽自己嘴巴。 董玉生又道：“既然胡厂长也认为这是个问题，那咱们还是回到问题本身吧！王朝阳，红星厂将如何保证大批量的产品质量，具体计划是什么，准备什么时候实施……这些问题你有没有提前考虑？” 王朝阳道：“能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吗？我想借用一下电话。” 董玉生道：“时间我想应该没问题，这个问题很严重，你的确有必要跟你们厂里的高人们商量一下。周总，胡厂长，我提议就给他半个小时，你们没有异议吧？” 周文杰摇头：“可以。” 胡庆斌自然也是同意的。 如此一来，王朝阳取得半个小时的时间，叫上马总工一同离开会议厅。马三元本以为王朝阳想跟他单独商量，结果王朝阳竟然真想用他办公室的电话。马三元彻底想不通，他还真打算给厂里打电话？能跟谁商量呢？不是瞧不起其他人，但红星厂里好像没有这种能人异士吧？ 王朝阳拨出电话，简单说了两句，然后挂断电话。 这就完了？马三元急得不知道该怎么问。 “马总工，稍安勿躁。”王朝阳劝道。 “我用你劝啊？”马三元没好气地骂道，“现在着急的应该是你吧，你小子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快告诉我！铭扬机械那群臭不要脸的家伙你看到了，这次是憋着坏水呢，你千万别托大，这个选定会是有备案的，如果红星通不过，就真的彻底没机会啦！” “放心放心，我喊人了，人到了你就知道了！”王朝阳道。 “喊人，喊的谁？现在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用，关键得想出对策来……”马三元喊道。 “马总工，瞧您这急的，我感激啊，您这是对我们红星的真爱啊！”王朝阳开玩笑道。 马三元哪里笑得出来。说他是对红星厂的真爱，倒也不过分。但其实更重要的是，马三元一直憋着一股气，他一直看周文杰那伙人不顺眼，偏偏没有太好办法，如果这次被他们得逞，那他会更郁闷的。 半个小时后，陈二把黑桑开入长海农机大院，张苗苗下车，跟王朝阳汇合。 马三元更傻眼，王朝阳喊的人竟然是张苗苗……这姑娘却是很聪明，但处理对付铭扬机械那群恶狗，恐怕也起不到作用吧？ “马总工，您别用这种怀疑的目光看苗苗，实话告诉你，苗苗一到，我有充足的把握让那群恶狗闭嘴！”王朝阳笑道，带张苗苗一同走向会议室。 马三元仍然想不通，但心中却燃起一丝期待。 回到会议室。 见张苗苗出现，其他人均是错愕。 胡庆斌主动问道，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是为了让张苗苗赶过来？王朝阳点头说没错。胡庆斌给马三元使个眼色，那意思是问这不是胡闹吗，一个小姑娘能气什么作用，马三元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老臣也不清楚啊！ 周文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很好，依我看朝阳老弟乃是真性情！想必前面开会给你造成的压力太大了，竟然把小女朋友叫过来并肩作战！人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朝阳老弟这种带着对象一起慷慨就义的举动，令人佩服！” 董玉生和杨伦才纷纷大笑起来。 王朝阳却没笑，道：“叫她来并肩作战不假，但并不是慷慨就义。事实上董厂长所问的问题，我和苗苗很早之前就研究过，并且做出过详尽的方案。方案涉及的东西太多，我脑袋记不住，所以把苗苗叫过来。” 董玉生问：“哦？什么方案？” 王朝阳看了一眼张苗苗，后者从包包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张苗苗把形影不离的小册子看开到某一页，说：“当时讨论的方案都记在这里，请看。” 董玉生不得不起身走过去细看。 其他人都很好奇小册子里面些的内容，但都是有身份的人，总不至于一拥而上。他们强忍好奇心，目光看着董玉生，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董玉生的脸上，原本没有什么表情。走近小册子之后，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目光落在小册子之上。 这种表情持续了大约五分钟，董玉生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微微张开，呼吸加重，鼻孔中传出喘息声。 再过十分钟，董玉生如牛一样大的双眼中闪烁出异样的光芒，仿佛老财迷看到金银珠宝似的，喉咙一个劲儿地吞咽口水，这让其他人想到一个词：贪婪。怎么会贪婪呢？其他人匪夷所思。然而更令人想不通的是，董玉生的额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汗水，黄豆粒一样大。 汗水流入眼角，刺得他连忙擦拭，但擦拭的动作非常快，目光片刻不离小册子。 那是恐惧！？ 第356章 绸缪之举 董玉生在看小册子，其他人在看董玉生的表情。 董玉生复杂多变的表情，令其他人一头雾水。 小册子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能让一厂之长脸上表情变得如此丰富多彩呢？ “老董，别光自己看，给我们说说！”周文杰实在忍不住，喝道。 “哦……好好！”董玉生回过神来，嘴角狠狠扯了两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底是什么，吞吞吐吐的！”周文杰怒道。 “别为难董厂长了，让苗苗说吧！”王朝阳道。 今天上午，张苗苗原本去了后勤部，结果突然接到电话说有急事。然后陈二开车接了她，才赶来长海农机的。 她开始讲解小册子里的内容。 跟以往一样，刚开始讲话时，张苗苗有些紧张，声音很小，但随着慢慢进入状态，她变得落落大方起来。 内容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写好的，随着红星厂的规模扩张，产品质量稳定性的的隐患开始浮出水面。顽疾跟董玉生指出的一样，设备全是“杂牌军”，加工参数根本没有一致性。 意识到隐患之后，他们跟老厂长也讨论过很多次，却没有找到太好办法。但他们没有放任不管，王朝阳的意见是，既然没有太好办法，就只能用笨办法。 第一步，让王嵩给所有车间下达指令，以正在生产的产品为样本，按照每天三十件的频率采样，采样产品进行编号和全尺寸检测处理。 经过连续五天的采样工作，大量样本数据被收集起来。用来记录的纸张叠成厚厚一沓，在没有计算机辅助的时代，数据的多少是很直观的！ 第二步，对样本数据进行分析。 同样的，在没有计算机辅助的时代，数据分析的工作量也是庞大的。后世往往动一动鼠标的功夫，现在就得计算小半天……这些工作量指望张苗苗一个人，那王朝阳是绝对不忍心的，于是发挥人海战术，让办事处这群新人全部参与进来。把整个数据分析工作拆解为多个部分，每个人负责一部分，如此化整为零，把庞大的计算量分摊到每个人的肩膀上。 第三步，计算结果的分析。 这项工作是由王朝阳和张苗苗共同完成的。什么叫最小二乘法，什么叫cpk指数，这在其他厂子是浑然没有的概念，但事实上王朝阳和张苗苗已经用过很多次了。经过对统计结果的分析，他们分门别类地得出每一台设备的加工能力，以及工程能力（即cpk）。 也就是说，张苗苗的小册子里呈现的，是红星厂所有设备的加工能力以及工程能力。 这些数据，可以说是红星厂的数据化体现！ 董玉生之所以面露贪婪，那是因为这些数据如同红星厂的命脉，如果他能记下来，那在以后的竞争中能占据绝对主动权！ 董玉生之所以面露恐惧，那是因为他意识到一个他不敢想象的事实，红星厂果真有能人异士，如此详尽且高级的数据，若没有高人指点，没有那个厂子能做出来吧！ 听完张苗苗的讲述，其他人露出跟董玉生类似的表情。 董玉生此前心里一直憋闷，那种发现重大情况却不能一吐为快的郁闷，憋得他难受。此刻见其他人都是这个逼样，他心情好多了。 周文杰脸上没有表情，心思电转，突然道：“这不可能，我不相信。小姑娘，把数据给我亲自看看！” 他已经意识到，今天这次交锋，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阶段，所以顾不得身份说出如此没有水准的话来。 说话间，余光给手下两人传达命令：找机会把数据全记下来！ 董玉生和杨伦才心领神会：放心老板，早准备好了！ “哦，这可不行。”哪知，张苗苗断然拒绝。 “为啥不行？”周文杰喝道。 “这是红星厂的机密，不能随便给别人看！”张苗苗笃定道。 “那你刚刚不是给董玉生看了？”周文杰问完就后悔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过目不忘的人……”张苗苗有些不好意思。 “……”董玉生脸黑如碳，老子就这么不堪？ 这时胡庆斌大笑起来，给双方解围。他说加工能力和工程能力确实是一个厂子的机密，人家红星厂拒绝给太多人看，也算合情合理。但现在毕竟是供应商选定会，僵持下去也不合适，那就让马总工出面吧，他代表审查方再看一遍。红星厂应该能信任马总工的人品。 张苗苗点点头。王朝阳也笑了笑说，马总工的人品自然没话可说。 于是小册子被递给马三元，后者戴上眼镜以浏览的速度看了一遍，然后评价说，红星厂的工作非常到位，也非常科学。甚至可以说，是具备突破性的壮举。有了这种科学的管理办法，大批量的质量稳定性问题，完全处于可控状态。 会议结束时，铭扬机械的三人率先离场。 三人的脸色都很阴沉。 胡庆斌不便出面，由马三元亲自送王朝阳和张苗苗出门。一路之上，马三元的嘴就没停过，一个劲儿地称赞王朝阳和张苗苗，表情夸张用词更更夸张，丝毫没有一个总工程师的沉稳劲儿。 弄得张苗苗都不好意思了。 二人上车之前，马三元道：“今天痛快，一会我还要跟胡厂长商量事情，不然真想跟你们去喝一杯！” 王朝阳笑道：“改天有的是时间！” 马三元笑道：“没错。走吧！” 送走二人，马三元回到胡庆斌办公室，把门关好，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胡庆斌也是抿着嘴，一个劲儿地点头。 “老伙计，你有没有感觉，憋了一个多月的闷气，今天全他娘地出了！”马三元道。 “当然！而且有种大干一场的感觉……有种回到三十多年前，我刚刚进厂时的感觉！”胡庆斌道。 “朝阳这小子，真不错！真不错！”马三元道。 “嗯，虽然早就知道红星厂这两个年轻人不错，但没想到优秀到这种地步……简直可怕！把你我换到他们的位置，恐怕做不出这种壮举吧？”胡庆斌道。 “嗯……我或许行，但你恐怕没有这个魄力！”马三元道。 “胡说！年轻几十年，老子也是很拼的好不好！”胡庆斌骂道。 两位老伙计玩笑一阵，开始讨论正事。其实对于现在的项目进度，俩人一直有一个顾虑。 以前没机会深入讨论，今天是个机会。 第357章 稳 两个老伙计所顾虑的，仍然是项目进展问题。 这个农用拖拉机的变速箱项目，由总部指派，产量超过三十万，并将作为“国庆献礼”重头戏的焦点项目，胡庆斌和马三元对对其进展情况，一直心存顾虑。 虽然铭扬机械强势介入，并宣称一切进展掌控，但这仍不足以彻底消除他俩的顾虑。 这种顾虑不在项目本身，而在于周文杰这个人。 甚至在于铭扬机械那个团队……以前这种顾虑并不明显，但经过今天会议，萦绕在俩人心中的顾虑进一步加深。 今日交锋，铭扬机械三人，红星两人，双方都是绝对主力。作为局外人的胡庆斌和马三元看得非常清楚，铭扬机械的所有行事都以周文杰的态度为风向标，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目光短浅……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任何专业化的东西。 反观红星二人，虽然年龄不大，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稳！ 面对铭扬机械的咄咄逼人，王朝阳自始至终都没有翻过脸，也没说过大话空话。他的反击，全部来自于事实。 外行看来，王朝阳在遭到挤兑时没有及时反唇相讥，或许会觉得他懦弱，但在胡庆斌和马三元看来，王朝阳没有半点懦弱，他的沉默是因为不屑，他的回应方式，才是最有力的反击方式。 一个表面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其实有着不可估量的自信！ 这种自信的来源是学识和眼界，你要打的点我早就考虑过，而且考虑的比你更深更广，所以无论你怎么嘲讽，在我看来都是花拳绣腿。 这也算是一种碾压吧？ 谈及这个词汇时，胡庆斌和马三元忍不住对视一眼。 没错，红星厂对于铭扬机械的竞争，的确可以用单方面的碾压来形容。 看似铭扬机械气势汹汹，其实在遭遇碾压。那些苦心积虑花里胡哨的招数，仿佛都是花拳绣腿。王朝阳的反击如同柔和的太极拳，藏着暗劲儿！ 沉默的狮子要比狂吠的狗更有威胁。 “项目被铭扬机械把持，真的没问题吗？” 这时老哥俩心中的疑问。 “每次技术讨论会，铭扬机械的人都是带着图纸来，带着图纸走，讨论内容也是蜻蜓点水，报喜不报忧。这个状态我越想越担心，偌大一个项目，要是真的栽了，周文杰和他的铭扬机械可以两脚抹油，但你我二人就成了长海农机的罪人啦！”胡庆斌以沉重的语气道。 “明天我会组织一次技术评审，我准备把全部技术细节过一遍……最好能让王朝阳也参加！”马三元道。 “这样最好……呵呵，咱们对那小子的依赖太严重了吧？”胡庆斌笑道。 “……”马三元也只好苦笑，这似乎是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我担心周文杰会反对王朝阳参与。”胡庆斌道。 “这是个问题……那至少尽快把主轴图纸交给王朝阳。红星厂被定为主轴供应商，图纸给他，周文杰说不出什么！”马三元道。 “单一根主轴的图纸，他能发现问题吗？”胡庆斌实在担心，就算方案真有问题，王朝阳也未必仅仅通过一根主轴的图纸发现。 “这点您放心！”马三元脸色发红，“还记20项目吗？当初王朝阳就是凭借轴的图纸发现整个项目的问题。那小子的脑袋，灵光着呢！而且不瞒您说，早在周文杰插手之前，王朝阳接触过这个项目……” “记得那时候要求项目信息保密，老马？”胡庆斌瞪眼。 “你也别瞪我，我也想保密，但绕着绕着就被那小子绕进去了。”马三元脸虽然红着，但表情释然，“您不记得了，要不是王朝阳帮忙，轴口漏油的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呢！所以当时我就反思，保密工作是不是多余的？” “你是想说，对红星的保密工作是多余的吧？”胡庆斌。 “没错。多少次了，王朝阳表现出来的技术能力都是咱们望尘莫及的，跟他保密，那感觉像是敝帚自珍。”马三元道。 “我有同感……”胡庆斌点点头道，“不过制度就是制度，总厂领导的要求是这样的。” “总厂领导知道个屁！”马三元冷冷一笑说，“他们又不会直接接触项目，只知道看结果，不知道看过程。王朝阳跟我谈过一次，他认为互相提防是幼稚的行为，如今国内工业基础薄弱，西方豪强虎视眈眈，咱们把精力放在内耗上，是白痴的行为。相反，最大力度的合作才有利于双方的发展。眼光放远一些，别总盯着南阳市这一亩三分地儿！” 胡庆斌怔怔地看着老伙计，道：“老马，中毒不浅啊！” 马三元也是一怔，苦笑道：“或许是吧！我就是感觉，经过这么多年，心窝里面某些快要消失的东西，会时不时地被那小子给勾引出来，好几次我都想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胡庆斌长叹一口气道：“老喽，还真是怀念年轻时的感觉啊！” 马三元捋了捋下巴道：“嘿，我可以不觉得我老。我今年才六十三，我打算再干七年呢！” 胡庆斌大笑道：“这么说我也有七八年的时间呢……不说了，我尽快把今天供应商选定的报告整理好，报到总厂登记。这样主轴的图纸就能尽快给到红星厂了！” 这边两个老伙计谈完，铭扬机械那边，周文杰同样开了一个短会。 会上周文杰脸拖得很长，批评了董玉生和杨伦才准备得不够周密，被红星厂钻了空子。如今会议结束，已成定论，主轴的订单就彻底落入红星了！ 董玉生和杨伦才此刻的心里活动是相同的：怪我们准备不够周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今天跟红星厂公开撕逼，我们老脸都不要了，但谁能想到红星厂连工程能力都能控制。能不能讲点道理啊老板！ 心里活动是不能表露出来的，董玉生作为第一顺位心腹开始出谋划策。他认为主轴订单交给红星厂，无伤大雅。原本铭扬机械也没法吃下整块蛋糕，顺了胡庆斌和马三元的意思也好。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项目整体进进程，一定要保证！ 明星项目有一个特点，如同一个放大镜，所有事情都会被放大。只要能顺利完成国庆献礼，那周总和铭扬机械仍然可以做到名利双收！ 周文杰脸色稍缓，这话说得不错。 第358章 二次评审 年底，这样一个本该收敛的时间段，因为牛副市长高调召开的座谈会而变得热闹起来。 其他行业且不论，机械行业中，长海农机的变速箱项目理所应当地变成焦点。 这个项目如同一辆声势浩大的列车，在全社会的关注下向前开动，轰轰烈烈地，原料供应商，加工厂，外包公司……所有“乘客”都想在列车开动之前获得一张车票，呈现争先恐后之势态。 因为列车的终点是名利双收。 大势所趋之下，列车的方向和速度已经不是某几个人能影响的。胡庆斌和马三元，周文杰无疑都是影响巨大的，但没有一个人能彻底“控制”一切。 这天上午，周文杰匆匆赶往长海农机。 让这位大人物错乱的原因在于，胡庆斌厂长要求，要对方案进行二次评审。然而三天之前，第一次评审已经结束，方案已经定型，周文杰本来准备今天下午一点半去跟牛副市长汇报工作，这突然冒出的二次评审要求，令周文杰勃然大怒。 冲入厂长办公室，周文杰以严厉的口气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他认为评审已经结束，完全没有召开二次评审的必要！ 胡庆斌冷静地说道：“周总，我是项目第一责任人，有没有必要，我说的算！” 周文杰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第一责任人，如果耽误了跟副市长的汇报，你能负责吗？” 胡庆斌道：“能！” 周文杰冷冷看着对方，持续五秒钟，蹦出两个字：“很好！” 他心中不解，今天的胡庆斌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难道他发现方案中的漏洞？周文杰虽然一向强势，但有他的软肋在。他本人不是机械行业出身，对技术一窍不通，所以那些所谓的“方案没有任何问题”的信心，全部来自于他高薪聘请的董玉生团队。 这对于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来说，挺无奈的。 胡庆斌道：“谢谢周总配合。为了尽可能不耽误周总下午的汇报，我决定尽快召开二次评审会，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半。劳烦周总让董厂长他们尽快把方案资料全部带过来！” 周文杰道：“好！” 微微一顿，周文杰冷冷看胡庆斌一眼问：“突然搞什么二次评审，胡厂长不是有别的目的吧？” 胡庆斌道：“周总认为呢？” 周文杰：“彰显存在感？” 胡庆斌知道他想偏了，但不解释：“你也可以这么想。” 周文杰哈哈大笑：“开个玩笑而已，都是为了项目，我会完全配合胡厂长的！” 就这样，“仓促决定”的二次评审会在九点半准时开始，地点是长海农机的圆桌会议厅。 参加人员包括长海农机的主要领导和铭扬机械的人，胡庆斌、马三元、周文杰、董玉生等人必然需要出席。 令铭扬机械的人意外的是，王朝阳也到场了。 周文杰第一时间提出抗议，他认为次级供应商没有资格参加这种会议。 马三元道：“我同意周总的话。不过这次是个例外，因为二次评审会的所有问题点，都是由王朝阳提出来的！所以他必须参会！” 周文杰更怒，他这才搞清楚召开二次评审会的原因，是因为王朝阳！方案是铭扬机械做的，王朝阳以次级供应商的身份提出质疑，这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胡厂长，马总工，你们眼中还有我周文杰吗？就因为王朝阳提议，你们就冒着延误我向副市长汇报的风险来开会，这种做法我不接受！” “董玉生，杨伦才，把资料收拾回来，跟我离开！” 周文杰高喝一声，两名属下立即相应，把本已经摊开在桌面的图纸资料收回去，准备跟着老板离开。 “周总！”王朝阳突然出声。 “嗯？”周文杰看向王朝阳，目光饱含怒意。 “周总在怕？”王朝阳问。 “笑话，我怕什么！”周文杰道。 “你不怕，为什么这么抗拒方案评审？”王朝阳。 “不是抗拒，而是不想浪费时间。”周文杰道。 “连问题点都没看，你怎么知道是浪费时间？”王朝阳问。 “很简单，因为你，没有资格！”周文杰冷冷道。 王朝阳微微一笑，道：“周总很看重资格，但我认为在设计方案中，资格反倒没那么重要。每一个方案都有他的合理性，不合理的，就会变成隐患，隐患的严重程度，恰恰跟提出隐患的人的资格，没有任何关系。” 周文杰语塞，意识到自己被愤怒冲晕了脑子，在这几句辩驳中落了下风。但事已至此，他不想低头，而是以冰冷的语气道：“大道理不用你叫我，铭扬机械有自己的技术团队，隐患也轮不到你操心！” “周总！” 马三元的音量很高：“那我这个长海农机总工程师，总能操心吧？经过是这样的，主轴的供应商选定会议结束后，胡厂长已经把结果上报总厂并得到批准，如今红星厂已经是此项目的指定供应商。我们把轴的图纸发给了红星厂，然后王朝阳反馈了一些问题到我这里。我认为，他反馈的问题非常严重，所以才紧急决定召开会议。” “周总一直谈资格，那么我，有这个资格吧？” “那好。”周文杰衡量了眼下的场景，知道自己不能硬来，只能稍稍放软态度。他给属下使了眼色，董玉生和杨伦才只好把收好的图纸重新散发出去。 “一个小时！我只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马总工有什么疑问，尽快讨论！”周文杰道。 如此一来，方案评审会在并不友好的气氛中开始。马三元连续抛出三个问题点，都是针对变速箱系统设计的，而这三个问题点自然都来自王朝阳。 第一个问题很直观，轴径选择问题，王朝阳认为当前设计的主轴直径偏大，会严重影响成本。 第二个问题是主轴的材料选择，王朝阳认为原方案中选择的材料性能过剩，可以换成更便宜的材料。 第三个问题是噪音问题，王朝阳跟据当跟前主轴的结构特点，怀疑变速箱极有可能存在噪音问题，这点连马三元也不确定，需要确认方案的具体结构。 这三个问题被抛出，铭扬机械的董玉生发出笑声：“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都是些支端末节！” 第359章 高端的材料 马三元问：“董厂长，这三个问题都很严重，怎么能说是支端末节？” 董玉生大摇其头，道：“逐个来说，主轴直径问题，这个算不得问题，我们铭扬机械的计算团队是专业的，个顶个都是这方面的老手，算出的轴径一定没有问题！” 马三元被这话气得直摇头，王朝阳则笑了笑反问：“我指出的问题是轴径偏大！” 董玉生道：“大点怎么了？这是省级重点项目，安全第一，没必要抠得太细！” 王朝阳被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弄得无语，道：“董厂长，那我先请教你一个问题，省级重点项目的轴径，就必须得粗一些吗？” 董玉生想都不多想：“这不废话吗！当然得粗一些，刚才讲了，安全第一！” 王朝阳问：“那国家级重点项目呢，轴径更粗？” 董玉生煞有其事地点头道：“可以这么说。王朝阳，我知道你对我这个解释不服气，但我还告诉你，这非常实用！你反过来想，普通项目出事的影响严重还是省级重点项目出事的影响严重？安全系数不是一成不变的，重点项目当然要大一些！这也是一门学问！” 王朝阳喝道：“胡说八道！” 对方满嘴胡说，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王朝阳忍不住了。 他站起身来，大声道：“安全系数是用来提供设计冗余度的，跟你所谓的重点项目没有半分钱关系，你要用你那套世俗的理论来玷污设计理论，可以吗？” “还有，你说重点项目的影响严重，不能出事，普通项目影响小，出事也没关系……董厂长你这个想法真是让我感到羞耻！机械设计的出发点是什么？永远都是人员和设备的安全问题，一旦发生故障，轻则设备受损，重则危及人命，能用普通项目和重点项目来衡量吗？” 王朝阳少有地摆出咄咄逼人的样子，看得出来，这次他真的很愤怒。 董玉生被问得脸通红，道：“你……你说的道理我也懂，但……但并不适用！” 王朝阳问：“为何不适用？” 董玉生脸色更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设计理论不够全面！我也想把设计控制得非常精准，但咱没那个实力，很多方法都是理论层面的，所以只能人为地增加安全量！” 王朝阳道：“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傻大黑粗’！” 董玉生摇了摇呀，点头：“这是现实，谁也没辙！” 说到这里，王朝阳的怒气反倒不像开始那么强。董玉生说出实话，这个实话是一个行业普遍面临的困境。设计理论和实际情况的匹配度不够高，导致设计者的信心匮乏，只能人为地增加安全余量。这是通病。 这不是董玉生个人问题，王朝阳便没有继续揪着他不放：“通病也是病，我觉得作为机械工程师，起码自己要有‘精确设计’的概念。如果连自己都认为，图纸上的东西跟现实不一样，那不是很可悲吗？” 董玉生微微动容：“你这是理想主义。” 王朝阳摇头，并以笃定的语气道：“我校核了主轴强度，直径可以减小两毫米！” 董玉生猛地一皱眉头，在他旁边的杨伦才开口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周文杰此刻冷冷一笑：“你想减小两毫米？出了问题，你来承担？” 王朝阳：“我来承担！” 周文杰愕然，完全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果决和迅速。周文杰对机械技术的了解程度为零，所以方才王朝阳和董玉生讨论的大多数话都听不懂，但是最后的结果他却明白，王朝阳想把轴径减少两毫米。 轴径缩小，意味着轴强度变弱，意味着风险提高，这是连外行都能明白的道理。所以周文杰才会用一句惯用的话来质问他，出了问题你承担？ 王朝阳的回答是，我来承担！ 目睹这一幕，周文杰愕然。铭扬机械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会议室其他人也都怔住。 这一刻的王朝阳，仿佛自带某种气场，令所有人相信：他敢这么说，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 作为商业场上的老油条，周文杰有太多反击的方式，但在这种气场之下，周文杰知道保持沉默避其锋芒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他不由得暗自愕然，什么时候他周文杰需要回避别人的锋芒了？ 继续讨论第二个问题，主轴的材料选择问题。 当前是40crmo，是一种切削性能强，且抗腐蚀能力优秀的材料。但问题是，好材料意味着高价格，王朝阳的观点是没必要用这么好，普通45#足够。原因变速箱是浸油式润滑，润滑油提供润滑的同时也起到防锈作用。 董玉生和杨伦才都不出声。 事实上，他们赞同王朝阳的观点，因为这是机械行业的基础知识，润滑油可以提供防锈保护。并且在最初设计方案时，杨伦才就是这样考虑的。但后来周文杰参与讨论，觉得45号钢太普通了，要求他换一种更“高级”的材料。当时杨伦才被搞得哭笑不得，这就是“领导是外行”的悲哀吧？他没办法，只能改用40crmo……一种听起来很高级，但除了防锈能力跟45号钢没有本质区别的材料。 呵呵，这个问题果然被人揪出来了，老板的决定就由老板解释吧！杨伦才的心里活动是这样的。 周文杰不想亲自解释，但目光扫向麾下两元大将时发现他们一个低头不语一个顾盼左右，恨得直咬牙根。 也好，那老子就亲自披挂上阵！ “45号钢是我要求改的，我觉得45号钢不好！”周文杰道。 “为什么不好？”王朝阳问。 “满大街都是45号钢，能好到哪去？”周文杰。 “那你觉得40crmo好在哪里？”王朝阳又问。 “他至少要比45号钢强！”周文杰道。 董玉生和杨伦才同时捂脸，心说老板，能不这么丢人吗？ 王朝阳皱了皱眉头，道：“原来周总的思路是这样的，那我建议不要用40crmo，该用c45e4。” 周文杰一愣：“这个型号从来没听说过，是什么特殊材料吗？” 王朝阳道：“不。它是45号钢的另一种叫法，只不过人们很少这么叫罢了。既然周总关心的是名字，这或许让你听起来更舒服一些。” 周文杰拍案而起：“王朝阳，你故意的……” 第360章 黑白 会议室内爆发出笑声。这种严肃的场合，本不该笑，但这个周总的言行实在可笑。 明明是外行，非要对内行指手画脚。您非要自取其辱，那我们不笑都对不起您啊！ 还有王朝阳，胡庆斌和马三元意识到这小子嘴是真够损的！ 发出笑声的不仅仅是长海农机的人，连董玉生和杨伦才也没忍住。但出声之后就感觉到老板目光中的杀气，他二人只好强行憋住，想笑不能笑才最寂寞，脸憋得发紫。 周文杰咬得压根咯吱咯吱响，有种众叛亲离的无助感。 看着对面红星厂的年轻人，他不得不再次选择避其锋芒。 周文杰低头看了时间，发现距离一个小时还有十分钟。他安松一口气，这该死的审查会总算要结束了，自从扬名立万以来还没这么憋屈过呢！ “还剩十分钟，最后一个点抓紧说吧！过时不候！”周文杰摆出一副不耐其烦的表情。 “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噪音的。这我也不太了解，得由王朝阳自己说。”马三元道。 “噪音问题比较复杂，现在只是一种担心，我会在造出样品轴之后再补充。”王朝阳打算详细解释，但面对如此态度的周文杰，他懒得多讲。 “那就以后再说吧！还剩五分时间，我反过来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王朝阳提出的问题可以解决，那么你们需要用多长时间？” 这个问题显然是在问胡庆斌和马三元的。你们不是赞同王朝阳的意见吗，那好，改变现有方案，时间需要多久？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胡厂长自然没法直接回答这种细节问题，马三元也说不好，因为时间紧他还没有跟王朝阳进行深入讨论。 “一周！”王朝阳道。 “很好。”周文杰目光继续看向胡庆斌，“胡厂长也认为一周可以？” “可以。”胡庆斌道，他相信王朝阳的判断。马三元紧跟着补充一句道：“但前提是，你们必须把全套方案留下来！” “好的，我同意。老董老杨，把资料留下来，咱们走！” 周文杰带着属下二人，离开长海农机。 途中，周文杰面沉如水，车厢里的气温低至零点。董玉生和杨伦才互相看了眼，选择继续沉默。 他们巴不得沉默，但周文杰还是开口了。 “刚刚，董厂长和杨总工的表现，很不错嘛，让我萌生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呵呵，还真是有趣的体验！” 周文杰的声音不大，却听的两名属下如芒在背。董玉生第一个表态说：“周总，我们错了！我们没准备好，被红星厂那小子占了先机。” 杨伦才紧跟其后，也说了一些表忠心的话。 周文杰怒在心头，哪是几道歉的话能糊弄过去的，当即劈头盖脸地把俩人臭骂一顿。董玉生和杨伦才一个劲儿地点头，不敢反驳。但其实心里叫苦：落得现在下场，又不全是咱哥俩的错！ “回去反思吧，跟副市长汇报的事情你俩不必通行了！”周文杰最后道。 董玉生二人均感到诧异，没料到周总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要去跟副市长汇报，而且不需要同行。要知道，根据王朝阳提出的问题，项目日程会受到很大冲击！ 周文杰看出两名属下的疑虑，笑了笑道：“怕什么，天塌不了！该汇报的还是要汇报，至于如何汇报，那就是学问了！” 把两名下属放下车后，周文杰径直赶往下一个目的地。跟副市长约定的地点在招待所的餐厅，牛副市长到了年底特别忙，刚刚从省里开会回来，中午跟周文杰见一面后就要马不停蹄地去某个地级市指导工作。 “先把饭菜点上？”见面后，周文杰问道。 “不吃了，听完你的汇报我就出发，路上吃盒饭。”牛副市长道。 “领导太辛苦了……”周文杰知道这位领导不喜欢废话，便开始汇报自上次座谈会以来的工作情况。 重点汇报的是长海农机的变速箱项目。 周文杰说初版方案已经敲定，并且制定了详尽的日程计划，确保能在明年国庆前赶出样机！ 牛副市长赞许地点点头，不抠细节，只把握大方向。 周文杰此时话锋一转，说但在今日举行的方案评审会上，发现一些问题。原版方案中存在个别需要改善的点。虽然日程已经敲定，但本着对产品质量负责的态度，他决定修改方案，并尽最大的能力确保日程不延期！ 牛副市长微微一愣，问道：“明知道会影响大日程，你还要改方案？” 周文杰谨慎地回答说：“副市长同志，这也是我重点考虑的点。若按照原来方案，可以确保日程。但我心里知道，那个方案是有瑕疵的，虽然我不说没人知道，但不是我周文杰的做事风格。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就要保质保量！所以我在这里向牛副市长保证，所有问题点都会在一周之内解决，然后我们加班加点，把这一周时间给找回来！这样，明年的国庆献礼，才能献上一份漂亮的答卷！” 牛副市长轻拍两下手道：“很好。文杰啊，这觉悟够高！” 周文杰暗叫一声好险。 这一招颠倒黑白，周文杰是在冒险。方案的事情在领导眼中，只是一个名词，他们更关注的是时间。若换做一个保守派的领导，周文杰这番汇报一定会遭到批评。但周文杰赌的是牛副市长的性格，这位明星市长并不怕风险，只要结果漂亮，冒些风险也没关系！ 看来赌对了。 短暂的谈话结束后，周文杰送牛副市长乘车离去，他自己则回到座位点了两道小菜，慢吞吞地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哼小曲。 这手颠倒黑白和偷梁换柱，运用得恰到好处。上午在长海农机受的憋屈一扫而光！ 长海农机和红星厂那帮人想折腾就去折腾吧，出了问题，有他们背锅，若得了功劳，那全都是他周文杰的功劳！ 这叫做境界！ 这世界上有太多人，能力是有的，但眼界不够高。殊不知他们的一切行为，都不过是提线木偶。 可笑，不自知。 第361章 时间 王朝阳离开长海农机前，被胡厂长留在办公室单独谈话。 他要强调的是时间！ 刚刚结束的评审会，等于已经跟周文杰翻脸。周文杰不傻，看得出来跟铭扬机械相比，红星厂和长海农机的关系更密切。现在是长海农机夺回设计主动权的关键时机，但也容易被周文杰反咬一口。 承诺一周时间解决问题，如果红星厂和长海农机做不到，周文杰一定会从这方面做文章……这是谈判上的惯用伎俩。 决定谈判结果的，有时靠双方的砝码，有时靠的却是速度。 其实不用胡庆斌提醒，王朝阳也知道其中关键，回到办事处就第一时间把张苗苗和陈二带回办公室，开了一个小规模的会议，主要讨论时间问题。 待解决的问题有三个，轴的直径、材料以及噪音问题。 第一个问题，对张苗苗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但不能每次都指望她亲自操刀，王朝阳的想法是让张苗苗花半天的时间把思路的方法交给新人，然后主要由新人来做。这样张苗苗的时间得到解放，把精力放在材料变更上去。 如上，第二个问题是轴的材料问题，这个问题牵扯到方方面面，必须由张苗苗亲自做。张苗苗首先要做的是熟悉整体方案，把所有和轴材料相关的信息提炼出来，这叫提纲挈领。然后用45号钢逐一校核，没有任何问题，才能证明45号钢ok。 这个工作量及其庞大的，张苗苗对自己能否胜任表示怀疑，尤其，需要在一周之内完成。王朝阳的想法是，没必要担心，先找着个思路做，遇到问题再一起商量，若是实在不行，王朝阳打算把马总工请过来。 剩下一个是噪音问题。 评审会上王朝阳没有细讲，原因是他意识到铭扬机械此前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方面。 王朝阳的思路是，先把样品轴制作出来，利用实物检测固有频率，再结合齿轮组设计进行改善。王朝阳会尽快给厂长打个电话，加紧把样品轴做出来，中间的联络和跑腿，只能交给陈二。 听完王朝阳的解释，张苗苗和陈二都蒙蒙的，噪音问题太抽象，他们搞不懂。王朝阳挠了挠脑袋说，解释起来也很麻烦，但这次先按照我说的做，回头我详细解释。 短会开完，张苗苗立即带着全套图纸和技术资料离开，陈二在火速出发，返回总厂，王朝阳则在二人离开后的第一时间跟老爹通话。他先将跟周文杰的博弈过程描述一遍，然后把加急赶制样品轴的事情说出来，还说陈二已经在路上，最好明天能把轴带回来。 就听到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王嵩非常兴奋。这位老厂长从来不怕十万火急，还有什么能让一位热血老兵豪气重燃更令人兴奋的呢？ 王嵩大声表示，样品轴的事情尽管放心，他会亲自组织。这是一场遭遇战，咋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说完这个，不出意外地老爹也好奇道，制造样品轴跟噪音有啥关系？王朝阳额了一声说，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老爹您别操心，那种枝端末节的小事就交给儿子吧！ 王嵩骂道，臭小子懒得说就别说，跟你老子还玩冠冕堂皇！王朝阳哈哈大笑起来。 结束电话。 王朝阳双手托着后脑，向后靠在椅背上，沉思起来。 这是他的习惯，急事缓办，谋定而后动。他需要把整个事情在脑海中演绎几遍，确认没有遗漏才放心。 周文杰不是善与之辈，此前有过几次冲突，红星厂都选择避其锋芒。修路那次，最多算是另辟蹊径，没有跟周文杰发生正面冲突。 这一次，算是真正的短兵相接。 王朝阳理解胡庆斌和马三元的担心，周文杰这样一头大鳄，以白衣的身份崛起于江湖，定然有其过人之处，在南阳市经营这么长时间，关系盘根错节，财力、能力和人脉都不是红星厂能比的。 所以，想赢这场遭遇战，红星必须靠速度！ 王朝阳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紧张，这事说给其他人可能显得装13，但就王朝阳自己来说却是惊讶。 要知道他的内心世界并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而是经历过太多航空大项目的老鸟。区区一根主轴的设计，绝不会另老鸟心动。王朝阳稍加反思，意识到可能是因为红星吧，在周文杰面前，红星已经吃过太多的亏，而且毫不夸张地说，周文杰已经成了红星厂继续发展的拦路虎！ 方才老爹为什么那么兴奋？ 有机会跟敌人火拼一波，才是关键！ 王朝阳虽然主张合作，但周文杰跟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截然不同！ 把思路在脑海中演绎几遍，确认没有遗漏，王朝阳离开办公室。 他慢悠悠地走在办事处的走廊里，果不出意外地看到张苗苗已经把全部新人集结起来。此刻张苗苗正在给他们讲解方案，捎带着分配任务。 张苗苗的身材偏瘦，极少化妆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夺目的色彩，说话声音也柔柔弱弱的…… 然而！ 每当关键时刻，这妹子就变得神采飞扬！ 你看她现在，目光敏锐，思维敏捷，讲解图纸的样子如同女元帅在指点江山，周围一干毛躁的新人，平时嬉笑打闹，但此刻无不老老实实站在旁边，频频点头，敬畏之情溢于言表。 “若没这妹子帮忙，还真是麻烦呢！”王朝阳轻轻笑了笑，没有去打扰他们。 当天晚些时候，接到老爹电话，已经见过陈二，轴的图纸也已经交给刘德贵。车间主任表态说，明天一大早陈二能拿到样品轴！ 王朝阳当然喜欢听到这个消息，但仍然诧异速度之快。轴类零件的生产虽然是红星厂所擅长的，但一款新轴，从材料准备到生产，再到检查，这些工作说不多也不多，但说不少也不少。尤其生产和检查两项，王朝阳知道现在的车间在满负荷运转，加塞是很难的。 王嵩解释说，为了赶时间，他让刘德军亲自督军，把严尺寸，免去检查的步骤。 第362章 必要步骤 “这样不行！”王朝阳果断表态。 虽然赶时间，但该有的步骤绝对不能少。产品未经检查就出厂，这是制造企业的大忌！ “这次情况特殊，时间要紧。”王嵩有些不高兴，心说这小子怎么默默唧唧的。 “情况特殊也不行。”王朝阳以及其郑重的语气再次表达到了反对的立场。时间再急，也不可以省略必要的步骤。 试想一下，如果样品轴试制有问题，那么可能影响后续的分析结果，也就会影响对方案的调整，这如同埋下的不定时炸弹一样，在以后的设计中留下巨大的隐患。 所以王朝阳观点，宁可多等一天，也要检！ 品质管理的理念已经深入王朝阳的骨髓，作为曾经的航天工程师，他深知隐患的严重性，所以没当时间和品质发生冲突时，王朝阳都会倾向于品质！ 王嵩还无法理解这种理念，但听王朝阳口气那么严肃，选择了妥协。挂断电话，王嵩便重新把刘德贵和陈二叫回办公室，重新布置工作。 刘德贵一听就火了，咋的，我亲自督军还不放心，王朝阳信不着他德贵叔？ 严肃地瞪了他一眼，王嵩说让你改你就改，哪那么多碎心思，跟个娘们儿似的！人家朝阳的说法没错，这叫品质管理，懂不？不懂就多学学，你这种老榆木疙瘩就该多接触先进理念。 车间主任当然不敢跟老厂长拌嘴，悻悻地点头。其实心里仍然在较劲儿，你们不信，那咱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啥叫实力！ 回到车间时，棒料已经准备就绪，刘德贵把轴的图纸摊开，亲自给操作工讲解，哪些尺寸先做，哪些后做，哪些地方容易出错，哪些要求容易遗漏……一一交代清楚后，花了两个小时，然后仅仅喝了一口水，刘德贵就让操作工开始。 他打算连夜加工！ 加工过程，刘德贵全程站在旁边，这让操作工亚历山大。刘德贵喝道，紧张什么你个完蛋玩意儿，注意力集中点，绝对不允许出错，出错了就是打我的脸！ 过程也持续两个小时，这已经来到晚上十一点多。 捏着轴，刘德贵美滋滋地看了一会儿，让操作工把轴收好，明天一大早让人检查。 “说我是榆木疙瘩脑袋，哼，等明天看到100%合格的检查结果，看你老王不跟我道歉！” 次日早晨。 样品轴被第一时间送到质检员手中，逐一尺寸进行测量，检测时间估计的一个小时，刘德贵早早就提着保温杯在旁边等着。 “刘主任，您稀溜溜喝茶，让我拼命干活，这不合适吧？”质检员抱怨道。 “哪那么多废话，麻利的，等出活呢！”刘德贵骂道。 一个小时过后，质检员把记录表交给刘德贵，刘德贵看后眼睛顿时瞪成牛眼！检查项目一共42项，41项合格。不合格的一项是轴过渡区的直径，小了0.5mm。 不合格项目数量虽然不多，但却非常严重。而且由于轴径偏小，无法追加工，这个活儿废了！ 王嵩也惦记样品轴的事，估计时间差不多就亲自过来，见刘德贵拿着检查表眼瞪如牛的样子，忙问怎么回事。 “厂长……我真是一个榆木疙瘩脑袋！”车间主任哀叹一样，把结果递给厂长。 王嵩目光第一时间找到不合格项目，然后眉头也皱起来。 “情况已经这样了，先别叹气，立即备料，重新制造！”王嵩当机立断。 “好，再来！”刘德贵也知道什么重要，当即收敛自己的情绪，重新上阵。他让人去重新备料，然后亲自去调整设备。新的棒料就绪后，车床正好调整完毕，还是昨天的操作工，刘德贵继续监工，可这一次刘德贵的样子比操作工还紧张。 “老刘，这就紧张了？熊样！”王嵩喝道。 “我只是……我只是……”刘德贵。 “没有只是，干就完了！”王嵩道。 “好，干！”刘德贵亲自按下开关，车床“嗡”的一声低吼，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开始重复昨晚的动作。 由于第二次做，速度比昨晚快了很多，仅仅一个小时，样品轴完成。 不等老厂长指挥，刘德贵就直接把轴送给质检员。质检员也是心理有谱老手，知道孰轻孰重，把其他工作调整开，第一时间对应刘德贵送来的轴。 检查开始。 过程中，刘德贵就没理开，眼睛更是一刻没离开记录表。42个项目，每看到质检员往项目后面画一个够对勾，刘德贵松一口气，但精神却越来越紧绷，因为他会担心下一个项目会不会打叉！ 大冷的天，刘德贵额头冒出白气。对他来说，质检员手上的纸，还哪里是记录表，根本就是魔君爷手上的生死簿嘛！ 王嵩看着麾下第一大臣的样子，很想教训他一番，就这心理素质，以后咋跟着老子东征西讨？不过王嵩终究没有出声，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也很紧张。 一个小时零五分钟，最后一个项目也被划伤对勾。 刘德贵长长吐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老领导：“厂长，我咋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王嵩拍了拍他肩膀道：“上午给你半天假，回去休息。后面的事儿我安排。” 刘德贵没有拒绝，他真的很累。 如此一番，已经接近中午。陈二在食堂随便垫吧一口，带着轴返回办事处。王嵩开始反思发生的一切，起初觉得王朝阳在小题大做，现在有些理解品质管理的真正含义。 人为因素造成的不合格，是首先要排除的。即便经验在丰富，例如刘德贵，也有犯错的时候。因为人的身体、情绪和心理状态，变量太多了，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鸡蛋，也没有人能把同一个鸡蛋画成相同的样子！ 如何排除人为因素？该有的步骤，绝对不可以省，哪怕是极特殊情况。 王嵩寻思一会儿，决定过阵子给厂里领导层开一个会，要把这种精神传达下去！ 嗯，必须要传达！ 第363章 模拟 从陈二手中得到样品轴后，王朝阳让陈二在办事处休息，自己带着轴前往长海农机。此前他跟马总工讨论过，提前准备一些工装，想必现在已经准备妥当。 总装被设置在长海农机总装车间的一角，是一个半米多高的台架，台架上一前一后两个旋转轴，每根轴上都带有齿轮。 如果张苗苗和办事处那群新人在场，一定会喊出来：这不就是变速箱的内核嘛！ 没错，王朝阳让马三元帮忙准备的，正是变速箱的内部结构……当然，齿轮类的零件是不可能短时间做出样品的，所以马总工选用的是其他产品的相似齿轮。这种替代方案提前跟王朝阳商量过，王朝阳觉得可以。 噪音的产生，这是一门抽象的学问。 后世利用cae软件可以轻松地模拟出结构的固有频率，辅助判断。但现在显然不具备条件。王朝阳的思路是，利用相似实物验证。（泛泛的概念是：相同齿数的齿轮，其阶次成分是相似的，这跟齿轮的模数没有直接关系。当然，某些极限情况除外。） 已经准备好工具，王朝阳亲自动手，把赶制出来的样品轴安装在台架上。这个看似简单的过程，王朝阳安装得却非常缓慢，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对于操作笔杆子，王朝阳虽然手残，但对于机械结构的安装，他却很在行。这让一旁的马总工吃惊不小。 安装结束，开始测量和记录。 测量要求，按照不同的转速去驱动台架装置，记录声音的大小。转速控制对长海农机来说不难，难就难在声音的数值，这连马总工也没辙。 王朝阳也清楚这个要求太为难人，便退而求其次，不必记录声音大小的数值，只需要判断大和小，用耳朵判断即可。 至于测量范围，王朝阳指定要按照10转递加，一直测到1500转。这样分解开来，一共要测150次，每次测量时间在20分钟左右，算下来一共需要50个小时。 这意味着连续运转也需要两个整天！ 但不可能连续运转的，人受得了设备也受不了。连续运转设备发热，会影响测量结果的。 最终王朝阳和马三元决定的方案是用三天时间测完，每次测量间隔十分钟。这样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第四天的早上，能够得到结果。 这是一个颇为无奈的计划，因为留给王朝阳去分析结果的时间非常有限。而且注意前提，测量过程中必须一切顺利。 马三元跟王朝阳有同样的担忧，当即表态说会重点跟进这个测量的，有任何问题，他会第一时间报告给胡厂长。相信胡厂长也会全力支持这次检测。 虽然各项工作都安排下去，但王朝阳也没能清闲。一方面张苗苗会时不时地找他商量问题，另一方面王朝阳还要顾及后勤部那边的项目，他和张苗苗，总要有一个人过去。 值得庆幸的是，后勤部那边的项目已经步入正规，大方向有甄虎掌控，具体工作由正青春协调，王朝阳偶尔缺席也可以接受。 就在这种跟时间赛跑的过程中，三天时间白驹过隙。 第四天的早晨，王朝阳得到噪音测量的结果，是马三元亲自送过来了，总工程师的脸色非常难看。 接过清单，王朝阳从上至下扫了一眼。测量是按照转速记录的，10转、20转……1390转、1400转。结果显示，一百四十个测量结果，所有噪音都很大！ 这是马总工脸色难看的原因。 “果然，铭扬机械完全没有考虑共振（注1）！”王朝阳也是面色凝重。 “接下来该怎么办？”马三元拳头按在桌面上，现在不是声讨铭扬机械的时候，而应该考虑补救措施。 “如果共振点只有几个，或者十几个，那容易解决，只要用加减质量的方式做规避设计就行。但140个共振点，涵盖所有范围，这……” 王朝阳说出一句沉重的话：“得推翻整个方案！” 马三元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来的路上他所余料的最差结果。 “没有其他办法？”马三元不死心。 “不能说没有。但推翻重做，是速度最快的。”王朝阳道。 “那群白痴！”马三元终于忍不住了。虽说现在不该把时间用在发泄情绪上，但怒火压在心里，马三元实在憋不住。 方案最初，是马三元做的。 但铭扬机械抢走设计权后，把马三元的方案改的面目全非，还美其名曰“改善”。马三元没办法，只能忍耐。 但现在马三元意识到，对方就是一群白痴，一群明明经验不足，却硬要打肿脸充胖子的白痴。 要知道，马三元虽然也不知道如何规避共振点，但他经验足，至少知道什么是合理的设计。 “跟我一起回去，找胡厂长商量这事。”马三元道。如今事态非常严重，必须找厂长一起定夺。 “好。”王朝阳道。 二人出了办公室，隔着窗户看到办公区那边张苗苗正在给新人工程师们讲解方案，马三元心里非常不好受，低声问道：“朝阳，要不要告诉他们？” 王朝阳也是无奈一笑道：“让他们继续讨论吧，就当练手了！” 马三元点点头，心里把铭扬机械又骂了好几遍。 两人一起来到长海农机，在办公室里见到胡庆斌。乍见俩人同时过来，胡庆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听完噪音测量的事情，直接爆粗口骂了周文杰。那个道貌岸然的强盗，从哪找来一群酒囊饭袋，把好好一个项目搅和的乌烟瘴气！可恶！ 马三元气还没消的，被胡厂长带动，也跟着骂了几句。 相比这俩人，王朝阳反倒显得平静很多。 骂过一阵，许是气消了，俩人看到王朝阳静如止水的样子，均是感到惭愧。 “好了好了，该骂也骂了，现在想想该怎么办吧！”胡庆斌道。 “方案推翻重做，倒也不用百分百推翻，可以就着马总工的最初方案继续。当然，即便这样也没法在期限之内完成。”王朝阳道。 “完不成又如何，还怕周文杰来问？哼，我还想问他呢！”马三元气呼呼道。 “这个得从长计议……关注这个项目的不仅仅是周文杰！”胡庆斌单手下压，示意对面二人坐下。 “你想说还有牛副市长？”王朝阳早猜到了。 注1：结构噪音一般是由共振产生的，所以解决噪音问题常常从共振点入手。 第364章 利刃行动 “那也不怕！方案是铭扬机械设计的，留下这么多漏洞，就算牛副市长知道，咱也不怕！哼哼，周文杰不是经常在副市长跟前说大话嘛？这次看他怎么圆场！”马三元扯着嗓子道。 “老马，小点声！”胡庆斌沉声道。 顿了顿，胡庆斌又道：“问题没你想得这么简单。我打听过，周文杰曾经单独跟副市长见过面，汇报了一下情况……老马你沉住气，听我说完不要发火！” 接下来胡庆斌把周文杰如何在副市长面前颠倒黑白的情况讲述出来。见面谈话时，只有周文杰和牛副市长俩人，但像这种重要的谈话过后，副市长一般会让秘书整理备忘录的……可见胡厂长也是有一些人脉的。 “什么！功劳全变成他的了？！”虽然早被打过预防针，但马三元还是跳起来。 “三个问题明明都是王朝阳提出来的，反倒被他捡了便宜，还臭不要脸地在副市长面前卖乖，卑鄙，无耻！老胡，这事你能忍？带我一起去见副市长，我要当面对质！”马三元接着吼道。 “老马，冷静点！”胡庆斌道，“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跟你一样愤怒，但转念一想，却不能去找副市长对质。” “为啥？任凭那强盗兴风作浪？”马三元。 “去对质，只会让副市长愤怒。因为副市长关心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项目到底能不能按时完成！副市长发火，这对项目没有一点好处，周文杰可以那么下作，但咱们却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所以这个委屈，咱们只能咽下去。所以这个消息我一直没说。”胡庆斌脸色难看，他也是血性汉子啊！ 马三元的怒气渐渐平稳下来，扭头看王朝阳道：“朝阳啊，说起来这个情况，最委屈的还是你们红星，难得你有这份心胸。跟你一比，我白活这几十年了，见笑。” 王朝阳道：“马总工才是真性情，我该佩服。” 胡庆斌道：“想想对策吧！” 王朝阳道：“首先要做的是把真实情况告诉所有人，包括铭扬机械，也包括牛副市长。国庆献礼的日程暂时不考虑，上次说的一周期限肯定不现实。其次要做的是，胡厂长马总工，我希望长海农机能重新拿回设计权。若让铭扬机械继续胡搞下去，国庆献礼肯定要泡汤。现在的情况，属于塞翁失马。” 胡庆斌也早想到这一步，回以赞许的目光。趁机夺回设计权，势在必行！ 马三元点点头说：“我也赞同。但想都不用想，又是一场硬仗，最关键的是要争取牛副市长的支持才行！” 胡庆斌道：“老马说出了关键，但这也是我最没底气的地方。周文杰有他的过人之处，即便情况对他不利，也未必就会束手就擒。朝阳，这场‘硬仗’你跟我们一起去，你思路活，关键时刻能帮到我和老马！” 王朝阳当然不会拒绝这种要求。他知道，此刻三人的关系已经超出甲方和乙方的关系，而是战友。 正如马三元所说，又是一场硬仗。如果单从优势上判断，长海农机占据绝对主动权，但牛副市长是一个不确定因素，他们无法揣测副市长会支持哪一方。周文杰现在还不知道战役即将打响，但未必就没有翻盘希望。 让王朝阳三人担心的还有一点，对手是一个土匪，其平时掩饰得道貌岸然，仍然有土匪本质。惹急了他会不会跳墙？手扶拖拉机这个项目太重要了，王朝阳三人会有投鼠忌器的顾虑，但急眼的土匪未必会有。 胡庆斌安排马三元和王朝阳去准备资料，一个是总结当前方案问题的资料，这个资料将当做利刃来使用，作战之时，这把利刃会刺破周文杰的防御，让项目的方案问题全部暴露出来。 另一个资料是马三元当初的方案。 如果说利刃会把项目划开一个巨大的伤口，那么马三元的方案就是可以裹住伤口的纱布。 有攻有守，才有全盘获胜的可能。 胡庆斌自己没有清闲，他离开了厂子，说是去“见几个重要的人”。王朝阳当然不会冒失地问他要见谁，商场、职场和仕途，都是一盘棋，任何人都要经营自己的人脉，胡厂长当然也不例外。 如此重要的行动之前，总要多方打探，以提高获胜的可能。 而且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三人决定用“利刃行动”来简称这场硬仗。 一整天，王朝阳都留在长海农机，他和马三元打算利用一天时间把资料准备妥当。到了下午，胡庆斌返回，说打听了副市长的行程计划，明天副市长会去省里开会，中午返回，下午三点有一个重要的客人接见。 这意味着，“利刃行动”只能安排在中午到下午三点之间。 “那就定在这个时间吧！明天再准备一个上午，中午开战！”马三元道。 “我没问题。”王朝阳道。 “那好。”胡庆斌道，心里稍稍一沉道，“今天都很辛苦，早点回去休息。朝阳，明天早上你就过来，到了中午一起出发。” “好。”王朝阳。 返回办事处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王朝阳径直来到张苗苗的房间前敲门，果不其然，她连晚饭都没吃，一直等着呢。 边吃边聊吧，二人来到面馆，各要一碗葱花面。 王朝阳把噪音检测，以及“利刃行动”的事情说出来。张苗苗一整天没见到王朝阳料到一定有事情发生，但没料到事情这么严重。 方案全部推翻，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需要我帮什么嘛？”张苗苗的出发点永远是能不能并肩作战。 “我和胡厂长老马他们商量好了，明天中午行动，这次不用你费心。但办事处这边需要你去解释，方案被推翻，以前的工作都白做了，劝他们别气馁，权当练手吧！”王朝阳道。 “没问题。”张苗苗低头吃面。 “怎么感觉你不开心？”王朝阳笑了笑。 “就是有点不放心。以前……以前有事我都会跟你在一起的！”张苗苗说完脸红，这话有些暧昧。 第365章 紧急命令 清晨的的阳光泻入窗户，王朝阳已经整装待发。 然而就在他准备前往长海农机时，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甄虎打来了。 甄虎从没亲自打过电话。 电话里，甄虎要求王朝阳和张苗苗立刻来后勤部集合，有重要任务。王朝阳知道这个时侯不该质疑真老虎的命令，但还是忍不住说自己事，只苗苗过去行不行。 甄虎当场发火，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其实自从上次甄沫的事情，甄虎和王朝阳的态度有大幅改善，但那仅限于往常情况。 王朝阳无奈，挂断电话后立刻拨给马三元，说临时有事，上午没法过去，争取中午之前过去。 开车，带上张苗苗，前往后勤部。 换好衣服，进入“综合一”会议室，甄虎已经在前面正襟危坐。下面其他组员也是做的整整齐齐。 “你们虽然不是军人，但进入攻坚组，我希望你们以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入座！”甄虎声音响亮。 二人入座。 甄虎开口道：“今天清晨接到通知，军区参谋长同志将来视察工作，十点十五抵达。目的是检阅项目组的工作状态，以及进展情况。同志们，这虽然是突然袭击，但你们要知道，这是荣誉！据说参谋长同志点名要检阅的攻坚小组只有三个！” 甄虎微微一顿，台下众组员非常配合地齐声鼓掌。 甄虎继续道：“所以我要求，现在到十点还有两个小时，把项目进展情况认真总结一下，这位参谋长同志军工学院出身，懂技术，出了名的严谨，所以任何技术细节都要明确。要做到有问必有答，技术没有死角，听没听明白？” “明白！”众人齐声。 “开始！”甄虎起身离开。 项目组众人开始忙碌起来，王朝阳起身跟了出去。 “有事？”甄虎不悦。 “想问下，参谋长同志会视察到几点？我下午还有要事，希望中午之前离开。”王朝阳实话实说。 若是别人说这话，估计早被甄虎劈了。甄虎瞪眼，沉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跟我来！” 把王朝阳带入侧面小会议室，关上门，甄虎继续压着嗓音道：“别人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想怎样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领导，绝不会考虑提前离开，这话你能明白吧？” 王朝阳苦笑一声道：“明白。” 甄虎道：“既然明白，为什么还问我？你不是在编军人，你应该清楚这种项目做完一次，很难遇到第二次。就国防科技来说，榴弹炮项目非常重要，就你个人发展来说，极其重要。我不知道你下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会比这个更重要？” 王朝阳暗自欣慰，甄虎能这样说话，证明他没有把他当普通组员看待。这可能就是甄沫事件的有利结果。 不过王朝阳还是要说：“下午的事情，跟我们厂子另外一个项目有关。若论那个项目的重要程度，绝比不上榴弹炮项目，但问题是我提前答应了人，他们是我的‘战友’。” 甄虎瞪眼：“这里的人不是你的战友？” 王朝阳道：“两个概念。我不想失信。” 甄虎凝目看他片刻。绝大多数人，被凝视时都会选择回避视线，但甄虎发现王朝阳没有。相反那平静的目光中流露出某种坚韧的部分，这让甄虎有些动容。 “好。我可以告诉你参谋长同志计划中午吃过午饭离开，如果你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在跟我汇报之后可以提前离开。”甄虎道。 “谢谢领导！”王朝阳道。 返回“会议室一”时，王朝阳屁股还没沾坐，眼前一暗，正青春来到面前。脸上带着笑容，但并不是什么友善的笑容。 “找真老虎谈话了？”正青春问。 “是啊。”王朝阳道。 “就这么迫不及待？”正青春眼中的鄙夷多了几分。 “啥意思？”王朝阳真没听懂。 “不就是个表现的机会嘛，你放心，我没打算跟你抢！我正青春多得是表现机会，所以这次不用担心，我不会跟你抢的，喏，这是准备好的发言稿！”说话间女中尉把一叠文件扔到王朝阳桌上。 王朝阳翻看两页，顿时哭笑不得。 这份文件是发言稿，参谋长视察工作时发言用的。正青春认为王朝阳很想得到这个“表现”的机会，才去跟甄虎单独谈话的。 这个女人还真是善于察言观色啊！ 王朝阳倒是没着急澄清，而是用拇指敲了敲发言稿道：“这稿子是你准备的？而且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少臭美，我疯了帮你准备？这是以前总结项目是随手写的，单纯为总结用。这次上面首长搞突然袭击，只好拿出来顶。”正青春。 “这不像你风格啊？以前你可是什么事都憋着跟我竞争，一副阶级斗争的样子，这次吃错药了？”熟悉之后跟这位女中尉聊天王朝阳常常开玩笑，偶尔也不介意嘴损几次。 “你才吃错药了！” 正青春怒道，一把抓回稿子，想了想又扔了回去道：“不跟你一般见识。放心吧，我虽然喜欢竞争，但却更懂大局为重。参谋长视察工作，咱们必须全力以赴。该收起的私心我会收起来的，我只是希望你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给咱们攻坚组抹黑！” 王朝阳再一次把稿子推回去道：“跟你说实话吧，我刚刚找真老虎谈话，是想提前离开，我提前跟人约好的……” 正青春瞠目：“真的，真老虎没把你劈了？” 王朝阳扶额：“险些。说正经事吧，所以我本就没打算发言，所以这份发言稿你拿回去吧，我觉得你来发言是最优选择。” 说这番话时很正经，及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又捎带着表达对正青春的赞扬，这让女中尉心情好转。 但这样一来，正青春反倒犹豫起来，这个机会，要不要呢？ “别耽误时间啦，一起把项目进度过一遍。真老虎说过那位参谋长懂技术，容易从细节入手，咱们得尽快排查技术死角。”王朝阳道。 正青春只好放弃纠结，把精力放回到项目中去。 第366章 临时的考验 155毫米口径榴弹炮这个项目，经过上一次的方案定型，如今已经进入实施阶段。 实施的过程主要是利用样炮测试数据，然后用数据推演设计，以及一些计算。 对于有没有技术死角这个问题，正青春是最有发言权的，她是编制内出身，经历过多个军工项目，知道这类项目追溯性的重要，所以在实施行动的同时，非常注意保留记录和追溯性。 理论上技术死角不会出现，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会排查一遍。 十点十五分，参谋长同志抵达。 是一位留着花白短发，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子，中等身材，戴着眼镜，军旅气息并不明显，反倒更像一名教授。 除了甄虎，没有其他陪同者。可见参谋长同志的目的很明确，专程视察榴弹炮项目。 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叫吴盛开，没有过多客套话，然后就示意视察正式开始。 甄虎首先发言，打算对介绍项目的大体情况。可是才说两句，吴盛开就叫停，说不喜欢听大而空的话，直接谈细节！ 甄虎被憋得脸通红，台下众人暗暗叫爽，真老虎啊真老虎，你也有今天？ 正青春起身发言，发言稿是她自己写的，读起来极其流畅。但听得出来，正青春的嗓音在颤。这位履历耀眼的女中尉，想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在参谋长面前发言还是头一次。 汇报的过程还算顺利，而且由于最初的目的是做阶段性总结，报告中把细节参数记录得非常详尽。看到吴盛开频频点头，并在纸上做着记录的样子，甄虎一颗心才落回肚子。 正青春发言结束，吴盛开说了一句“非常好”，然后扶了扶眼镜，重新翻阅自己记下的东西。过程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吴盛开抬起头来道：“抱歉久等，我记下几个问题，看你们谁能给我解答下。”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甄虎呼吸微微发紧。 吴盛开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能量公式的，他问，这个具有提纲挈领作用的公式，是否经过验证。 听完这个问题，攻坚组全体成员都暗道参谋长同志不愧技术口出身，问的问题切中肯綮。 目前用的能量公式是根据伯努利方程推演而来，理论部分工作由正青春完成，其他部分是由项目组全体成员合力完成的……这项工作也是截止目前投入人力物力最多的。 每一个参数，都经过试验。 每一个变量，都经过检验。 曾经为了验证一个变量，要求后勤部拨款遭到拒绝。后勤部的领导不理解如此频繁做实验的烧钱行为是否有必要，关系一度闹僵，结果还是甄虎亲自出面大吵一顿才解决……这个小插曲过后，后勤部其他部门都知道，攻坚小组都是一群花钱如流水的大爷！ 甄虎回答了吴盛开的问题，并简单介绍了一些重点参数的验证过程。 听过之后，吴盛开非常满意地笑了笑道：“很好。能把理论和实际结合得这么严谨，我很欣慰！虽然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但我还是想多唠叨一句，不要太依赖理论！” 为了强调这句话，吴盛开稍顿片刻又道：“不要太依赖理论！你们要清楚，任何理论都是别人总结的结果，都有他的局限性，如果只会照本宣科闷头照搬，那永远成不了真正的科学家！” 参谋长通知用的是“科学家”，而非“工程师”，会议室内所有人都不由得坐直。 王朝阳也开始顺着吴盛开的思路思考。 “历史上有很多伟大的科学家，他们提出过伟大的理论，这些理论如同明灯一样指引方向……不过我觉得，在伟大的理论也不能替代实践。我认为理论可以作路标，可以指引方向，但所有具体的东西都必须经过你自己的验证才行。说得具体一些，作为设计的责任人，你对设计全权负责，而非那个你连见都没见过的牛顿或者伯努利……” 说到这里，台下传出笑声。 吴盛开也笑了笑，又说了一些他对理论和实际的看法，重点在于提醒年轻的工程师们要注重实际，要警醒，越是伟大的理论越有可能成为陷阱。 吴盛开此行之前，是看过攻坚组的文字报告的，进展情况另吴盛开吃惊。但同时他担心，如果仅是闷头造车，那进展再快也没有意义。 经过次一番交流，吴盛开打消了顾虑。他当众表扬甄虎，认为他对大方向的把控非常到位。甄虎当即解释说，他只是挂名组长，真正工作都是有组员们做的，尤其副组长同志，很多大框架都是副组长指定的。 吴盛开满脸笑意地对正青春点点头，说道：“小同志不错！” 可见，他误以为正青春是副组长。 甄虎正要解释，吴盛开已经说出他的第二个疑问。 炮筒变性能的计算方法。 张苗苗责无旁贷，起身解答，把第四强度理论和有限元结合的方式介绍一遍。张苗苗不善表达，但这些工作是他亲力亲为的，介绍起来自然如数家珍。 吴盛开听得非常认真，两手撑在桌面，上身微微前倾，那聆听的样子很想是小学生在上课。 凡是遇到感兴趣或者有疑问的地方，他就会记在本子上，却绝不会冒失地去打扰张苗苗的表达。 张苗苗的讲解结束，参谋长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发问。问的问题非常多，也都是关键，看得出来这位首长绝非故做样子，而是真的有深入思考。 当然了，这些问题是难不住张苗苗的，除了最初的慌张，她都能镇定自若地解释清楚。 看到这一幕，正青春不免暗叫侥幸。当初不知道张苗苗懂有限元时，她打算找研究生导师帮忙呢，现在看来多亏没有那样，否则她可答不上那些又细又多的问题。 问答时间持续得较长，结束之后吴盛开总结道，此前真没想到南阳军区这边的攻坚组卧虎藏龙。 第四强度理论和有限元理论，那都是希望先进国家才开始研究的东西，谁敢想象在你们这里已经落实实践！ 第367章 参谋长的难题 如此高的赞许，令甄虎大喜。 吴盛开则进一步问了张苗苗的名字以及背景。当得知张苗苗出身于地方企业，参谋长同志更是诧异。然后又把甄虎表扬一番，赞赏他慧眼识珠，能在地方企业中找到这样的宝贝。 如此两个阶段的问答结束，吴盛开非常满意，更是多次点名表扬正青春和张苗苗，还开玩笑说谁说女子不如男，在攻坚组这边，两个年轻的女同志就能顶半边天嘛！ 受到如此表扬，正青春心里却暗暗不是滋味。人张苗苗受到表扬，理所应当，毕竟她实力和成果摆在那，是别人想争争不去的。但正青春自己这边，却多少有假借他人功劳的意思，项目的大框架和大方向都是王朝阳指定的，副组长也并非正青春。 但现在当口很微妙，又不是纠正领导错误的最佳契机，正青春只好扭头看向王朝阳，打算用目光传达一些歉意。 但不看还好，这一看发现那位根本没在这方面动心思，那目光游离的样子该不是溜号了吧？ 王朝阳真溜号了，时间过得飞快，他在想吴盛开的视察什时候能结束。如果一直不结束，该找个什么机会离开…… 令王朝阳失望的是，吴盛开完全没有提前结束的意思，相反兴致越来越高。几个问题过后，又提出看攻坚组准备的实验器材。那些器材不在办公室这边，全都堆放在另外一个场地，参谋长感兴趣，攻坚组成员当然得奉陪，只是这起码又得一个小时…… 找个机会，王朝阳单独对甄虎说要离开。 甄虎犹豫片刻，终于点头。 王朝阳跟张苗苗交代几句，迅速开车离开，现在距离跟胡厂长他们约定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去长海农机汇合是来不及的，只能提前借电话沟通把汇合地点改成市政府大门外。 王朝阳的离开，引起攻坚组队员们的惊讶，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王朝阳俨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关键时刻咋就提前走呢？ 事情放在甄虎心里，别有想法，他清楚王朝阳离开的原因是承诺。为承诺放弃这么重要的机会，换成其他人能做到嘛？ 组员们的心思没有表露出来，参谋长同志继续兴致勃勃地进行着考察，自然也不会在意某个组员的中途缺席。参谋长同志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所听所见，一次又一次地感到惊喜，心里出现最多的一句话是：是捡到宝了！ 原定要在后勤部吃午饭的，但参谋长同志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吃饭上，就让人送来盒饭。后勤部领导那个无奈，这么大领导来了却吃盒饭，无端地少了一次表现机会。 盒饭就绪后，吴盛开就在存放实验器材的仓库中吃，攻坚组成员陪他一起吃。如今是阳历年末的月份，气温冷飕飕的，但吴盛开心情大好，一边吃着冷饭一边跟年轻人讲述国防工业刚刚起步时的故事。 创业艰难百战多，国防工业的起步自然是一部可歌可泣的血泪史。吴盛开没有刻意渲染气氛，但每次讲完故事，都会引发众人的掌声。 吴盛开露出慈爱的目光道：“抛开项目不谈，看到你们年轻的样子，我心里是激动的！ 国防工业才刚刚起步，我们却已老，倍感无力，最需要的就是充满活力的新鲜血液，而你们，就是新鲜血液！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既要学会稳重，又要保持激情！” 这类空泛的口号，被吴盛开说出来，仿佛充满力量，攻坚组成员们齐声说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情绪激动之下，参谋长同志的话锋一转：“你们都是思路活跃的新鲜血液，我不妨当场出个难题考考你们，这也是我最近在考虑的课题，看你们能不能提出些意见来！” 吴盛开抛出的问题仍然跟这个155口径毫米榴弹炮项目有关，最新情报，南方接壤假想敌国家正在跟米国进行军事装备买卖谈判，有希望购入240门fq3型榴弹炮，其射程和吨位跟我国研发的型号类似，同样是50公里和60吨。 这样一来，在中程打击火力上，我国将失去优势。甚至考虑到南方地域特点，我国将处于劣势，这在战略布局上，是极其被动的！ 因此军委领导提出，要把在研发的155口径榴弹炮项目，射程提高到60公里。 区区10公里的射程提高，足可以让我军重新夺回主动权。 而也是这10公里的射程提高，让吴盛开头疼。 他曾经组织过军工科技的专家会议，讨论增程10公里的可能性，结果不容乐观：155毫米口径，在自重60吨以下的情况下，现有技术无法把射程提高到60公里以上。 如果提高自重，那么可以实现60公里以上的射程，但那会大大牺牲装备的移动性和灵活性，所以自重60吨的红线决不能破。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吴盛开多日，一直无法解决，今天心情大好，便当做思维发散的题目说给攻坚组的人听。 攻坚组的成员们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分量，纷纷开动脑筋，构思解决方案。吴盛开给了他们半个小时的思考时间，然后让有想法的同志发言。 正青春第一个发言，她的想法是从两方面入手，一来尝试研发新的炮管材料，使得膛压升高，提高炮弹的离膛速度，这是提高射程的基础；二来正青春觉得可以改善炮弹的几何形状，目的是优化炮弹的离膛形态。正青春的主攻方向是空气动力学，在离膛形态上最有发言权，她强调合理的离膛形态可以把射程提高十个百分点。 吴盛开对正青春的发言给予极高的评价。而且他透露，组织了几次专家组会议，讨论的结果也基本是这两个方面。正青春的思路能跟专家组不谋而合，说明她的实力真的很强！ 正青春心里美滋滋的。女中尉得到的荣誉非常多，一般褒奖她不在乎，但参谋长一字千金，褒奖分量不是其他能比的。 因为对攻坚组的两名女同志有特殊关注，听完正青春的想法吴盛开又点了张苗苗的名，问她有什么想法。 张苗苗红着脸说没有想法。 在复杂的数学题都难不倒她，但这种发散思维的问题，张苗苗并不擅长。 她不由得心想，如果王朝阳在场，应该会有想法吧？ 接下来其他组员纷纷表达的想法，吴盛开一一给予评价。 总的来说，吴盛开略感失望，因为组员们提出的想法都中规中矩，这早已经被专家组们讨论过，没有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转念一想，吴盛开暗骂自己异想天开。 这些组员固然是“新鲜血液”，但怎么能指望他们在短短半小时内解决如此重大的技术难题？这个难题，那些花白头发的军武专家们绞尽脑汁好几天都没有答案呢！ 第368章 行动开始 参谋长并不善于隐藏情绪，所思所想表现反应在脸上，这让甄虎和其他组员担心，好端端地怎么不高兴呢？ 吴盛开突然哈哈一笑道：“想多了，是我想多了，这个问题本就是留给你们发散思维的，不必当真！” 甄虎道：“让首长失望了！” 吴盛开摇头道：“谈不上失望。这本就是个难题，常规思路走不通，要另辟蹊径才行……但说归说，另辟蹊径谈何容易啊！” 甄虎脱口而出：“我们这里还真有一位善于‘不走寻常路’的同志。” 吴盛开一愣：“哪位同志？” 甄虎说完就后悔了，他所指自然是王朝阳，但此刻奈何人已经离开。被参谋长问道，甄虎只好说那位同志有其他任务，提前离开了。吴盛开笑了笑没有太过在意，显然，在他心中那位善于“不走寻常路”的同志也未必能解决问题。 这时一名身穿灰色军装的士兵跑到参谋长跟前，说了几句话。 吴盛开对说有人说：“时间过得真快，我的时间到了，一会儿还有个会议，所以今天的视察就到这里吧！同志们，总的来说我对这次视察非常满意，你们要继续努力，争取创造出更多的惊喜！” 说完，参谋长乘车离去。 甄虎带头，众组员敬礼送行。 与此同时，王朝阳已经和长海农机的两位汇合，并见进入了牛副市长的办公室。 利刃行动，关键要下刀狠，速度快！ 所以见到副市长之后，便有胡庆斌把发现的重大问题说出，同时说出当前的方案必须全盘推翻，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跟事先预测的一样，牛副市长抛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会不会影响国庆献礼？ 胡庆斌说出在心中演练过多次的答案：把铭扬机械踢出局，是确保国庆献礼时间的前提。 作为一名政治成熟的副市长，不会立刻下结论。牛副市长让秘书通知周文杰，尽快赶过来，他需要听全双方声音，在做判断。 这也是胡庆斌他们提前料到的。 这种由副市长直接调解商务关系的事情，在后世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八十年代初期这个时间段处在转型期，镇府既当爹又当妈，在这类事情的处理过程中扮演裁判的角色。 二十分钟之后，周文杰只身抵达副市长办公室。 胡庆斌看了马三元一眼，发现老马同志没有反应，便转目看向王朝阳。王朝阳冲他微微点头。 这个简单的交流，胡庆斌意识到王朝阳这小子别看只有二十多岁，但绝对是个老鸟！周文杰只身现身，这说明截止目前“利刃行动”的保密工作还算顺利，同时也说明牛副市长的秘书并不属于周文杰的关系网。别小看这一点，秘书这个特殊的职务，权利虽然不大，但却向来有“二号首长”之称。 这些心思都是一瞬间产生的，却是胡庆斌浸润多年的经验，王朝阳年纪轻轻就看得这么透，足见其的老鸟属性。 看到办公室内的阵仗，周文杰微微一愣。 牛副市长道：“文杰啊，胡厂长他们专程来找我反应一些情况，跟长海农机的变速箱项目有关，问题比较严重，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然后牛副市长以平淡的语气把当前方案存在巨大隐患，且极有可能影响国庆献礼的情况讲述一遍。 周文杰表情很镇定，其实心思电转。 他终于明白为何长海农机的两位大人物和王朝阳同时出现在副市长办公室，这是他们主动发起的战争……而且周文杰也敏锐地察觉到，战争的目的是夺权！ 静静听完牛副市长的话，周文杰突然大声道：“胡厂长，项目出现问题，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我沟通？无论以后怎么安排，我现在都是项目组的一员，你这样绕开我直接来麻烦副市长，到底怎么想的！” 胡庆斌暗自一悸，周文杰果然老辣，第一句话就把胡庆斌置于一种“别有心机”的境地，这也是胡庆斌此前最担心的。 “还有，方案存在问题，这我是知道的，上次开评审会我带着铭扬机械的技术团队出席，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这事我跟副市长汇报过，但据我所知自从上次评审会过后，你们从来没跟铭扬机械联系过，也没把问题说给铭扬机械的工程师，你们怎么敢断定，问题无法解决？” “我承认，我不是做技术出身，所以不敢妄谈技术。但我认为发现问题后的正确做法应该是先内部讨论，寻找解决方案。当所有方案都行不通，在找管理层协调。胡厂长，您是一位老同志，在这种事情上怎么会犯糊涂？技术问题没有搞清楚就直接难题抛给副市长，你这太不应该了！” 周文杰缓了一口气，紧跟着对副市长道：“牛副市长，当然这问题也不能全快老胡，他估计是太着急了！我觉得我铭扬机械那边也有问题，应该主动去沟通，我回去就严厉地批评他们！” 牛副市长的脸色在逐渐转阴，却不发表意见。他的角色是仲裁者，那意思是你们双方先辨，最后结论我来下。 明白了牛副市长的态度，胡庆斌开口：“周总，先别着急给我扣大帽子，我从没想过绕过你，今天来找副市长的初衷也是想获得一个跟你当面探讨的机会。” 胡厂长这招以守为攻，算是勉强接住了周文杰的攻势。 “你想跟我探讨什么，非得在副市长面前？”周文杰问。 “铭扬机械的方案存在巨大漏洞，需要全盘推翻！”胡庆斌道。 “哎老胡啊，我的话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方案问题，技术问题……这类支端末节咱们可以内部讨论，讨论出结果再做汇报就行。副市长的时间很宝贵，你真好意耽误吗？”周文杰咬住这一点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但这个问题太严重！周文杰，你不要总避重就轻！”胡庆斌有些沉不住气了，提高了音量。 这话果然引来牛副市长的不满。 什么叫避重就轻，你一个项目的问题重要，副市长的时间不重要吗？ 第369章 坑 胡庆斌也意识到这点，心里发慌，忘了后面想说什么，暗骂周文杰狡猾，先入为主地抱住副市长大腿。无奈之下，他环顾左右寻找帮手，马总工吹胡子瞪眼，但显然帮不上忙，他只好道：“朝阳，发现问题的是你，你也说几句吧！” “好的，我先回答周总刚刚的问题。我们发现问题后，断定整个方案都将推翻，所以来找副市长汇报的目的并不是讨论技术问题，而是汇报结果，以及想请求副市长对下一步的指示。方案将被推翻，为了确保国庆献礼，下一步该怎么办？”王朝阳道。 牛副市长面色少缓，这话听起来舒服多了。见微知着，不由得高看王朝阳两眼。另一边的胡庆斌也暗自侥幸，多亏有王朝阳支援，否则头一阵就败，还谈什么利刃行动。 “你凭什么断定方案要推翻？”周文杰怒道。说话的语气自然不像对胡庆斌那样客气。 “我人微言轻，不敢妄下定论。发现问题后我第一时间汇报给胡厂长和马总工，是他们下的定论。”王朝阳道。 “没错。我下的定论，我是这个项目技术口的第一负责人，咋的，我的话你不信？”马三元立即接道。他奶奶的，忍了半天终于有开口机会，也顾不得语气，他必须清楚地表明立场。 周文杰大幅度地摇头道：“马总工虽然是技术口第一责任人，但也不好独断专行。这么重大的决定，必须和铭扬机械的工程师讨论之后再做。” 马三元没好气地喝道：“没必要。我是甲方总工，我完全有权利做判断！” 周文杰不怕胡庆斌，却忌惮马总工。马总工的心思虽然直，但技术领域的威望不是一个外行能撼动的。此刻周文杰除了顾虑马三元，心里恨极了王朝阳，是王朝阳可以把话题抛给马三元的。 “道理虽然是这样，但这事太严重，马总工的决定未免草率。我建议先跟铭扬机械的工程师讨论，再重新做定论。”周文杰道。 “推翻结论，重新讨论，周总的做法不妥吧？副市长的时间很宝贵，耽误不得，这是你刚刚说的。”王朝阳突然说道。 “这……”周文杰心里咯噔一下。掉坑里了！ “当然，如果周总坚持重新讨论，而且牛副市长同意的话，我可以奉陪。”王朝阳补充一句。 “……”周文杰要紧后槽牙，掉坑里不算完，还带补刀的啊！ 沉默片刻，周文杰心思电转，终于认清一个事实，本次遭遇战的最大敌人不是先声夺人的胡庆斌，也不是气势汹汹的马三元，而是躲在暗处打黑枪的王朝阳！ 交手之初周文杰是凭借老辣的经验，扭转劣势，牢牢抱住牛副市长的大腿，迫使胡庆斌鸣金收兵。然后王朝阳开口，一句话就把话茬抛给马三元。那马总工像是一个不动脑子却执行力极强的先锋大将，杀得周文杰手忙脚轮。在这之后，王朝阳紧跟着挖了一个大坑，引逗周文杰往里跳。后者意识到落入坑中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王朝阳已经开始补刀！ 自诩个中高手的周文杰，想通这一切时不由得咬紧后槽牙，暗骂王朝阳心脏！ 这个时候，周文杰期待牛副市长能帮他解围。仲裁者的一句话，可以轻松帮他脱离困境。 但令他无语的是，这位上位者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此刻正把玩着自己的茶壶盖，脸上一副你们随便掐架，我就看戏的架势。 “老狐狸！”周文杰这话自然不敢骂出口，他哈哈大笑起来，“抱歉抱歉，原谅我是个外行，对你们说的方案啊技术的不太清楚……我因为还不完全了解情况，就不做判断了。但我完全拥护牛副市长的意见，牛副市长，您觉得有必要重新讨论方案吗？” 他这招也是以退为进，并且有拉拢只支持者的意思。 “那就讨论讨论吧，我下午三天之前都有时间。”牛副市长道。 您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啊！周文杰当然没有料到牛副市长会这么说，一时之间竟然无语。 “周总，副市长发话了，劳烦您尽快把铭扬机械的工程师叫来？牛副市长的时间宝贵，请速度快些！”利刃行动初见效果，胡庆斌不会错过这种伤口上撒盐的机会。 “好！”箭在弦上，周文杰也没辙，只好借用副市长的电话通知董玉生，让他和杨伦才尽快赶过来。 想到这两个货，周文杰一阵恶寒，希望不要来添乱。 “人多，换个会议室吧！”牛副市长起身，带头去了旁边会议室。 其他人跟在后面，途中看到走廊上人员忙忙碌碌，在对面一个较大会议室进进出出，似乎在布置会场。这让众人微感不解，这里是市政府办公楼，极少会专门布置会场，除非莅临大人物。 难道，有大人物要来开会？ “跟你们没关系，连我都只有坐陪的份儿！”牛副市长随口说了一句。 王朝阳想起牛副市长刚才说过，下午三点之前有时间，由此可知那位“大人物”应该是下午三点到。 当然也没有多想，跟大人物又扯不上关系。 二十五分钟之后，铭扬机械两人风风火火地赶到。由周文杰开口，介绍了情况。周文杰介绍完毕，王朝阳把一张文件递过去，上面是共振点分析的结果。杨伦才接过文件细看，周文杰也忍不住去看，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头皮发麻，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哎，外行的痛点！ 杨伦才额头开始冒汗。 这位铭扬机械的总工程师，虽然不懂得如何规避共振点，但共振点和噪音之间的关系还是清楚的。文件中显示，以10次转速为基本单位，所有倍数次数都发生共振，这几乎是噪音最恶劣的情况了吧？ “老杨，说两句。”周文杰按捺不住。 “……”杨伦才嘴角发干，干咽了两下，却没有出声。 “你倒是说话啊！”周文杰怒道。 “方案存在严重漏洞，得推翻。”杨伦才发出沙哑的声音。 喊来两员大将，上来就叛变一个！周文杰想骂街。 第370章 推翻 “方案存在严重漏洞，得推翻。”杨伦才发出沙哑的声音。 周文杰那边恨得只想骂街，这上来就叛变你到底是个什么逗比！董玉生也是一个趔趄，急忙补充道：“老杨你仔细看看再说，不要着急下结论，又没人催你。周总和我都在这，有不确定的地方先商量……” “不不不……”杨伦才连连摇头道。同样是做技术的，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杨伦才此刻完全听不进董玉生的话，而是看向递给他文件的年轻人。 “这个结果，是你分析的？怎么分析的，能给我讲讲吗？” “当然可以。我们做了一个简易的模型，齿轮系跟当前方案一致，主轴是加急赶出来的样品。利用这个模型，我们按照分阶转速进行噪音测试，便得到你手中的结果。”王朝阳道。 “原来如此。噪音分析还可以这样做，我长见识了。”一般人说我长见识了，可能存在贬义，但杨伦才语气恳切，看来是表达的真实想法。 周文杰和董玉生看得百爪挠肝，让你来助阵，你却跑去探讨学问，能长点心嘛！ 董玉生感觉到，再不稳住局势身旁老板非自燃不可，于是硬着头皮接茬道：“简易模型？王朝阳你刚刚说用简易模型侧的？开什么玩笑，这么重要的事情岂是用简易模型就能决定的？胡厂长马总工，红星厂的人办事这么不严谨嘛？我表示严重怀疑结果的准确性！” “测音，所以用简易模型。”王朝阳解释得很简单。 “测音怎么了，用的不是真实模型我就不认可结果。所以这个结果就是有问题的！”董玉生死死咬住这点不放。 “固有频率的概念你知道吗？”王朝阳不答反问。 “固啥？”董玉生怒道。 “算我没问。”王朝阳笑笑。 董玉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啊，突然笑了笑是几个意思？此刻一旁的杨伦才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住又要开口的董玉生说：“老董，你不懂就少说几句行不？人侧的是音，跟固有频率有关系。简易模型虽然是‘简易’版的，但齿轮系参数完全一样，阶次成分就是一样的！” 董玉生虽然还是蒙蒙的，但终于意识到被内行鄙视了。然后他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想给老板分忧的…… 老板此刻面色铁黑。 “好了！” 此刻，沉默已久的牛副市长突然开口：“技术问题讨论到现在，我看已经差不多了。那些古怪的字眼儿虽然我也听不太懂，但我最终选择信任马总工的判断，当前方案存在严重漏洞，需要推翻！” 一锤定音。 长海农机这边心情大好，松了一口气。 周文杰努力做出一个“领导英明”的笑容，等待着牛副市长后面的话。 牛副市长继续道：“责任的问题，我懒得管，你们自己定。我想强调的是，国庆献礼绝不可以耽误，所以接下来如何补救，必须尽快定！” 终于说到正题了！ 周文杰第一个表态：“铭扬机械愿意承担责任。也愿意尽快做出补救措施！” 言外之意是设计权限仍然不想放手。 牛副市长并不满意这个答复，决定稍加敲打：“这种大而空的话不要跟我说。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再出方案，你如何避免类似漏洞？第二，再出一版方案，你需要多长时间？” 周文杰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两个都是他的痛点。 “牛副市长的两个问题我可以回答。” 声音响亮，说话的人正是马三元：“第一个问题，我们能发现问题，当然也懂得如何解决问题，这点副市长尽可放心！第二个问题，事实上我以前出过一版方案，现在只要稍加完善和修改，就可以完成，最多三天！” 牛副市长阴沉的脸色终于有所缓解，轻轻颔首：“好，这两个答案我都满意，就用马总工的方案吧！” “牛副市长……”周文杰不死心。 牛副市长单手下压，止住周文杰的话。副市长道：“就按照刚才说的决定，其他事以后再论，我一会还要开会，你们散吧！” 众人离开会议室。 脸上表情却迥然两样。长海农机这边面带出风，颇有出师大捷的喜悦。周文杰那边，一个个耷拉着眼角嘴角，跟丢了几万块钱似的。 这场战败，他们损失的不止几万！ 王朝阳依然是表情最平静的一个，虽然他心情也很舒畅，但老鸟的自我修养就是喜怒不行于色，不是吗？ 人分两拨，一前一后离开办公楼大门，毫无交流，各自离开。 而就在王朝阳准备上车时，副市长秘书突然在后面喊道：“王朝阳同志，请回来一趟，牛副市长有话想跟你说。” 王朝阳一愣，返回办公楼。 胡庆斌和马三元已经上车，却让司机不要开车，他们好奇牛副市长会跟王朝阳说什么，没法跟过去，只能多等一会儿。 王朝阳返回办公楼，在同样的会议室中见到牛副市长。这位皮肤发黑的副市长同志此刻面色含笑，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王朝阳把不准上位者的脉，便直接问：“牛副市长不着急开会？” 看了看腕表，牛副市长道：“传来消息说会议推迟十分钟，许是大人物误了时间。坐。” 王朝阳落座：“副市长能把这十分钟给我，倍感荣幸。” 牛副市长叹了口气，道：“位置越高，言行的影响越大。就比如今天这位大人物，他还没到，我们这群基层干部就忙得热火朝天，他迟到十分钟，我们就得等十分钟。他若是临时起意想起些别的，就更折腾人了！” 说这番话时，牛副市长带着苦笑。 王朝阳道：“对于我这种平头百姓来说，牛副市长也是大人物。这不，您一句话，我就乖乖回来了！” 这个玩笑开得和巧妙，牛副市长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脸色却板起来：“但你却并不听话。” 王朝阳道：“我哪里敢啊！” 牛副市长眉头微微一压：“上次谈话的内容，忘了？” 第371章 第二次谈话 王朝阳心中一凛。果然，还是谈到这个话题了。 上次座谈会，牛副市长特意找王朝阳谈话，阐述了他对提高南阳市经济活力，打造明星企业的构想。红星厂在那个构想中充当的是“路人甲”的角色，而主角是周文杰的铭扬机械。 当时牛副市长很明确地表示，希望红星厂“顾全大局”，适时让路。 王朝阳的答复是，不！ 而这次的“利刃行动”，恰恰是王朝阳用行动证明了当初的答复。 早在策划“利刃行动”之初，王朝阳就有这方面的顾虑，但却从没跟胡厂长或马总工谈过，此次行动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极大程度地让上位者颜面扫地。 “为什么？”短暂的沉默后，牛副市长开口。心中怒气自然少不了，他毕竟是副市长，说出的话毫无威严可言，这是任何一个掌权者都无法容忍的。所以他很好奇，王朝阳为什么要顶风上，藐视权威很过瘾吗？ “因为这是正确的做法。”王朝阳道。 “正确？”牛副市长冷冷一笑。何为正确，何为错误，这似乎是一个很陌生的词汇，成熟政治的世界里没有非黑即白，出发点永远都是利益最大化。 “副市长同志，我从事的机械行业，商务层面且不论，但就方案本身来说是有好有坏的。就像一道算术题，他的答案是唯一的。铭扬机械的方案不对，我指出来，就是这么简单的逻辑，我不觉得有问题。”王朝阳答得坦荡。 “但你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一道算术题！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想到其他方面。”牛副市长语气开始下沉。 “不不，这是两个概念。”王朝阳道。 虽然对方是掌权者，但王朝阳意识到有必要以严正的语气阐述一下自己的态度。继续说道：“方案，是纯粹的技术问题，在解决技术问题时，请不要掺杂任何其他东西。否则，永远得不到真正的技术。” “牛副市长，我当然知道您说的‘其他方面’是什么意思，但坦白讲那不是我首先要考虑的，也不能成为左右结果的因素。您曾经说过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您说为了促进经济发展，会全力为我们这些中小企业保驾护航，营造一个健康的发展环境。” “所谓健康的发展环境，无非就是让我们不要多想，专心把本职工作做好的意思吧？” 牛副市长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本想兴师问罪，结果遭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到底是谁找谁兴师问罪？ 短暂的沉静之后，牛副市长道：“牙尖嘴利，并不讨人喜欢，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王朝阳道：“谢副市长告诫。” 原本可以据理力争，但王朝阳此刻意识到，面对掌权者，据理力争并不明智。尤其是在打了掌权者的脸之后据理力争，那等于是想说，打你脸是应该的。该说的话已经说完，王朝阳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牛副市长看出王朝阳的心思，道：“如果不是现在的身份，咱俩或许能成朋友。好了，十分钟时间到了，你可以走了。” 离开副市长办公室，王朝阳沿着走廊向外走。 突然看到对面走来一大群人，头前有几个年轻的干事开路，后面七八个人簇拥者一位老者向里走来。 “不要挡路。”牛副市长的话从后方传来，语气是提醒。 王朝阳让到一旁，知道来者应该就是让牛副市长他们这群“基层干部”忙乎大半天的大人物。会是哪位高人呢？王朝阳心中好奇。 由远及近，王朝阳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认识那位大人物！ “哦？你不是那个……”大人物也发现了王朝阳，并停住脚步。 “参谋长同志好，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您！”王朝阳礼貌地打招呼，对方正是上午刚刚见过面的参谋长吴盛开。恍然想起，参谋长说的下午还要开会，说的就是来地方政府开会。 这种场合本不该多说，但吴盛开对上午的视察结果非常满意，心情自然也是好的，不免开了句玩笑：“你这小鬼倒是胆子大，竟敢提前开溜，被我逮到了吧？” 王朝阳忙道：“这不正应了那句话，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双方大笑。 周围陪同者无不诧异。 笑过之后，吴盛开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装扮已久的会议室，王朝阳则离开了政府大楼。 牛副市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无比震惊，他不知道王朝阳怎么会跟这位大人物产生关系。就在刚刚跟王朝阳的谈话中，他作出一个决定。而把这层关系考虑进去，那个决定要不要调整呢？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王朝阳和那位大人物似乎只是认识，还不到熟悉的地步。他一个副市长不至于被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缚手缚脚，那就按照想好的决定去做吧！ 走出办公楼大门，发现胡厂长和马总工在路边抽烟，王朝阳急忙走过去说这怎么好意思，让两位大领导等着。胡庆斌没心思跟他寒暄，直接问副市长找他谈了什么。 王朝阳没有直接回答，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详谈。 三人返回长海农机，途中王朝阳也是只字未漏，而且表情严肃，这让另外两位原本阳光灿烂的心情蒙上一层薄雾。 “说吧，到底说了什么？”进入办公室，胡庆斌迫不及待问。 “牛副市长对我很不满意。”王朝阳道。 “怎么会这样呢？你发现了项目的漏洞，大功一件，他不满意的应该是周文杰才对吧！”马三元不解。 “有个前提你们不知道。记得上次座谈会吗，牛副市长特意找我谈话，目的是让红星厂给铭扬机械让路，以协助他推行明星企业的构想。当时我拒绝了。这次的‘利刃行动’虽然成功了，但在牛副市长看来，却非常没面子。被我打了脸，当然会不满。”王朝阳道。 “……”胡庆斌和马三元同时无语。他们从不知道还有这个背景。 第372章 隐患 “所以，咱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对吗？”胡庆斌道。 “是的。”王朝阳道。 然后俩人同时陷入沉默。 一旁的马总工听得糊涂，急问道：“老胡，朝阳，你们说什么是最担心的事？别打哑谜，想急死我啊！” 胡庆斌苦笑道：“最担心的，当然是牛副市长的态度。利刃行动会成功，这几乎是**不离十的事，但里面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牛副市长的态度。如果他仍然偏向周文杰，利刃行动即便成功，也未必能达到预期效果。” 马总工喝道：“可他已经明确表态了！那么大个领导，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胡庆斌拍拍老伙计的肩膀说：“同样一句话可以解释出完全不同的意思，这还用我细说吗老马？何况刚刚牛副市长并没有明确同意把铭扬机械踢出局，他也绝不会说那种话！” 马总工懊恼地挠挠头说：“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非搞得这么复杂！老胡照你这么一说，今天咱仨白折腾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胡庆斌道：“也不能这么说，前面是遭遇战，咱们首战告捷。但不要指望一锤子砸死敌人，后面将是持久战！” 马总工摆了摆手说：“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懒得费那个脑子，总之我知道接下来会用我的方案，接下来我的工作是完善这个方案，这总没错吧！” 王朝阳赞道：“马工总说到点子上了！归根结底这个问题就是很简单，把方案做好，把产品做好，这是最有力的武器！” 马总工笑了笑说：“所以嘛，还是搞技术的人心里纯粹，没有那么多脏心烂肺。” 这话让胡庆斌不高兴了：“老马怎么说话呢，啥叫脏心烂肺！” 都是老伙计，马三元也不忌惮对方：“把大把精力放在经营关系，分析权谋上，越老越贼，这还不脏心烂肺？” 胡庆斌被顶得没脾气，只得无奈地笑了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江湖啊！” 听他俩说了几句，王朝阳道：“两位领导，咱还是继续讨论‘利刃行动’吧，这行动也行动了，总该有个交代吧？” 胡庆斌一时不解：“啥交代？” 王朝阳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白牙。 胡庆斌秒懂：“你这臭小子，总不忘捞好处……你放心，红星厂是长海农机的战友，这个项目做下去还能少了你们的订单！” 王朝阳笑道：“有领导这话，我就放心了。” …… 周文杰三人离开办公大楼后，并没有走远，在相隔一条街的街角，周文杰满腹心思地看着办公大楼的方向。 输了这场遭遇战，周文杰并不死心。最后时刻牛副市长的含糊表态，留给他一丝希望。他打算等在这里，一旦牛副市长那边得了空闲就再谈。 下午四点多，太阳已经西沉，这临近年底的时间气温降到零下，街道吹来的过堂风令周文杰连打寒颤，裹紧了呢绒大衣却没有任何缓解。 在他身旁，董玉生和杨伦才更是抖得厉害，这两位不仅是因为气温。 “老杨啊老杨，刚刚当着副市长的面，你怎么就不仔细想想再说话。现在可好，弄得周总这么被动！” 杨伦才咧咧嘴，没有说话。 “周总您也消消气，老杨这人脾气就这样，可能高技术的都这样！好在现在还不是死局，还有希望。”董玉生道。 杨伦才嘴拙，但心里透亮，知道董玉生明着批评自己，实则在说情。但依周文杰的脾气，说情有用吗？ 周文杰依旧拉长着脸：“搞技术的心眼都直，我能理解，像扬总工程师这样耿直的人，我自愧不如。” 这话是好话，但周文杰的语气令人捉摸不透。杨伦才依旧没有开口，董玉生咬了咬槽牙，也不敢多说。 如此等了半个多小时，周文杰让俩人在这边等着，他一个人进入市政办公楼。 “老杨，周总不在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这脾气啊，该改一改了，不然你早晚会吃大亏的！”董玉生跟杨伦才认识二十多年了，是最近一同被周文杰挖到铭扬机械的，关系不比旁人。 “我改脾气就有用吗？”杨伦才道。 “当然有用。跟领导搞不好关系，你技术再强也没用。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这个道理还要我说……”董玉生怒道。 “老董！” 杨伦才止住对方的话，咬着牙问道：“你完全不考虑问题本身吗？是我，我做的方案存在重大漏洞！对我来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当我看到王朝阳递来的测试表，我满脑子都是蒙的，我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我这张老脸，都快没地方放了，你懂我吗？” 说这话，杨伦才在自己脸上抽了两下，力气很大，抽得通红。 “我懂！”董玉生道，跟对方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谢谢你能懂我……我老杨这辈子，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我错了，我只能认，至于周总怎么想，我管不了那么多。”杨伦才摇摇头道。 “其实我知道，错不在你。周总是个外行，却偏偏喜欢指手画脚……他把你方案改了很多。”董玉生道。 “哎，说那些已经没用。图纸右下角写着我的名字，我就该对图纸负全责。”杨伦才道。 两人进入沉默。 如此等了二十多分钟，周文杰回来，脸色不像之前那么难看。周文杰说刚刚见过牛副市长了，按照牛副市长的点拨，铭扬机械还有机会。 “但是……”周文杰话到一半，转而道，“先回去，我有件事情要宣布。” 三人返回铭扬机械，按照周文杰的意思，把全体中层以上干部都聚集起来。周文杰坐在当中，脸上带着一团和气的微笑。董玉生看得心中骇然，他隐隐感觉到微笑背后的杀机。 周文杰宣布说，铭扬机械将进行业务调整。撤销原有的技术部门，今后的发展方向将是纯粹的加工工厂。 一句惊雷，众人哗然。 第373章 杨伦才的遭遇 周文杰宣布消息之后，全场哗然。 如今技术部门超过十人，都是周文杰在短时间内挖过来的，卯足劲要大干一场，为什么要突然撤销？ 部门撤销，这些人将何去何从？ 董玉生心中急躁，这么大的决定，周总怎么也不提前跟他商量商量！ 周文杰稳坐如山，待下面喧哗结束才开口。他说铭扬机械是因为长海农机的变速箱项目才招兵买马的，但如今项目发生重大变化，设计工作不需要铭扬机械继续负责，所以技术部便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周总，就算不需要设计工作，也没有撤销技术部的道理！” “是啊周总，从没听过有撤销技术部的！” “周总您再考虑考虑！” …… 众人纷纷喊道，周文杰却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意思。 这时杨伦才突然起身，大声道：“周总，您有怒火朝我一个人撒，不要殃及整个部门！” 周文杰面色一寒：“你受得起吗？” 众人莞尔，不知道这话的意思，但隐隐猜到是杨总工惹到周总了，所以才落得如此结果。 周文杰此刻露出笑容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虽然撤掉部门，但技术部的人仍然可以留在铭扬机械，做一些车间里的工作。当然，不愿意留的也可以直接走。” 会议结束后，周文杰离开。 散会之后，所有人看向杨伦才的目光充满了愤恨，尤其技术部的人。杨伦才性格直，人缘并不太好，以前因为身份受到尊重。现在情况骤变，自然少不了落井下石之辈。 杨伦才没来得及离开会场，就被围在中间逼问事情的始末。方案漏洞的事情杨伦才半个字也不想多说，便变得无话可说。怒气冲天的众人没了半点斯文，推推搡搡甚至辱骂，其中也不知道是谁下了狠手，把杨伦才推了一个趔趄，脑门儿撞在桌角，鲜血直流。 董玉生送完周文杰，回到会场看到瘫坐在地满头是血的杨伦才，立即喝退众人，扶他回到办公室。 简单包了伤口，董玉生道：“老杨，你想开些，人就是这么回事。不过你放心，我毕竟还是铭扬机械的厂长，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杨伦才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脸颊挂着血迹，令他的笑容显得瘆人。 “留下来，去了车间，还不被他们挤兑死？” “有我在，他们不敢！” “跟你在不在没有关系……是我心凉了……”杨伦才舔了舔干裂的嘴角道，“我想走了！” …… 一天的奔波，王朝阳感觉整个人都累散架了，回到住处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短短一天的时间，经历得太多，王朝阳此刻躺在床上却不想多费脑细胞。就这么躺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敲门声吵醒。 起身，开门，发现是一张令人倦意全无的小脸。 “还以为你一直没回来了呢，也不告诉我一声！”张苗苗道。 “抱歉抱歉，可能太累了，一不留神睡着了……进来吧！”王朝阳把女孩儿让进屋子。 张苗苗脸色微微一红，跟着进去。两人的关系已经明朗，但张苗苗很少来王朝阳房间，以前都是王朝阳往她住处钻的。 坐定之后，喝了热水，王朝阳把“利刃行动”的经过和结果讲述一遍，张苗苗听得惊心动魄，最后道：“也就是说，你晚上一直没吃饭？” 王朝阳点点头，妹子的关注点果然特殊。不过挺好的。 “这么晚了，饭店都关门了，去我那，我给你做点吃的！” 办事处这边宿舍和办公楼是一体的，跟后世的写字楼类似，但档次要差很多。宿舍区这边是有厨房的，但王朝阳的基本不用，张苗苗的常用，柴米油盐俱全，王朝阳偶尔下厨也是跑张苗苗那去蹭。 回到自己住处，张苗苗说了句“随便坐”，就去做饭了。白菜和鸡蛋是现成的，还有剩下的米饭，炒饭的方法还是跟王朝阳学的。炒完饭，又打了一个蛋花汤。 “贤惠！”看到热腾腾的汤饭，王朝阳肚子咕噜噜叫，嘴上忍不住赞道。 “快吃吧！”张苗苗如今对这类用词基本免疫，只要不是当着外人乱说，她懒得搭理。 一大盘炒饭，一大碗汤下肚，王朝阳揉着肚子不吝词汇地赞美张苗苗的厨艺。张苗苗则重新提起今天的事情，王朝阳便重新说了一遍，其中夹杂着对局势的分析以及对人和事的见解。 跟张苗苗谈话时，王朝阳感觉非常舒服，不仅仅因为张苗苗是一位出色的听众，还以为俩人的关系。不同寻常，说话时不用动太多心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牛副市长到底什么心思，他为什么不直说呢？又没人敢反驳他！”说到最后，张苗苗考虑这个问题。 “牛副市长有他的考虑，这也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不过不用急，很快就会知道的。”王朝阳道。 “你是说胡厂长更着急，他一定会打探消息？”张苗苗道。 “跟聪明说话果然省劲儿！”王朝阳笑道。 “我可不聪明，我笨得很。”张苗苗道。 “你聪明还是笨，我都喜欢。”王朝阳脱口而出，顺势把张苗苗给搂住，并吻了下去。都说温饱思欲，咱们的王同学也不能免俗。 “没刷牙！”张苗苗逃开，见王朝阳跃跃欲试的样子急忙扯开话题，“后勤部那边，你不好奇你走之后的事情？” “说来听听。”王朝阳还真好奇，尤其想到跟那位参谋长同志第二次偶遇。 张苗苗便把参谋长视察的后半段讲述一遍，还描述了吴盛开对试验器材和场地的观摩过程。吴盛开讲的话，张苗苗也尽可能全面地重复一遍。本次视察，张苗苗感悟良多，她也希望王朝阳有收获，所以尽可能做到一字不漏。 王朝阳对女孩儿的这份心思看在眼里，自然感激。 “参谋长临走前，留了一道课题，也是关于155毫米榴弹炮的！”张苗苗把榴弹炮增加射程的课题讲述出来。 “其他人有什么想法？”王朝阳问。 “想法很多，但参谋长都不满意……”张苗苗道。 “这个课题很难，但并非无解。”王朝阳开始思考。 第374章 喝茶 料到“利刃行动”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胡庆斌第二天就开始多方打听，尤其想探出牛副市长的口风。 王朝阳知道胡庆斌着急，却帮不上忙，索性干脆没去露面，和张苗苗一同去了后勤部。 到了根据地“综合一”会议室才知道，甄虎下令今天休息一天，后勤部的领导会组织一个茶话会，算是基层慰问。 昨天才结束的视察，今天就高基层慰问，这目的性位面太直白了些。不过这终归是领导的关怀，也算是一种福利，恭敬不如从命呗。茶话会举办的场所仍然是综合一会议室，形式也不复杂，几个果盘，几壶茶水，在加上几斤糖块就足可以把会议室开成活动室。 王朝阳本想找甄虎沟通项目，结果一整个上午没找到时间。好在茶话会中午结束，收拾完会议室，王朝阳终于找到跟甄虎谈话的机会。 知道甄虎手上有很多军工项目的内部资料，王朝阳打的就是这些资料的主意。上午甄虎喝了一肚子茶水，却没喝半滴酒，一点也不糊涂，王朝阳才提完要求，甄虎就瞪圆了眼睛：你想违反纪律？ 王朝阳说：“参谋长提出的榴弹炮增程课题，我有些想法，但没法落实，所以想找些资料看看。” 甄虎将信将疑道：“你有啥想法？” 王朝阳道：“还没落实，没法说。领导啊，我知道兹事体大，关系到祖国南方的防御策略，所以你一定的配合我哈！” 甄虎提了提嘴角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借机套我东西？” 没有其他人，俩人说话都不忌讳。 王朝阳道：“这得领导自己衡量。我的确有一些只鳞片爪的想法，或许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你怀疑我借机套路你我也不否定，至于要不要相信我，你自己衡量去吧！” 笑了笑，王朝阳摆出一副我无所谓的样子道：“总之你要想清楚，你的一念之差很有可能帮助一个国家战略级别的萌芽成长，也有可能毁掉它！” 甄虎砂锅一样的拳头攥得咯嘣咯嘣响。 凡事都怕扣帽子，被王朝阳扣这么大一顶帽子，甄虎顿感压力。一方面，要说王朝阳有些稀奇古怪的主意，甄虎是相信的，而另一方面手里那些内部资料确实不能外泄，这是有严格保密条例的。 “简单介绍一下你的想法，我需要根据你的想法跟上级汇报，得到批准，我才可以把资料给你看！”甄虎坚持这他的底线。 “想法太散，没法介绍。”王朝阳这话是实情，但听在甄虎耳中格外地想揍人。 “那我帮不了你！”甄虎斩钉截铁。 “那就当我没说吧！”王朝阳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心里默念一二三……数到五时，甄虎突然开口：“这个周末去我家，小沫想请你喝茶！” 王朝阳回头道：“那提前谢谢咯！” 接触这段时日，对甄虎的了解还是很透彻的，这位气势如虎的领导有着军人一贯的热血和纯粹，跟家里那位老爹有的一拼。提这个要求前，王朝阳已经料定他会对项目非常感兴趣。国防策略这么大的帽子，任何一个名军人戴上都会变得谨小慎微吧？ 而且王朝阳有个自知之明，甄虎对自己的信任度是足够的，唯一令他犹豫的就是保密问题。王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说敏感很敏感说没用也没用的拦路虎，索性不管，把问题抛给甄虎。 周末去家里喝茶，这个借口听起来还不错，可以期待一下。 当天下午，回到办事处第一时间给马三元去了电话，询问“利刃行动”的连锁反应。马三元的答复是尚不明朗，胡厂长决定如果明天还不明确，就亲自去见牛副市长。 隔天是休息日，王朝阳和张苗苗吃过早饭，按照地址去找甄虎家。 甄虎家在一片老城区，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四合院中。虽说是四合院，但其他三户都没人，变成了独门独院。 早知道王朝阳和张苗苗要来，甄虎父女二人在家等候。甄虎一身便装，看上去略显违和，甄沫带着淡妆，衣着依然时髦。 说是喝茶，甄虎还真准备了茶，但这位虎将的泡茶水平不敢恭维，跟白水的唯一差别就是有色。甄沫给老爹解围说家里往日几乎不喝茶，也从来不泡茶，所以不要嫌弃。 王朝阳道：“领导请喝茶，重在情谊，茶水虽然淡，但喝在咱嘴里比酒还烈！” 屋里众人哈哈大笑。 甄虎骂道：“油嘴滑舌！” 茶水象征性地喝了一杯，甄虎起身说：“我和前院老张约了象棋，不陪了，你们年轻的在家里玩吧！” 说完就迈着大步子走了。 这显然不是待客之道，不过王朝阳和张苗苗本也不是来做客的。 甄沫捂着嘴笑了笑说：“我这个老爹啊，有时候还真是幼稚……你们要看的东西都在书房，随便看吧！苗苗你要是不感兴趣就出来陪我，我最近写了几首新歌，你可以听听。” 王朝阳和张苗苗进了甄虎的书房，是一间不大的方形房间，简单的木质座椅，两面墙是书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着书籍和资料，看样子都有些年代了。 此行目的很明确，王朝阳二人也不客气，开始翻阅书籍。在这个纸质版资料，且没有搜索引擎的年代，查阅和检索资料的过程是痛苦的。后世敲一下回车的功夫，现在两个人得用好几个小时。 当然，现在的方法虽然笨拙，但同样有它的好处，那就是捎带着可以了解很多“周边”知识。 对榴弹炮增程的课题，王朝阳昨天没有忽悠甄虎，确实有些想法，并且想法很大胆。为了支持那个大胆的想法，王朝阳需要充分了解当前的军工水平。如果水平足够，那么大胆的想法可以实现，如果水平不足，大胆的想法则变成异想天开。 他首先要了解的是材料，任何构思，材料都是基础。如果正青春在场一定会特骄傲，因为从这个角度她的想法跟王朝阳不谋而合。 第375章 就是它 没有搜索引擎的年代，翻阅资料就如同在茫茫山野中寻找出路，浪漫的诗人可以说陌上花开缓缓行，但作为当事者来说，这漫无目的地寻找，真他娘地费工夫！ 一个上午，就这样结束。王朝阳和张苗苗看了很多“路边的风景”，却仍然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下棋回来的甄虎，进屋第一件事就是问王朝阳，茶喝得怎么样？ 王朝阳说，没喝够，下午得继续。 甄虎压住泛起焦躁说，那好，下午继续喝。 看着俩人对暗号似的，一旁的甄沫忍俊不禁，也不点破，反而觉得挺好玩的。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甄沫上午一直琢磨新歌，期待着张苗苗出来当听众，结果张苗苗一直留在书房。甄沫打定主意，下午一定的把张苗苗留下。 吃了简单的午饭，甄虎说跟西胡同的老李下棋，便又走了。 甄沫见王朝阳和张苗苗打算再进书房，忙说一上午都在书房待着，多无聊，下午苗苗陪我吧，说说话，吃吃零食，听听新歌多有意思。 张苗苗其实对书房更感兴趣，但又不能拒绝，只好陪甄沫留在外面。王朝阳一个人进了书房。 甄沫家的客厅并不大，两张沙发，中间一个茶几，在茶几后面生着炉子，炉火很旺，把客厅烤得暖呼呼的，甄沫把长发拨倒耳后，斜抱吉他唱她的新歌。张苗苗不懂音乐，歌听的也不多，但甄沫这首新歌却不由得听得入神。 “你等梦想是什么，是童年放飞的纸飞机。” “你的梦想是什么，是校园角落的落叶。” “你的梦想是什么，是恋人手里的鲜花……” 一曲结束，见张苗苗听得入神，甄沫嘻嘻一笑道：“怎么样，好听不？苗苗你可是除我老爹之外的第一个听众！” 张苗苗歪着头说：“能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吗？” 甄沫一愣，随后笑道：“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大明星呀！我要我写的歌传唱全世界，我要让我拍的电影所有人都喜欢……哈哈，这话说得有些大，你别笑话我，不过梦想的特点就是说大话吧！” 张苗苗点头，这话说得真好。 甄沫问：“苗苗，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张苗苗摇摇头说：“我好像没有梦想。” 甄沫道：“怎么可能没有梦想呢？你想做的事情，你想成为怎样的人，或者你想去什么地方……这些都算梦想！” 张苗苗心底一痛，想做什么事情？想成为怎样的人？亦或者想去什么地方，这些她都没有考虑过。 这么看来，自己果真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 甄沫跟着又唱了第二首新歌，但张苗苗却没有心思去听。 下午两点半左右，书房的门被推开，王朝阳揉着眼睛走出来。张苗苗忙起身问怎样了。王朝阳疲惫地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哪位女士先给我倒杯水，好渴！” 甄沫提起茶壶：“喝茶。嘻嘻你本就是来喝茶的！” 王朝阳牛饮一杯，笑道：“茶水还不错！” 张苗苗还惦记着资料的事呢，问有没有发现。 王朝阳重复道：“我说，茶水还不错！” 张苗苗双眸一亮：“找到了？” 甄沫也很开心，虽然她对这些一窍不通。 “找是找到了，但还有些不确定的点。甄沫，我得用一下你家的电话！”王朝阳道。 甄虎家自然是有电话的，就在客厅的一角，王朝阳打给罗永强。在甄虎书房中找到的资料，都是六七十年代的过时东西……亏甄虎还当宝贝，这事回头必须得抱怨一次！但沙里淘金，王朝阳还是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一种编号特17的钢材。 特17钢材，甄虎的资料里没有准名标准牌号，但元素含量和基本物性一样不缺，王朝阳凭借以前做航天材料的经验判断，这个特17有极大的衍生开发价值。但这个想法需要跟燕山钢厂的技术大拿确认。 电话接通，王朝阳形容了特17的情况，罗永强第一时间反问：“这可不是一般民用材料，你小子想干嘛？” 王朝阳以严肃的口气道：“问你就答，不要多问。” 罗永强吼了一嗓子：“少跟老子装蒜，快说！” 这位外号罗大炮，嗓音像低音炮似的，震得王朝阳耳膜生疼。揉着耳朵，王朝阳道：“好吧好吧，这确实是一个军工项目，详细信息我真不能告诉你。你只要记住意义重大就行！” 燕山钢厂的技术大拿没有再多问，回答了王朝阳的疑问。才知道特17是一种六十年代研发的军工材料，但仅停留在试做炉的阶段，远远没达到战略物资的地步，所以把特17当成公开材料对待，也不为过。 但是特17的衍生型号特19和特20，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级别的材料，信息绝对保密，别说王朝阳，就是甄虎想问都问不出来。国之利器，不可示人，千钧之弩，一击必中。这些材料是国之利器的基础，足见其重要程度。 王朝阳本就没有打其他材料的主意，他关注的就是特17。罗永强那边也不隐瞒，把所有听过的和能查到的信息都说给他听。 一边听一边把信息记在纸上，结束之后王朝阳突然道：“老罗，你可以提前感谢我了！” 罗永强一怔：“胡扯什么，我谢你什么？” 王朝阳道：“伟大的事业，将有你的一份功劳。” 罗永强骂道：“神经！” 挂断电话，王朝阳开始整合罗永强提供的信息以及甄虎书房中的资料。整合过程，张苗苗主动担任执笔者……王朝阳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他那个如同蚯蚓爬的字迹会严重给伟大事业抹黑。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甄虎回家后双眼一亮，他注意到张苗苗正在写东西，而那些东西显然跟材料有关系。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王朝阳，茶喝得怎么样？” 王朝阳道：“有点味道了！” 甄虎紧跟着道：“仔细讲讲！” 王朝阳道：“得细品一品，回头再说，我和苗苗就不再打扰了！” 说完不顾真老虎杀人的眼神，俩人径直离开，看到老爹攥拳头的样子，甄沫笑得直不起腰。 第376章 临时决定 离开甄虎家，王朝阳带着张苗苗绕路去吃了晚饭，回到办事处时已经接近傍晚七点。张苗苗是有一肚子疑问的，但王朝阳不给她机会多问，只说好好休息，明天有得忙呢！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办公室。 张苗苗昨晚没休息好，眼睛发红，但精神头十足。此前她只知道王朝阳打算从材料入手解决榴弹炮增程问题，但并不知道细节。 把昨天一整天的搜集结果按在桌面，王朝阳首先详尽地解释了他的想法。虽然早就对王朝阳的“不走寻常路”特点有心理准备，但张苗苗还是被他的构想给惊到了，王朝阳提出一个完全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构思。 “我有的时候会怀疑，你到底是什么人？”张苗苗惊叹，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王朝阳。 “还能什么人，社会主义好青年呗！”王朝阳随口道。 “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个想法对普通人来说，连理解都难！”张苗苗道。 “你这种羡慕的眼神会让我骄傲的！”王朝阳又笑了笑，心中暗叫惭愧，这个构想在张苗苗看来是天马星空，其实对后世人来说属于公共知识。 王朝阳不想讨论这个，便改变话题道：“注意力回到方案上吧，还有许多工作要你帮忙呢！” “嗯！”张苗苗就这点好，听话。 俩人的配合程度那是再默契不过的，一整天的时间，除了午饭时间都沉浸在方案中，到了傍晚时分，一份草案已经完成。 “明天由你交给甄虎吧！”王朝阳道。 “为什么是我，主意明明是你的！”张苗苗不想占功。 “我的不就是你的吗！”王朝阳笑道。 “这两码事……”张苗苗心里仍然在抗拒。 王朝阳突然拉住她柔软的小手，问：“参谋长视察那天，你答不上参谋长的问题，当时什么感觉？” 张苗苗摇头说：“没什么感觉，答不上就是答不上。” 王朝阳瞪眼道：“在我面前还装傻！” 张苗苗脸色泛红道：“就是有点不甘心啦……” 王朝阳笑着摇头：“不仅仅不甘心，还有遗憾，还有不服气对吗？苗苗我了解你，看上去一副春风秋水与世无争的样子，其实是有在乎的东西的。参谋长抛出这个问题，其他人都有想法，唯独你没有，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只是不跟人说罢了，我猜的没错吧？” 张苗苗也不知怎么的，鼻梁不争气地开始泛酸：“跟其他人相比，我确实不够优秀。他们都好有学问好有见识，我也尝试这去发散思维，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不够优秀，你这话被别人听到会无地自容的！参谋长视察过程中，最满意的两个人无非是你和正青春吧？”王朝阳道。 “……呃，这好像是。”张苗苗眨眨眼睛。 “所以吗，再不要说你不够优秀的话！也别再跟我客气，这个草案你再仔细看看，明天由你交给真老虎。”王朝阳道。 “好。”张苗苗点头，心里甜甜的。 如换成旁人，张苗苗断然不会接受这种帮助，但王朝阳除外。我的就是你的，这话让人心暖。 离开办公室之前，王朝阳专程给马三元拨去电话，询问胡厂长那边的情况。马总工说胡厂长一整天都在奔波，但似乎没有收获，也不知道是方法不当还是“利刃行动”的风波已经过去。 王朝阳没有过多评论，实则觉得越没有消息越危险，恰如台风眼中心的平静。 但无论情况如何，王朝阳都不想多费心思。这种事情就让胡厂长操心去吧，隔天早晨，处理了办事处这边的事情，他和张苗苗前往后勤部。 来人换好衣服进入“综合一”时，甄虎也在，坐在台上闭目凝神的样子，看样子早就到了。 “王朝阳，跟我过来！” “哦……苗苗也来吧！” 俩人还没坐下，就跟着甄虎同志去了旁边的小会议室。 “有什么要跟我汇报的吗？”甄虎问。 “报告首长，没有。”王朝阳答的爽快。 “噗……”张苗苗笑了，忙捂嘴。 “少贫，苗苗说！”甄虎真心后悔跟王朝阳改善关系，威慑力荡然无存以后还怎能当领导。好在，不是所有组员都像王朝阳那么没大没小。 张苗苗把早就准备好的草案拿出来，递给甄虎。甄虎用十五分钟看完，抬起头用看妖怪一样的眼神看着王朝阳：“这，这是你想出的方案？” 王朝阳道：“算是吧，我和苗苗一起想的。” 甄虎把草案翻回到首页，用二十分钟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道：“这种补气的方法，真行得通？以前从没有过先例吧？这个草案太过匪夷所思，决不能这样交上去，得多准备准备才行……” 还是第一次见真老虎犹豫不决的样子，王朝阳以笃定的语气说：“领导放心，这个方案虽然没有先例，但绝对可行。其他准备不是不可以做，但咱这边不具备条件……咱攻坚小组已经被后勤部领导列为黑名单，再想申请其他资源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早点交上去，让参谋长去协调。” “这个……这个……”甄虎仍有顾虑。这个方案堪称惊艳，具有超前意识，这点毋庸置疑。甄虎的顾虑是超前意识太过，反而被上层视为不切实际。 背着手踱步片刻，甄虎道：“电话肯定说不清楚，我的亲自去跟参谋长汇报，但我一个人又担心……你俩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 张苗苗吓一跳：“现在？” 甄虎道：“没错，就是现在！” 雷厉风行的甄虎，办事效率就是高。即便是一个在他看来属于天马行空的方案，经过权衡和分析之后也决定立即行动。 一辆吉普车，甄虎亲自开车，王朝阳和张苗苗坐在后排，车速很快，但甄虎的车技高超，行在山路上也不觉得半点颠簸。 跟山路比起来，甄虎的心情却是七上八下。 离开后勤部所在的山区，吉普车上了城镇公路，并开始往市区靠近。王朝阳这才反应过来，一直没问过去哪见参谋长。看现在的行车路线，参谋长同志似乎仍然在南阳。 第377章 槐树路 吉普车穿过南阳市中心，并继续向郊区驶去，在经过一片老城区后，吉普车开始减速。人烟开始稀少，树木开始稠密起来，即便在这万物萧条的冬季仍然能感受到树木的茂密。 面前是一条有粗壮槐树组成的林荫小道，吉普车一头扎入，车内人能明显感到光线黯淡许多，抬头看冠盖如云，向前方看零星地散布着几个院落。 “南阳市竟然有这种地方？”张苗苗忍不住惊叹。她是地地道道的南阳市内人，却从不知道有这种地方。 “这个地方叫槐树路。你太年轻不知道，但若你问南阳市的老人，肯定都知道这里。不过到了现在，却没几个人能随便过来，这里已经被规划为军事管辖区，我这两吉普要不是因为有后勤部的牌子，也进不来。”甄虎道。 “这地方是干什么的呢？”张苗苗问。 “重要的会议，首长疗养……还有些其他作用，我也说不上来。”甄虎不是话多的人，但此刻却又主动道，“我以前随首长来过几次，发现这里面特别安静，树木覆盖率高，空气清新，在里面生活，舒服得紧！” “退休后要是能在这里养老就好咯！”王朝阳道。 “年轻人，这什么想法。还没到兵器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甄虎请喝一声。 吉普车最终停在一个门口，两人合抱的槐树分站两侧，中间的栅栏门显得格外渺小，甄虎让王朝阳二人在车里等着，他下车一个人朝栅栏门走去。 气温在零下五度左右，张苗苗坐在车里发抖。王朝阳把她揽入怀里，隔着厚厚的棉衣抱得很紧。张苗苗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说当心别人看到，王朝阳笑着说看到怕什么，又不犯法。 张苗苗抿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把手伸入王朝阳的手里。冰凉凉的小手令王朝阳心中一荡，便攥着小手整个揣进自己衣服口袋中。 半个小时后，甄虎回到车前道：“参谋长有别的客人，估计还得一段时间。天太冷了，你俩先下车，跟我去找个地方等着。” 俩人下车，跟着甄虎通过栅栏小门，前面有一个盘着头发的中年妇人领路，绕过前排房子，沿着菜园旁边的小路来到后面的一间厢房中，里面堆着铁锹镐头之类的农用工具，但也有桌椅板凳。 妇人歉意道：“这里平时没人来，但还算干净，委屈几位稍后。我这就去拿暖壶。” 甄虎很客气地说：“没事，是我们来得冒失。” 妇人去了又回，带来暖壶和水杯，给三人各倒一杯热水便离开房间。甄虎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说：“这里属于军区疗养院，参谋长同志每年的年底都会来住上一个月。这是上级特批的待遇，为的是表彰参谋长的突出贡献，也是为他的身体着想。” 王朝阳问：“参谋长身体不好吗？” 甄虎道：“外表看不出来，其实他腿受过严重的伤，一到冬天就得坐轮椅。” 张苗苗：“那咱们来打扰首长同志，是不是不太好？” 甄虎摇头道：“那倒不至于。上级的初衷是让他来疗养，但首长同志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每天还是会坚持办公八个小时以上，此刻就正在开会，所以咱们才只能等待。” 王朝阳感到一点好奇，又问甄虎：“你跟这位参谋长同志是旧相识吗？怎么会这么了解他？” 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情，甄虎说：“我在他手底下当过五年的兵，看不出来吧？” 王朝阳和张苗苗同时露出惊讶的神情，还真没看出来。不过想想也对，上次接待视察时，参谋长同志对甄虎讲话毫不客气，确是一副老领导对下属的口气。而想想参谋长同志对技术的精通程度，甄虎懂技术估计也跟这个有关。 如此边喝热水边等待，约莫十点，那位妇人进来说可以去见首长了。 众人出了厢房，绕到前排，开门后仰面吹来一股暖流。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格局是最常见的那种，穿过外厅就看到参谋长吴盛开正盘腿坐在里屋的火炕上，屋里生着炉子，炉火正旺，房间里的温度很高，吴盛开满脸红光，带着笑意。 “刚进这屋不适应吧？哎我也觉得气温太高，跟孙姐抱怨好几次了，但就是不答应，你瞧瞧我这满脸通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哪个地主老财呢！”吴盛开大笑道，招呼三人上炕。他口中的孙姐，显然就是引王朝阳三人进屋的妇人。 “老首长的腿伤严重，还是暖和点好！”甄虎一脸认真地道。 “大惊小怪，都是被你这种想法给虚唬的！”吴盛开骂了一句，然后笑道，“孙姐帮忙把这些茶具换下去吧，把我那盒新茶拿出来泡上，在弄上点点心来，他们三个等的时间长，垫吧垫吧！” 孙姐是一个手脚麻利的人，三下五除二便把桌上茶具换成新的，又泡好新茶并摆上两盘果子。甄虎一副不客气的样子，拿起来就吃，王朝阳和张苗苗却有些放不开。吴盛开特意招呼说别客气，这里不是办公室，没有上下级关系，吃喝随便。 简单吃喝和寒暄之后，吴盛开文明三人来意，得知为榴弹炮的增程方案而来，参谋长同志神情立即严肃起来，从甄虎手中接过文件却没有立即阅读，而是笑着说先不看文件，当面说！ 甄虎知道老首长故意考验年轻人，便给了王朝阳一个眼神。王朝阳却微微一笑说，方案是苗苗做的，她来讲。 引起有提前准备，张苗苗没有推辞，开始讲述方案。 这个方案，简单来说是用补气法来增加炮弹的射程。 具体来说，要先从炮弹的发射原理入手。火药爆炸，产生高温高压的气体，使炮弹获得高压向前推进，射出炮膛。在这个基本原理中，火药爆炸其实是一个激烈燃烧的过程。 燃烧过程必不可少的两个因素是高能燃料和氧气。 第378章 涡轮增压 一般认为，燃料越多，爆炸程度越高，这其实是个误解，因为在某个固定腔体中，燃料达到某特定峰值后，便没法单方面提高爆炸程度。如同木桶原理，氧气也会成为爆炸程度的短板。 经过计算发现，155毫米榴弹炮的设计，影响射程的短板不是火药，而是空气。那为了增加射程，便可以从如何增加燃烧室里的空气做文章。 王朝阳在思考这个问题时，用到了后世汽车发动机的“涡轮增压”技术。广大汽车爱好者都知道，后世汽车型号中带有t字母的，例如1.6t，1.8t，代表具备涡轮增压功能。 简单来讲，就是通过气压回路设计，把发动机尾气中的能量转化成推力，增加燃烧室中的气压，以增加汽油燃烧率的目的。 按照这个原理，王朝阳构想了给榴弹炮加装“涡轮增压”的方案，就是张苗苗此刻讲述的方案。 这个后世的通用技术，可惊煞了吴盛开。 “补气增压……补气增压……”参谋长同志沉声念两遍，抬起头来双眼冒光，“构思非常新颖，独辟蹊径，但实施起来有困难吗？这个补气增压的结构将非常复杂，在炮弹那么小的结构上增加装置对材料的要求比较高，而且额外增加装置会不会影响炮弹的重量和发**度？” 不愧是技术型领导，所指出的都是关键点。 张苗苗继续解释说，原理复杂，但落实在实际结构上，其实简单，只要在炮弹侧面的尾部，增加导气通道就行。为了解释导气通道，文件里画有概念简图。 听到这里，吴盛开翻开文件，发现第二页中间的简图，那是一个喇叭状的结构。由于精通技术，参谋长同志只看一眼就了解了喇叭形导气通道的原理，喇叭口朝向炮弹发射的方向，根据连通器原理，两侧形成压差。压差的大小可以通过喇叭口的直径来调节。 “简洁，妙！”吴盛开用两个简单的词赞道。 张苗苗接着说，关于参谋长同志提的第二点顾虑，结构会不会影响炮弹的发**度，她和王朝阳也考虑过，这个导气通道的数量可以设置成四个或者六个，在炮弹圆周上均布，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上抵消径向力。 当然，这个想法是纯理论的，具体四个好还是六个好，又或者要不要均布排列，需要实际验证之后才能决定。 但作为草案，目的是指明方向，这已经足够了。 “很不错！”吴盛开又赞道，然后问，“导气通道的压力等级你们有没有算过？” “在下一页。”张苗苗道。 吴盛开将文件翻到下一页，在一排排整洁的算式最后，写着导气通道的压力值p=35mpa。 “350个大气压？！”参谋长同志睁大眼睛，眉头压得很低，开始思考什么。 “首长在担心材料？”一直没开口的王朝阳此时插话。 “是的。350个大气压太大了，我甚至想不到该用什么材料，你们也知道，如果没有合适的材料……”吴盛开所到一半，倏然住口，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没有材料，方案再好也只能停留在纸面上。”王朝阳接着说道，示意张苗苗继续。 “首长通知，我继续说。由于发射腔内本就有极高的压力，所以导气通道的压力也会极高，350个大气压还只是我们的保守估计……然后我们也意识到该用什么材料来做导气通道的问题，这个材料必须同时具备以下特点：高强度，高硬度，耐高温，加工性能优异……”张苗苗道。 “高强度，高硬度，耐高温，加工性能优异……没错，就是这些。看你的意思，已经找到合适材料？”吴盛开身体向前倾，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首长知道特17这种钢材吗？”张苗苗反问道。 “特17？”吴盛开略微思索一阵，点头说，“当然知道，这是六十年代的一种钢材吧，应用并不广泛，但却是一个钢材族系的开始，其衍生型号特19和特20都是战略物资级别的好东西！” 说到这里吴盛开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女孩儿：“你是想说，你们打算从特17入手，利用其族系材料解决问题？” 张苗苗点点头。 说到这里，吴盛开再也坐不住了，下地在屋子里踱步。长达五分钟时间没有开口，脸上的表情晦明变化，可见他在进行着激烈的思考活动。 甄虎盘腿坐在火炕上，表情同样激动。他知道，这个方案已经彻底打动老首长。现在首长在思考的，多半是可行性问题，如果他觉得可行，一定会开始朝这个方向研发的，那时候毫无疑问攻坚小组将接下这个光荣而具备突破性的任务！ “我在考虑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沉默良久后，吴盛开再度开口，表情肃然。这让火炕上的甄虎神经紧张起来，张苗苗和王朝阳也均是一凛。 “导气通道，最终会导致炮膛的压力增加，对吧？但在此前的设计中，炮膛压力已经达到极限，进一步增压，会带来许多的负面影响，比如发热过快，寿命缩短，膛线损毁……这个问题如何解决？”说完这个问题，吴盛开深吸一口气，看着对面三人。 “嘶……”甄虎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过这方面，当初拿到草案时，他被方案的奇思妙想冲昏的头脑，便直接带到吴盛开面前，还从没考虑过膛压问题。 张苗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和王朝阳此前并没想到这一步。 “首长，这是一个取舍的问题。” 王朝阳道：“其实您也知道，炮弹射程跟膛压有直接关系，若想增加射程，提高膛压是不可逾越的问题。那么问题就来了，从那个角度去增加膛压才最划算？苗苗这个方案，是针对短板进行的，补充燃烧室的氧气含量，提高火药燃烧率，这是所有解决方案中最划算的一个。这点您不否认吧？” “不否认，但这不代表膛压升高不会带来隐患。”吴盛开强调道，“不要忘记，总重60吨是必须保证的。” 这话说得跨度有点大，参谋长的意思是说，膛压升高，必须通过增加炮管的厚度来解决，这意味着重量的增加，然而总重60吨，同样是一个必须达成的指标。 “这个问题嘛，其实很好解决！”王朝阳突然笑了起来。 第379章 在外面等着 吴盛开满眼狐疑地看着王朝阳。总重问题一直这位技术型领导头疼，却听王朝阳说很好解决，由不得他不怀疑。 这个问题王朝阳没有让张苗苗回答，而是笑了笑自己说：“参谋长同志，您别忘记我和苗苗都是红星厂的，我们从事的领域是机械零配件的生产，对于优化设计我们有充足的把握。您说的没错，60吨是榴弹炮车不可逾越的底线，但若换个思路呢，可以先通过优化设计减少车身重量，再把这部分重量增加在炮膛上，总体重量可以维持不变。” 吴盛开狠狠地拍自己脑门儿一下：“我怎么就没想到这！” 王朝阳笑道：“这怪不得首长，您思考的是榴弹炮本身问题，很容易忽略榴弹炮车也是车。而‘车’的部分正是我们的擅长领域。” 用力地点点头，吴盛开又道：“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拿到这个课题，我考虑过车身部分的重量，但……但当前的车体设计是军工部的一位老同志设计的，经过多次精简改版，如今被定为搭载榴弹炮的经典车型，是平台化设计的基础。那位老同志曾经说过，这个车型重量已经没有任何减小的可能……这话说得很狂妄，但不得不说，那位老同志的水平很高，虽然我不怎么喜欢那个老顽固！” 王朝阳却自信满满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方便，劳烦首长把车体的设计图给我和苗苗一份。挑战经典才有趣，不是吗？” “挑战经典才有趣，这话有意思！”吴盛开用力拍王朝阳的肩膀。 方案谈到这个地步，吴盛开心中的疑虑解开，情绪大好，他回到火炕上，把方案从头至尾细看一遍，想到哪就问哪，随便地跟三位访客聊天。 王朝阳和张苗苗带来的方案，思路非常清晰：通过导气通道提高火药燃烧率，膛压升高带来的问题则通过增加炮筒厚度解决，而为了控制总重不超过60吨，则需要同步减少车体重量。 在阅读草案过程中，吴盛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把方案呈现在项目专家组面前，所以吴盛开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思路，后来他意识到，手里这份草案的呈现能力已经达到极高的水平，该考虑的点都考虑了，该阐述的理由也阐述清晰。 可以说，不需要做任何调整，就可以提交给专家组。 他忍不住多看张苗苗一眼，他知道这文件出自女孩儿之手。年纪轻轻思路这么清晰，不容易。视察那天就注意到张苗苗和正青春，当时认为正青春更加优秀，而此刻看来，张苗苗也同样优秀！ 转而目光又落在王朝阳身上。这位老同志眼里不揉沙子，方案的呈现着虽然是张苗苗，但他看得出来，王朝阳在整个方案的构思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如此敏锐地剖析问题的能力，如此严谨的逻辑思维，如此突破性的思路，如此大胆的构想…… 吴盛开眼睛突然湿润了。 其他三人注意到这点，但不好意思发问。 吴盛开却毫不在意地擦了擦道：“越老越不争气咯……不过也好，我正想说几句心里话。” “抛开这个方案不说，我看到王朝阳和张苗苗这种年轻人，打心里激动！还记得上次视察时我说的话吗？国防科技刚刚起步，内忧外患，青黄不接，我们这群老家伙心有余力不足啊！我眼睛为什么湿？不是因为榴弹炮方案，而是因为我见到优秀的年轻人！” 以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王朝阳和张苗苗，参谋长同志长叹道：“年轻真好，充满活力真好！你俩都很好，以后要继续努力！” 能充分感受到老同志的认可和期许，王朝阳和张苗苗也是非常激动，同时点头应是。 “说远了，我还想把方案多看几遍，你们也不着急走，随便吃吃喝喝……孙姐，把茶水换一下，再多上些吃食来！”吴盛开道。 孙姐从外屋进来，却道：“您十一点约了人，他们已经到大门外了……” 吴盛开一愣，恍然想起确实还有人要见，但此时一门心思都在方案上，不想见别人，便道：“孙姐把他们带到厢房等着吧，我跟虎子他们再坐一会儿！” 孙姐表情有些为难，这波访客的身份她是知道的，就这么晾在厢房不合适吧？但吴盛开已经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照办。 这波访客的身份确实不一般，由三人组曾，包括南阳市的市高官，市长，和副市长，还有公安局局长。 吴盛开隶属于部队体制，跟地方政府其实没有从属关系。吴盛开的老家就在南阳市，而且个人的影响力极大，所以每年年底回来疗养，这些市政一把手都会组团来探望。 按照原本计划，中午要一起吃午饭的，但他们万万没料到，人没见到，反而被晾在厢房中。不是这些大领导们矫情，但厢房的气温的确不是他们受得了的，才半个小时不到，一个个都冻得直打哆嗦。 一个小时过后，仍然不见孙姐过来，四位大领导快受不了了。不但冷，而且饿啊……原本计划是跟吴盛开共进午餐的。 牛副市长也在其中，实在忍不住了，便出了厢房找到孙姐，问参谋长同志什么情况，不待这么熬鹰的吧！孙姐不好意思地说首长同志还在跟人谈话，牛副市长当时就瞪眼了，跟什么人谈话，比我们还重要。这是南阳市，放着书记市长这些人不管跟别人谈话？ 孙姐尴尬地道，这是首长的主意，她也没办法。牛副市长只好悻悻地返回厢房。 熬到接近下午十二点半，孙姐终于来通知，参谋长那边有时间了，现在可以过去。 书记市长一行四人，这才离开厢房，往前排走去。 快要进屋时，四人注意到另有三人正在往大门方向走去，想来吴盛开刚刚就是在跟这三位谈话，不由得好奇三人身份。 “王朝阳？”牛副市长认出了背影。 “牛副市长？副市长好，巧啊，在这里也能碰到。”王朝阳回头，发现对方四人，也很惊讶。 “是巧啊！”牛副市长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其实是有气的，但这个场合又不好发作，只好作罢。 但心里却产生一个疑问：王朝阳跟吴盛开到底什么关系？ 第380章 搅局者 从吴盛开住处离开后的第二天，甄虎就得到了一份榴弹炮车体的设计图，不用多说，自然是吴盛开派人送去的。 甄虎第一时间把图纸交给王朝阳。 榴弹炮的车体是轮胎式的，发射之前放出四个支撑腿固定，外形有些像半挂车，结构跟后世的起重机底盘类似。 这种军用的车体设计，可靠性排在第一位，其次才是轻便。王朝阳和张苗苗一起看了这份图纸，并根据载荷情况进行了简单的计算，发现吴盛开的话没错，这款车型的设计非常简化，几乎是在当前材料配置下的极限。 称之为经典，毫不过分。 然而这并不代表没有优化的空间。在拥有系统结构设计以及先进的强度分析手段的双人组合眼中，优化减重的可能有很多。比如作为中间大梁的h型钢，厚度冗余严重，再比如四个承重支腿，可以通过合理的打孔减重方式处理，还有一些加强筋的布置位置…… 为了锻炼年轻人，王朝阳的想法是让张苗苗指定好方向，然后交给办事处的新人做，速度可能慢一些，但这是一个不错的锻炼机会。 也不知道吴盛开口中那位军工界的老同志，若知道王朝阳这个安排，会作何感想。 至于榴弹炮增城方案，吴盛开也派人来通过气，说他已经组织专家组会议，并会亲自呈现张苗苗那份草案。一旦有进展，会第一时间反馈给甄虎。 甄虎暗自激动，虽然没有定论，但他太清楚老首长的作风，有他亲自出马，这个方案多半会被采纳。那意味着攻坚组即将迎来第二个重要任务。 甄虎心里清楚，军工专家组下设的攻坚组数量很多，此前南阳市这个并不受重视，拿到的任务也是边缘化的任务。 这个想法并非抱怨，以前摊派下来的任务，十件有九件无法完成，这是事实。后来的榴弹炮项目，攻坚组最初的任务是测试炮弹的摩擦参数，这也是整个庞大项目中的分支溪流。但谁也没想到，南阳攻坚组成功做到“喧宾夺主”，通过王朝阳、张苗苗和正青春等人的努力，撼动了专家组的权威。 而这一次，作为155毫米榴弹炮项目的补充项目，是连专家组都束手无策的难题，王朝阳和张苗苗成功提出草案，并取得吴盛开的认可，这几乎是个奇迹。 甄虎可以肯定，一旦草案通过评审，项目的主推方，一定是南阳攻坚组！ 想想就觉得激动！ 同时又觉得惭愧。当初王朝阳想借他手里的资料看，他担心泄密，现在有种“敝帚自珍”的感觉。那些过时的资料甚至对不起“泄密”两个字，而如果草案通过合意，王朝阳和张苗苗要接触的东西，要比他书房里的那些老古董更深层次的东西吧！ 对比于吴盛开的奔波和甄虎的激动，王朝阳和张苗苗反倒平静。对他们来说，这个项目的确要紧，但也无非是项目而已，该做的已经做了，安心等待消息就好。 至于搭载榴弹炮的彻底减重工作，张苗苗指明方向后，办事处那帮新人就可以对应，几乎不费精力。 另外一个消息的传来，令王朝阳气愤不已。 马三元来电话，说胡厂长那边得到消息，让王朝阳过去当面说。通过电话中的语气王朝阳又不好的预感，见到胡厂长和马总工后，终于搞清楚状况。 原来这几天胡庆斌一直在打探“利刃行动”之后的影响，却一直得不到答案。最后终于被牛副市长叫到办公室，从副市长口中得到信息：牛副市长从大局出发，坚持打造“明星企业”，跟国家改革开放的步调一致。 仔细解读这个信息为：牛副市长仍然坚持要把铭扬机械打造为明星企业，其固然没有能力承担设计工作，但生产工作却可以承担，而且可以承担一大部分。 这意思就是说，无论如何，变速箱项目这块蛋糕都要留给铭扬机械一块，拿不下设计，那就吃生产。 兹事体大，胡庆斌不惜顶撞副市长也要表面立场，他说主要零部件订单将发给红星，整体组装将在长海农机内部进行，不需要格外多一家供应商。 牛副市长以严厉的口气说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胡庆斌就是带着这样一个极其被动的消息回来的。王朝阳听过之后，狠狠地骂了一句混蛋！ 胡庆斌和马三元对视一眼，这句混蛋同样发出了他们心中的声音。牛副市长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领导，他未必有私心，这是他们知道的，但如此程度的指手画脚，已经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这句混蛋，其实更多是骂周文杰，在这种被动情况下仍能插一脚，不愧商界强盗的名号。 “牛副市长还通知说，本周五将举办年终座谈会，算是上次座谈会的一个总结，范围小了一些，但主要领导和主要企业都在，另外还会邀请报社记者参加。” 胡庆斌咬了咬牙说：“他对我说，这次座谈会上有一个环节是签约仪式，算是对上次座谈会以来的工作成果的展示，目前拟定的签约项目有六个，化肥、饲料和建筑行业的占据五个，机械行业打算让长海农机出面，跟铭扬机械签订单。” 王朝阳当时就笑了：“儿戏吗？” 胡庆斌摇了摇头道：“牛副市长自己也说，这虽然有些假，但他要的是效果！这些东西被写在报纸上，将对南阳市经济发展起到积极的作用！” 王朝阳冷冷一笑：“全市经济的发展，要那红星做垫背吗？” 胡庆斌以苦笑一声说：“朝阳啊，我理解你的情绪，若换作我年轻的时候，早就炸了！但是……但是这就是现实吧！牛副市长的本意没有问题，而周文杰恰好咬住这点。像周文杰这种人，狡兔三窟，是无法一次性压死的。” 顿了顿，胡厂长又道：“而且你要知道，对牛副市长来说，红星厂才是那个‘搅局者’。年终座谈会是一部牛副市长导演的大戏，里面本没有红星厂的镜头，但你却频频抢戏，还把他力捧的主角往死里挤，牛副市长没有直接针对红星已经很不错了。” 王朝阳继续冷笑：“我应该感谢他？” 胡庆斌无奈道：“至少要理解。不然呢？” 王朝阳说：“你也说了，红星是搅局者，那就把搅局者的戏份演到底呗！” 第381章 赴会前 王朝阳的初衷，并不想成为搅局者。 合作带来最大化利益，这是王朝阳脑子里的真实想法。至于竞争机制，他不排斥，但至少不愿意跟铭扬机械竞争，觉得它不配。 但事态的发展，显然并不完全按照王朝阳的意愿。 南阳市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舞台上，红星厂要获得一席之地，必然触动其他人的利益，那么竞争就变成不可回避的。 胡庆斌说红星厂才是搅局者，王朝阳并不否认。那么既然是搅局者，就应该有搅局者的觉悟。王朝阳决定，会参加本周五的座谈会，不介意以搅局者的身份。 要战，那便战吧！ 宁做搅局者，也不做退缩者。 表明自己立场，王朝阳对胡庆斌说：“座谈会那天，胡厂长带我去战场吧，若看牛副市长的想法，座谈会未必会有红星的一席之地。” 听到“战场”二字，胡庆斌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决定了？不再多考虑下？你可知道你的敌人不仅仅是周文杰，还有牛副市长！” 王朝阳道：“决定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 胡庆斌本想再劝两句，但看着王朝阳坚定的目光，终究没有开口。 作为年终座谈会的姊妹篇，本次座谈会有着非凡的意义，牛副市长的命令是两个“一定”。 一定要办得漂亮！一定要影响广泛！ 市政干事专门成立小组，组织协调会议安排。他们会提前按照牛副市长亲自拟定的名单去发送邀请函。胡庆斌得到邀请函后，在回执单的附带人员一栏中写下来王朝阳（红星）的名字。 干事专员也都是耳目灵通的人物，注意到这个名字，并立即向上汇报，直达天听。牛副市长过目之后，立即拨去长海农机厂长的办公室电话。电话中以斥责的语气问胡庆斌为什么要带王朝阳，胡庆斌一笃定的语气说红星厂是长海农机目前最大的供应商，同时也是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所以要带他参会。邀请函中并没有注明不可以带外人，这并不违规。 “那你回答我，是你想带，还是他想来？”牛副市长问。 “他想来！”胡庆斌实话实说。 “也好。他想来，那便来！”牛副市长道，王朝阳那种不愠不火但目光中永远带有刚毅的形象出现在牛副市长脑海中，这个年轻人给外人第一眼的形象是混不在乎，但接触几次之后牛副市长发现，他有着普通人无法比拟的执拗。 他想来，那便来！作为牛副市长总揽大局，本不应该在某个个体上下心思，但王朝阳是个例外，竟能让上位者有种权威遭到藐视的危机感。这股子冲劲儿，是牛副市长欣赏的，但作为被藐视者，牛副市长却决不允许这种事情蔓延下去。他的手腕强，控制欲也强，拔尖却不受管教的兵他不喜欢，更喜欢能力平庸但听话的兵。 王朝阳特意请刘红英吃饭。 这位南阳晨报的“当家头牌”如约赴会，仔细打量王朝阳后道：“我闻到了新闻的味道。” 王朝阳笑道：“请刘姐吃饭，要是不带点新闻，怎么能让刘姐高兴？” 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刘红英更感兴趣了：“说吧，你这个孙猴子又想大闹天宫了？” 王朝阳指了指满座桌子的菜道：“饿着肚子呢！我可是答应过刘姐请客，先把肚子填饱，再谈不迟。” 刘红英骂道：“故意卖关子，也好，先吃后谈！” 吃了一阵子，王朝阳主动提起第二次年终座谈会的事情，耳目灵通的刘红英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已经拿到名单，让她奇怪的是王朝阳为什么要提这个，因为名单中没有红星。 王朝阳说：“我会跟胡厂长一起参加。” 刘红英品了品了句话，没品出新闻性。 王朝阳当即把过去半个多月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如何当着副市长的面推翻方案，如何把周文杰踢出局，周文杰如何长袖善舞……如此这般地讲述一遍，刘红英如同问道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亢奋起来。 “竟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哎呀失误失误，我竟然后知后觉，这要是提前知道，估计能弄个头版头条……哦难怪铭扬机械要进行组织调整，把技术部全部砍掉，当时觉得奇怪，但觉得新闻性不强就没有深挖，原来如此啊……”刘红英摆出一副错失几个亿的的表情。 王朝阳静静地看着对方。 “哎呀不对！” 某刻，刘红英突然惊呼一声：“你们强行把周文杰踢出局，这违背了牛副市长的意愿，岂不会惹怒天威？” 王朝阳含笑，点点头。 刘红英表情僵硬起来：“这第二次座谈会，是上一次的姊妹篇，你打乱了副市长的计划，还要去参加……你不会存心去捣乱吧？”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根据对王朝阳的了解，刘红英已经有了答案。这个看似温顺的年轻人，骨子里透着桀骜不驯，要说去捣乱，一点都不意外。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带来的新闻？”刘红英心中波涛万丈，想听王朝阳亲口说出答案。 “是的，你也可以叫我‘搅局者’。”王朝阳道。 “你真的确定？”刘红英再问。作为记者，她唯恐天下不乱，但作为朋友，她不希望王朝阳螳臂当车。 “非常确定。”王朝阳平静的语气。 “我劝你不要！”刘红英虽然知道未必能改变对方的想法，但仍然表明立场。周文杰的影响力有多大，不必多说，王朝阳主动出击，并在违背掌权者意愿的情况下，几乎没有胜算。 “这一战，是避不过的。”王朝阳道，平静的语气中略带沧桑与无奈。这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的语气，反倒像一位游历江湖看遍大千世界的侠客对现实的感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决战是无法避免的。 刘红英微微入神，她理解此刻的王朝阳。他并不是一个“好战份子”，此刻以搅局者的身份自居，自由几分“勉从虎穴暂息身，说破英雄惊煞人”的味道。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太多的怒发冲冠和拍案而起，但却有数不清的步步紧逼和无奈之举。 眼前这年轻人，在以“搅局者”自居时，或者没有表露出飞扬跋扈千钧一掷的气势，但却包含着最大的耐心和决心。刘红英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决定。 “那么，我能帮你些什么？”这是刘红英又一个问题。 第382章 宣战 “借刘姐的笔，跟周文杰宣战。”王朝阳道。 “如何宣战？你要下战书？”说出这个古怪的字眼，刘红英自己一身鸡皮疙瘩。 “没那么严重。刘姐以前做过红星厂的专访，这次只要帮忙发一篇跟踪报道的文章就行，也不用刻意渲染战火，如实呈现即可。”王朝阳道。 说到这里，刘红英已经彻底明白王朝阳的醉翁之意，如实报道，关注者自然会关注，反倒没必要刻意渲染。 以搅局者自居的红星厂无疑处于劣势地位，无论跟声势滔天的周文杰相比还是跟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相比，都处劣势。刘红英明白王朝阳这一步棋的妙处，通过媒体的曝光，让这场决战发生在聚光灯下，未必有害，反而有利。 刘红英不由得对王朝阳更高看一眼，这么善于利用媒体的力量，还是她见过的头一个。 “这就是我的目的，就有劳刘大记者咯！”王朝阳笑道。 “你要大闹天宫，我帮你擂鼓助威……你小子是在拖我下水啊！”刘红英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所以我才请你吃饭，瞧，这饭已经吃了，不许反悔！”王朝阳正儿八经道。 “少狡辩，这顿饭是你以前欠我的，一码归一码！”刘红英哈哈笑道，“至于到底要不要给你当‘帮凶’，我还得考虑考虑……” 刘红英返回报社的途中，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王朝阳聊天时虽然轻松，但这种事情越想顾虑越多。媒体的确是事实的呈现者，但绝不是毫无筛选地肆意呈现。用主编的话说，记者要学会讲故事，事实的呈现往往是多角度的，你一股脑地印在纸上，没有任何效果，所以任何一篇报道在落笔之前，都要想好一个问题：你想表达什么？表达者的宿命是被误解，那么优秀的媒体记者要有聚光灯的能力，把主旨照亮。 这篇关于红星厂的报道，主旨是什么？ 红星厂不畏强权，以小博大？ 红星厂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强如周文杰也无法阻挡其步伐？ 亦或者…… 刘红英不敢继续往下想，因为她知道那已经触及红线，必然被主编驳回。刘红英决定先跟孔主编探讨一番，再决定报道的主旨。 在主编办公室中，刘红英把从王朝阳口中得知的消息复述一遍，并以试探的口吻问该不该发出报道，以及以怎样的角度去报道。 孔垂铭一贯地沉稳，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这也是刘红英自叹不如的地方。这位资深主编整合着全部消息，然后抬起头以柔和的目光看着得意门生。 “红英啊，你比以前进步了。” “谢谢师父。”私下里，刘红英更喜欢以师徒相称。 “这个消息，新闻性是非常强的，报道的角度也非常多。若是以前，你的性格应该是先写完报道，然后送到我桌上，但这一次你懂的提前来沟通，这非常不错。” “都是师父教导得好。那么您觉得，这篇报道该用什么切入点呢？突出以小博大的竞争，还是红星厂的发展速度？”刘红英问。 “都不好。”孔垂铭摇头。 “那您的意思？”刘红英一怔。 “在考虑切入点之前，应该先考虑要不要报！”孔垂铭后半句说得很慢，看着对面的刘红英。 “您的意思是说……不报？”刘红英惊道，但主编分明一副不容辩驳的表情。 “视野要再开阔一些。红星厂这个事情，同时牵扯到牛副市长和周文杰，你要心中有数。牛副市长已经亲定本周五召开第二次经济座谈会，你觉得他希望在这个档口报道红星厂吗？”孔垂铭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刘红英有些心急。 “没有但是！判断要敏锐，要果决！这是一个优秀新闻工作者该具备的素质！”孔垂铭以严厉的口吻道。 “敏锐和果决，就是遵循第一反应吗？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报道！”刘红英内心开始纠结。 “我的话已经说明，你回去好好想想！”孔垂铭沉声道。 刘红英回到自己座位，开始坐立不安。主编的态度是她没有料到的，完全不去报道红星厂吗？可是已经答应王朝阳了，而且方才她没说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报道，而且要大肆报道！ 刘红英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虽然当着王朝阳的面说不想做“帮凶”，但其实心里充满期待。多年的记者生涯，让她一直扮演旁观者的身份，再重要的事件，她也只是呈现者，那么如果有机会参与其中，是不是令人期待呢…… 这样胡思乱想着，刘红英开始落笔，修修改改，完成了一篇只有五百字的文案，表述了红星厂的冉冉升起之事，文字中自然不可避免地提及长海农机的项目……看着这短短五百字的文案，刘红英暗自苦笑，要不要再一次跟主编申请，她犹豫不决。 恰在此时，排版部门的王玲来到跟前，平时关系很好，王玲问也不问就拿起了文案。刘红英心头一紧，却听王玲问道：“刘姐啊刘姐，你的嗅觉是有多灵通，怎么就知道只剩下窄版，特意些这么一篇短篇，故意钓我呢？” “只剩窄版？头版吗？”刘红英一愣，问道。 “是啊，不然我会这么愁吗，排版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窄版，又不能空着……刘姐啊，你这篇我要啦，正好补上空子！”王玲笑道。 “哦……”刘红英知道对方误会了，但要不要澄清呢？ 然而记者和排版，本就是关系最密切的，两人平时关系又好，王玲不等刘红英解释，便已经捏着文案走了，只是背身扬手说了句“谢了”。 这就是鬼使神差吧？ 刘红英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释然，与其纠结还不如顺其自然。 隔天早晨，刘红英刚吃过早饭回到座位，被叫入主编办公室，孔垂铭重重地把晨报摔在桌面，喝道：“给我一个解释！” 第383章 千层浪 当刘红英噤若寒蝉地站在孔垂铭面前时，周文杰看着报纸发出笑声。 “这是宣战吗？” 周文杰脑海中出现王朝阳的样子，断定他的目的是宣战。不过在周文杰看来，这更像是送死！ 以为勾结了胡庆斌和马三元就可以压制我周文杰，这种想法太幼稚。作为一个长袖善舞之人，周文杰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嘲笑。这篇报道看似抬高红星厂，实则把红星厂推到牛副市长的对立面去，试问这还不值得嘲笑吗？ “愚蠢的人总会把送死搞得轰轰烈烈！” 但既然你想死的轰轰烈烈，那我不妨成全你！ 周文杰立即跟牛副市长通话，由头是汇报工作，实则探口风。周文杰先声夺人地说看了晨报的报道，觉得铭扬机械有愧副市长的期待，如果副市长也这样觉得，铭扬机械可以给红星让路。 牛副市长只回了一句：做好你自己的工作，不要胡思乱想！ 挂断电话，周文杰心情大好。 电话中牛副市长没有过问报道的具体内容，这证明他亲自看过，而且很请生气。这就足够了！ 周文杰的高明之处在于，不着痕迹地把铭扬机械跟牛副市长的英明神武捆包起来，一个年轻有为的副市长是充满自信和骄傲的，他的命令不允许质疑。这意味着，有人要攻击铭扬机械，就等于在质疑牛副市长的英明神武！ 一石激起千层浪，南阳晨报的一篇报道之后，其他报社纷纷跟风报道，真相越挖越深，一些陈年旧事统统被挖出来，红星厂和铭扬机械这对宿敌再一次被推倒风口浪尖上。 在结合即将举办的年末第二次座谈会，有心人不难发现，一场来自红星和铭扬之间的决战即将开始。座谈会是行业的风向标，这场决战的胜负似乎必然在座谈会上产生分晓，各种猜测和推测开始蔓延和拓展。 距离座谈会还有两天。 胡庆斌接到来自总部领导的电话，询问关于变速箱项目进展情况，重点关注了红星厂和铭扬机械在项目中的情况。可见远在省会的总部领导，也闻到南阳市的血雨腥风。 在通话过程中，胡庆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总部领导虽然没有明确指示，但多次强调要稳！ 胡庆斌也想稳，但事态已经超出他的控制。 距离座谈会还有一天，王朝阳早晨跟老爹通了电话，然后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处理着日常事务。 这份平静，仿佛即将上战场的不是他一样。 电话突然响起，王朝阳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甄虎的声音：“参谋长回来了，我这就出发，你带着苗苗动身，咱们在槐树路会面。” 王朝阳放下电话，脸上绽放出笑容。 若细看，能发现他放下电话的手指有些发抖。 大战将至，若说心里毫无波澜那是不可能的。这场决战，他赌上红星厂的未来，若说是倾城之战，毫无为过。 但胜算有多少呢？这个问题王嵩问过，张苗苗问过，其他认识的朋友也都问过，王朝阳一直没说，并以极大的耐心等待着，隐忍着…… 而现在，他需要出发了，为了增加胜算，他需要去槐树路走一遭！ 带上张苗苗，王朝阳开车，朝槐树路驶去。 跟甄虎汇合，三人一同进入参谋长同志的疗养小院。在孙姐的引路下，三人进入屋内，一团热气袭来，在里屋的轮椅上看到多日不见的参谋长同志。 “快进来，快进来，我有好消息宣布！”吴盛开发出爽朗的笑声。 “老首长，您的腿……”甄虎顾不得听消息，盯着吴盛开双腿，那穿着厚厚棉裤的双腿，软塌塌地垂着，看起来非常怪。 “腿是小事……这次走得急，没法注意保暖，老毛病又犯了，但关系不大，明年开春就好了！”吴盛开一副无所谓的笑容。 孙姐抽泣一声，忙转身回避，甄虎沉默下去，没有再问。 “你们上炕，我就在轮椅上了，方便。”吴盛开简单招呼一声，然后言归正传，“这次我带着草案返回军区，召开了专家组会议，对草案进行评估。专家一致称赞方案的精彩，并一致同意，将按照这个方向开展工作。” “太好了！”甄虎喊道，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仍然忍不住激动。 “辛苦您了，这么奔波。”张苗苗由衷到。若不是吴盛开的积极推进，方案绝不可能这么快批准。 王朝阳则看着吴盛开的双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用谢我。我应该谢你们，这个榴弹炮增程的课题，我头疼好一阵子了，是你们的奇思妙想帮我解决麻烦，我谢你们还来不及呢！”吴盛开紧跟着又讲了一些在专家组评审会上的经过，大致情况是吴盛开介绍方案之后，专家组全体成员感到震惊，后续讨论的细节问题，基本跟当初吴盛开考虑的问题相似，一一解答之后，最终予以批准。 “虽然获得批准，但我还是要问一下，车体减重方案做到什么地步？”吴盛开依然关系这个问题。总重60吨不可改变，炮筒要增重，车体就必须减重，红星厂究竟能不能把经典车型进一步优化减重，吴盛开一直持怀疑态度。 “方案已经完成。”张苗苗声音不大。但吴盛开却差被吓了一跳：“这么快？” “这本就是一个常规问题，办事处那边人多速度快，昨天上午就做完了，总共可以减重五十八公斤，这里是详细的计算过程。”张苗苗道，双手递出一沓纸。 “哈哈，非常好！那个老顽固的方案，竟然真被你们优化了，这这是太好了！跟你们讲，我跟那老顽固一向不和，经常拌嘴抬杠，这次好，我要把你们的优化结果摔在他脸上！看他服不服！”吴盛开开怀大笑道，至于张苗苗递过来的文件，他连看都不看。 “老首长……”甄虎还没说话脸就红了，“我想问个问题，这个方案通过后，会交给我们攻坚组来主推吗？” “你这个虎子啊，很有心眼儿嘛！”吴盛开撇着嘴笑了笑说，“方案是你们出的，不给你们给谁？” 第384章 改变主意 155毫米榴弹炮增程方案的情况说完，吴盛开留三人在家里喝茶，到了午饭时间，又留他们吃了午饭。 吃过午饭，吴盛开需要午休，便没有再留三人。 临行前，吴盛开突然叫住王朝阳：“小王，你有心事，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 王朝阳暗赞老同志的眼光，虽然自己极力克制，但仍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但王朝阳已经打定主意，便摇头笑道：“有事不假，但我那点小事不值一提，就不在首长面前说了。” 吴盛开点点头道：“好。但要是有事，一定对我讲。别看我腿脚不利索，年龄也大，但在南阳市这一片，还是有些薄面的！” 王朝阳点头称谢。 三人辞了参谋长，甄虎开着他的吉普车，王朝阳则开自己的车，载张苗苗回办事处。 途中，张苗苗突然开口：“你的做法是正确的！” 王朝阳反问：“你看懂了？” 张苗苗轻叹一口气说：“座谈会即将召开，你原本想请参谋长同志帮忙，增加胜算是吗？可这次见到参谋长，你发现他双腿情况糟糕，不忍心劳他奔波，所以放弃了这个想法。甚至在最后时刻参谋长同志问你，你都没有再提，对吧？” 王朝阳轻轻握了握女孩儿的手：“你果然聪明。” “参谋长同志是红星增加胜算的唯一机会，你放弃之后，将要独自面对周文杰……我担心你！”张苗苗咬了咬嘴唇，“要不我去跟胡厂长说说，我陪你一起去吧……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但至少能跟你在一起！” “傻姑娘，这次座谈会上将是一场恶战，你去了我反而会担心，还是留在办事处等消息吧！”王朝阳道。 “但我真的很想跟你并肩作战。”张苗苗神情坚定。 “你留在家里，才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王朝阳侧头轻轻一笑说：“放心吧，留在家里，你的男人会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的，而即便……” 后面的话，王朝阳没说，一笑带过。 张苗苗心头一暖，“你的男人”，她并不排斥这个词。而同时张苗苗也猜到，王朝阳没说出口的半句话是什么。 即便输了，也不会太狼狈！ …… 甄虎开车返回后勤部，才道办公室电话铃声就响起来。 接通电话，竟然是吴盛开打来的。 “老首长，您……” “我想问一下，王朝阳那小鬼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今天的神情跟以往不一样，他遇到的一定不是一般事！” “老首长您果然精明……” “少拍马屁，直说！” “这几天的报纸您没看吧？王朝阳和张苗苗出身红星厂，而最近有一个关于红星厂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说是跟另外一家企业竞争，连牛副市长都介入此事，本周五将召开座谈会，所有媒体都揣测，那将是红星厂的生死战。” “竟有此事……好的，我知道了！” 甄虎静思片刻，挂断电话。而另外一面，吴盛开挂断电话后，便转动轮椅到了外屋，孙姐见了急忙过来推轮椅。吴盛开说无妨，想找几份今日的报纸看看。 当地报纸家里是有的，但吴盛开平时不看，便由孙姐处理。孙姐取来三份报纸，交给吴盛开，然后也不顾他反对，把他推回暖和的里屋。 吴盛开一目十行地读完三分报纸，算是搞清楚了红星厂的境遇。抬头时发现孙姐正以严厉的目光看着自己，吴盛开笑道：“孙姐你别催，我知道休息的时间到了，把我扶上炕头吧！” “您啊，一定要注意身体，主席不是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吗！”孙姐抱怨道，仔细地把吴盛开扶上热炕头，并倒了热水。 吴盛开笑了笑问道：“今天见的两个年轻人，你觉得咋样？” 孙姐说：“都很聪明。” 吴盛开又问：“若论气度呢？” 孙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吴盛开指了指报纸，说：“方才我读了报纸，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即将面临一场斗争，报纸上的用词是‘关乎命运的恶战’，他们的对手权势鼎盛，他们的胜算微乎其微！” 孙姐骇然：“这真看不出来！” 吴盛开笑道：“所以我觉得两个年轻人是好样的，都说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个？而且还有更难能可贵的一点……” 孙姐问：“是什么？” 吴盛开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膝盖说：“他们非常清楚，向我开口他们的胜算能大幅提高，但是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开口。” 孙姐道：“他们发现您的腿伤，所以不忍心劳烦您？” 吴盛开突然抬头，带着歉意的笑容道：“这么优秀，这么有担当的年轻人，不帮一把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所以孙姐，明天我得出门一趟……” 孙姐面色一寒：“不行，您的腿不想要啦？” 吴盛开继续嬉皮笑脸道：“没那么严重，我的腿我自己知道，孙姐一定通融通融！” 孙姐叹气。这位领导虽然向来和和气气，但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这点她是知道的。 周五的清晨。 王朝阳在办事处这边简单交代下工作，便开车前往长海农机，他们的计划是先汇合，然后一同前往座谈会场所。 座谈会的场所跟上次一样，仍然是南阳大饭店的二楼大厅。 从长海农机出发，路程只有三公里不到，这个时代几乎不堵车，开车十分钟足够。 然而在距离南阳大饭店还有一条街道时，胡庆斌突然让司机停车，目光顺着车窗看向马路对面。 对面有一个早餐小摊，炸油条卖小咸菜那种，胡庆斌要停车的原因是那炸油条的人，竟然是杨伦才！ 这位曾经的铭扬机械总工程师已经年近五十，头发花白，身体微胖，此刻系着围裙戴着套袖，正在忙手忙脚地招呼客人。旁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以前的身份吧？ “周文杰撤销技术部后，杨伦才不肯留在车间，便摆起早餐摊……哎，可惜了！”马三元道，同样是搞技术的，难免兔死狐悲。 “看那边！”王朝阳突然道。 此时就看到，另一辆车停在早餐摊跟前，周文杰下车朝早餐摊走去。 第385章 事实就是事实 发现周文杰出现在自己的小摊前，杨伦才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再不多看周文杰，低头继续忙乎自己的。 “来二斤油条，四根麻花，四碗豆腐脑和两碟小菜！”周文杰说道。 “好的，但麻烦多稍等一会儿，您前面还有两个人。”杨伦才低声说了句，用围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忙着去炸油条。 周文杰笑吟吟地等在一旁，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马路对面的汽车里，马三元压着声音道：“周文杰不会是要找杨伦才的麻烦吧？” “看不出来，但不至于吧？”胡庆斌道。 “看一看才知道。”王朝阳眉头紧了紧又道，“杨伦才以前好歹也是总工，就算辞职也不至于落得这个地步吧？” “总工怎么了，不发工资一样喝西北风！”马三元叹道。 王朝阳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工程师普遍工资并不高，比普通工人多一些有限，达不到后世那么夸张。只要没了工作，就得想办法奔生计，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 约莫十分钟的时间，杨伦才备好了油条麻花和小菜，招呼周文杰入座。周文杰冷冷一笑说：“这些东西不是我吃，我是帮别人点的。” 话音落，远处街道走来四个男子，穿的都是工人衣服，胸口绣着“铭扬”的字样。看清新来四人的样子，杨伦才惊得手中勺子落地，急忙弯腰捡起来。 “杨总工过得不错啊，还能摆小摊，不像我们只能下车间挣辛苦钱。”其中一个道，一屁股坐下，抓起一根油条大吃起来。 “杨总工，着我得抱怨一句，您自己想好出路，就不顾别人死活，这忒不讲究吧？” “就是。把我们一群人害得丢了工作，竟然还有脸出摊，呸！” …… 这四个人原本都是铭扬机械技术部的，周文杰把技术部撤销后，只好下车间，跟普通工人一样干体力活。在心里面，一直认为是被杨伦才害得。 杨伦才只顾低头干活，对四人的冷言冷语，充耳不闻。 那四个人骂骂咧咧地吃完饭，起身就走。杨伦才这个不能忍，冲上前去道：“还没付钱呢！” “周总请我们吃饭，你找周总要钱去！” “可周总已经走了，我只能找你们要！”杨伦才道。四人吃饭的功夫，周文杰已经乘车离开，但早餐的钱不能不收，杨伦才只能拦住四个吃饭的人。 “给你脸了是不？”其中一个喝道。 “你把我们害成这样，还好意思要钱？”另一个道。 “滚一边去，信不信我们把你这小摊给拆喽？”另一个撸起胳膊，一副真要动手的样子。 “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解释，但现在你们吃了东西，就必须给钱！”杨伦才咬了咬牙，无比坚定地回应道。 “我去你么的！”骂了一句，一巴掌抽在杨伦才脸上。力道非常猛，杨伦才眼镜落地，眼前一片模糊，他急忙蹲下去捡眼镜。 “瞧你这窝囊样，脸都不要还要什么镜子！”另一个跟着骂一句，狠狠地把眼镜踢到马路牙子上，玻璃镜片摔得粉碎。 “你们这群混蛋，我跟你们拼了！” 杨伦才本就心里有怒气，被这么一激直接扑上去跟他们拼命。但他岁数大了，对面四个都少年轻，拼命的结果就是他被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住手！光天化日的还有王法吗，我报警啦！”胡庆斌、马三元和王朝阳看不下去，同时冲过去。 那四个家伙自知理亏，直接做鸟兽散了。 马三元扶着杨伦才问道：“老杨，你没事吧，那四个王八蛋忒不是东西，光天化日地就敢打人！走，我扶着你去报警！” 杨伦才捂着肚子，擦了一下嘴角说：“真没想到你们会帮我……呵呵，走到这一步都是我的咎由自取，你们不用管我，走吧！” “我们不管，你得被那群混蛋给欺负成什么样子！我说老杨，咱俩以前虽然不对付，但我终究敬重你是个知识分子，咋就落得这份田地，给知识分子丢人啊！”马三元叹息道。 “咎由自取，我说了我这是咎由自取，你们就别管我了！”杨伦才表情扭曲，双眼通红，挣脱了搀扶，摸索着朝自己的早餐摊爬去。那样子看得人心酸。 王朝阳道：“杨工，其实你不是咎由自取，而是提人背锅，我说的没错吧？” 杨伦才瞬间僵住：“你在说什么？” 王朝阳继续说：“当初的方案，并不完全出自你手。我听说过周文杰总喜欢对方案指手画脚，想必他没少那样对你吧？外行领导内行，这是最大的弊病！” 杨伦才沉默不语。 王朝阳道：“你不出声我也知道这是事实。否则的话，当初在副市长面前对质，你的反应不会是那样。所以我说，毁掉方案的罪魁祸首是周文杰，这个锅不应该由你来背！” 杨伦才眼镜彻底湿润了。 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委屈，杨伦才一直隐忍着，因为他知道面对高高在上的周文杰，他无论说什么都没人相信，所以他不得不忍。而此刻，这番话从外人口中说出，杨伦才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双眼如决堤之坝，老泪纵横。 “谢谢你，谢谢你能理解我，虽然我知道没什么用，但我仍然要感谢你！”杨伦才道。 “怎么能说没用呢，事实就是事实，你自己不说还指望别人给你伸冤？”马三元喝道，一副负其不争的样子。 杨伦才却不跟他辩驳，只是唉声叹气地摇着脑袋。 王朝阳蹲在他身旁，以平静的语气问道：“杨工应该知道周文杰非常恨我吧？但你看看，我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这说明周文杰再霸道，还没到只手遮天被给人留活路的地步。你要振作起来！” 可能是感同身受的原因，王朝阳的话杨伦才是听得进去的。而且事实上他一直好奇，王朝阳这样一个晚辈是如何在周文杰的打压下幸免的？ 看懂了他的心思，王朝阳道：“杨工好奇是吧？正好我一会儿会跟周文杰有一战，杨工刚兴趣一起看看？” 第386章 这就开始了 听了王朝阳的话，杨伦才暗淡的双眼猛地一亮，但这个亮度仅仅维持半秒钟就暗淡下去。 红星厂和铭扬机械的新闻闹得满城风雨，杨伦才如何不知？不过杨伦才打心里觉得，红星厂毫无胜算可言。所以王朝阳邀他同行，他一个瞬间充满期待，但紧跟着认清现实，便又消沉下去。 杨伦才无意同行，王朝阳三人也没法勉强，帮他收拾好东西，这才乘车离开。途中，王朝阳一直沉着脸色。 抵达南阳大饭店后，进入会场。 作为年终座谈会的姊妹篇，本次会议的范围较窄，仅仅针对那些做出成果的企业，所以大会的规模仅仅为上一次的三分之一。 会场已经准备就绪，鲜花锦旗，礼仪小姐，果篮标语……与会的商业名流互相谈论着。当王朝阳三人出现那一刻，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确切地说，所有目光看的都是王朝阳。 因为媒体渲染的“功劳”，王朝阳这个原本不在与会名单范围内的名字，成为会议的主角之一。 “幸会幸会！” “你就是王朝阳，这么年轻！” 除了一些冷冷远望的目光，还有好多人主动跟王朝阳打招呼，笑呵呵地并没有多少敌意。这次座谈会是全市范围内所有行业，化肥行业，饲料行业同样有许多大人物，这些人不见得非要给周文杰面子，自然就不存在对王朝阳的仇视。在这些大人物看来，一个年纪轻轻就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结交一下也无不可。 没等多久，周文杰现身，他是一个人来的。同样是热门人物，自然会吸引眼球。不过跟看向王朝阳那些肆无忌惮的目光相比，其他人对待周文杰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身份不同。 会议主持人宣布牛副市长马上赶到，所有人按照席位就坐，并保持安静。 众人各自找到坐席，坐好，会场内逐渐安静下来。 长海农机的位置在一侧，而王朝阳作为同行者，坐席被安排在马三元的旁边，靠近最外侧的走廊。 就这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赶过来对王朝阳说，主席位那边有个椅子坏了，想借用一下他的，只是临时用，很快会找来新椅子给他换上。 王朝阳没太在意，点头答应。 但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儿，因为那工作人员把椅子搬走后，就再没了踪影。这导致王朝阳一直没有椅子坐。马三元气得胡子发颤，低声骂道一定是周文杰干的损事，这强盗还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 王朝阳也是无奈，跟没有底线的强盗过招，还真是防不胜防。脚面上的蛤蟆……不咬人它膈应人！ 就在这时，牛副市长现身。 仍然是一身黑色中山装，干净利落的发型，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自带上位者的气势。众人起身鼓掌，牛副市长单手下压，示意众人请坐，并准备开始本次会议。 所有人坐下，依然站立的王朝阳格外显眼，牛副市长眉头一压问道：“王朝阳，你有话要说？” 王朝阳笑了笑道：“我想站着听领导的讲话。” 牛副市长道：“就你搞特殊！想站你就站着吧！” 众人一阵笑，周文杰也翘起嘴角。 王朝阳和马三元猜的没错，这个阴损的小伎俩是周文杰安排的，他的目的就是让王朝阳难堪，固然无关痛痒，但看着舒服！ 小小的插曲过后，会议进入正题，牛副市长先致发言词。 牛副市长以洪亮的声音，首先回顾了上次座谈会的主要内容，为了响应经济建设的号召，全市总动员，为国民生产总值做贡献。然后副市长同志又概括了上次会议结束之后，主要行业的大动向，并借此机会表扬了企业家们的执行力。 副市长的讲话，总得基调是表扬，所以整体气氛非常活跃。 讲话结束，牛副市长对众人说有疑问的可以提出来，没有疑问就进入下一个环节。 一般来说，这个场合不会有人真提疑问，即便有也是提前安排好的托。 然而就在众人都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时，王朝阳突然举手：“副市长，我能提一个问题吗？” 牛副市长道：“请讲。” 王朝阳道：“我来自机械行业，我本人是做技术的。我想请教副市长，如何看待经济发展和技术积累的关系。” 牛副市长淡淡看着王朝阳片刻道：“经济发展是结果，技术积累是基础，这就是两者的关系。” 王朝阳紧跟着道：“牛副市长说得很有道理，一个是基础，一个是结果。那我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两者发生矛盾，应该优先确保技术。因为技术基础，没了基础是无法保证结果的。” 牛副市长微微点头，这些话是无法反驳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我有一个非常不能理解的问题。牛副市长，一个连技术部都没有的机械企业，还有资格获得‘高新企业’的资格吗？” 牛副市长有些不悦：“当然没有资格！” 坐在前排的周文杰，顿时黑了脸色。 他突然意识到牛副市长并不知道铭扬机械撤销技术部的事情，而王朝阳抓住了这个情况，故意引到牛副市长当众表态。 这个话题发展下去，将对铭扬机械不利！周文杰知道自己不能沉默，急忙咳嗽一声插话道：“不好意思副市长，我提前向您汇报一个情况，铭扬机械的技术部被我暂时撤销了……” 牛副市长眼睛瞪圆：“什么？” 心里暗骂，这么愚蠢的决定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但周文杰紧跟着说：“但只是临时撤销……如今我们的重点工作是抓生产，我盘算让高技术的工程师们也去车间体验生活，等他们体验完生活就可以重新组建技术部，到那时候他们都是有基层经验的工程师，一定能做出更好的设计！” 说完一头汗。 牛副市长看着他，暗骂你这混蛋，挣扎眼睛说瞎话，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老子才刚刚把“高新技术”的帽子扣在你头上你就撤销技术部，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但在这种场合，这番话自然没法说，牛副市长以严厉的语气道：“让工程师体验基层没问题，但不要过分，他们懂技术，懂技术的人都是宝贝，要懂得如何发挥他们的光和热！” “是是，副市长教导得对。”周文杰擦了一把汗，目光瞥向角落某人，暗咬后槽牙。 这就开始了是不，算你狠，走着瞧！ 第387章 集中力量做大事 座谈会的第一个环节结束时，会议厅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按理说这种副市长牵头的会议，自由发言时间众人一定会踊跃表达想法的，无论想法有没有建设性意见，终归要给领导捧场嘛！ 但王朝阳第一个“自由发言”结束，会议室内升起一股硝烟弥漫的气息，就连牛副市长本人都压低了眉头，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摸不准领导的脉，只能三缄其口。 “其他人有没有疑问？”牛副市长亲自暖场，但效果依然不佳。果然都是惊弓之鸟，牛副市长冷冷一笑说：“不出声可不行，这个环节结束了，下个环节是自由讨论，你们都不说话，让我唱独角戏？” 这带有官腔的玩笑话，引起广大群众的假笑声。 假笑也好，终归比一潭死水强，牛副市长又道：“下个环节是自由讨论。目前南阳市的经济形势一片良好，但同时也冒出很多问题来，接下来我就挑出几个共性问题，大家一起讨论。第一个是市场经济的扩大化问题，你们谁发表一下意见？” “我来！”周文杰立即响应。 “好，那就你先说。”牛副市长点头。 “市场经济，我理解就是把决定权交还给市场，鼓励自由竞争，鼓励优胜劣汰。对于这个机制，我举双手赞成！” 周文杰的嗓门洪亮，在说到“优胜劣汰”时，眼睛瞥向台下其他人：“优胜劣汰，这听起来不近人情，甚至有些残酷，但这恰恰是市场经济的关键。我听人说过，市场经济下的竞争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听起来不是好话，但反过来想呢，小鱼吃掉虾米才有机会长成大鱼，大鱼吃掉小鱼才有机会长成更大的大鱼，而如今南阳市，甚至全省全国，需要的正是更大的鱼啊。” “说到这里，我就非常佩服牛副市长的高瞻远瞩，他在很早之前就提出打造‘明星企业’的想法，跟我说的道理不谋而合！” 一番话讲完，迎来热烈掌声。 从观点来看，还算新颖，而且最几句话再次展现出他长袖善舞的本领，好端端的一次发言，硬是能把自己的观点和牛副市长的策略捆绑起来，台下其他人不鼓掌都不好意思。 就连牛副市长自己都微微点头，心说这马屁拍的不着痕迹，但却很受用。 “哼，笑话！”台下突然一声冷哼。 偌大的会场内，一声冷哼本来不足以让别人听到，但这声冷哼的时机非常巧，恰好是掌声结束的空白期，掌声刚刚消失，突兀的冷哼声显得个额外吸引人。 循声望去，众人注意到坐在边缘的一个男子。周文杰还以一个冷笑道：“你有不同意见？何不说出来听听？” 冷哼的人正是王朝阳。 “周总也好意思说自由竞争，据我所知铭扬机械用的竞争手段从来都不是自由竞争吧？” 这种锋芒毕露的说话方式不是王朝阳的惯用风格，但本次大会他自己的定位是“搅局者”，那索性就做出搅局者该有的样子。 “且抛开实际情况不谈，周总对市场经济的看法我也不敢苟同，打造明星企业，并不等于优胜劣汰。如果企业凭借自己的实力独占鳌头，那么可以称为明星企业，但若是被别人‘打造’出来，那我对它的成色表示非常怀疑。” 周文杰立即反问：“你在怀疑牛副市长的策略？” 跟大腿捆绑在一起，这是周文杰的一贯策略。 “牛副市长的策略是好的，但实施环节我不了解，所以不敢随便评论。”王朝阳含糊带过。 他虽然决定展现锋芒，但还没到被对手牵着鼻子踩雷的地步。 “好了好了……” 这个时候，牛副市长发话：“你们两个通知踊跃发言是好的，但不要总在一件事情上说罗圈话。也给其他同志留些机会。其他通知有什么看法？” 这是牛副市长优秀的控场能力。 这种话自然不会掉在地上，立即有化肥行业的企业家起身发表意见，然后饲料行业的两位也起身发言，说的没哟心意，但重点是给副市长捧场嘛！ 牛副市长暗暗头疼，他早知道红星厂和铭扬机械会在这次座谈会上针锋相对，但不料达到这种红眼的地步。 这样下去，会议的主题要被带跑偏。 “前面的讨论用时太长，下面最后讨论一个问题：从上次座谈会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在这个月里你们全都在努力地配合我，这我看在眼里，非常感谢。同时，既然有了一个月的经验，那我想听听你们的心里话，有没有什么要提给我的意见？” “不要矜持，我的脾气你们了解，可不会经常给你们提意见的机会哟！”牛副市长说完笑了笑，看着下面人。 王朝阳本来打算继续站起来说的，但被胡庆斌按住。 “老弟啊，你悠着点，这要把这里变成战场？你不怕，我和老马都怕，实话跟你说，开会之前我接到过总部领导的电话，他这个给我一个要求：稳！被你这么搅和下去，我担心稳不住啊！” “我很稳！”王朝阳道。 “你稳，我们不稳啊！”胡庆斌咧嘴。 “好吧，给您一个面子。”王朝阳笑了笑，索性闭嘴。 “我有话说！” 周文杰却突然起身，道：“意见，提不上，但有个小小的疑问，想请教牛副市长。其实仍然跟上一个自由竞争的话题有关。牛副市长，在座各位，想必你们也都发现，自从政策放开后，小企业如同雨后春笋一样长出来，开车去城郊转一圈，放眼望去几乎全是新建的小厂。有数据统计说，南阳市过去一个季度成立的小厂，超过三十家！” “但这里一个重要的是，这些小厂都要吃饭吧，若不盈利，早安都得关门。但如何盈利，这是一个问题。” 众人纷纷点头，固然很多人看不惯周文杰溜须拍马的作风，但就这个问题而言，还是很有见解的。 第388章 笑着面对失败? “你什么见解？”牛副市长问道。 “回牛副市长，整合资源，突出优势，这是我的想法。”周文杰道。 “请说得具体些。”牛副市长又问。 “那我就拿具体项目举例吧！” 周文杰笑了笑，那样子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说：“这次长海农机的变速箱项目，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种项目的体量非常大，总产量三十万，没有哪家厂子不想得到吧？但其实这个项目的难度还是很大的，若所有厂子，不分大小，一窝蜂地扑上去，那还不乱套？” “我读过一篇文章，说是从前有一个满载珠宝的轮船沉入海底，所有打捞公司都一拥而上，准备争抢。其中一家打捞公司找到政府，要求其尽快颁布禁令，禁制其他公司打捞。原因是什么呢？原因是只有这家公司最清楚沉船的具体位置，如果禁令部颁布，那么所有打捞公司消耗的资源要比沉船的珠宝还要贵。最后，政府颁布了禁令，只允许这一家公司慢慢打捞，以最经济最划算的方式去打捞。” 周文杰这番话，令在场所有人刮不相看。 这个时代，研究经济理论的人并不多，所以想周文杰这样引经据典头头是道的演说并不多见。 见到台下众人反应，周文杰暗暗得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枉费死记硬背记下这个故事。 “……说回到变速箱这个项目，我同样希望牛副市长能考虑，在鼓励良性竞争的同时，也要遏制胡乱哄抢。把机会留给那些更有希望，更有实力的企业，比如，我们铭扬机械！”说了一打通，最后一句话才是周文杰真正想说的。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看向会场的角落。 战争的基调已经形成，周文杰再次出招，红星厂那位也不会沉默吧？ 果不其然，王朝阳起身。 “周总，有个问题没听明白，想请教您。” “说！” “沉船的故事很好，谢谢周总分享，但我想不明白在这个故事中，市场经济和宏观调控，哪个更重要呢？” “当然宏观调控更重要！” “周总前面讲得可都是市场经济。” “……” 周文杰微微一滞，然后脸憋得通红。经王朝阳一问，他才发现刚刚的发言的确前后不搭调。 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真正懂经济的人不多，周文杰也是一知半解。为了博人眼球，他强行背下一个故事，在结合几个热词，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外行听得热闹，但实则牛唇不对马嘴。 王朝阳虽然也不是研究经济的，但这些基本的东西还是在当年的高中课本中学过。你把脖子送过来，不砍你一刀对不起你的殷勤。 “呵呵，红星厂的工程师，果然有见识！”周文杰红着脸，冷冷一笑说，“牙尖嘴利，说得好像在场所有人都不如你似的，不如哪天您办一个讲座，让我们这群人都去听听？” 王朝阳微微耸肩：“如果需要，我不介意。” 周文杰冷冷盯着对方：“你倒是不谦虚。” 王朝阳也盯着他：“周总也没谦虚呀！” 火药味一度攀升。 牛副市长眉头紧锁。胡庆斌和马三元均是捏了一把冷汗。其他绝大多数人保持沉默，他们多数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不由得多看了王朝阳几眼。这个年轻人，不寻常。 会场旁边的众多记者，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新闻点，纷纷照相记录。这阵子有关红星和铭扬机械的新闻铺天盖地，属于铺垫，今日所见，才是高潮吧！ 最终又是牛副市长发话，当前环节结束。 下一个环节，也是最后一个环节，当众签约！ 从上一次座谈会开始，众多企业纷纷做出成果，到了本次会议，成果将以签约的形势展现出来。 这是对牛副市长主推的基调最好的响应。 最后一个环节正式开始之前，工作人员开始重新布置主席台，由北向南摆出一条长长的桌椅，桌面铺着红布，以花瓶分割成若干部分，每个部分摆好纸笔。 心情郁闷的周文杰，此刻心情好转。 他等得就是这个环节！ 王朝阳，你不是牙尖嘴利嘛？你不是总能耍小聪明吗？但面对绝对实力，你能有什么办法？ 在这个环节上，他将代表铭扬机械跟长海农机正式签约，那手扶拖拉机的变速箱项目，量产订单将花落铭扬机械。 这是牛副市长明确指示过的，绝不会有差池。 这也就意味着，前面红星厂的种种表现，如同猴子捞月一样，捞不到月亮，剩下的之后滑稽和好笑！ 趁这个空档，胡庆斌凑近牛副市长说了些什么，但很快便灰头土脸地返回座位。他略有愧疚地看着王朝阳说：“我想最后再争取一下，但牛副市长完全不想改变主意……” 马三元也叹气道：“我曾直接给总部打过电话，说起量产订单的事情。但你要知道，由于变速箱项目落在南阳市，所以总部也不能在不考虑市政府的意见，原则上这些项目都是国家的，政府最有发言权。所以朝阳啊，你也不用太难过，胳膊拗不过大腿。” 王朝阳苦笑一声，没有出声。 这就是时代的无奈吧？ 时代的车轮在滚滚向前，但不可否认此刻车轮还没有彻底摆脱泥泞。 即便注定没有希望，但王朝阳仍然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即便失败，也做到笑着面对吧！ 恰在此时，会场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牛副市长的秘书飞速地跑入会场，并弯腰在牛副市长耳边说了些什么，这个举动做得非常仓促，立即引起所有人注意。 紧跟着，就看到牛副市长脸色大变，直接起身，朝门口方向跑去……他得到了什么消息，扔下会议厅内所有人不管？ 原本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数十道目光纷纷随着牛副市长健硕的身影，移向入口。 没过多久，就见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出现，老者坐在轮椅上，入场速度很慢，但却气场十足。 牛副市长宛若子侄见到长辈一样，慌里慌张地跑到近前迎接。 会场内其他人，在经过短暂的诧异之后，纷纷起身。 “吴老师好！” “参谋长同志好！” “吴老怎么来了，这太意外了！” 吴盛开道场。 第389章 一尊大神 吴盛开的突然到场，出乎全场人的意料之外。牛副市长跑过去迎接的同时，其他人也纷纷离坐，主动上前问好。 这是一个古怪的现象。通常军方领导不会在地方产生太大影响力，不过吴盛开老同志并不寻常。 这位参谋长同志虽然隶属于军方体制，但其影响力却是极大的。不同于普通军队干部，吴盛开属于技术型的，出了体制内的业务，他也经常跟军方之外的政企学校互动。 例如，他有至少国内三所大学的名誉教授称号，每年会累计举办讲座三十场以上，跟他有过深刻讨论的学生都会尊敬他为吴老师。 换句胡说，吴盛开在自身技术水平过硬的同时，人脉也非常广。 技术水平高，资源广，这也是军工科技项目由他这么一个参谋长来主抓的原因。 “你们好，你们都好！小牛你也好！都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一个闲着没事来凑人脑的老头子，你们真的不用客气，快请坐吧！”吴盛开笑眯眯道，一团和气。 如此热闹一阵，会场里慢慢恢复秩序。 牛副市长原本打算让人给吴盛开加上桌椅，但吴盛开说他做轮椅就好，靠在旁边随便听听，你们继续。 吴盛开虽然这么说，但牛副市长还是把会议前半程的情况作了简单汇报，然后宣布签约环节继续。众多提前准备好的企业负责人纷纷登台，并排坐在桌前，在他们面前是提前预备好的大红合同。 “不错不错，短短一个月就有这么多成果，小牛你的效率够高！”吴盛开赞道。 “谢谢吴老师夸奖。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也是在场所有企业家们的努力成果。”牛副市长答道。 “听说有一个机械行业的项目？呵呵别的行业我不懂，机械行业倒是感兴趣听一听。”吴盛开道。 “那就由我来跟吴老师介绍一下吧！”周文杰嚯地起身，平时装得矜持，但此刻周文杰知道这位坐在轮椅上的是真正的大佬，在他面前没必要矜持，要尽可能地混脸熟才行！ 起身同时，周文杰看着牛副市长。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这机会一定要给我！ 牛副市长知道周文杰的小九九，但也不排斥，便解释道：“吴老师，这位周文杰是一位优秀的企业家，他一手扶起来的铭扬机械发展速度非常快，被评为今年的‘高新技术企业’。” 吴盛开看了周文杰一眼道：“嗯，你说说吧！” 周文杰开始介绍整个变速箱项目，虽说这个项目跟他铭扬机械的关系不大，但人嘴两张皮，话分怎么说，周文杰凭借他口吐莲花的功夫，硬是把情况介绍成没有铭扬机械这个项目做不下去的地步。 台下众人纷纷暗赞：这种瞪眼说瞎话，谭工不要脸的本领周总果然厉害！ 胡庆斌和马三元则双双黑了脸，在场恐怕没有人比这二位更清楚周文杰在胡说八道的，但那又如何呢，这种场合下，又当着吴盛开的面，他们不敢随便出声。 这个时候俩人想到了王朝阳，不约而同地看过来，那眼神分明是说：你这个搅局者怎么不出声了？任凭土匪邀功？ 但王朝阳没有看他们。此刻王朝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胡庆斌暗叫惭愧，这什么场合，吴盛开何许人也，怎么能指望王朝阳继续搅局呢！马三元也为刚刚自己不厚道的想法惭愧。你们看不过眼，有不敢出声，指望别人替你们出声，这当然是不厚道的。 “嗯小周，你说得非常不错，许多见解都很好！” 听过周文杰的汇报，吴盛开微微点头。 “谢谢吴老师夸奖……抱歉，我虽然没参加过您的讲座，但听同行说起过很多，所以冒昧地以学生自居，希望吴老师不要嫌弃！”周文杰道。 吴盛开不置可否，温吞吞道：“那变速箱的项目我也听过，似乎要参加明年的国庆献礼。这么想来时间是非常紧迫的，据我估计一般企业很难确保这个时间，小周你们是怎么做的？” 周文杰心里微微一沉，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但脸上继续保持笑容：“时间紧迫是客官事实，但我一直相信咱们工人阶级的创造力更是无限的。我有信心只要够努力，一定能保质保量地按时完成工作。” “具体是怎几乎的呢？”吴盛开并不满意周文杰的答案。 “具体计划当然是有的，但我考虑吴老师时间宝贵，觉得没必要细说。”周文杰忙道。 “需要细说的！咱搞机械的，最重要的就是严瑾，一步一个脚印，没一个过程都有精准的控制，这才能达成目标。小周你不是这么想的吗？”吴盛开又道。 “哦……谢谢吴老师教诲，我当然是这么想的。具体计划嘛，具体计划也不复杂，无非是准备原材料，安排生产，准备好图纸，按时交货这类……” 这番话说得很业余，但没办法，周文杰就是外行，搜肠刮肚地说出这些词汇已经不错了。 说话过程，他注意着吴盛开的表情，发现这位参谋长同志微微摇头，不免着急，忙又补充说：“这些都是粗略的步骤，我知道要确保时间，更详尽的管理计划是必不可少的，吴老师您尽管放心，我和我的团队都非常有经验，一定没问题的。” 吴盛开：“别的项目经验说给我听听。” 一句话，周文杰被钉在当场，心里暗自奇怪，这位老同志怎么这么较真？不知道刚刚那些都是套话吗？ 牛副市长更加奇怪。 吴盛开的突然到来已经够让他奇怪的，刚刚观察吴盛开和周文杰的对话过程，牛副市长隐隐发现吴盛开似乎不是“随便来看看”。细细品味可以发现，这位参谋长同志的问题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环环紧扣，逻辑性极强。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牛副市长浑身冒出一层冷汗：这样一尊大神，到底什么目的？ 第390章 神龙不见尾 吴盛开提出几个问题后，牛副市长和周文杰的内心如同惊涛骇浪一样，倒不是说吴盛开的权利有多大，只是他每个问题都问在关键点上。 这才导致，周文杰答得难受，牛副市长旁听更挠头。 “别的项目经验说给我听听。”吴盛开重复道，脸上仍然没有多少表情。 “好，那我就简单介绍一些……”周文杰硬着头皮说道，开始介绍其他项目经验。 周文杰是机械行业的新人，其实没有其他项目经验，他赶鸭子上架一样挪用其他经验。这是无奈之举，用的多是含糊用语，外行或许听不出什么，但在内行面前漏洞百出。 牛副市长见多识广算半个内行，听的过程中不停摇头，心说周文杰啊周文杰，吴老爷子面前耍小聪明，恐怕要栽啊！担心的同时，牛副市长仍然在观望吴盛开的反应。 安静听完周文杰的回答，吴盛开脸上表情依旧古井不惊，既不点头也没摇头。这个没有任何反应的反应令所有人看不懂。 “小牛啊！”吴盛开突然开口。 “请吴老师指教！”牛副市长忙道，脖子向前倾斜，一副聆听受教的样子。 “谈不上指教，我又不是你的领导。”吴盛开淡淡道，“只是一些经验的分享吧，机械行业的项目不比寻常，意义重大，所以项目最好交给内行来做。” “……”牛副市长浑身激灵一下道，“我知道了。” 这话说完，吴盛开便没有留下来继续看的意思，牛副市长暂停了会议，亲自把吴老爷子送走。 在牛副市长送走吴盛开的过程中，留在会议厅里的众人炸开锅。吴盛开这样一尊大佛突然降临，本就出人意料，这问了几个问题又抛出一句话就离开，神龙见谁不见尾地到底什么意思？ 周文杰如同一尊石像一样坐在那里，手心里全是汗，刚刚几个问答他感受到吴老爷子带来的巨大压力，现在双腿双腿还在颤。 要知道周文杰是什么人物？那是南阳市商界名人，平时只会给别人压力，这次可倒好，终于知道什么叫气场。 胡庆斌和马三元也在低声讨论，他们没有压力，但满肚子疑问：吴老爷子来去这么匆忙，似乎就是为了变速箱的项目，可为什么呢，他这种级别的人物怎么会关注这个项目？ 王朝阳没有参与讨论，而且一直面带郁色，胡庆斌注意到这点便问他怎么回事。王朝阳摇摇头没说什么。 不久，牛副市长返回会场。 座谈会在继续之前，牛副市长有话宣布，他说其他项目的签约仪式可以照常进行，但长海农机和铭扬机械的项目，需要暂定，进一步考量之后再做决定。 这个决定在所有人意料之内，周文杰站起身来，欲言又止。 座谈会的最后一个环节结束后，牛副市长做了简单的总结讲话，然后留了半个小时给记者问答，这些结束之后，牛副市长宣布本次座谈会结束。 其他人散场，牛副市长点名让周文杰、胡庆斌、马三元和王朝阳留下。 这仍然是意料之举。 胡庆斌和马三元均是面带笑意，可想而知牛副市长会讨论变速箱项目的方向，而这种讨论……毫无疑问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但王朝阳的脸上却见不到半点喜色，反而继续沉着脸。他借故说还有急事，让胡厂长帮忙向牛副市长道歉，然后提前离开。 胡庆斌极为费解，接下来的讨论对红星厂同样重要，王朝阳不可能不知道的。 但王朝阳没有改变主意。 离开南阳大饭店，王朝阳驾车直接前往槐树路。 停车之后，王朝阳敲了敲栅栏门。 没人应答。 王朝阳等了一会儿再敲，这次才看到孙妈走过来开门。开门之后，孙妈却没有让王朝阳进入的意思，而是说吴盛开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外人，有事的话可以改变再来。 “孙妈，首长的腿怎么样了？”王朝阳突然问道。 “……”孙妈双眼明显抖了一下，“没事，他的腿一直问题，多少年都那个样子。” “但这次格外严重，对吗？”王朝阳毫无往日的嬉笑，极为认真道，“我想见一见参谋长同志！” “好吧，跟我进来吧！”孙妈犹豫片刻，头前带路。 进屋之后，又是一股热浪袭面，屋子里的炉火比往日要旺很多。然后进入里屋，看到吴盛开正斜靠在炕上，下半身被厚厚的棉被裹着，吴盛开脸色泛白表情僵硬，额头上满是黄豆粒大小的汗珠。 “朝阳啊，你怎么来了，快坐吧！”见王朝阳进屋，吴盛开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参谋长您……”王朝阳心头发堵。 “老毛病又犯了，不碍事的，在热炕头上烤几天就没事了……你见我满头大汗的，可不是疼的，我这大岁数的人不至于，是热的。劝孙姐把炉子熄掉，就是不听……”吴盛开解释道。 这些话，王朝阳充耳不闻，而是一直盯着对方裹在厚棉被下的双腿。 “参谋长是为了帮我才特意去参加座谈会的？”他问道。 “也谈不上特意帮你，我原本也对这类地方项目感兴趣。”吴盛开道。 “您前几天为连续奔波，腿的情况本就不好，今天原本应该在家中修养吧？但为了帮我专程过去，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里的！”王朝阳却没有顺着对方的话说。 吴盛开沉默片刻，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这年轻人倒是看得明白。好吧，那我就说实话。其实你上次跟虎子来我这我就发现你不对劲儿，后来才知道你们厂子有麻烦。那天你原本打算找我帮忙的是吗？” 王朝阳没有在隐瞒，承认说那天确实想找他帮忙，但后来打消了主意，原因是吴盛开的身体情况不好，不忍心叨扰。吴盛开听完这话哈哈大笑两声，可能是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双腿，嘶的一声强忍下去，额头又冒出一阵冷汗。 “参谋长同志，其实今天您没必要专程去帮我的！”王朝阳道。 第391章 吴老师 “有没有必要，我心里清楚！”吴盛开轻吐一口气道，“说起来功利些，你若是一般的人，我是不会拖着老胳膊老腿去帮你，但你并不普通……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带着你和小张的方案回去开会，那群清高自大的技术专家看到你们的方案，双眼冒光，惊为天人啊！” 吴盛开原本表情痛苦，但说到榴弹炮增程方案时，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仿佛所有痛楚都一瞬间飞到九霄云外一样。 直到拉长了脸的孙姐端着一大碗热汤进屋，吴盛开才讪讪笑了笑，停止说话。孙姐以命令的口吻说喝药，吴盛开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就一口气把药喝掉，待孙姐离开后吴盛开偷偷朝王朝阳做了个鬼脸儿，那样子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一直担心军工科技的人才，国家才刚刚起步，我们却已经老了。所以啊朝阳，当我看到你和小张准备的方案时就确信，你们就是军工科技最奇缺的人才……或许你们的基础知识还不足，但你们已经具备的素质和创新能力，绝对是不可多得的！” 吴盛开努力压着激动的情绪，继续说：“我这个人护犊子，你跟甄虎打听一下就会知道，只要是我认可的人才，我会千方百计照顾他的！所以就算腿脚不利落，我也要去帮你一把！” “谢谢参谋长同志，要是没有您帮忙，红星厂会吃个大大的哑巴亏。”王朝阳道。 “别喊参谋长了，跟他们一样叫我吴老师吧，听着亲切。”吴盛开笑了笑又问，“我走之后小牛是怎么处理的？” “副市长取消了铭扬机械和长海农机的签约环节，后面怎么处理我不知道。座谈会结束后我直接来您这了！”王朝阳道。 “你倒是洒脱！”吴盛开道。 “主要是吴老师的威慑大！您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周文杰变得诚惶诚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依我看牛副市长也很敬畏您，所以结果不难猜测，铭扬机械一定会出局。”王朝阳说的是心里话。 “嗯，我猜也是这样。小牛性子虽然贪功冒进，但大框架还是会在的。”吴盛开点点头。 “谢谢吴老师。”王朝阳恳切道。 “你已经谢过了，不用总谢……”吴盛开道。 “不。刚刚谢您帮我。这次谢您帮我的同时还还能顾全我的处境。刚刚在座谈会上，您虽然帮我却全程跟我说过话，甚至没看过我，我知道您的目的是给我减轻压力。现在这样，别人只知道您不满周文杰，却不会猜到您是帮我。如此良苦用心，我哪能不谢？”王朝阳道。 “你啊你啊！你小子还真是什么都看得透，不错，高技术的能有你这种见识，真很不错。”吴盛开非常开心，笑着笑着突然咧起嘴来。 王朝阳知道他的腿还在疼，便问：“能不能让我看一看您的腿？” 吴盛开倒是不在乎：“当然没问题，正好被这大被子捂得难受，透透气也好……” 说着，吴盛开便掀开被子。 隔着一层衬裤，王朝阳能看到吴盛开双腿膝盖位置高高鼓起来，那应该是水肿。当着王朝阳的面，吴盛开一直忍着疼痛，但掀开被子时水肿位置被碰到，吴盛开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吴老师，您的膝盖是水肿？”王朝阳问。 “是水肿。说来也奇怪，以前好好的，到了近几年才越来越严重，每次犯病膝盖都会肿得像馒头似的，邪了门儿……”吴盛开抱怨道。 王朝阳眉头紧锁，努力搜索者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医用知识。心中产生一个想法，但毕竟不是医生，有些不敢确定。 “吴老师，那么以前每到冬天，你也会想现在这样睡热炕，裹厚被子？”他问道。 “以前当然不是！”吴盛开摇了摇头说，“以前可能是因为年轻吧，腿疼一些不在乎。近些年才水肿开始严重的，而且一年比一年严重！” “吴老师，我好像知道原因了！”王朝阳突然道。 “什么？”吴盛开一怔，知道什么原因？ “水肿一年比一年严重，不是因为你岁数大，而是被热炕烤的！”王朝阳道。见参谋长同志疑惑地看着自己，王朝阳解释道：“水肿的原因是组织液外渗，这种情况在挫伤和扭伤中非常常见。我以前……学过一些急救知识，这种组织液外渗的情况，是不允许热敷的，越是热敷，水肿约会严重！” 吴盛开往常是个多么精明的老头，此刻却被王朝阳用的一些名词弄糊涂。他怔怔反应片刻问：“你是说，越是坐热炕，水肿越是会严重？” 王朝阳笃定道：“是。” 吴盛开惊地睁大眼睛：“那我这么多年，岂不是一直再南辕北辙？” 这话的音量偏高，把外屋的孙姐吸引过来。进屋看到吴盛开掀开被子，孙姐顿时急道：“老吴，你腿不想要了吗？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咋就不能长点心呢……” 吴盛开急忙道：“孙姐，孙姐！你先别着急给我盖被子，我刚刚听朝阳说，热炕会加重水肿！捂厚被子也会加重水肿！” 孙姐猛地抬头，往日温润慈爱的目光中变得锋利起来，近乎仇视地盯着王朝阳道：“你再胡说什么？你年纪轻轻地知道什么？老吴他的情况非常遭，再不注意保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 说着，孙姐抽泣起来，仍旧不顾一切地帮吴盛开裹被子。 看得出来，孙姐是打心眼里着急。 “我知道您提吴老师好，但做法是错的！”王朝阳知道越是这个时侯，越不能含糊。 “吴老师的膝盖水肿，而高温会加剧组织液渗漏，这我百分百肯定！我知道您担心吴老师，我又何尝不是呢？他刚刚还拖着病躯帮我大忙呢！”王朝阳道，目光坚定道。 “……”孙姐喘着粗气，却没有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像王朝阳刚刚那一番又是水肿又是组织液的道理她讲不出来，她只是本能地认为，腿疼就该注意保暖。 第392章 畅谈 “我说你们俩人，不用争了，你们都是为我好，这我是知道的。既然你们一个说该保暖，一个说不该保暖，那我就都试一试嘛！” 吴盛开反倒是看得开，笑道：“我膝盖已经这样，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孙姐此刻完全笑不出来，极为内疚地说道：“首长，其实经小王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上次军区派来专家给您看病，临走时候说过，水肿严重时不可以热敷，而应该适当冰敷……当时这话我没太在意，以为那专家口误，肿成这样还能冰敷？” “可现在想起来人家说的没错，小王说说的和专家一样……而是我想当然了！” 王朝阳恍然，刚刚还好奇水肿并不是疑难杂症，给吴盛开看病的医生怎么会不知道呢？ 吴盛开继续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孙姐你用不着内疚，要是没有你的细心照顾，我的膝盖就不是水肿的问题，恐怕早就得截肢啦……更何况，用冰敷治腿疼，这本就不合常理嘛！” 经他这么一说，孙姐的内疚少有缓解。 问题找到了，吴盛开自然不必继续裹着厚棉被坐热炕头了，王朝阳帮忙把他扶下床，坐在轮椅上，又把轮椅推倒炉子旁边，这样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对吴盛开而言，膝盖情况且不说，他人却不必再遭罪了。之前裹棉被坐热炕头，那是很遭罪的！ “朝阳啊，你又帮了我一个帮，不过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说说看有啥我能帮上你的吗？”吴盛开道。 “吴老师已经帮过我了，你是一尊大佛，随便一指，我们红星厂就柳暗花明啦！”王朝阳道。 “救你小子会说话，我可不是啥大佛，我就是一个懂点技术土脉脖颈的老朽而已。其实也谈不上故意帮你，我这个人喜欢有想法的年轻人，看到你这种人就想着能帮就帮一把。”吴盛开道。 如此在温度适宜的炉火旁坐着，俩人的聊天内容不限于谢来谢去，漫无目的地闲聊。吴盛开的经历和学识，自然无话可说，令他惊讶的是，无论什么话题，王朝阳都能跟他聊得投机。聊天最怕的是一个人聊，另一个只能点头，那样早晚会把天聊死。 吴盛开意识到，几乎所有话题，王朝阳都有较深的见解，很多见解跟自己不谋而合，还有个别见解比自己还高明！ 吴盛开有一种久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如果不是孙姐盯的严，他非跟王朝阳小酌几杯不可。 这样一来，本来只想简单聊几句，却没料到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俩人之间的话题已经换了至少七八个，此刻依旧聊得火热。 孙姐在一旁搓着手心，终于忍不住过来对吴盛开说，差不多了，您虽然不需要热敷，但休息还是要的！再说你不休息，人家小王还得回去呢！ 吴盛开恍然大悟，却依旧满面笑容说，的确该歇着了，小王你一天奔波，也早点回去吧！ 王朝阳辞了参谋长，离开槐树路，返回办事处。 次一番，参加完座谈会，马不停蹄地去见参谋长，王朝阳确实有些累，不过心情大好。不仅仅因为座谈会出现转机，跟吴盛开的畅谈同样令他感到痛快。 其实因为身份和学识的关系，王朝阳好久没有找到可以畅谈的对象了，以前跟马三元也好，跟娄老师也好，或者跟其他搞技术的工程师，王朝阳都找不到畅所欲言的感觉。即便跟张苗苗聊天同样舒服，但却是那种心有灵犀的舒服。 王朝阳喜欢的聊天是，你的观点可以尽情的输出，对方完全听懂，并且有拓展性的反馈，这样思想产生碰撞，聊天会产生火花。 想到这里，王朝阳不免对吴盛开肃然起敬。 回想自己那些知识，是在和平年纪安逸的课堂和实验室中学到的，而吴盛开的知识多半都是在艰苦卓绝的条件中自己琢磨出来的，前方战火连天，后方搞科研，研究成果来不及过多验证，搞不好下个月就能出现在前线上，那是怎样一种情形啊！ 这样的老前辈，可敬。 回到办事处，进门后发现张苗苗在门口站着。 见王朝阳出现，张苗苗第一时间走过来，眼神中充满担忧。王朝阳不由得自责，这次去参加座谈会，张苗苗一定挂念，结束后没有第一时间回来，这妹子估计着急坏了。 但是再着急，也得稍等片刻，因为座谈会具体结果，王朝阳自己也不确定。 带着张苗苗一同返回办公室，王朝阳给马三元去了电话。没人接听，王朝阳又打给胡庆斌。 电话接通，胡庆斌听出王朝阳的声音，立即喊道：“座谈会一结束你小子就没影啦，去干啥了？” 王朝阳说了一声抱歉，道：“结果怎么样？” 胡庆斌大声道：“结果嘛……当然是好的！” 然后胡庆斌把王朝阳走后，牛副市长把他们留下来谈话的经过简述一遍。谈话对象包括胡庆斌、马三元和周文杰。事实上，牛副市长主要跟周文杰谈，胡庆斌和马三元一直在旁边听。 牛副市长的意思是，经过深入考虑，周文杰的铭扬机械在技术实力和项目经验上都有不足，变速箱这个项目是省级重点项目，交给铭扬机械做是有风险的。最保险的做法是，有长海农机根据经验，选择更加可靠的合作单位，保质保量完成任务。牛副市长表示，他知道这样大起大落，对周文杰和铭扬机械都有极大的冲击，但希望周文杰以“大局为重”，不要计较一城一池，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要以市场经济的视角去看问题。 牛副市长这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把所有角度都堵得严严实实，周文杰无话可说。 但周文杰终究是周文杰，即便处境不利，仍然能尽可能地挽回损失。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怨念，非常爽朗地笑着说，牛副市长说得对，坚决拥护牛副市长的决定，相对于全市的经济发展，他一个铭扬机械无足轻重，把项目交给最适合的厂子去做才是明智之举。既然铭扬机械不是“最适合的厂子”，那心甘情愿地退出！ 牛副市长赞许地说，周总果然识大局，看后铭扬机械，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第393章 太公钓鱼新说 “从认清局势这点看，周文杰也算是一位枭雄。”听完胡庆斌的话，王朝阳道。 “哼，臭不要脸罢了，要我可做不到。”胡庆斌骂道。 “那不谈周文杰了，咱们谈项目。胡厂长举得什么时间合适，我和苗苗去找马总工，商量接下来项目该怎么推进的事？”王朝阳问道。 “少自以为是，谁说项目就会给你红星？”胡庆斌哼道。 “所以啊，胡大厂长是我们红星的衣食父母，一定多多给机会。我们红星虽小，但一定竭尽全力跟随胡厂长的步调，把项目做好！”王朝阳道。 听到一半时，胡庆斌就笑得前仰后合，骂道：“你小子真够贫，好了好了，明天上午吧，你和苗苗过来！” 王朝阳道：“好嘞！” 挂断电话，王朝阳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尘埃落地。他回身，朝张苗苗点了点头。 张苗苗也朝他点点头。 这事如果换成唐安娜，估计会兴奋地上蹿下跳，但张苗苗不是那种情绪外放的性格，就算心里再兴奋，也只是点头而已。 这样不太好，王朝阳决定用适当的手段引到一下女孩儿，于是张开双臂问道：“苗苗，一场战争，你的男人凯旋，不表示表示吗？” 张苗苗被吓地后退一步，红着脸摇头。 看到这娇滴滴羞赧的妹子，王朝阳心头一荡，起了玩心，便恶狠狠地往前走一步：“这可不行，勇斗恶龙的少年，凯旋而归时应该得到女神的拥抱和热吻！” 张苗苗更害怕了，急忙看门，还好门关着，但这里是办公室啊，拥抱和热吻，这是什么疯话啊！ 王朝阳步步紧逼，女孩儿连连后退，最后退到墙边无路可逃，张苗苗只好抱着肩膀缩成一团。王朝阳正要享受这额外的福利时，桌上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电话，电话！”张苗苗幸灾乐祸地喊道。 “该死！”王朝阳苦笑着回到桌前，接起电话，就听到对面一个女人的声音，“王朝阳，我的事办妥了，终于回来了！好久不见，不会把姐姐忘掉吧？下午带上苗苗，咱一起吃饭。哈哈，我可是要有大事情要宣布哟！” 是唐安娜！ 这哈士奇果真有搅屎棍子的天赋吗？ 这阵子唐安娜一直在忙乎自己的事情，道尔森在南阳市设立办事处，手续因为开绿灯还算顺利，但毕竟是跨国的办事处，许多事情是需要唐安娜亲自去跑。这段时间回了总部，便一直处于失联状态，回来头一天就要跟王朝阳和张苗苗吃饭，可见在南阳市她也是没其他朋友了。 约好时间，挂了电话。 王朝阳自然也就没了继续逗苗苗的心思，回到正题上来，王朝阳讲了吴盛开专程过去帮忙的事情。吴盛开的病情张苗苗也见过，听到他坐着轮椅去帮忙，张苗苗也是忧心。 王朝阳说：“吴老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你放心，答谢他的机会还是有的。榴弹炮增程项目已经一定会落在咱们攻坚组的头上，把项目做好，就是对吴老师最大的回报！” 张苗苗深以为然地点头。 然后王朝阳含笑看着张苗苗道：“那么接下来……” 张苗苗谨慎地后退一步：“你又要干嘛？” 王朝阳哈哈笑道：“你把我当大灰狼啦？放心，现在没想欺负你。我是想说接下来应该把好消息告诉给其他人了，开个短会宣布吧！” 张苗苗也觉得应该这样，上次宣布项目暂停，明显感觉办事处这群新人斗志消沉。张苗苗问王朝阳想什么时候开会，王朝阳却摇头说：“不是我开，而是你开！” 十五分钟之后，办事处全体成员聚集在会议室。 一张巨大的椭圆形桌面，足够容纳三十人。这个时代的会议室多数像课堂，这种开放式的会议室很少见，是当初选装修风格时王朝阳亲自裁定的。 张苗苗坐在最前面，其他人分坐两侧，王朝阳则跟其他人混坐在一起。 短暂的局促之后，张苗苗宣布了变速箱项目的最新消息，然后简单介绍了项目的后续安排以及人员上的安排。张苗苗讲话时，不擅长煽动情绪，但毕竟是好消息，引发众人掌声。 讲话结束，张苗苗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王朝阳身上，那意思是问你要不要说几句，王朝阳的回应是轻轻摇头。你是主导，我甘心做你幕后的男人……咳咳。 本打算就此结束会议，但张苗苗突然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在说些什么，便道：“现在是年底，红星厂的发展速度有目共睹，是机遇也是挑战。机遇在于，红星厂变强了，所有职工都有更大的舞台。挑战在于，未来的工作量和工作难度一定会增加！在场的都是新人，其实包括我也是，我希望大家保持年轻该有的热情，提高自己的水平，直面挑战！”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爆发出长达三分钟的掌声。 谁也没料到，张苗苗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从语言的精彩层度讲，这番话最多算合格，但从张苗苗惜字如金的张苗苗口中说出，效果却出乎意料。 就连王朝阳也没料到。 王朝阳朝张苗苗比划了一下大拇指，优秀！ 会议结束后，到了下班时间，王朝阳和张苗苗一起去赴唐安娜的饭局。 地点在华北路上一家新开的饭店，位置大约处于红星和道尔森办事处之间。唐安娜提前到了，见俩人出现后便抱怨说：“谢谢两位大忙人赏脸，小女子等了十多分钟才姗姗来迟，哎，看来我这叫姜太公钓鱼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已经起身去拉了张苗苗的手，两个女孩儿坐在一面，王朝阳坐在她们的对面。 “不是打击你，但‘姜太公钓鱼’不是你这样用的。”王朝阳道。 “欺负我没文化？姜太公钓鱼，不就是说一个老头，等着鱼上钩，结果鱼一直不上钩的意思吗？最近我有在学习，少忽悠我！”唐安娜道。 “好吧。”王朝阳道，索性就这么用吧，希望姜太公他老人家不要生气。 饭菜上齐，三人边吃边聊。 第394章 二婚? 和唐安娜的关系早过了普通朋友假客气的阶段，属于那种有啥说啥偶尔互相损的地步。 唐安娜这种哈士奇属性的，更是不会设防，把回道尔森总部办事，以及办事处这边的业务计划一股脑地说出来，也不在乎所谓的商业泄密。 道尔森未来一年的计划是依托南阳市的办事处，逐步筹建一个零件加工厂，所加工的产品用于支持大陆这边的项目。这个计划主要看重的是劳动力的成本优势，根据唐安娜说说，道尔森目前还没有在南阳市拿项目的计划，这意味着，不会跟红星厂成为竞争对手。 王朝阳听了唐安娜的话，暗赞道尔森高层决策的明智。当前国内的机会虽然多，但对于一个纯外企来说，很难吃到嘴里，这种水土不服的劣势跟红星厂这种原生企业相比，是不可忽略的。纯粹的加工厂可以免去项目来源的麻烦，既可以充分利用劳动力成本优势，又能逐步“扎根”。 说这步棋走得很稳健。 说到这里，唐安娜开始眉飞色舞起来。她说按照现在计划，道尔森会在南阳市加大投资，设立工厂，到那时候她这个先锋没准会变成厂长……唐厂长，这个称呼听起来还不错。 王朝阳应和道，以后劳请唐厂长多多照顾生意。 工作上的话题聊完，唐安娜拉着张苗苗聊起女孩子之间的话题，这次的往返，唐安娜特意给张苗苗买了两套衣服和一堆化妆品。女人一旦聊起这些，基本没男人什么事儿了，王朝阳也不太感兴趣，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吃饭上。 吃饱喝足，王朝阳要了一杯热茶，慢慢品茶，突然被窗外的一个人影吸引了注意力。 让张苗苗和唐安娜继续聊，他起身出了饭店，快走几步发现果然没有看错，前面那个推着小车裹着厚厚棉帽的人是杨伦才。 快步追了上去，王朝阳道：“杨工，这么巧又见面了！” 杨伦才裹着厚厚的军绿色的棉袄，棉帽子遮住大班长脸，胡茬留的很长，脸上挂着汗水和油污，额头淤青还没有消失，显得很狼狈。 在见王朝阳，杨伦才显得极为尴尬，没有吭声，绕路继续往前走。 王朝阳再次追过去道：“杨工不跟我说话，是因为恨我吗？” 这次杨伦才站住，道：“不，我从来没恨过你。” 王朝阳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落得现在下场。” 杨伦才苦笑道：“这个下场也不错，每天早晚买些油条小菜，收入虽然不多，但不至于饿肚子，也算自食其力。” 王朝阳问：“但杨工一肚子的学问，岂不是浪费了？” 杨伦才额头明显地鼓起一道青筋，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不见，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王朝阳道：“我正好在这里吃饭，杨工是我尊敬的人，能否赏脸一起吃个饭？” 这话听得杨伦才惊讶，犹豫片刻才点头。王朝阳便带着杨伦才一起返回饭店。张苗苗和唐安娜正聊天的，突然见王朝阳带着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回来，均是惊讶。王朝阳解释说：“这位是杨工，我请他吃点东西，你们继续聊你们的！” 张苗苗惊道：“杨工？怎么会……” 张苗苗并不知道杨伦才的遭遇，所以才这么惊讶。 唐安娜则连杨伦才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毫不遮掩地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但毕竟是王朝阳请回来的客人，她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你别着急嫌弃，先听我介绍杨工的为人！” 王朝阳当即把杨伦才以前是铭扬机械的总工程师的身份说出来，还说上一版变速箱方案就出自他手，至于方案中存在的漏洞，其实跟杨伦才没有关系，而是周文杰指手画脚的结果。 王朝阳还当众说，虽然是竞争对手，但心里是尊敬杨伦才的。还记得那天在牛副市长面前对峙，杨伦才得知自己的方案存在隐患后，没有任何遮掩和含糊，直接当众承认，这份对待问题的坦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的。 听到这番评论，杨伦才怔住，他从没想过能得到对手的尊重。 张苗苗真诚地说道：“杨工，我也很敬重您。这个行业不缺少优秀的工程师，但一定缺少能坦然面对问题的工程师！” 唐安娜则突然起身，共恭恭敬道：“杨工，我想你道歉，我刚刚竟然嫌弃你！你就当我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小女人好了！苗苗说得对，能坦然面对问题的工程师，是在罕见。王朝阳说的也对，您的严谨，您的坦然，您面对问题的态度，都是我们这群年轻人的楷模！” 杨伦才不安起来，眼睛却开始湿润。 杨伦才是典型的知识分子，骨子里的傲气支持着现在的他，但要说没有任何期待，那是骗人的。对于一个敢于坦然面对问题的人，其实最希望的恰恰是别人的理解。 就比如杨伦才的行为，作为总工程师的他可以认错，但必须要知道，这个锅其实并不是他的！ “谢谢你们能这样理解我，我……我……我真的谢谢你们！”杨伦才激动道。 “谢我们干啥，您用行动教会了我们做人的道理，我们谢您还来不及呢！”唐安娜立即回道。 “这么说就太严重了！”杨伦才连摇头。 “哎呀先别说这些了，杨工您满肚子都是学问，整天去买油条就太浪费了，要不你去红星吧！”唐安娜道，冲王朝阳偷偷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姐给你帮忙，回头记得谢恩哟。 其实从王朝阳介绍完杨伦才的身份，唐安娜就明白了王朝阳的目的，便主动扮演起“月老”来。 涉及到红星厂，有些话王朝阳不方便开口，唐安娜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反倒可以随意讲话。 “红星？我这种身份怎么能去红星！”杨伦才连连摇头。 “有啥不可以的，你跟铭扬机械已经没有关系了。就拿婚姻做比喻，你已经离婚，还不许二婚？”唐安娜道。 这话把桌上其他三人说得集体脸黑，这种比喻还真是奇葩。 第395章 老杨的决定 唐安娜眨了眨眼睛又道：“我在国外工作的时间长，辞职跳槽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所以杨工您要知道，这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您现在……” “我现在这种无业游民的身份，对吗？”杨伦才苦笑。 “呃……也对！您是无业游民，这意味着自由嘛，有啥不对的？那个周文杰我见过，是个阴险讨厌的家伙，从他的公司出来正好，免得以后被他拉上贼船都不知道！”唐安娜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安娜这番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讲真的杨伦才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恰恰想法，他庆幸当时的果断。 试想一下，如果那个项目的隐患没有暴露，一直发展下去，那么到了明年国庆节之前制作样机时会怎样……没有暴露的隐患，只会让危机变得更严重！ “哎呀我说杨工，您迟迟不点头，是不是担心红星厂的待遇问题。好办，这事我帮你问，王朝阳，你现在就说，如果杨工去你们办事处，你给他啥待遇？”唐安娜转向王朝阳，偷偷扎眼。 “杨工这种做过总工程师的身份，谈待遇就太俗了！”王朝阳也眨了眨眼睛。 “少玩虚的，快说！”唐安娜喊道。 “那好……工资至少是普通工程师的两倍！如果杨工老伴儿没有工作的话，还可以得到额外的补贴，如果杨工的孩子未成年，也可以得到补助，这些针对高级人才的待遇，是我以前跟厂长商量好的。当然还有其他基础福利，比如年终奖，节假日礼物等等，我就不一一介绍了。”王朝阳道。 “哇，你们红星的福利体系这么人性化，很有国际范儿，听得我都有些心动呢……” 唐安娜表情那叫一个浮夸，然后转身对杨伦才道：“杨工，说真的红星厂这个待遇真不错了，体量虽然不大，但有大企业的气魄。而且杨工我跟您说一句公道话，人家红星厂的发展速度很快的，从我认识王朝阳开始，就见识过他们做成好多大项目，现在总厂那一片分成四五个分厂，全都在满负荷生产，啧啧，前途无量。” “再多说一点，红星厂现在基本上是老厂长和王朝阳俩人说的算，老厂长我见识过，热血老兵，豪爽无双，您这种宁折不弯的性格跟老厂长一定合拍。再说王朝阳，这家伙看起来不着调，但其实很有见识，也有野心，嗯……总之吧，红星厂在这对父子的统治之下，一定会越来越好滴！” 听完这番话，杨伦才开始沉默。 过了一会儿，这位曾经的总工道：“我这个岁数，其实对于能赚多少钱和未来的发展，其实并不在意。我现在唯一在意的是，不想让一肚子东西浪费。呵呵，说这话可能会让你们笑话，但我这一肚子东西虽然不多，但却是我大半辈子的积累，所以……” 表情严肃起来，杨伦才看着王朝阳道：“所以如果重作冯妇，我首先要考虑的是工作环境，我希望在一个没有勾心斗角，可以踏踏实实做事情的环境中工作。这点，我相信红星可以提供，对吗？” 王朝阳也正色道：“没错。” 杨伦才道：“那好，如果不嫌弃我的老迈，我愿意成为红星一员！” 当天晚上，王朝阳就忍不住把杨伦才加入红星的消息告诉给老爹。杨伦才的加入，对红星厂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很早之前，王嵩父子俩就讨论过红星厂的发展方向问题，并将方向定为高精路线，朝着机械系统方向发展。 杨伦才曾经担任过总工，具备完整的系统设计经验，这正是红星厂欠缺的人才。对于红星厂这一票新人居多的技术团队，最需要的就是有这样一位老同志来带。 而从另外一方面讲，有了杨伦才的加入，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压力得以分担，这让两个年轻人从繁杂的办事处事务中解脱出来。 第二天，跟胡庆斌约好见面。王朝阳不想避嫌，直接带着杨伦才一同前往。见到杨伦才以红星厂工程师的身份出现在办公室时，胡庆斌和马三元都吃了一大惊。 抛开曾经的敌对关系不谈，杨伦才的知识和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马三元就直言不讳地赞道：“朝阳，你们红星捡到宝啦！” 王朝阳笑道：“杨工正是我们急需的人才！” 杨伦才习惯不苟言笑的表情，此时认真道：“我成全红星，同时也是红星成全我……如果没有红星厂，我不确定会不会再回这一行。” 简单的寒暄过后，众人进入工作状态。今天见面的主题是讨论变速箱项目的后续推进方式。胡庆斌的意见占主导作用，他认为首先设计责任必须明确，两人合租房会漏，两家养牛牛会瘦，责任不明是任何项目中最大的弊端。 胡庆斌认为，设计的主责任人定为马三元。 这个意见得到一致同意。 然后胡庆斌认为，由长海农机和红星厂各自出人，组成项目组。马三元毫无疑问地担任组长，红星厂出一人担任副组长，组员从双方的工程师中选择。 这个意见也是没问题的，唯一的问题是项目组的成员。 红星厂这边三人，经过简单的商议，由杨伦才担任副组长，张苗苗和另外一名办事处新人以普通组员的身份加入。 马三元老大不乐意地问道：“好一个王朝阳，到了现在你反倒不搀和这个项目，是不是觉得这个项目小儿科？” 王朝阳急忙道歉：“老马同志别多想，这只是一个名份问题，我只是想多给新人一些机会，如果项目需要我，我义不容辞的！” 马三元皱了皱鼻子：“这话还差不多。” 杨伦才此时道：“我这个身份，本不应该担任副组长的，但朝阳和苗苗坚持，我只能尽量。马总工，以前工作时多有摩擦，以后如果有看不顺眼的地方，尽管说话。” 马三元哈哈笑道：“老杨啊，说实话咱俩性格差不多，直心眼儿！以后工作嘛，磕磕碰碰少不了，但只要清楚都是为项目好，那就足够了！” 杨伦才鼻子猛地一酸：“好，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 第396章 红包照常有 在长海农机的会议结束后，红星厂三人返回办事处，当天的晚些时候组织了一次办事处全体成员会议，会议以王朝阳为主导，会上王朝阳宣布了变速箱项目将有杨伦才负责的决定。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内容，便让杨伦才回去休息。 到了第二天，王朝阳开车载着杨伦才返回红星总厂，跟老厂长见面。虽然已经决定请杨伦才加入红星，但终归要当面跟厂长谈一下，王朝阳还没到那种独揽人事大权的地步。 简单聊过，王嵩非常满意。杨伦才属于不苟言笑的性格，但每句话都能说在点子上，肚子里有真知灼见，这种人王嵩一向喜欢。 这是个过场，本打算当天返回办事处，但王嵩却让他们稍等一下，下午再走。王朝阳问有什么事，老厂长却故作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这样等到下午三点多，王嵩把王朝阳和杨伦才叫到办公室，将一张文件递到他们面前，文件的题头赫然是：年度营业总结。 原来王嵩让他们等的就是这个，红星厂的年度营业总结报告！ 王朝阳一目十行地从上到下浏览，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早知道红星厂的发展速度快，但没想到年度总营业额达到三十五万！ 若放到后世，这个数值不过尔尔，但在八十年代初期，这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数字！ “哈哈，这还不算完，你看下一页！”王嵩双手撑着桌面，大声喊道，一副亟不可待的样子。 反倒第二页，上面分门别类地写着红星厂的概况，包括占地面积、人员数量、设备情况…… 看着一串串数字，王朝阳心潮澎湃。 这就是红星，这就为之奋斗的红星。数字不会骗人，这都是奋斗结果！ “开心不？还没完呢，再看下一页！”王嵩又道。 下一页还能是啥？王朝阳翻开下页，发现是对明年的预测。由于绝大多数项目都是长期的，所以明年的情况是可以预测的。文件推测结果是，明年红星厂的营业额将超过八十万！ “厂长，朝阳……”杨伦才突然开口，并站起身来。 “什么了老杨？”王嵩奇怪。 “这三页文件，是厂里的绝对秘密，你们……你们就这么信任我吗？这毕竟是我加入红星的第三天……”杨伦才问。 “这叫什么话！”王嵩瞪眼，“三天和三年有什么区别吗？加入红星，就是一家人。” “可毕竟……”杨伦才无力反驳。 “没有毕竟。何况这个数据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这些都是咱红星实实在在干出来的成果，外人知道又能怎么滴，最多眼红！” 王嵩显然没把这个当要紧的事，没有过多讨论，而是说出他今后的一些打算。有钱了，他这个当家长的也该想想其他问题了。 王嵩首先想到的是今年年底一定给所有人包个大红包。定制一批工作服，面料一定要好，要有红星厂的标志，全体职工每人一套。职工的宿舍也该扩建了，现在工人数量暴增，仍然挤在原来的宿舍中，好多工人甚至要打地铺，以前是没时间，现在钱和时间都有，工人的宿舍条件一定要改善。再有就是车间的护具需要添置和更新，刘德贵因为这事不止一次找过王嵩，车间里现在用的护具都太陈旧啦，干活时影响效率不说，也经常发生危险，这个问题必须早些解决…… 王嵩就这么一边说一边想，然后突然挠挠头说：“这么一看，花钱的地方还是蛮多的嘛！” 王朝阳笑道：“您这就是一家之主的难处啊！光听数字，营业额很多，但其实需要开支的地方更多。您刚刚说的那些事情，花钱最少的也得大几千吧？” 王嵩叹了口气道：“是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王朝阳问道：“那您刚刚说红包的事，还发吗？” 王嵩骂道：“你啥时候见你老子说话不算数了？该花的钱，一定要花！今年是红星扭转颓势的一年，红包必须有，而且分量必须足！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厂子赚的钱，不是赚给我王嵩一个人的，而是所有人赚的。所以，所有人都必须分到好处！” 王朝阳比划大拇指：“爹，您这理念，先进！我支持！” 听着爷俩对话，杨伦才心中骇然，还是第一次看到浑然不在乎钱的人。回想周文杰，资产无数，对外名声也很好，但当初得知不需要技术人员时还不是第一时间过河拆桥？原因还不是为了省钱？ 跟这对父子一比，高低立判！ 杨伦才心中感慨，看来加入红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王嵩和王朝阳讨论完钱的问题，又简单讨论了年终的工作安排。由于距离农历大年还有两周时间，王嵩的想法是尽可能地把工作往年后排，争取在小年前后给工人们放假，正月初七左右恢复上班，这样职工们有将近半个月的假期。 对于这个想法，王朝阳举双手赞成。放假哎，谁不喜欢！ 但问题是产量不能耽误，厂子吗，产量终究是第一位的，如果因为搞人文关怀而耽误了生产，那就本末倒置了。 王朝阳给的意见是，这个想法可以提前通知给全体职工，年底的产量如果提前完成，那就可以小年放假，如果不能完成，那就按照实际情况而定。王朝阳相信，职工们一定会受到“鼓舞”而加快速度的。 王嵩笑着说他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觉得可以把不同班组的任务分开制定，不要一刀切，哪个班组先完成任务，哪个班组小年放假，没有完成任务的班组则需要延长工作时间。 这样做的好处是，不但可以用假期“刺激”积极性，还可以在班组之间形成良性竞争。 王朝阳暗赞这位没有受过管理教育的老爹，管人的天赋实在高明。 而在老爹这个思路的影响下，王朝阳建议第一个完成任务的班组不单可以提前放假，而且还可以得到一面锦旗。 这面锦旗象征着荣誉，在今后，所有班组都可以通过产量和合格率来争夺这面锦旗，以季度为单位，夺得锦旗的班组不单能得到荣誉，最好还有实实在在的奖金拿，那就最好不过了！ 王嵩用力地点头说：“不错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大框架是这样，细节问题我回头让龚老九考虑！” 第397章 流动的锦旗 王嵩父子二人头脑风暴出来的主意，迅速以制度的形式在红星厂内实施。 名字就叫流动锦旗制度，年底之前试运行，试运行的部门仅包括生产车间。以班组为单位，预先设定年底之前的工作目标，两大考核目标的数值包括产品数量和合格率，最先完成指标的班组将得到第一面锦旗。 除此之外，在小年之前完成指标的班组成员，可以提前放春节假。 以上是试运行阶段的规定。 正是实施的时间为明年，以季度为单位考核，所有班组参与评比，最优秀的班组可以夺取锦旗，并且可以在每个季度末得到奖金和额外的一天休息日。 这个制度才落地，就得到广大职工的积极反馈，并表示会积极响应厂里的号召。 因为在职工看来，所设定的任务量并没有额外增加，那么提前完成就可以提前放假，这很合理。至于锦旗所带来的荣誉，那更是所有人都希望的。 王嵩因为担心这个制度会带来无法预测的负面影响，所以在制度实施的前几天，每天都会去车间里巡视。结果所看所听，也都令他满意。车间里的工人们，一个个都生龙活虎，走路都是用小跑的，个别性子急的班长更是亲自上阵。 王嵩私下里找刘德贵谈过，车间主任更是大赞这个主意的高明，现在职工们的积极性和主动性非常高，他的管理工作太省事了。 王嵩跟他强调说，管理工作省心，那就重点抓质量。可不能出现保量不保质的情况！ 车间主任咧着大嘴笑道，合格率您放一万个心，我会不知道这是重点？我早就跟所有班长讲过，干的再快，如果合格率不达标，也是狗咬撒泡……白欢喜（撒泡就是膀胱的叫法）。 意想不到的问题确实有，但没出现在生产车间中，而是出现在仓库。 流动锦旗制度开始后的三天，仓库主任高崇喜就跑到王嵩面前抱怨，他说生产那边的班长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消耗原料特别快，原本计划三天的用量，他们一天就用完，用完之后就跑到仓库催料，但仓库管理员就那么几个，顶不住啊，有几个已经好几天连续加班道晚上十点多啦！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库存吃紧，原料马上要断，这才是最严重的。 王嵩瞪眼，原料吃紧你跑到老子面前喊什么，抓紧采购，不然要你仓库主任干什么吃的？ 高崇喜黑着脸说，想买，但原定的原料供货是每半个月一次，距离下次供货还有一周，这临时增量是很困难的。王嵩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第一时间联系潘大庆，最后依靠潘大庆的原料厂解决了问题。 另外一个小插曲发生在流动锦旗制度实施后的第七天，车床三班的班长媳妇找到王嵩办公室来，嚷着要找男人。这把王嵩吓了一大跳，找男人怎么找到厂长办公室来了？ 一问之下才明白，三班班长已经连续四天没回家了，问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媳妇担心在厂里出了事，被闷在鼓里。王嵩立即通过刘德贵找到三班班长，这才搞清楚情况。 原来流动锦旗制度实施之后，三班班长跟二班班长打赌，说一定能拿到锦旗，为了获胜，他带着全班五名工人每天晚上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多，下班之后就去厂区的宿舍打地铺，这种情况已经连续四五天了。 三班班长媳妇听完这话就火了，这么拼下去不要命了？眼见就过年了，男人出个事可怎么办？ 三班长低着头不说话，只会呲牙傻笑。 王嵩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却是不想，三班长虽然只是个例，但车间里工人们那股拼命的劲可见一斑。不过拼命的劲头可以有，却不能真拼命，说到底，工作任务在重要，也比不过职工们的健康重要。 命令三班长立即跟媳妇回家休息一天，然后王嵩给王朝阳拨通了电话，商量这事该怎么解决。王朝阳觉得应该在流动锦旗制度上增加一些额外要求，比如职工每天连续工作时长不允许超过十二个小时，住宿舍的职工必须按时回宿舍休息等等。 这跟王嵩的想法类似，爷俩再次想到一块去了。商量之后，王嵩在第二天张贴了流动锦旗的补充要求。 职工们得知补充要求后纷纷抱怨，要赶工却又限制上班时间，这不是自相矛盾吗？王嵩把这些抱怨的职工当众痛批一顿。赶工的方法可不止有延长上班时间一个方法，更重要的是开动脑筋，想一想怎么样提高效率。争取在相同的时间做出更多的活儿来，那才是本领！ 就这样，因为一个刺激性的制度，红星厂全体职工在年末之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积极性，生产速度快到令人吃惊。 最终的结果是，所有班组都成功在小年之前完成指标，而第一面锦旗被车床三班拿到。 小年的前一天，趁着午饭时间，王嵩当众宣布，红星厂的年假时间是明天（腊月二十三）开始，到明年的正月初七。 全场沸腾。这是长达半个月努力的结果。 然后王嵩又宣布，以班组为单位，到他这里领红包！ 老厂长面前摆着一张四方大桌，桌上红包堆得如小山一样，所有班长在前面排队，按照自己班组的人头数领红包。其中获得锦旗的三班，可以拿到双倍红包！ 同一时间在发红包的，还有红星厂的各“诸侯厂”。如今的南阳二厂、黑山金属、三河机械和大友机械，已经被红星厂收编，但除了业务和财务的统辖之外，生产管理基本采用各自为政的策略，这意味，业务量由红星总厂统一指派，但具体管理方法，由各方诸侯自己定。 流动锦旗制度尽在红星厂这边试用，王嵩的计划是明年在所有诸侯厂摊铺开来。 好的经验，就要多加利用才是。 在今天的同一时间，办事处这边，王朝阳在做跟老厂长一样的事。摆了一个小桌，上面一摞红包，王朝阳逐个给职工们发放。 在红包的刺激下，年度最后半天的工作日，工作气氛显得格外轻松。其实对比红包，长达半个月的年假时间令这群年轻的工程师们更加兴奋，纷纷讨论放假去哪里玩。 第398章 进城潇洒 看着毫无工作状态可言的办公室氛围，王朝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这个时候去强调工作纪律就太不近人情了。 把张苗苗叫入办公室，说下午跟他一起去探望娄老师。娄老师虽然不属于红星厂，但做出的贡献非常大，赶在年底之前去探望一下，这是有必要的。 张苗苗当然同意。 知道娄老师好喝咖啡，王朝阳提前通过胡厂长的关系搞到一批上好咖啡，又买了一些烟酒，俩人前往娄老师家。 见面后，娄老师坚决不要东西，但王朝阳更坚持，还说这些咖啡是专程给他买的，他若不要只能扔掉。听这么一说，娄老师只好收下，好东西不能糟蹋喽。 临走之前，张苗苗又从娄老师那里借了两本书，一本关于高等数学，另一本仍然跟有限元有关。 辞了娄老师，王朝阳慢悠悠地开着，载着张苗苗返回办事处，途中问张苗苗，年假半个月，打算怎么过？ 张苗苗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说从娄老师那里借书，就是为过年期间用，半个月时间，她打算把这两本书学完。如果还有剩余时间，她打算去跟唐安娜学英语。 王朝阳叹息说，这真是学霸特色的假期安排，就没考虑出去玩玩？ 张苗苗摇头。 上次听甄沫说，她年底会有几场文艺演出，地点在省城，王朝阳当时就考虑可以去给甄沫捧场，顺便去省城玩玩。把这个想法跟张苗苗说后，张苗苗犹豫不决，这寒冬腊月的，还是不要折腾了吧？ “人生在于折腾嘛，放心，只两三天的时间，又不长，你要是担心没法跟家里交代，我可以去跟张叔叔申请！”王朝阳道。 “别，还是我说吧……”张苗苗急忙道。她心里想的，这种事情还是自己说好，若由王朝阳开口，那多难为情。 隔天是小年，各回各家。 王朝阳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饭，烫一壶老酒，跟老爹痛痛快快地过了一个小年。吃饭时王朝阳说了打算带苗苗去省城玩两天的计划，王嵩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年轻人吗，就应该多出去走走，何况辛苦一年了，也该犒劳人家姑娘，别计较花钱，多买些东西！ 王朝阳心里稍有不忍，因为按照当地的习俗，过了小年就应该准备过年的东西，他带着妹子出去潇洒，岂不要留下老爹一个人辛苦。 王嵩挥着手说，完全不要这么想，你爹我又不是小孩子，安心出去玩，家里没事！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开车去接张苗苗。跟王朝阳简单的行装相比，张苗苗准备了两个大箱子，外加一个背包，这都是她妈妈给准备的。临行前张妈妈把苗苗叫到一旁嘱咐了好长时间，这才把张苗苗送上车。 路上王朝阳问张苗苗：“阿姨嘱咐你什么，这么长时间？” 张苗苗红着脸说：“没啥，开你的车吧！” 王朝阳笑道：“这不闲聊嘛，到省城得开两个小时，不聊天怎么打发时间？” 张苗苗已经把书拿出来，道：“我可没打算跟你闲聊，你开车，我看书！” 王朝阳抗议道：“这位同学能不能尊重一下人，你真把我当专职司机啦？这大早晨的我容易犯瞌睡，不跟我聊天你不担心我睡着？” 张苗苗早知道王朝阳的德行，哼了一声，不理他，继续看书。上次从娄老师借的两本书都带着，可不想白白浪费时间。 她不说话，王朝阳也只好保持安静，早晨犯瞌睡的毛病犯了，眼皮一个劲儿地打架。王朝阳只好把窗户降下一小段，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这才清醒很多。 回头看后排的张苗苗一眼，人家姑娘专注地看书，精神头倍儿足！ 甄沫已经离开军区文工团，现在属于省电视台的编制演员。这个时代没有专门的电影公司和经纪公司，电影、电视剧和晚会演出，一般都是电视台的下属职能部门。 举办晚会的地点在省文艺大厦，主题是表彰省级劳动模范，算是主旋律的演出。时间是晚上五点半开始，王朝阳的打算是先跟甄沫碰面，拿了晚会门票，然后再找旅店安顿，中间有空闲时间可以随便找地方消遣。 上午十一点抵达文艺大厦，等了足足半个小时甄沫才风风火火地跑出来，给了两张门票，说：“还有两轮彩排，没有时间招待你们，非常不好意思，你们今天随便去转转，明天再好好招待你们！” 王朝阳道：“演出要紧，我们没问题的！” 跟甄沫分开，王朝阳缓缓开车，就在文艺大厦附近寻找住处，最后在“开泰宾馆”的地方停车。这次带张苗苗出来玩，王朝阳就没打算省钱，看着开泰宾馆的门脸儿够档次才停车的。 看到镶着金边的牌匾，门口高高的阶梯，以及两侧一对大石狮子，张苗苗顿时犹豫起来：“咱们……要住这里？” 王朝阳拉住她的手继续往里走：“没错，就这！” 迎宾大堂富丽堂皇，一面一水的白色瓷砖，走在上面会反光那种，前台一男一女两个接待，都是俊男靓女的打扮，见有客人进来便主动微笑迎接。 “两位要住宿嘛？两位是夫妻吗……哦我的意思是两位要一间还是两间分开？”前台问道。 “两间分开！”张苗苗忙道。 “嗯，两间分开，但要挨着的，房间类型就要你们这里最高档次的！”王朝阳道，土豪气质外露。 “最高档次的单间要五十八一晚……平时五十，但年底客量大，涨了八块，现在正好还剩两间连号，确定要订吗？”前台问道。 “要了，订三天的！”王朝阳道。张苗苗听到价格第一反应就要拉王朝阳，但没成想王朝阳回答得这么爽快，也只好随他。 叮铃铃……就在这时，位于前台的电话突然想起来，另外一名接待接起电话，听了片刻。 挂断电话后，歉意地对王朝阳说：“不好意思同志，那两间不能给你们了，刚刚被别人订走……但没关系，我们还有其他房间。” 第399章 静如水 王朝阳当时就不开心了，咱不是无事生非的人，但刚刚订好的房间就被人抢走，还是当着女人的面，这事哪能忍？ “这位同志别生气，实话跟你讲，我刚刚接的是我们经理的电话，说是上面人通的气儿，给留一间客房，我们也没办法…您若是不要求连号，剩下一间仍然可以给您！”那女前台急忙解释。 “你们怕得罪你们经理，就不怕得罪客人？把你们经理叫来，我自己跟他说！”王朝阳火道。 “同志…同志您这是为难我们啊！”那名男性前台道。 王朝阳本来不想罢休，但张苗苗拉住他。王朝阳转念一想出来玩为了开心，没必要在这点小事上置气，便让前台给调了其它标准房间，房费从五十八降到四十八，一次性预订三天。 客房很宽敞，看上去还算干净，没有独立的浴室，但有独立的卫生间，这已经很不错了。 王朝阳东西少，简单安顿一下就跑到张苗苗房间去。张苗苗带了两个大箱子和一个背包，里面东西非常多，安顿起来总得半个小时。王朝阳帮不上忙，便在一旁坐着。 “为什么不在你的房间等着？”张苗苗一边收拾，一边问。 “干等多没意思！再说这人生地不熟的，留你一个人在房间，担心你害怕！ ”王朝阳道。阳台有把藤椅，王朝阳躺在上面，晒着正午的阳光，很是惬意。 “你过来，我才怕！”张苗苗道。 “啥意思？”王朝阳没懂。 “…提前讲好，白天你可以来我这，但晚上，绝不可以！”张苗苗突然正色道。 王朝阳笑了笑，恍然大悟道：“临走之前阿姨嘱咐你的这个，让你防着我？” 张苗苗脸腾地红了，但现在跟王朝阳的关系不寻常，她也不避讳，咬了咬牙说：“我妈说了，咱俩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不能让你占了便宜…你最好也别动歪心眼子！” 王朝阳哈哈笑着，嚯地起身朝张苗苗扑来，一把将正在往衣柜里挂衣服的女孩儿拦腰抱住，说：“但我就是有歪心眼子，那怎么办？” 张苗苗奋力挣脱，瞪眼道：“那也不行！” 王朝阳手上用力：“你说不行就不行，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张苗苗继续反抗，但被王朝阳双臂抱住，她浑身痒得紧，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想笑又生气，到头来只好央求道：“放开我，快放开我，算我求求你了！” 见女孩儿表情，王朝阳终于松开魔爪道：“放心吧，我不是那样的人。坐怀不乱虽然不敢说，但基本素质还是有的！” 张苗苗没再搭理他，心里其实是相信的，毕竟接触了这么长时间。 张苗苗把东西归置妥当后，王朝阳带她一起下楼，在附近找了饭店吃了午饭，跟人打听了附近可以闲玩的地方，俩人选了一个公园前往。 这个季节北方的公园其实没有多少观赏性，绝大多数植物都落叶了，放眼望去一片土黄，公园的行人也是少得可怜。 王朝阳不由得感慨，这要是放在后世，任何一个景点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文艺晚会下午五点半开始，这中间还有四五个小时，总得找地方消磨，王朝阳问张苗苗要不要去逛商场，张苗苗表示兴致不高。这样一来王朝阳也犯难了，尴尬啊，带着女朋友出来，结果只能压马路吗？ “要不…找个图书馆吧！”张苗苗捂着脸说。 “哎，瞧你这点追求！”王朝阳笑道。 找人问了路，俩人最终来到市图书馆。一楼是买书和文具用品的新华书店，二楼是面向市民开放的图书馆。 踩着老式旋转楼梯上到二楼，俩人准备登记进入。坐在入口的是一位正在打毛衣的老阿姨，戴着厚厚的眼镜，头发七分黑，三分白，毛衣打得很认真，甚至不知道有人过来。 王朝阳问了声好，说麻烦同志开门，想进图书馆。 老阿姨诡异地望了俩人一眼，估计是奇怪这年根底的时间竟然有人来逛图书馆。但也没多问什么，放下手里毛衣，登机了俩人的身份证号，开门。 作为省级图书馆，藏书数量还是很多的，初步估计几十万本。 书架都是用松木造的，高度不超过一米八，排放得很密集，图书也满满当当，加上二楼的光线偏弱，给人一种拥挤的压迫感。 “这就是书海的感觉吧？”王朝阳开个玩笑。 “怎么找书呢？”张苗苗疑惑。 俩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片刻，找到了索引图书的规律。不同类型的书籍是按照书架侧面的号码区分的，分类很粗，当总算不用再做没头苍蝇了。 张苗苗最感兴趣的是有限元相关的数据，王朝阳便陪她一起找，但毫不意外的是，图书馆里没有这类书籍。 最后张苗苗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到行列式解析方面的书籍。 陪张苗苗挑完书，王朝阳按照索引指示来到材料力学类的书籍跟前，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本普通的材料力学课本。张苗苗看得好奇，在她心里，王朝阳应该不会对这种课本级别的书籍感兴趣。 王朝阳笑着说道：“你要搞清楚啊妹妹，咱过来的目的是消遣时间，可不是为做学问，我当然内容简单的了！” 张苗苗带着歉意道：“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去玩，等到四点左右来接我。” 王朝阳道：“无聊不至于。要是觉得书本无聊，那我就看你。” 张苗苗瞪眼：“又不着调。” 俩人各自拿着一本书，沿着书架边缘找合适的地方。在靠窗一侧，有一排桌椅。这个时间图书馆里人非常少，值零星做着三五个人，王朝阳和张苗苗便找了个一个相对幽静且靠窗的位置坐下。 张苗苗很快进入学霸模式，两耳不闻窗外事，满腹心思都集中在数字和书本中。 王朝阳时常会感慨，怎么会有张苗苗这种相处起来这么惬意的女孩儿，她从不会主动要求什么，但每时每刻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的安静如同水流，潺潺流过 不会产生任何噪音，但每当你看她时，她又会给你一种温柔静谧的舒适感。 第400章 看书无聊就看苗苗 正如王朝阳那句戏言，看书无聊，就看苗苗。 一本材料力学放在面前，只看了前几页，剩下的时间变成晒着太阳和看苗苗。 张苗苗是这样一个女孩儿，温婉如水，有些时候你甚至会忽略她的存在。但柔弱的水也有坚韧的一面，比如那些共同经历的危机时刻，她从没有露初软弱的一面。 “干嘛总看我？”发现一直被盯着看，张苗苗瞪过来一眼。 “苗苗，光学你懂嘛？”王朝阳反问。 “光学？”张苗苗一怔，怎么扯到光学上了。 “从光学角度，人体不会发光，但可以反射光，当光射入别人的眼睛，别人就看到了你。”王朝阳正经地解释道。 “所以？”张苗苗更糊涂。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不是我在看你，而是你反射的光进入我的眼睛。”王朝阳微笑着说。 “你…为找个借口，用得着这么复杂嘛！”张苗苗决定不再跟王朝阳掰扯了，抓紧时间看书。 见张苗苗再一次沉浸在书中，王朝阳也收了心思，开始看他手里的材料力学。都是一些基本的理论，凭王朝阳的现在的学识，是可以看到很多缺陷的。这倒不是 说王朝阳要比课本的作者还厉害，而是因为时代不同。时代发展的同时，所有学科都在发展，由此形成的认知不同是巨大的。 “你在看书，还是脖子难受？”背后突然传来冷冷一声。 王朝阳回头，看到一位老阿姨正气势汹汹地站在身后，手里推着一个小车，似乎正在整理图书。而这位老阿姨，正是图书馆入口织毛衣那位。 “不好意思阿姨，您在跟我说话？”王朝阳问。 “废话！”老阿姨的脾气似乎不好。 “我哪里得罪您了？”王朝阳更是一头雾水。 “你一边看书一边摇头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书里的内容有问题？还是自我感觉良好，觉得书的作者不如你？”老阿姨仍然板着脸。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王朝阳的确觉得书里内容有问题，但人家老阿姨显然气的就是这个，气势汹汹的如同一只炸毛母鸡，这个时侯说实话，并不明智。 “这个时候来图书馆，说明你们还是喜欢学问的，但年轻人要踏实，不要眼高于顶，仗着自己肚子有点墨水就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的！”老阿姨一副训斥的语气。 “您教训的对。”王朝阳道。其实是可以反驳的，但这个场合，对方的年纪，没那个必要。 跟一位图书馆老阿姨低头又不吃亏。 那老阿姨见王朝阳态度尚可，轻轻哼了一声，推着小车继续整理图书去了。 张苗苗眨了眨眼，盯着王朝阳一会儿，没忍住终于噗嗤笑了出来。 “你啊，幸灾乐祸是不。这好端端地被天上掉下来的老阿姨批评一顿，找谁说理去啊！”王朝阳苦笑道。 “你怎么不说说，好端端地你干嘛摇头。摇头不打紧，你偏偏一边看书一边摇头，弄得好像你对书本内容不满意似的。”张苗苗压着嗓音道，这里是图书馆，虽然人不多她也不想大声说话。 “不是无缘无故…给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王朝阳把那本材料力学书递给张苗苗。 张苗苗看了一会儿才知道，书本力的内容确实有不妥之处。 在红星厂工作这段时间，张苗苗接触最多的是结构计算，其基础就是四类强度理论，计算方法都是经过她和王朝阳讨论，且经过实际验证的东西。其正确性是可以保证的。 问题来了，根据她已经掌握的知识，课本上的公式是有问题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张苗苗满脸的惊讶。课本上的公式，竟然不对？她翻开首页，这可是大学教材啊！ 王朝阳此刻笑眯眯说：“知道我为啥摇头了吧？哪句话怎么说了着，我也想低调，但实力不允许啊！” 张苗苗依然惊讶中：“怎么会这样呢？我是想问，这大学教材的内容怎么会和我理解的不一样？” 王朝阳问：“你的知识有错吗？” 张苗苗笃定道：“没错！经过那么多次实际验证，我的知识绝对没错。” 王朝阳耸耸肩说：“那就是了，课本内容有问题。” 张苗苗嘴巴微微张开：“怎么会这样？” 王朝阳说：“你是不是觉得，编纂课本的人都是专家教授，他们一定不会出 错？” 张苗苗点头，她正是这么想的。 王朝阳说：“完全没必要这么想。专家教授也是人，他们的知识也是有局限性的。而苗苗你要知道，你所接触的理论都是最高级的理论，而且又有实际经验，专家教授也不如你！” “我接触的都是最高级的理论？”张苗苗被这话吓得一跳。 “不然咧？”王朝阳单手撑着下巴，扯了扯嘴角。 那意思不言而喻，你的理论都是哥脑子里，对这个时代而言，用最高级理论形容毫不夸张。 张苗苗一时之间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以前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登山者，勤勤恳恳地攀登者科技高峰，她认为自己在山脚，结果现在被告知在顶峰。 在她的脑海里，专家、教授、教材的编纂者、标准的制定者…这些大牛都应该坐在科技殿堂的神坛上的… 看着女孩儿错愕的表情，王朝阳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在作孽，苗苗不会从此失去动力吧？ “所以说嘛，书本是死的，人是活的。书本上记录的知识，总会落后…这种说法并没有错。”王朝阳又解释道。 “额…”张苗苗慢吞吞点头，表情仍然很艰难。 咳咳！而就在此刻，两人后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咳嗽声。 回头看到之前那位老阿姨正气势汹汹地走道跟前，目光冷飕飕地。依次看了 看王朝阳和张苗苗，然后用指关节敲击着松木桌面。 “你们说的话，我可是都听到了！你们手里那本书，《材料力学》的主编就是我。刚说里面有很多错误内容，还说书本里的知识都是过时的，现在我就站在你们面前，哪些错误那些过时的，说给我听听！” 第401章 咄咄逼人 没有什么情况是比这个还尴尬的了。 说教材内容有问题，结果被教材的主编听到。而且对方还是一位气势汹汹的老阿姨。王朝阳不介意据理力争，但还是那句话，没那个必要。他看了一眼张苗苗，张苗苗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俩人默契地选择同时沉默。 原以为老阿姨会就此打住，没成想她近一步上前，以批评的语气道：“有本事背后说人坏话，现在没本事承认了？” 咄咄逼人。 这话王朝阳仍然不准备回答，但张苗苗似乎坐不住了，以歉意的口吻道：“阿姨对不起，我们也是随便说说，不能当真的，您不要生气，就算是…就算是我跟您道歉了。” “上下嘴唇一碰，这就道歉了？我听你们谈话好久了，你们的口气可不像是随便说说！”老阿姨瞪着张苗苗。 张苗苗手足无措。她本就不善于表达，这种面对面辩驳的情况她更不知道怎么处理。 “苗苗，既然阿姨这么问你，那把刚刚你看到的问题说出来！不然她不会甘心的。”王朝阳说道。算是对张苗苗的一种鼓励，这妹子也该练练据理力争的本领了。 “那好啊，我就听你说！”对面老阿姨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书桌旁，继续以冷冷的目光看着张苗苗。 张苗苗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再次翻开那本《材料力学》，指着其中一段文字说：“这是一个例题，讲的是如何计算轴的抗拉强度。” 老阿姨轻轻嗯了一声，这是最基础的内容，她不相信张苗苗能从中找出问题。 “计算公式没有问题，但这个偏差系数有些奇怪，我没太看懂。”张苗苗继续道。 “偏差系数都不知道嘛？”老阿姨没等张苗苗的话音落地就接着说道，“小直径的轴，强度计算可以直接利用强度理论公式，但这个例子中的轴径达到20毫米，属于较大直径的轴。在这类轴径计算过程中，要额外考虑两个因素，第一是材料不均匀造成的材料性能偏差；第二是受力不平衡造成的应力值偏差。小姑娘，我说的这两个因素你懂吗？” “我懂的。”张苗苗道。 懂也是一知半解，不然会问我这个问题？老阿姨心里嘀咕一句又道：“既然有偏差，那就应该补偿，教材中给定的偏差系数，作用就是补偿！” “您这个系数是从哪里来的呢？”张苗苗问。 “这还要问，当然是经验值。”老阿姨有些不快。 “具体的经验是什么，您还记得吗？”张苗苗追问。 “你故意的吧？”老阿姨怒道。 她严重怀疑对方在故意找茬，都说是经验值了，还要问是什么经验值，这种问题怎么回答？书是十多年前出版的，当时合作的几个教授都翘辫子了，哪些数值是他们的经验，她并不知道细节？ “不阿姨，您误会我了。”见对方发火，张苗苗急忙道歉，“我诚心请教您，具体的经验是什么，因为偏差系数补偿的方式我也常用，而且恰巧针对20毫米的轴做过实验，实验数据我还都保留着，不信您看。” 说话间，张苗苗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没错，就是那个张苗苗形影不离，视若珍宝的笔记本。 女孩儿随手间翻到中间某一页，把里面的内容摊在老阿姨面前。 那页纸上，横平竖直地画着格子线，最上面以工 整的蝇头小楷写着测试样件的材料、直径和其他尺寸信息。其中轴的直径正是20毫米。 下方方格中逐一编码，一共十根轴，序号的后则记录着相应的屈服强度和抗拉强度。 在10条数据的最下边，是对数据的整理和分析过程，每一句话每一个计算都写得清清楚楚。 在这页纸的最后放，以结论性的语言写道：“20毫米轴径强度计算，无需额外考虑偏差补偿系数。” 老阿姨沉默了。 原本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此刻却有些失神，一对眼睛紧紧盯着纸上的内容。 “数据有问题！数据有问题！”她突然开口。 “哪里有问题？”张苗苗问。 “小姑娘，先告诉我你在哪里工作？”老阿姨问。 “我在红星厂…南阳市的一个机械加工厂。”张 苗苗如实回答。 “果然！据我所知能够测量抗拉强度和屈服强度的设备，全国也就那么十多台。其中一半以上在大型的钢厂和设备厂，还有一半在高校的实验室里。你来自南阳市的一个机械厂？我不相信你们拥有这类设备！” 老阿姨如同发现阶级敌人一样，狠辣辣的目光盯着张苗苗：“没有设备，数据你是怎么来的？” 换句话说，没有设备，这些数据就是虚假的！ 往日若，被老阿姨这样盯着，张苗苗早就怂了。但这次涉及到技术问题，她不但没退缩，反而提高了音量道：“数据，肯定没有问题！” “你当然会这么说！”老阿姨认为她在狡辩。 “我这么说，是有理由的。当初在做这类检测时，我们刚好遇到您刚刚提的问题，没有检测设备，想买都没有渠道，所以我们自己做了一套设备。”张苗苗道。 “自己做？”老阿姨问。 “是的。屈服强度和抗拉强度，其实就是材料抵御外力的能力。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做了一套设备，台架和载荷砝码，再加上用来标定材料变形的标尺。说起来很复杂，其实蛮简单的不是吗？”张苗苗一脸惬意地说。 她想起做这套设备时的一些事情，当时遇到难题她非常苦恼，找王朝阳商量，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结果不到半天功夫就敲定了设备的大思路。把这个思路汇报给老厂长后，俩人得到大力支持…来自老厂长的支持，其实就是钱和人的支持。老厂长一向支持自己搞研究，几乎永远都是一个态度：你们有想法就去做，钱和人手我来解决！ 就这样，从遇到困难到产生想法，再到完善构思，一直到最后完成设备，没用上半个月的时间。 “设备并不复杂，我们的厂长又非常支持我们做这里工作，所以请您不要怀疑我们的设备问题！”张苗苗正视对方的目光，以笃定的口吻强调道。 第402章 光斑尺 “然后呢，你们就是用这个设备测量的数据？”老阿姨问道。对面的女孩儿看着她，目光依旧很柔和，但不知为何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像最初那样保持愤怒了。 “是啊。我们做了专用的夹具，也加工了专用的砝码，因为要精准测量力值，我跟厂长建议准备0.1公斤精度的砝码…所以您看这些数据，最小可以精确到1n。这个精度已经足够了，您觉得呢？”张苗苗道。 “我觉得也够用了。但你是如何确定屈服强度的呢？材料发生屈服时，通常只有细微的变化，这个凭肉眼很难判断吧？”老阿姨以前用过测量一起，知道屈服强度的测量难度，她所了解到的是用电子传感的方式去监控材料变形…这个技术难度很高，所以国内那几十台设备全是舶来品。 “这个啊…我们利用的光学。”张苗苗脸突然红了。说道光学她经不住想起刚刚王朝阳跟自己胡诌的那些话。额，这个时侯似乎不应该溜号的。 “光学？”老阿姨愕然。 “材料的屈服难以测量，主要原因是微小变形量不容易观察。但就光学成像原理，是可以把微小的变形量放大到足够人眼观察的程度。我们利用手电和钢管做成光学标尺，哪怕材料只有微小的变形，光斑都会在标尺上移动很大距离，通过确定的换算关系，0.2%的屈服变形量并不难实现。”张苗苗在讲这番话时，目光频频看向王朝阳，心里甜甜的。 事实上她刚刚描述的“光斑尺”，是王朝阳最先提出的构想。张苗苗直到现在还忘不了第一次听到这个想法时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王朝阳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光斑尺的构想太精妙了，完美地解决了对微变型的观察问题。 书桌对面的老阿姨，此刻也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她默默地念叨着光斑尺，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老阿姨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直派克钢笔来，又扯出一张草纸，在上面刷刷刷地画起来，手很稳，线条平滑，一看就是画图高手。而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内，一张草图画好。 老阿姨抬起头来，双眼放出异样的光彩：“你们的光斑尺是这样的吗，这里是光源，套在外面的是钢管，钢管上开小孔形成光斑。光源、小孔和标尺，三者形成经典的光学模型，其距离的比例关系，等于光斑尺的放大倍数…多好的构思啊！多巧妙的主意啊！小姑娘，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张苗苗摇头，满含笑意地看了看王朝阳。 老阿姨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继续长吁短叹道：“巧妙的构思就在于，依靠最简单的原理去实现高难度的功能。这个光斑尺的构思巧妙之处就在于此，说白了就是 光斑成像的原理，却能解决大问题，这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 这位老阿姨已经进入一种诡异的亢奋模式，王朝阳和张苗苗对视一眼，决定不去打扰她。 老阿姨在她的草图上，继续画了一会儿，又谢了许多备注文字，最终才停笔。她抬起头来，发现两个年轻人都在看着自己，便笑道：“这么看我作甚，没见过我这样的老太太？” 张苗苗掩嘴。王朝阳笑道：“这是第一次。” 老阿姨敲了敲她刚刚画好的草图，道：“这个光斑尺的方案，我借用一下可以嘛？” “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王朝阳随口道。 “那就好。”老阿姨没多解释，把草纸折起来，放入上衣口袋，然后把派克钢笔也收好。 “不过阿姨，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可是在朝我俩 兴师问罪，不问了？”王朝阳问道。 “哦？”老阿姨微微一愣，然后瞪着王朝阳骂道，“就你小子激灵？我当然要继续兴师问罪，但这不妨碍我欣赏你们的构思。跟你们讲实话吧，你们这个想法我可以派上大用场，所以眼下我暂停对你们‘兴师问罪’，等我办好了那件要紧事，在问罪不迟！” “您老还真是倔强啊！”王朝阳叹气。 对面老阿姨第一次露出笑容。 还别说，自从见面就气势汹汹的老阿姨，此刻一笑，竟然有种慈爱感觉，不是错觉吧？ 看出两个年轻人的眼神，老阿姨哼了一声道：“若往常，我不会轻易绕你们，谁让你们信口雌黄的！但这次，我不介意暂时原谅你们，因为你们光斑尺的构思太精妙。我觉得能弄出这种构思的小孩儿，人品应该坏不到哪去。正好我有要紧的事半，所以你们走运了！” 张苗苗和王朝阳面面相觑，这叫走运？ “费了这么多口舌，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我先自我介绍吧，我叫刘芬明。”老阿姨自报家门。 “我叫王朝阳，旁边这位叫张苗苗。”王朝阳道，刘芬明这个名字倒是没听过，但看得出来她一定是业界有名号的人物。张苗苗则趁这个时间翻看那本《材料力学》，主编者的名字的确是刘芬明。 “另外介绍一下我的身份，我其实是在大学教书的。家就住在附近，寒假在家里没意思，便道图书馆坐坐，客串个开门阿姨什么的…” 这位刘芬明老师精力十分旺盛，表达欲也强，很多事情不用问她自己说出来。王朝阳和张苗苗也终于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不然还好奇，一位好端端的大学教材主编怎么跑图书馆开门来了。 刘芬明似乎确有要紧事要做，聊了几句便离开。看着步履矍铄的老太太，王朝阳和张苗苗相视一笑。谁也没想到能在图书馆遇到这样一位。 “我还挺喜欢这位老阿姨的！”张苗苗笑道。 “对你那么凶，你还喜欢？”王朝阳问。 “她对事不对人。而且我觉得她好有性格啊！”张苗苗赞道。 作为一个“没有性格”的女孩儿，张苗苗每次遇到性格鲜明的人都会产生羡慕。王朝阳早就知道她这个想法，笑了笑：“老毛病又犯了？别总羡慕别人，说不定别人会羡慕你呢！” 张苗苗嘟了嘟嘴，没说话。 “好啦，时间不早，咱们去看甄沫演出吧！”王朝阳道，俩人离开图书馆。 第403章 活着就有希望 王朝阳和张苗苗提前30分钟来到文艺大厦门前，因为是省电视台组织的晚会，观众数量还是很慢多的。此刻在入口处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王朝阳和张苗苗排在队尾，跟着队伍缓缓前进。 “听说没有，今晚会有甄沫的演出！” “当然听说了，节目单里写着。” “是啊，她会唱歌和演话剧，咱们算是来着了！” “是的啊，我非常喜欢她呢，家里墙上贴的都是她的海报！” … 队伍前面是三五个年轻的男女，一直在讨论演出的事情，听得出来甄沫的人气还是蛮高的。作为甄沫的朋 友，王朝阳和张苗苗听到这些自然开心。 “冰糖葫芦咯…有没有吃冰糖葫芦的哟…” 这个远处传来叫卖声。不大工夫一个推着自行车的老汉便出现在视野中，他的自行车上绑着一个巨大的高粱杆圆垛，上面密密麻麻冰糖葫芦。 这立即吸引众人注意力，年轻人们纷纷买了冰糖葫芦，也有不少中年人买。冰糖葫芦还是老少皆宜的。 王朝阳看了张苗苗一眼，也不多问，直接买了一根，递给她。苗苗裹在厚围巾里的圆脸顿时露初一个甜甜的笑容。 “你不喜欢吃嘛？”女孩儿一边吃一边问。 “我更喜欢看你吃。”王朝阳凑到她耳边道。 “又不着调！”张苗苗捧着糖葫芦继续美滋滋地吃着，然后递到王朝阳面前，“你也吃一颗？” 王朝阳自然是不会拒绝这种美意，咬下一颗来，又酸又甜，非常美味。 队伍虽然长，但有了冰糖葫芦也就不太显得无聊。 快到俩人入门时，斜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大笑，然后就看到一伙男女走过来。年龄都在二十五六岁，三男两女，穿得都很时髦。他们走到入口就要直接往里闯，也不管其他排队的人。 “什么人啊，咋不排队呢！”仍在排队的众人纷纷不满。负责检票的大爷也呵斥那伙青年不要插队。 “吵什么吵，少爷我从来就没排过队！”那伙青年中的一个男子喝道。 “一个个都皮痒？当心我们董少爷抽你们！”一个女孩儿帮腔道。 见这几个人不好惹，纷纷住嘴。出来看晚会的，谁都不想惹麻烦。再说插队又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多等一会儿呗。 “瞅什么瞅老头，快点开门！”还是那个青年， 对检票大爷喝道。 那检票大爷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开了门。 那伙青年男女进去后，排队的人们纷纷议论，但似乎没人知道这群吆五喝六的年轻人什么来头。 王朝阳发现张苗苗在皱眉，便轻声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张苗苗噗嗤笑了：“就你词儿多…不过还蛮贴切的。” 文艺大厦的演出大堂非常宏伟，宽敞的舞台足有三米高，可以同时容纳两个大型乐团演出。观众席成发散状辐射，由近及远成阶梯状排布。 王朝阳按照票面上写的号码寻找座位，最后坐在排的中间位置。 很不错的位置，想来也不奇怪，这票是甄沫送的，位置不会太差。 演出虽然还没有开始，但入场后观众们自发地保 持安静。这使得前排一个位置显得格外聒噪。 还是五个年轻男女，嘻嘻哈哈地一直在讲话，嗓门很大，手里或者拿着汽水或者拿着其他小吃。 其他观众纷纷投去厌恶的目光，但还是哪句话，没人喜欢惹事，便没人多嘴。 演出时间到，观众席光线暗下来，巨大的帷幕缓缓拉开，一对男女主持出现。他们以热情洋溢的语调宣布本次演出开始。介绍了本次晚会的主题之后，男女主持以幽默诙谐的串场，将话题引入晚会节目。 开场是一个群舞，十八名漂亮的舞蹈演员穿着大红色的长袖衣服，上演一场喜气祥和的舞蹈。 然后是一位中年男演员的独唱，听介绍是国家一级演员，唱功出色，男低音特有的感染力引发全厂热烈掌声。 跟着是两位女声合唱，也是优秀的演员，唱的是一首赞扬红军的歌曲。一位高音一位中音，混唱部分非常 好听。 甄沫次亮相是以歌手的身份，长发扎成马尾带着鸭舌帽，上身一条白色毛衣，下身穿着牛仔背带裤，斜挎一把吉他。刚出场就引发众多观众的掌声，又美又酷。 甄沫自弹吉他，唱的是一首原创歌曲，讲述的是一个异乡人在外的惆怅和彷徨。甄沫的声线偏高，又有肉音部分，使得整首歌都弥漫着淡淡的忧伤，以及文艺范十足。 “真好听！”张苗苗小声赞道，上次去甄沫家“品茶”，听她唱过，但当时张苗苗心思不在歌曲上所以没多大感觉，此刻认真欣赏才知道甄沫是一个了不起的才女。 一曲作罢，甄沫谢场，台下再一次热烈掌声。 王朝阳注意到，那几个不安分的青年也在鼓掌，其中一个男生扯着下嘴唇吹口哨。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抱着散心目的的王朝阳原本 对节目期待不高，但此刻发现所有节目似乎都挺好的。反思一下，若在后世那个浮躁的年代，有谁能沉下心来欣赏这样一场晚会吗？ 恐怕不能，搞不好台下观众一半都得玩手机。现在的时代虽然落后，车马邮件都很慢，但人的心并不浮夸，什么事情都能踏踏实实地做。这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接下来是一个杂耍类节目，表演者是一对十四五岁的双胞胎，身体柔韧度非常高，看样子是从小就练功的结果。节目的精彩程度非常高，博得的掌声不必甄沫少。 这样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地表演，最后是一个话剧表演，讲述的是长征路上遇到敌军轰炸，红军掩护乡亲们避难的戏份。一身军装的甄沫再次现身，这次她演得是一名医务兵。 军装加身，甄沫柔美的形象中多出飒爽英姿。她原就演过电影，曾经塑造过医务兵的形象，这次舞台剧她对角色的驾驭非常到位。 尤其在最后一幕中，村庄遭遇敌机轰炸后，变成漫天烟火，甄沫扮演的医务兵抱着十多岁的女孩儿说：“不要哭，红军阿姨不会丢下你。你要相信，活着就有希望！” 第404章 涮锅锅和唱歌 甄沫毫无疑问地成为晚会最大的亮点，演出结束后，雷鸣般掌声持续不断，也不乏叫好和口哨声。 主持人宣布晚会结束，甄沫去了后台，不大工夫便出来跟王朝阳二人见面。 “怎么样，我的表演还可以吧？”甄沫笑着问道。 “非常精彩，非常好看！”张苗苗赞美一番，满眼都是羡慕。 “甄沫同志是全场最亮的星！”王朝阳也道。 得到朋友的赞誉甄沫更加开心，她知道王朝阳和张苗苗是专程过来捧场的，早就打算好晚上请客。 “美丽的甄沫小姐，看了你的演出对你羡慕不已，能不能赏脸交个朋友呢？”就在此时，旁边一声怪叫，一个年轻男子朝这边走来，手里一大捧鲜花。 这人，正是入场时插队那位。 “谢谢。”甄沫淡淡一笑，作为公众人物她知道该怎么应对突然出现的示爱者，妥当地表达谢意，却不会有进一步接触的意思。 “正好打算晚上请朋友吃饭，甄沫小姐要一起吗？”那男子又道。 这话显得失礼，这头一次见面就请客吃饭已经显得很唐突了，而且原本请别人吃饭，只是捎带着喊甄沫一起，这太不尊重人了。 “不好意思，我有别的局。”甄沫微微沉了脸色，扭身和王朝阳二人离开。 “别介啊，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甄沫小姐确定不想知道我是谁？”那男子再次拦阻甄沫的路，面带得意的笑容。那意思是知道我身份后，你不会拒绝。 “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甄沫彻底怒了。 “…”男子一愣，冷笑一声道，“听好了，我叫董明…这一片的朋友都喜欢叫我董少爷！” “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董少爷。”甄沫道，听过这个名号。 “那么现在，可以跟我一起玩咯？”董明问。 “不！”甄沫冷哼一声，在不搭理那位董少爷，转身和王朝阳张苗苗离开会场。 董明显然没料到这个结局，怔了怔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敢拒绝本少爷…不过也好，越难搞定的女人越有趣！” 跟他一起的青年男女围过来，有的说笑有的起哄，听语气都是董明一起玩的 朋友，被他们说笑，董明面子有些挂不住，便冷着脸骂道：“本少爷就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你们懂个屁！” 甄沫带着王朝阳和张苗苗去吃夜宵，又约了几个电视台的朋友，吃饭的地方在电视台对面的“老汤铜锅”。时代虽然不同，但年轻人都喜欢涮火锅。 甄沫约出来的电视台朋友，正是一起演话剧的演员，有几个性格外向的善于活跃气氛，王朝阳和张苗苗两个陌生人也很快融入到朋友聚餐的氛围中。 他们多是演员，聊得演出类话题多，王朝阳和张苗苗基本插不上话，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吃上。 对于如何吃火锅，朝阳属于祖师爷级别的，虽然桌上的食材他多数不熟悉，但尝过几口之后就知道该怎么涮和该用什么调料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王朝阳嘴刁，但张苗苗还是被他的奇思妙想折服。 张苗苗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吃苦耐劳，所以多少有些无法接受王朝阳这种“把精力浪费在享乐”上的做法。不过美味不容辜负，吃着按照王朝阳教的方法的美味，她既愧疚又享受。 那边甄沫他们聊得热闹，过了很久才发现这边俩人同样吃的热闹，不由得被俩人面前摆放的五六种蘸料吸引。 “这个是芝麻酱和葱花香菜辣椒油，适合蘸青菜叶吃；这个是海鲜汁叫蚝油和辣椒油，涮牛羊肉最美味；这个是蒜末和香油碟，另外加了韭菜花，涮毛肚和木耳的必选…”王朝阳不介意一一介绍。 甄沫这群人叹为观止，这群演员经常下馆子，火锅也吃得很多，但从没听过蘸料有这么多讲究。 “说完蘸料，再说涮。咱们点的牛羊肉都是手切的，涮到变色马上食用口感最佳；青菜类的有两种吃法，涮得生一些能保留蔬菜原来的口味，涮得老一些则汤料的味道多，哪种吃法都行，因人而异；再说蘑菇和菌类的，个人觉得涮得越老越好吃…” “好啦好啦，说这么多，锅里的东西都煮老了，抓紧吃吧！”王朝阳笑着说道。 众人开吃，又按照王朝阳的说法重新配了蘸料，一时间无不感慨，以前的火锅都白吃啦！ 吃完火锅已经晚上九点多。有喜欢热闹的建议去歌厅玩，都是年轻人，没有人喜欢吃饱了回去睡觉，便一致同意去唱歌。张苗苗心里有些为难，但不忍心扫兴，便乖乖跟在王朝阳旁边。 “沫沫，你这两位朋友懂火锅，但唱歌可就不如我们在行咯！”一个女生笑眯眯地对甄沫说。 “那可未必哟！”甄沫道。她上次去红星厂演节目，听过张苗苗和唐安娜合唱的英文歌，对这个平时话不多的妹子印象深刻。 “哦？你是说他俩唱歌也行？这可要听听喽！”一旁的男生起哄道。 “王朝阳…我没听过他唱歌，但苗苗唱得非常好！”甄沫道。 都是常客，到歌厅点好包厢，又点了点心和酒品。卡拉ok的设备是王朝阳从没见过的那种，里面放的磁带，有些像那种老式的磁带机。其实是不能点歌的，只能顺着磁带的顺序播放，歌曲的数量也就那么几种，但这丝毫不妨碍这群能歌善舞的年轻人玩得开心。 “不是说苗苗很会唱歌吗，怎么也不露一嗓子？”玩了一会儿，有人问到，并把麦克风塞到张苗苗手里。 张苗苗难为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没有她会唱的歌。甄沫也希望苗苗唱，便问她想唱哪首，见她为难地摇头后，甄沫眼睛一亮道：“那不如你就唱那首《昨日重现》吧…要英文版的，让我这群朋友们也涨涨见识！” “那好吧！”张苗苗点头。 轻柔的声音和婉转的旋律响起，包厢里听众慢慢安静下来。上次合唱时张苗苗的英文有些生涩，但现在已经变得非常流利，看得出来她英文进步很快，在这首歌上也没少下功夫。 好美！ 所有人都这么想。 第405章 精忠报国 在此之前没人知道张苗苗唱歌这么好听。 都是对漂亮脸蛋儿习以为常的演艺圈人，他们没有过多注意过张苗苗，印象中的她只是一个声音很话会脸红的女生。 一首这个时代不多见的英文歌唱罢，众人对张苗苗的态度一百八十度改观，这位怯生生的女生竟然这么的新潮！ “我就说吧，苗苗唱歌很厉害的！而且还会英文，这样的漂亮女生可不多见！”甄沫得意地拉着张苗苗的手说，都是好朋友，挣了面子她自然开心。 “凭着条件，来电视台吧，肯定吃得开！”有人建议道。 “嗯，她一来，咱们就没饭吃咯！”另一个道。然后众人哄堂大笑。 张苗苗也只是笑了笑，自然不会把这种话当真。唱歌是她的爱好，不会当做事业来做。而此刻突然萌生一种恶作剧的心态，便脱口道：“王朝阳唱歌也好听，你们要不要也听他唱一首？” 一句话提醒了甄沫，立即应和道：“当然想听！来一首，来一首！” 对于唱歌，王朝阳并不排斥，读过大学和研究生时，经常和同学出去k歌。即便后来进了航天所工作，也经常去ktv。他喜欢唱那些高昂旋律的，可以喊出来的那种，好不好听不在乎，重点是为了舒缓压力。 看了一遍磁带上的歌曲名录，果然没有找到会唱的，王朝阳便决定清唱一首经典老歌《精忠报国》。 这首歌王朝阳在大学期间就喜欢，每次唱歌脑海里都会浮现那个mv中，岳将军率领铁骑征战沙场的画面。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清唱结束，包厢安静！ 如果说张苗苗的一首歌曲让人沉浸在对淡淡而美丽的忧伤中，那么王朝阳这一首歌把所有人拉到沙场之上，仿佛面对千军万马雄雄铁骑。 被震撼到了！ “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震撼的歌？！” “我心跳突突的，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谁说不是啊，这首歌的气势也太强了，王朝阳的唱功也好…我怎么会有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对对对，就是膜拜的冲动，我也有！” 众人看向王朝阳的目光彻底变了。 甄沫以看陌生人的目光盯着王朝阳：“深藏不露啊！这首歌是你创作的？我也搞原创，所以非常清楚这首歌的精彩之处。不单曲好，词填得也非常到位！” 王朝阳摆手道：“没那么夸张，随便唱唱而已！” 甄沫却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你的随便唱唱而已，可让我这个专业搞原创的自愧不如了…太好听了，惊为天人啊！” 王朝阳暗叫惭愧，心里明白自己又占了穿越者的便宜。后世那个综艺爆炸的年代，经典歌曲层出不穷，仅仅一首《精忠报国》就让甄沫他们惊为天人，这要是再唱几首别的，还不让他们当场怀疑人生？ “王朝阳同志，你能再唱一遍吗？我是搞编剧的，你刚刚那首歌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有气势最热血的歌…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学一学，尝试把歌曲改编成话剧，可 以吗？”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道，他正是甄沫他们演的话剧的编剧周世伟。 “这…”王朝阳有些顾虑，这首歌是后世经典，他不想冒犯。 “王老师，求您一定答应！我非常需要这样一首歌！”周世伟恳切道，都改口叫老师了。 一旁的甄沫解释说，周世伟是专业编剧，上个月接了电视台的一个任务，正为难呢！省宣传部给电视台直接下达的命令，过年期间组织一场劳军晚会，旨在歌颂军魂，所邀请的观众也都是省内军事系统的高干和优秀军人代表。 晚会节目大名单已经敲定，但缺少一个压轴大戏，周世伟想过好多点子都被台长枪毙了，现在眼看着演出日期接近，他亚历山大。刚刚王朝阳一首《精忠报国》，周世伟听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就是我要的压轴大戏！ 见王朝阳一直不点头，周世伟急道：“王老师， 请您务必答好好考虑，这首歌太适合劳军晚会了，我想把它改成歌舞话剧，我甚至现在可以想象这个节目演出后，军人同志们的反响！王老师，您无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好，我答应你了！”王朝阳考虑片刻，终于点头。其实跟周世伟描述的一样，他也期待这首经典之作被搬上舞台的效果，只要能体现它的价值，何乐而不为呢？ “但我有一个条件。”王朝阳又道。 “您说！”周世伟道。 “您用这首歌曲改变话剧，没问题。但要希望由甄沫来演主演！”王朝阳道。 甄沫吃惊，完全没想到王朝阳会提这个要求。 周世伟面露难色，方才他脑海中射向歌舞话剧的情节安排，但理所当然地把主角设定为男性。 王朝阳笑了笑道：“周老师认为只能用男性主角？但我觉得甄沫的气质也很适合，不是吗？” 周世伟虽然很熟悉甄沫，但此刻忍不住重新打量一次。甄沫属于五官柔和的美女，身材高挑偏瘦，但若是细看能从她身上看到一股英气。周世伟知道甄沫的出身，知道这股英气来自于甄沫的父亲。 从这个角度看，或许真行。 “这事我没法答应。我虽然是编剧，但选主角这种大事要经过台长同意才行。”周世伟道。 “你若不答应，那我就不答应。”王朝阳态度坚决。 周世伟没料到在这个事情上王朝阳如此坚持，但他心里痒痒，那首《精忠报国》的旋律一直在脑子里环绕，若不拿下，可能成为他编剧生涯的遗憾。 “好，我答应你！”最后，周世伟终于点头，“主角的事情虽然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但我答应你，我一定想办法说服其他人，必须用甄沫！”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王朝阳笑道。 一旁的甄沫面色尴尬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帮我。” 王朝阳说：“你是我的朋友，帮你是应该的。而且同时我也是对这首歌曲负责，我觉得只有你的气质能撑起这首歌！” 第406章 水果 王朝阳的一首精忠报国结束后，其他人也纷纷展现歌喉。包厢里除了王朝阳和张苗苗，其他人都是专业演员，自然都能歌善舞。歌曲一首接着一首，精彩纷呈。 唯独周世伟在没有心思玩，他跟王朝阳确认了歌词之后，便一个人跑到角落去写写画画。作为一名编剧，当遇到自己喜欢的“剧本”，那种热情是谁也挡不住的。 嘭！ 突然，包厢的门被推开。 一群男女嘻嘻哈哈地走进来。王朝阳等人均是一愣，扭头看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晚会遇到的那位董公子。 “这真是太巧了，甄同志也在这里玩！这家歌厅的老板是我朋友，我一打听才知道你们在这里玩，所以特意过来打个招呼！”董明笑吟吟道，自从进门就看着甄沫，也不见外，直接坐在沙发上。 “打招呼不用敲门的吗？”甄沫冷冷道。 “都是年轻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晚会上我听过你唱的歌，非常喜欢，赶到一起就是缘分，接下来一起玩吧？” 董明略一顿又道：“你们这间的花销，算我账上…甄沫小姐不会又不给面子吧？” 甄沫继续冷着脸：“我和你又不熟，为什么要给你面子？” 董明脸色沉下去，他出身特殊，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从没被人这样拒绝过。 随董明一起进来的男女也都拉着脸，轻蔑地看着对面众人。也不只是谁说了一句话：“一个戏子而已，也敢在董公子面前装清高，给脸不要脸！” 听到这话，甄沫彻底愤怒，其他人也是火往上撞。 一时间，包厢中气氛凝固，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 王朝阳也是眉头紧蹙，他注意到张苗苗在轻轻扯他的手指。顺着张苗苗的目光看去，王朝阳心里暗暗一惊。跟董明一起过来的，不仅仅是三五个年轻男女，在包厢门外面还有七八个流里流气的男子，他们染着黄毛，吊着烟卷，其中一个正在眼花缭乱地耍着弹簧刀。 董公子是什么路数，王朝阳完全不知道，但从他身后的跟班儿来看，似乎不 是善于之辈。跟这种人打交道要格外小心，因为疯狗可以咬你，但你没法咬疯狗。 照这样下去，自己这伙人会吃亏。王朝阳这么想着，突然开口说：“出来玩，都图个开心。甄沫，既然董公子想跟咱们一起玩，那就一起吧，反正包厢这么大！” 甄沫蹙眉看王朝阳一眼，没有说话。 董公子听到有人帮腔，顿时心情大好：“就是吗，见面就是朋友，一起玩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话间看了王朝阳一眼，眼神中露出赞许。 王朝阳淡然一笑问：“董公子刚刚说会请客？我们都是穷人，董公子这么慷慨，我们就不客气了！” 董公子听得美滋滋的，要的就是这种优越感：“不用客气，完全不用客气！” 王朝阳回身对其他说：“那就继续玩吧，有人贵人请客，这机会可不多，玩个痛快吧！” 尴尬的气氛仍然在。 不过都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他们都听过董公子的名字，也注意到门外那群流 里流气的混子。死磕下去，肯定会吃亏。 在这种尴尬气氛中，卡拉ok设备停下来，没人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唱歌。 王朝阳离开包厢，不大工夫回来。又过一会儿，歌厅里的服务员开始往包厢里送水果和饮料和点心，走马灯一样，不大工夫包厢里的茶几就被沾满了。 “看大伙没心思唱歌，那就吃喝吧，反正也饿了…董公子，你不介意吧？”王朝阳问。 “当然不介意，说好的我请客！”董明笑道。 “那就开吃吧！”王朝阳跟其他人说。 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其他人慢吞吞地吃起来。不得不说的是，王朝阳的眼光还是很厉害的，点的都是好东西，这个季节，习惯是很难吃到的，葡萄点了巨峰和提子两种，也都很好吃，其他鸭梨、苹果，更是眼花缭乱。 得嘞，管他谁请客，先吃着！ 其他人放开心思，把个卡拉ok变成茶话会。 这样过了半个小时，果皮满地，杯盘狼藉。 变了味的卡拉ok结束后，王朝阳和甄沫一群人离开后，董明依旧留在大沙发上，美滋滋地享受着发生的一起。 他要的就是这种优越感。 “瞧见没有，人都是俗人，这就是本公子的手腕。” “但这代价有点大吧？”旁边一人看着满地的果皮，咧嘴道。这大年节的，北方的水果比猪肉还贵。 “小家子气，几个钱的事！”董明不屑笑道。 然而这种不屑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当歌厅经理把长长的消费清单送到他面前时，董明的脸都黑了，消费五百多！ 在一个人均月工资不足百元的年代，一次性消费五百多，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零花钱充足的董公子，也感觉后脖颈发凉。 “你，确定没算错？” “当然没错，因为金额大我亲自算了两遍！我刚刚还跟其他人说呢，这也就是财大气粗的董公子，挥金如土，若是换成其他人，哭还来不及呢！” “那，那是当然…临时出来玩没带这么多钱，回头我打发人给你送过来！” “成！董公子一诺千金，这话当然没问题！” 董公子带人离开，那歌厅经理以崇拜的目光行注目礼，心里赞道这么缺心眼儿的有钱人还真不多见！ 王朝阳和甄沫一群人离开歌厅，因为距离电视台宿舍不远，他们步行返回。谈起那位董公子，众人无不朝王朝阳比大拇指。 “要说心态，咱们都该想王老师学习。董公子那么咄咄逼人，但王老师大有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气度。”一个笑道。 “何止啊！等董公子见到账单，非气吐血不可！”另一个也笑道。 这两个都是年轻演员，刚见到气势滔天的董公子时，他们手足无措，所以现在才毫无保留地佩服王朝阳的淡定和机敏。 王朝阳说：“没那么夸张，我无非是个吃货罢了。他说请客，那咱就吃呗！” 众人说说笑笑，回到电视台大厦旁。 其他人离开，甄沫单独留下来对王朝阳说：“说归说笑归笑，今天还真的感谢你。要是没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个董公子。” 第407章 同床共枕 王朝阳道：“那董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甄沫没有过多解释，只说：“他爸退休前是北方军区高干，他妈现在是副部级干部。” 王朝阳没有多问，单这两条已经足以说明一切，提醒道：“他对你似乎有企图，以后要当心些。” 甄沫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企图我不怕，若再纠缠我，我会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说这话，甄沫比划一下拳头。毫无疑问，身为甄虎的女儿，从小就练过拳的。 随后甄沫询问了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住处，得知跟电视台宿舍楼只隔一条街，嘱咐说有事随时来找她。 回到开泰宾馆时已经接近十点，王朝阳把张苗苗送回房间，让她早点洗漱休息，便返回自己房间。 这一天奔波，王朝阳也够累的，简单洗漱下便扎在床上睡觉。躺了没一会儿，却听到有敲门声，开了门却发现张苗苗站在外面。 把她让进屋，王朝阳才注意到这妹子两鬓绯红，便问她什么情况。 张苗苗忸怩地摇头说没事没事，就是想到你这里坐一会儿。 王朝阳给她倒一杯热水，陪她坐在床头，等了一会儿她仍然没有道明来意的意思，王朝阳只好次问她发生了什么。 张苗苗小声说：“我说不清楚…你来我房间就知道了！” 王朝阳披上衣服，跟张苗苗一起回到她的房间，起初没觉得什么，但很快就察觉不对劲儿，墙的另一端若有若无地传来一些呻吟声，而若细听还能听到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虽然是条件不错的宾馆，但隔音效果却不好。 都是成年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声音的来源就不用多解释了。 “就这？”王朝阳道，“要不我去找酒店经理，让他去找隔壁？” “那不好吧…”张苗苗猛摇头。 “这你怎么休息，先去我房间吧！”王朝阳道。张苗苗没法拒绝，乖乖地跟王朝阳返回房间。 这就尴尬了，因为他们不知道隔壁的动静会持续多久，所以没法决定张苗苗需要留在王朝阳房间多久。王朝阳知道女孩儿脸皮薄，不方便拿这种问题出来讨论，便讨论一些学问上的事情。 这个话题一开，王朝阳顿时有些后悔，张苗苗说既然没法睡觉，不如一起看书。出行之前，她可是从娄老师那里借了两本书的。 王朝阳后悔得只拍大腿，心说抖着机灵干嘛！ 宾馆里的暖气效果一般，房间温度属于那种说话带哈气的程度，看了一会书张苗苗就冻得直搓手，一摸王朝阳给倒的热水，早就凉透了。 “上床上看？你可以盖我的被子！”王朝阳道。 “不！”张苗苗果断拒绝。临行前老妈嘱托的话在脑海里响起，可不能让王朝阳占了便宜。 “只是怕你冷，放心，被子只给你盖！”王朝阳道。 张苗苗是真的冷，手快伸不开了。后来想了想，觉得上床也没什么，只要跟王朝阳保持距离就好！于是强调说，可以上床看书，但王朝阳不能碰她！ 王朝阳点头说你放心。 张苗苗趴在床上，裹上厚厚的大杯子，把书本放在面前，果然不冷了。但看到王朝阳仍然哆哆嗦嗦地坐在床头，有些不忍心，问他冷不冷。王朝阳笑着说我没关系，大男人火力旺！ 张苗苗却没了心思看书，时不时地看王朝阳一眼。裹在大杯子里她浑身暖和，但让王朝阳遭罪，她于心不忍。 “去我房间把被子抱过来，一人一个，你也上来吧！”张苗苗道。 “好！”王朝阳心里暗叫可惜，只好去抱来张苗苗房间的被子，跟张苗苗并排趴在床上，一人裹着一个大被子。 这下来人都不冷了。 张苗苗小脸变得红扑扑地，看了会书，发现心猿意马，扭头看王朝阳，发现王朝阳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也看书！”张苗苗命令地口吻。 “看书无聊，不如看苗苗！”王朝阳笑道。 “讨厌！”张苗苗发现自己彻底没心思看书了，索性侧过身去不让王朝阳再看。 过了一会儿，始终没听到王朝阳再说话，扭头偷 偷看了眼发现王朝阳已经睡着。 往常清醒时，张苗苗不会一直盯着王朝阳看，那太难为情了。但此刻他已经睡着，张苗苗便仗着胆子仔细观察。可能是次从这个视角观察，张苗苗某一刻发现这个已经捕获自己内心的男人突然有些陌生，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都是陌生的。 心脏不由得突突跳急跳起来，又观察一会儿，她才重新确认这张面孔确实是他熟悉的男人。 我这是怎么了？张苗苗突然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在王朝阳的脸上轻吻一下。动作有些笨拙，但却心满意足，张苗苗缩回到自己被窝中，美滋滋地闭上眼睛。 碰！突然一条胳膊压在自己身上，张苗苗像被烫到脚的小猫一样，浑身一个激灵，忙回头，发现王朝阳仍然睡着，只是那条不安分的胳膊却确凿地把自己搂住。 随他去吧！张苗苗心里这样想，闭上眼睛努力让 自己尽快睡着。 天清晨，俩人起床时，略显尴尬。 这一宿同床共枕，除了某人那一条不安分的胳膊，其他都听安分的。 好在王朝阳知道张苗苗面子矮，主动聊这些，俩人轮番洗漱后，下楼吃了早餐。 王朝阳吃的油条和豆腐脑，张苗苗要了一碗馄饨。早饭刚刚吃完，就看到裹着军绿色大棉袄的甄沫出现。 按照以前定好的，今天甄沫没有演出，带他们在省城里玩。按照甄沫的安排，上午去秦大夫遗址游玩，下午去百货市场逛街。王朝阳和张苗苗对这边都不熟悉，自然凭她安排。 秦大夫遗址是一片古建筑群，里面兼有一些历史名人的故居，石碑立传也不少，三人闲庭信步，偶尔温习历史知识，一上午过得倒也充实。 中午吃了烤鸭，是非常正宗的首都烤鸭，荷叶春 饼裹着外焦里嫩的鸭肉，再加上甜面酱和大葱末，味道超绝！ 一上午非常累，经过商量，三人一致同意在烤鸭店休息一个小时再出发。休息时间过半，顺着楼梯蹬蹬蹬跑上一个人来，气喘吁吁的，看到王朝阳他们这桌就喊：“你们果然还在这，我有事找你们帮忙！” 第408章 副台长 来者是周世伟。 这位戴着眼镜的编剧，平时很稳重的样子，现在却急匆匆的样子，鬓角挂着汗珠显然是跑过来的。 “周老师，您别着急，先喝口水再慢慢说。”甄沫主动给他倒一杯茶水。 咕噜咕噜地喝光茶水，周世伟道：“今天一大早我去找了徐副台长，跟他说了话剧《精忠报国》的事情。你们猜怎么着，她只看完歌词就非常感兴趣。我在她办公室里谈了一上午，讨论了这部话剧的大框架！我专程来找你们，就是这事，还好昨天听甄沫提过你们会来吃烤鸭，不然还真不知道去哪找你们。” “主演的事呢？”王朝阳问道。 “主演的事…”周世伟兴奋的表情闪过一丝愧色，他说，“副台长还没答应。副台长所顾虑的跟我一样，担心女性角色不足以撑起这部戏…不好意思甄沫，不是说你不够优秀，而是你也知道这种角色由男演员担任更有优势…” “我明白。其实没关系的，如果副台长也有顾虑，我 可以不演。”甄沫道，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这么想过。 王朝阳此刻却猛摇头：“不不，这不行。我说过主角必须是甄沫，不然我不同意。” 周世伟嗯了一声道：“我知道王老师态度坚决，所以想请你们跟我走一趟，一起去见副台长。把话当面说明白，行就行，不行咱们另想办法，你看着样可以嘛？” 王朝阳点头。暗道这个周世伟滑头，让他和副台长直接对话省得被夹在中间。不过这样也好，借机会见见这位省台的副台长也不错。 “额不过…”动身之前，周世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周老师有话只说。”王朝阳道。 “好吧，把话说在前面也好。一会儿我会带你们去见徐副台长一向严厉，她所认定事情很难改变，这在电视台是出了名的。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周世伟道。 “我相信徐副台长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我自然有我的理由。”王朝阳道。 于是众人离开烤鸭店，前往省电视台大楼。至于原来的逛街计划，也只能暂时取消。 跟在周世伟身后，众人进入电视台大楼，并走楼梯来到写有“副台长”标牌的办公室门前。 敲门，进入，一位四十多岁的衣着得体的女人正坐在办公桌后。 见周世伟等人进入，徐鹏梅起身笑道：“老周，你的速度倒快，这前后没到一个小时就把人带回来了？先请坐吧！” 众人没着急落座，周世伟向徐鹏梅介绍了王朝阳和张苗苗，甄沫自然是不用介绍的。徐鹏梅打量着王朝阳道：“那首《精忠报国》，老周就是从你手上得到的？非常不错的一首歌，也非常适合改变话剧。但我听老徐提过，你对改变话剧的主角有些想法？” 她开门见山地主动提出这个问题，这也好，王朝阳当即表明了立场：“是的，我希望主角由甄沫出演。” 徐鹏梅问：“你的理由是什么呢？” 王朝阳道：“理由很简单，甄沫是我的朋友，我希望这个机会能落在甄沫头上。” 徐鹏梅一愣，旋即才大笑起来：“你个小同志，说话倒是直接，不过也好也好，我喜欢的就是直来直去的性格。” 房间内众人纷纷笑起来。甄沫则一脸黑，心说王朝阳啊你这样直接真的好吗？都说过徐鹏梅不好讲话，你这个理由很难说得通吧？ 果然，略微笑过后，徐鹏梅认真起来：“但是朝阳同志你要知道，这个节目非常重要，将是整个劳军晚会的压轴戏。你单是这个理由的话，讲不通。下面我来说说我的想法。” 接下来徐鹏梅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她首先从《精忠报国》这手歌曲本身入手，觉得无论是歌词还是旋律，都极具军人的气魄，急剧阳刚之美，为了最大程度地呈现这种阳刚之美，男性主演是首选。 其次徐鹏梅考虑的是人们的观赏习惯，男性军人形象，比较深入人心，因为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男性是军队中的主力，而女性主要从事的是辅助类工作。歌曲中不乏冲锋陷阵视死如归的场景，女性主演去表现，容易让人出戏。 徐鹏梅身为电台副台长，这类选角和编排的经验非常足，讲述这类理由时自带一种不可辩驳的信服感。 不过王朝阳却不为所动。 他首先笑了笑说，非常赞同徐鹏梅的看法，无论是《精忠报国》这手歌曲本身，还是军人形象的塑造，徐副台长的 观点都没问题，但王朝阳的问题是那样一来《精忠报国》会变得普通。 “您希望《精忠报国》变成一部平凡的作品吗？”王朝阳问道。 徐鹏梅一怔，从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因为合理，变得平凡，这个作品的定位就是平凡吗？ 王朝阳又道：“徐副台长可以试想一下这个场景，话剧以高昂的旋律渲染气氛开始，把全场观众的热情都调动起来，他们对于主角的出现万众期待。” “而就在这时，甲胄在身，雄姿英发的女将军出现，全场观众的期待或许会稍有受挫，但他们一定会产生跟高的期待。” “然后就要看甄沫的了，她需要具有足够的控场能力，把所有人的眼球抓住，让他们忘掉之前那小小的失望，转而发现更令人兴奋的方面。而甄沫的形象，天生的气质不俗，妆扮出场时应该能够惊艳全场吧？” 这一番说完，徐鹏梅以怪异的眼神看着王朝阳，从没想过一个冒头小伙子有这么独特的见解。作为一名老牌媒体人，她非常清楚抓住观众眼球的重要性，脑海中要有画面感，要 有渲染力。 “你以前做过编剧或者导演？”徐副台长忍不住问。 “从没。”王朝阳摇头。 “那真是难得。”徐副台长道，本想直接赞扬他几句，但最终没有出口。 作为副台长的她见识过各种人，其中不乏想象力丰富的野心家，他们善于用华丽的语言去描述自己的构想，以博得上位者的赏识。 徐鹏梅更知道，其中绝大多数野心家都是纸上谈兵，没有太多的实践能力。 搞过舞台剧的人都知道，抓住观众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是光凭几个画面就能保证的。 第409章 未来大明星 “小王同志，你的想法非常好。不过啊，话剧这种艺术形式呢，不是光凭想法就行的，连那些资深的老艺术家就不敢保证能抓住观众，所以咱们一定要谨慎些。”徐鹏梅道。 对方这样讲，王朝阳没有意外：“您说得对。不过《精忠报国》是我提供给电视台的素材，我想你们必须考虑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是什么？”徐鹏梅隐隐不悦。 “要做就做的精彩，平凡的东西我宁可不做。”王朝阳道。 这话讲完，副台长办公室中陷入沉默。 徐副台长在揣度王朝阳的用意，另一边的周世国暗暗心惊，没料到王朝阳在副台长面前也不动摇态度，他不知道对方是领导嘛？然后就开始担忧起来，《精忠报国》这个本子是他拿到的，本意是建功，若因此惹得领导不开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甄沫心情是最复杂的，她非常清楚王朝阳的心意，也 领教过副台长的作风，这种场面若僵持下去，恐怕会很麻烦。但甄沫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有个建议，不知可不可以。”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打破安静，说话的人是张苗苗。 其他人看过来，奇怪这妹子有啥想法。 “其实大家都认可《精忠报国》这首歌，也都想让节目变得精彩…所以说咱们所有人的目标是一致的，对吧？”张苗苗道。被众人目光盯住，她有些不好意思，说话时声音越来越小，但后来给自己大气，声音又大了起来。说完之后非常不好意思，心说自己这个腼腆的性格啥时候才能改掉呢？ “没错。苗苗说得完全正确，那你的想法是什么？”王朝阳大声鼓励道。 “现在有时间，不如让甄沫化好妆，换好衣服，给咱们所有人看看。”张苗苗道。 “好主意！”王朝阳道。 甄沫也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但她自己不好发表意见，只能继续看着徐副台长的意思。徐鹏梅扭头看了周世伟一眼，问道：“你是这部话剧的编剧，你什么意思呢？” 周世伟很想揣测副台长此刻的意思，但从徐鹏梅脸上 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说：“甄沫的条件不错，或许可以试一试。” 徐鹏梅这才看向甄沫：“小沫，你刚入台的时候我就看好你，条件不错，更重要的是气质。既然老周也同意，那你就试一试吧！” 电台大楼的一楼是一个演出大厅，在那里有化妆间以及常用戏服。众人离开副台长办公室，下到一楼。甄沫去装扮，其他人则坐在演出大厅里的座位上等待。 等待过程中，徐鹏梅颇为好奇地看着张苗苗，问道：“丫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红星厂的工程师。”张苗苗道。 “搞技术的啊…啧啧可惜了你的条件了！”徐鹏梅的意思是说张苗苗外部条件好，适合走演艺路线，现在做技术工作，显得可惜。张苗苗没有吭声，她显然不是那么想的。 顿了片刻徐副台长又把注意力放在王朝阳身上，道：“你和甄沫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呵呵别介意，我没想打探八卦，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帮她。” 王朝阳的回答毫不忌讳：“比普通朋友的关系要近很多。谈不上帮她，主要是她条件确实好，而我真的很喜欢这首 歌。还是那句话，要做就做经典。” 徐鹏梅道：“就这么有把握做成经典？” 王朝阳道：“没错。” 徐鹏梅没接话，她心里想果然还是太年轻啊，经典，谈何容易？ 这样约莫过了二十五分钟，演出台的侧门打开，装扮结束的甄沫现身。 只见她一身银甲闪烁发光，头顶英冠，脚踩软靴，手持一把宝剑。众人同时吸入一口冷气，好一个雄姿英发！ 这是甄沫第一次扮古装，惊艳所有人！ “徐副台长，现在怎么说？”欣赏过甄沫的英姿，王朝阳直接问道。 “我被你说服了！”徐鹏梅道。 … 甄沫是随王朝阳和张苗苗同时离开电视台的，途中甄沫再一次对王朝阳表达感谢，但王朝阳却强调说关键是甄沫的气质，不然徐副台长不会同意的。 其实知道王朝阳说的有几分道理，但甄沫还是坚持请他们吃晚饭，算是答谢。请客吃饭倒是不必拒绝，王朝阳和张 苗苗此行的目的就是游玩和散心，美食自然不可辜负。 吃饭地点定在省城的一家老菜馆，都是当地的特色菜，水准非常高，王朝阳和张苗苗都没少吃，由于甄沫态度坚决，三人喝掉了半瓶白酒。其中张苗苗只喝一杯，甄沫喝了两杯，剩下的都是王朝阳喝的。 甄沫开玩笑说，本以为年底之前能轻松些，结果突然多了一场话剧，拜王朝阳所赐，这回有的忙了！ 王朝阳也开玩笑说，万一这次火了，大明星可以记得咱们这群小老百姓！要签名可不许拒绝。桌上都是熟人，张苗苗也开起玩笑，跟甄沫说就算不给王朝阳签名，也要给她签名。 “苗苗啊，你和王朝阳一起学坏了！”甄沫笑骂道，然后揉着微醺的太阳穴道，“我曾经说过，我的愿望是做大明星，如果你们说的能实现，那等于是帮我提前达成愿望了！” 王朝阳不失时机地说道：“如果愿望达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甄沫道：“当然。别说一个，十个也行！” 王朝阳道：“等你成大明星之后，我希望你做红星厂的形象代言人，可以吗？” 甄沫听糊涂了：“什么叫形象代言人？” 王朝阳想起这个时代还不兴“形象代言人”一说，便解释道：“就是在必要的场合帮红星厂宣传。大明星是公众人物，你的宣传作用是非常大的！” 这话甄沫将信将疑：“没你那么夸张吧？大明星也是人。” 王朝阳道：“一点也不夸张…没关系，到时候再说吧！” 明星效应的夸张程度，王朝阳不想现在解释，但作为后世人，王朝阳非常清楚媒体曝光度的重要性。 甄沫不好意思地摇头说：“说这些还太早，我现在又不是明星！” 第410章 游玩结束 吃完饭后三人返回电视台附近，因为距离近没有开车，三人一边散步一边往回走。 回到开泰宾馆门前，甄沫突然拉着苗苗的手道：“我的宿舍就在对面，苗苗晚上要不要去跟我一起住？” 张苗苗为难道：“房间已经开好了，还是不打扰你了。” 甄沫眼睛瞥王朝阳一眼，然后坏笑道：“懂了懂了，我太没眼力价了，那就不打扰了，你们抓紧回去休息吧！” 张苗苗被闹一个大红脸，抓住甄沫道：“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王朝阳又没什么！” 甄沫笑嘻嘻地在她脸上戳了戳：“这么说你跟他不在一个房间住？” 张苗苗脸憋得更红。想说不是，但昨晚确确实实在一个房间睡的，但俩人各睡各的，啥关系也没发生…但这话怎么解释啊？ “轻点抓我啊妹妹！瞧把我手腕都抓红了！”甄沫奋力地把手抽出来，逃一样地 往旁边跑两步说，“我不大饶你们了，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答应了周老师明天一大早去排练呢！” 张苗苗跟着王朝阳回到房间，关上门就愤愤地瞪着王朝阳问他刚刚为什么不解释。王朝阳躺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慢悠悠反问人家甄沫说得也没错啊，咱俩就是在一个房间住的，我解释什么呢？ 张苗苗气得恨不得把暖壶扔在他脸上。这个处境太尴尬了，张苗苗还从没有过这种体验。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没什么，无非是玩笑吗，以前自己的性格太内向，不应该凡事都较真。 张苗苗的这种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跟唐安娜是好朋友，跟甄沫的关系也不错，经常羡慕她们开朗外向的性格。自己是不是应该尝试着改变呢？ 这次出门前老妈叮嘱，不要让王朝阳那小子占了便宜，截至现在她自我保护做得还是不错的，那么开玩笑反倒真不算什么！ 相通了这点，张苗苗踢了王朝阳一下道：“起开，别把床弄乱！我今晚还在这睡，这床也是我的！” 王朝阳被吓一跳，急忙跳下床来。张苗苗把床单整理平整，警告王朝阳不许再弄乱，然后就去洗漱。洗漱完张苗苗端着一盆热水出来，放在床头惬意地泡起脚来。 王朝阳心说这姑娘难道突然开窍了？也洗漱完毕，主动倒好两杯热水，笑着问道，夫人请喝水！ 张苗苗哼了一声，把水杯捧在手里小口地喝着。 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张苗苗今天的精神头不是很足，热水泡着脚，再喝着热水，困劲儿上来忍不住直打哈欠。擦干净脚后直接插进被窝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王朝阳，似乎有话要说。 有啥吩咐？王朝阳问。 张苗苗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想换套衣服。这个要求王朝阳自然是没法拒绝的，说正好出去走走，十分钟后回来。 见王朝阳出去后，张苗苗麻利地换好一套软和的衣服，然后把自己裹进厚厚的被子中，只把头和两只手露在外面。 王朝阳没有走远，大冷天的，只在走廊里随便溜达几步。估计时间到了，这个要返回房间时，楼梯口突然传来男女的笑声，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搂着一个醉醺醺的女人走 过来。 看到王朝阳后，男人一愣，然后冷笑一声，继续搂着女人往里走。女人软绵绵地挂在男人身上，一只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伸进男人的衬衣，笑吟吟地说着一些撩拨的话，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 王朝阳认得，男人正是以前见过几面的董公子，女人则是当初跟在董公子身边的一个。 王朝阳还注意到，董公子和女人进入的房间，正是张苗苗隔壁那间。这也就是说，昨晚制造噪音导致张苗苗不得不跟自己挤在一张床上的罪魁祸首，正是这位董公子？ 这倒是巧了！ 而且更巧的是，王朝阳还记得当初订房间时，他订好的房间被被人抢走，所以才不得不调换房间。按照房间号来看也是董公子。 想想董公子对甄沫的纠缠，王朝阳决定明天有机会要再提醒一下。 返回自己房间，王朝阳就瞬间所有坏心情都消失了，因为张苗苗裹成一团正趴在床上看书呢，可能是因为酒劲儿的原因，女孩儿一直打瞌睡，那强打精神的样子王朝阳看得忍俊不禁。 脱了外衣，王朝阳也上床盖好被子，低声问张苗苗冷不冷，需不需要抱团取暖。 张苗苗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冷是有点冷，但谁要跟你抱团取暖！ 俩人又以这种奇葩的方式度过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退了房间，按照原定计划今天玩最后一天，天黑之前返回南阳市。上午去逛了百货商场，是甄沫介绍的，规模超级大，服装食品烟酒，所有东西都应有尽有。张苗苗不像其他女孩儿那样喜欢逛街，俩人以走马观花的速度把个大型百货商场逛遍。 收获还是有的，他和张苗苗俩人各买了一件皮衣，价钱贵了些但质量很好，听商家说都是从老毛子那边贩卖过来的好东西。除此之外由给张苗苗买了一条貂绒的围脖，花了一百五十多。这个价钱把张苗苗心疼毁了，是王朝阳一再坚持才入手的。 其他东西也没少买，给王嵩的买的烟酒，给张连发夫妇买的东西…俩人离开百货商场时，每人手里两个大包，汽车后备箱都塞不下，好在后排座没人可以放东西。 “此行不虚！”王朝阳心情大好。 “…”张苗苗心里觉得怪怪的，俩人这架势很想新婚小两口出来办年货吧？ 中午吃了东西，下午一点多去电视台见了甄沫，一来探望甄沫话剧排练得如何， 二来算是辞行。 劳军晚会计划在正月十五举办，时间不足，所以周世国组织人加班加点地排练，甄沫作为主要演员自然也不轻松，按照她自己说的年可能都过不好了。当然，甄沫说这话不是抱怨，恰恰相反，她对正月十五的演出充满期待，因为经过几次排练她对这个压轴大戏更有信心了！ 王朝阳以郑重的语气提示她，以后留心董明，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甄沫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样，辞行结束，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两夜三日游正式结束，踏上返程的路。 第411章 辞旧迎新 王朝阳和张苗苗返回南阳市，直接到了张苗苗家。张苗苗父母正忙着准备过年用的东西。 见王朝阳拎着两个大包进来，张连军吓得一跳，急忙上去接应，得知全是给他们买的东西时，张连军严厉的批评道他不要这么客气，买这么多东西，太浪费钱了！ 张妈妈也觉得不好意思，凭她眼力看得出来东西很贵，应该没少花钱。王朝阳笑着解释说这点钱真的不算什么，就算是孝敬二老的吧。然后张妈妈看到给张苗苗买的衣服和其他东西，以责怪的目光嗔怪女儿。 张苗苗这事不好解释，王朝阳只好再次解释说苗苗没打算要，都是自己坚持的。这一整年苗苗工作非常努力，在厂子里起到非常大的作用，理所应得。 张连军突然板着脸问，难道只是因为我家苗苗工作努力？ 王朝阳则非常上道地摇头说，不，主要是因为咱俩家的关系，给苗苗买东西，再多都不算多！ 一句话说的张连军哈哈大笑。他本来就是故意开玩笑，王朝阳这小子倒是机灵。 张妈妈现在对王朝阳的态度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脸上少不了笑容。张妈妈把二老的表情看到眼里，心里美滋滋的。 在张苗苗家逗留小半天，王朝阳启程回家。这次分开，要等过年后才相见，算算日子需要四五天，在此期间俩人不能再见面，这对如今的二人来说倒是蛮长的。 提前说好了，正月期间回来半年。 开车返回，刚入村子，过年的气氛就扑面而来。人们纷纷在清理街道，做这过年前的准备，这是小村子已久的传统。 来到自家大门前，王朝阳不免有些愧疚…毕竟出去浪这么多天，留老爹一个人在家忙乎过年的事有些于心不忍。 开门之后，发现院子明显比以前利落很多，明显是拾掇过的，窗明几净，显然也是擦拭过的。门框外面挂着长长的腊肉，冻肉和腊肠等，窗户外面放着成屉的年糕和豆包，这令王朝阳奇怪老爹还有这个手艺？ 还没进里屋们，突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老王，这馅口轻，在加点盐，我这边面就快好了，你提前把水烧好…哎呀你就别动手了，我一个人包饺子就行，你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 女人的声音？ 王朝阳跟是奇怪，没出声音，来到近前，透过玻璃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正在系着围裙在那里和面，老爹则也系着围裙在一旁帮忙。 “爹，我回来了！”王朝阳进屋，看着那位陌生的阿姨道，“家里有客人？这位阿姨是？” “哦…你回来了！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你傍黑天才能到家呢！”王嵩显得有些慌张，答非所问地说。 “老爹这是怪我回来早了？”王朝阳呲牙一笑。 “什么话！”王嵩瞪眼，然后介绍说，“这是你李阿姨，呃…对，你就管她叫阿姨就行…” 以往铿锵有力的老爹，此刻说话显得有些羞赧，没有底气的样子。那位李阿姨则大方地笑了笑说：“朝阳你回来的正好，我和你爹正包饺子呢，这不，都快要好了，你可以一起吃。老王啊，你就别愣着了，抓紧把水烧好，我这边包好就开煮…朝阳你吧东西拾掇拾掇，洗把脸去吧，翘着风尘仆仆的样子…” 王朝阳绕有深意地看老爹一眼，那眼神是说，行啊老爹，这才几天不见就有行动 ！ 后面王朝阳才慢慢了解到，这位李阿姨是媒人给老爹介绍的，是隔壁村的人。跟老爹差不多的处境，另一半去世的早，儿女也都成人了，到了这个岁数，打算找个老伴儿。 王朝阳前阵子多数在市里办事处，对着事情并不了解，其实老爹跟李阿姨认识已经有小半年了，常常过来帮着做些家务。 这位李阿姨中等个头，说话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一个大美人。最重要的是性格很大方，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跟王朝阳几乎是第一次见面，话里话外已经把王朝阳当一家人看。 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准后妈，王朝阳是打心里支持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老爹这些年一个人的苦处，如今红星厂蒸蒸日上，老爹也算是“事业有成”，也该找个另一半了。 李阿姨的手艺很不错，饺子的味道非常好吃。王嵩父子俩多日不见，喝了些酒，酒桌上王朝阳把这几天带着苗苗出去玩的经过简单讲了，王嵩频频点头。饭吃完，李阿姨主动去收拾碗筷，王朝阳本打算帮忙，李阿姨却硬推着他不要动，说跟你爹继续聊天吧， 这些家务我来做就行，我闲着也没事可做。 王朝阳这回真是过意不去了，按理说李阿姨终究是客人呢！这时王嵩对他说，你李阿姨就这样，别太生分了。 这样爷俩继续聊着，李阿姨则手脚麻利地收拾家里，到了下午三点多才离开，离开前说明天一大早在过来，会买些菜和肉来，午饭一起吃。 李阿姨离开后，王朝阳坦率地对老爹的感情问题表达了支持。这个年代，晚辈一般很少对长辈的感情问题发表意见，但王朝阳说得坦率，王嵩听得也是开心。 就这样，一天一天，大年临近。 跟以往过年相比，今年除了多了李阿姨的身影，还有很多的不同。大年当天一切如常，正月初一，家里热闹起来，全都是陆陆续续来半年的，同村的人，主要还是厂子里的工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说好的，似乎全厂的职工都来拜年。要知道现在全场好几百号人呢，王朝阳家的大门口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 还真是不得安宁啊！ 这是王嵩的感慨声，但看得出来，老厂长的脸上是美滋滋的。从前来半年的职工 脸上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出于职务关系来拜年，而是真心表达感谢。 说白了，整个红星厂也是一个大家庭，在王嵩这位家长的带领下，所有人的日子越来越好，心气儿越来越高，在辞旧迎新的日子来表达感谢和尊敬，他们是心甘情愿的！ 第412章 去拜年 这个年过得热热闹闹，一直持续到初四，老厂长家还有陆续有拜年的。初五一大早，王朝阳开车，载着老爹进城，跟张苗苗家约好的时间，初五中午一起吃饭。 算是拜年，也算是两个老战友的小聚。 王朝阳首先把车开到张苗苗家，见面后一番拜年自然免不了，稍作逗留两家人一起启程，前往提前订好的饭店。 两家五个人，订的一个包厢，酒菜备齐，自然一番推杯换盏。王嵩和张连军都属于健谈，且喜欢叙旧的人，聊着聊着不免把话题扯到以前一起当兵的日子。王朝阳和张苗苗作为晚辈，不觉得无聊，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只有张妈妈似乎有心事。 吃到一半时，饭店对面突然鞭炮齐鸣起来，一看才知道一家服饰店开张。这两年来，私营的小店越来越多，赶在这正月初五的日子开张倒不奇怪。 张妈妈突然说，朝阳和苗苗过去看看热闹吧，酒桌上两个老的总谈那些往事多无聊。俩人倒是不至于无聊，但吃饱喝足出去逛逛也挺好。 待王朝阳和张苗苗出了饭店大门，张妈妈突然狠狠一扯张连军的胳膊说：“喝，就知道喝，正事都给忘了！” 张连军老大不高兴道：“今天跟老王大哥聚，当然要喝得尽兴，哪有啥正事…” 张妈妈更气：“不能长点心嘛，你说有啥正事？” 狠狠第一拍脑门儿，张连军大叫道：“哎呀，还真有正事儿…瞧我这脑袋…老王大哥，趁朝阳和苗苗不在，我有个事跟你商量！” 王嵩已经绷不住笑了，道：“你想说朝阳和苗苗的事吧？” 张连军用力拍大腿说：“正是啊！俩人也处了好一阵子了，整天形影不离地，关系也不错，依我看啊，是不是早点把事儿给定下来？” 王嵩有些愧疚道：“这也是我正在想的！我们是男方，还没提出来反倒被你们先提出来，是我的失误！苗苗这丫头，我看着没有任何问题。朝阳这小子你们觉得咋样？” 张连军笑着骂道：“你是不是喝多了，我们对朝阳当然满意，不然能让苗苗整天跟着他？” 王嵩哈哈笑道：“也是。那最好不过，咱们老哥俩终于可以亲上加亲了。他俩的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时张妈妈开口：“以前我的想法是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但咱们两家的关系，这些就都免了吧！现在最时兴的一个词儿叫‘自由恋爱’，依我看他俩也不喜欢太古板的规矩！” 王嵩连忙端着酒说：“亲家母果然开朗，先敬你一个！” 张妈妈噗嗤笑道：“你改口倒是快…但不着急，这酒早晚能喝上，闲谈正事！” 张妈妈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把想法说了出来。她觉得太古板的东西可以省，但该有的步骤坚决不能少。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总不能委屈到。王嵩也当即表示说，绝对不能委屈，能想到的一样不落。 王朝阳和张苗苗此刻正在对面新开张的小店里闲逛，一定想不到三位家长正在讨论他俩的婚事。这是一家服装店，卖得都是冬天的衣服，棉袄棉裤，棉帽围脖手套一应俱全。这家店虽然不大，但看得出来老板还是挺走心的。 店老板为了开张讨采头，跟在俩人身后一个劲儿地介绍他的货物，王朝阳试穿了一件军绿色的大棉袄，穿在身上沉甸甸的，确实是好东西，一问价格要五十多。款式暂且不论，这样一件用料十足的大棉袄要是放在后世，没有个千八百地拿不下来，现在只要五十，王朝阳顿时起了心思。 他对店老板说，要买就买两件，你给找找有没有适合我身旁这女同志的大棉袄，最好同一个款式的。 店老板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立即从高高的货架上摘下一件递给张苗苗，果然是同一个款式的衣服，张苗苗穿上跟王朝阳站在一起，跟情侣衫似的。 “要了！给你钱！”王朝阳豪迈地说。张苗苗被吓一跳，花钱之前就不能想想吗？但来不及了，因为王朝阳已经付钱，而对面老板收钱的速度也叫一个快字了得。 俩人各自提着一件大衣返回饭店时，张妈妈第一个站起来，笑着问女儿对面小店怎么样，张苗苗说是服饰店，东西还挺全的，就是私营的有些贵…王朝阳给买了一件大棉袄，花了五十多，不好意思要，回头把钱还上。 桌上王嵩大声道：“就一件衣服，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张苗苗一愣，怎么就一家人了？老厂长是不是喝多了？ 然后还是张妈妈，带着两个年轻人回到桌上，解释说刚刚你俩不在，我们三个老的商量了一下你俩的事情，都觉得啊你俩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该明确一下了。 张苗苗脸腾地红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张妈妈最知道女儿性格，不想太为难她，便进一步说你俩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谈 婚论嫁的年龄，这种事情没必要害羞。我们当老的呢，首先是尊重年轻人想法的，但在必要时候，该安排的还得安排一下。 按照习俗来说，男女婚事提亲、定亲和结婚，这个三个步骤是不能省略的，我们三个刚刚谈过，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这顿饭就算是提亲了！ 张苗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这，这就算提亲了？ 王朝阳则暗暗朝王嵩比划大拇指，那意思是说老爹，干得漂亮！ 张妈妈继续解释说，这几个步骤中，提前本就没有一定之规，关键在于上方满不满意。你们俩的感情我们看在眼里，咱们两个家庭关系更不用多说，所以与其以后在安排提亲，还不如就定在今天。 “那什么时候定亲？”王朝阳突然问道。 “瞧把你给急得！”张连军哈哈笑道。 “我这不是担心夜长梦多吗！苗苗那么漂亮，人有聪明，晚一天我都担心被别人抢走！”王朝阳道。 这话把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只有张苗苗暗咬后槽牙，这人说话就不能靠谱些？ 第413章 意外打扰 通过一顿饭，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关系正式确定下来，这对两个家庭来说说都是大事，饭局的后半程三位长辈的表情，连喝汤时都是带着笑容的。 吃过饭，张连军邀请王嵩父子二人回家喝茶，顺便再说说话，这种要求自然是没法拒绝的。 依然是王朝阳开车，众人回到张连军家，张妈妈烧水，张连军泡茶，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的好茶，满屋子都是茶香。 “老战友手里有些好东西嘛！要是朝阳和苗苗的事情不定，你是不是不会拿出来？”王嵩笑道。 “那是当然！这茶可是好东西，是上次我跟后勤部领导去出差弄到的，他们的事情不定，我干嘛要浪费好东西？”张连军也笑道。 正喝茶间，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张连军去开了门，却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门外。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整齐的衣服，带着眼镜，见有人开门便忙道：“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这里是张苗苗的家吗？” 张连军点点头，感到奇怪，这人找苗苗做什么？ 见到点头，那人显得很激动，说：“终于找到了，那张苗苗在家吗，我现在能见到她吗？” 张连军显得有些生气，对方既不自我介绍也不道明来意，上来就要求见人，没礼貌！便说：“她在家，但现在不方便见外人，你是哪位？找她做什么？” 那人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嚷道：“我叫翟厚才，是省图书馆的，我找张苗苗同志有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你一定让她出来见我…” 省图书馆？ 张连军本就不快，见对方又嚷又叫，直接怒道：“我说了她不方便见陌生人，你走吧！” 说完，摔上门，返回屋子中。 张妈妈问他门外什么人，张连军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嚷着说要见咱家苗苗却不说原因，让我给哄走了。张妈妈黑着脸说，笑道你这老实巴交的性格，也学会发火了？ 张连军撇着嘴巴说那是当然，老王大哥和朝阳是家里的贵客，哪能被些不相干的人打扰？ 张苗苗却有些好奇，问张连军那人没说过自己叫什么？ “叫什么翟厚才…我是第一次说，还说自己是省图书馆的！咱家跟省图书馆八竿子也打不着，所以我断定多半是找错人了…”张连军道。 “省图书馆？”张苗苗也感到好奇，看了王朝阳一眼。王朝阳也在看她，俩人同时响起上次去省城，在图书馆里遇到的女教授刘芬明，相遇的过程可称得上“一波三折”，但翟厚才这个名字却真没听过。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张连军直接跳起来，怒气冲冲地走出去，心说如果还是那个家伙打扰，可要动粗口了！ 而这次王朝阳和张苗苗也感到奇怪，便一同跟了出去。 开门，门外果然还是那位翟厚才。张连军不等对方二次开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翟厚才似乎不擅长口齿之辩，低眉顺眼地任凭张连军骂完，终于找机会开口，磕磕巴巴地说：“打扰…打扰你们我真的不…不好意思…但无论如何请让张苗苗同志…让她见我一面，刘教授找她有…有要紧事！” “你说的那位刘教授？”王朝阳和张苗苗此前一直站在门口，此刻站出来问道。 翟厚才看了眼王朝阳，目光最后落在张苗苗身上：“ 您就是张苗苗同志？” 张苗苗点头。 翟厚才差点没哭：“终于找到您了！终于找到您了…太不容易了…我真是太难了…” 那絮叨的样子看的张连军只想踹人，有什么事，你倒是直说啊！ 那翟厚才说：“是刘教授让我来找你的，是刘芬明教授让我来的！” 让入屋内，倒了杯茶，翟厚才这才把话活明白。原来跟王朝阳和张苗苗见过面之后，刘芬明教授就发表了一篇论文，是关于光斑尺的，论文中把张苗苗当初描绘的光斑尺方案描述得极为详尽，这篇论文已经发表，顿时引起重视。 随后，刘芬明所在的学校开始组织研讨会，在公众面前刘芬明毫直言光斑尺的方案出自于红星厂的两名工程师，她只是代为发表而已。光斑尺重在什么地方呢，刘芬明进一步解释说红星厂的工程师设计光斑尺的初衷，是为了解决金属材料的机械特性检测，而那个检测设备也非常巧妙。 刘芬明的影响力足够大，红星厂的两名工程师的名字也被众人知晓。校方领导认识到这个方案的重要性，决定深度挖掘原理，和拓宽应用，于是组织年初的“技术论坛”，并且打算邀请红星厂两名工程师参加。 这事自然而然地落在刘芬明的头上，刘芬明手里有王朝阳留下的电话，但是办事处的，拨了几次没人接听。 事关重大，她只好派学生来南阳市这边找人。这个时代找人太难，翟厚才通过这边的熟人找到红星厂的消息，并找到办事处…结果办事处现在没人。他只好进一步询问王朝阳和张苗苗的消息，并“历经曲折”之后，最终获得张苗苗家的住址。 这不，得知住址后翟厚才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结果都一面就被张连军给撅了回去。翟厚才不想无功而返，二次敲门，这才见到王朝阳和张苗苗。 “原来是刘教授让你来的，真是不好意思…”张苗苗跟其他人解释了上次去省城遇到刘芬明的经过，张连军得知对方是有学问的人，急忙连连道歉。 翟厚才苦笑着说：“怪我，一紧张就说话不利索…张苗苗同志，王朝阳同志，你们两位都在真是太好了，学校组织的技术论坛时间定在正月初六，两位要是有时间一定参加。” 王朝阳奇怪问：“初六，明天？” 翟厚才进一步解释说：“正是明天。其实这个技术论坛更像是一个假期的技术交流茶话会，是我们学校的传统。不过参加交流会的人都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临行之前刘教授特意让我告诉两位，机会难得，一定要参加。” 第414章 技术交流会 王朝阳对这种交流会一向感兴趣，技术交流本身也好，拓宽人脉也好，都是不错的机会。看了站张苗苗，他说：“反正年也过了，在家待着也没事，咱们去涨涨见识吧！” 张苗苗也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间红了，也一心想去，但点头之前还是看着老妈老爸说：“爸妈，那那我们就去一趟？” 张连军说：“去吧去吧，机会难得吗！” 张妈妈自然没有其他意见。 翟厚才离开后，王朝阳通过电话跟刘芬明教授进一步了解情况，大年初六的早晨和张苗苗前往省城。 上午十点多，在省图书馆里见到刘芬明教授。不出十五都是年，俩人向刘教授拜了年，刘教授带俩人进入图书馆坐好，首先介绍所谓的“技术交流会”是啥概念。 技术交流会是大学每年都有的传统，并不属于正式会议，但其重要性却非常大。还记得上次见面时，刘教授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其实就跟这个交流会有关系。当时敲定的几个议题中，有两个跟精准测量有关，所以听完张苗苗的介绍她便着急回去构思解决方案。 “这个会议的传统我一直都很喜欢，不像传统会议那 样目的明确，也没有固定的出席人员，说的直白一些就是提前找一些大家都觉得难度高且意义重大的议题，然后不设定任何约束地发散思维。” 虽然只是泛泛介绍，但刘芬明教授的表情却显得激动，如同电影发烧友在极力向其他人介绍喜欢的电影一样。这位五十多岁的教授，说起这番话时，显得精神头十足。 “会议要下午一点才开始，这里有几页资料你俩提前看看，中午跟我简单吃个饭，下午一起参加。”刘芬明道。 王朝阳二人拿起那几页资料，简单看了下其中一页罗列的是本次交流会的议题，都是跟材料、机械、制造技术相关的课题。还有几页是刘芬明教授发表的论文。 论文的题目是《光斑尺的原理以及实际应用》，王朝阳第一眼注意到的是，论文的第一作者是张苗苗，第二作者是王朝阳，第三作者才是刘芬明。张苗苗对论文接触的不多，对作者名字的排序概念不敏感，但王朝阳却深刻了解其中意义。 他对刘教授说：“刘教授太客气了，论文是您写的，没有必要把我和苗苗的名字写在前面。” 刘芬明教授却习惯性地瞪眼：“难不成让我占你俩的便宜？” 王朝阳笑道：“没那个意思。我和苗苗只是提供思路，论文出自您手。而且这篇论文中关于实际应用的部分，我和 苗苗完全没考虑过，那些都是您的想法。”按照贡献度，您也应该是第一作者。 “你错了。”刘芬明却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实际应用部分，只是附属章节。只要有些实践经验的都能写出来。难就难在光斑尺的构思问题，那才是整片论文的闪光点。还是那句话，这些都是你们的思考成果，我绝不会侵占。” 见微知着，通过这一个小小的细节，看得出刘芬明这位喜欢凶人的高知女性是很讲究的，有个性又懂得尊重他人。 接下来张苗苗细读那片论文，王朝阳则盯着会议议题列表思考。 不知不觉间，到了中午十一点半，刘芬明带俩人在图书馆附近吃了午餐，中午简单休息半个小时，到了交流会开始的时间。 地点仍然在图书馆内，一楼的一个并不算大的功能会议厅，与会人员不足二十人，主持会议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花甲老人，包括刘芬明在内的其他人都称他为葛老。 议题是按照顺序讨论，光斑尺的话题排在后面，所以前面王朝阳和张苗苗没机会说话，只是听其他人发言。 “借着机会，让你俩涨涨见识吧！” 刘芬明解释说：“看到主持会议的葛老没有？机械行业国家级优秀工程师，亲手带过许多国家级工程，是我们学校 的博士生导师。现在他很少亲自出手，但他的学生们做的项目都是省级深知国家级的！” 王朝阳和张苗苗瞠目，才知道这位葛老有多厉害。 “再看那个戴眼镜的小个子老头，别看他瘦瘦巴巴其貌不扬，其实是祖国第一批材料工程师，曾经在苏德留学深造，精通三门语言，发表过的有影响力的论文超过二十篇。就在前年，他还受到莫斯科科技学院的邀请去参加国际交流，真正做技术的人啊…他的发言你俩要多留意，可以学到很多前沿的技术的思维。” “再说坐在葛老声旁那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毕业于京华大学，赴美留学并取得麻省理工的博士学位，是葛老的爱徒之一，他既懂技术由善于做企业，如今在省级机械领域有着极高的地位。” … 听着从刘芬明口中出来的光鲜履历，王朝阳微微慨叹，此前他没想过交流会会有这么多业界大咖参加，看来一定会不虚此行了。而张苗苗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跟那些光彩熠熠的履历相比，她的简历就像白纸，难免产生自卑。 “不用紧张的，咱俩就是来学习的，没必要跟别人比。”王朝阳捏着她发凉的小手，笑了笑又说，“而且就算比，你也未必没有优势，这点你要坚信！” “嗯。”张苗苗点头，知道这是王朝阳对他的鼓励，那个形影不离的小本本早已掏出来，认真聆听其他人的发言，遇到感兴趣的地方便记录下来。 相对于听这些大咖们的观点，王朝阳更大的关注点在于欣赏他们的思维方式…坦白讲，绝大多数观点对于王朝阳来说都没有吸引力，但思维方式却是另外一码事。 而且王朝阳注意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位葛老的爱徒几乎所有议题都会参与讨论，发表意见的方式颇有几分“指手画脚”的意味，每次其他人发表完意见，他都会针锋相对地驳斥一番，但凡有跟他意见相左的，他也会毫无收敛地与之辩论。 “这位葛老爱徒，貌似很亢奋。”王朝阳轻声道。 “你倒是有眼力。”刘芬明回头看王朝阳一眼，然后摇摇头道，“把会议当成扬名立万的机会，就变味了。” 第415章 弯道超车? 这场非正式的技术交流会，计划持续时间三个小时，中间有两次休息时间。当第二个休息结束后，进入精准测量的话题。 刘芬明率先发言，讲述了光斑尺的原理，以及应用方法，这些也都是她在论文中提到的内容，只不过在会上发言更简练一些。王朝阳坐在后排默默听着，暗赞这位女教授的概括能力。光斑尺的原理和应用，虽然不难，但若想详尽表达出来也不容易，但刘芬明教授的讲话几乎字字玑珠，句句说在点子上，整个发言几乎没有任何赘述。 这种能力，王朝阳自愧不如。 讲述结束，迎来热烈掌声。测量问题一直都是大问题，如果能把这个问题解决，对工业的整体进步有着重大意义。 “刘教授，不好意思，我有些个人意见想发表。”就在其他人纷纷鼓掌时，葛老那位高徒突然起身，脸上挂着一丝的歉意和不屑。 “请讲。”刘芬明道。 “光斑尺的构思本身，还是很巧妙的，这点我不想发表任何意见。但我想说说实操性问题！”欧海山顿了顿补充说，“光斑尺的原理虽然可行，但操作性和普及性都不高，所以我觉得这事一个糟糕的主意。” “请仔细讲讲！”刘芬明脸色沉下去，其他人也有安静。此前所有人都在赞光斑尺构思之巧妙，没人料到欧海山会这么说。 然后欧海山解释他的看法，他认为光斑尺的操作性太差，无论光源还是中间结构都太复杂了。 打铁先要自身硬，所谓标尺，自身的精度是最重要的，太复杂的结构意味着自身精度不可能太高，所以这将是限制光斑尺应用的第一点。 “刘教授，很抱歉我要用‘糟糕’这个词来形容您的构思，因为我真的觉得光斑尺只是一个存在理论层面，永远不可能有实际价值的构思！”欧海山面对的虽然是比他年长二十多岁的老教授，但神色依然很镇定。 刘芬明的暴脾气是出了名的，但此刻却没有立即爆发，而是压着嗓音问道：“你不知道吧，光斑尺已经做出来，并且应用在实际业务中。” “是吗？”欧海山果然不知道。 “红星厂！我论文中强调过这个构思出自红星厂工程师，并且这个技术已经应用在他们自己研发的材料强度测试设备中。海山，所以请收回你的话，这不是一个‘糟糕’的构思！”刘芬明道。 欧海山继续笑了笑说：“个例不足以说明问题啊刘教授，您是想说一个地方的小厂，突发奇想出这么一个点子，然后又奇思妙想地做成设备，这些用来证明构思的实操性，并不充分吧？” 刘芬明有些哑火，欧海山的话虽然锋利刺耳，但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欧海山目光没有一只留在刘芬明身上，而是环视在场所有人，道：“各位，我的一些拙见，说出来供同志们思考。技术有很多种，有的技术可以促进行业发展，但有的技术却可能把行业发展引入牛角尖，倒头来阻碍发展。”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在麻省理工攻读博士学位时，我的导师查尔斯·杜威森先生曾经发表过演讲，专门论述过工业发展的科技树问题。他认为越是基层的科技，越要做的谨慎，如同高楼大厦的地基一样，任何微小的问题都会影响高楼大厦的落成。” “精确测量问题，是机械工业中基础中的基础，所以咱们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这个领域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国外已经通过应力传感器的方式解决，简单来说是利用应力 -应变材料做成测量头，通过电学参数监控其在测量过程中的变化，再通过精准的电子分析，得出测量结果。这种设备国内已经有了。”欧海山道。 “但数量太少，根本无法满足使用需求！”刘芬明道。 “不好意思刘教授，请听我把话说完。” 欧海山接着说：“回到前面我导师的观点中，越是基础领域越要做得谨慎。如今精准测量领域中，国外先进国家已经证明了应力-应变装置是发展方向，咱们却要去搞什么光斑尺…就好像人家已经把路探好了，你却偏要‘别出心裁’，这不是钻死牛角尖吗！” 起初房间内是安静的，欧海山此番话说完，顿时哗然。 而一直隐忍的刘芬明教授，拍案而起喝道：“你的意思，咱们只能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走，邯郸学步？”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刘教授也别想用民族主义给我扣大帽子。我的意思很简单，别国已经成熟的技术，咱没必要推翻重新搞，搞来搞去搞得四不像！” “这叫什么话！越是基础科技，越不能拿来主义，这是我一贯奉行的理念！”刘芬明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欧海山此前一直面色平静，此刻微微一个冷笑，反问道：“所以，那次您主推的元素测定项目，所秉持的也是这个理念？” 刘芬明再次狠拍桌子，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刀子，盯着对方。 元素测定项目，是刘芬明最忌讳的一件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唯独王朝阳和张苗苗不清楚。 虽然不清楚，但看得出来，这个项目是刘芬明教授的痛点。 “刘教授，不是我故意针对您，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您已经老了，很多思想是跟不上时代的发展的。基础技术可以搞，但硬着头皮胡搞，那是自不量力！” “有机会您可以去世界外面看看，技术已经发展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而且仍然在以极快的速度发展着，瞬息万变啊！” “从零做起，不现实！咱们国家要发展，首先要做的是充分学习，在赶上之前不要总妄想弯道超车。” 欧海山在这群人中，属于晚辈，但这一番话出口时，仅有几分斥责的意思，这不免令众人不舒服。 “海山啊，你这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合适吧？”有人发出声音。 “就事论事而已。我真觉得各位老前辈们的思想方式该变一变了，我说的话难听，但都是事实，不相信你们就走出国门去看一看！”欧海山又道。 “别总那国外说事，在场的不止你一个去过国外！”另一个道。 “去了国外不是目的，重要的是眼界！你们出国考察很多次，但接触过行业顶尖的学者吗？恐怕很难，而我的导师却是顶尖学者之一。”欧海山面露崇敬之色。 其他人纷纷沉默。 第416章 少年夫妻 技术交流会在并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由刘芬明主导的精确测量课题，受到欧海山的公开质疑，这让刘芬明脸色一直很难看。 葛老是交流会上最有权威的人，对于得意门生的公开质疑行为，葛老表示批评，告诫欧海山要谦虚谨慎，要懂得尊重在场的前辈。但葛老的措辞很有门道，他只批评欧海山的态度，却没有就课题本身进行评论，这所放出的信号是，他是支持欧海山的。 领会到这层意味，其他人没有过多讨论，就连刘芬明选择沉默。 “刘教授，接下来您去哪？”离开开会地点的途中，王朝阳注意到刘教授的状态不对劲儿，便主动问道。 “我还好。倒是委屈了你们俩，本想有机会让你们参加讨论的。”刘芬明道。 “我们已经学到很多，不觉得委屈，这种场合我们本就没打算发言。”张苗苗急忙道。 “话是这么说，但都是做技术的，遇到自己喜欢的观点谁不想参加讨论呢？”刘芬明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王朝阳本想宽慰刘教授，但转念想对方不是小孩儿，遇到挫折就去宽慰反倒显得瞧不起她。 刘芬明沉默片刻，问道：“你们两个小同志大老远地从南阳过来，不着急回去吧，我做东道主，跟我回家尝尝我的手艺吧！” 二人不急回家，便欣然答应了刘芬明的邀请。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看得出来刘教授是一位很容易相处的人…说话的态度虽然严厉，但做学问的女性，貌似都有这个特点。 刘教授的家在一个小区中，看小区的设施和植被似乎是个新小区，她家住在一楼，大约七八十平的样子。房间内是简单的装修和木制家具，没有其他人，显得有些冷清。 “刘教授家里其他人呢？”张苗苗好奇，这大过年的，不应该团聚一堂嘛？ “就我一个，没其他人了！”刘芬明开始烧水，给两人各倒一杯清水，说了声别见外随便坐，便进了厨房，厨房中很快传出洗菜的声音。 张苗苗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朝王朝阳努了努嘴，王朝阳的目光却落在红木柜子上的一面相片墙上。 那是样式很老的相片墙，红漆的木框，镶着玻璃，玻璃下面粘着许多一寸两寸的照片。绝大多数都是刘教授年轻时期的照片，也有几张是中年以后的，吸引王朝阳目光的是一张 四寸的黑白照片。 “这是…”张苗苗看了一眼，惊得急忙捂嘴。 照片中，年轻的刘教授留着两条及腰的麻花辫，脸上带着花一样的笑容，跟一个男青年相拥在一起。而那位那青年浓眉大眼，鼻梁高嘴唇厚，带着红色五角星的帽子，虽然经过数载岁月，但仍能分辨得出，这人正是今天在交流会上见过的葛老。 刘教授跟葛老什么关系？张苗苗用眼神问王朝阳。 估计是夫妻，不然的话，这种照片肯定不会挂在家里，王朝阳同样以眼神回答她。 夫妻，但今天开会持续那么长时间，刘教授跟葛老虽然有交流，但绝对看不出他们是夫妻关系，这也太吊诡了吧？ 这时刘芬明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告诉俩人茶几下面有瓜子和水果，可以自己取着吃，饭菜要半个小时才能好，觉得无聊也可下楼转转。 王朝阳应了一声，和王朝阳继续留在屋里。约莫五点多时，厨房里飘出香味，刘芬明开始陆续把饭菜端上桌，蒸的白米饭，炒了两个肉菜，又做一个蛋花汤。 菜式不算新，但色香味俱全，看得出来这位告知女性手艺很好。 “一个人久了，什么都得会，而且我奉行一个真理， 这人啊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所以在饭菜上我是下过功夫的。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刘芬明笑呵呵道，这种自夸的话一般人很少会说，但刘教授说语气很自然。 “确实不错，肥而不腻。肉菜我妈也经常做，但每次都被我爸抱怨，不是肉太硬就是太油腻！还有这汤也很好喝，这么鲜，刘教授有什么秘密嘛？”张苗苗认真地评价道。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呢？”刘芬明道。 “…”张苗苗略尴尬。确实好奇刘芬明的状态，但那属于隐私，不好意思发问。 “墙上的照片你俩看过了？没有问题问我？”刘芬明反倒没有任何的难为情，主动提起照片。 “有，刘教授以前跟葛老认识？”王朝阳问道。 跟刘芬明这种人交谈，直来直去最好。 “认识。十几年前是夫妻，现在散了。”刘芬明坦然道，那语气跟说今天楼下的菜价没有市场便宜没什么两样。 “竟然真是夫妻？开会时完全看不出来。”张苗苗道。 “散了就是路人，旁人当然看不出来。”刘芬明看了一眼王朝阳，又看一眼张苗苗，冷漠的脸上露初些许笑容。她说：“其实第一次见到你们，我是羡慕你们的。现在你们或许 无法体会，人生最大的幸运，既不是事业有成也不是知识博学，而是遇到情投意合的另一半。” “我年轻的那个年代，讲究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跟他成亲前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相貌。当时没有自由恋爱的意识，过日子嘛，先住在一个屋檐下，处着处着就过起日子了。” 脸上带着一些自嘲的笑容，刘芬明道：“可能跟我是知识女性有关系吧，我的婚后生活并不和谐，他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我也不会轻易改变看法，这就导致几乎在所有事情上我们都会争论…或者说是争吵。你们体会过任何一个你说出的观点都无法得到对方认同，对方说出的任何一句话你都觉得别扭，尝试沟通，但沟通起来非常累，以至于宁可沉默的体验嘛？” 张苗苗默默摇头，心里发塞，不自禁地把手伸到王朝阳手心里。 “…吵得久了，心就凉了，然后散了。” 刘芬明开始给两人添汤，见王朝阳碗空了又给他添了一大碗米饭。王朝阳觉得吃不下，便看张苗苗一眼，张苗苗主动拨了一些过去。 刘芬明把这个举动看在眼里，笑着笑着，眼睛突然湿了。 第417章 精度算法 “瞧我这点出息，竟然为这种事情流泪！我现在这岁数确实是老了，以前我年轻的时候虽然跟他离婚，但是从来不会这样。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但是如果少年夫妻是一个不对的选择，那对人生来说是一种厄运吧！” 刘芬明在说这番话时似乎感慨颇深，不过眼里的泪水却已经止住了。 王朝阳以往是健谈的，但是偏偏遇到这种话题，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讲。 张苗苗似乎也有一些感触，他主动抓住刘教授的手说：“刘教授，你也不用这样难过，其实我和王朝阳都挺羡慕你现在的状态的。＂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我现在就是一个孤家寡人，没人管，没人顾的，你瞧瞧现在过了年家里连点人气都没有。”刘文明笑了笑又说，＂咱们还是换个话题，说说今天交流会上的事情吧。” “今天在交流会上葛阁老的高徒。他的语言虽然听着刺耳，但是多少有些道理，要不然我不会轻易同意的。” “现在精确测量这个领域，国内的发展确实够慢，好 多设备是跟不上的。到底是从基础开始研究还是拿来主义？这是一个问题。” “那么回到红星厂上来说你们现在做这个设备只能说是个个案，最大的问题不仅仅是设备的可行性，最重要的来说，是它的精度难以保证。” 王朝阳听到这里摇了摇头，说精度其实是没问题的。 刘教授不以为然的摇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但是精度这个东西是个相对的概念，要分跟什么比。国外那些现成的设备用的是应力和应变传感器。跟那个层面的精度相比，光斑的精度控制远远不够的。” 刘教授实指望说完这番话就继续说其他话题。但王朝阳却又摇了摇头说，“苗苗，你给刘教授解释一下吧。” 张苗苗开始解释她们光斑测试仪的原理，从构造到原理再到实施方案，这些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在设计这个仪器的最初阶段，王朝阳和张苗苗就意识到精度是一个最大的问题，所以他们把很大精力都放在精度计算上。 精度计算最主要的方法是公差计算。 听到公差计算这个词，刘教授来了精神。 张苗苗不太擅长概括性语言，所以在讲述原理的时候，举的是光标尺的具体例子。 她解释了这个装砖尺的底盘，到传递结构再到光源， 再到刻有光标的圆钢。这些配合是如何设计的，以及他们的公差是如何累计的。 刘教授在一旁听着，脸色慢慢发生了变化。 起初她似乎并不认可张苗苗会说出一些什么原理，但是听着听着发现不对劲儿。忍不住打断张苗苗的话道：“停下来，停下来，你刚刚说的计算方法是怎么回事？” 张苗苗进一步解释说：“因为公差链较多，普通累计已经不适用，所以我采用的是蒙特卡洛算法，这种算法最符合实际情况。” 刘教授喃喃重复一遍张苗苗的话，蒙特卡洛算法她听过，但是在很早以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后来没有机会深入学习，一直停留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阶段。此刻见张苗苗以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刘教授自然吃惊。 “能详细解释一下蒙特卡洛算法吗？”刘芬明道。 “哦当然可以。”张苗苗没看出教授的心思，以为在故意考她，便讲述了一遍。 蒙特卡洛算法由于涉及到大量的概率计算和统计学计算，统计学专业的大学需要三十多个课时才能讲完，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做到“详细解释”的。这个算法，在以前设计轴类零件时张苗苗经常用到，而且每次都亲力亲为，所以对这种算法的了解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次跟刘教授讲，她以概括性 极强的语言去解释，好多需要大量计算的地方一语带过…因为她心里默认教授知道这一切。 张苗苗讲完，刘芬明额头冒出一层细汗，以诡异的目光看着对面女孩儿，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这种带有不自信的举动很少在刘芬明教授身上看到，张苗苗不解其意，喏喏问道：“我说的不对嘛？应该没问题的，这个算法我用过很多次，也跟实际情况对比过…刘教授有看法尽管说。” 刘芬明额头又是一层冷汗，轻轻咳了咳道：“其实，我不懂。” 张苗苗下一跳：“您怎么会不懂，这是很常规的算法…” 说到一半，张苗苗骤停，极不自然地看王朝阳一眼。她突然想起王朝阳以前经常说他的理论都是高级理论，还说张苗苗入门既巅峰，身在福中不知福之类的话。以前张苗苗觉得他夸海口，此刻突然意识到，或许并非是夸海口。 刘芬明脸更红了，但语气却平淡下来：“不懂就不是不懂，这没有什么可耻的。而且我可以肯定说，这并不是‘常规’算法。” 张苗苗意识到自己口误，忙道歉。刘芬明却以认真的表情说：“你不需要道歉，倒是我希望你有机会能给我仔细讲 一讲…呵呵，不要概括地讲，我想细致地学习这个算法。” “当然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张苗苗道。 “不急。这种复杂的算法不是一直半会儿能说完的。现在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刘芬明沉默片刻，然后突然露出意思冷笑：“我突然意识到葛庆历和他的高徒的观点有大问题，开会时我被他们堵得无言以对，但现在，咱们完全有理由驳斥他们的观点！” 交流会中，刘芬明主推的课题是精准测量，她重点推荐了光斑尺的构思，但遭到欧海山的公开反对，声称光斑尺构思无法解决精度问题。葛老虽然没有公开发表意见，但态度上支持欧海山，这点谁都看得出来。 刘芬明无法反驳这个观点，所以只能偃旗息鼓，带着一肚子不情愿。 但经过刚刚交流，刘芬明意识到光斑尺构思的精度并不是问题，可以通过高级的设计理论去解决，以前的自己，也包括葛庆历和欧海山只是井底之蛙。 那还等什么？ 以刘教授的脾气，当然要第一时间反击！ 第418章 找上门去 刘芬明教授是一个雷厉风行风行的女性，性格锐利要强，自从这次交流会上受了委屈，她早就憋着要找回场子，现在发现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也不跟张苗苗和王朝阳多解释，她带着俩人离开家。王朝阳充当司机，她就坐在副驾驶指挥道路。在跟她家距离并不远的一座小区门前停下来。 刘教授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区，轻车熟路的找到一个门前，对王朝阳和张苗苗说：“这就是罗庆利的家，咱们现在就去进去找他理论理论。” 王朝阳和张苗苗对视一眼，心中暗赞刘教授的杀伐果决。 不过在敲门的前一刻，刘教授突然停了下来。 她转身看着张苗苗问道：“忘记问你，这些关于公差计算的知识，你是从哪里学到的？不要告诉我上学时学到的，因为我知道没有任何一个老师能教你这些。” 张苗苗微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实话，说是王 朝阳教给她的。 刘芬明教授用诡异的眼神看着王朝阳：“那你又是从哪学的？” 王朝阳当然不能跟他说实话，笑了笑说：“如果我说我是自学的，您相信吗？” 刘芬明很不满意这种敷衍，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姑且相信。如果别人这么说，我一定会认为他在说大话，我还记得第一面见到你和苗苗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你们一起讨论学问的场面，当时我就知道你们不寻常。” 说到这里三人不约而同想到首次在图书馆见面的样子，当时为了一些课本上的问题差点吵了起来，知道现在已经成为朋友，真是一段很不容易忘记的回忆。 没有过多讨论这个问题，刘芬明教授敲了门，等了一会儿门，里面有人应答。 开门之后葛庆历看到门外三人，显得非常惊讶，尤其是看到刘芬明教授。 “瞧你这表情是不欢迎我吗？这大过年的我亲自来给葛老拜年不行吗？”刘芬明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语气冷冰冰的。 “欢迎，当然欢迎，请先进屋吧！”葛庆历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开门把三人让入屋里。 作为当代着名的学者，葛庆历的居所条件还不错，这点从家里的装修就能看得出来，装修和装饰的档次够高，跟刘教授的冷清清的家里形成鲜明对比。 进入客厅时发现欧海山也在葛庆历家中。 此时欧海山正坐在茶几旁边泡茶，见到进来的三人不免一愣，但还是礼貌地站起来说了一些客气话。 刘芬明心中有气，任凭欧海山说了一番过年话，她只是冷冷回一声“嗯。”这另欧海山更加尴尬，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作为房间的主人，葛庆历显然并不善于处理这种情况，尴尬地站在那里，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记了。 “阁老的待客之道有待提高，这把客人让进来也不让座也不看茶，让我们干站着吗？”刘芬明质问的语气。 作为曾经的少年夫妻，葛庆历熟悉刘芬明的脾气，没有过多分辨而是开门见山地道：“你来我家肯定不是为了喝茶，看你的样子像是兴师问罪？到底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你倒是明白人，那我也不兜圈子，我为他而来！” 说话时刘芬明指了指正在泡茶的欧海山。 葛庆历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刘教授是专门为海山来的？因为他在今天的交流会上驳斥了你的观点。这也太小家子气吧！” “哼，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小家子气，不是吗？”刘芬明教授冷冷的说道。 “我可没这个意思。”葛庆历忙道。 “那你什么意思？”刘芬明咄咄逼人。 “我没别的意思。首先我觉得海山只是一个小孩子，他在交流会上提出了一些观点，这些观点或许跟你的观点不一致，但是咱们作为长辈作为学术上的老者，总不能抱有这种态度；其次海山提出的观点确有道理，闻道有先后，咱们虽然是长辈，但也不可以随便职责他！”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葛老的思想觉悟很高嘛！”刘芬明冷笑起来。 “我在就事论事。”葛庆历道。 “你就事论事，结论却把自己抬得高高在上，把我说得一文不值，倚老卖老？葛庆历，这还真是你的一贯作风啊！”刘芬明怒道。 “我说过我没这么想！”葛庆历也开始恼火。 “想一套说一套，是你的惯用伎俩，以为我不知道？”刘芬明喝道。 然而进入短暂的沉默，然后葛庆历叹了口气道：“刘教授，咱俩已经好久没吵过架了，这大过年的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风风火火地来兴师问罪？” 刘芬明控制着自己的火气道：“原因我已经说过，为了欧海山而来。交流会上他说光斑尺的精度难以保证，这个观点并不成立！” 葛庆历满脸疑惑。一旁的欧海山忍不住问道：“光斑尺精度难以保证，这是公认的事实，为什么不成立？” 刘芬明转身对苗苗说：“苗苗，你来解释一下。但注意只说原理就好，不要提具体算法…哼，你的算法很高级，我不想让某些人学了去！” 张苗苗习惯性地看王朝阳一眼，见其微微点头，这才开口解释光斑尺的精度控制算法。 因为刘芬明教授交代过，不透露具体算法，所以张苗苗只从原理的角度去解释。如何控制尺寸链的叠加，如何利用蒙特卡洛算法。讲解结束之后，张苗苗以结论性的语气说，目 前红星厂的光斑尺精度可以达到μm级别。 在听张苗苗讲述过程中，葛庆历和欧海山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待张苗苗的话刚结束，欧海山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蒙特卡洛算法我听过，但据我所知从没推广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学的。”张苗苗说完瞥了一眼王朝阳，发现后者在朝她比划大拇指。 “这不可能！这种算法算不上公认算法，你使用这种算法得出的结果，不具备说服性！”欧海山在抗争。 张苗苗不善争论，不知该说什么。王朝阳此刻冷笑一声道：“算法只是算法，你应该把重点放在事实上！事实上，我们已经达到μm级别的精度，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欧海山恶狠狠地目光转向王朝阳：“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第419章 算法 “我是红星厂的一名工程师，不才，也参与了光斑尺的设计。”王朝阳平淡道，似乎没有被对方恶狠狠的语气影响。 “红星厂？哼，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欧海山懊恼地说道。对他来说，能参加技术交流会的都是业界名流，刚刚刘芬明提到红星厂时他已经满腹不信任，此刻前后两名红星厂的人公开跟他对峙，他心情彻底不爽。 欧海山紧跟着强调道：“鄙人不才，先受教于葛老门下，然后留洋海外在麻省理工攻读博士学位，我的博士生导师叫查尔斯？杜威森，是国际公认的大师。对面两位红星厂的工程师，想跟我讨论学问可以，麻烦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可以嘛？” 说完这番话，欧海山气势汹汹地看着王朝阳，身体微微向前弓着，脸色微红，充满压迫性。 “我叫王朝阳，来自红星厂。”王朝阳平静地做了自我介绍。 “…”这就完了？欧海山冷冷一笑：“也对，不是所 有人的简历都值得说出来！” 这话的挑衅意味非常强。不过王朝阳依然平淡似水，这让张苗苗有些愤愤不已。欧海山原本针对的人是她，王朝阳在帮她当枪。不过她虽然气不过，却不知该怎么反唇相讥。 倒是一旁的刘芬明冷笑一声道：“葛老的高徒好威风咧，在你眼中，国内厂子里的工程师都不值一提吗？” 欧海山也意识到刚刚那番话不恰当，但此时可此他不想改口，便冷哼一声道：“不是瞧不起谁，但国内的工程师和国外工程师比，水平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刘芬明扭头看葛庆历：“你的爱徒，好见识！” 葛庆历脸也红了，斥责的语气道：“海山，国内也是有很多水平很高，职责尊敬的老工程师的，不可妄自评判…不要在这个问题上打口水官司，言归正传吧！” 欧海山意识到葛老语气不对劲儿，急忙收起自己嚣张的语气，他转身从茶几下层取出一打a3白纸，上面写有文字和算式。 “葛老说的对，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其实刘教授提出的光斑尺方案，我也觉得新奇，可行性固然不高但理念还是很有意思的。所以交流会散场后我就建了一个数学模型，并且 做了计算，这是结果，你们可以看看。” 欧海山将写有计算的纸递过来，刘芬明教授细看起来，王朝阳和张苗苗也在一旁看。 看的过程中，刘芬明教授心中暗赞，葛庆历的这位爱徒虽然讨人厌，但确有真才实学。交流会上她只是介绍过光斑尺的概念，欧海山却能这么快速建出数学模型，而且完成初步的计算。 这非常不容易。 在心理层面，刘芬明开始担心起来。 红星厂的具体算法张苗苗只是浮光掠影地跟她介绍过，直到现在刘芬明还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然而欧海山这边却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这反差太大，导致情感层面刘芬明仍然相信张苗苗和王朝阳，但理性层面不免开始疑虑。 欧海山的文件结尾处，结论写得清清楚楚，光斑尺的精度在50um以上。 若改用蒙特卡洛算法，真的可以控制在个位数的微米级别？ 欧海山一直盯着刘凤鸣教授的表情，他说：“既然红星厂的工程师说他们有办法把精度控制在微米级别，那不妨让 他们把算法演示出来，这间屋子里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明眼人，想必谁也蒙不了谁。” 刘芬明教授看了一眼张苗苗说：“苗苗，要不然你就把算法写一写？” “好的。”张苗苗答应得倒是爽快。 只见他找来一张笔，又拿来一些新的a3纸，开始书写算法。 张苗苗写的算法跟欧凯山的方法略有不同，欧海山用的是具体的假象值，而张苗苗用的是字母，这使得张苗苗的算法改成了纯粹的理论推导。 纯粹的理论推导最大好处是既能说明道理，又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守红星厂的秘密。 接下来就是一段漫长且复杂的推导过程，只见张苗苗扶在桌上，手里的笔飞速的摆动着，一串串文字被书写下来。 除了王朝阳意外，其他人都好奇张苗苗会写出什么东西，所以在推演过程中，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张苗苗手底下那张纸上。 起初，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跟着张苗苗的思路。但没过多久，他们都感到吃力。 张苗苗的速度太快了，写出的东西也太复杂了。而这类复杂的数学模型推演有一个致命的特点，那就是一旦你跟不上对方的思路，那将永远无法追上，所以到了张苗苗推演的后半程，所有人都变成丈二和尚。 一个略搞笑的情况是，到了后半段欧凯山明明已经看不懂，但为了装样子，不得不继续假装看，而且还嘴里念念有词地发出一些“哦，原来是这样”类似的声音。 但在场都是明眼人，能不能看懂可不是演出来的！ 跟欧海山掩耳盗铃的样子比起来，葛老和刘芬明教授则显得更加成熟，他们虽然也看不懂，但是保持沉默，不做任何评论。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中一个半小时过去。三张a3纸被用完，每一张都写得密密麻麻的。 “好了，我算完了。我用的是理论推导，没带入实际数据，不过看最终结果你们应该能看得出来，最后精度可以保证在微米以内。”张苗苗最后说道。 葛庆历、欧海山和刘芬明的目光再一次返回到那张写完的a3纸上。 集体保持沉默了。 沉默中，三个人的心态却是不一样的。 葛庆利和欧海山在震惊之余感到窘迫，因为讲真的他们仍然看不太懂张苗苗的算法，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发问？显得太掉价。 不问？人家写的非常详细，似乎非常合理，你这个时候保持沉默就等于认同，而这显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刘芬明教授的心态是暗自窃喜。张苗苗出手之前，她担心张苗苗的算法有问题，但看到目前为止，他已经100%肯定人家张苗苗就是有真才实学，那所谓的算法确实非常精通，没有任何问题。 这次兴师问罪，刘芬明更有信心了！ 第420章 及己 在保持沉默的同时，刘芬明教授盯着葛庆利和欧海山的表情，心里盘算着只要他们有脸开口，就用100种方式教他们做人…这似乎有些不厚道，但厚道并不是刘芬明教授看重的品质，要不然也不回找上门来。 让她“失望”的是葛庆历和欧海山都没再开口。 “人家算完了，你们有没有疑问，出个声！”刘芬明主动问道。 葛庆历沉默一会儿说：“这个算法我以前听说过，但是具体的算法是第一次见，我提不出疑问。” 刘芬明轻笑一声：“唐唐的葛老也有不会的地方，难得。” 葛庆历坦然一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会就是不会，这没有什么丢脸的。” 冠冕堂皇的话你倒是在行，刘芬明又看向欧海山：“你呢？你有什么想问的？” “我，我…”欧海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他真是无话可说，但是这个时候不 说点什么，似乎很没面子。 于是他拿起张苗苗的计算文件，扬着鼻子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指着某处说：“这里的计算过程不对，怎么能这样算呢！” 张苗苗并不知道欧海山心里的小九九，而是抱着认真对待学问的态度把计算看了一遍，然后认真的解释说：“这里的变量有四个，为了更好地整合，我使用行列式的方式计算。” 然后，担心对方听不懂，张苗苗重新拿起笔和纸，把行列式的计算方法详细解释一遍。 行列式的计算思路对这个房间的五个人来说都没有难度。其实如果欧海山认真看过，他就会意识到他刚刚提的问题有多愚蠢。作为堂堂留洋归来的高材生，竟然看不懂行业式的算法，这简直就是打自己脸。 张苗苗对待学问一向认真，没有那么多有的没的的想法，听说对方不懂，那就细讲，见对方表情不对劲儿，那就讲得更细致些。 但事实上，她现在讲得越仔细，欧海山越像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过程中，他的恩师葛庆利也是脸色不好。 刘芬明教授看着这一老一小的表情，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等张苗苗把问题讲解完后，刘芬明教授摆出一副关爱晚辈的表情看着欧海山：“懂了没？不懂可以让苗苗再给你讲一遍。” “懂了懂了！”欧海山后槽牙咬得直响。 “葛老也没问题了？”刘芬明笑眯眯地看向自己曾经的少年伴侣。 “没。”葛庆历道。 “确定没有？”刘芬明再问。 “没有！”葛庆历。 “那好的，既然都没有问题，我认为你们已经接受苗苗的算法和思路。而这个结论，我将在明天的早报上发声明！” “…”葛庆历一个趔趄，不用这么狠吧？欧海山的脸色同样更加那看，彻底领教了这位前师娘的套路。 不待二人开口，刘芬明已经带着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 “老师，您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她呀！千万不能让刘教授发公开声明！”欧海山迫不及待地对葛庆历道。 “你觉得我能阻止她？”葛庆历脸上充满自嘲。 “但老师您一定要想办法呀！这个问题太严重了，如果刘教授发表了那些东西，对咱们就太不利了！”欧海山几乎是嚷道。 “也没什么不利的，无非是说出一些事实罢了。你应该也看得出来，那小姑娘的思路很高明，用她的方法计算，精度问题确实能够解决。”葛庆历道。 “但…问题是…” 欧海山吞吞吐吐起来，他咬了咬牙，又对老师说：“但交流会刚刚结束，我公开表态说那种方法不同，并且您当时的态度也是支持我的，这短短一天时间不到就被人推翻，也太掉面子了吧？我的面子不打紧，但老师您可是堂堂的葛老啊！” “面子算什么呀？人不可能一直为面子活着，而且对方是刘芬明，我和她的关系不是秘密。”葛庆历道。 见老师的态度越来越平淡，欧海山的情绪越发地激动，只见他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 看到欧海山这样，葛庆历反倒开始奇怪：“海山，你的反应有些怪，以前你很稳重的，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欧海山冒出冷汗。 “说！”葛庆利道。 … 刘芬明教授带着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葛庆历的家，一路上心情大好。她拉着张苗苗的手说：“苗苗，我应该感谢你！看到葛庆历的表情，我就想笑！” 苗苗不好意思地摇头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解释自己的思路罢了，而且这些思路大部分都来自于王朝阳。” 刘芬明笑着说：“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心情非常好。本应该招待你们一下，但我现在必须立即回家，我要准备一个稿子，在明天的早报上发声明！” 王朝阳被下一跳：“您还真发啊？” 刘芬明教授道：“不然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王朝阳莞尔，突发奇想地问道：“刘教授，您是不是对葛老还有意思？” 刘芬明含笑的脸上瞬间僵住：“胡扯什么呢？” 王朝阳说：“随便猜的。” 刘芬明喝道：“不许乱猜！我对那个老东西一点意思也没有，我现在最想做的事 情就是让他丢脸！不然你以为我兴师动众地带你们过来为啥？” 越解释越掩饰，看得出来刘芬明教授并没有真正放下葛庆历。但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心里明明放不下，但见面就会吵，吵来吵去爱恨就模糊了。看得出来刘教授和葛老的脾气水火不容，而作为已经离异的少年夫妻，彼此之间已经形成太多的成见和壁垒，想要突破这一切，又谈何容易呢？ 想到这里，王朝阳心中不免感伤。 感觉手心一凉，张苗苗已经把小手塞了进来，对视一眼王朝阳发现，张苗苗表情带着伤感，伤感中又带着几分小幸福，想必也看透了这一层。 推人及己，能够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另一半，自己是幸福的。 第421章 声明的风波 刘芬明的意思是让王朝阳和张苗苗出去随便玩玩，她自己则回家准备声明。 但王朝阳和赵苗苗看了看时间，觉得没有地方可去，便和刘芬明教授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中，刘芬明教授准备了一些茶水，点心和水果，让王朝阳和和张苗苗随便吃喝，她自己则开始起草声明。 当天晚上，刘芬明教授的意思是让王朝阳和张苗苗在她家里过夜，但王朝阳不想过多打扰教授，便带张苗苗出去找了旅店。 第二天一大早，各大报纸的声明板块同时发出一则文章。文章内容正是关于关于精度测量话题的。 文章中讲述了光斑尺这种特殊构造在精确测量领域中的领域应用以及前景。作为这则声明的执笔者，刘芬明教授当然会强调说，在技术交流会中很多人持反对意见，很多人对这个构思存在质疑，但经过进一步的研究发现光板尺在精准测量领域是很有实用价值的，这是葛庆历和欧海山都认可的。 这种声明不会引起太大波动，毕竟绝大部分看报纸的人都看不懂这则声明到底在想说什么。 然而落在内行眼中，却显得格外不寻常。 尤其是那些参加了技术交流会的学者们，他们非常清楚在交流会上发生了什么，这仅仅一天不到就出现这种声明，所有人都是震惊的。 欧海山一大早就带着一份报纸来到了葛庆利的家中，葛庆历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那则声明，顿时变得面沉如水。 “老师，对不起。”欧海山对葛庆历道。 “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那么大的事情就不知道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吗？”葛庆历的心情很糟糕，吼道。 “我…我原本是想跟你商量的的，但是后来觉得没有风险，反倒可以给您一个惊喜…毕竟嘛，我觉得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能想到会节外生枝…”欧海山连忙解释道，几乎带着哭腔。 原来，昨天刘芬明教授带着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后。葛庆历发现欧海山的情绪不对劲儿，后来在葛庆历的逼问之下，欧海山终于说出真相。 原来令欧海山忧心忡忡的，并不完全不是面子问题。 这次从国外回来，他带着一笔生意。他早就知道国内的精确测量领域设备奇缺，所以回国之前他花大价钱买了一大批测量仪器，就是那种国内没有几台，可用于金属材料强度测量的设备。 按照他的想法，虽然本钱很大，但肯定能卖掉，而且一旦卖掉，他就能赚一大笔钱。 结果可倒好，在技术交流会上，刘芬明突然提出一个什么光斑尺的概念，这让欧海山顿时产生警觉，他知道，如果光斑尺这种构思被国内广大内行接受，他那笔投资就彻底打水漂了。 所以他才会极力反对，甚至不惜跟刘教授当堂对峙。 这个投资原本跟葛庆历是没有关系的。 但问题是在欧海山回国之前，葛庆历把他的一笔钱交给欧海山去打理，当时普遍的想法是国外遍地是黄金，赚钱容易，所以葛庆历就把自己的继续交给学生搭理，做一些投资。欧海山擅自做主，用于投资设备的钱就是葛庆历这笔钱。 两人是比较亲密的师徒关系，甚至不输父子关系。欧海山本想给葛庆历一个惊喜，现在可好，惊喜过了头。 这笔投资的金额不小，精密精确测量设备一台十三万 ，欧海山一次性订购20台，这算下来就是26万，其中的20万都是葛庆历的钱。 这个时代“万元户”是对富豪的通用称呼，一次性花掉26万，堪称大手笔。 看着葛庆利铁青的脸色，欧海山双腿发颤。 他说：“老师，这则声明对咱们的影响太大了，那可是26万呀，您的钱和我的钱全都栽进去了，我觉得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葛庆历怒道：“那你觉得咱们还能做什么？” “他刘芬明能发声明，老师您也能发呀！您老的威望可是要比她高出不知多少，所以只要您也发一个声明，就说那什么光斑尺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造谣，让所有人仍然相信国外的设备，那咱们的损失一定能挽回！”欧海山急忙道。 “挽回之后呢？”葛庆利问道。 “只要能够挽回，那咱们就发达了，投资是二十六万，按照现在国内的价格咱们至少能卖到五十万，那咱们就发达了！老师，这二十六万中有您二十万，按照比例您能赚到二十万，等于是翻倍。二十万是什么概念？老师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辛辛苦苦干了大半辈子，也无非攒下这二十多万块钱吧？” “而有这些钱之后呢，咱们可以做更大的投资，我在国外留学这么多年，除了学做学问之外也耳濡目染地学到很多经商之道。有了这些钱做基础，咱们完全可以做大做强…到那时候，移民都不是问题！”欧海山说这番话时，双眼冒光。 听完这番话，欧海山有些动心了，那二十万块钱对他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在教育领域工作了大半辈子，攒钱并不容易。他把这些钱交给得意门生去打理，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挣钱。现在一个挣钱的机会摆在面前，他真的可以放弃吗？ 或者说，这个挣钱的机会就在手边，只要他想抓，那就能抓住。 国内大环境如此，高精测量行业缺少设备，这批设备只要能卖出去，那么赚钱不存在任何问题。 那接下来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他要不要以这种方式跟刘芬明做对呢？ 葛庆历背着手在房屋里踱步，他现在脑海里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想法在冲突，一边想着可以轻松赚到一大笔钱，另一边却暗骂自己这种想法龌龊不齿。 “老师，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若能把握住，咱们赚得盆满钵满，但一旦错过，咱们就是身败名裂！”欧海山催促道，见老师迟迟不做决定，他急得跳脚。 第422章 利益 见老师迟迟不肯做决定，欧海山心急如焚。 “这次回国之前，我的博士生导师跟我讲过，如果这次生意做顺利，他会加大对我的帮助，在学术上个商业上都会给我提供助力。” “我的导师还说过，他现在正在做一个关于材料成型方面的实验，他跟我说只要这次生意做的成功，他就会把我加入他的项目组之中，而我也跟他提过，想让老师您也加入到项目组中。意味着什么老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的博士生导师是全球着名的学者，只要咱们能进入他的项目组，那就有机会名出名。” 见葛庆利的表情在变化，欧海山接着说：“老师，人活一辈子，为的无非是为了名利二字，现在这个机会有机会让咱们两个人名利双收，您还在犹豫什么？” 这几句话真的把葛庆历说动心了。 如果单纯为了赚钱，其实葛庆历没有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现在以他的身份并不缺钱花，但是谈到出名这却是他最 大的一个心结。 他栖身国内顶级学者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主攻方向达到瓶颈，一直难以有更高层次的突破，每次看到那些国外出名的大家他有他都会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达到那个层次。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好，我答应你。”在犹豫一段时间之后，葛庆历终于点头。 “太好了老师，那您抓紧时间写声明吧！刘教授的声明才刚刚发布，影响还不是太大，只要您抓紧时间把声明也发出去，那一定能在最大程度上扭转局势。” “不，这个声明不能由我一个人来写。海山你立即帮我组个局，把我那几个老哥们儿全都约过来，就约到我的家中，我要跟他们谈一谈，谈完之后我打算跟他们组成一个联合声明，至于我的老哥们儿们都有哪些，应该不用我一一嘱咐吧？”葛庆利道。 “老师还是你的想法高明，我这就去办，我这就去办！” 欧海山急忙去拿出了电话本，坐在电话前挨个打电话。心里不由赞叹还是老师的高明。 刘芬明的声明已经先声夺人，这个档口葛庆利也发声明，效果难免会大打折扣。但如果是葛庆历把他的群行业内的好友全叫过来，发一个联合声明，那情况又完全不同了。 因为欧海山非常清楚，葛庆历那些老哥们儿都是些什么级别人物。 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参与了机械行业的标准制定，绝大部分的顶尖科技也掌握在他们的手中。绝大部分的专利的第一发明人也都是他们的名字。 说一句不太恰当的话，那就是只要这些人统一口径，黑的也能被他们说成白的。 “刘芬明，还有红星厂那两个工程师，你们这回死定了。”欧海山一边打电话一边心里想到，而把握住这次机会，名利双收的机会终于来了！ 刘芬明教授这边带着王朝阳和张苗苗在省城里游玩，那份声明她昨天晚上写好发给了报社的好友。看过今天的早报，刘芬明教授的心情非常高兴。 对于刘芬明教授来说，这个举动其实没有太多的名利掺杂其中，它主要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只要能出气，心情自然好多了。 从早上便带着王朝阳和张苗苗在省城里闲逛，顺便走访了一些学校里的朋友，然后又在校园里逛了一阵子，中午在学校旁边吃了饭。 在这个过程中，王朝阳和张苗苗都是挺开心的，其实这两个人对于逛街买东西并不感兴趣，反倒对校园氛围有着特殊的情怀。 王朝阳趁机会跟刘芬明教授详细了解了这个行业的一些基本情况，比如现在的专利制度，再比如这个行业的行业标准的制定方式。这些话题王朝阳早就想知道，但是以前接触的那些人中，毫无疑问是无法回答他这些这些问题的。 刘芬明教授的圈子比较广，而且接触的层次比较高，通过刘芬明教授的介绍，王朝阳对于专利行业标准的一些重要情况都有了了解。 找到合适的机会王朝阳还跟刘文斌教授说，他和张苗苗有机会会写一些论文，希望刘教授帮忙润色和发表。 张苗苗在一旁停的心惊肉跳，心说我可不会写什么论文。但刘芬明教授听完这个主意，就立刻笑着赞王朝阳鸡贼，这脑袋真是太灵光了。 在像机械这种基础行领域，发表论文是非常重要的事 情，通常一些资历比较浅的人是没办法单独发表论文的，他们一般都会把论文的草稿写好，然后交给一些大师润色和把关，在大师的协助之下这篇论文的发表成功率会非常高。 刘芬明教授早有意思提点这两个有前途的年轻人，这个要求当然会答应。 而且事实上，刘芬明教授刚刚发表的关于光斑尺的那篇论文，就是相同的道理。光斑尺那篇论文上第一作者和第二作者写的名字分别是张苗苗和王朝阳，刘教授把她的名字排在最后。 临近傍晚，到了王朝阳和张苗苗启程返回的时间，临分开之前王朝阳还不忘给刘教授发出邀请，希望她有机会去红星厂视察，红星厂有好多年轻的工程师，对待知识呈嗷嗷待哺之势。如果能有机会，您能给他们上一上课，那就是太好了。 对于这种事情，刘文梅教授一口答应。 分别之前，在刘芬明教授的强烈建议下，三人一同吃了晚饭，吃过之后恋恋不舍的刘教授把王朝阳和张苗苗送上车。 可就在上车过程中，经过一个报摊的时候，刘芬明教授突然站住。 原本带着微笑的表情突然僵硬起来，整个人像被一个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一样。 “怎么了，刘教授？”张苗苗发现不对劲儿。 刘芬明教授没有回答她，而是弯腰从报摊上拿起一张报纸。她的目光在报纸上飞速移动。张苗苗注意到，刘教授的手竟然颤抖起来。 “报纸上有什么？”张苗苗问道，她和王朝阳忍不住凑近看那报纸上的内容，看过之后均是震惊不已。 第423章 联合声明 原来报纸在头版最醒目的位置出现一则声明。 那是由葛庆历牵头，联合机械行业内七位顶级学者的联合声明，声明以辟谣的方式批判光斑尺的设计理念完全有悖于事实的。而且旗帜鲜明地指出晨报中刘芬明教授发表的声明是极其不恰当和不负责任的。同时他们指出在精确测量的领域，应力-应变测量仪器是最佳的选择。 在声明的最后，甚至不惜用一些用词严厉的措辞，批评了刘凤鸣教授“不负责任”的行为。 “怎么会这样？这个联合声明是怎么回事？”王朝阳的心态虽然沉稳，但是也不由得暗自吃惊。 联合声明中提到的名字中，除了葛庆利，其他名字王朝阳都不知道，但不难猜到到这些名字都不寻常。 这，意味着这份联合声明的分量非常重。 “刘教授，您没事吧！”张苗苗发现刘芬明教授的上身在晃动，突然一个踉跄，急忙上前搀扶。 “我没事的，我没事的。”刘芬明教授的语气变得非常沉稳，她的嘴角开始泛白，虽然嘴里说没事，但是那只拿着报纸的手却已经是抖个不停。 “哼！葛庆历啊葛庆历，这么卑鄙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以前我只知道你心胸狭隘，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你这么的卑鄙无耻！”刘芬明咬着槽牙骂道。 “刘教授，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张苗苗问。 被问及这个问题，刘芬明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没有太好的办法。” 张苗苗忧心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刘芬明道：“这份联合声明的七个人，除了葛庆历，其他六个是什么身份你们知道吗？隋慧强同样是机械行业泰斗一样的人物，其中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行业标准编纂都有他的参与；马忠是北方大学的副校长；钱解放是国家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都是这个行业塔尖上的人物，这份联合声明的分量太重，不是我区区刘芬明一个人能反驳的。” 王朝阳和张苗苗沉默了，意识到这回遇到大麻烦了。 “但是为什么呢？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个关于算法和测量方式的争论。您今天早上发一条声明，对他们不利，但他们至于联合这么多的大人物发表联合声明吗，这明显是在针对您，我看过葛老对您的态度，完全想不到他会这样做。”王朝阳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这话提醒了刘芬明刘芬明教授，是啊，那葛庆利毕竟是跟我有以前的关系，虽然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但是真的不至 于这么针对我。 “除非那个传闻是真的！”刘芬明教授突然想到了什么。 “什么传闻？”王朝阳问。 “这次交流会之前，我听到别人谈论，说葛庆历那位爱徒欧海山这次从国外留学回来，带了一批设备要出售，是材料特性的精密测量仪器。国内精密测量行业设备奇缺，只要能搞到设备，销售渠道很容易保证，所以很多人都在谈论这次欧海山会赚上一笔大钱。这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国内形势就这样，有钱买不上设备的情况太多了，他只要是能把设备带回来，让他赚一些钱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所以绝大部分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欧海山又是葛庆历的爱图，钱被他赚走，也算是给葛老的一个一份心意。” 听完刘芬明教授的话，王朝阳道：“刘教授您发的这篇声明触及了欧海山和葛老的利益，所以他们才不惜代价，动用这么大的干戈？” 刘芬明教授摇了摇头，没有完全赞同王朝阳的观点，她说：“这是我现在想不通的一个点，葛庆利的性格我知道，他爱财却并不贪财，为钱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不应该。但欧海山是不是贪财之辈我不知道。但深一点想假设欧海山贪财，葛 庆历也不至于会配合他到这个程度，联合这么多人发表声明，足以让这个行业轰动！” “除非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关系。”王朝阳补充道。 刘芬明教授的心情顿时沉沦下去：“是啊，共同的利益关系，利益关系，这对师徒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们会不会有一些共同的利益呢？” “刘教授，还是想想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吧！他们的利益咱们不关心，但是这份联合声明出来对您的名声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我担心您…”张苗苗道。 “名声问题，哼哼，名声的确是个问题啊！”刘芬明摇了摇头，又说，“但这些事情不用你们俩操心，时间不早你们回去吧，这些事情我自己能处理。” 刘芬明教授的态度非常强烈，让王朝阳和张苗苗先回去，说这些事情他自己能应付。 王朝阳和张苗苗自然是不放心的，但刘教授的性格一直都说一不二，王朝阳和张苗苗也不好继续留下来。 三人分开之后，王朝阳和张苗苗便朝准备出发。 然而汽车刚刚打着火，张苗苗尖叫一声，嚷道快停车快停车，刘教授倒下了。 王朝阳顺着窗户看过去，发现刘教授果然已经倒下，他急忙把车门打开和张苗苗一同跑过去，扶起刘教授。 原来刘教授真的晕倒了。 在这种情况下，王朝阳和张苗苗是如何无论如何也不不可能离开了，他们一起把刘教授扶上车，送到附近的医院做检查。 医生的回答是说，刘教授没有大碍，只是情绪过度激烈导致的临时休克，输一些生理盐水然后静静养一阵子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刘教授无儿无女，身边有没有照顾的亲人，王朝阳和张苗苗决定留下来照顾几天。 在刘分明教授晕倒的第二天上午，一群不速之客造访刘教授的家。带头的是刘芬明教授所在大学的副校长以及四五位教授，那位副校长正是跟葛庆历发表联合声明的那位。 他们显然并不知道刘教授晕倒过，他们这次造访的目的自然不是关怀，而是批评。他们不顾刘教授卧床不起的现状，批评了她发表个人声明的“不当”行为。批评她好胜心太强，却枉顾真实情况。 虚弱的刘教授躺在床上，恨得牙根直痒痒，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第424章 扞卫真理 在批评的言论之后，那位副校长又以严厉的语气说刘教授过年之后你暂时不需要来学校工作了，留在家里好好歇歇身体，顺便反思吧！ “好，很好，这就是墙倒洞众人推吗？”刘教授冷冷的说道。 副校长和这群教授离开之后，刘芬明教授让王朝阳和张苗苗去客厅休息，她他想一个人留在卧室里静一静。 王朝阳和张苗苗了客厅，听到卧室里传出猛烈的咳嗽声，然后隐隐约约听到传出哭泣声。 这位女教授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坚韧不拔的。现在承受着极大的委屈，终究也是难免露出女人该有的脆弱的一面。 “王朝阳，咱们得想办法帮一帮刘教授，她太不容易了！其实光斑尺这个问题最初刘教授是为了咱俩出头。看到刘教授变成现在样子，我的心里非常疼，我真的很想帮他一把！”张苗苗眼圈红了。 “当然要帮忙，这个时候要是不做点什么，那还是人吗？”王朝阳以笃定的语气说道，眼神中却流露出锐利的光芒。 “那该怎么办呢？”张苗苗问。 “是啊，该怎么办呢？”王朝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机械行业的水一直非常深。往往不是谁有理，谁就能说得清楚，跟其他行业的情况一样，即便你有理，但未必有发出声音的机会。往往大人物的一句话能让你奉为珍宝的道理变得一文不值。 “事实胜于雄辩，如今情况只能想办法用事实说话。”王朝阳顺着这个思路思考。 “但咱们有用事实说话的机会吗，谁会听咱们说话呢？”张苗苗显得极不自信。 “嗯，这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只要有机会让咱们说话，咱们完全可以把真相公之于众，关键就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王朝阳陷入思考。 砰！ 就在这个时候，卧室的方向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和玻璃落地的声音。 王朝阳和张苗苗都被吓了一跳，急忙冲进卧室，他们担心刘教授会有什么情况。 冲进卧室之后，他们发现被惊醒的刘教授仍然卧在床上，窗户的玻璃却被砸碎了 ，地上落着砖头以及破碎的玻璃碎渣。 砰砰！哗啦哗啦！ 紧跟着，又是一连串的响声，不断有砖头从外面飞进来，刘教授家的玻璃被接连不断的打碎。 张苗苗吓吓地赶紧扑到刘教授身旁，用被子去挡住飞溅而来的玻璃碎片。王朝阳则冲出房间。 王朝阳冲出门外，看到一群大约十八九岁的学生，正在朝刘教授的家里扔砖头。 “都给我住手，你们在干什么？”王朝阳怒不可遏。 “我们都是真理扞卫者，刘芬明哗众取宠发表声明，鼓吹什么光斑尺，是学校的败类，我们是来教训她的！” “刘芬明颠倒黑白，现在葛老和一群顶尖学者发出联合声明，已经证明刘芬明的错误，我们当然要来做些什么，我们要扞卫真理！” … 那群年轻的学生嚷道。 “扞卫个屁！一个个小毛孩没事回家呆着去，别在这儿找麻烦。不然对你们不客 气！” 王朝阳以前很少像这样说话，但是现在他的心情非常糟糕，他完全想象不到这些学生竟然毫无判断的能力。跑这跑到这里鬼喊什么要扞卫真理。 怒火中烧，王朝阳的情绪在失控的边缘。 “你又是谁，我们做什么要经过你同意？”那群学生显然没有把王朝阳放在眼里，因为从外表看起来，王朝阳算不上强壮，年龄也不是太大。 “我是刘教授的朋友，我不允许你们来捣乱！听到没有？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赶紧滚开！”王朝阳喝道。 “去你妈的朋友，我管你是老几呀！”其中一个年轻的学生，随手又是一块砖头，砸碎刘芬明教授家的一块玻璃。 其他学生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王朝阳真的怒了，他撸起袖子直接朝学生走去，大跨步，气势汹汹。 “你找死！”那群学生中的有人喊道，他们手里的砖块纷纷朝王朝阳这边招呼过来。 但王朝阳在气头上，不不闪不避，任凭砖头落在头上和身上，继续朝他们逼近。 当王朝阳接近那群学生的时候，他自己额头和身上已经出现了很多血迹。但他的气势丝毫不减。 这个样子把这群学生吓坏了！他们原本以为王朝阳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气势。 说起来，这群学生跑到这里砸窗户本就理亏，气场弱了下来，顿时做鸟兽散。 王朝阳返回刘芬明教授的家中时，样子把张苗苗吓了一大跳。 看到王朝阳遍体鳞伤的鳞伤的样子，张苗苗直接哭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刘芬明教授躺在床上看到王朝阳现在的样子，也是十分担心，她们刚刚听到窗户听到外面有争吵声，但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朝阳笑了笑说：“没什么，外边一群小屁孩过来砸你玻璃，我把他们教训了一顿。现在没问题，我已经把他们赶跑了。” “是学校里的学生吧？”刘芬明教授语气羸弱。她苦笑着说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些，那份联合声明不仅仅会影响行业判断，学生们才是最容易被影响的人群。 “先别说这些，苗苗，你快帮王朝阳把身上的伤包扎一下吧，出门不远就有诊所 。” 刘芬明教授家里没有药，也没有包扎用具。张苗苗就立即去药店里买来一些纱布和消毒水，帮王朝阳处理伤口。 简单处理过后，王朝阳和张苗苗一起找来塑料布，把刘芬明家卧室和客厅的窗户堵上。这个寒冬腊月的季节，玻璃被打碎，屋里气温跟外面一样，晚上没法过夜。 把一切都处理完，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点钟，肚子都饿了，王朝阳本想去做宵夜，但张苗苗说什么都不同意，把王朝阳按在沙发上，亲自下厨去煮面。 她煮了三碗原汤面，又各下一个鸡蛋。张苗苗要把一碗递给王朝阳，又帮刘芬明教授吃了些，然后才轮到自己吃。 第425章 不用害怕 当天晚上，王朝阳和张苗苗留在刘芬明教授家过夜。 她家只有两间卧室，教授一间，王朝阳让张苗苗住另一间，他自己可以在卧室凑合一宿。 但客厅的玻璃被砸碎，虽然有塑料布蒙住，仍然有冷空气灌入，气温非常低，张苗苗担心王朝阳着凉便红着脸说来卧室跟我一起住吧！ 这又不是第一次，张苗苗心里想到。 于是就像上次在旅店里那样，俩人以古怪的方式“同床共枕”。 “你不担心我欺负你？”王朝阳笑道。 “我有点害怕！”张苗苗说道，主动抱住王朝阳，虽然隔着被子，王朝阳仍能感觉到女孩的身子在颤抖。 “不用害怕，一切都有我呢！”见女孩的情绪如此，王朝阳没有再开玩笑，而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张苗苗努力仰头盯着王朝阳的双眼，轻声说：“嗯，我相信你！” 有些事情是可以心意相通的，一切都顺其自然地，隔在两人之间的厚被子被去掉，王朝阳女孩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也感受着她微微的颤抖。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便开车返回红星厂。 他考虑了眼下情况，觉得有必要尽快把厂里的光斑尺带过来。说一千道一万，事实胜于雄辩，一旦找到机会，用光斑尺实物去向众人证明，是最有力量的。 刘教授这边，张苗苗留下来照顾应该问题不大。 接下来两天，王朝阳和张苗苗一直留在刘教授家中，张苗苗主要照顾刘教授的身体，王朝阳则关注着事件的动向。 正如王朝阳所预料，随着那篇联合声明的发表，后面又有好多“深入挖掘”的文章，内容全都是对那联合声明的附庸。 王朝阳除了看着生气，却没有任何办法。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吃过晚饭，王朝阳照例在刘教授家外散步，发现四个十七八岁的男生鬼鬼祟祟地接近刘芬明教授的家，他们手里都拿着砖头和木棍。 王朝阳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揪住一个男生的领子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名被揪住领子的男生被吓得一愣，其他人发现同伴被人抓住，纷纷要冲过来动手。 王朝阳毫无畏惧，用一根手指着他们喝道：“都后退，不要命的可以冲过来！” 上次打架的伤还没好，这让王朝阳的外表显得格外彪 悍。 对方四人毕竟都是学生，偷偷摸摸地来捣乱可以，但动真格的，他们没那个胆。 “你们都是在校学生？鬼鬼祟祟地跑到这里来捣乱算什么本事！”王朝阳质问道。 “刘芬明行径非常恶劣，我们当然要教训她！ “我们在扞卫真理！” 学生们纷纷嚷道。 “真理就是用砖头扞卫的吗？不觉得你们的行为可笑吗？”王朝阳喝道。 “砖头只是我们扞卫真理的一种工具。”一名学生狡辩道。 王朝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对面的学生有些心虚，问道：“你笑什么笑？” “用砖头扞卫真理，这话说出来你们自己不觉得好笑吗？你们要是觉得有理，大可以出来辩论，摆事实，讲道理。哪种不比动砖头来的合理？亏你们还是知识分子，亏你们还是大学生，这点觉悟都没有？”王朝阳瞪着对方。 “葛老他们已经把道理讲清楚了，那份联合声明说得非常明白，还需要讲什么讲这是事实？”学生道。 “是吗？葛老他们那篇联合声明我也看过，但是上面 只是一些笼统的语言，只是说光斑尺的方案不好，应力-应变的方案好，但是好像完全没有深入探讨两种方法的差别吧？”王朝阳道。 “葛老他们是这个行业的大师，他们的话就是真理。” “狗屁，别人说是真理就是真理，那要你们干什么？做叽叽喳喳的麻雀？”王朝阳嘲笑道。 这句话把四个学生问得哑口无言。 王朝阳这时脑筋一动，一直在苦恼反驳的机会，借助学生们或许能够找到机会…于是脑海中迅速做出一个设想来，便轻笑一声问道：“你们四个，不是想扞卫真理吗？很好，我可以给你们机会，光斑尺的构思跟我有直接关系，你们有没有胆量跟我来真格的？” 语气中充满挑衅。 “你想动什么真格的？”学生反问。 “公开辩论，用事实说话…无论哪种都比寒冬腊月拿砖头扞卫真理体面吧？”王朝阳道。 这话把几个学生说得有些汗颜，这寒冬腊月的，拿砖头砸人玻璃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至于王朝阳前面的问题，光斑尺和应力-应变的测试方法究竟有什么差异，他们并不清楚，若能辩一辩，还真是不 错的机会。 “我们还能怕你，说你到底想怎样吧！”一个学生问道。 “你们都是在校学生，跟你们一样有一样想法的学生应该很多吧？回去你们告诉所有人，就说我王朝阳对葛庆历他们的联合声明不服，会用事实证明他们在胡说八道。时间就在明天中午，地点在你们学校的操场，又不服气地尽管过来！”王朝阳这番话说得豪迈。 “你这是自取其辱！”一个学生冷笑。 “死怕什么，咱也学学古代的哥白尼！”王朝阳笑道。 “竟然那自己跟哥白尼相比，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学生们嘀咕道。 “斗嘴没用，说好了明天中午操场间！”王朝阳道。 学生们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听到王朝阳挑衅，当然不会认怂，离开后纷纷跟其他同学讲了这场特殊的“赌约”。这事本听起来本就稀奇，再加上涉及到行业内的泰斗葛老，于是学生之间三三两两地，把这件事情传播开来。 这个时代能够读大学的多数是城里人，寒假期间离家不远，娱乐活动匮乏，过完年憋在家里闲得无聊，就算对真理不关心，也希望出来热闹。 于是，这个消息就如同扔到水里的墨水一样，迅速的蔓延开来。 而这，正是王朝阳希望看到的。 第426章 校园争锋 寒假除了过年，本就没事可做。在这个文娱不发达的年代，同学们更是无聊。听说学校里有大热闹，所有人都不会错过的。 到了天中午，原本在假期冷冷清清校园里突然聚集大量学生。 约定的地点在操场，同学们都聚集操场边上，但主角一直没有露面，这让同学们议论纷纷。 “不是被骗了吧？” “我看像，这明摆着是放烟雾弹，你们还相信，什么智商！” “哎，我就说嘛，哪有人自取其辱！” “还有脸把自己比作哥白尼，看来就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大骗子！”那名被王朝阳揪住领子的男生嚷道。 “他敢骗人，咱不能轻饶他，走，咱们去刘芬明教授家堵他！” … 于是众人吵嚷嚷吵吵的，就准备再次朝刘芬明家走去。 而就在这时，一辆小轿车驶入操场。 车速非常快，径直朝人群驶来，同学们惊呼着向两侧躲闪，小轿车一个急刹车停在操场中间，车门打开后，王朝阳从车上下来。 王朝阳环顾一圈笑了笑说，“你们还真是有胆量啊！” 众人近乎抓狂，一个男生道：“说有胆量的应该是你吧！我们人多势众，这里又是我们的地盘，倒是你胆敢一个人来。刘芬明呢，她没跟你一起来？” “刘教授现在身体不太舒服，在家里躺着呢，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过来。”王朝阳道。 “你一个人来能有什么用？我们要辩的是刘芬明！”男生嚷道。 “我的目的不是跟你们辩论。”王朝阳笑道。 “那干什么？把我们当猴耍呀？！”其他人开始愤怒。 王朝阳笑眯眯的挥了挥手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同学们。我来的目的不是跟你们辩论，而是阐述一个事实。所以事实胜于雄辩，这句话听说过没有？” 说话间王朝阳绕到车后，他把后备箱打开，里面露出一个巨大的木箱子。木箱子 似乎很沉，王朝阳尝试着搬了搬，但就没搬动。 他回身对学生们说：“年轻的学生们过来搭把手，帮我把木箱子搬出来。” 学生们愣了愣说：“竟然让我帮你帮你搬木箱子，你什么身份！” 王朝阳笑道：“我最重要的论据就在箱子里，要不要看随你们得便！” 这是故意吊别人胃口。 这些学生的好奇心很强的，加上搬个箱子又不是大事，便有几个男生主动走了过去，帮王朝阳把木箱子搬出来。 还别说这玩意儿重量确实很大，不是一个人能搬动的。 “把箱子打开，里面有一套设备也劳驾帮我弄出来。”王朝阳站在一旁发号施令。 见过臭不要脸的，没见过臭不要脸到这个地步的，如果没记错咱们是“势不两立”吧，你还真把自己不当外人啊！ 这些学生们心里纷纷吐槽，但是转念一想倒也没什么，这次集会的重点就是把事情搞清楚，箱子已经搬了，里面的设备到底是什么，他们还真是好奇。 于是那几个男生帮他打开箱子，把里边的一套设备取了出来。 那套设备很奇怪，有一个巨大的金属底座，上面有几个圆木形的盖子，还有几个长筒形的圆钢，看上去有些放大版的显微镜，但纯金属打造使得重量是普通显微镜的数十倍！ 围着设备看了好一会儿，没人知道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 “这就是光斑尺！”王朝阳对众人说。 众人大吃一惊！ 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光斑尺就长这个样子？怎么使用呢？同学们的好奇心都被提了起来。 “没错，这就是光斑尺。”王朝阳点头道。 “这就是您口中的精密仪器？哼，不得不说，这是我所见过的最丑陋的精密仪器，如过不知道的，会当废品给处理掉吧？”一个男生嗤笑道。 其他人也纷纷笑出声来。这话容易得到共鸣的原因是，这套设备确实不够美观。一套精度达到微米以上的设备，在人们脑海中至少应该拥有华丽的外表吧，而这套设备，怎么看也跟高科技设备不搭边。 “在不识货人的眼中，这套设备确实是垃圾。”王朝阳倒是不介意。 “你什么意思？”之前那男生感觉受到侮辱。 “字面意思！垃圾眼中所有东西都是垃圾！”王朝阳冷笑一声。 “…”那男生无言以对，憋得脸通红。 王朝阳没有再去理会别人，而是自信满满的说：“我来的目的不是吵架，我的目的是陈述事实，现在我打算在现场做个小实验。但这个实验我一个人没法做，需要找人帮忙，你能不能帮我一起做实验？” 王朝阳说话间用手指向人群中的一位。 正是当初提着砖头去刘芬明教授家打算砸玻璃那位同学。 那同学皱着鼻子问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王朝阳说：“很简单，你先绕着这操场跑一圈，然后然后我再告诉你能帮我做什么。” 那学生顿时怒道：“你这什么鬼话，我绕着操场跑一圈，跟你这光斑尺有什么关系？” “关系肯定有的，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微米级别的测量精度是很高科技的玩意儿，你要想知道答案，总得做出点贡献吧？”王朝阳笑道。 在场其他同学纷纷起哄说：“你就跑一圈呗，一圈只有400米，就算是为科学做贡献了！” 那个男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就信你一回，要是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耍我，我饶不了你！” 然后那个男生就闹着操场跑了一整圈：“在这个期间王朝阳开始摆弄他的光斑尺。 一圈400米那个男生用了大约三分钟。 “好了，我跑完了，下一步该怎么做？”那男生回到终点，气喘吁吁的问道。 王朝阳说：“把手递过来。” 那男生将信将疑地把手递过去，只见王朝阳抓住他的手腕，放在光斑尺下面的一个方形凸起平台上，然后又在设备的某个地方摁了一下，轻轻地咔嚓一声，就看到里边一个很土气的手电筒亮起光。手电筒的光线被带有两毫米圆孔的冷轧圆钢滤成一个光斑，光斑投射在男生的手腕上，又经过一系列的反射，最终投射在一条宽五毫米，长度半米的刻有刻度尺的钢板。 第427章 两个实验 这是在搞什么？那个男生被搞得有些不耐烦，正要破口大骂。 可就在这个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个经过反射并且投射在钢板尺的上的光斑，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 每次跳动的幅度都很大，起初人们只是被这个神奇的现象所吸引。但是紧跟着他们意识到某些微妙关系。 原来那光斑尺的光斑所跳动的频率，正是男生脉搏跳动的频率。而光斑跳动的幅度，跟男生脉搏跳动的幅度成一定比例关系。 意识到这个神奇之处，所有人都惊呼起来，这太神奇了！ 那位身在其中的男生本呆住，他意识到了这个关系，他睁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腕，一会儿看看那枚跳动的光斑，从头至尾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就是自己的脉搏，这个简陋的不知道是什么原理的玩意儿，竟然把自己脉搏的频率和幅 度反映出来。 紧跟着人们开始思考的是脉搏跳动的幅度有多大。一毫米，两毫米或者是0.1毫米，甚至比这个更小？无论究竟多大，现有设备都无法把脉搏实时反映出来吧！ 这不正直接证明了光斑尺有精确测量的能力吗？ 在所有学生都震惊的同时，王朝阳并没有做太多的解释，他只是背着手站在原地欣赏着同学们的表情。 光斑尺的原理说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在场都是大学生，他相信不需要自己解释，他们也能看得懂。 人群中有学生评论道：“我们承认这个设备的测量方式很奇妙，但是关键的重点应该是光斑尺的测量精度。你这个测量方式虽然新奇，但是到底能证明多少呢？” “我们中没有人是学医的，没有人知道脉搏跳动的幅度有多大，所以无法判断你这个设备的测量精度！” 面对这个质疑，王朝阳心里是开心的。 因为从说话的语气和内容来看，同学们对他这套设备的排斥心理已经解除了，他们不像最开始那样毫无理性的去排斥。恰恰相反，他们现在开始动脑思考了，这正是王朝阳所想要的。 “别急，这只是我预想中的个实验，还有个实验。当然，个实验仍然需要你们帮忙。”王朝阳道。 “你又要我们干什么？”那位跑完400米的仁兄警惕的眼神看着王朝阳。 “放心吧，这次不是让你跑步，我有一个更复杂的实验需要你们协助，但在做这个实验之前，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普通的304钢材的热膨胀系数是多少？”王朝阳大声问道。 所有学生都是一愣，没想到王朝阳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 “是0.000015！” 虽然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但是仍然有同学回答出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学生大多都是学机械出身的，其中不免一些学霸，他们脑袋里是记住一些数据的。 “很好。那我问你们，10mm长的304钢材，温度从0°升到100°，长度增加多少？”王朝阳问。 “这很容易算。用温度差乘以材料长度，在按照热膨胀系数换算，结果是0.00015米。”还是前面那位同学。 “单位换算成微米呢？”王朝阳道。 “那就是150微米！”有学生回答道。 王朝阳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你们果然都是有基础的人，那么接下来我介绍个实验。我需要你们先准备一块已经10毫米的304铁块，然后再准备一壶开水…” 其实说到这里，一大部分学生已经明白了王重阳个实验是怎么回事。 304铁块在学校的教研室里就有，而且作为标准量块尺寸都是精准的，开水更是很容易找到的东西。没用上多少时间，两样东西就备齐，另外还找来一个用来吃饭的铝制饭盒。 王朝阳接下来的想法很简单，首先把304铁块加热到100度，然后迅速转移到光斑尺的测量平台上…就是前面那位测脉搏的位置。 投射在标尺上的光斑会根据铁块的尺寸变化慢慢发生移动，此刻室外的温度在零度左右，所以理论上304铁块的变相量是150微米。 操作细节其实不需要王朝阳去额外解释，前面那几个抢着回答问题的学霸已经明白了王朝阳的想法，他们自觉的安 排了实验。过程中，王朝阳反倒像局外人一样，背着手看他们做实验。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学生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因为就在刚刚，他们完成了实验。而且通过光斑尺测量的实际数据和理论计算的数值相差无几。 这一方面证明了光斑尺的测量准度，另一方面也证明了光斑是测量的精度。 事实摆在眼前，而是是他们亲自“挖掘”出来的。 心理上的冲击对学生们不小，此前绝大多数人已经看过那则联合声明，都知道葛老联合许多机械行业的顶尖人物发表声明，说光斑尺的原理存在问题，但是就在刚刚他们亲手操作亲眼看到光满尺的精度没有任何问题。 但既然没问题，葛老和那些大佬为什么要发联合声明呢？ 心里带着众多疑问，所有学生都不约而同的围到王朝阳身旁，询问事情的始末。 当然态度方面有了极大的转变，在跟王朝阳讨论问题的时候，不再是那种激烈的情绪，而是抱着请教的心态。 看到求知欲强的学生们，感到欣慰，便把光斑尺的设计理念和计算方法通过语言讲述了一遍。 构思的理解并不难，但精度计算涉及到蒙特卡洛算法，大部分学生都听不懂。当然，即便听不懂，但他们意识到这是一种比较高级的设计方法和计算。 “如果你们感兴趣，我可以给你们详细讲讲，但这里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不是吗？” 王朝阳笑着跟众人说，此刻所有人都站在操场中，确实不适合讲课。 “去教室吧，教室里都空着，王朝阳同志帮我们好好讲一讲吧，我对那个蒙特卡洛算法很感兴趣。”有学生喊道。 “当然没问题，那就劳驾帮我把这些设备装回到车里，我可以给你们简单讲一讲。”王朝阳道。 学生们七手八脚的帮王朝阳把设备装回车的后备箱，然后簇拥着王朝阳一起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王朝阳心里暗自高兴，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第428章 遭遇驱赶 通过两个实验，王朝阳成功取得了学生们的认同。 学生们的影响力虽然不大，但关键在于人多，或许能成为扭转局势的突破口。 然而，就在王朝阳和一群学生往教学楼走去的时候，对面突然闹吵吵闹闹的冲过来一群人，为首一人大声喊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王朝阳并不认识这位，但看样子像是学校的职工。 学生中一个走上前去道：“老师好，我们都是在校学生，今天来学校是因为有要紧事要做。我们刚刚做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实验，实验证明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但关于理论算法我们不是很清楚，所以想借用教室学一学。” 对面的学校职工，个头不高，身穿着绿色的大棉袄，戴着一顶灰色的翻毛帽子。 他看了一眼王朝阳，问道：“你也是学校的学生？” 王朝阳道：“我不是学校的学生。” 那人顿时喝道：“既然不是学校的学生，是谁允许你跑到学校来捣乱的？是谁允 许你来到学校妖言惑众的？” 王朝阳反问道：“这位老师，你好像并不知道我跟同学们说过什么，你就断定我是妖言惑众了？” 那人脸色微微红，但紧接着又厉声喝道：“我看你的样子，就能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少跟我废话，赶紧离开学校！不然我喊保安把你送派出所！” 其他学生顿时着急，纷纷向对方求情：“这位王朝阳同志是光斑尺的设计者，而光斑尺是非常高级的设备，那些计算方式我们从学校里也没学过，您不要把他赶走，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一派胡言，这里是学校，给你们讲知识的人必须是老师，他一个校外的人员来路不明，他能给你们讲什么？别再废话，赶紧走，不然的话我真把保安叫过来！” 这位不知道从哪路杀出来的学校职工的态度非常强硬，完全不理会学生们的呼声。 学生们虽然不情愿，但终究不敢硬来，只好悻悻作罢。 而毛朝阳则暗叫可惜。 这位突然冒出的学校职工态度强硬得有些过分，显然有备而来。想想上次那位到 刘教授家里的副校长，再加上今天这位，其中关系不言而喻。 返回刘芬明教授家中，把事情的经过跟刘芬明教授和张苗苗讲述一遍，两人都觉得可惜。 王朝阳的看法是，今天的事情固然可惜，但是也不是一点作用没有，至少从学生的角度他们已经知道了光斑尺的事实。 “但学生的影响力是太小了。”刘芬明教授说道。 “如果能把这些事情通过报纸报道出去就好了！”张苗苗有这个建议。 刘芬明教授摇了摇头说：“这个报道，我在报社有一位好朋友，这是他给我的忠告。” 王朝阳明白刘芬明教授的意思，媒体虽然是一个表达各种声音的渠道，此刻的势头在对方，报社不会“冒险去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不用着急，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办法的！”王朝阳说道。 刘芬明有些不好意思，对俩人道：“你们在我这里你们已经留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有张苗苗帮我，我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一个人身上，早点回去吧！” 张苗苗立即说：“这不是浪费时间，您当初是为我和王朝阳出头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事情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三个也算是患难之交，就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嗯，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了，现在不需要上班反倒清闲，你们今天就回去吧！”刘芬明教授道。 王朝阳和张苗苗想了想，同意了刘芬明教授的意思，左右现在没有太好办法。 这样渡过一天，隔天跟刘芬明教授辞行，两人没有直接返回厂子，而是打算回厂之前跟甄沫见上一面。 虽然约好正月十五会去看甄沫的演出，但已经来到省城终归要见上一面。 甄沫真妹甄沫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 《精忠报国》那个节目，因为是临时敲定的，他们剧组有大量的工作去做，例如服装的准备，舞蹈的编排，还有歌曲的练习… 但即便是这么忙，当得到王朝阳和张苗苗的消息之后，甄沫还是第一时间答应跟他们见上一面。 见面地点就在电视台对面的一个饭店之中。 见面没有特殊目的，纯粹是朋友间的探望。甄沫好奇两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省城。王朝阳便把刘芬明教授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听过之后，甄沫感慨道，原来你们那个行业也有这么多的竞争和下三滥的手段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演艺圈这么势力呢！ “只能说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王朝阳这样感慨道。 “最可怜的还是刘教授，她现在不但丢了工作，而且名誉严重受损！”张苗苗悠悠说道。 “等一等，你们刚才说什么，刘教授受到委屈，你们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机会出声？这个事情你们怎么不早来找我？”甄沫突然道。 “你能帮上什么忙吗？”张苗苗问道。 学术上的东西我帮不上忙，但是想公开发出声音，这事对我来说太简单了！”甄沫笑了笑说，“我不大不小也是个角儿，虽然太大的威望没有，但是发出一些声音的能力还是有的！” 听到这话，王朝阳狠狠一拍大腿：“真是的，怎么把你这个强势资源给忘了！” 甄沫现在是演员，而且算是省级电视台的当红花旦。演员这个行业跟机械行业虽 然八竿子打不着，但总能找到一些共同之处的。 比如说公开发出声音的机会。 从这个角度将，演员的优势非常明显。 “那快想个办法，怎么能帮我组织一场记者见面会！”王朝阳这样问道。 “单独组织一场记者见面会不太现实，不过你们运气比较好，今天下午就一场关于劳军晚会的记者见面会。这个见面会的目的是针对晚会的一些采访，王朝阳和苗苗你俩跟着我，我肯定有机会能找到让你们在媒体面前发出声音的机会。” 王朝阳心中大喜：“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甄沫又道：“但有个问题得提前解决，你和苗苗怎么能进入场子？先跟我一起先见一下周老师吧！” 甄沫口中的周老师就是编剧周世伟。 第429章 机会难得 见到周世伟之后，甄沫把王朝阳和张苗苗的情况简单讲述了一遍，并说他们想借助记者见面会发出一些声音。 周世伟犹豫起来。 这种在记者见面会上夹带私货的行为，是电视台最大的忌讳。一旦处理不好，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到那时候不但帮不了王朝阳和张苗苗，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说到这里，周世伟凝重的目光看一眼甄沫说：“甄沫，你要知道你现在的人气虽然高，但是毕竟演绎生涯刚刚开始，在做这类决定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 甄沫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帮王朝阳和张苗苗。” 周世伟摇了摇头说：“这个决定我没法做，但我可以们可以带你们去见一下副台长。” 在周世伟的带领下，众人来到副台长办公室。 上次见面，徐鹏梅对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印象都不错。 然而听过事情的始末之后，徐鹏梅直接摇头说：“不，这绝对不可以，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朝阳，我很同情你口中的那位刘教授，如果她真的蒙受不白之冤，那我只能说声同情，但我不会那劳军晚会冒险！你要知道这次的记者见面会对劳军晚会非常重要，而对甄沫个人的职业发展也很重要。” “所以我绝不允许出岔子。” 这时甄沫开口：“副台长，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帮他们了！”甄沫的语气非常坚定，又道，“出了任何问题，我一个人承担。” “这么大的事情，你承担得起吗？”副台长有些不高兴。 “承担不起我也要承担。想必你还记得，《精忠报国》这个节目来自于王朝阳，当初要不是他态度坚决地支持我，我没机会担任女主角。现在情况恰好反过来，他需要我的帮忙，那我怎么能够畏首畏尾？哪怕不演这个节目，我也必须帮他们！” “你说这话是在威胁我吗？”副台长的脸色变得铁青。 “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想表达我的立场。王朝阳他们遇到了情况需要我帮忙，那我就一定要帮忙。我知道这次演出和这个节目对我个人来说非常重要，但即便是这样， 我也不在乎！”甄沫态度依然坚决。 这位一向在台里说一不二的副台长，此刻犹豫起来。 犹豫片刻，副台长叹了口气说：“你们这群年轻人轮着给我出难题呀，这要是放在以前，我早就把你们轰出办公室了，但是现在我只能说，你们都是重情重义的孩子。既然这样，我可以同意。” 甄沫大喜。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帮你们做些什么，我只是同意王朝阳和张苗苗可以参加记者见面会，但是至于如何去掌握机会，那要看你们自己，而且有一点我要强调，媒体的风向没人拿捏得准，甄沫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任何媒体出现不利影响你都要承担后果，知道吗？ “我清楚。”甄沫用力点头。 离开副台长办公室后，王朝阳对甄沫道：“其实副台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次演出对你的影响非常大，你确定要冒险吗？” “我非常确定，就像当初你非常强硬的对副台长说《精忠报国》这个节目的主演必须由我来担任一样。你能为我两肋插刀，我就不能跟你肝胆相照？”甄沫道。 “那好吧，那咱们之间就不再互相矫情了。”王朝阳笑道。 这样一来，王朝阳和张苗苗调整行程。甄沫找了一个临时的招待所，让两人进去歇着。一直等到下午记者见面会时，王朝阳和张苗苗各自领到一张胸牌，获得跟甄沫一起出席的机会。 这种记者见面会跟后世的媒体发布会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规模上要小很多，来参加采访的记者多数都是省级的一些报社的记者。 见面会的前半程，王朝阳和赵苗苗没有现身，到了后半程属于自由采访阶段，两人才来到甄沫身旁。 作为本次劳军晚会的压轴大戏，《精忠报国》的热度非常高，为了造势，电视台甚至请指明画家做了宣传海报。而作为《精忠报国》的女主角甄沫的关注度也非常高，所以围在甄沫身旁的记者数量明显比其他演员要多。 采访初始阶段，记者们提出的问题都是围绕着节目本身，立意如何，编排如何等等，这类问题甄沫早做过准备，详略得当地一一作答。 采访持续一段时间后，有一名记者问到这个节目构思巧妙，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甄沫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向各位介绍我两个朋友，就是我身旁这两 位，一个叫王朝阳，一个叫张苗苗。这个节目的最初构思，就出自他们两位！” 记者们感到奇怪，起初他们认为这种档次的节目必然出自某些名家大师之手。而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年龄和样子，显然跟编剧名家没有关系。 “能采访您两位朋友几个问题吗？”记者道。于是有违常理，越是有吸引力。 “当然可以。”甄沫对王朝阳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机会来了。 “请问两位的身份是什么？作家、编剧或者演员？”记者开始提问。 “都不是，我们是机械行业的工程师。”王朝阳道。 听到这个答案，在场所有记者不绝莞尔，《精忠报国》的构思出自于机械工程师，的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的事情非常多，就比如我们这次来到省城的目的，也非常得不可思议！” 王朝阳知道机会难得，必须抓紧机会把话题转到他想要的方面上，紧跟着这样一句话的目的是故意吊记者们的胃口。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果然有记者中了王朝阳的套路。 “我们来到省城的目的是贩卖高科技产品。”王朝阳用神秘的语气对所有人说道 ，尤其是“高科技产品”五个字。 不出所料，所有人都来了兴趣。 “这个产品有哪些高科技的地方我暂且不说。我先说它的售价，1万块钱一台。”王朝阳道。 第430章 夹带私货 王朝阳的话如同炸雷一样，令在场所有人惊呼，这个年代一万块钱当真不是小数目。 “各位是否了解，机械行业中的某些设备一直被国外巨头垄断，在国内就算肯花钱也买不到。我这套设备属于精密测量设备，据我所知，全国都没有其他设备能解决这个问题，进口设备都是天价，所以我要价一万并不贵。”王朝阳解释道。 在场记者都是外行，王朝阳话的前半段他们听不懂，但抓住重点是，红星厂的设备售价一万，而且并不算贵。 一名记者笑着问道：“在这种场合公开做广告，不太合适吧？” 王朝阳笑了笑也不狡辩，而是坦诚地点头说：“你说的对，借这个场合做广告不合适，但也是没办法的事。首先我敢肯定我这个设备是没问题的，而这个价格听起来虽然贵，其实非常公道，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国内有好多机械行业的院校和工厂，他们并不知道我手上有这类设备，他们挤破脑袋花天价去买国外设备，冤不冤枉？我是想通过这个渠道，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设备，而且是原汁原味的国产货！价格便宜，性能优异。” 含笑地说完，王朝阳又道：“但我也知道，夹带私货总是不厚道，所以广大记者同志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帮我宣传一下。一万的价格真不算贵，等以后红星厂发财，我请大伙儿吃肉喝酒。” 后半句话是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语气，顿时引得全场记者哄堂大笑。 “那咱们就说好了，我们帮你报道，等你赚了大钱，一定要请客啊！”有记者这样回应道。 “那是当然，请客是最基本的，其实就算你们不帮忙，我们我也可以请客。因为甄沫是我的好朋友，今天到场的记者都是给甄沫捧场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也该请你们吃饭。”王朝阳笑道。 在王朝阳和众多记者的问答过程中，站在远处副台长一直关注着这面的情况。 在办公室里，徐鹏梅的态度决绝，但心里终究放不下，所以记者见面会开始后她便来到现场。盘算着若遇到意外情况，她可以亲自出马。 一直观察到现在，徐鹏梅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意识到王朝阳对于如何应对记者很有有一套 看似插科打混的一些语言中，其实技巧非常高明，先用价格一万块钱的设备先声 夺人，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然后紧跟着又坦诚的承认了自己夹带私货的行为，这无疑既能引起所有人的好奇，又能博得好感。 紧跟着又补充说可以请客吃饭，这听起来像是玩笑，但是毫无疑问能最大程度的拉近双方的关系，到了最后阶段王朝阳透露出他跟甄沫是朋友，就算记者们不去报道，他也会请客吃饭。这等于是反过来又帮了甄沫一把。 能造出价格高精设备的厂子，想必有些实力，甄沫能有这样的朋友，其实对自身的身价也是一种提高。 徐鹏梅心中产生疑问，王朝阳这个年龄，看起来不像是对应对媒体的老鸟，怎么会有这么多心眼儿？ 其实副台长哪里知道，作为穿越者的王朝阳，前世算得上是应对媒体的老手，每次在航天行动的开始或者结束都要召开媒体发布会，在发布会上如何回应问题，如何引导记者们的情绪，如何既坦诚又高明的表达目的，这些都是非常考究的。 甚至为了经营媒体形象，航天局会给他们配备心理学和社会形象学的顾问，那些可是研究媒体人的专家。 记者见面会议结束后，王朝阳和张苗苗准备离开，在分开之前甄沫强调说，以后 如果遇到类似问题必须第一时间联系她，否则就是不够朋友！ 二人启程，返回刘教授家。 刘芬明教授见王朝阳和张苗苗二人去而复返，感到奇怪，王朝阳然后把见到甄沫，并在记者及安徽中打广告的经过讲述一遍，刘芬明教授听的哭笑不得。 “这种方式能起作用吗？” “能不能起作用我也不知道，但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地步，死马当活马医吧！但无论如何刘教授，我和苗苗今晚还得留在你家，我们想看一看这群媒体记者能不能帮上我大忙！如果能帮上忙那就最好，如果帮不上忙，那咱们也没有损失。”王朝阳道。 “瞧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故意赶你们走似的！只要你们愿意，留下来住多久都行！”刘芬明教授道。 事实上，无论是后世还是当下时代，对于娱乐新闻的关注程度，永远都要高于对于专业领域。 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次主题是劳军晚会的记者见面会，由于王朝阳的语出惊人，再加上他跟记者们达成良好的关系，红星厂以一万块钱卖高精设备的消息得到最大程度的报道。 这类报道的的影响力，甚至要比当初葛庆历和那些行业顶尖学者的联合声明影响力还要强。 “红星厂”，“高精设备”和“售价一万”这些词语，成为报道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标题。 第二天的中午，欧海山急匆匆地赶到了葛庆历的家中。 见面之后欧海山喊道：“老师，大师不好了，今天的晨报你看了吗？那个叫王朝阳的工程师竟然在报纸上说，他们的设备只有1万块钱一套。这种做法太可恶了，这不是跟咱们对着干吗？他们是不是知道咱们这套设备的价格？” 葛庆历的脸色非常难看，问道：“影响有多恶劣，你那边的订单那边有什么动态吗？” “当然有，就在刚刚我接到了三个取消订单的电话。他们甚至在质问我报纸上说的光斑尺到底是真是假，光斑池的价格只要1万块，而我卖的进口设备将近两万，这么大的差距是怎么回事！”欧海山道。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葛庆历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我第一时间跑来跟您商量，老师，王朝阳他们的等 于是将了咱们一军，我现在彻底没了方寸了！”欧海山苦恼道。 第431章 登门 葛庆历沉吟片刻说：“我没料到他们有这种能力，是我大意了。其实就在刚刚，我接到滨海大学校长的电话，他似乎也看到了报纸，向我询问了情况。” 欧海山心里咯噔一声：“那您是怎么回答的？” 葛庆历说：“我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说对光斑尺不是很了解…但他未必相信，滨海大学的校长出身机械行业，对这个行业非常了解，他为什么突然过问，我现在还搞不懂…” 欧海山这话听得心惊肉跳：“老师，您不是打算要放弃吧？” 葛庆历道：“我没打算放弃，我只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名和利，但是我现在如同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到那时候还怎么谈名和利？” 欧海山嚷道：“老师您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现在咱们离成功只差一步，只差一小步。” 葛庆历似乎没有耐心，挥了挥手说：“你不要再说了，先回去吧，我要自己想一想。” 欧海山还从来没见过老师的这种表情，心急如焚。他非常清楚，现在处在一个非常危险且微妙的境地，如果不能说服老师，那这次他就彻底的栽了。 想通此理，欧海山没有离开，而是噗通一声跪在了葛庆利跟前，哭着说道：“老师您千万不能放弃啊！这一切不仅仅关乎名和利，即便不考虑名和利，老师你要考虑考虑我呀！” “老师，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我是您的高徒，又在美国麻省理工攻读博士，顶着一系列令人羡慕的光环，这是我回国做的第一件事情，如果搞砸了，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放啊？还有您的面子往哪儿放，我的前途就被毁了！” 这番话听得葛庆利心如刀绞，的确是啊，且不说名和利，单说眼前这位爱徒的前途，很有可能被这件事情给毁掉。 葛庆历没有儿子，一直是把欧海山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 欧海山看出老师的心思有松动，于是急忙补充道：“来的路上我考虑过，我已经不在乎名声，那光斑尺的精度如何，我不想去跟别人辩解，现在关键是我投资的那批设备 ！我不想让咱们师徒的钱打水漂！” “王朝阳的设备买一万，这对咱们太不利了！您能想办法跟他谈一谈，设备他们可以卖，但至少不要把价格定这么低，否则咱们没有活路！”欧海山央求道。 葛庆历咬牙不语。 欧海山又道：“老师你也知道，这个生意是由我博士生导师介绍的，如果办不成，他一定会很失望。” 葛庆历依然保持沉默，他权衡着这位爱徒口中的话，此时此刻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做决定。 看着爱徒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终于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就再帮你一次，不会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听明白没有？” “好的好的，我听明白了，谢谢老师，那你打算怎么帮我呢？”欧海山大喜。 “我会亲自去刘教授家里走一趟。”葛庆历道。 “那我陪您一起去吧！”欧海山道。 “你去事情反而会更糟。”葛庆历摇头道。 既然决定，便不再迟疑，葛庆历动身来到刘芬明教授家。两家距离不远，途中之 花掉他十分中。 敲门之前，葛庆利的手悬在空中。 看着这个曾经很熟悉的大门他开始犹豫，我在做什么，我葛庆历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还是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葛庆历自嘲地笑道。 敲门之后，开门的人是张苗苗。 看到门外站的葛庆历，苗苗吓得一跳，连忙说葛老您怎么来了？快请坐，快请往里。 “刘教授在家吗？我来见刘教授。”葛庆历声音有些干涩。 “刘教授在家，但是身体不太好，在床上躺着呢！”张苗苗道。 葛庆历嗯了一声，随张苗苗进入屋内。 这个房间已经有10多年没有来过了，看着房间内冷清的布局，葛庆历不由得心中感慨，曾经的少年夫妻呀，走到现在这一步究竟是为什么呢？一辈子做学问，破解破解过无数的难题，但为什么偏偏人生这道难题就无法解开呢？ 葛庆历坐在沙发上，张苗苗给他倒了茶水，然后才去里屋将刘芬明教授扶出来。 四目相望，二人无语。 葛庆利捏着茶碗儿，浑然不觉那刚倒的开水有多烫。刘芬明教授则静静的坐在沙发对面。 “你大老远的跑来，就是来我家蹭茶的吗？”静坐片刻，刘芬明教授问道。 “咱俩曾经毕竟…现在喝一口茶都是叫蹭茶吗？”葛庆历苦笑一声。 “别说废话了，你来到底什么目的？说吧！”刘芬明教授问道。 “还是关于光斑尺的事情。”葛庆历感觉脸颊发烫。 “关于光斑尺还有什么可说的？王朝阳和张苗苗已经向公众证明了光斑尺的精度。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刘芬明教授脸色不善。 “不，光斑尺的原理和测量精度没有问题，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也并不是我来找你的目的。”葛庆历道。 “那你是来道歉的？前段时间你厚着脸皮联合你那群狐朋狗友发了一个联合声明，搞得我家里连玻璃都被人砸，现在学校停我的职，你是来忏悔的？”刘芬明冷冷看着对方。 “其实发联合声明的时候，我没想到会对你造成这么多的麻烦！”葛庆历气势很弱。 “哼，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到底来干什么？有话快说吧，没有正事的话就走吧！”刘芬明教授的语气非常强硬，甚至已经下了逐客令。 “我是想问你…好，那我就实话实说吧，我是想问你，王朝阳和张苗苗他们在报纸上公开说他们的光盘只卖一万块钱一台，我是想问你们能否不要把价格压得这么低，因为这个价格…”说到这里，葛庆历有些说不出口了。 刘芬明教授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些讥讽，“我们多少钱和你有什么关系？” 第432章 质问 有一种被对方目光看穿的感觉，葛庆历如芒在背，他窘迫地说道：“好吧，想必传闻你也说你也听过，这次海山从国外回来，其实带着一个生意过来，他弄了一批精密测量仪器，成本价是十三万一台，打算增加一些利润卖给国内企业，这原本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但没想到红星厂弄出光斑尺来，而且价格只要一万块钱。这样一来他那批货就卖不出去了，他会赔钱的。” 听到这里，刘芬明教授突然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脸上带着极为厌恶的表情：“葛庆历啊葛庆历，这种话你有脸在我面前说吗？你原来好歹也是一个大学教授，是这个行业的知名学者，现在为了区区万八块钱跟我低三下四，我现在瞧不起你！好了不要再说了，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不。芬明，你误解我了。”葛庆历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他嚯得站起来，走到刘芬明教授身旁。 “你应该了解我，为了区区万八块钱，我不会来找你。我现在所考虑的是海山的前途啊！咱俩没有儿子，我一直以来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但如果这件事情被弄砸，他的前途就 彻底毁了。” “我不为别的，只为他的前途，我豁出自己老脸不要，也要跟你求个情！” 刘芬明教授沉默了。 她听得出来，葛庆利说的都是实话，欧海山的为人如何暂且不讨论，但葛庆历和欧海山的师徒之情，甚至近乎父子之情，这份情谊还是值得被人尊重的。 一个学生的前途被毁了，做老师的冒着老脸不要过来说情，这个举动还是值得令人尊重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刘芬明更是性情中人。她脸色稍缓，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葛庆历静静看着她。 沉默持续片刻，刘芬明开口道：“我理解你的师徒之情。你所有的行为都都可以鄙视，但至少这个行为，还算是个爷们儿！但我却没法答应你，原因很简单，要卖光斑尺的人不是我，给光斑尺指定价的人也不是我，而是红星厂的王朝阳。” “那王朝阳在哪，我跟他谈！”葛庆历道。 “要跟他谈，你那可有的等了。现在王朝阳出名了，学校里的学生们把他当成偶像，现在请他去讲课了。说起来，这事还是拜你所赐，当初要不是你们这群大人物脑残发联合声 明，逼迫王朝阳只能绝地反击，触底反弹，他的名声还不会这么大。呵呵呵，现在的可倒好，学校里的学生把他当英雄供着，背地里怎么说他你知道吗？他们说王朝阳不畏权威，孤身为真理奋斗的斗士！” “王朝阳那个年轻人确实不俗。”葛庆历颔首道。 “何止是不俗，依我看王朝阳比你那位爱徒强了好几百倍。”刘芬明道。 “咱们就别对比这些了，告诉我在哪能见到王朝阳，我想跟他谈一谈。”葛庆历道。 “在学校做讲座呢，我说过了！”刘芬明道。 … 这个时候的王朝阳确实在学校。 这段时间的经历，只能说用神奇来形容。 最开始是刘芬明教授在报纸上发表一则声明，谈及了光板尺和红星厂，这对于大多数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但紧跟着葛庆利为首的一群行业大佬发表联合声明，专门针对光斑尺做出评论，这导致刘芬明教授的名声一落千丈，连带着红星场也受到负面影响。 但紧跟着，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局势开始触底反弹。 王朝阳竟然能够借助劳军晚会发记者见面会的机会，公开给红星厂做广告。对于大众来说，他们其实并不关心光斑 尺和应力应变测量设备，谁好谁坏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他们很在意劳军晚会和以及大明星甄沫。 要知道，甄沫的人气是非常高的，她的号召力不比个葛庆历和一干老学者低。 所以对于广大学生来说，从一开始的盲目听信，到最后的认真思考，现在已经慢慢接受王朝阳，在他们眼中，王朝阳就是一个不畏权威孤军奋战的英雄。 多少有些叛逆的味道！ 但是十七八岁的大学生可不就是叛逆的心理吗？ 此时此刻，王朝阳正站在滨海大学的一间教室里，站在教堂的讲台上给众人讲解光斑尺的构思。 在讲台的一旁，那台笨重的，外表显得丑陋的光斑尺设备就摆在那里。就在不久之前，王朝阳当着所有学生的面再次做了几个验证，每次验证的结果，光斑尺设备都能完美地实现精确测量。 同样是物极必反的道理，最初那些个反应激烈，拎着砖头去刘芬明教授家捣乱的学生，现在对王朝阳黑转粉，成了第一批铁杆粉丝。 他们不仅仅主动帮刘芬明教授修理窗户，现在还在校园里奔走相告，恢复刘教授的名誉，而越来越多的学生对王朝阳路人转粉。 王朝阳的演讲经验非常丰富。 以前以客座教授的身份在校园里讲课，几乎场场爆满。他的语言诙谐有趣，还能把一些知识深入浅出的融合在演讲稿。这次面对一群普通大学生，王朝阳自然能游刃有余地发挥。 另外意想不到的是，整个过程再没受到不明校方职工的干扰。 随着王朝阳的一段讲解的结束，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 演讲已经结束，但好多学生不肯离去，尤其是那几个铁杆粉丝，他们都围坐在讲座周围，跟他们的偶像探讨问题。 而就在这时，乱哄哄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学生们的目光都转向教室入口。 这时，葛庆利走了进来。 王朝阳那几个铁杆粉丝吓得腿软。 “没有关系的，看样子葛老来找我的，你们先出去吧！”王朝阳的表情倒是平淡。“那您当心些！”铁杆粉丝们纷纷提醒，小心离开，对王朝阳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镇定，佩服得五体投地。 学生们全部离开，只剩下王朝阳和葛庆历，教室安静下来。 葛庆历缓缓走到王朝阳跟前问道：“小王，你现在名气很旺吗？都能到学校里做演讲的，而且这演讲应该是私底下的吧！” “闲着也没事，同学们喜欢听我就来给他们讲讲，葛老也感兴趣？”王朝阳问道，不失礼貌。 第433章 两个问题 “我感兴趣，但这却并不是我来找你的目的。”葛庆历道。 “那您找我的目的是什么？”王朝阳。 “我开门见山吧！你在报纸上说，你们红星厂打算卖光斑尺，而且售价是1万块钱。我想知道这只是你的临时说辞，还是你当真打算以这个价格卖掉你的设备？”葛庆历发问。 “这有什么区别吗？”王朝阳问。 “自然是有的，事情到了现在我也不瞒你说，其实欧海山那个孩子这次回国他带着印象生意，那就是精密测量仪器，精密测量仪器的成本价是一万三，已经被人预定20台，这算下来就是20多万。” “原本这个机会是不错的，他可以赚到一些钱，同时也帮助国内的一些解决精密测量仪器的需求问题，这是个双赢的好事。” “但你在媒体上公开说你的光斑尺同样可以达到精确测量，而且价格只需要1万 ，这让他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很多厂子都开始取消订单了！” “就是说会欧海山会赔钱呗？”张朝阳直接问道。 “呃…钱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面是我担心这孩子的前途会被毁掉…”葛庆历道。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王朝阳突然间笑了起来。 这个举动有些失礼，但王朝阳仍然笑出声来：“葛老我很尊重你，但是我觉得您现在的逻辑有问题，您的高徒打算做笔生意，生意可能会赔钱，您担心他的前途被毁，所以就来找我帮忙。” “那我很想问您一句，当初您发表联合声明的时候，就不担心我红星厂的前途被毁吗？” “也不担心刘芬明教授的前途被毁。” “同样都是前途，有高低贵贱之分？凭什么我们的前途被毁就这么的微不足道，而轮到您高徒的前途被毁时，您就能亲自跑到我的跟前来谈说情！” 王朝阳盯着对方道。 葛庆历的心里“咯噔”一声。王朝阳的问题如同一个钉子一样，扎入他的心里。 他无言以对。 “葛老，除了除了前途被毁的问题，我还有个问题想跟您探讨。抛开谁赚钱谁赔钱，也抛开个人前途问题，我想跟你谈一谈国内的机械行业。”王朝阳继续说道。 “…国内机械行业中精密测量是一个老大难问题，对吧？若依靠国外进口设备，咱们是永远无法找到关键技术的，不但要任人宰割，还要忍受恶劣的服务态度，这是不容辩解的现状。而现在，我们红星厂做出一套设备，自主研发的设备，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从国家级别的战略层面，这也算是一个壮举吧？葛老您满心思考虑的都是您的爱徒，难道就不能站在国家战略层面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葛庆利浑身冒了一身冷汗。 王朝阳的这个问题如同一盆冷水一样，把它浇个透心凉。 是啊，曾几何时每次公开发演讲都会站在国家战略层面的理解问题，满口说的都是民族工业振兴。但轮到自己头上怎么就晕了头了呢？满脑子都是小肚鸡肠，考虑徒弟赚不赚钱，考虑自己的名誉。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狭隘了？ 葛庆历说不出哪怕一个字来，呆呆站在原地。 “葛老，我非常清楚您来找我的目的，而我只有这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只要您更回答，那我就可以答应你。”王朝阳最后说道。 葛庆历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他发现自己仍然无话可说。 虽然这次出门的路上，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思考过无数次，也考虑过自己的理由，更是考虑过对方可能提的要求，他都想好了对策，但是偏偏王朝阳这两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同样是前途问题，他欧海山的前途并不比别人高。 而且站在民族工业的角度上，光斑尺也更有意义，要远比国外进口设备的意义强。 跟这两个问题对比，葛庆历意识到他原来想好的一切理由都显得微不足道。 “我无话可说年轻人，谢谢你，你给我上了一堂很好的课。”葛庆历郑重说了一句，离开教室。 葛庆利离开教室之后，门外王朝阳那群铁杆粉丝学生们冲进来，围在王朝阳身旁看来看去，那样子是看王朝阳身上有没有伤。 王朝阳笑着说，葛老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能把我伤到？瞧你们这点出息，没事的。 “还真没事儿啊，朝阳哥，你是怎么做到的？葛老进门时脸都是扭曲的！”学生问道。 “无非是摆事实讲道理呗，葛老的身份再高也要讲道理的！只要咱能把道理讲清，谁都不怕！”王朝阳豪迈地说道。 “厉害厉害！”众多粉丝对王朝阳的崇拜更近一分。 离开校园，返回刘教授家。 赵苗苗和刘芬明教授知道葛庆利去找王朝阳，但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等得都很着急。王朝阳回来她们便询问情况。王朝阳直接告诉他们，我把葛老给拒绝了！ “你是怎么拒绝的？”刘芬明教授问道。 “我问了葛老两个问题，第一，他关心他的爱徒的前途，但在我看来刘教授的前途和我们红星厂的前途都很重要，能有高下之分？第二个问题关于民族工业，红星厂的光斑尺意义重大，没有理由给进口货让路。” “这两个问题，葛庆历应该没法回答吧？”刘芬明教授道。 点了点头，王朝阳突然问道：“刘教授，我这样拒绝葛老，你会不会不开心呀？” 刘芬明立即瞪了一眼，“你拒绝他，我为什么不开心？我巴不得你拒绝他呢！” 王朝阳道：“您说的不是心里话吧！” 刘芬明低声道：“你小子少跟我含沙射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还实话跟你说，虽然心里面我跟葛庆历多少有些旧情，但是我深知我们绝对不可能。要不然也不会走到现在。” 王朝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我能想象得到，接下来葛老的处境会非常糟糕，恐怕要面临身败名裂的危机。刘教授，您不要太担心。” 刘芬明听得一惊：“是吗？会这么严重？” 第434章 甄沫的烦恼 刘芬明教授有些后知后觉，这个问题出口，不等王朝阳回答，她也就想通。技术交流会上葛庆历当众表态，然后又不惜联合众人发表联合声明，到了现在他的一切观点都被证明是错的，这对葛庆历的名誉会造成严重影响。 于此同时，这自然而然地会让所有人产生联想，葛庆历如此袒护欧海山，一定和那批精密设备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 说得严重点，这就是投机倒把的行为啊！ 令人尊重的葛老却做出投机倒把的卑鄙行为，后果会非常严重！ 想清楚这点，刘芬明教授变得有些坐立不安。 王朝阳主动说：“刘教授对不起。” 刘芬明教授知道王朝阳为什么说对不起，但是摇了摇头说：“这一切都不怪你，事情就是这么发展的，正如你问葛庆利的那两个问题，从始至终有谁考虑过你和苗苗的声誉，有谁又考虑过红星厂的前途呢？你做这一切只是正当防卫罢了，葛庆利他…他是咎由 自取！” 王朝阳和张苗苗默然。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方向，跟王朝阳推测的一样。 葛庆历的名声一落千丈，虽然官方没有公开评判葛老的行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刻意的淡化处理。 葛老也是有头有脸要里要面儿的人，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主动的辞去了滨海大学的职务，也辞掉了省级行业协会的主席职务。连续多日，葛庆历把自己憋在家里，喝闷酒，最后大病一场。 当葛庆历大病卧床时，他的爱徒欧海山已经去了国外。那批重金订购的精密测量设备从最初的人人抢购变成无人问津，欧海山承受道巨大的压力，出国的理由是处理问题，但明眼人知道，他在逃避现实。 生病之后的葛庆利，身边没有人照顾，在奄奄一息中晕厥过去，要不是邻居发现，这位曾经人人敬仰的葛老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问询赶来的刘芬明，决定留下来照顾葛庆历。 在刘芬明教授的细心照顾下，三天过去，葛庆历的身体才慢慢好转。到了元宵节 的前夕，葛庆利面前可以下床走动，精神状态也比原来好转很多。 王朝阳和张苗苗因为跟甄沫约好要观看元宵节的劳军晚会，所以在正月十四再次返回省城，俩人去探望刘芬明教授，自然也探望了葛庆历。 看到葛老仍有病态的样子，王朝阳说道：“无论过去发生什么，我都应该向你说声对不起。” 葛庆历摇头道：“不，你不应该不用向我说对不起，无论从哪个方面我都应该说声谢谢。” 这个时候，刘芬明教授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洗好的巨峰葡萄，招呼大家喝水果。看着刘芬明教授扎着围裙，家庭主妇的样子，王朝阳突然之间笑了起来。 “葛老，从这个角度说，您确实应该感谢我！” 刘芬明教授何许人也，只言片语就听出话题跟她有关，顿时瞪过一眼：“又嚼什么舌头？” 葛庆历却哈哈大笑起来：“小王说的不错，这个方面我确实应该感谢他！这几天我就想，这么大岁数白活了！到我这个岁数还顾及什么呀，那些所谓的名和利都是过眼云烟，有一个知冷暖的老伴儿才是最重要的！” 张苗苗听得开心，忙问：“老伴儿都叫上了，这么说您二位决定再续前缘？” 这话把葛庆历和刘芬明问得老脸通红，事实上葛庆历只是感慨罢了，他和刘芬明的事情还从来没正式讨论过呢！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张苗苗慌里慌张地说：“哦对不起…” 王朝阳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笑道：“苗苗说的没错，葛老刘教授，您二位应该认真考虑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渡尽劫波兄弟在，相见一笑泯恩仇！” 葛庆历被逗得呵呵大笑。 刘芬明教授则咬着牙骂道：“谁跟谁是兄弟，你小子找揍是不！” 谈话间，说起第二天的行程，王朝阳提到劳军晚会，葛庆历说这么巧，他和刘芬明也打算去参加劳军晚会。 王朝阳道：“这是我们来省城的主要目的，我们有个朋友在劳军晚会上演出节目，她给我们留了票，我和苗苗来给她捧场。” 葛庆历笑了笑说：“我也是朋友给的票，两张，我会带刘教授一起去。前段时间过得比较糟心，正好可以散散心，唉…” 说到说到这里，葛庆历看了刘芬明教授一眼，说：“也算是对刘教授的一个答谢 吧！” “那咱们明天可以一起去。”刘芬明建议道。 “这当然好，只要不打扰葛老和刘教授的约会那就好！”王朝阳开玩笑道。 刘芬明教授瞪着他说：“王朝阳，我发现你小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看过几个像我们这么大岁数约会的？” 劳军晚会在晚上巨型，所以第二天四个人并不着急出门，留在家里吃喝闲谈。 这四位都是机械行业的，共同话题不要太多。中午刘教授下厨做饭，四菜一汤，非常丰盛，吃过午饭众人又休息一阵，估计时间差不多，这才出门。 晚会正式开始之前，葛庆历和刘芬明去见了许多老朋友，按照他们的意思是让王朝阳和张苗苗同行，既可以长见识又可以增加人脉。 但是王朝阳觉得没那个必要，说还要提前取票，便带着苗苗跟二老分开。 提前取票不是借口，跟甄沫已经约好。 跟以往见面一样，甄沫仍然很忙碌的样子。但跟往常不同，王朝阳发现甄沫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儿。 “演出压力太大嘛？不用担心，你非常优秀，只要发挥正常水平就一定没问题！ ”张苗苗捏住甄沫的手道。 “演出压力倒不是问题，只是最近总有演出之外的心烦事。”甄沫微微一顿又问，“你们还记得上次那个董公子吗？” “他在找你麻烦？”王朝阳立即问道。 “找麻烦倒是谈不上，但这个人太犯人，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经常给我送花，经常公开向我表白。弄得台里风言风语的，我除了正常排练，还要花心思应付这些破事，实在让我受不了！”甄沫抱怨道。 “那个董公子我还记得，不是好东西，你一定要小心啊！” “这我知道…只是没有太好办法，呵呵，我又不能当真动拳头！”甄沫摇了摇头。 “你可以告诉你老爸。”王朝阳给出建议，真老虎的性格他了解，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骚扰他的女儿。 甄沫却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说：“告诉我爸也解决不了问题，有些事情不是光靠拳头就能解决的。” 说到这里，甄沫突然眨了眨眼睛，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王朝阳，又看了一眼张苗 苗。 见这个眼神儿有些古怪，张苗苗问道：“怎么了？” 甄沫道笑着说：“其实这个问题有办法解决，只不过方法有些不寻常，需要苗苗你来帮忙！” 张苗苗立即回答说：”只要能帮忙，我怎么都行！” 甄沫道：“简单，把王朝阳借给我用一下！” 第435章 成功的演出 “啊，什么意思？”张苗苗被问的一愣。 “此前我一直对外宣称我是单身，董公子想追求我才才一直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的。如果我告诉他我已经有了对象，没准他会死心。”甄沫道。 “所以…” “所以让王朝阳当我对象啊…不过当然，是冒牌对象。” 听到这里，王朝阳一个趔趄，这狗血剧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甄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其实这个想法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因为董公子一直纠缠我，台里有很多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副台长曾经找我谈过话，希望我尽快解决个人问题，这样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但你们也知道，我一直忙着工作，哪有时间去处对象，总不能到大街上随便抓个人处对象吧！刚才看到你俩时我突然间冒出这个想法，如果找不到真对象，那找一个冒牌货也不错，重点是解决问题嘛！” “呃…”张苗苗沉默，这个问题有些超出她的认知范畴，但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头说没问题，只要能解决问题就行。 甄沫抓着张苗苗的手说：“”苗苗你太好了，太感谢了！” 张苗苗反倒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只要能避免那个董公子继续纠缠你就可以！” 见到两个女孩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王朝阳伸出一只手抗议道：“喂喂，这里面的主角好像是我吧？你们俩就决定，没人问问我愿不愿意？” 甄沫呲牙一笑，看着王朝阳说：“苗苗都同意了，你还敢说不？” 王朝阳道：“我就是想再问她一遍，确定同意这么荒唐的主意？苗苗，你可要想清楚，他要借的是我，要给她充当对象。你确定没问题？” 张苗苗眨眨眨眼睛：“能有什么问题？” 王朝阳哑口无言，遇到这样一个单纯妹子儿，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换做其他女孩儿，早就听到别人要借用男朋友，早暴走了吧？ 甄沫哈哈一笑说：“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以后呢，王朝阳就是苗苗的真对象，是我的冒牌对象…当然，只为了对付那讨厌的董公子！” 王朝阳咧咧嘴角。 “那个谁，王朝阳，你的对象和冒牌对象口渴了，还不快去帮我俩倒茶？”甄沫笑嘻嘻地发号施令。 王朝阳叹一口气，乖乖服从命令。 答应得虽然爽快，其实在苗苗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毕竟这冒牌对象不是借一块钱或借一块香橡皮铅笔那么简单。而甄沫也没有一直嘻嘻哈哈下去，趁着王朝阳去倒热水的功夫，她凑到张苗苗耳边地上说：“谢谢你苗苗，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放心王朝阳虽然优秀，但名草有主我是不会动歪心思的，他在我这只挂名，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张苗苗红着脸说：“我能吃亏什么呀！” 当天晚上，劳军晚会开始，节目一场接着一场，因为是元宵节期间的晚会，准备的特别隆重，节目也非常精彩，歌舞、小品、相声，以及一些传统的民族艺术形式纷纷登场亮相。 最后一个压轴节目出演，效果非常理想，精心准备的前奏曲，在节目正式开始前就给全场观众营造一种悲壮豪情的气氛，音乐的节奏逐渐加快，宛若平静的山野中骤然刮 起狂风。 “狼烟起，江山北往！”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戎装出场的甄沫，令全场观众眼前一亮，银白色的铠甲，俊美中不失霸气的气质，甄沫的形象引发全场热烈掌声。 “马蹄人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 甄沫在这首歌曲上显然是下过功夫的，女中音的爆发力极强，精湛的演唱技巧让她更加出色地驾驭这手歌曲。 周世伟对这场压轴大戏的定位是歌舞话剧，除了甄沫的演唱部分，舞台上还配合着带有剧情的舞蹈。剧情大致分为前中后三个阶段，前期以群舞的形势表现人们生活在幸福祥和之中，到处是百姓们的欢声笑语。中间阶段，外敌入侵，烧杀抢掠，山河破碎风飘絮，整个国家变得风雨飘摇。最后阶段，由甄沫扮演的女将军出现，帅队杀敌，涤荡外寇… 优秀的演员，精良的制作，整个演出过程引发全场爆不知多少次热烈的掌声！ 《精忠报国》一炮走红！ 而甄沫这个女将军的形象也深入人心！ 毫无疑问整个演出是成功的！ 已经约定好演出结束后一起吃宵夜，王朝阳和张苗苗便提前来到后场通道等甄沫。约莫半个小时，卸妆后换好衣服的甄沫现身，略带紧张地询问演出效果。 张苗苗毫不吝惜词汇地把甄沫赞美一番，甄沫听得美滋滋的，豪迈地说：“今晚夜宵，我请客！” 王朝阳笑道：“大明星请客，那一般夜宵肯定不行，咱得吃省城最贵的！” 甄沫黑着脸说：“大明星可不是土豪…再说我跟大明星相比差远呢！” 三人说笑间，就要离开电视台。 可就在这时，周世伟突然出现，对甄沫说因为演出成功，副台长要请客吃饭，让甄沫参加，同时吃饭的还有一些军方老领导。 甄沫有些为难，因为她已经答应王朝阳和甄沫吃夜宵了。周世伟说副台长吩咐，这顿饭局很重要，甄沫必须参加。 正左右为难之际，甄沫灵机一动说，我可以参加，但王朝阳和甄沫随我一起参加，说起来《精忠报国》这个节目和王朝阳和甄沫都有关系！ 周世伟想了想也只能这样，其实在他心里清楚，这个节目王朝阳起到的作用非常大。如果说这个晚宴是犒赏《精忠报国》的成功，那王朝阳是必不可少的。 吃饭地点就在电视台对面的开泰宾馆。 开泰宾馆的三至五楼是客房，二楼是宴会厅，作为省城的老字号，规格一向不俗。 王朝阳三人抵达指定晚宴地点时，包厢中已经有六七个人，除了副台长之外，其他全是五六十岁军装加身，并且军装上挂着许多亮晶晶的功勋章的老领导。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性青年，显得格外的突兀。见甄沫现身，他立即笑道：“甄沫小姐，您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着急呢！” 第436章 我的朋友 董明出现在宴席，这让王朝阳和甄沫都感到奇怪，但很快想清楚，这个饭局由副台长组织，出席的人都是军方领导，而这位董少爷的家庭有着极深的军方背景，出席宴会的老领导们都是他的叔叔辈，这样想他能出现也不奇怪。 攒局的人是副台长，但董明摆出一副喧宾夺主的样子，甄沫现身之后他就主动介绍甄沫认识在场的领导们，摆出一副跟现场所有人都很熟悉的样子。 “这位是刘叔，退役以前在师部担任副师长，跟我爹是爬过一个战壕的好哥们儿！” “这位是马干事，是我最尊重的老红军，今年有八十多岁了，瞧这体格还这么壮，真让人羡慕！” “这一位是鼎鼎大名的向主任，现在主抓的工作非常重要，我爹不止一次让我多跟向叔 叔请教呢！” … 董明这样一番喧宾夺主地介绍，把在座的其他人搞得有些糊涂，给人的一种错觉是他和甄沫是熟悉的好朋友。 那位被称为向叔叔的男子主动问道：“听你说话的语气，你和甄沫早就认识？” 不等甄沫说话，董明说：“当然认识，还很熟悉呢，我们以前经常一起玩。” 向叔叔满意地点点头说：“你们这群年轻人还真是交往广泛，尤其是董明，我记得你小子大半时间在军营里呆着，竟然还有机会认识这么这么优秀的女孩，真不容易。” 另外一位老领导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啊，思想都开放，不像原来咱们那个年代，跟陌生女同志说句话脸都红。” 在做其他人纷纷大笑起来。 这样闲聊之下，在做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误解”了董明和甄沫的关系。那位向叔叔不 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主动招呼董明和甄沫都坐在他身旁去，挨着坐。 一般来说，身份比自己高出很多的长辈即便犯了错误，年轻人也不应该指正。将错就错和逢场作戏是明智的选择。董明当然开心将错就错，事实上他巴不得让被别人误会，所以麻利地坐了过去，还不忘记招呼甄沫也坐过去。 但甄沫却原地没动，脸色板了起来，以极为郑重的语气说道：“各位领导，你们误会了！我跟董明没什么关系，事实上我只跟他见过几面，远远称不上是朋友。所以我不方便去那边坐，我和我的朋友坐在一起。” 听到这话，董明脸色一黑。其他人也都是觉得尴尬。 董明站起身来，想办法给自己救场：“话没必要说得真僵硬嘛，向叔叔他们也说了，咱们是年轻人，互相交个朋友也是应该的！” 甄沫却极为较真地说：“不好意思，我交朋友一向谨慎。” 言为之意是，你算个什么货，还不陪做本姑娘的朋友。从这个刚正不阿的处世之道上看，甄沫像极了她的老爸。 但这话却引得董公子的打不满意，反问道：“就是说我董明还不陪跟你做朋友咯？那请问跟你俩的两位是何方高人，我不配，他们就配？” 甄沫回答说：“他们当然配。他们一个叫王朝阳一个叫张苗苗，都是我的好朋友。” 董明摆出一副故意思考的表情说：“王朝阳和张苗苗，这两位高人的名字听着这么陌生呢？” 说到一半，扯了扯嘴角说：“咱们这种级别的晚宴，随随便便带两个人参加，这太不合适了吧？你也不看看这张桌子上坐的都是什么人，我这些叔叔伯伯们岂是一般阿猫阿狗就能同桌吃饭的？” 啪的一声，甄沫拍案怒道：“请尊重我的朋友！否则我宁可现在走！” 气氛一度尴尬，作为饭局的组织者，副台长徐鹏梅此刻有些愤怒。她一则愤怒董明这个不通情理的顽固子弟，把气氛搞得这么僵，多半是因为他脑残的举动。 另一方面也对甄沫不满意，作为公众人物，应该把握为人处世的度，那位董公子固然讨厌，但你要懂得圆滑嘛！ 现在可倒好，俩人一个混蛋一个直脾气，气氛搞得如此不和谐，她作为饭局组织者有些坐立不安…毕竟，这桌吃饭的人身份都不一般。 “好了好了，董公子和甄沫，你们两个年轻的别斗嘴了。我把大家聚在一起，为的是庆祝晚会，在场的都是老领导，没必要在细节上纠缠不清。再不收着点，我这位副台长可要发火咯！”徐鹏梅心里虽然郁闷，但仍然能控制情绪，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这时自从进屋就没开口的王朝阳说：“副台长说得太对了！咱们过来是吃饭的，哪能弄得不开心呢…吃饭都不开心，那不是缺心眼儿嘛 ！其实我当事人说句公道话，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董公子没听过我的名字是再正常不过的，所以你们瞧我，自从进屋就紧张地要死，连句话都不敢说。当然了，我也感谢甄沫对我的力挺，她性格直爽，说话难听，但作为朋友这没的说！” 这一番看似平常的话，却如同润滑剂一样，让包厢内的气氛缓和下来。 因为方才董明和甄沫争论的焦点正是王朝阳和张苗苗，此刻王朝阳主动自降身份，是比较高明的打圆场方式。徐鹏梅是个中高手，把王朝阳这番话的高明之处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得暗赞。 甄沫脑子也不慢，听得出来王朝阳以自降身份的方式缓和气氛，主要是帮她圆场。而她还听得出来，王朝阳在缓和气氛的同时还不忘称赞她对待朋友的直爽。 至于在做的那几位老领导，都是人中精，更是看得出王朝阳这这番话的巧妙之处，四两拨千斤，也不过如此。 如此一来，在场唯有那位董公子，听不出王朝阳这番话的用意。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凸显自己的身份，以博得甄沫的好感呢！ “既然你也知道身份不够，那还好意思在这里蹭饭，赶紧离开！”董明说道。 这句听起来很霸道的话，引来的却是在场所有人的心理活动：这位董公子，脑回路有些简单啊！ 第437章 资格 “董明，我已经说过，他们是我的朋友，来吃饭也是因为我。你没有资格让他们离开！”甄沫立即反唇相讥。 “是吗？这个饭局是劳军晚会，他俩又不是你们电视台的演员，跟晚会有什么关系？”董明在强词夺理。 “当然有关系！《精忠报国》那个节目，就出自王朝阳！”甄沫朗声道。 “…”董明愣了半晌，突然噗嗤一笑，“开什么玩笑，《精忠报国》跟王朝阳有关系？甄沫啊甄沫，你想编理由也找得靠谱一些啊！” 副台长徐鹏梅沉声道：“甄沫说得没错，《精忠报国》的确出自王朝阳之手，事实上演出的场景和一些剧情也是受到他的齐发呢！” 这下董明傻眼了。 他打死也想不通《精忠报国》那种级别的节目跟王朝阳有什么关系，但这话经过副台长的证实，他又没法反驳，于是终于消停下去，埋头喝闷酒。 此刻那位被称为向主任的老领导举杯说，咱们今天出来吃饭是个高兴的事，那不高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一个节目而已，谁贡献了多少并没有太大关系，最关键的是省台能把这样优秀的节目呈现在大家面前，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咱们不讨论细节，来来我提议给省电视台和出色的劳军晚会干一杯。 众人喝酒。 一杯酒喝下去，桌面的气氛稍微有所缓和。 其实对于王朝阳和甄沫来说，刚刚的不愉快并不算什么，又不是玻璃心。被疯狗咬了，总不至于一直想着咬回去吧！ 但同样的情况下，董明却没有这份心胸。 两杯酒下肚，这位董公子越想越郁闷，从小到大就没这么郁闷过。今天这场晚宴他卯足了心思想跟甄沫的关系拉近一层，但是现在关系不但没有拉近，反而越来越远了，越想越气愤，忍不住喝酒。喝的是三十八度烧刀子，他酒量又不行，胃里受不了只好跑去卫生间呕吐。 “他妈的，真他娘地郁闷！”呕吐之后，董明心情仍然不好受，自言自语地骂着。 “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背后一个人说道。 董明转身，发现向主任站在身后。 “向叔叔…让您见笑了。” 向主任却脸上没有多少笑容，认真地看着董明说：“大侄子，你今天的状态不对劲儿啊，跟我讲一讲？” 董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满您说向主任，我很喜欢那个甄沫，我追她也将近一个月了，但是这个女人就是不给面子。刚才酒桌上你也看到了，真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东西！” 向主任说：“我倒是发现她跟那个王朝阳关系似乎很近。” 董明瞬间警惕起来，摇头说：“我以前打听过，甄沫一直是单身，她跟王朝阳应该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嗯，一定只是普通朋友！” 向主任笑了笑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了，我在这个饭局上，多少有些话语权，就算徐副台长也给我面子。这样吧，一会儿我帮你说几句话，争取帮你撮合撮合。” 听了这话，董明大喜：“那敢情好，多谢了向叔叔！” 董明跟着向主任返回饭局，他心中自然是感激的，但感激的同时他也知道这位向 叔叔固然是在帮自己，其实更是找机会巴结自己的老爸。向主任属于董明父亲的下属，董明所知道的他不止一次找机会巴结过老爸。 他虽然没在官场，但是看的多了，也就明白官场那些道道，礼尚往来是最常见的，你帮我一把，我帮他一把，帮着帮着关系就近了，关系网也就铺开了。 回到酒桌之后，众人喝了几圈酒，那位向主任突然看着甄沫，问她父母是不是有当兵的，甄沫如实回答说，她爸爸是军人。向主任笑着说难怪如此，如果不是出自军人家庭，不会培养出这种挺拔的气质！甄沫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的气质，是再优秀的演员也演不出来的，能驾驭《精忠报国》那种节目，全靠那股子气质呢！ 这番赞誉的话，令副台长心情大好，趁机建议甄沫敬酒。甄沫如言敬了向主任一杯。 向主任又问甄沫的父亲叫什么。子不言父姓，甄沫不好回答，副台长代为回答，说甄沫的父亲叫甄虎，隶属南阳市后勤部。 “甄虎？哈哈，你竟然是甄虎的女儿！这太巧了，说起来十多年前，我还是甄虎的老首长呢！当时我就看出那个年轻人有冲劲也很有干劲儿，将来一定会有大前途！唉呀，这转眼已经已经有10多年不见，现在竟然有这么大的女儿，真是不容易！”向主任大 声说道。 “那我提我父亲敬您一杯！”得知对方是父亲老领导，甄沫主动敬酒，情感上自然靠近许多。 “好，这酒一定得喝！”向主任道。 喝过酒，向主任以慈爱的目光看着甄沫，说：“你们这些孩子啊，刚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对上自己人啦！甄沫，你可能还没捋清这层关系呢，我是你父亲的老领导，而董明的父亲，是我的老领导，说来说去，咱们是一家人呢！所以啊你和董明的关系也不要那么僵了，回头我给你父亲引荐一下董副师长，那可就亲上加亲咯！”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含糊，什么叫亲上加亲？还有引荐是什么意思？向主任带着几分酒意故意没有说清楚，却留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董明在一旁暗赞，还是这老狐狸套路深！ 甄沫对于刚刚那番话，不好评判，只能轻声说了句谢谢老领导关爱，但却提起戒心来。 向主任此时又说：“话说到这里，我突然有个想法，在场的各位都看看董明和甄沫，是不是挺般配的？都是军旅家庭，年纪相仿，郎才女貌…真得很般配呢！” 董明心中大喜：叔，你是我亲叔！ 其他人则纷纷捧场，违心地说真得很般配！ 早就产生警惕的甄沫，此刻嚯地起身说：“向主任您喝醉了，不要再把我和董明扯上关系…说实话，我已经有对象了！” 第438章 算盘 甄沫公开宣布说她已经有对象，这话让在座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包括副台长徐鹏梅在内。 而董明是其中反应最激烈的一个，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对甄沫说：“你有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 甄沫冷静地说：“我有没有对象，好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董明心中醋意更盛：“是谁？” 甄沫早就准备好说出对方的名字，但临说之前还是沉静片刻：“王朝阳。” 如同没抢到食物的野猫一样，董明在原地跳脚，躁动地盯着王朝阳看，努力忍住冲上去动手的冲动。董公子他万万没想到甄沫已经有男朋友，而且这个男朋友就是王朝阳，在此之前，他可从来没把王朝阳看在眼里。 然而过了一会儿工夫，董明突然冷笑起来：“你的对象是王朝阳，这话不会是你故意说出来骗我吧？” 甄沫冷冷一笑：“我没那么无聊！” 席中的向主任此刻脸色铁青，他沉声说道：“甄沫啊，你的态度不需要这样冷冰冰的，董明关心你个人问题也没有恶意，你大可以把情况说清楚嘛！你这种态度下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甄沫说：“我可以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如果你们这么好奇我的个人问题的话。话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我有对象，他就是王朝阳。其实我跟王朝阳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那时候我在南阳市，因为跟家里人闹了矛盾，我陷入极度的郁闷中，甚至一度失控，险些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而最终避免我做傻事的人，正是王朝阳！” 其他人静静听着，在场知道这段经历的人并不多。 虽然再说一些负面的经历，但此刻甄沫的情绪很稳定，她接着说：“…你们有谁钻进过死胡同吗？就是那种狭窄、拥挤、昏暗，甚至容不得你转身的胡同，在那种胡同中会让你有种窒息的感觉。我经历过，我的大脑经历过，当我的大脑钻进死胡同时，我连呼吸都感到沉重，我会忽略所有关心我的人和事，甚至会忽略我自己，抱歉那段经历很消沉，我不想描述太多…” “重点时，当绝望和无助的我找不到任何出路时，偶 然仰头，我看到一片摧残的星空。我发现星空好美，好宽广，星汉灿烂若出其中，而在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多么的渺小，紧跟着我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说到这里，甄沫带着笑意，余光扫过王朝阳：“那片星空是他送给我的，我感谢他，我承认从那一刻起，我对他产生了感情。而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真相。” 甄沫的话结束后，没人再发出质问，包括董明在内。 因为所有人都感受得到，甄沫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不可能作假。 张苗苗一直静静听着，心里酸溜溜的，无论甄沫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但一片星空，听起来都太浪漫了。 作为女人，她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后悔了，不应该答应把王朝阳借出吧？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过，那么这顿饭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吃下去了，我要走了。对不起了副台长，辜负了您一番盛情。” 说完甄沫起身，而此刻王朝阳和张苗苗也察觉出饭局上的气氛不对，和甄沫有一同离开饭局。 于是一场庆功宴，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结束。 离开饭店后，甄沫抖机灵似的看着王朝阳和张苗苗，问道：“怎么样，刚刚我的表演精彩不？” 张苗苗怔怔问道：“你是演的吗？” 甄沫嗔了一句说：“当然啦，不然那么恶心人的话我怎么说得出口，还一片星空，现在想想会其鸡皮疙瘩呢！” 张苗苗噗嗤一笑。王朝阳咧咧嘴角说：“不至于吧大姐，一片星空可是救过你的命！” 甄沫用力地点头说：“确切地说救了我两次…算上这一次！” 然后甄沫就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甄沫恍然想到从这个角度看甄沫，倒是跟唐安娜的性格有几分相似。忍不住头脑洞大开，等哪天把唐安娜介绍给甄沫认识，俩人一定聊得投缘吧？ “既然又救你一次，那总该表示吧？饭吃到一半，我和苗苗还没吃饱，咱仨换个地方？”王朝阳道。 “当然，去涮羊肉！隔一条街新开的铜锅涮，我试过一次，非常好吃，走走走，我都快忍不住了！”甄沫道。 于是在离开饭局之后，三人穿过一条马路，继续去吃铜锅涮羊肉。 原本由副台长组织的饭局，已经不欢而散。 那位向主任主动留下来，跟董明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劝你不要再继续纠结甄沫，她确实已经有对象，这话不像假话。以你董公子的身份，还愁追不到漂亮女孩子？所以真的没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董明一副悲愤的样子，我知道向叔叔说的在理，不过人就是这么回事，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觉得心痒痒。就纳闷了，甄沫为什么放着我这么优秀的大好青年他不选，偏偏喜欢一个小厂出来的土老帽。 向主任意味深长地笑着说，目光这种东西不是所有人都具备的，否则世界上怎么会这么多人想吃后悔药？ 董明说：“无论结果如何，我还是要感谢向叔叔你，刚刚在饭局上您很照顾，这我心里有数。我听说过段时间我爸有一个象棋局，是他那群老哥们儿组织的，我记得向叔叔棋艺精湛，到时候我可以跟我爸说说，约上向叔叔一起。 向主任大喜说：“谈什么棋艺，乱下而已…提前谢谢董公子照顾咯！” 董明笑着说：“是向叔叔照顾我才是！我可是知道您管那片儿有许多新鲜玩意儿，听说最近又准备试制新东西了？ 有好玩儿的东西向叔叔一定叫上我，让我多开眼界！” 向主任拍着胸脯说：“这话大侄子说对了，我哪里别的不多，但新鲜玩意儿最多，不用多说，到时候一定叫你去玩！” 向主任就职于省里军备处，一些新设备在列装之前都会送到他的部门测试性能和评价效果，所以最不缺的就是新鲜玩儿，这不是大话。而最近向主任得知，一款新型号的榴弹炮正在设计中，很快就会有样品炮送到他手上测试，听说性能极为突出，心里盘算着可以叫上董公子一起开开眼界。 第439章 杨伦才的lis 当天晚上王朝阳，张苗苗和甄沫三人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铜火锅涮羊肉，大快朵颐之后各自回到住处，休息一晚，约定第二天早上一起返回南阳市。 甄沫的计划是跟王朝阳二人一起返回南阳市，这阵子因为要准备晚会，年节都没过好，现在演出结束也该回家休息一阵子。 年节过了，如今的红星厂已经正式开工，各方面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展中，工厂那边有老爹亲自安排一切有条不紊，蒸蒸日上，而办事处这边，由于多了杨伦才强援，王朝阳压力减少许多。 如今红星厂并行工作项目有很多，可以按照是否进入批量生产分为两大类。 已经进入批量生产的项目包括长海农机 的多款零配件，龙源重工的多款齿轮配件，当然还有许多其他批量生产项目已经进入量产阶段，但最主要的两大客户仍然是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 正在前期接触和设计过程中的项目非常多，回复上班的头一天上午，杨伦才就带着一张密密麻麻的文件找到王朝阳，他将办事处这边正在对应的所有项目做了一个汇总，并按照各种特性对项目进行分类。 王朝阳知道这是非常高级的项目管理方式，作为管理者，可以一目了然地总揽全局，哪些项目是重点项目，哪些项目是次要项目，哪些项目需要额外增加人手，哪些项目可以暂时放缓，以及这对于工作的安排…这对时间的调配以及资源的配比，都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 见微知着，由此可见，杨伦才的管理才能还是非常高的。 看过汇总表，王朝阳以恳切的语气感谢 了杨伦才的工作。此前只是简单提过一嘴，没料到杨伦才这么上心，眼前这份文件，没有三天时间做不出来。 “过奖了。”杨伦才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是我份内工作，相对而言我倒是非常佩服你。” “佩服我什么？”王朝阳不解道。 “此前我不知道红星厂有哪些工作，通过这次汇总我发现，开发项目竟然这么多，在考虑办事处这边的人员情况不难想象此前你和张苗苗的工作强度有多大。这么多并行项目，若放在其他厂子，至少需要七八个以上的老手。所以我真的很佩服你，尤其你还这么的年轻。”杨伦才说道。 “这么夸奖我会骄傲的。”王朝阳谦虚道。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心中多少有些不甘。我毕竟这个岁数，资历虽然不太厚重但至少 也当过部门的最高领导，在你这么年轻的领导手下工作，心态多少有些放不开。但这个资料汇总完，我心中的顾虑彻底消失了，因为扪心自问，如果我是你，我做不到你这种程度。无论是魄力、学识、管理能力…我都不如你！”其他人说这番话，难免有溜须拍马之嫌，但杨伦才从来就不是阿谀奉承之人，这番话说出来掷地有声，显然，这是他的真心话。” 王朝阳深知，跟这种人打交道最好的方式是实话实话，所以诚恳地点了点头说：“其实真没你说的那么邪乎，而且也跟你讲实话，在你加入红星之前，我和苗苗的压力逗很大…我还好，但苗苗的压力非常大，她属于那种有压力不出声而回埋头苦干的性格。所以老杨你加入红星，我对你的期待值非常高，希望你能带着我们这群年轻人，让咱们的办事处越来越好。” 杨伦才用力地点头说：“在决定加入红星那一刻起，我已经做好这种准备了！” 俩人沟通完想法，把精力收回到杨伦才的文件上来。 总揽全局之后，杨伦才指出，如今的办事处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那就是现在人力严重不足。 现在红星厂是南阳市的明星企业，许多在多次公开场合上都有突出表现，这就引得很多业务都是自动找上门来的。 可以遇见，未来的业务量会成井喷之势。现在的人手捉襟见肘之势，只会越来越严重。 这个问题的解决方式有两个，一个是增加人才招聘力度，另一个是加强现有人才的培养力度。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王朝阳和杨文才详细讨论该如何通过这两个方式去解决问题。 对于第一条，增加人才招聘力度，这个相对容易些，可以通过报纸和张贴告示的方式把信息发放出去，按照红星厂如今的名气，以及能 够提供的福利，招聘信息一定会得到积极反馈，这是毋庸置疑的。 对于技术口的人才来说，一条铁律是增加三人，不如培养一人。 因为新手招得再多，他没法直接上手干活，而熟练的老手，一个顶仨完全没问题。 所以王朝阳和杨伦才讨论的重点在于第二条，加强现有人才的培养。 谈到这个问题，王朝阳想起红星厂工厂那边的辅导班制度，去年推行过一段时间，效果非常明显，王朝阳觉得这个制度也可以搬到办事处这边来，并且操作起来更加方便。讲课部分可以由王朝阳，张苗苗和杨文才负责，其中杨文才做主力。毕竟这位曾经的杨总工，知识面很广，更适合去教这些年轻人。 此外王朝阳还想到一个主意，有没有可能委派几名员工去大学校园里接受深造教育呢？ 现在技术部的新人，绝大多数都是高中 毕业。他们的知识结构不够完善，很多情况都是边做边学。知识的基础架构决定了发展上限，所以深造教育非常重要。 谈到这个话题，王朝阳想到了刘教授和葛老。 在省城的大学，这两位有着极为丰厚的资源，即使没经过提前通气儿，王朝阳也觉得行得通。 而进一步打算，如果这条行得通，可以一并刊登在红星厂的招聘启事上。 试想一下吧，其他厂子发出招聘的告示，介绍福利如何，待遇怎样，而在红星厂的招聘启事，不单包含福利和待遇，还含有入学深造的机会，这将是极具吸引力的！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大学生还是奇缺动物，如果加入红星厂就有机会获得大学教育的机会，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大亮点。 第440章 目标王校长 在和杨伦才讨论业务过程中，得出一个极具吸引力的好主意，王朝阳决定着手去做。 人才招聘和培养制度，交给杨文才全权负责，至于联络大学教育的事情，王朝阳决定亲自给刘教授打个电话。虽然觉得问题不大，但是还要提前知会一声。 事实证明王朝阳和杨文才决定的人才策略非常正确，招聘启事发出三天之后就得到了广大反馈。红星厂办事处的门前，排起长长的队伍，全都是来争取机会的。 应聘者的数量之多，甚至超出了王重阳的预料，由于准备不足，众多应聘者围在办事处大门外，过往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红星办事处惹麻烦了呢，华北路街道的领导甚至专门打来电话询问。好在有王朝阳和和杨伦才紧急调配 人手，安排分批次面试，这才缓解“险情”。 面试持续真正一天，结束之后回到办公室，王朝阳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却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南阳市高中的校长沈丛云打来的。 电话中那位校长大人开门见山地说，他此刻非常担心，因为他刚刚得到消息红星厂办事处这边的招聘火爆，他非常担心以后红星厂不会再去的南阳高中开招聘会。 上次在王朝阳的推动下，红星厂在南阳市高中召开一次招聘会，反应非常良好，以至于原本保守的沈校长公开宣称，希望这种有利于学生前途的招聘会多多举办。 也难怪，刚刚得知办事处这边在招聘，沈校长就沉不住气了。 王朝阳的回答很简单：“放心吧沈校长，这两码事！计划去你们学校的招聘会，一次都 不会少！” 沈校长将信将疑：“你不会诓我吧？” 王朝阳说：“当然不会。办事处这边有许多您的学生，不信您可以打听嘛！” 听王朝阳不像是开玩笑，沈校长才放心。 没有立即挂断电话，沈丛云校长又谈及另外一个问题，他说现在大学的录取率非常的低，是教育亟待解决的问题。红星厂如果有直通大学教育的渠道，大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按照这个思路，也是给教育界做贡献也说不定。 这话给了王朝阳很大启示。 因为王朝阳深刻知道，国内的教育发展速度相对较慢，直到90年代甚至2000年以后，大学录取率仍然非常低，这就导致一大批学生不得不早早读完，高中甚至初中就进入社会工作。 如今红星厂急需人才，而在学校方面有 资源，如此就形成了生源、教育和就业的完整教育链。 这是很不错的主意。 “这是我给你打电话的第二个目的，请仔细考虑下！”沈丛云的语气极为严肃。 然而王朝阳不是那种冒出一个想法就一股脑的扑上去的性格，教育行业是他从未涉足的领域。以前王朝阳的接触，仅限于客座教授讲课形式，至于如何去管理运营，这他没有经验。 沈校长听出王朝阳的口气，立即以笃定的语气说：“管理和运营方面你不要操心，我可以全权负责。” 王朝阳以试探的口气问道：“据我所知，这种方式违反规定吧？你就不担心教育局给你下处分？” 听到这话，沈校长自嘲地笑道：“教育局给我下处分，我巴不得呢！每年削减我的教育经费，搞得我们高中像一个空架子，连间像样的 教室都没有，说出去都丢人！ 他们没有办法，我想到这个主意，他们有脸管我？” 作为斯文人，这种说话的语气并不多见，可见此刻沈校长很激动。他接着说：“其实在跟你谈话之前，我就想过这个思路，并且经过深思熟虑。我已经想好了，各行各业都在改革，凭什么教育不可以改革？如果有幸促成教育改革的第一步，那我成了马前卒也无所谓。” “…哎，你是不知道每次看到那么多学生考不上大学，步入社会，走上甚至走上错误的人生道路，我有多心痛！” 王朝阳微微动容，开始深思起来。 这条道路，理性分析，对经营红星厂来说意义不是很大。办事处虽然缺人才，但犯不上眉毛胡子一把抓。 并且现在红原厂的业务量非常多，涉足这个“事业”毫无疑问要分散他的精力，极有可 能落得费力不讨好的下场。 不过作为曾经半个教育工作者，王朝阳深知这个尝试的意义重大。 一个国家的崛起，根本上是人才的崛起。 没有优秀的基础人才储备，再优秀的企业也办不起来，没有一大批优秀的人才，国家就不可能真正富强。 一不留神就站在了历史转折点上！ “如果答应合作，以后能给我一个校长的头衔当吗？”王朝阳突然笑着问道。 “当然可以，如果真办成了，你就是校长！”沈校长斩钉截铁。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只挂校长的头衔，最好是名义校长，这样跟外边人介绍，听着多有面子啊！”王朝阳笑呵呵的说道。 “可以，当然可以说好了，你当然可以当名义校长。”沈丛云听出王朝阳在开玩笑，并 且从玩笑的口气听出王朝阳的态度。 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推进教育改革的历史第一人，这位校长同志忍不住激动起来。 “见面详谈？”这么大的事情，沈丛云打算约王朝阳见面谈。 王朝阳却回答说：“事情已经说清楚，而且咱们双方彼此信任，就没必要见面谈吧！你那边先忙着，我还有好多工作，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找我。” 态度虽然洒脱，但挂断电话王朝阳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他知道这个兹事体大，又给打电话给了刘教授，把跟沈校长交谈的内容与她探讨一番。 跟刘芬明教授的接触时间不长，但共同患难过，关系近乎忘年交，所以心里想法王朝阳可以毫不顾及的直接说出来。 他把这种新型的教育模式和人才培养模式的优缺点以及心中的顾虑全都说了出来，刘教 授听过之后直呼主意很不错！ 第441章 压力的对策 听完王朝阳的话，刘芬明教室以肯定的语气说这主意很不错：“我完全支持，而且说实话，但凡是个教育工作者，对现状都是不满意的，想改变却，心有余力不足。” 王朝阳心说，果然没猜错。 刘芬明教授接着说：“红星厂现在的模式非常特殊，你们的人才缺口非常大，下有教育资源上有岗位资源，这种模式结合起来或许真的是可以推进国内的教育体制改革。” 王朝阳想起后世那些大行其道的各种私营培训机构，比如特别着名的蓝翔技校，新东方，新概念英语…这些成功企业都因抓住时代的机遇而崛起的。 潮流中，这类教育企业从中获利，更大的意义在于他们培养了很多人才。 “既然您也支持，那我就放心了。当然 了刘教授，深造名额的事情，得您多费心，回头我和苗苗请你吃饭！”王朝阳到。 “深造名额包在我身上，不过饭我不吃，喜酒可以喝！”刘芬明笑到。 “额…”王朝阳。 办事处这边的人才招聘持续了三天，经过筛选，他们选中了其中6名。 这个时代跳槽是比较罕见的事情，绝大部分知识分子都倾向于待在一个企业中，坚守他的铁饭碗。这批来红星厂应聘的人中，绝大多数都是没有经验甚至没有太高学历的年轻人。 从这个角度看，开创教育和人才培养模式的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这事得慢慢来。 红星厂各项工作步入正轨之后，王朝阳开始把精力重点放在后勤部的榴弹炮项目上。事实上，这个项目的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 在接下来两周时间，王朝阳和张苗苗几 乎每天都至少分出半天时间在后勤部参与项目的工作。 项目内容方面，已经从最初的榴弹系数测定，变成增加射程，难度和工作了都提升至少两个数量级。一切工作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如今，由于这种级别的项目整体落在攻坚组身上，组内所有人的工作压力非常大，他们有大量的实验去做，大量的数据要验证，大量的图纸要画。几乎每一种材料的特性，他们都要确认，每一个性能他们都要去对比。上级下达的指令非常严格，所以哪怕精确到一个尺寸的一个公差，他们都要经过反复的验证，理论，计算和实际见证。 正青春，这位攻坚组中的绝对主力，对王朝阳非常不满。 项目到了现在阶段，王朝阳竟然每天磨洋工似的只出席半天，这种对待工作的态度邻人气氛。这位来自国防科技学院的高材生在项目组中没有职务，但是她工作内容却几乎涵盖了王朝 阳这个副组长的职责。 这天的上午，正青春找到王朝阳，以严肃的语气批评了王朝阳这种半吊子的行为。 王朝阳问到：“最近压力比较大是吗？” 正青春气道：“这是废话，压力当然大，这还用问吗？我都快被吐血了，你这个副组长尸位素餐消极怠工，还好意思问？” 王朝阳笑呵呵的听完对方抱怨，也不反驳。而正青春也是真气，话不重复的抱怨长达半个小时。见王朝阳一直没有吭声，正青春反倒有点奇怪，冷眼看着他说：“你哑巴了？” 王朝阳说：“还是那句话，你觉得副组长的职责是什么？” 正青春没好气说：“我怎么知道你的职责是什么，在我眼中你是什么都没干！” 王朝阳笑了笑说：“其实副组长的职责在于管理工作，如果一个副组长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实实在在的工作中，那我觉得它是失职的 。虽然有些领导觉得身先士卒是好事，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正青春怒道：“所以在你看来，你跟我们不是一类人？我们忙的要死要活你每天慢慢悠悠是吗？这就是你说的管理工作？” 王朝阳摇头，说：“不全是这个意思，我有我的职责，就比如刚才你对我发泄，我面带微笑地听你发泄，这也是我职责的一部分。现在想想，是不是好受多了？” 正青春有种揍人的冲动。 但是转念一想，发了这么一顿火气，心情似乎确实好一些。 但她却不会因此放过王朝阳… “你知道吗，攻坚组里压力大的可不止我一个。老何负责的是榴弹炮离镗形态的参数计算，由于需要做验证试验，他过年只回家半天。陈永利以前就是工作再累也笑嘻嘻的，但你有没有发现他好长时间都没有笑模样了？家里媳妇正跟他闹别扭呢，一天到晚忙工作，老人孩子都没 时间陪，他压力能不大吗？还有周荣海，生病半个多月没时间去医院…” 说这番话是，正青春深情低落，最后叹息道：“这群兄弟们，都不容易啊！” 王朝阳嘴角扯了扯，想想自己过年出去逍遥半个多月，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正青春扑捉道王朝阳促狭的表情，哼道：“我们在这里忙死忙活，王朝阳却带着对象出去快活，副组长大人，你做何感想？” 王朝阳道：“我可以帮你们所有人减轻压力。” 正青春瞪来一眼：“怎么减轻？” 王朝阳说：“先回去，把大家都召集起来，我开个会。” 五分钟后攻坚组的所有人聚集在他们的基地综合一办公室内。 王朝阳站在讲台上面带微笑的问道：“我这个副组长每天工作半天而且没有参与实际工作，是不是大伙所有人都有意见？” 台下众人纷纷喊是。 王朝阳说：“那好，今天给我几份薄面，随着我一起做一些事情…我的目的是想办法让缓解大伙的压力。” “我们的压力就是工作，你想把工作撤掉？”下面有一个人喊道。 虽然是反问，但其实是表达质疑，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撤掉工作是绝对不可能的。榴弹炮项目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退路，从上到下几乎所有人都下了军令状要保质保量地完成项目。 不然就会影响国家层面的战略布局，这个责任谁背得起？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不，不用撤掉工作，我另有办法。” 第442章 四象限 “请所有人找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来，跟着我的要求做一个简单的操作。”王朝阳对台下众人道。 众人不解，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做。 “第一步，把你们手上所有的工作都在纸上记录下来，以概括形式就可以，不需要太详细。”王朝阳道。 大约花了四五分钟，所有人都写完。 正青春面前的纸上写下了十多行，每一行都是她正在担任的一项工作，由此可见她的工作量真的很大，难怪几乎快被逼疯。而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像何旭阳手上工作多达八项，陈永利六项，其他人也普遍在四条以上。 王朝阳说：“接下来跟我做第二步，把你们手上的每一项工作进行扩展，写出现状，然后把最大的问题点写出来。注意一定要提炼出最大问题点，所谓最大的问题点是指只有这个问题解决之后，你这项工作才可以顺利进行，可以是技术问题，也可以是人力问 题，也可以是时间或者资源问题…” 所有人按照王朝阳的说法扩充他们的它的条目。 这个时间比较长，王朝阳留给他们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手头工作数量较少的，用了大约半个小时写完，而像正青春用去一个小时仍然没有写完，王朝阳让其他同志稍等。 这样过了又过了半个小时，连最后一个正青春也写完，王朝阳道：“现在把你们写下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一遍。看过之后，我想让你们谈一谈感觉。” 台下众人按照王朝阳的话继续，把写好的文件从头至尾看一遍，没等王朝阳再说话，他们就发现压力似乎减轻很多。 怎么回事？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王朝阳道：“有感受可以公开说，老何，你先说两句吧！” 何旭阳起身，略迷茫地说：“感觉压力小了很多，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就说不上来。” 王朝阳叫起第二位，得到类似的答案。 接连询问几个，答案都相似，不清楚为什么，原本压在胸口的大石头不知为何突 然消失了。 最后询问正青春的感受。 正青春早没了对王朝阳的怨气，如实回答说：“感觉很奇怪，压力小了很多，原本许多东西都挂念在脑子里，现在连呼吸都轻松许多。” 王朝阳说：“这其实是有科学依据的，听过一个着名的理论是，如果你能把问题清清楚楚地写在纸面上，那问题你已经解决了一半。 其实工作压力的形成，很多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工作本身，而是那些多种工作并行进行造成的混乱，以及不确定性，致使你的大脑没有办法专注其中一件事，你们可以试想一下，现在做的工作虽然复杂，但是跟是跟以前你们做过的工作相比，他难度非常高吗？” “难度没有高出许多，但压力为什么这么大？答案是多项工作并行造成的思路混乱！” “所以，当你把所有工作清清楚楚的写在纸面上时，你的大脑瞬间放松下来，这就导致你的压力会减轻。” 所有人点头，原来如此啊。 其实王朝阳清楚，项目组现在所面临的工作，复杂程度远远没办法跟后世相比，后世那个信息时代，大企业中的跨国项目比比皆是，那些跨国项目中信息流，技术流，各种信息交错混杂，各种时间都混在一起，其复杂程度极高，眼下这个项目的意义虽然大，但信息密度并不算高。 王朝阳在后世从事的航空项目中，因为体量大，信息流复杂，也常常面临巨大的工作压力，常有有忙到吐血的感觉。而王朝阳刚刚讲授的方法，是他亲自验证过的。 把问题清清楚楚的写出来，然后分门别类逐项去突破，你回发现原本复杂的项目变得简单了，没准你回体验到抽丝剥茧的爽感。 “接下来继续按照我说的做。” 王朝阳继续对众人讲，把刚刚写在纸上的事件进行区分，用abcd标记其重要程度，a表示最重要，其他重要程度递减。 排序之后再去出一张纸来，并在纸张中央画出横纵坐标，x轴和y轴。 这样一来，一张纸被交叉的坐标系分成4个象限，其中x轴代表重要程度，y轴代表时间紧迫程度。 任何一项工作都有重要程度和紧迫程度，接下来王朝阳要求所有人把自己的任务 放入这个坐标系中。 这个方法也很新颖，所有人照着做。 给了众人一分钟事件，然后王朝阳问正青春能把她的结果展示给众人吗？ 正青春当然不会拒绝，讲结果给众人传阅，并最终落在王朝阳手山。 纸张上，落在第一象限的有三个事件，第二象限两件，其他全在第三象限，第四象限没有。 王朝阳解释说：“事件有两个属性，那就是它的重要程度和时间紧迫程度。而我以往的经验是，如果一个人第一象限，也就是所既重要又紧迫的事件比较多，那他的压力会非常大。你们可以看到正青春的事件分类中，落在第一象限中事件达到三个，这说明她在同一时间需要考虑三个事件，既重要又紧急，丝毫不能携带和放松。所以，正青春成为你们中工作压力最大的一个，一点不奇怪。” “而第二象限代表任务重要，但是时间相对宽松。正青春将近一半的事件落在这里，然后问题就来了，因为她必须优先处理第一象限中的事件，所以势必会减少第二象限的精力，甚至会暂缓对应。第二象的含义是重要，但时间不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二象会变得越来越近破，迟早任务会进入第一象限，这样的循环是恶性循环，这就导致正 青春永远都会处在既紧张的情绪之中，时间久了别说是正青春，就是神仙也会被压垮的！” 众人恍然大悟。 而这一刻的正青春，突然萌生一种要流泪的冲动。 这段时间里她背负山一样的压力，而军人的责任心让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正青春长期处在的状态是，压力大无法排解却又没法解决的窘境中，不能逃避，唯有坚持，这样很累！ 这种窘境被王朝阳以特殊的方法展现出来，这让正青春忍不住湿润了眼帘。 第443章 拭目以待 看着正青春水汪汪的眼睛，王朝阳笑了笑说：“不要激动，后面还有更让你惊喜的。” “谁激动了！”正青春低声嘀咕一句。 “那么接下来我需要一个人帮忙…就苗苗吧！所有人都把手中的工作列表交给苗苗，苗苗上台上来，在黑板上画出x轴和y轴，同样按照重要度和紧迫度划分，然后把攻坚组所有人的工作放入坐标系中。” 张苗苗手脚麻利地按照王朝阳的话去做，不大功夫黑板上出现一个半米多高的坐标系，整个项目组的四五十件工作背标记在其中。 张苗苗在等待王朝阳的下一步指示，但王朝阳却笑了笑问：“你们猜，下一步我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们中的大多数仍然处在对新鲜事物的理解过程中。 王朝阳说：“我要重新分配工作。” 众人诧异。 包括正青春在内，甚至有几个欲言又止。重新分配工作，这毫无疑问是工作管理中的大忌。听起来没什么，其实涉及到很多问题。工作难度不一样，难的分给谁，简单的又分给谁？得到困难工作的人会不会不满意，得到简单任务的人会不会有想法？还有一旦重新分配，那必然涉及到工作交接，其中会带来大量大量的问题… 重新分配工作，是比临阵换将还愚蠢的行为。 王朝阳似乎没有意识到台下众人的反应，仍然按照他的想法从黑板上挑选任务，并分别指派给组员们。 当然了，王朝阳没有愚蠢到乱点鸳鸯谱的地步，在任务的重新指派过程中，优先原则是指派给任务的原来的主人。在这个基础之上，王朝阳根据不同组员的能力和性格特点重新摊派。 在这个过程中，台下众人逐渐收起了对王朝阳的质疑心思。他们略吃惊地发现，这位副组长同志，并没有闭着眼睛蛮干，他每天出勤的时间虽然不是最多的，但对任务的情况如数家珍，而且对于组员的了解，他显然也要别众人预想得好得多。 他们发现，那些重要且紧急的工作，更加倾向于分配给干活爽快且心细的组员，那些重要但时间充裕的任务，会落在性格稳重年纪偏大的组员头上，一些需要跑腿和出体力的工作，绝不会由女同志来承担… 在惊讶于王朝阳的表现同时，众人同时预见到，未来的日子里他们的工作强度会降低。 在任务分配之后，还有许多处于第四象限的任务。这些任务是既不重要，时间又不紧急的。 正青春主动提问：“那第四象限的任务怎么办？” 王朝阳笑了，说：“这些任务嘛，身为副组长的我可以帮你们解决，稍等一下，我把真老虎叫来。” 王朝阳让众人稍等片刻，去了甄虎的办公室。 几分钟之后，王朝阳和钟甄虎返回会议室。 王朝阳首先对甄虎介绍了黑板上象限划分区域的任务分配方式。甄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任务管理方式，觉得新奇，而且预感得到这个方法非常高级，可以有效的管理当前项目状态。 不等甄虎把赞赏的话说完，王朝阳主动说道：“这次把您叫过来不仅仅是汇报工作，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您的支持。” 甄虎一愣说：“给我挖了什么坑，说吧。” 王朝阳笑了笑说：“处在第四象限的任务，意思是既不着急也不重要，换句话说这些任务跟项目没有直接关系，但又非做不可。所以我想请教您，能不能通过后勤部的官老爷们沟通一下，帮攻坚组的兄弟们解决这些事务性工作？” 甄虎眉毛一挺说：“你这是要跟我要人呢？” 王朝阳气势不减地说：“也可以这么说。当然我是有理由的，攻坚组这帮兄弟们现在的工作强度非常大，工作内容也非常重要，我希望他们可以集中精力干大事，而不要把精力浪费在那些不太重要却又非做不可的小事上。我听参谋长说过，榴弹炮项目落到咱们头上之后，吴参谋长跟后勤部的领导打过招呼，说如果咱们需要资源上的支持可以提出来，现在就是一个很切实的问题。” 甄虎沉默。 会议会议室内其他人也保持沉默，心中喜忧参半。 一般来说，部队口的项目，领导口头表扬以及说一些鼓舞士气的话，例如有困难可以提，领导层面会尽大尽最可能满足之类的话，都是画饼充饥。一般来说很少有部下会顺着杆往上爬，那显得太不识时务了，所以像王朝阳给画饼充饥套现的举动，有些另类。 甄虎作为老干部当然深谙其理，也清楚一个本分的部下应该如何对待这种话，所以他保持沉默。领导随便说说的，你小子敢当真？ 但王朝阳却没有退步的意思，他盯着顶头上司：“您给个话，这个问题能不能解决？兄弟们现在非常卖力，所以我希望领导给予大力的支持。” 他在将军。 甄虎很不喜欢这种状态，脸色微微沉了下去：“你当真这么想的？” 王朝阳的态度显得极为坦然，说：“当真。其实如果只是我个人累一些，我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但我不仅仅代表我一个人，而是整个攻坚组的兄弟们，兄弟们的处境非常艰难，我是他们的副组长，我有责任替他们发出声音，也有义务替他们争取应有的待遇。” “我代表的不是我自己，而是整个攻坚组的所有兄弟。”王朝阳坚定不移的目光。 甄虎继续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去跟后勤部的领导去谈。” 甄虎转身离开，会议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台下有人喊道：“王朝阳你太厉害了，连甄虎的军你都敢将！” 也有人喊道：“早就该有人替咱们出声吧，这段时间太难了，咱们辛辛苦苦连个年都没过好，俗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这不是咱们矫情，而是现实就是如此，如果咱们不发出声音，没有人知道咱们到底有多难，所以王朝阳你做的好，你这个副组长我认了！” 众人纷纷应和。 王朝阳笑着说：“也别这么说，问题不见得真能解决，拭目以待吧。” 然而能够拭目以待，在场这些人已经很满意了。 第444章 模块化 由王朝阳主持的任务分配会议继续，按照象限，已经把项目组所有工作任务进行了重新分配，这当中涉及多数组员需要进行工作交接，王朝阳的意思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用接下来半天时间把任任务交接完毕，然后再按照每个人各自的任务去进行对应。 这是对整个项目组的要求。 就每个人来说，王朝阳也建议每个人都准备一个自己的四象限进行任务分类，做到心里有数，不至于像没头苍蝇一样忙乎，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第工作方式只会把自己搞得压力越来越大 在会议结束之前，王朝阳在黑板上写下那句他很喜欢的话：把问题清清楚楚的写下来，你已经解决了一半。 会议结束之后，正青春单独找到王朝阳。 见女中尉脸上仍然带着怒气，王朝阳问到：“你还不满意，工作压力我已经帮你解决了吧？” 正青春仍然绷着脸说：“不满意。” 王朝阳正色说：“哪些地方不满意您尽管提，我是副组长也是你们的公仆，不满意的地方我继续努力。” 正青春等了一会儿，突然扑哧一笑说：“我不满意的点是你这么好的工作管理方式，为什么不早说？等我们搞得焦头烂额之后，你才冒出来，说实话是不是故意的？” 王朝阳急忙举起双手说：“完全没这个意思。” 正正青春继续笑着说：“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其实我过来是专程感谢你的，你这个方法很实用。即使是头一次接触，我都能预感到这种方法能极大的缓解工作压力。” 王朝阳笑着说：“不容易，你总算对我这个副组长满意了。” “满意但不服气。”正青春一脸正经的说道，“在我这20多年的人生经历中，在任何场合都是第一名。从来没给人当过副手，更没扮演过普通角色，而在攻坚小组我连副手都算不上，着是绝不服气的，这事原则问题！” 说完这番话，正青春语气一转说道：“好了啦，其实这次找你我还想说一些正事，是关于这个项目的时间安排。” 王朝阳：“时间怎么？” 正青春到：“榴弹炮项目对咱们来说本就很急，如今在这个项目的基础之上，又增加了增加射程的课题，这对咱们来说是极大的挑战，然而项目完成时间却没有改变，这意味着咱们的工作量会成对数增加…对数是数学界的恶魔，这话是哪位高人说的来着？” “我现在有一个非常大的担心，那就是咱们的思路可行，方向也不错，过程也顺利，但偏偏时间不够，没法按时完成工作…而你要知道这种军工项目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那就是如果你不能按时完成工作，那一切都等于零！” “这点你知道吗？” “要么人生赢家，要么一切归零嘛！”王朝阳略带戏虐地一笑说，“你想说的是一个月之后的试射吧？” 正青春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是一个月之后的试射！我听说那次试射会有各种军区的大领导参加，而且同时参加试射的还有其他项目，那次试射的意义非常重大，时间也绝对不会改变，那么问题就来了，咱们这个榴弹炮的项目必须赶在试射之前完成。如果无法完成，咱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王朝阳暗赞眼前这位女中尉，不愧是正青春，眼界要比攻坚组其他成员高出许多，当其他成员都在闷头工作的时候，只有正青春在考虑大局。 一切的项目，无论商业层面的项目还是军工类的项目，说到底都是时间问题。 正确的时间做完正确的工作，这才让项目变得有意义。所以即便到了后世的商业时代，项目管理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而且通常来说越大的公司对项目管理的力度越。毫不夸张的说，一个正常运作的项目有一半以上的人力和精力要耗在项目管理上。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王朝阳和甄虎商量过，并且研究过一套对应方案。 既然正青春关心这个问题，那王朝阳不介意把暂定方案跟她透露一些，他和甄虎商量的结果是把项目分段进行。 也就是说设计部分和生产部分同时进行，如果把整个项目看作是一辆火车，可以优先设计火车轮，车轮设计定型之后，生产部门可以开始生产，与此同时进行车头的设计，在车头设计完了生产部门开始生产车头。 以此类推，叠加地进行项目推进。 这样让生产和设计，项目中的最重要的两个因素如同两根并行的藤条一样向上攀爬。设计工作不需要领先太多，只要领先一个阶段就可以，这样可以极大地缩短整个项目周期。 事实上，这在后世也是非常高级的项目管理方式。当然，它的难度也非常大。 而在利用这种藤条式的项目管理方案方法时，一个很重要的概念被引进来，那就是模块化设计。 王朝阳一直认为模块化设计的概念是后世所有工业中非常重要的理念。 模块化设计，顾名思义是把一个项目像切蛋糕一样切成不同的部分，每个部分有可以独立形成一个小部分。 在彼此之间留下一些端口和参数。 以最简单的电脑主机为例。后市的那些装在黑盒子中的电脑主机箱就是模块化理念的商业产物，你会发现它的主机板是一个带有各种插端口的主体，而不同的部分，例如cpu，硬盘，显卡，声卡…这些都被以模块化的形式设计出来，不同品牌的产品具备相同的端口，他们之间是完全通用的和兼容的。 因为专而精。 这种模块化的设计理念小到电脑家电，大到机车，飞机甚至航天器，都有淋漓尽致的体现。其优点在于实现了不同的部分的独立设计，分工协作以实现最优化，互换性也达到最优化，如果是出于商业的考虑，那么成本也会降低到最优化。 回到榴弹炮项目，王朝阳也早就开始考虑模块化设计的概念。 第445章 试射前 在这个榴弹炮射程增程的项目之初，王朝阳就在考虑，可以把这款榴弹炮设计成一款平台，然后可以嵌套不同的模块，可以通过一个平台实现最多的功能匹配，满足战场上错综复杂却又瞬息万变的战术需要。 而在讨论和形成方案的过程中，王朝阳也在不着痕迹第把这种想法落实在图纸中。只不过这个想法距离现实太远，语气拿出来供大家讨论，还不如留作一颗种子。 所以截止目前，王朝阳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甚至包括张苗苗和甄虎，也包括此刻面前的女中尉。 正青春不知道王朝阳在想什么，仍然努力地消化着他前面关于日程管理的想法，正青春意识到王朝阳这家伙的肚子里就像倒不完的墨水一样，每次每次跟他交流都会有新东西冒出来。 正青春忍不住看着王朝阳说：“你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小时候被雷劈过？” 被宇宙射线扫过。王朝阳心里笑了笑说：“这不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吧，是不是开始崇拜我了？” 正青春哼了一声到：“我发现你这家伙藏得很深，也不知道有什么企图……不跟你唠了，回去工作！” 一天的工作，临近结束时，甄虎返回会议室。 下班带来的轻松感瞬间消失，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因为他们发现甄虎的脸色不太好看。 甄虎板着脸，站立片刻，宣布到：“刚刚去跟后勤部的领导谈过话，要求支援一些人力。结果是，后勤部领导同意，承诺会额外增派两名事务员，以辅助攻坚组的日常工作。” “这意味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工作和是重复性的工作，你们以后可以不用做了。” 全场沸腾！ 甄虎的脸上也不由得展现笑意，但是甄虎终究是甄虎，他脸上的笑如同惊鸿一瞥很快消失，他继续板着脸说：“该争取的已经争取，那么接下来还要看你们的，你们都知道咱们的攻坚项目非常重要，而且时间非常紧迫，还是那句话，项目完成才有意义，如果项目不能保质保量的完成，那一切荣誉都是扯淡。” 王朝阳说：“放心吧组长，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时间，总是在你集中精力时飞速的前进，让你甚至感觉不到它的流逝。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王朝阳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攻坚组这边的榴弹炮项目上。红星厂和办事处那边，因为有了杨伦才的协助，他可以节约大部分精力，只有个别重要事件，他才会参与讨论。 就这样，花了一周时间，攻坚组这边完成炮筒的流道设计，与此同时设计图纸已经交由专门的军工工厂去进行试制。炮体所采用的材料是由燕山钢厂特制的，这个材料当初王朝阳跟燕山钢厂罗大炮交流过。 半个月的时间过后，王朝阳他们攻坚组完成了炮弹离蹚姿态的设计，而与此同时，炮筒的基础建造已经完成，正如王朝阳对正青春所说，整个项目的设计和制造就像两根同时攀爬的藤条一样，并行向上，互相反馈互相催促。 这个项目把这个月底定为第一个阶段。在这个节点之前，首台样炮被成功建造出来。 得知首台样炮完成的消息，攻坚组的人都哭了。甄虎钢铁一样的汉子，眼圈也泛红。 太不容易了，鬼知道这一个月他们经历过什么！ 样炮完成之后，下一个重要节点是试射，攻坚组需要派人现场观看。 按理说王朝阳必须参加，但在身份审核的时候却遇到麻烦，因为王朝阳属于地方的技术员，没有正式的编制身份，没有资格去现场观摩。 这非常可惜，但也无奈，因为这毕竟是军工项目，保密级别非常高，王朝阳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 如此一来，攻坚组这边决定由甄虎和正青春去现场观看。 王朝阳充满不甘心，即将进行的试射，王朝阳非常想参加，但按照这个保密级别，他更是没有资格去现场观看。 针对这个问题，他找甄虎谈过不止一次，但甄虎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制度就是制度。 王朝阳心里痒痒。 辛辛苦苦弄出的成果，最重要的日子自己却没法参与，这会成为终身遗憾的，就好比你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成亲那天却不让你参加婚礼，这谁也受不了啊！ 不死心的王朝阳决定找参谋长商量这个问题。 吴盛开遗憾地说他也没有太好办法。 因为事实上吴盛开自己都没法参加这次试射，他虽然非常关心这个项目，但身体健康状况不允许。这次过年之后，他的腿伤每况愈下，军区给他安排了一场手术，试射时间跟他的手术时间撞车。 如果吴盛开亲自参加，那么他有能力把王朝阳带进去，但他自己无法参加，那另当别论。 王朝阳非常可惜，说既然没办法，那就算了吧。 “既然没法参加榴弹炮的试射，那我去医院看你吧！给你捶背陪床也不错啊！”王朝阳最后道。 参谋长笑着说：“你小子这是真心话？你真想给我捶背陪床可以来。” 王朝阳一脸正经的说：“当然是真心话，参谋长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么重要的项目落在我们小组头上，多亏了参谋长的赏识。左右我参加不了，那去给您陪床也是心甘情愿的！” 参谋长呵呵笑着说：“我身边有孙姐照顾，可用不到你……等等！” 说完这话，参谋长突然顿了一下，他说：“我好像想到办法了……这次试射我自己没法参加现场，但我会派我手下去现场观察。而我的手下可以由我指定。” “我去吧！”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王朝阳就抢着说。 吴盛开道：“就数你小子机灵，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你要知道这终究在制度上不允许的，我暂时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你稍等我一会儿，我打几个电话，如果没问题再给你回信儿。 挂了电话，王朝阳变得更忐忑起来。 事实上，作为后世老鸟的他很少会为什么事情去忐忑不安，但这次榴弹炮试射项目对他来说是全新的挑战，大把的精力都放在其中，所以真的很期待能现场观看。 王朝阳就坐在电话旁边等了足足25分钟，电话铃响起，王朝阳一把抓起电话。 第446章 观察员 电话那头传来吴盛开的声音：“一切都办妥，试射当天你可以以观察员的身份去现场，观察员的身份资料回头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王朝阳大喜说太好了参谋长，您办事儿太给力。等试射成功，我跟攻坚组的兄弟们一起去探望你。 参谋长在电话那头笑着说：“先别着急说这些，现在试射还没开始，我倒是想知道你对试射有几分把握，别回头放了一个哑弹，那我这病没好反而会被你们气死。” 王朝阳笑着说：“您放心，对于这款榴弹炮的性能，我们有120%的把握！” “大话倒是敢说！一切都等到试射结束吧。你的临时身份是我的观察员，就要带着我的任务。我给你的任务就是把试射的一切情况如实的记录下来，然后再试射结束第二天到我面前来汇报。” 王朝阳到：“您就是不要求我也会这么做的。” 隔天，王朝阳果然收到参谋长派人送来的身份证件，证件显示是临时的，且带有参谋长的签字和印章。有了这套文件，王朝阳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来。 最重要的日期临近，攻坚组再一次讨论试射当天的人选问题，甄虎肯定要占一个名额的，然后是王朝阳，第三个人选是正青春。 一直跟王朝阳如影随形的张苗苗没法参加。 张苗苗显得有些不开心，但王朝阳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这个身份都是参谋长亲自给帮忙办的。 不过也好，这阵子张苗苗的劳动强度太大，趁这机会休息一下。 第二天上午七点半，按照约定的时间众人坐上后勤部的吉普车，赶往试射野战区。 事实上，试射的时间是明天的上午，但由于需要办理手续和一些行程上的安排，他们必须提前一天出发。 吉普车沿着主路向西北方向行驶两个小时零二十分钟，然后转入沙土路，一头钻进山区，道路变得颠簸起来。负责开车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军人，车技十分的娴熟，颠簸的路上车速不减，众人也不会感到太不舒服。 山路并不是笔直的，仅仅过了十多公里就变得蜿蜒起来，最后到了哪里王朝阳已经彻底没有了方向感。 三人首先被送往军区招待所，招待所就在试射场地的周遭，有专门的办事员负责接待他们，以及检查他们的证件和协助办理通行证。通行证的办理需要一段时间，在等待期间，三人接受了《军事管辖区安全行为规范》的教育，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教育之后，是一张试卷。答完试卷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最后试卷被办事员一并收走。 一切办妥之后，甄虎召集开了一个短会，目的是重新明确一下安排。 而就在三人开短会的同时，他们的登记信息和安全教育答卷被一并送往试射区管理办公室。 同时参加试射的新型武器包括多种，王朝阳他们参与的榴弹炮项目只是其中之一。毕竟，像这种影响国家军事战略的重要武器，不可能没有备胎。而事实上。事实上具有相同意义的武器还有另外两种。 跟榴弹炮不同的是，另外两个项目早在两年之前就已经开始研发，已经经过多轮的样品试制和试射，所以都是比较成熟项目。 这次试射，上层的意思是把三种装备放在一起，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参与试射人员的全部信息会被汇总到管理办公室，进行同意管理。 而这个时候，向主任正在审阅各个单位的参与人员信息。 这是向主任的日常工作，当他的目光落在写有王朝阳的名字的资料上时，微微一愣。 他把事务员叫到跟前问：“这个王朝阳是谁？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他的身身份信息显示是吴参谋长特派的观察员，这好奇怪，参谋长身边所有观察员我都熟悉，这位是新来的？” 事务员儿回答说：“这我不太清楚，但看那个王朝阳好像不是军人。” 向主任接着让事务员把“王朝阳”的相貌形容一下，然后让他离开办公室。 然后，向主任给拨出一个电话，对方是董明。 “董公子，明天我这会有三种武器的试射，都是新鲜玩意儿，你要不要来看？” 董明说：“不巧啊向叔，这几天老爷子点名让我在家陪他。” 向主任说：“如果我说王朝阳就在我这里呢？” 董明吃惊：“甄沫口中的对象？他怎么会跑你那去？” 向主任笑道：“我还不太清楚，可能是巧合吧！我猜董公子对这人感兴趣，所以特意通报一声。” 董公子立即道：“既然这么巧，我不过去就对不起向叔叔的用心啦！嘿嘿，我立即跟老爷子商量，争取今天晚上就到你那。我倒是想看一看，这个王朝阳会搞什么幺蛾子。” 向主任说：“好的，那今天晚上我给你接风，咱爷俩也没好久没聚了，上次参加老爷子组织的象棋会，承蒙关照，早想找机会感谢大侄子啦！” 董公子道：“好说好说，听说我表哥也会参加试射，到时候一起。” 向主任心中大喜。他非常清楚董公子一家人的背景，那位老爷子是不折不扣的真大腿，而刚刚董明口中的表哥也是多少人都想结交的人物。 抱着这种心态，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帮董公子一个大忙。至于王朝阳，不好意思，自认倒霉吧！ …… 甄虎王朝阳和正青春三人在军区招待所安顿一宿，次日清晨吃过早饭，整装待发。今天是试射的正日子，三人都是精神饱满。 需要搭乘班车前往试射场地，在等待期间，一名事务员找到三人，说需要确认三人身份信息。以及身上携带的全部文件，都要经过审核。 三人感到奇怪，身份信息和随身文件的审核已经完成，这突然又要审核是怎么回事？ 那办事员解释说这是领导的要求。 主要原因是这次试射的事关重大，领导要求保密级别提高，不允许有任何死角。为保万无一失，所以才进行二次审核。 听对方这么说，三人只能接着配合。 正青春将她的手提包里的资料拿出来，递到对方手中之前，强调说：“审核可以，但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这些资料非常重要，在试射过程要用到。” 对方回答说：“不用担心，我只是例行公事，最多半个小时。” “好，半个小时，必须还给我。”正青春这才松手。 第447章 试射开始 办事员带着资料离开后，王朝阳三人留在原地等待。约么半个小时吼吼，门口停下一辆解放牌中型小客车，司机招呼众人可以上车。 这是前往试射场的专车。 正青春第一个跑过去跟司机商量，能不能多等一会儿，有些重要的资料不在手上。 那司机为难道地说，这是班车，有时间限制，下一站还要接其他乘客呢。 “但资料对我们真的很重要，你必须等！拿走我们资料的是一个事务员，不然你就帮忙把那个事务员找回来。拿不回资料，你这车就别想开成！” 越说越心急，正青春直接站在车头前面，摆出一副就算从我身上压过去，我也不会让开的架势。 那位开车的司机年纪不大，被正青春这么一逼，急得都快哭了。 “你这样为难我也没用，我晚了下一班车会受处分的，你说的那个事务员跟我不是一个系统的，我真不知道。” 王朝阳和甄虎看的面面相觑，没想过正青春还有泼妇的潜质。但另一方面说明正青春真的很看重那份资料。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前面那位事务员突然出现，并将资料还给正青春。女中尉接过资料，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但仍然忍不住朝那办事员发了一顿火气，怎么搞的，说好半个小时迟了整整十分钟！ 那办事员一脸歉意的解释，说这次试射意义重大，领导特别强调要认真检查，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三人这才上了车。 班车朝着试射点进发，沿途又停在几个招待所门前，接上其他乘客。 这些乘客的身份跟王朝阳他们一样，来自于其他攻坚小组。他们的目的地一样，都是前往试射地点。 冬天的大山深处，一片灰绿色，显得广袤而荒凉。但道路两旁醒目的“军事管辖区”表明这并不是真的荒凉。 试射地点设立在山区内部的一个洼地，那洼地足有上千亩，极目远望，对面不辩牛马。中间是一座干涸的湖泊，在湖泊的旁边设有一个临时指挥部。 同时参加试射的单位有三个，王朝阳他们是其中之一。在临时指挥部登记之后，一名专门的接待员跟他们再一次讲解试射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王朝阳不由得感慨这次试射的动作之大，光是负责给他们讲解流程和注意事项就已经超过三回。这不由得让王朝阳想起以前看的清宫剧，那些被选中的秀女在真正入宫之前被各种教导，现在他们的处境倒有几分相似呢！ 时间来到上午的10点15分，众人聚集在指挥部中。 试射前的动员大会，正式开始。负责主持会议的是一位一头银白短发的男子，穿着灰色迷彩服，年龄大约在六十岁左右，但腰背挺直，中音十足，从他的讲话中完全看不出老迈。 参加试射的单位有三个，算上施舍场地内人员，参加动员大会的总人数是15个。但王朝阳留意到，出现在会议现场的，有八成以上都穿着军转，而肩膀上的肩花表明，多数在校级以上。 正青春用肩膀撞王朝阳一下，故意把简章露在王朝阳面前说：“肩膀上没东西，是不是感觉压力山大？” 王朝阳回答说：“压力当然是有，但是嘛，这是次要的，就像考试一样，考试成绩的好坏跟肩膀上的东西可没有关系！” 好不容易找到一次压制王朝阳的机会，正青春当然不会轻易罢休，说：“这是荣誉的象征，怎么能说没关系呢！” 王朝阳说：“中尉同志就别打压我这小老百姓了……咱还是把精力放在试射上吧！” 正青春呵呵一笑：“那你觉得这次试射咱们有没有机会？” 王朝阳瞪眼反问：“难道你没有信心？”正青春玩味一笑：“我当然有，我问的是你。” 王朝阳认真地想了想说：“这次试射，需要三家竞争，有没有机会，很大程度要看对手的水平。咱们的东西没问题，对方的也不见得差，不过你若是问机会，我觉得还是有的！” 两人正在低声说话时，甄虎提醒说：“注意台上。” 只见此刻那位负责主持会议的银发老兵手中突突然出现一个黑色托盘，托盘上放着一面红色锦旗，他双手托起锦旗，对台下众人说道：“同志们，这次试射的意义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当众宣布一个追加消息，经过中央军委的特殊指示，这次试射的三个单位中，成绩最优秀的一方能得到这面锦旗！” 话音刚落，全场躁动起来。 参加这次会议的人都不是普通身份，一般的刺激不会让他们躁动不安，显然银发老兵手中的那面锦旗非同凡响。 王朝阳抬眼看过去，那面锦旗是倒三角形状，宽度三十公分左右，翠绿的底色上面红色的交叉网花纹，下面挂着麦穗儿，正中间用黄色的正楷写着“集体二等功”五个大字。 集体二等工！ 上级这次堪称下了血本儿。以前只听过说过个人一等功二等功，集体二等功鲜有人听说过，往前追溯一般只在战争年代才会发出的勋章！ 正青春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甄虎脸色极为凝重，沉声到：“集体二等功，咱们必须拿下！这才是对咱们所有组员的最佳奖励！” 台上的银发老兵，看到下面众人的躁动样子，满意的笑了笑说：“看来你们都识货，这集体二等功可不是轻易能得到的！赶上这机会我不介意多透露一个消息，你们可知道这个集体二等功的勋章是谁的主张？是魏启龙！” 台下众人纷纷大惊，显然，这位魏启龙不寻常。 “……我已经证实消息，魏少将也会参加这次试射，只是行程的原因，他可能会晚到一些！”银发老兵又说。 魏少将也会观摩这次试射这个消息，再一次让台下众人躁动起来。 王朝阳虽然没听过魏启龙这个名字，但猜到这个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银发老兵此刻大声道：“荣誉是无限的，要靠你们自己争取。接下来试射正式开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吧！” 第448章 c组 临时指挥部就在靶场旁边，动员大会结束后，众人步行离开指挥部，由接待员介绍靶场情况，以及介绍试射的规则。 整个靶场分为试射区和靶区。试射区占地八十多亩，平坦的水泥地，此刻在距离临时指挥所两百米左右的地方，三门火炮类武器已经架设完毕。只不过上面蒙着红布，一副庄严神秘的样子，等待的人们接去它们的面纱。 靶区的方向在野湖对面，距离试射区50公里，中间多是丘陵和山林地貌。这种试射场地的选择，充分考虑了西南边境的地势情况。也跟这个年代国家的国防策略有关。 当然，五十公里的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人目所及，为了让所有人都了解情况，官方专门派三两山地吉普车。三辆吉普车拉着众人前往50公里之外的靶区观察。这一来一回少说也需要两个小时。但是整个试射已经筹备好长时间，不会在乎多花这两个小时。 靶区的靶子其实就是一些人工制造而成的碉堡，有砖瓦和沙袋组成，每个碉堡都以坐标的形式标注在指挥图上。 听接待员的介绍，说这次试射每个单位有10次试射机会，目标是三个靶子，要求是至少需要在10次试射的次数之内打掉三个靶子。换算下来，命中率需要达到三成以上。 三成以上的命中率，对于成熟武器来说，自然不叫事儿。但考虑到这次试射的三门武器都是样品，三成以上的命中率已经非常高了。根据接待员的介绍，这次试射的评价内容不仅仅包括命中率，还要评估对目标的破坏程度，最终的得分是由这些因素综合考虑的结果。 在接待员介绍过程中，王朝阳突然提问，试射场有没有测风速和风向的设备？ 那接待员说是有的，不过可以忽略，因为今天的天气不错，现在山里几乎是没有风，这对你们来说试射是不错的机会。 但王朝阳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又询问测量风速的设备一共有几台，如果想得到风速信息是不是可以？ 接待员见王朝阳认真的样子，回答说一共有三处分别在于分别在指挥部附近，靶区附近以及两者中间。王朝阳考虑一下，评价说三处位置选择都不错。 观察完靶区，返程途中，经过一个两山相夹的山谷，王朝阳又问，这个位置有测量风速的设备嘛？ 接待员摇头。王朝阳让他把车停下来，说想到外面观察一下，顺便休息。 吉普车停稳后，王朝阳、甄虎和正青春三人下车，一来在这里简单休息，二来观察这里的地势。 王朝阳指着远处的山谷，对甄虎道：“领导你看，这里属于山谷的中间，这个位置的风速明显要比其他地方大，这里是炮弹的必经之路。这里如果没有测量风速，我担心会影响测试结果。” 甄虎和正青春也都是一丝不苟的性格，听王朝阳这样说，便同时考虑起来。 正青春突然道：“想测量风速吗？这个简单！” 说完只见她蹲下来在路边抓了一把砂石，然后与肩平齐张开手，沙石流落下来。她双目紧紧盯着那些沙石中尘土飞扬样子。 过了片刻正青春说：“风速大约两米每秒。” 王朝阳辛酸也是这个结果，道：“这是地表的风速，现在需要炮弹轨迹的海拔风速。这个位置距离指挥部20公里左右，按照炮弹发射仰角，这里的飞行海拔应该是多少呢？” 正青春挑衅性地看了王朝阳一眼，说：“很简单的抛物线计算，这难不倒我！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往回走吧！回到指挥部之前我一定能算出来！” 三人上了吉普车，这是返程。 那位接待员兼司机发现，上车之后正青春便埋头计算起来，山里的温度非常低，吉普车里没有空调，冻得他哆哆嗦嗦双手通红，忍不住说：“同志没必要费这个事，我虽然不是你们搞设计的，但试射参加过很多次经验总是有的。这里的风速虽然高，但是对炮弹精度没有多少影响，恐怕连半米都不到。” 他这话是好心，但是却讨了个没趣，因为正青春根本没有搭理他，继续埋头计算。接待员只得笑了笑。 王朝阳倒是好心地避免对方的尴尬，问道：“你参加过很多次试射，命中率一般在多少？” 那办事员回答说：“嗯，三成左右是平均值吧！我不妨给你们透露个消息，另外两组……也就是你们的竞争者都不是第一次来参加试射，前几次试射碰巧我也参与其中，据我所知他们上一次试射的命中率就在三成以上，这又过了小半年，命中率一定会有所提高的，所以，你们的竞争压力很大哟！” 王朝阳说了声：“谢谢，要的就是有竞争，没有竞争反而不好玩。” 回到指挥部附近的发射区时，已经过了正午，但众人显然没有停下来吃饭的打算。官方的特派的炮兵已经把试射顺序排好，按照序号abc分为三组。 因为涉及到信息保密，三个参赛方彼此并不知道身份，南阳攻坚组的代码是c。 由于每次试射的准备时间较长，三组是按照abc的顺序依次发射。也就是说三组各发射一炮算一轮，一共有十轮机会。 此刻，那蒙在武器上的红色神秘面纱被揭掉。 a组的测试武器是一门火炮，跟传统火炮有很多不同之处，它的底座炮身还有制造导向机构都有较大改变，看得出来，这也是一种优秀的新式武器。 轰鸣一声，a组的火炮试射开始。 等待大约15分钟，有线对讲机传来消息汇报说，a组第一次试射命中目标，对靶子造成的伤害系数为85%。 汇报结束之后，b组武器解开神秘面纱，是一款步兵式榴弹炮，结构跟王朝阳他们设计的榴弹炮迥然不同，有着粗犷的炮筒结构和地盘结构，移动性能不强，但发射的弹药当量是王朝阳他们那款的1.5倍。 b组试射开始，炮声在山间回荡，同样在15分钟之后得到试射结果，同样命中目标，伤害系数达到86%。 c组试射开始，轮到王朝阳他们的劳动成功登场！ 第449章 脱靶 终于轮到王朝阳他们登场，榴弹炮已经准备就绪。 作为主要的研发者，整装待发的情况下，这毫无疑问是第一次。榴弹炮的实际操作是由试射单位的炮兵担任。王朝阳，甄虎和正青春站在榴弹炮的侧后方，虽然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但是谁又能做得到呢？ 轰鸣一声，首秀开始，三人耐着性子等待结果。 十五分钟过后，通讯器中传来消息说：没有命中目标。 王朝阳心中一沉，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毕竟这次这是首轮首次试射，那些理论计算出的发射参数放在实际之中，到底存在多少偏差，谁也说不好。没有命中靶子，这是完全合理的。 正青春攥着拳头，小声说：“没关系，这只是第一次！” 然后是第二轮试射。 顺序仍然是abc轮流发射。这次试射的结果不如人意，三组全都没有命中目标。 就这样，按照顺序依次试射，每次试射过后的15分左右可以得到试射结果。 五轮试射结束后，abc三组的成绩各不相同： a组火炮，有两次命中目标。 b组，同样命中命中五次中的两次。 c组，榴弹炮表现不如人意，五次试射全部脱靶。 前五轮试射结束后，进入午餐和午休期间，众人暂停手上的工作，纷纷进入指挥部旁边的餐厅。 午餐就在临时指挥部后边的小餐厅进行，饭菜放在桌上，王朝阳三人却都没有食欲，五次试射全部脱靶，这个成绩令他们无法接受。 王朝阳心中奇怪的是，按照他最差估计5次，至少有一次能够命中目标全部，全部脱靶……难道计算误差有这么大？ 正青春跟王朝阳有一样的想法。 因为所有发射参数的确认，正青春几乎都有参与，她清楚每一个数字背后的故事，知道那都是经过组员们大量实验佐证的。 前五次试射全部脱靶，这意味着他们的工作非常不到位，而正青春显然不不会接受这个结论。 甄虎沉着脸色，一直没有开口。 他们组的接待员，中午跟他们一起吃饭，见到三人情绪低落，主动开口道：“你们要想开一些，试射什么情况都会发生。以前我见过的，10次试射全部脱靶的也大有人在，你们现在才脱5次，还有5次机会呢！” 听到这话正青春顿时怒了，瞪一眼过去：“你什么意思意思，后面的5次我们也会脱靶？” 那接待员被呛得脸通红，连忙道歉说：“我没这意思，我只是想劝你们说放轻松，饭总要吃嘛，饿着肚子下午也比不好啊！” 正青春也知道对方是好意，但是心情糟糕，忍不住才发火的。 甄虎此时开口说：“好了，这小同志说的也对，比试才进行一半，下午还有机会。先吃饭，饿着肚子总不是个事，王朝阳你也吃，别想那么多，这是命令！” 吃完饭，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因为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留在小餐厅中休息，喝些热水吃些点心。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满脸含笑，离老远就朝王朝阳喊道：“这不是王同志吗？这么巧，试射场也能见到你？” 王朝阳一愣，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董明。 董明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笑眯眯的坐在王朝阳的对面，带着刻薄的笑声问道：“表现怎么样？听说你们的试射全部脱靶？” 王朝阳没有回答。 董明继续笑道：“难怪看你们这么沮丧，原来是真的。其实也不用这么不开心，你们要想清楚试射本来就很难，对能力要求很高的，不是随便什么民间的小厂工程师就能搞定的，这是军工行业，对产品的可靠性要求非常高的！同志，说这说这些话不是讽刺你，完全为了你们好，放下包袱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因为该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王朝阳无动于衷，但脾气火爆的正青春却听不下去，拍案而起喝道：“你是谁？少在我面前说这些不冷不热的话。” 董明见对方怒气冲天，脸上笑声更盛：“这位女同志的脾气挺火爆嘛，觉得我方才的话没有道理？” 正青春说：“跟你没有关系！现在只有5次试射，下午还有5次机会，我们的武器一定能命中目标的，一定能！” “就算命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董明道：“人家a组和b组现在已经命中了两次，下午的5次机会肯定能轻松命中最后一次。这意味着他们的命中率一定会高过你们！所以说就算你们下午走狗屎运命中几次目标，但命中率方面也会比下去，你们几乎是没有机会的。” “抱歉，这个残酷的事实我必须告诉你们，还是那句话，我是为你们好，该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说完，董公子抖着肩膀笑起来。 正青春可不是轻易饶过的人，还想想跟对方继续理论，但是此时甄虎沉声道：“好了，不用再多做口舌之争。有时间不如休息一会儿……你这位同志也不要再打扰我们了！” 董明心满意足，没有再纠缠，离开了他们。 在董明离开之后，三人的心情更加恶劣。 董明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是最后那一番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从命中率的角度来说，即便下午的5次试射他们可以命中目标，但是命中率也会低于a组和b组，这意味着这次试射他们必输，无赢必输无疑。 这种还没有比完，就丧失获胜机会的境地，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相对于甄虎和正青春，王朝阳的心态反倒好一些，因为他知道，试射就是这个样子，在结果出来之前没人敢保证命中率。 看着他们的接待员同志，王朝阳询问董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里工作？ 接待员压低了嗓子说：“你说这位董公子啊，他当然不属于试射场，这地方又苦又累鸟不拉屎的地方，董公子怎么会在这里上班！” 后面的话接待员没有细说，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说：“但上面有人，他经常来这边玩儿。” 第450章 篡改 王朝阳暗暗吃了一惊，进入试射场后体会到保密程度之高，董明可以随便进来玩，足见起背景不简单。以前接触过几次这位董公子，却从没仔细了解过。如果一直有他从中作梗，可能会比较麻烦。 那接待员儿也是个心里憋不住事儿的性格儿，见王朝阳一脸疑惑，便低声补充着补充道：“我们的向主任是办公室的，跟董公子的关系很铁，董公子能不能进来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王朝阳听对方提起向主任，脑海中出现了上次甄沫演出结束之后，他们参加副台长组织的饭局，向主任跟董明的关系明显不一般，甚至不惜厚着脸皮帮甄沫搭桥牵线。董明这样一个顽固子弟，仗着关系把试射当成儿戏，旁人真没办法。 中午的休息结束，来到下午2点，第二阶段的试射开始。 第二阶段的试射，仍然按照abc三组依次进行，每组仍然有5次机会。准备就绪，试射又a组率先开始。 结果，a组先拔头筹，命中靶子。a组的工程师们欢呼起来，其他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这样一来a组利用6次试射完击中全部靶子，他的命中率达到50%，这在试射场内已经是比较好的成绩。至于伤害评估，需要进一步核算才有结果。 b组的第六次试射脱靶，但第七次成功命中靶子。这样一来他们的命中率低于50%，在45%以上，同样是不俗的成绩。 跟a组和b组的优异表现截然不同，c组下午表现仍然不尽人意，前两次试射依然脱靶。结合上午的五次试射，他们的七次试射全部失败。 这个局面就非常尴尬了。 王朝阳三人均是无语。 此刻围观众人开始议论起来，a组和b组有人开始建议，试射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因为a组和b组已经出结果，c组最后三次试射能不能命中目标，都没有意义，即便他们命中目标，命中率也不达标。更何况，前七次脱靶，最后三次会发生奇迹？ 试射场的环境不太好，冰天雪地的，还不如早点结束。 而在这种言论中，试射组织方也有这个意思，开始有人找甄虎三人协商，建议取消最后三次的试射。 听到这话，甄虎暴跳如雷，喝道：“10次试射机会，这是事先就定好的，绝不可以临时取消！我们或许没有赢的机会，但是必须仍然把10次试射完成。” 试射组织方没想到甄虎反应这么强烈，况且临时削减试射次数不合乎规定，他们只能继续配合。 重新装弹之后，负责试射的炮兵进行确认，准备开始第八次试射。 然而就在他们按下发射按钮的前一刻，王朝阳突然站了出来喊停。 那负责发射的几名炮兵被吓得一愣，王朝阳解释说：“抱歉兄弟们，我想确认一下你们的发射参数。” 几名炮兵有些不耐烦，不太愿意配合。 本来他们有机会早早完成工作，离开这冷飕飕的鬼地方，c组的人要求继续试射他们才不得已留下来的，此刻又要确认参数，当然不会给好脸色看。 其中一个说：“参数都是你们给的，还确认什么，要确认也该早确认，这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处！” 王朝阳却没有心思跟他们置气，刚刚他萌生了一种想法，此刻他想做的就是尽快确认那个想法。王朝阳耐着性子说道：“几位兄弟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但是这款榴弹炮是我们的心血之作，前几次试射全部脱靶，这个结果我们非常不甘心，机会难得，所以我想确认一遍，劳驾！” 见王朝阳态度诚恳，对方便勉为其难的配合把发射参数表递给了王朝阳。 在王朝阳确认发射参数表的同时，正青春和甄虎也跟了过来，三人的目光几乎同步地落在发射参数表上，由上至下的浏览的所有发射参数。 “这个参数怎么会是这个？”某一刻王朝阳的目光停在文件中间的某个位置上。 “这个参数不对！”正青春也这样喊道，没有压低音量，嗓门很大。 “有问题！”甄虎紧跟着眉头也皱着起来。 王朝阳拿着参数表回到那名炮兵跟前：“同志，参数表我们看了一遍这个参数是不正确的，麻烦你再确认一遍！” 那名炮兵，眼神中有些慌乱，急忙低头确认。 发射参数表是他们誊写下来的，如果真的出错那就是大错误，所以他们不敢抱怨，立刻拿出原件核对起来。 经过一番核对，那名炮兵回答说两份文件的数据是一模一样的，没有弄错。 王朝阳一把抓过对方手中的原稿，首先确认文件题头，没问题，那正是他们亲自交上去的参数表。然后往下看，看到一半时发现，原文件的数据也有问题！ 存在问题的参数时发射仰角，原定数值34.67度，而此刻参数表上写的是34.61度。虽然是区区小数点后面两位的改变，但对发射结果却有严重的影响。 甄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对几名炮兵喊道：“发射参数参数不对，这个问题非常严重，我必须立刻向上级反映情况。发射暂停，等待进一步处理结果！” 说完，甄虎手里拿着两份发射参数表，大步流星地返回指挥部。 此刻指挥部中的众人正在满天讨论中，谈论的重点时对比a组和b组的结果。碰的一声巨响，甄虎猛然推开门，阔步来到众人面前。 “我们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们的发射参数表被人篡改过，你看这里！” 甄虎讲两份参数表放在众人面前，怒气不减地继续说：“我们定下的发射仰角是34.67度。却被人改成34.61度，这是导致我们前7次发射全部脱靶的主要原因。所以，我有权申诉，发射必须重新进行，而且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 次一番话，如同春雷乍现，惊得指挥所内众人集体沉默。 那位银发老兵同样显得惊愕不已，他将两份文件拿在手里观察，注意到原稿文件中的发射仰角数值，有些模糊，的确有被人改过的痕迹。 第451章 僵局 发射参数被人篡改，这属于极其恶劣的事件。 银发老兵不相信这种恶劣的事件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他盯着甄虎看了一会儿，冷声道：“不要在这里大声小叫！这个参数表应该是你们自己带来的吧？你确定你们自己没有写错？” 甄虎怒道：“绝对没有写错，我敢用人头担保。” 银发老兵道：“我也不相信我的人会改你们的发射参数表，难道是鬼改的？” 甄虎说：“有没有人篡改，要调查之后才能下结论！我清楚地记得我们的文件都是经过你们手的，现在我想知道，哪些人接触过这份文件。” 银发老兵的目光落在王朝阳他们这组的接待员身上：“小张，你是他们组的接待员，这些文件都经过你手，发射参数表的参数问题你知道吗？” 那名被子被称作小张的接待员浑身一个哆嗦，连忙摇头说：“我接触过这些文件，但是文件里的内容我却是一概不知，更不用说发射参数了，这事跟我没有关系！” 银发将军对甄虎道：“你也听到了，这位小同志说得非常清楚，他没有改你们的发射参数！所以，出了问题还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吧！” 正青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份文件有其他人接触过，就在今天早上。 这次进入试射区，他们的随身所有资料都接受过审查，称是安全检查，今天早上是第二次检查，险些害得他们赶不上班车。 听完正青春的描述，银发老兵看了看左右：“安全例行检查我知道，但从没听过要检查两次。” 正青春说：“这可能就是问题所在！” 银发老兵是这里的领导，清楚负责安全检查的人是谁，变派人去叫了向主任。 没多大功夫，向主任来到临时指挥部中，银发老兵把发射参数表放在向主任面前说：“老向，有人声称他们的文件被人篡改，而且还无端地被检查过两次，其中一次是今天早上，这事你知道吗？ 向主任没有露出惊讶地表情，点了点头说：”嗯这事我知道。” 银发老兵一愣：“为什么要检查两次？这不符合规矩吧？” 向主任道：“第二次检查是我亲自下的命令，原因是第1次检查中我们发现一些问题，但只是常规安全确认排查，至于篡改文件什么，我一概不知！老领导，您也不相信我老向做那种事吧？” 银发老兵问道：“刚刚你说发现写问题，那是什么？” 向主任说：“我们发现这次参加试射来到试射场的人中，有些人的身份可疑，他的名字叫王朝阳。因为他属于编制之外，按照规定不可以参进入试射场，所以我才进行二次确认。” 银发老兵脸色一沉：“还有这种事情？！后来你确认清楚没有？” 向主任道：“经过确认，他是吴胜开老参谋长亲自委任的观察员，具备相应的身份证明，这虽然不完全合乎规矩，但有吴参谋长的证明，我觉得问题不大，所以才没向您汇报。” “吴盛开总爱搞特殊化？他手下那么多人，偏偏派一个编制外的人……”银发老兵很不满意吴盛开的做法，抱怨几句变住口，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王朝阳很不喜欢对方说话的语气，便开口道：“领导，吴参谋长身体不太好，要接受手术没办法亲自参加，所以才委派我过来的。我虽然不是部队里的人，但是身份绝对没有问题。” “你身份虽然没有问题，但是问题却出来了，这好好一张发射参数表，到底有没有人篡改过？你们怀疑有人篡改，有证据吗？” 这话的语气责备意味极强，言外之意是批评王朝阳他们无事生非。 而不等王朝阳反驳，银发老兵继续以命令的口吻道：“参数表的问题以后调查，眼下试射还在继续，最后三次机会你们还要不要，不要让其他人白白等着！” 甄虎斩钉截铁：“当然要试射，我们需要用新的发射参数试射！” 银发老兵说道：“调整参数之后，你们敢保证命中里达到达到100%？你们还有三次机会，需要全部全部命中靶子才行！” 甄虎愣在原地，这话如同一把利剑一样再次刺在他的心脏。 的确，即便发射参数没有问题，命中率也绝对达不到100%，能达到30%就不错了。 若是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在意这个命中率，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前7次发射全部脱靶，相当于前七次机会白白浪费，这导致最后三次尤为重要。 他们不得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最后三次试射上。 见甄虎愣在原地，那银发老兵道：“算了吧，咱们都知道试射火炮的命中率有多少？这三次试射不要也罢，别为难自己，也别拖累别人遭罪！” 在临时指挥部中的其他人，早就有这种心思，a组和b组尤其会这样想。c组要求完成试射，他们才不得不耗在这里，此刻有银发老兵发话，其他人顿时起哄，嚷嚷着说赶紧结束，再试射下去也没有意义之类的话，一时间临时指挥部里乱哄哄的。 甄虎站在原地，额头冒汗，嘴唇发抖，心中无比郁闷，却说不出话来。 正青春攥紧了拳头，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但同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朝阳此刻却有一些溜号，他仍然在思考发射参数怎么会有人篡改，跟试射场这边的人又没仇，怎么会有人使绊子……这时他突然想起午饭时见到的董公子这让王朝阳产生疑惑. 如果董公子有机会，那凭他那副德性很有可能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情。 当然王朝阳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机，现在最关键的是最后三次试射机会。 “各位同志们，请稍安勿躁，我有几句话想说。” 王朝阳扬起双手道：“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军工行业的，有超过一半都是技术出身的吧，我相信你们都知道一款武器的诞生需要多少人付出鲜血心血，而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我们这款武器是项目组所有成员心血的结晶！” “参数被人修改，导致前7次机会浪费，这是我们最大的不幸，现在我们发现真相。要求完成试射，这是合情合理的，我觉得这事儿就算捅到军事法庭，也一定占理！” 银发老兵沉色道：“问题是，最后的三次试射，又能改变什么呢？” 王朝阳说：“我需要一些事件，我会调整参数，可以保证三次全部命中！” 第452章 保证 王朝阳的话令众人惊讶，保证三次全部命中，这是多么疯狂的话！ 银发老兵看着这个口出狂言的年轻人：“你想怎么调整参数？” 王朝阳说：“前7次试射没有命中把心，但不代表试射没有价值。发射得到结果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另外今天发射的环境条件我们也会考虑在内，所以我打算重新计算发射参数，确认之后进行最后三次发射。” 说到这里，王朝阳加重语气：“如果最后三次试射全部命中靶子，是不是可以证明我们的榴弹炮不弱于其他两组？”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露出惊诧的表情，临时计算发射参数，这开什么国际玩笑！ 在场都是搞技术的，发射参数的计算，那没有几个月是完不成的，你现在要临时计算，难道让所有人在这里等你几个月？ 银发老兵显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问：“那你需要多长时间计算？” 王朝阳回答：“给我半个小时。” 银发老兵没料到这个答案，问：“半个小时之后你有把握完成发射参数的计算，并且三次全部命中靶子。” 王朝阳点头说：“没错。” 银发老兵的心中，其实不会对其他两组偏袒，作为试射单位的领导，他打心里是同情王朝阳他们的遭遇的，所以此刻王朝阳提出重新计算并且完成最后三次试射的想法，他是接受的。 而且通过刚刚王朝阳的话，他也觉得确实应该给他们机会，便点头说：“那好，给你半个小时完成计算，然后最后三次试射至于能不能全部命中靶子，那看情况再说吧！” 如此一来，双发说定，王朝阳他们额外争取半个小时的事件。但任务是艰巨的！ 王朝阳正青春和甄虎迅速围坐在一起商量。 半个小时重新计算发射参数的事，王朝阳没有跟甄虎和正青春商量过，而此刻围坐在一起，正青春和甄虎都显得蒙蒙的，不知该从何着手。 王朝阳没有立即解释“该怎么做”，而是首先鼓舞士气：“半个小时的时间或许不够，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步，咱们必须搏一搏，半个小时，尽人事听天命，不留遗憾！” 甄虎大声道：“好一句不留遗憾，这话我喜欢，那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说吧！” 就知道这位真老虎不会轻易放弃，而正青春也迅速恢复了斗志昂扬的状态。这两位队友，一向都不缺斗志！王朝阳心中暗自庆幸。 他解释说：“咱们要做的是重新计算发射参数。而重点的话，可以集中在发射仰角和风速偏移参数上这两个方面。” “前七次的发射虽然没有命中靶子，但是也同样具有分析价值……导弹的空中姿态是相似的。按照44.71度仰角的发射结果，咱们可以进行反推，数据可以帮咱们矫正。” “而同样的道理，侧向风向偏移系数同样可以利用这个方法进行反推和计算，而且还记得吗？咱们参观靶场的时候的路上正青春计算过风速，可以把计算结果考虑进去。” “这两方面的参数对于命中率是影响最大的，所以如果咱们校核完毕即有机会大幅度提高命中率！” 在听这番话之前，甄虎和正青春拥有斗志，而听了这番话，他们拥有了信心。 当然信心的同时，仍然有顾虑。 发射参数的计算，难度非常大，计算量也非常大，想想都令人头疼。以前攻坚组的队员一起上，完成过计算，但此刻他们面临的问题是三个人重新计算，而且时间限定半小时。 谈何容易。 要是苗苗也在就好了，正青春忍不住感慨到，因为在她心里任何时候张苗苗都充满斗志，你在任何时候问她，她都可以把计算细节说出来的，她会把所有细节装入脑子，如同移动的记事本。 当然张苗苗的计算能力也是超级强悍。 “然而苗苗不在，只能靠我们！”看穿了正青春的心思，王朝阳笑着说道。 他铺开演算纸，拿起笔，连续写了很长一段公式，把公式递在正青春手上说：“这个公式你来计算，这里面具有发射参数的仰角参数的计算方式，如何利用前七次发射的结果反馈这个方法不用我教你吧？计算之后把结果以傅里叶级数的形式带入公式框架中，这样就可以重新计算发射仰角。” 看着草纸上写下的一长串公式，正青春心中震撼的无以复加，原本以为只有张苗苗做到的事情，原来王朝阳也可以。这长长一串计算公式，得多达二十几个变量吧？ “你竟然也能记住。”虽然知道现在不是这问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但是正青春仍然忍不住问道。 “还好还好，有些地方是记不住的，但是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硬着头皮硬上吧！”王朝阳回答说这话说的是实话，这长长一串的公式王朝阳确实记不住，但是这种方法他以前用过很多次，从根本上他是理解这个算式的，通过理解的方法去确认公式。 正青春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开始争分夺秒的计算起来，而与此同时王朝阳那边也草纸上已经又写下一串算式，他现在要做的是重新校核侧向风偏移系数。 甄虎看到手下两员大将都在奋笔疾书，忍不住问他能做些什么。 王朝阳抬头说：“领导，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去亲自检查一下那门榴弹炮，检查的重点是炮口的磨损情况。这些信息可以作证咱们的一些计算假设。” 甄虎明白王朝阳这句话的意思。 一门崭新的榴弹炮，初期发射之后，它的炮弹以及炮口位置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磨损。通常来说圆周型的炮口的磨损的位置并不是均匀的，而通过这个磨损的情况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推发射参数的。 战场上，有经验的炮兵命中率高，很大程度就在于他们知道如何去“观察”，他们了解他们手中的伙计，这点甄虎也懂，小跑着离开指挥部。 第453章 表哥 就在王朝阳三人分头行动的同时，指挥部里其他人却没有继续关注他们。 三人此刻的行为虽然悲壮，但并不被众人看好。在他们看来，三人只是在做垂死挣扎罢了，至于说什么经过计算可以保证三次试射全部命中目标，这种话的可信度几乎为零，都是技术口的，没人会被忽悠。 所以现在众人热衷讨论的话题在于，a组和b组哪个能获胜。 向主任悄无声息地离开指挥部，回到办公室。此刻董公子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喝茶，翘着二郎腿很悠闲地样子。 回到办公室，向主任做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说：“董公子，这次情况不妙啊，你也知道，我在王朝阳他们的发射参数上做了一些手脚……这事被他们发现了，这事情可大可小，如果事情闹大董公子可要请你家老爷子帮我说话呀！” 听到这话董明有些坐不住，他道：“先别说以后的事情，现在试射场那边什么情况？” 向主任把试射场的情况简单介绍一遍，紧跟着又强调说他的处境很危险，有可能被识破，并且央求一旦遇到麻烦需要董公子兜着。 “别怕，我不会过河拆桥！”董明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有些发慌。家里老爷子对他虽然宠爱，但是一向是有底线的，老爷子曾经明确的跟他说过怎么胡闹都行，但是不要碰原则问题，而此刻篡改人家发射参数这已经是原则问题了。 想到这里，董明很想骂项主任蠢货，给王朝阳制造麻烦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他偏偏选择了那个最愚蠢的方式。 当然，心里虽然这么想，董明确没有把话说出口，毕竟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董公子果然仗义，和您家老爷子一样，这样我就放心了。” 向主任道，其实刚才那种诚惶诚恐的样子是他故意演出来的，他知道如果不演这么一出，董公子不会记住他做了那些。 董公子想起向主任前面的话，问道：“你刚才说王朝阳他们没有放弃，而是在做计算准备，还扬言要命中最后三次？” 向主任点头：“是的，王朝阳他们三人现在忙得不亦乐乎。” 董公子动容：“他们真的有希望？” 他心里还是放不下篡改参数这个问题，因为道理很简单，如果王朝阳他们的榴弹炮最终无法命中目标，那篡改参数这件事情可以被无限的淡化，淡化到没人愿意一关注这事。 但是反过来如果经过最后的努力，试射成功，那么红星厂会重新获得无限的话语权。继而篡改参数的事情就可能会被放大，这显然是董公子不想面对的。 看出董公子心中的想法，向主任向前探着身子说：“放心，他们虽然在算，但是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董公子急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向主任解释道：“董公子不经常来试射场，不明白试射的概念，通常来说试射的武器命中率30%算是高的。王朝阳他们虽然要修改参数，但是命中率又能达到多少呢？他当众宣布说最后三次试射会全部命中目标，但是我敢用脑袋担保，这绝对是在跨海口说大话。” “并且退一万步讲，就算王朝阳他们真的知道该如何优化计算，并且有能力提高命中率，但不要忘了一个重要的因素，时间！他们只有半个小时时间，而计算参数那么多，半个小时绝对不会完成，所以董公子您就放一万个心在肚子里吧！” 听完这番解释，段公子的脸色总算有所好转，他笑了笑说：“听你这么说我的我都想去现场看看了！” 向主任却摇头说结果已经猜到，就没有必要去现场看的必要。他颇为神秘一笑：“我手上有些好东西，倒是想给董公子过目。” 董明来了兴趣儿，好奇对方口中的好东西是什么，他吃过见过的主，一般东西是入不了法眼的。 只见向主任离开座位，在他书桌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卷轴，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幅书法。 这幅书法，宽半尺，长三尺。上面只写着“沙场秋点兵”5个大字，铁画银钩，气势十分的雄浑，连董明这种对书法一窍不通的人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军旅煞气。 “这书法是怎么回事？”董明问道。 “这是京城张大师的手稿，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里的。”向主任指的指在落款位置的名字以及印章。 那里有张大师的独家标示。 董明哦了一声大声说：“张大师我说过，听我家老爷子谈过好多次他的手稿，可是一字千金啊，向叔叔搞到这幅作品，也没少花银子吧！” 向主任说：“哪里哪里，这东西放在喜欢人的眼里，就是花再多钱也在所不惜呀！” 董明笑着摇头说：“我知道这玩意儿好，又好又贵，但却不感兴趣。所以张叔叔如果想让我跟你一起欣赏书法，那还是免了吧！” 向主任却饶有深意地摇了摇头说：“大侄子，你不喜欢书法，但是你忘了，你家里有一位高人喜欢书法，而这位高人今天也会来试射场。” 董明立即想起了对方说的是谁：“你说我表哥？” 向主任脸上堆笑，点头。 董明心中紧迫起来。 谈起表哥，董明内心是充满崇拜的。从年轻入伍开始，表哥一直在军队里表现优异，参加过几次局部战争，战功许多，在军队里的仕途更是一帆风顺，现在以仅仅40不到的年纪就已经挂印少将军衔，这可不是一般人物能做到的。 由于年纪差较大，在董明整个家族关系中，这位表哥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每次家庭聚会，都是所有亲戚夸奖的对象，而董明从小也非常仰慕这位表哥，每次表哥从部队里回去，他都会像跟屁虫一样粘在表哥后面，听他讲述进行中那些传奇故事。现在年纪大了，但对表哥的羡慕之情丝毫不减。 这位表哥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酷爱书法。董明终于知道向主任准备书法的含义，不免赞许道：“表格一定喜欢这幅作品，也一定会对你印象深刻，我班保证。” 第454章 发生了什么 了解了向主任的意图，董明说大赞道：“投其所好，您真是别有新意，表哥他一定开心！” 向主任却摇头说：“我并不打算送给魏将军。” 董明这话听的奇怪：“那你什么打算？” 向主任翘起嘴角笑了笑说：“这幅书法我准备送给董公子，再由董公子把书法送给魏将军，岂不更好？这次魏将军突然回来，我猜董公子应该没准备东西吧？所以这副书法我是专门为董公子准备的。” 董明听完这话，开心得直拍大腿：“向叔叔，你真是太妙了！考虑得周全，刚才我还为没时间给表哥准备一些东西过意不去，没想到向叔叔已经帮我想好，好好好，那咱爷俩也不客气，这幅书法我就借花献佛吧！” 向主任满意地笑着，按赞自己的机智。凭他的身份是没办法直接跟董公子家族搭上关系的，他清楚这幅书法如果由他自己献给魏将军一定遭拒绝，而有了董明从中间穿针引线，那再好不过了。回想起来，近期因为跟董明搭上关系而获得跟董家老爷子一起下棋的机会，如今又有机会把礼物间接送给大名鼎鼎的魏将军，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董家是一棵冠盖大树，而董明是他靠近这棵大树的桥梁！ 俩人谈话之间，半个多小时过去。 估计试射场那边已经结束，准备过去再看一眼，就在这时办公室外面突然传来大笑声。 “小董明，听说你小子也在，你大表哥来了，还不快快出门迎接！”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留着短发的精壮男子出现在门口。 这男子一身劲装，穿着冬季制式的棉质军装，本来会显得臃肿，但这男子的身材太魁梧了，军装被他撑得鼓鼓的。 “表哥你到了啊，我和向叔叔正在谈你呢！”见表哥到来，董明急忙跳起来上前迎接。 这表兄弟二人年龄差虽大，但平时感情不错，在这里相见自然少不了一番嘘寒问暖。 交谈过程中，董明不着痕迹的把那幅书法交给表哥，还说这幅书法是他专门帮表哥挑的。魏启龙打开书法，顿时大笑起来，他喜欢书法，尤其喜欢这种杀伐气势的作品，一时间爱不释手。他用力握着董明的肩膀说：“算你小子有心，赶明儿表哥也找些稀罕玩意儿送给你！” 见表哥喜欢这幅书法，董明心中开心，偷偷看了一眼向主任，向主任则会心的笑了笑。 一旁的向主任面带微笑的站起来表达了对这位年纪轻轻就拥有少将军衔的大人物的敬意。 魏启龙赶过来的目的是检查试射结果，不想跟他们闲聊，便问试射的结果如何。 向主任回答说，按照时间估计试射已经结束，您来的正好，咱们一起过去看看结果。 就这样三人离开办公室，一同前往试射场的临时指挥部。 来到临时指挥部前，却看到一副奇怪的场景。 指挥部这边众人没有留在房间里，却围在外面发射场。交头接耳地互相讨论着什么，好像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向主任正要通传魏将军驾到，但却被魏启龙拉住，“不要着急，听听他们在讨论什么！” 董明此刻插话道：“我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一定是c组又要耍什么把戏了！” 表哥奇怪问道：“c组？” 董明解释：“今天的试射一共分abc三组，ab两组都中规中矩，但c组却很奇葩！前7次试射全部脱靶，他们偏偏煮熟的鸭子嘴硬，说他们的发射参数有问题，闹个不停，弄得大伙不得不陪他们在这里受罪！听说他们甚至夸下海口，说要当场修改参数，重新发射，还声称最后三次试射全部命中靶子，表哥您说c组是不是奇葩！” 魏启龙脸色阴沉：“这不是胡闹吗？我打了小半辈子的仗，从来没听说过在试射场修改发射参数的，临时抱佛脚也没有这样的！胡闹！” 董明道：“谁说不是呢！但偏偏得由着他们去闹，说什么不让他们试射就要上军事法庭，这不是强词夺理嘛！” 魏启龙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他们想怎样！” 说这几句话时，魏启龙脸色非常难看，这次千里迢迢来参加试射目的就是为了检查新武器进展。 近期南方边境局势吃紧，战略布局需要调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武器试射重要性。而此刻试射场有人捣乱，这是他无法容忍的。拥有少将军衔的他拥有比这里任何人都有大的能量。 雷霆之怒正在积蓄！ 董明非常清楚这个现状，心中暗笑，王朝阳啊王朝阳，你们自己撞在枪口上了，别怪我！ 三人站在人群的外围，没有引人注意。 人们继续谈论着。 “这太奇怪了，这简直不可能的事情。” “嗯，当真神奇！计算量有多大你知道吗？我也是从事军工行业的，这临时计算参数啊……我的天不敢想象！” “更不敢想象的是命中率，三次试射三次命中，这意味着什么命中率100%啊！你们有谁听过试射命中率100%的吗？” …… 听到这些人的讨论，魏启龙微微一愣。这些人讨论的话题跟董明和向主任介绍的事情，似乎不是一回事儿。 董明紧张起来。 向主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便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魏将军到了，都不要嘀咕了！” 众人大惊！集体发现鼎鼎大名的魏启龙正站在他们身后，顿时集体噤声。 而那位发射场的指挥官银发老兵也转过身道：“外面太冷，咱们回指挥部再谈吧！” 魏启龙没有进指挥部的意思，问：“这边发生了什么？” 银发老兵表情有些尴尬，吱吱呜呜说不清楚。 其实跟其他人一样，这位试射场指挥官也处在震惊之中。 就在刚刚过去的半小时里，c组三个人重新调整了发射参数，而利用新的发射参数进行三次试射，结果三次试射全部命中目标，这彻底让他震惊。 跟其他人的认知相似，临时修改发射参数这几乎是疯狂的举动，然而现实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在这种疯狂举动所带来的，竟然是让人无法相信的结果！ 三次试射，全部命中目标。 纵使这个银发老兵拥有几十年的试射经验，但却无法解释眼前的现象。 见对方不说话，魏启龙勃然大怒：“哑巴了？” 第455章 调查 背魏将军吼得心慌，银发老兵只好把球提给罪魁祸首：“还是让c组的人给您解释吧！” 此时王朝阳，甄虎和正青春三人已经来到近前。 魏启龙看三人一眼问道：“听他们讨论，说你们临时修改发射参数，并且三次最后三次试射全部命中目标？” “没错。”开口的人是王朝阳。 “发生了什么给我详细说一下！”魏启龙道。 “前几次试射，我们全部脱靶，后来发现发射参数被人篡改，然后我们要求修改参数并临时做了计算，利用新的发射参数试射，结果三次全部命中目标，这就是所有经过。”王朝阳介绍一遍，在介绍过程中，王朝阳注意到站在魏启龙身后的董明。 “现场计算发射参数，这种事情闻所未闻，你们是怎么计算的？给我解释一下。”魏启龙命令的口吻。 “与其关心我们的计算方法，不如调查一下参数是被谁修改的！”王朝阳的语气偏冷，他此时心里怄着气呢！尤其是看到对方身后的董明，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敢肯定篡改参数的事情跟这个公子哥有关。 “王朝阳你怎么说话呢？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吗？”向主任立刻喝到。 “我说的是事实，我的要求也非常合理，这跟对方身份有关系吗？”王朝阳一副寸步不让的表情。 以前很少这样锋芒毕露，但这次事情让他感到极度愤怒，到怒不可遏的地步。发射参数是他们整个攻坚组的劳动结晶，被人篡改导致试脱靶，这种卑劣的举动触及他的底线。 况且，幸好他们发现得早，如果没有发现呢？ 向主任又要说话。 但魏启龙却伸手，轻轻一笑说：“年纪轻轻，有点脾气正常，只要有真本领，就可以得到别人的尊重。” 王朝阳：“真本领不敢说，最后三次试射命中率达到100%，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魏启龙：“所以你是想说，前七次的脱靶跟你们没有关系，你咬定是有人篡改参数？” 王朝阳：“我敢肯定。” 很少有人敢这样跟自己对峙，魏启龙突然大笑起来：“本想看试射结果，却遇到这么件事，也好，我就当一把断案的包公，先回到指挥部，我要把这事前因后果了解一遍！” 众人一起往回走。 看到魏启龙走在前面，摆出一副要把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的架势，董明心跳如雷。心里有鬼，当然没法像其他人那样坦荡。向主任拉住董明小声提醒说，想想办法，这样下去不行！ 董明也害怕，他知道这位表哥很从小宠他，但是公事公办的铁面也是出了名的。如果当众把查出真相，就算魏启龙想帮他也没办法。篡改发射参数这种事情，往大了说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想到这里，董明快走几步拉住他的表哥，低声说：“表哥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魏启龙一愣：“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我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 董明带着哭脸说：“我的事和眼前的事情相关。” 表哥点了点头，把董明带到一旁，有什么事现在说吧！ 董明已经想好了措辞：“刚刚跟您顶嘴的那个年轻人叫王朝阳，我跟他有过节。” “你跟他有能有什么过节？” “表哥您别嫌我没出息……我以前交过一个对象，是省电视台的演员，我俩感情非常好，但不知什么时候王朝阳认识了我对象，然后就是一顿不要脸地穷追猛打。搞得我和我对象现在的感情破裂，我找王朝阳谈话让他离开我对象，结果你猜王朝阳怎么说？他竟然不给我面子！” “我这身份，本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哪找不到女人嘛……但以前接触过几次，他每次都会跟我公开作对。就这样我不搭理他，反倒助涨他的气焰！这事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联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怀疑王朝阳会有意针对我！” 魏启龙听得一愣：“你的意思是说……” 董明道：“表哥你想，这次事件跟他们的发射参数表有关，但发射参数表这么重要的文件都是自己随身携带，别人几乎没有机会接触，他们偏偏说参数表被人篡改过。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前脚说参被人篡改，后脚就用短短半小时完成计算，并且让命中率达到100%，这事太假了吧？” 魏启龙点点头，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假。 董明接着说：“不知表哥怎么看，反正我不信。我从没听说过有人可以当场重新计算参数并且将命中率提升到百分百。所以我刚刚在想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演戏呢？他们自己改了参数，故意让前七次脱靶，然后找个借口说什么重新计算，实际上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只需要把事先准备好的参数更正就能完成‘壮举’……好有心机呢，一方面可以用这个机会来陷害我，另一方面向众人炫耀他们的能力。半个小时之内完成参数重新计算，这事说出去多么的有面子呀！” 魏启龙听到这里微微的点头。 他听董明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且不说那些儿女情长的琐事，单说半个小时之内完成参数重新计算的“壮举”，他便无法不相信。 注意到表哥的脸色发生变化，董明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接着道：“所以表哥，我敢保证用不了多久，王朝阳就会开始针对我！表哥我是了解你，一向秉公办事铁面无私，但我希望您一定明察秋毫，别反过来委屈了自家兄弟！” 魏启龙思考一会儿说：“好的，情况我了解了。” 众人进入指挥部，魏启龙也不跟其他人谦让，大马金刀地坐在当众主位，让王朝阳经过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因为大定心思要“断案”，中间涉及到其他人人，魏启龙会让人立即过来当堂对峙。 如此一来，半个小时之后事情的真实情况被搞清楚，但唯一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 那就是参数到底有没有被人篡改？ 魏启龙问：“你一直咬定有人篡改你们的参数表，但你们在这试射场中没有仇人吧？有谁会做冒险做这种事情？” 这话有几分诱导的意味。 但此刻王朝阳心中愤怒难平，不假思索地说：“试射场中，这位向主任和那位董公子都跟我有过过节，所以如果你问有谁可能找我麻烦，那我会猜测这两位！” 这话说得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对面的董明手心冒汗，心中暗道侥幸，若不是提前跟表哥提过，这次就被动了。 魏启龙的脸色阴沉下去，冷哼道：“胡说八道！” 第456章 增加试射 魏启龙的雷霆之怒在此刻爆发，而直接承受这雷霆之怒的人是王朝阳。 在回到临时指挥部之前董明主动交代过跟王朝阳的过节，在魏启龙的心中王朝阳是耍弄伎俩挑衅权威的一方。而就在刚刚，王朝阳当众指认董明和向主任的做法，直接印证了魏启龙的心中所想。 他果真敢陷害自家表弟。 魏启龙少年得志，性格上一贯是雷厉风行和嚣张刚猛。他不欺负别人就罢了，现在有人欺负到自己家兄弟头上，岂能不怒？ “怀疑他们，你有证据吗？”魏启龙沉声道，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一副山洪欲崩的气势。 “这里都是你们的人，我当然找不到证据。”王朝阳。 “找不到证据，就可以乱说吗？”魏启龙狠狠一拍桌子，向前跨出一大步，无与伦比的威严，龙虎之气毕露，居高临下地瞪着王朝阳。 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向后退一步，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得，喘不过气来。 而此刻的王朝阳，能感受到对方的滔天愤怒，但却没有退缩。 若论气势，王朝阳不奢望超过对方，但心里相信事实。无论对方站的是什么人，事实都是不可动摇的。 眯眼看着王朝阳的样子，魏启龙心中怒火更盛。 他身居高职，且身处军营之中，骨子里自有火爆脾气。遇强则强，断然没有主动收敛的可能。一个毛头小子胆敢公然挑衅自己的权威，魏启龙面带怒色，又是向前一大步。 魏启龙揪住王朝阳的衣领：“你狠猖狂！” 这个举动把甄虎和郑青春都吓得一跳。甄虎上前一步就要帮忙，但是无奈动手的人是魏启龙，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出手。而一旁的郑青春急忙喊道：“不要动手，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讲。” “其他人不要插手！”魏启龙岂会在乎别人，继续抓住王朝阳的领子。 王朝阳心中本就有怒气，此刻被对方率先动手，更是愤怒，双目盯着对方，突然冷笑起来。 魏启龙：“你笑什么？” 王朝阳说：“突然间想起一句话来。” 魏启龙问：“什么话？” 王朝阳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魏启龙脸色发黑：“你是说我蛮不讲理了？” 王朝阳指了指抓住自己领子的手，反问道：“这是讲理的样子吗？” 魏启龙道：“这里是军营，拳头也是道理之一，你不知道吗？” 王朝阳又是一阵冷笑：“那我真是领教了，魏将军好大的威风。” 局势陷入僵局，全场安静的落针可闻。 其实从魏启龙的角度讲，他当然不至于真的动手，毕竟双方身份相差悬殊。 而对于王朝阳来说，心中固然气愤填膺，但也知道一直僵持下去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糟糕 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开始担心起来。来到试射场本是一场试射，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俨然超出他们所料。如事情进一步搞大，难免不会受到牵连。 此时此景，唯一开心的就是董明和向主任了，这两个人跟试射没有直接关系。事情闹得越大，对他们越有利。 “魏将军，试射还没有结束。我建议继续，至于c组投诉的事情，以后再做定论，您意下如何？”试射场的组织方，白发老兵开口道。 “嗯……”魏启龙点点头，“我千里迢迢赶过来，目的是试射结果。结果现在还没出来吗？” 银发老兵说：“三组试射都已结束，命中率已经统计完毕。我本打算向您汇报的，但刚才这情形……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魏启龙：“啰嗦，结果出来了，那现在就跟我说！” 银发老兵立即拿出一张纸来，分别介绍了a组和b组的试射结果，根据结果中的记录，a组的命中率要比b组高，而伤害系数双方持平，这样算下来获胜的应该是a组。 听到这里，甄虎高声道：“没有c组的结果吗？我们同样参加了试射，总该有个结果！” 银发老兵说：c组结果也有，你们的命中率是百分之三十，而伤害系数是0.88?排在三组的最后。” “这种算法不对，前七次的脱靶不应该算在其中！”甄虎抗议道。 “如果不考虑前七次，那我们的命中率应该是百分之百！”正青春同样高声道。 “这个事还有争议，现在无法下定论，所以只能暂30%算。”银发老兵解释。 “我反对，我坚决抗议！”甄虎朗声。 “你抗议也没用！”银发老兵无奈道，“看来这个话题一时半会无法搞清楚的。” 王朝阳此刻再度开口：“各位，篡改参数的事情姑且不论，但命中率的事情总不该问题吧？我们的命中率能达到百分之百，这是不争的事实！” 仿佛故意针对一样，王朝阳开口后，保持沉默的魏启龙也开口：“年轻人，见过狂的，没见过你这么狂的，100%命中率也敢说出口？” 王朝阳神情镇定：“我们有这个自信！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增加试射次数，考验一下我们命中率是真是假！” “试射次数是有规定，怎么能随便增加次数！这是有明文规定的！再说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能陪他们这么耗下去！”向主任沉不住气了。 但不等他把话说完，魏启龙却抬手制止对方。他对王朝阳道：“你真有这个自信，那好，可以增加次数，五次！” 微微一顿之后，魏启龙又说：“不过把丑话说在前面，已能达到百分之百的命中率还好，如果达不到，那你们输掉的将不仅仅是一场试射。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拿试射当幌子，故意陷害别人。”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听得众人不得，脊后冒出凉风。 王朝阳想都没想说：“可以。” 一场试射演化成现在的样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过有魏启龙主张，没人敢阻挠。银发老兵吩咐试射场的人安排增加试射。其他人纷纷离开指挥部，跟着c组的人，打算一看究竟。 第457章 单独聊 c组额外获得五次试射机会。 而试射的结果证明，王朝阳他们没有浪费机会。 五次试射，全部命中靶子！ 如果说在试射之前，所有人都认为王朝阳是自己找死，那么在试射之后，他们意识到自己见识短浅，到怀疑人生的地步。 进而人们开始思索，五次试射全部命中，那名是不是可以间接证明，他们举报参数遭到篡改也是事实呢？ 正青春暗暗松一口气，试射过程中这位女中尉他一直绷着呼吸，生怕出岔子。好在实际情况证明，他们的榴弹炮真的很优秀。 反观那位魏将军，此刻脸上面无表情。 王朝阳主动发问：“新增试射结束，现在怎么说？” 魏启龙的沉默持续片刻，开口：“我承认你们的命中率可以达到百分之百。而且做出判断，本次试射的获胜方式你们c组。这没有任何问题。” 说到这里，魏启龙似乎还有话没说来，但他没有继续说，转身看向试射组织方的人说：“就这样吧，试射结果已经出来，后面的事情你继续。不过最后我有一个要求，我希望c组这位王朝阳可以留下来，我想单独跟他唠唠。” 众人摸不到头脑，这位将军的路数不按常理。按理说王朝阳这样公开跟他争论，他应该愤怒才对，但现在不但把宣布他们获胜，还要单独跟他交谈。 当然，此刻没有人去揣测这位领导的心思。 试射场的领导做了结束总结，正式宣布c组获胜，并将集体二等功的锦旗送到王朝阳他们的手中。 当然锦旗只用于展示，作为集体二等功的正式文书，银发老兵把相应的证件也一并颁发给c组。 如此一来，试射就此结束，一切尘埃落定，c组这个祖居争议的参赛方成为最大黑马。 a组和b组不免心中不快，但是也说不出什么，因为最后那五次试射他们亲眼目睹，同样受到震撼，高达百分之百的命中率让他们望尘莫及。 其他人散场之后，王朝阳三人留了下来。 魏启龙点名要见王朝阳，所以甄虎和正青春留在临时指挥部等待，王朝阳一个人去见魏启龙。 房间里魏启龙和王朝阳对面而做。 魏启龙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端详好久才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喜欢你。” 王朝阳点头。 魏启龙说：“但即便我不喜欢你，仍然把集体二等功的荣誉颁发给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朝阳道：“为什么？” 魏启龙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给你讲几个题外话吧！” “南方边境的局势，近期并不稳定，某些边陲效果总是蠢蠢欲动，屡屡挑衅大国威严然，而咱们国家虽然是号称大国，但军事实力并不雄厚，这是令人遗憾却无可辩解的事实。” “受到挑衅怎么办？当然不能怂！所以咱们只能增派人手镇守边疆，目的是达到战局的平衡！” “……为了达到占据平衡，我们唯一的方法就是增加驻兵数量。这是一个并不露脸，却又有些无奈的选择。因为咱们的武器不行，所以只能用人数凑。” 顿了顿，魏启龙接着说：“我再给你讲第二个故事，当年轰轰烈烈的北方战争，局势岌岌可危，帝国主义的獠牙一度威胁到祖国北方边疆。领导人果断决定出兵援助，经过艰苦卓绝的战争，最终取得了胜利……但是胜利的代价是什么呢？一个惊心动魄的数字式：我军的死伤人数是敌人的十倍以上！” “这是一个悲壮的胜利，原因是什么呢？仍然是武器不行，军事装备落后，敌人已经开始玩飞机坦克，咱们还玩小米加步枪。” “胜利是用同志们的献血拼出来的，值得歌颂。但未来呢？又这类战争继续用命拼？” 魏启龙的呼吸变得急促，握起的拳头用力按在桌面。 王朝阳沉默，等待着对方的继续。 魏启龙平复片刻，又说：“我正是深刻体会到这种现状，所以才格外重视军工科技人才。而这次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检查试射结果，正是因为跟南方局势有关。就个人来说，我不喜欢你，但就军工科技能力来说，我不得不尊重你，因为你们的榴弹炮命中率高达百分之百，这是我亲眼目睹的事实。” 王朝阳静静听完对方的话，开口：“所以，我可以把这番话理解为你对我的认可，是吗？” 魏启龙点点头说：“可以当然。” 王朝阳：“谢谢。” 魏启龙道：“当然，这不是我单独见你的唯一目的，我想针对你们的那款榴弹炮的结构设计，提出一些建议。” 王朝阳一愣，没想到对方也会提出设计方面的建议。 魏启龙说：“不用这么看我，我虽然不是工程师出身，但见多识广，总能提出一些具体意见。就比如针对榴弹炮的底座设计，我觉得底座可以朝着轻便的方向进行优化，没必要做得那么大。而前后轮也可以造得更小一些。大轮的优点在于山路行走，实际情况我们在阵地转移过程中，并不需要榴弹炮作为独立单元行走，我们通常的做法是把炮装在车厢里。” 认真的听完魏启龙的话，我朝阳说：“谢谢提出的宝贵意见。” 等了一会儿，发现王朝阳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魏启龙问道：“看你的意思，只谢却不打算改吗？” 王朝阳说：“我不打算更改。” 魏启龙压住怒火：“你该有觉悟，我所说的不仅仅是建议，更是命令。” 王朝阳却说：“任何一种设计的选择都有利有弊，如果利大于弊，那就没必要修改。这是工程师的思维模式。” 魏启龙反问：“你想说，我的意见弊大于利？” 王朝阳点了点头：“既然谈到这个话题，我不介意把我的想法说给将军听。关于榴弹炮的底座结构，的确厚实一些，但我的出发点在于兼容更高射程，和更大威力的炮弹要求。现在的射程是60公里，未来会不会有一天要求射程增加到70公里或者80公里呢？” 第458章 讨论 “如果未来战略需要，射程提到70公里甚至80公里，那我的底座仍然可以胜任……并且增加射程这种事情是极有可能的事情，这不才增到60吗！”王朝阳道。 魏启龙示意他继续说。 “从设计的角度，虽然当前设计存在强度冗余，但却充分顾及到未来升级的可能，互换性和通用型也有考虑。” “说车轮的设计，当前用85号车轮。魏将军建议将车轮减小，目的是降低重量和尺码，对吗？ “不过我希望请魏将军考虑一下，以后战场上不会要求榴弹炮具备独立转移的能力吗？ “如果有这种潜在需求，那么我的建议是维持我的设计，它有利于提升机动性。” 听到这里，魏启龙微微动容，“你的意思是说你在设计车轮尺码时考虑过未来战局？” 王朝阳回答说只是设想过一些上可能出现的情况，如果每次移动阵地都需要把榴弹炮装在车上转运，这太麻烦了，如果榴弹炮可以利用拖钩，挂在机动车后面直接进行转移，那会快捷很多。 魏启龙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身子，问他想象中的未来战场会是什么样的。 王朝阳说随着武器科技含量的增加，未来战场的机动性会越来越强，对步兵的依赖会越来越小，机动性在战斗力中的比重越来越高。 说到这里，王朝阳回想了一番“未来战场”的样子，那些表现未来战场的影片中，都会有火力覆盖性的场景，传统靠步兵攻城拔寨的战斗模式会渐渐被被抛弃，相反在短兵相接之前，如果能够以强有力的武器对敌方战场进行覆盖，然后以坦克兵扫尾，打扫战场，这一定是未来战场的发展模式。 “……也正是基于这点，我认为这款榴弹炮牺牲了一些设计重量是值得的，换取而来的是机动性的大幅提升以及更大火力的互换性。” “这些想法你听说讲过？”魏启龙起身走到王朝阳跟前。 “不是听谁说的，而是我自己幻想的。” “不要敷衍我，跟我说实话！”魏启龙的声音增高，情绪有些激动。 王朝阳刚刚那番话所体现的军事素养极高，魏启龙不相信一个普通的工程师能说出这些。 王朝阳当然没发跟他细致解释，身为“未来”的人谈，讨论“未来”战场的发展趋势，这本就是如数家珍的事情。 王朝阳只能随便解释说平时喜欢军事，还总听厂里老人们闲谈，才忍不住胡思乱想的。至于有几分是对的，他也说不好。 魏启龙没有追问下去，也只能暂时把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当成巧合。 当然即便是巧合，魏启龙也不会否认王朝阳在军事战略方面的见解之高。身为军事高级将领，他不会放弃这种探讨的机会。 接下来的交谈继续，讨论的话题也不仅仅局限在对未来战场的推测上。魏启龙平时思考的问题很多，在跟王朝阳交流过程中，魏启龙惊讶地发现几乎对于所有问题王朝阳都有较深的见解。在一个又一个的话题过程中，魏启龙甚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受。 于是乎这样一个，原本打算十几分钟结束的交谈，进行了整整一个小时。 临近结束，魏启龙意犹未尽地问王朝阳：“接下来行程什么安排。” 王朝阳回答说：“试射已经结束，打算离开这里，答应过吴参谋长要回去向他汇报情况。” 魏启龙说：“我还有些问题想跟你探讨，多留一天。” 王朝阳问：“你这是询问，还是命令？” 魏启龙眉毛一挑：“这有什么区别吗？” 王朝阳：“当然有区别，如果魏将军询问我，那我可能会拒绝。但如果是命令我，那我只能留下来。我担心魏将军一个不开心，再次跟我动手。” 魏启龙盯着王朝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这是拐着弯损我是吧？你是不是又想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王朝阳也笑了出来。 辞了魏启龙，王朝阳回去跟甄虎和正青春回合。 甄虎和正青春早就等急了，见王朝阳回来便立即上前询问情况。王朝阳简单描述了说跟魏启龙交谈的过程，也说了这位魏将军要求他多留一天的事情。 二人听了这话，啧啧称奇。 此前只知道魏启龙和王朝阳有矛盾，没想到短短几十分钟的交谈，两人的关系竟然好转。不过这样一来，三人只能改变行程，多留一天。 王朝阳和魏启龙分开之后，董明立刻跑过来，跟他的表哥见面。 此刻的董明有一肚子疑问，他第一个想不明白的就是表哥为什么要支持c组获胜。第二个问题是表哥单独跟王朝阳见面聊了些什么。 魏启龙跟表弟说出他的理由。c组的榴弹炮命中率达到百分之百，这是他亲自见识过的事实，其他情况一概不论，单是这一点c组就可以获胜。 命中率是铁一样的指标，由不得任何讨价还价。所以魏启龙旗帜鲜明地标示，c组获胜。 至于谈到跟王朝阳交谈的内容，魏启龙脸色沉下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弟，问道：“此前你跟我说，你跟王朝阳有矛盾？他多次纠缠你的女朋友，而且多次跟你做对，此话是真是假？” 董明心中咯噔一声，急忙说这当然是真的。 魏启龙沉着脸色：“你确定？” 董明心里腾腾直跳，硬着头皮说：“我……我当然确定，在表哥面前，我怎么敢说假话。” 魏启龙继续沉着脸色说：“但通过刚刚跟王朝阳的交谈，我断定王朝阳不是这样的人。” 董明更加着急：“表哥，王朝阳是不是跟你说什么花言巧语了？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胡说八道，这个王朝阳早接触过几次，巧舌如簧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他……他十句有九句是假的，所以你千万不要被他蒙蔽啊……” 在董明说话过程中，魏启龙静静看着他，这个举动令董明越发地心虚，说到后面变得语无伦次。 第459章 影响 听不下去了，魏启龙挥挥手，止住表弟，说：“我和他并没有谈论你们的恩怨，我们谈论的是其他会话题。我们谈论了关于榴弹炮的设计问题，关于未来战场局势的发展问题，在谈论这些问题过程中，我发现王朝阳的技术能力极强，他的大局观非常精准。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态度中流露出一种让人说不清楚的感觉……或者说是一种莫名奇妙的折服感！ “我可以断定，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为儿女私情而蝇营狗苟！你所描述的情况，绝对不真实！” 董明急得直跳脚：“表哥，他那些都是装的！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魏启龙猛地一拍桌子。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刚才说的话？我和王朝阳所讨论的话题是榴弹炮的设计细节以及对未来战场的局势预测，其他话题上他可以巧舌如簧，但在这种话题上，如果没有真知灼见，我会看不出来吗？你是觉得我的水平很低？” 意识到表哥真的动怒，董明不敢说话。此刻的董公子是心虚的。 魏启龙见多识广，看到表弟这副表情，已经猜到真相。少顿片刻，问道：“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半个字都不要对我隐瞒！” 董明犹豫起来。 魏启龙沉着气说：“难道要让我把事情捅到你家老爷子耳中去？” 董明浑身一个哆嗦，急忙摇头说不要，这种事情千万不要逃到我爹那去。 于是董明把他如何跟王朝阳结怨，如何利用向主任的关系篡改王朝阳他们的发射参数都说了出来。 “糊涂啊，你简直太糊涂了！” 魏启龙气得直攥拳头，一副恨铁不正当的样子。 他说：“表弟，你生在咱们这种家庭，起点非常高，将来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但为什么偏偏境界这么低呢？为了一些儿女私情就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这事严重了要上军事法庭？” 董明开始冒汗。 “……暂且不说军事法庭的事，如果这个事情通到你家老爷子耳中，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理你？或者更深一步，如果真闹到军事法庭，会不会牵连你家老爷子？” 董明真的害怕了。在这位从小就敬仰的表哥质问面前，他突然扛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表哥，我是一世糊涂啊，我也不想这样，你一定不要见死不救！” 魏启龙在董明肩膀上狠狠拍一下：“你知不知，你此刻的行径，是我最厌恶的事情。” “国内的军工实力非常低，一位优秀的军工人才多么的难得，这是你无法估量的。如果这次的陷害得逞，那王朝阳这样优秀的人才以及他们的武器就会被埋没，这对军工行业是多么严重的损失，你估计得到吗？ “再往深考虑一步，他们的武器会影响国家层面的战略布局！不妨大胆假设的一下，如果哪天南方边境发生战争，这么优秀的武器无法列装，那祖国会因此多牺牲多少战士，你敢想象嘛？” “所以董明，眼光要开阔一些，不要总盯着自己那点鸡毛蒜皮。” 听到表哥最后这段话，董明脸变白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严重。 魏启龙喘着粗气，久久无法平息，看着这位吓得魂不守舍的表弟，他摇了摇头说：“从这个角度上，你不单不应该记恨他，反而应该感谢王朝阳。正是因为王朝阳的距离力争和不畏权威，你的小伎俩才没能得逞，因此才没有酿成大错。” 董明瘫坐在椅子上，两只胳膊垂在体侧，有气无力的看着表哥说：“表哥我知道错了。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办？表哥您让我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魏启龙也在考虑该怎么帮这位表弟擦屁股，说：“首先最重要的，你要向王朝阳他们道歉。至于到底该怎么处理，我需要详细考虑一下！” 此刻的董明，还哪敢说半个不字。他虽然顽固任性，但是魏启龙刚刚那一番话深深的触动了他，被那股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如果道歉能缓解压力，那他不会拒绝。 “王朝阳他们会额外逗留一天，明天我会约他过来谈事情，到时候你也一起过来，找机会给他道歉。” 董明点头。 王朝阳和甄虎正青春乘坐通勤班车返回招待所。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借用招待所里的电话，把试射获胜的消息传递给家里那群兄弟们。 其他攻坚组的成员都在等待这个消息，听到最终获胜者是他们，并且获得集体二中二等功顿时激动起来。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而集体二等功更是额外的惊喜。 借着这种情绪高涨的时刻，甄虎亲自发话，回去就聚餐，庆祝胜利！这个提议得到一致同意。 电话挂断之后，正青春指着王朝阳的脖子问：“你没事吧，揭开衣领我帮你看看吧！” 王朝阳解开衣领，脖子上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 在试射场中时，魏启龙发火揪住王朝阳的衣领，勒出这样的血痕。 魏启龙军旅出身，手劲儿大得出奇，而王朝阳又丝毫没有防范举动，所以才落得这么惨。 “我去试着找一些药酒，看能不能帮你处理一下。”正青春去找招待所的人。 甄虎看着王朝阳脖子上的血痕说：“这是个教训，你该锻炼体格了。没事可以学几招简单的军体拳，以后好歹有些反击防范的能力。” 王朝阳哭笑说：“我也想，但我就一文弱书生，对方是魏将军！” 甄虎说：“以后抽到时间我教你几招。” 王朝阳说：“那当然好。” 等了一会儿，正青春空着手回来，沮丧地说道找了一圈儿，找不到合适的药。王朝阳只好说先忍一忍，等会去之后再找药。终归是皮外伤，不用太担心。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敲门。 开门后看到一个一身军装的通勤兵，手里手里拿着一个药箱，自报家门说是魏将军派来的，专门给王朝阳送药的。 正青春上前接了药箱，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一些上好的外伤药。够及时，没料到魏启龙是粗中有细的性格。 也看得出，魏启龙很看中王朝阳，不然不会特意派兵送药。 第460章 未来局势 第二天一大早，军区招待所外面有车来接人。不用问也知道是魏启龙派来的专车。 由于没有受到邀请，甄虎和正青春只能继续留在招待所，王朝阳一个人上车，前去跟魏启龙会面。 见面地点在试射场办公区的一间办公室中，见面时董明也在。 开门见山，魏启龙要求董明首先向王朝阳承认事实，并且当面道歉。但董明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作为从小颐指气使习惯的董公子，这样当面跟别人低头道歉的事情是从未做过的，看着王朝阳，他开不了口。 魏启龙也没有强求董明，而是跟王朝阳谈起正事。 他打算谈的话题有两个，一个是王朝阳对于榴弹炮模块化设计的理念，第二个是跟王朝阳进一步探讨对未来战争形势的预测。 模块化设计的理念是在榴弹炮项目之初，王朝阳就有的想法，他主要想解决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对于更远射程的要求，第二个是对炮弹威力的要求。在整个过程中，王朝阳说服项目组在榴弹炮的底盘和炮身都留有一定的冗余。 这个设计理念王朝阳曾在一定程度上跟正青春讨论过，但是没有像今天这样全盘说出。 按照王朝阳的想法，这款榴弹炮可以看作一款原型机。通过更换不同的弹药以及发射装置便可以适应不同的战术要求，这是模块化设计的精髓所在。 昨天交谈过程中，魏启龙只是泛泛地解了王朝阳对于模块化设计武器的构思，当时便已经受到震惊，而此刻听王朝阳详细解释之后，魏启龙叹为观止。 这种模块化设计的概念理论十分的先进，根据魏启龙的实战经验，来战场对于这种模块化设计的火炮或其他热武器将有非常广泛的需求。 试想一下吧，以前的一个炮兵连队为了适应平原、山地、丛林或者戈壁等战场，他们需要配备至少六七种不同的炮火武器，所携带的弹药也是五花八门。而有了这种模块化设计理念，他们只需要配备一个标准发射平台，不同要求的发射装置以及弹药就完全可以随意切换，这对于炮兵连队的综合配重来说是极大的优化，节省下来的配重完全可以用作弹药填充。 董明一直留意着表哥的情绪，看到这位经历过大风大雨的将军此刻激动到无以复加，董明惊诧却完全插不上话。 对于董明来说，不太了解那些模块化设计理念的重要程度，但是他却惊讶于魏启龙巨大的情绪波动，这是在他以前从未敢想象的。 魏启龙仔细地品味着王朝阳刚刚的一番论述，突然问到：“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出来？” 王朝阳笑了笑：“哦，魏将军猜到了什么，不妨说出来，看看魏将军猜的对不对。” 此刻两人的交谈语气，与其说是上下级关系，更像是朋友。 魏启龙习惯性地捏着高高耸起的颧骨说：“这次试射有abc三组，a组b组的武器也是不错的，他们一个的重点在火力，另一个重点在射程。但如果你这种模块化设计理念可以彻底地在你们的榴弹炮上实施，那可疑顶替a和b组。” 王朝阳佩服魏启龙心思之敏锐，点点头承认道：“我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模块化设计理念只是一个开端，没有成熟，所以在这个阶段不方便说出来，而如果我说出来，a组和b组的人还不找我拼命？” 魏启龙笑道：“有这种可能，任何一种武器的研发那都是数十名军工工程师好几个月的劳动成果，如果被他们得知，他们的武器会被你们顶替掉，那拼命都是小事吧！” 听到这话，王朝阳心中骇然。 不过魏启龙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当然，我是不会允许他们拼命的。为一直认为，武器和商品一个道理，都要讲究竞争，没有竞争就不会出现精品，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搞市场经济，咱们军工的思想也不能落后。所以我是完全支持你这种模块化设计理念的。” 王朝阳紧跟着说：“有了魏将军这话我心里就踏实了，等哪天a组和b组的人找我拼命，那我就亮出魏将军的旗号。” 魏启龙笑吟吟道：“你小子机灵，如果真要有那么一天，我相信a组和b组不会找你拼命，他们的思想觉悟也不低。” 这个话题结束，魏启龙和王朝阳继续讨论关于未来战争的形式判断。 对于这个话题，魏启龙自然是有许多见解的，不过这次谈话的主要目的是听王朝阳说，所以魏启龙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让王朝阳说。 王朝阳算不上一个100%的军迷，但是作为一个从未来过来的人，他有大量影视作品可以借鉴，那些战争题材的电影，王朝阳看得非常多，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他是很有发言权的。 当前是80年代初，中东地区并不太平，地区矛盾持续发酵，在未来的十年内就爆发一场举世瞩目的海湾战争，而这场战争将被军事评论家视为近代战争的经典案例。那是最接近所谓的现代战争的一次实战，王朝阳回忆着当时作战双方的战略战术特点，洋洋洒洒地跟魏启龙描述着。 远程火力支援，炮火覆盖，空军抢占制空权，装甲兵推进……这一系列名词被王朝阳讲述出来。 在听王朝阳谈论这番话之初，魏继龙坐在他的椅子上。 而当王朝阳说完一半时，魏启龙已经坐不住了，起身背着手在房中踱步。 等到王朝阳把话说完，魏启龙站在窗边发呆，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位将军的额头竟然冒出一层冷汗，一根手指在膝盖旁边用力地敲打着。 因为身份的关系，魏继龙会参与国家级别的战略计划指定。但受限于当代国家军力军事实力，他们所制定的战术和战略，都是以步兵为主。 就在王朝阳描述未来战争模式时，魏启龙会忍不住在脑海中将他们所制定的战术和王朝阳描述的战术进行对比。 他得出一个结论，他们所制定的战略战术，放在在王朝阳所描述的大框架中，完全没有获胜的机会，甚至可能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魏启龙才会冒出一身冷汗。 第461章 暴发户级别 沉默足有十分钟，魏启龙猛地扭过头来，盯着王朝阳说：“刚刚你所说的这番话是从哪里看到的？” 王朝阳道：“这个问题，你昨天问过。” 魏启龙这才想起昨天问过相似的问题，当时王朝阳回答说都是猜测的。意识到这个问题，魏启龙才稍稍缓了一口气。 当然即便是这样，魏启龙仍然心有余悸。他在心中默默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是从装备还是战术上，都迫切需要提高。 不然，很有可能会被时代所淘汰。 王朝阳和魏启龙的交谈持续了一整个上午，在此期间，董明一直在旁观，没有插话。 结束前，董明突然起身，来到王朝阳跟前说：“王朝阳，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王朝阳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董公子竟然会向我道歉？” 董明脸色通红，说：“刚才你和我表哥交谈的内容，我大部分都听不懂，但通过我表哥的情绪变化我知道，你确实有些真才实学！” “我承认，这次试射过程中，我因为一些私人恩怨而对你们用了一些伎俩，这是不对的，表哥曾经批评过我，而现在我也决定向你正式道歉。” 这番话说得倒是坦荡，看得出来，董明虽然是一个顽固子弟，但是毕竟出身于军旅家庭，心胸还是够坦荡的。 “董公子打算怎么向我道歉？”王朝阳问。 “怎么都可以，你说！”董明一脸认真。 “……”王朝阳看着对方片刻，摇头说，“我接受你的道歉，至于其他就算了吧！毕竟最终获胜方还是我们c组。” “嗯。”董明点点头。 “能问下你为什么会现在跟我道歉？”王朝阳问。 “你应说服我表哥，那至少是值得我低头认错的！”董明说话倒是不忌讳。 此刻魏启龙笑出声来，一只手在董明肩膀拍了拍说：“很好，很好，你总算没有枉费我一番心思。这次跟王朝阳的交谈，我刻意让叫你过来旁听，目的就是这个。” 董明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表哥，紧跟着提高音量说：“但王朝阳你要听清楚，我对你道歉，只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这并不代表我堂堂董公子向你服软。” 听他来这么一句，魏启龙顿时瞪起眼来：“你小子胡扯什么？刚刚还想夸奖你几句，这么快又要尥蹶子？” 董明说：“不不，表哥，错事情道歉，这事在理，但这绝不代表我会向他服软，这点骨气我还是有的，即便把这事捅到我家老爷子跟前，我也不会改口！” “你还敢提你家老爷子……”魏启龙怒气腾腾，考虑片刻后说，“终归你小子算有志气，左右王朝阳已经接受你的道歉，这事暂时放下，我想想再怎么处理你的问题。行了你先回去把！” 董明离开后，魏启龙回身取出一副书法来，递给王朝阳。王朝阳打开卷轴发现是“金戈铁马”四个大字。虽然不知道魏启龙为什么突然展示书法作品，但王朝阳还是一瞬间喜欢上了这幅作品。 前世的王朝阳爱好有很多，但如果挑一个最让他无法释怀的就是书法。王朝阳是一个“暴发户级别”的书法藏家。这是朋友们给他的别称，因为王朝阳喜欢书法，全凭感觉，只要感觉对，那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拿下。但即便是王朝阳最心仪的作品，他也说不出太专业的鉴赏。 人傻钱多，全凭感觉，就这样王朝阳落得一个“暴发户级别”的书法藏家。 此刻看到“金戈铁马”四个大字，王朝阳被深深触动，爱不释手地欣赏起来。约莫过了十五分钟，王朝阳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问魏启龙为什么突然展示书法作品。 “这幅作品归你了！”魏启龙道。 “什么？！”王朝阳惊道。 “你没听错。实不相瞒，我也喜欢书法，这幅作品是董明送我的。这次董明做了错事，具体该怎么惩罚他，是我在思考的问题，不过另一方面，他必须给你补偿……见你也喜欢书法，我就把他转送给你吧！”魏启龙道。 “这不太好意思吧？”王朝阳虚伪地谦让道。 “这是应该的。”魏启龙道，一副不容争辩的表情。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王朝阳道，满心欢喜。 收起画轴时，魏启龙注意到王朝阳脖子上有红色痕迹，便问到是怎么回事。王朝阳呼道：“魏将军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脖子上这块伤痕是拜你所赐！” 魏启龙恍然想起昨天揪住王朝阳领子的场景，不禁奇怪道：“昨天只是稍微动一下手脚，就把你搞成这样？我说王朝阳啊，你也太弱了吧？” 王朝阳摊开说：“我怎么能跟魏将军比。您是兵，我只是普通老百姓！” “普通老百姓也不能弱到你这个地步！” 对王朝阳的肢体的鄙视，魏启龙显得丝毫不遮掩，这把王朝阳搞得有些尴尬。 其实魏启龙说的没错儿，即便是跟普通老百姓比，王朝阳的身体素质也是偏弱，以前在家，他也经常被老厂长鄙视。 看起来有必要增强体质了！王朝阳暗暗做着盘算。 “昨天那事，确实是我的不对，既然这样我给你一些补偿吧！”魏启龙道。 王朝阳对这话感兴趣，问道：“魏将军打算怎么补偿我？再送一副字？” 魏启龙道：“我可以教你一手，学会之后你的体质不见得增强，但以后可以防身。” 说完这话，也不见魏启龙换地方，随手把办公室里桌椅挪到一旁，中间腾出一片空地，虎背熊腰地站在那里对王朝阳勾了勾手说：“过来，用你最大力气打我一拳！” 王朝阳后退一步：“我可不上你的套。” 魏启龙瞪起眼睛说：“让你打你就打，别婆婆妈妈的！” 王朝阳担心如果不招办，那魏将军可能会直接动手，便上前一步，朝对方面门打一拳。 不等王朝阳的拳头落在魏启龙身上，魏启龙已经猛地踢出一腿，扫到王朝阳的下盘，王朝阳直接人仰马翻地摔在地上。 第462章 拳头 王朝阳人仰马翻地躺在地上，揉着脚踝说：“魏将军这样以大欺小，有意思吗？” 魏启龙一脸正色说：“让你打你就傻乎乎地打，丝毫不设防范，这事怪我吗？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现在已经死了。来来来，站起来，别装死，再打我一拳。” 王朝阳慢慢站起来，挪到魏启龙跟前打出一拳，但整个过程中，他都在留意魏启龙的下盘攻击。 这次魏启龙似乎没有攻击王朝阳下盘的打算，全是上三路招呼，只见他躲过王朝阳几拳，猛然打回来一拳，那拳势大力沉，威力极猛，王朝阳只好挥手躲闪。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魏启龙猛地踢出一腿，踢在上次相同的位置上，王朝阳再一次人仰马翻摔在地板上。 “来来来，起来再打。”魏启龙命令道。 王朝阳坐在地上不起起来说：“我算看明白了，你这不是教我拳脚，而是公报私仇！” “站起来继续！我的兵都是这么带出来的！” 魏启龙喝道：“拳脚跟数学公式不同，光靠耳朵听没用，必须得形成肢体记忆，而学会肢体记忆的最好方式就是挨揍。”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王朝阳抱怨一句揉了揉红肿的脚腕，还是站了起来。 魏启龙意识到前几次用力过猛，把王朝阳这样的初学者搞得情绪低落，会影响积极性。所以接下来几次魏启龙有意识地减轻力度。 不过即便减轻力度，王朝阳仍然逃不过被揍的命运。 而且你要知道，像魏启龙这样喜欢耍拳头的人，往往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的，他理性上打算减轻力道，但肾上腺素分泌之后，他会越打越兴奋的，那拳头和脚不受大脑控制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到头来，倒霉的还是王朝阳。 就这样，半个小时过去，王朝阳已经鼻青脸肿。用魏启龙所说的话，他的肢体记忆算是初步形成。 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揍经历中，王朝阳深刻体会到“时而虚之虚而实之”的攻击技巧，往往那些看上去很很唬人的招数都是虚招，真正要你命的是那些冷不丁的下黑手。 所以到了后面，王朝阳对魏启龙那些虚张声势的招数基本免疫，用心观察着他的细微动作，预估着他准备哪里下黑手。 这样一来，魏启龙竟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魏启龙停下拳脚，对王朝阳比划大拇指说还不错，学得挺快的。看你也累了，稍微休息一会儿吧。 王朝阳“嗯”一声，猛地向前跨步，猛然一拳砸向对方面门。 时而虚之，虚而实之，你揍了我半天，哥们儿也给你来一次偷袭。 但没想到魏启龙轻轻向旁边一闪，紧跟着膝盖往前一顶，顶在王朝阳的大腿上，王朝阳侧翻到地板上，再一次摔得人仰马翻。 魏启龙哈哈大笑：“跟我玩阴招你小子还嫩点儿。你小子一个眼神儿，我就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这次王朝阳躺在地上彻底不想起来了。一个是王者，一个是青铜，这还怎么玩？ 魏启龙洋洋得意的说：“我的身体肢体记忆是经过上千次的锤炼而形成的，就算我思想上放松，但是一旦遇到危机，也能也能会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正确的判断，所以记住，不要考验我的反应！” 王朝阳揉着后背说：“说得那么玄乎，我咋不信？” 魏启龙说：“信不信由你，我可以跟你定个规矩，这次教你，只要你能学会我这种不用经过大脑就能做出反应的能力，那你就算出师了。” 王朝阳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一言为定。” 魏启龙也说了一声“一言为定”，但其实没在意，这话只当玩笑罢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这种反应能力是在怎样的条件下锻炼出来的，生在和平年代的王朝阳想练就这种反应能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不想打击王朝阳的积极性，便没有拆穿。 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魏启荣便带着王朝阳一起去吃饭。 吃完饭，王朝阳本打算休息一会儿，再继续练，但魏启龙强调说，肢体记忆的形成，前期非常重要，要一蹴而就，否则上午的功夫就白费了。 王朝阳一听这话被吓得一跳，急忙放弃了休息的打算。上午挨揍那么多次，白费了那怎么可以！ 因为打定主意整个下午都练拳，所以俩人没有返回办公室，魏启龙带头来到试射场的一个室内操练场。 操练场足有200平，木质地板，两侧摆有各种健身器具以及器具。 下午的练拳方式和上午一模一样，仍然是两人对练，拳拳道肉那种。 当然了，说起是对练，其实是王朝阳单方面的挨揍。 作为被揍的一方，王朝阳每次都会挖空心思去猜测魏启龙可能会在什么时候下狠手，但是几乎每一次都会落空，而魏启龙似乎有特殊能力一样，总能通过佯攻骗取王朝阳的注意力，而抓住他松警惕的空挡，又狠又准的下猛手。 中途，王朝阳忍不住再次抗议。 他严重怀疑这种方法到底灵不灵，但抗议被魏启龙驳回。魏启龙再次摆出那套肢体记忆的理论。 王朝阳明白什么叫肢体记忆，但问题是此刻肢体已经强烈报警，这样继续下去会被打垮。 魏启龙似乎并不喜欢动嘴，无视王朝阳的抗议声音，上手就打，摆出一副“学不会也跑不掉”的架势，弄得王朝阳有一种上了贼船的错觉。 让王朝阳更加绝望的是，魏启龙似乎没有累的时候。 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从下午12:30一直到4点，中间没有间断过。 王朝阳最后一次倒在地上时已经产生放弃人生的打算。 这次魏启龙没有再把王朝阳揪起来，而是蹲在跟前呲牙一笑说：“现在感觉怎么样？” 王朝阳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说：“我不想说话。” 魏启龙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擦着汗，说：“你不想说话，那就听我说。” 第463章 谭腿 魏启龙道：“上午和下午加起来五六个小时，对付你我只用一招，你有没有意识到？看你这呲牙咧嘴的样子应该是意识不到，现在可以给你讲一讲。” “早年当兵时候，我遇过一个班长，他是民间的高手谭腿的高手，我俩关系不错，他零星着教我一些谭腿的技巧，我受益匪浅。后来又经过大半辈子的戎马生涯，我在一次一次的实践中，在他谭腿技巧上演化和提炼，最后总结出一个套路来。” 王朝阳认真地听着对方的讲解，谭腿的大名他以前听过……当然不是影视作品所呈现的那样绚丽，在现实情况下的一些部队或者军校中，谭腿算是比较实用的攻击技巧。 魏启龙继续道：“谭腿的发力速度快，角度刁钻，收腿要快，这跟咏春拳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咏春拳的重点在于拳头，而谭腿在于下盘，个人角度看来我更喜欢用腿，而非拳，拳打三分力，腿像一条鞭嘛！拳头打人不痛不痒，用腿则往往能让对方倒地，一旦倒地，按在地上就是一顿猛揍！” 王朝阳此刻黑着脸说：“魏将军你这什么思想，按在地上猛揍，听着像地痞流氓。” 魏启龙却一本正经的说：“你还别瞧不起地痞流氓，有些时候地痞流氓的打的打架招数是很值得借鉴的，往往他们用的招数都是在实战中总结出来的，最直接也最有效。” 王朝阳呵呵笑着，揉揉后背说：“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您请继续。” 魏启龙说：“回到我刚刚说的道理。我这谭腿的招数不多，但是刚刚在揍你的过程中，给你的感觉似乎有千变万化，这是什么道理呢？” “抬腿不过膝，这是谭腿的精髓，也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如果把这个宗旨看做是核心招数，那么在核心招数的基础上，我掺杂了许多衍生招数。衍生招数和核心招数混合搭配，在外人看来就显得千变万化，无法捉摸。” 王朝阳微微点头，这个道理听着新鲜。 魏启龙又说：“说到这里，跟你的模块化设计的思路不谋而合，你在模块化设计的思路中，所设想的是一个核心模块，相当于我说的核心招数，对应不同的功能切换不同的模块，但核心模块只有那么一两个。至于其他衍生功能，例如提高射速，增加机动性，或者增加射程，亦或者加强威力，那只需要更换衍生模块就能实现。” 王朝阳忍不住冲对方比划大拇指，能跟模块化设计理念勾连起来，魏将军不一般。 魏启龙感受到对方羡慕的目光，颇为受用地点点头，继续道：“再举个例子，诸多杀人技巧中有一招是割喉，割喉这个动作很简单，就是用锐器把敌人的喉咙割破。但在实战技巧中，你当然不可以拿着一把匕首直挺挺的去割人家喉咙，那样就太愚蠢了。然而如果在实战中可以掺杂一些其他技巧，比如说攻击对方的下盘，攻击对方的胸腹，或者攻击对方的其他要害，这些佯攻手段可以干扰对方做出正确判断，找到机会，便可以实现一击必杀。” “如果把割喉这个动作看成‘核心模块’，那么其他都是辅助，其他动作的目的都是为了达成这最终的致命一击。可能跟个人习惯有关系，相对于其他拳法，我更喜欢谭腿和咏春，两者的思路深得我心。” 听到魏启龙洋洋洒洒的论述了一大段，王朝阳心中暗道，这位魏大将军算得上一位武痴吧，不过仔细想想魏启龙所说，都很有道理的，无论是关于攻击技巧还是跟模块化理念类比，王朝阳都觉得见解独到。 “魏将军，谢谢将这些道理。但我有个疑问，想练成您这种本事至少也得个十年八载吧？我的人生目标不是武术大师，也不是特种兵，可没想把精力放在这个上面。” “十年八载？”魏启龙冷哼一声，“如果资质不够，你就是练个二三十年也白扯。刚刚我说的那一套东西，道理很简单，招数也不复杂，但对经验和天分要求都很高！不过当然，你没必要这么要求自己，就没必要成为散打大师，你只需要掌握一些技巧，免得以后挨揍就行。” 王朝阳黑着脸说：“谢谢魏将军的体谅……我歇够了，咱再练一会儿？” 魏其龙自己喝下一壶水，把另外一壶扔给王朝阳，等王朝阳喝完，站起身说：“施展环节继续。”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王朝阳和魏启龙继续重复着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的事情。 王朝阳全力攻击，魏启龙进行防守反击，跟今天大部分时间的结果一样，都全部对攻都是以王朝阳人仰马翻的躺在地上告终。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魏启龙察觉到王朝阳的进步还是很快的，就比如刚开始时王朝阳经常会犯一些低级错误，也很容易被他佯攻欺骗。 但到了后面，魏启龙发现王朝阳几乎不会吃晃，那些最基础的佯攻已经不起作用，魏启龙往往需要发挥一些力量和速度上的优势才能搞定王朝阳，这让魏启龙对王朝阳刮目相看。 当然他不会把这话说出来，免得王朝阳骄傲自满。 王朝阳心里还是蛮郁闷的，正如魏启龙曾经说过，他的套路很简单，招数也不复杂，每次攻击套路的目的都是以谭腿一招收尾，但是在实战过程中，即便王朝阳把精力放在下盘也往往逃不过魏启龙的攻击。 难道真是天赋不够？ 王朝阳忍不住会想，刚开始时魏继龙说需要长年累月才能达到他的境界，而王朝阳放出豪言说能学会，想想此刻情况，不免有些愧疚。 其实无论是在穿越之前还是现在，王朝阳对自己的智力都自信满满，但是对于自己的身体素质嘛……顶多是马马虎虎。 这种郁闷不断滋生，王朝阳对身体素质开始产生怀疑，果然不是舞刀弄枪的料啊！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6点多，一天的训练结束，此刻，王朝阳依然斗志全无。 看到王朝阳消沉的样子，魏启龙冷冷一笑说：“心里有什么话说出来给我听听！” 第464章 背后 见王朝阳意志消沉，魏启龙冷笑一声问他的想法。 王朝阳摇着头说：“我算是认清现实，我不是舞拳弄腿的料，魏大将军浪费一天揍我，看来是白费心思了。” 魏启龙微微一顿，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其实你也不用灰心，我早就说过，这种事情靠天分，一万个人中有一个天赋合格就不错，你也只不过是跟绝大部分人一样罢了。这事没有什么，别灰心丧气的，毕竟平庸也不是你自己的错！” 最后一句话非常刺耳，王朝阳后颈冒出一层冷汗。 前世的王朝阳在航空局中工作，所相处的同事大部分都是各个领域的顶尖人才，彼此经常互相开玩笑说平庸也不是你的错……但那只是一种玩笑，因为能在航空局共事的，没有平庸。 现在可倒好，这话被结结实实的砸在自己的脸上，听起来心里不是滋味。 魏继龙发现王朝阳对这句话有所感触，便沉默一会儿，然后再说：“其实人生就是这么回事，少年壮志天不怕地不怕，刀山火海也拦不住你的一腔热血，但活到最后人生剩下什么？人生无非是发现自己平庸的过程。我这番话或许有些残忍，但是对于那些真正平庸者的人来说，毫无疑问是非常具有安慰意义的。” “那句话怎么说呢，小姐的压身子丫鬟的命……如果人生而平庸，却有一颗不甘平庸的心，那遭罪的是自己。” 王朝阳苦笑着：“魏将军这是安慰我，还是在往我伤口上撒盐？您不但告诉我是平庸的，还想让我承认这种平庸？” 魏启龙说：“这是衷告。” 王朝阳突然站了起来，以极为郑重的语气说道：“以我的人生经验来说，如果连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平庸的，那这辈子就真的没救了。” 魏启龙眉毛微微一跳，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王朝阳站起来，正面这对方说：“我想说，我并不平庸，而且我也不会甘于平庸，你教的这招谭腿我一定会学会。即便现在不可能，也相信在未来某一天我可以学会。” “你当真？”魏启龙反问。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学拳法，我没有经验，但是毫不自夸的说，我以前接触过太多顶尖科技，难度极高的学术问题，而在每一次解决难题过程中，都会有无数个声音告诉我，办不到，不可以，早些放弃……这种声音有时候来自于身边的人，有的时候来自于我自己，但必然地，于此同时我心中会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我行，我不甘于平庸，我不可以放弃！” “正是一次又一次的不放弃，塑造了现在的我，所以这一次我仍然不会放弃。”王朝阳最后说道。 魏启龙看着王朝阳的表情，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事情大约发生在10多年前，那时候我在某野战军担任团长。为了防范战争，组织了一次丛林野战的演习，分为红蓝双方，我们是红方。任务需要需要穿过一片在三百公顷的原始丛林。完成对敌方指挥部摧毁的任务，任务代号为匕首。” “当时的天气状况非常恶劣，演习场所是近乎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遍布沼泽和毒虫猛兽，这些因素大幅增加了演习强度，我带着兄弟们进行了长达三天的林中进军。在中间过程中，各种意外导致我军损兵折将，我自己更是摔断了右腿。” “当时我们面临的选择有两个，要么认输投降，要么继续前进。如果选择继续前进，将要冒着生命的危险。你要知道那个年代通讯技术非常匮乏，如果我们真的死在丛林之中那可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经过慎重商议，我们一致决定继续执行任务儿。而由于骨折，我成了队伍中最大的累赘，而队伍中的‘眼睛’主动承担起背着我前进的任务。” “眼镜是我们团的指导员，本名叫刘本祥，他瘦瘦小小的，皮肤发黑带着高度眼镜，所以我们通常叫他的外号。其实我并不喜欢这家伙，一天到晚絮絮叨叨，每次我有重大决定他总会跟我唱反调。并且偏偏他仗着读书多，肚子里有墨水儿，每次争论都是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搞得我很少能赢他。嘿嘿作为报复，每次在体能训练中，或者在格斗训练中，我都会难为他，主动挑他做对手，在我手底下他没少吃亏挨揍。” “但是那次，他让我刮目相看。在环境恶劣到寸步难行地步的丛林环境中，普通人都难以前行，但他背着我，硬是走完了最后15公里。我至今都无法想象像他那样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儿是怎样能完成这最后15公里的。” “演习结束之后，我找他喝过一次酒，问他靠什么坚持完最后十五公里的。他跟我讲他是个读书人，身体不是他的强项，但是头脑是他的强项，而这种头脑，也包含意志力。他跟我讲，当时背着我在森林中前行，他也已经精疲力尽，但是他心中就是一句话不断重复，不断的告诉他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哪怕再向前走半步，也要坚持下去……” “就是这样两个半步形成一整步，而一步一步的叠加，最终完成了最后的征程。” “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巨大的能量。”这是魏启龙最后对“眼镜”的评价。 沉默片刻之后，魏启龙又对王朝阳说：“不妨对你说实话，刚刚说你平庸并且劝你甘于平庸，这是我故意试探你。我想知道你的反应。如果如果你同意了我的说法，接受了我的意见，那么我会尊重你，但是我从心我会从心里鄙视你。不过最后还好，你的反应我很满意，你说的那句话我很喜欢，不断的坚持塑造了现在的你，所以你不会放弃。” 王朝阳轻轻一笑说：“魏将军，没有想到您套路满满！” 魏启龙摇头说：“这不是套路，只是习惯罢，我带兵打仗的，常常要把背后交给队友，而如果队友不值得信任，那我怎么放心？所以已经养成习惯，每次跟陌生人接触，我第一反应就是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人。” 王朝阳跟着问道：“那么现在看来魏将军会把背后交给我了？” 第465章 炮火 魏启龙摇头说：“不，你品格虽然不错，但实力太弱，背后交给你你也顶不住，到头来倒霉的还不是我自己？”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王朝阳也跟着笑起来。 因为时间的关系，王朝阳没法跟魏启龙继续练拳，而魏启龙日理万机也不可能逗留太长时间，所以两人这“亦师亦友”的短暂关系，只能持续一天半。 最后魏启龙给王朝阳的建议是，任何时刻都要秉持一颗强悍的内心，那么以后即便没有他的指导，他仍能搞出一番名堂来。 王朝阳对这话深以为然。 待王朝阳和甄虎、正青春离开试射场之后，魏启龙单独见了他的表弟董明。 这几天的董明非常郁闷，一向唯我唯我独尊的董大少爷，这一次在王朝阳跟前吃大亏，并且无法得到表哥的支持，这让他有些怀疑人生。 我董明就这么不堪？ 那天他虽然心甘情愿地向王朝阳王朝阳道歉，但是同时他也表明，只为他所犯下的错事道歉，但打心里仍然不服王朝阳。 见面之后，魏继龙没有再谈董明和王朝阳的恩怨关系，而是交给董明一项任务，本次试射已经结束，c组的榴弹炮作为获胜方将会被送到南方战区进行实地测试。 任何一款新武器的研发，都要经过场内测试和实地测试，这是必要步骤。 这意味着要有人把这台榴弹炮运送到南方边境的战区，并跟踪实际测试，这是一个苦差事，魏启龙打算把这个差事交给董明。 习惯了吃喝享乐的董少爷，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不过魏启龙却摆出一副必须这样做的态度，因为在本次试射过程中，董明犯错在先，道歉不等于惩罚，这个苦差事就是魏启龙相处的惩罚措施。 魏启龙威胁说，如果董明不答应，他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董家老爷子。 一听到自家老爷子的名号，董明顿时不敢反对。 董明本身也是部队中的编制，只不过一直没有要职，才显得像个游手好闲罢了。 这次魏启龙派给他的任务，手续上不费事。由于时间紧迫的关系，魏启龙决定次日回程，而在回程过程中，董明将负责押运那台榴弹炮一同前往南方。 横跨大半个国境的长途旅程开始，经过长达三天的铁路运输和外加一整天的公路颠簸，榴弹炮最终送往驻扎在南方边境的某战区炮兵连阵地。 魏启龙身为高级将领当然不会跟踪具体工作。榴弹炮被移交给炮兵连之后，测试过程将有董明全程跟踪。 董明受到了炮兵连的热烈欢迎，有不少老兵握着董明的手感激涕零。 根据他们讲述，近日南方战局极其不稳定，他们急需一种60公里以上射程的重型武器。盼星星盼月亮，榴弹炮终于给盼来了，他们迫不及待的早点进行实战测试。 董明内心是尴尬的，因为这款榴弹炮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甚至曾经几乎因为他的小伎俩而被断送。 当他的双手被老兵满是老茧的手握住时，董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勉强的点头说你们辛苦了。 “辛苦还是小事情，但如果没有这种高射程的榴弹炮，我们可能会丧命。” 炮兵连长孙国富介绍道：“营地对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那里是沼泽丛林和丘陵的混合地貌，普通射程重型武器几乎没有办法发挥威力。军方情报显示，潜在敌方如今已经从资本主义国家购入射程在50公里以上的重炮，如果我方没有相匹配的大口径武器，在对峙策略上将机器被动。这就好比人家的拳头长打得到你，但你偏偏够不到人家，那这仗还怎么打？” “现在好了，咱们六十公里射程的榴弹炮也到位，可以跟那群猴子抗衡了！”孙国富显得极其亢奋是，看得出来他们对新型武器翘首以盼。 “但志们你们不要高兴太太早，这款榴弹炮还没有正式列装，它的性能性能还在测试过程中。”董明立刻澄清道。 “能送到我们这里，说明它已经具备一定的实力，所以我们仍然开心。而且我一直坚信咱们制造会拥有这类扶起。别的国家造得出来，咱们国家也一定可以。先在好了，这种武器就送到咱们手里，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对他进行测试了。 这位炮兵连长的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一个通信兵跑进来，急切的说道：“敌方有些异动，情况可能会恶化。” 连长孙国富大骂一声，“就说这帮猴子早就按捺不住，他们仗着自己配备了高射程的榴弹炮就想在咱们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挑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现在好了，如果他们敢来，就让他见识咱们的厉害。新型榴弹炮的现场测试，正好可以用在猴子头上。” “传我命令，火速把新款榴弹炮架来，对准对准敌人，一旦得到我的命令就开火。” 整个指挥部已经忙碌起来，进行了进入战备状态。 各种声音的络绎不绝，其中包括电报和电话声。董明怔怔站在一旁，有些出神。从来没想过试射任务会变成实战任务。 有线电话中，不断传出敌人动向的报告。绝大部分消息都是通过步兵阵营传递过来的，通过络绎不绝的消息，董明意识得到局势不容乐观，敌人的气焰似乎极为嚣张。 “轰隆”一声巨响！ 董明感觉天翻地覆一样，他被震得摔倒在地，指挥部的棚顶掉下无数泥沙，然后就听到电话中传来消息，敌人已经开始大肆向我方阵地进发，并且伴随着远程火力支援，这导致我军步兵阵不得不向后退。 但这似乎不是办法，越是向后撤退，敌方的气焰越是嚣张，现在敌方的炮火已经可以覆盖我军指挥部，像这样下去南方边疆就守不住了。 “炮火支援啊！他娘的咱们的炮火支援在那里？我们被敌方炮火打得像王八一样缩在壳子里，太憋屈了！炮兵连，你们干什么吃的，赶紧开火啊！再不火力支援老子的指挥部就快被炸飞了！”电话中喊道，来自步兵指挥部。 炮兵连长孙国富，用力地抓着电话喊道：“别他娘地跟老子鬼喊，赶紧告诉敌人炮火方位！” 第466章 紧迫 “在051高地！敌人炮火在051高地！”电话中回应到。 “果然是051！你们坚持一会儿，我们炮兵连一定把敌人端掉！”挂掉电话，孙国富下令，立即把炮口对准051高地，给老子狠狠地打回去，要把这帮龟孙子扎上天！ 副连长崔明山赶紧拿出军事地图，确定051高地的具体位置。确认之后向连长汇报不具备反击的条件。051高地距离咱们的炮火阵地有58公里，这个距离超出现有火炮的有效射程。 连长孙国富顿时急眼，那不是有一门新增的榴弹炮吗？射程在60公里以上，这个距离正合适。 副连长崔明山不同意连长的意见，因为那款新型榴弹炮还没有正式列装，咱们不可以用贸然使用它。 “没有正式列装怎么了？现在战局紧迫，必须得用！”连长吼道。 “风险非常大！新型榴弹炮的用途是测试，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现在的局势严峻，如果第一炮不能端掉敌人火炮，那么咱们整个炮兵阵地的坐标就暴露了，暴露了坐标，紧接着就会面临地方报复式的打击！连长，咱们的全部家当都在这边，您不能冒这个险！”副连长继续抗议道。 孙国富咬紧了牙关，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一般来说，炮兵的对阵，隐藏位置是非常重要的，一旦开火，就意味着暴露位置，若无法给对方造成重创，那么必然会面临报复。 炮兵连阵地和指挥部都在这边，如果无法给敌人造成致命打击，那么可能在敌军的反击中全军覆没。 那怎么办？军情紧急，兄弟部队那边已经快顶不住了，这样拖下去后果无法设想！ 连长和副连长急得团团转，指挥部里其他人也拿不定主意。 射程上的短板暴露无遗。 就在这时，孙国富突然扭头，一把抓住董明的手问道：“同志，新款榴弹炮是你带过来的，告诉我，他的火力和命中率怎么样？” 董明脑子里蒙蒙的。 此刻外界的炮火一直没有断过，董明脸被吓得发白，他说不出话来，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甚至听不清孙国富在说什么。 孙国富在他脑袋上拍了拍，趴在他耳边喊道：“同志我在问你，你这款榴弹炮的命中率怎么样？我想用你的炮打的人，但是如果一击不中，那有可能全军覆没。所以告诉我，这款榴弹炮的命中率怎么样？” 董明终于听清对方的问题，不过脑袋里仍然是嗡嗡的，双腿发软，坐在地上，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时通讯电话突然响起来。 孙国富抓起电话，听筒中仍然是步兵单位的领导。 “孙国富，你们磨蹭什么呢？我们的阵地被敌人洗一遍澡啦，这样下去兄弟们都得丧命！你再不反击的话，老子回头去团部跟你告状！” 孙国富也急眼了，吼道：“别鬼叫，我正在想办法！” 摔掉电话，炮兵连长再次揪住董明的领子，大声问道：“电话里的内容你也听到，步兵那边损失惨重，急需炮火支援，现在告诉我，你带来那款榴弹炮到底怎么样？给我句痛快话!”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董明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连续不断的炮火声令他内心接近崩溃，此刻遭到孙国富的逼问，他浑身软塌塌的瘫在地上，直接大哭起来。 “他娘的软蛋！榴弹炮是你带过来的，你不知道谁知道！现在每分每秒都有数兄弟牺牲，赶紧告诉我……快告诉我答案！”看到董明懦弱的样子，孙国富怒火冲天，揪住董明的衣领，双眼已经瞪出红血丝。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董明哭道。 看到董明一堆烂泥的样子，炮兵连长知道无法从他嘴中得到答案，于是转身跟副团长商量，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办？ “最正确的方式是立刻向上级汇报，如果上级批准，那么咱们可以使用这款榴弹炮，如果上机不批准，那么我建议……”副团长沉默起来，脸上的肌肉在猛的颤动着，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最后一句话，“……那么我建议立即撤退。” 孙国富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等得到上级批准，至少也要半个小时，在半个小时之内，恐怕那群猴子已经杀到咱们面前了！” “那就只能立即转移阵地！”副团长咬牙道。 “那也不行！这块阵地我已经镇守七八年，敌人多少次挑衅都被我压回去，涉及到祖国的边境线，一寸山河一寸血，凭什么轻易放弃！”孙国富吼道。 接下来，炮兵连的连长和副连长相对无言，沉默起来。而此刻指挥部外面，仍然是炮火连天。 通讯电话再一次响起来，连长亲自抓起电话，听筒中传来喊声：“兄弟们已经死到一大半，当群猴子越来越猖獗，他似乎吃准了咱们不敢反击，再这样下去阵地就快失守了！” “火力支援，火力支援要等到什么时候！” 连长猛地扣下电话。 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副连长，又看了一眼瘫坐一地的董明，一瞬间感到仿佛一座大山压在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孙国富猛地咳嗽起来，咳出一滩黑血。 副连长知道孙国富的旧伤复发，赶紧上去搀扶。 外面的炮火声依旧猖獗，声音越来越大，指挥部震动得越来越激烈。 董明浑身在颤抖，他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但是偏偏使不出任何力气，耳中充斥着炮火声，目睹着连长和副连长的焦躁状态，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来。 “……我想起来了，场内试射时，这款榴弹炮的命中率是100%！”董明用出浑身的力气，大声喊道。 “此话当真？”副连长立即问。 “我亲眼所见，当真！”董明用力道。 孙国富擦掉嘴角的献血，用力咳嗽两下，然后大声喊道：“我相信你！连副听到没有，场内测试命中率100%，我觉得可以拼一次！立刻准备发射！” 副连长这次没有反对，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 第467章 开火 命令立即被传达下去，而炮兵连的战士们早已经急不可待，他们将那台新款榴弹炮安装完毕，炮弹上膛，按照地形和环境条件调整发射仰角。 一切就绪之后，通讯兵迅速回到指挥部请求发射指令。 “开火！”连长大喊一声，一秒也不愿多等。 命令被传达出去。十五秒之后听得一声巨响。 然后世界仿佛瞬间安静，董明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跳大约跳了十次次之后，他意识到外面的世界真的安静了。 原本那些接连不断猖獗的炮火声已经停止，而震荡不停的指挥部也安静下来，指挥部里其他指挥官站在原来的位置，静静地聆听者外面的动静，身体一动不动仿佛被钉在地上一样。 这时通讯电话响起铃声，接通，仍然来自步兵阵地的指挥官。 “敌军的炮火哑了！敌军的炮火哑了！” 连长急忙问道：“你确定？我要求二次确认！” 对方说：“还确认个毛！我现在就拿着望远镜，对方的炮兵阵地一目了然，敌军一共两门高射程火炮，现在连人带炮全被炸飞了！他奶奶的太解气啦，落弹位置是敌人两台火炮中间，正好一锅端，老张你手里有宝贝啦，这命中率杠杠的！” 听闻这话，指挥部里众人高呼起来。 “好了，不跟你们废话，我要率领兄弟们反击了！这群猖獗的猴子，我要打的他们连亲娘都不认识！” 电话挂断之后，连长孙国富一个箭步冲到董明跟前，用力的握住他的双手说：“同志，多亏你多亏了你了，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了！” “其实……其实这跟我没有关系！”董明这样回答道，脑海里想起王朝阳和为魏启龙交谈内容，此时此刻他有些明白了。 连长以为董明在谦虚，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说：“不要谦虚，你是好样的，这就是技术的力量啊……其实敌人之所以猖獗，是因为他们增加了高射程的炮火。如果咱们没有对得上话的高射程火炮，那就只有挨打的份儿！可是他们万万也想不到咱们也造了出来。” “这款榴弹炮来的太是时候了！” 副连长也很兴奋：“而且不要忘记，敌人的榴弹炮是从别的国家买过来的，而咱们这款榴弹炮是咱们自己造出来！董明同志，我这就写一份试射报告，你带回去交给军方领导，让他们尽快知道这款榴弹炮有多厉害！像这么好的武器，我们渴望尽快的批量生产，尽快列装部队！有了这种武器，咱们整个南方边境就安稳了！” 董明用力的点头，此时此刻他有一他有一种热血膺的感觉。脑海中浮现的仍然是当天王朝阳和魏启龙交谈的画面。董明依稀记得他们谈论过高性能武器的意义所在。 在各种复杂的情绪中，董明突然产生一种愧疚感。 想想自己以前都做了些什么吧，这么优秀的榴弹炮险些毁在自己手中，而对于王朝阳他也感到深深的愧疚。 那时迫于表哥的压力，他向王朝阳道歉，原因只是他做错了事情，但是他明确表示对于王朝阳这个人，他仍然不会服软。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人家王朝阳所做的事情有多么的伟大，他这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争风吃醋的顽固子弟跟人家比起来，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在愧疚情绪之中，他萌生了一种对王朝阳的尊敬和崇拜。 此刻在炮兵连指挥部中，其他指挥官看向他的目光，那是充满敬重的。 董明心里知道这种敬重，他受之有愧，这款榴弹炮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连长同志，那就麻烦你们尽快写一份试射报告吧，我答应你会尽快把报告带回去，甚至我会亲自把这份报告交给这款榴弹炮的设计者！”董明道。 “你不是这款榴弹炮的设计者？”炮兵连长非常诧异。 “我不是。”董明摇了摇头，但紧跟着补充说，“但我认识这款榴弹炮的设计工程师，而且……我跟他还是好哥们儿呢！” 鬼使神差地，他冒出这么一句话。 说完这话，董明脸上发烫，但好在在场的都是粗狂的老爷们儿，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那太好了，既然你是设计者的好哥们儿，那这份报告交给你再适合不过了，并且我也希望你帮我传达我们整个炮兵连的敬意。我们希望以后像这样高性能的武器越多越好！你刚刚也看到了，高性能的武器，在战场上可是越多越好！”孙国富道。 董明说：“你们放心，我一定当面把话传递给设计者！” 连长又问：“哦对了，还不知道这款炮的设计者叫什么？” 董明道：“设计团队有很多人……不过其中的骨干叫王朝阳！” …… 从试射场离开后，王朝阳、甄虎和正青春三人返回南阳市。 简单安顿之后，王朝阳几乎马不停蹄的出发，前往医院去探望吴盛开参谋长。 这次参加试射，他王朝阳是带着额外任务的，他的身份是参谋长的试射观察员，要当面汇报结果的。 见面的时候，吴盛开仍然躺在病床上，但是气色比原来好多了。 王朝阳把试射结果跟吴盛开讲述一遍。当然中间那些曲折王朝阳全部省略掉，免得惹老爷子不开心。 得知他们的榴弹炮获胜，吴盛开老爷子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举动吓得病房里的护士小姑娘惊呼不要这么情绪激动，手术刚刚完成，需要静养！ 吴盛开急忙收敛笑容，冲王朝阳使了个鬼脸，“瞧见没有在这里，在外面我管别人，但在这里我连喜怒哀乐都被人管呢！这群小丫头年纪不大，但都厉害着呢！” 那护士道：“这里是医院，您的身份是病人，不管您在外面多高身份，在这里都得听我们的！我们要对您的身体健康负责！” 吴盛开老老实实地点头：“好好，我听话，我尽量控制情绪！” 王朝阳也是苦笑着摇头，问道：“手术刚刚完成有几天了吧，恢复的情况怎么样？” 吴盛开说：“听她们说还不错，再有三四天就能出院的样子。” 王朝阳说：“我们正准备聚餐庆祝呢，参谋长要不要参加？” 吴盛开立刻笑着说：“聚餐这事怎么能少到我呢？那就把时间安排在一周之后，到时我也出院了，跟你们这帮年轻人再见见面！” 王朝阳说：“那一言为定！” 第468章 淤青 返回南阳后，王朝阳再次跟攻坚组的队员们见面，将吴盛开参谋长的情况告诉他们，还说聚餐时间安排在一周之后，参谋长也来参加。 得知这个消息，攻坚组组员们非常开心。 吴盛开这样的高层人物，见识广，又喜欢教导晚辈，上次见面给他们讲述的道理，所有人都受益匪浅，有机会再见面，他们当然开心。 随后，王朝阳跟甄虎单独商议，决定把模块化的设计理念灌输给众人，甄虎非常赞同。 攻坚组全体成员聚集在会议室中，王朝阳首次公开讲述这款榴弹炮模块化设计的理念。这种模块化设计理念在当下属于绝对的新鲜事物，所以王朝阳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来介绍这种概念。并且穿插着解释了一些针对榴弹炮的预埋设计。 攻坚组组员们都是聪明的脑袋，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快。 所有人几乎都在一瞬间领悟到模块化设计概念的高明之处，而且他们也隐隐意识到，按照这个理念，这款榴弹炮极有可能成为经典。这意味着，他们这群人有可能成为经典的塑造者。 作为军工工程师，还有什么比塑造一款经典武器更自豪的呢？ 想想那些出名的98k和ak47，它们的设计者，无一不因为这些经典武器而名垂千载！ 如果他们这款榴弹炮也能成为经典，那将是多么崇高的荣誉啊！ “所以同志们，接下来咱们仍然有大量工作要做，模块化设计不是一蹴而就的，原型机设计结束之后，咱们需要针对各种模块去进行拓展设计，拓展模块越多，功能涵盖越广，那么这款榴弹炮的组系就会越来越完善！”王朝阳道。 “我总算听明白了，你不是在论功行赏，而是在继续给我们安排工作！”正青春突然喊到。 然后所有人大笑起来。 “荣誉只是一时的，但革命工作却是永恒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有机会塑造经典，这是创造伟大的好机会！”王朝阳一本正经的说道。 众人结束笑声，深以为然的表情中流露出要大干一场的气势。 整个王朝阳讲述的过程，甄虎都在旁观。起初他打算在王朝阳讲话结束后，也发表一些个人意见。看到现在，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甄虎意识到，王朝阳是一名优秀的领袖。 放眼整个攻坚组，王朝阳算不上最有威望的，甄虎本人，正青春，甚至其他攻坚组成员都要比王朝阳资深。但王朝阳说出的话，会带有一种令人信任的感觉。他的思维很全面，他的态度很坚定，他所讲述的事情，也总是走在其他人的前面。并且在关键时刻，他总能挺身而出，不惜背负重压带领其他人突出重围。 此前甄虎一直在琢磨，王朝阳给人的感觉一直很独特，但若具体去想，却又不知道他哪里独特。他没有火爆的脾气，也很少会激昂慷慨地讲话，说话带有书生气，办事效率不愠不火……那么，是哪里给人深刻印象呢？ 甄虎终于知道，王朝阳最大的特点是领袖气质。 想到这里，甄虎不由得感慨，王朝阳初入攻坚组时，他并不看好，委任副组长的职务给他的原因，更多的是考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共事，王朝阳已经证明，他完全胜任副组长职务，甚至有些时候考虑的比他这个组长还全面。 …… 后勤部攻坚组这边的事情结束，王朝阳和张苗苗需要返回办事处。 连续多日的奔波，王朝阳累坏了，甄虎特意派人开车将二人送回。 在回去的路上，并排坐在汽车后排，王朝阳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张苗苗坐在他的身旁，看着这个熟睡的男人，突然萌生一种冲动，偷偷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而正是此刻，张苗苗才注意到王朝阳的额头上有许多伤痕，而脖领上也留有明显的勒痕。 这一幕看得张苗苗惊心动魄。 “怎么会有伤？试射过程发生了什么？”张苗苗一肚子疑问，意识到王朝阳刚刚只是报喜不报忧。 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张苗苗把一肚子疑问暂时压下去。 车子停在办事处门前，两人各自返回宿舍。 张苗苗坐在自己的宿舍里，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裹好衣服来到王朝阳的房间，敲门进入，王朝阳刚打好热水，正在洗漱。 王朝阳问张苗苗什么事，张苗苗摇摇头说没事，就想过来坐一会儿。王朝阳没有跟她客气，让她随便坐，自己继续洗漱。 在王朝阳洗漱过程中，张苗苗再次注意到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淤青，一颗心突突直跳，强忍着等王朝阳洗漱完毕，她终于开口问，身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试射过程并不顺利，对吗？ 王朝阳揉了揉脖子上的淤青，笑到：“整体是顺利的，只不过中间有一些小插曲。” 接下来王朝阳便讲述了参加试射的经历。 当听到魏启龙当众发怒，并对王朝阳动手时张苗苗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巴，而当听到魏启龙跟王朝阳交谈并亲自教他拳脚时，张苗苗更是感到不安。 “以后会经常遇到危险吗？”张苗苗忍不住问道，她的出发点是王朝阳的安危问题。 “没那么夸张，但怎么说呢……随着咱们不断强大起来，总会有麻烦找上门来，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王朝阳苦笑一声说道。 “如果这样的话，咱们退出攻坚组的工作吧……我不想你每次冒险。”张苗苗越发地简章。 看着张苗苗担忧的样子，王朝阳忍不住在她洁白的鼻头上按了按说：“傻瓜，就算不参加攻坚组的工作，红星厂这边也是一个道理。咱们的红星厂会不断壮大，会牵扯到方方面面。而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触及到别人的利益，有利益就会有冲突，所以这一切是逃不掉的。” 张苗苗不由得回想起跟王朝阳共同经历过的那些意外和危险，道理都是一样的，他们没有刻意去伤害任何人，但是因为利益冲突的关系，还是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这似乎是无法避免的。 第469章 讹诈 见张苗苗并不躲闪，王朝阳便肆意地把玩着她的鼻子和下巴，随口说道：“这涉及到人生哲学的问题，在我看来麻烦总会有的，而且随着你自身实力的壮大，你所遇到的麻烦也会随之壮大，选择只有两条，要么妥协逃避，要么不断变强。” 张苗苗有些不好意思，推开王朝阳的手。王朝阳便顺势去把玩张苗苗像元宝一样的耳朵，继续道：“……就我个人而言，我宁可选择后者，不断变强。” 前几天跟魏启龙练拳，也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妥协和逃避不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迎难而上，让自己不断变强，才是根本。 张苗苗侧身看着男人脸型的轮廓，发出细微的声音说：“只要你想好，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王朝阳一把搂住张苗苗的肩膀，闻香暖玉抱满怀，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说今晚别走了，在我这住吧！” “这怎么能行？”张苗苗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但却被王朝阳一把抱住：“今晚在这儿吧，这么多天不见了，我早想你了。” 我又何尝不想你？张苗苗心里喊道，但仍然不敢同意。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就像以前咱连出去玩住在一张床上，我也是老老实实的，所以放心这次也一样，我只搂着你就行了，别的什么也不会做！” 张苗苗严重怀疑这番话的可信度，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王朝阳搂在怀里，浑身暖洋洋的，使不出半点力气。 一个没留意，竟然已经被那坏家伙放在床上，而紧跟着他竟然毫不客气，直接跟她并排躺在一起，一只手臂把她搂得紧紧的。张苗苗更加紧张起来，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胸中小鹿乱撞，把两只肩膀用力地往回缩，闭上眼睛不敢看对方。 见张苗苗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王朝阳体内荷尔蒙急剧分泌，忍不住在她脸上亲吻一下。亲吻时感受得到，女孩儿的身体颤个不停。 可以发誓，前面说不会欺负张苗苗的话，王朝阳绝对不是骗人。但男人似乎都是这副德行，到了这个时候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攻城略地似乎是一种本能…… 砰砰砰，房门突然被敲响。 王朝阳充耳不闻，继续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但是无奈敲门声持续不断，王朝阳心中暗骂了一声，起身来到门前，隔着门问对方是谁，答话的是陈二。 开门后，发现陈二此刻显得很慌张。 王朝阳知道陈二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一向性格稳重，没有大事发生不会这么慌张。王朝阳随手拿起一套外套披上，来到门外问陈二发生了什么？ 陈二说就在刚刚办事处那边电话一直在响，他接了电话，是老厂长打来的，似乎有严重的事情发生，电话现在还没挂。 老爹很少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王朝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让陈二先返回办事处，他自己穿好衣服随后赶到。 回到屋里，王朝阳附身在张苗苗面前说：“厂子那边有急事发生，他必须离开！” 张苗苗伸出手在王朝阳的脸上摸了摸，说：“去吧，我等你。” 最后一句话听的王朝阳心中一荡，但是事情要紧，穿好衣服前往办事处办公室。 电话是老爹打过来的，说是红星二厂那边遇到些麻烦。 如今年节已经过完，正是工人们返厂开工的时刻。但没想到的是，就在今天中午，一大群人突然冲入二厂大门，人数在十七八个左右，有男有女，所有人都披麻戴孝嚎啕大哭的样子。他们声称二厂厂区是他们祖坟的位置，红星厂扩建二厂占了他们祖坟，他们要为这事讨说法。 二厂的员工们不敢私做主张，把这事立即报给报告给老厂长，老厂长立刻派人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得到的结果是，二厂建扩建用的地皮原本是一个废弃的木材厂，根本就没有什么祖坟。 那群冲过来闹事的人，完全是无理取闹。 确定这个事实之后，老厂长立即采取了强硬手段，他亲自带着人赶赴二厂，带着一群工人把那群披麻戴孝的人轰出厂门。 这是这种强硬手段，是老厂长一向的办事风格。但却没想到留下了隐患，过了两个小时不到，连同那七八个披麻戴孝的人，又有30多个带着棍棒的年轻人流氓冲到二厂门口，嚷着红星厂把他们的人打伤了，要讨说法。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再明显不过，根本不存在什么祖坟和打伤人的事实，闹事这群人都是周边的游手好闲的流氓混子，他们看到这段时间红星厂挑事，想从中讨好处。 若是一般怕事的厂长，估计会跟对方说软话，破财消灾，把这群流氓打发走。 但是这不是王嵩的办事风格。像这种无理取闹的流氓做法，老厂长是坚决抵制的，于是乎老厂长亲自上阵，带着人跟对方冲突起来。 红星厂这边毕竟人多势众，最终将流氓们轰出厂区。不过在过程中，王嵩被意外打伤。 在打电话的过程中，王朝阳能听到老厂长不断在咳嗽。 “朝阳……我担心这事可能还没完，所以我想让你回来顶一阵。”王嵩说道。 这几句话显得有气无力，可见这位热血老兵的伤势不清。 “爹，你是担心他们继续闹事？”王朝阳问道。 “是的，我派人打听过，这群流氓经常干这种勾当，专门针对厂子，打着什么祖坟啊，老宅啊之类的口号，目的是讹诈钱财！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罢休的！”王嵩道。 “爹，不用多说了，我立刻回去！” 完挂断电话，王朝阳准备连夜动身返回。此刻他的心情非常沉重，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老爹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时刻这位热血老兵不会找别人帮忙，即便自己是他的儿子也不会。 现在老厂长亲自打来电话求助，透露出两个讯息：一方面形势非常严峻，第二方面他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第470章 动手 挂断电话，王朝阳返回宿舍，此刻的张苗苗仍然留在他房中，推门进去，王朝阳对张苗苗说工厂那边遇到一些麻烦，必须即刻动身。 见到王朝阳面色凝重，张苗苗吓得一惊，问发生了什么。王朝阳简单说了有些地痞流氓去闹事的事情，老厂长受了伤，情况极有可能进一步恶化。 张苗苗打算跟王朝阳一同返回。 王朝阳却安住她的肩膀，说：“苗苗，这种事情你不用跟我一起，办事处这边也需要人。你不用担心我，咱们红星厂这么多兄弟，我吃不了亏的！” 张苗苗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无法平静。 王朝阳从办事处这边启程的时间是下午6:45，抵达红星厂时只有七点出头，可见他车速开得非常快。跟他同行的还有陈二。 二厂跟一厂的距离不远，此刻老厂长就在二厂，所以王朝阳直接赶到二厂。 但时机不太巧合的是，当王朝阳的车开到二厂门口时，发现厂门口正被一群人堵得死死的，汽车根本无法穿过。 这群流氓已经在红星厂闹过两次事，前两次都没讨到便宜，现在是第三次。他们看到一辆汽车向红星厂门驶来，知道跟红星厂有关系，便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车里的叫王朝阳，是红星厂厂长的儿子！” 有人认出王朝阳，其他人听这话，更是把汽车围得水泄不通，这群人来闹事的目的就是从红星厂讨便宜，奈何老厂长一向不肯就范，他们也没有办法，此刻厂长儿子送上门来，他们哪能轻易罢手。 把汽车围住之后，有一个手拿着短棍的年轻人一只脚踹在车门上，大声骂他下车，你叫王朝阳是吧？赶紧给我下车。 车里的陈二大惊失色，急忙劝王朝阳千万不可以开车门，对方人多势众，现在下车肯定吃亏。 但王朝阳却觉得此行回来是为了给红星厂解围，若缩在车厢里，那从一开始就弱了气势，所以他仍然打开车门，走出车厢。 见王朝阳下车，一个领头的手持短棍的年轻人欺了上来，用手里的短棍指了指王朝阳的鼻子问：“你叫王朝阳，是红星厂厂长家的公子哥？” 王朝阳点了点头。 那年轻人怪笑一声说：“那找对人了，你们的二厂扩建，占了我们家的祖坟，我们来找你们讨说法，你们的人不但不讲理，还打了我们的人，现在有十几号人都住了院，你给我说说这事打算怎么办吧！” 又是这一套说辞。 王朝阳保持着镇定，问道：“你说我二厂占了你的祖坟，那我想问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对方瞪眼：“这还要什么证据？我们这么多人都可以给我证明，我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坟就埋在这里，现在被你们推平建成厂房，还需要什么证据？” 王朝阳道：“那好，那我问你，你太爷爷和你太奶奶叫什么名字？” 那手持棍棒的年轻人被问得一愣，别说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祖坟，甚至他还真不知道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名字。” 但在这个当口，若被对方给问住，那气势上太弱，那年轻混子直接胡编了两个名字。 王朝阳说：“很好，这两个名字我记下了，我现在就让民政局的人去调查，如果证实这两个人确实葬在这里，那你们提什么要求，我们红星厂都可以满足！但是如果查不出什么，那你说怎么办？” 那手持棍棒的年轻人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中了对方的套路。 那两个名字是他胡乱编出来的，民政局当然没有记录，能查出来才怪！ 身为“带头大哥”的他当然不会陷入这种被动的局面，他嘿嘿一声冷笑，棍棒在王朝阳胸口捅了捅说：“查什么查，查出的结果我也不信，你们这些大厂子都互相勾结，欺负我们这群老百姓，我们来了三五十号人，所有人都可以给我证明。你想怎么解决问题，给句痛快话，不然给你点颜色看！” 王朝阳冷冷一笑说：“也就是说你不想讲理，存心胡搅蛮缠，对吗？” 那手持棍棒的年轻混子又是嘿嘿一笑说：“你说对了！” 王朝阳说：“你来错了地方，红星厂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对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能说出这么硬气的话来。 不过手持棍棒的年轻混子并非善茬，不会被王朝阳的几句狠话吓退，反而向前跨了一步，那根木棒在肩膀上敲了敲说：“兄弟，说话挺硬，但是不知道有没有我手里这根棍子硬？” 王朝阳毫无惧色，反问道：“你想动手？” “没错！” 几乎在说出两个字的同时，那年轻混子猛地扬起棍子朝王朝阳的脖子砸去。这动作非常快，而且角度也非常刁钻，令人防不胜防。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冲到王朝阳跟前，伸手朝那正向下落的棍子抓去。这人的动作也很快，而且有一股拼命三良的架势，那落下的棍子虽然快，但是却被他抓个正着，这人正是陈二。 陈二从小就混社会，打架的经验非常多……或者说挨打的经验非常多。所以早就察觉对方要动手，所以能在第一时间拦在王朝阳身前。 棍子被人抓住，那年轻混子先是一愣，看清陈二那瘦小的身板之后。冷笑一声，抬腿就陈二胸口踹去。陈二的厮打经验丰富，知道对方会有后手，所以见到对方抬腿，他便猛地向前一扑。 那年轻混子被扑倒在地，陈二抡起两个像铁榔头一样的拳头就是一顿猛砸。 陈二从小无数次的打架经验，总结出一个道理，身体瘦小的他没有任何优势，只有拼命，才可能博取一丝机会。 所以他想来有一股拼命三郎的架势。 而他一直认为，如今体面的生活完全拜王朝阳所赐，一直怀揣报恩之心。刚刚见到王朝阳有危险，他热血上涌，出手完全没有轻重之分。此刻把敌人按在地上，只是四五秒的时间已经有七八千落在了那年轻混子的头上，对方没料到陈二这个打法，全然无法还手，只能发出一阵阵的哀嚎。 直到现在，其他混子才反应过来。 见“带头大哥”被人扑在地上猛打，他们纷纷动手，抓住陈二并摁在地上，陈二虽然形同拼命，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471章 击溃 这个时候之前那个手持棍棒的年轻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有理会被摁在地上的陈二，而是朝王朝阳走来。 他知道陈二只是配角，王朝阳才是正主，刚刚被摁在地上一顿猛揍，他一肚子火气，现在他想把这些火气撒在王朝阳身上。 也不搭话，上来就是拳脚。 王朝阳连续向后躲闪，这导致那年轻混子前几下全都落空。他心中怒火更胜，向前快跑了两步，抡起一拳就朝王朝阳的面门砸去。 然而一拳还没有砸到，他就觉得脚踝位置吃紧，紧跟着下足不稳，一个跟头摔在地上，这才知道被对方用了阴招。 此刻，王朝阳心跳加速。 王朝阳心理素质一向不弱，但是以前从未有过跟流氓打架的经历。而说起来奇怪，虽然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见对方步步紧逼过来，王朝阳头脑却非常清醒。 可能跟几天前魏启龙的调教有关，王朝阳发现对方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动作和力度都非常糟糕，所以躲闪起来也并不费事儿。到了后来，见对方傻乎乎的扬起拳头砸向自己面门却完全没有注意下盘，王朝阳当然不会浪费这种机会，直接小试牛刀，用了一招谭腿。 效果立竿见影，对方直接栽在地上。 那年轻混子抱着脚踝疼了好半天，咬牙，再次站起身来。这是年轻混子的同伴也要动手，看样子是打算群殴。 “你们别插手，我一个人收拾他！”那年轻混子恼羞成怒，不允许其他人插手，像王朝阳这样一个弱鸡都搞不定，那太没面子。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几下拳脚过后，又是冷不丁的被对方踢中小腿，结果跟上次如出一辙，栽在地上。 而这一次王朝阳的力道增加许多，年轻混子的脚踝已经肿起来。 “山哥，这小子贼得很，用得都是阴招，您歇会儿，让兄弟们替你出气！”同伴们跟上来，而这次那年轻混子没有拒绝同伴的援手……因为他脚踝真的很疼。 两名混子同时扑向王朝阳，都在30多上下，体型都在1米75以上，皮肤油黑，四肢显得极为粗壮。 二对一，王朝阳作为弱势的一方，不得不频频向后撤退，撤退过程中免不得挨上一些拳脚，但是由于王朝阳不恋战，倒是始终没有大碍。 眼看着一直迟迟无法拿下对方，那两个汉子着急，突然间一前一后跑开，把王朝阳夹在中间。 经常一起打架，他们很有默契，这样一前一后以多欺少，是惯用的伎俩。 此前一直躲闪的王朝阳突然改变策略，他猛地向面前那个壮汉冲去，那壮汉呲牙一笑，心说到你来的正好，然后伸伸手抓住王朝阳的领子，然后往怀里一揽锁死王朝阳的上身。紧跟着，他就想用一个摔跤的架势把王朝阳摔倒在地。 打群架的经验，只要对方倒地，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想把王朝阳摔倒的时候，没看清王朝阳是怎么发力，他脚踝被猛然踢中，那股疼劲儿让他令他撕心裂肺叫了一声，然后抱着大腿倒地。 “你他娘地只会这一招嘛？”就在这时，另一个壮汉也冲了过来。 王朝阳闷声不答话，不顾对方的拳脚，猛地伸手戳向对方眼睛，对方害怕，只能躲闪。可就在这时，王朝阳预谋已久的谭腿再次得逞。 就这样，王朝阳接连把对方三人打倒，一时间占了气势的优势。流氓一方人数虽然众多，但是却没有其他人敢挑衅的。 此刻的王朝阳心中颇有体悟。 在动手之前，要说有多少信心也谈不上，毕竟打架斗殴不是他所擅长的事情，可是真正交上手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脑海里思路非常清楚，对方一拳一脚打算干什么他非常明白。魏启龙用一天半的时间给他灌输的思想产生作用……那些虚张声势的招数其实并不可怕，只要抓住对方的空隙，击中对方要害就能取胜。 而这也正是谭腿的精髓所在。 一招鲜，吃遍天。 而同时王朝阳对所谓的“肢体记忆”次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曾经跟魏启龙对练一天半，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挨揍。作为军队中的佼佼者，魏启龙身手比眼前这群地痞高出不知多少个档次，下手的力道和时机的选择更是没法相比。 王朝阳正是在那种情况下挨了整整一天半的揍，要说没有形成一些肢体记忆，那是不可能的。 此刻作为一个“吃过见过”的选手，眼前这群地痞流氓的思路，他能轻松识破。既然能识破，那抓住对方空当也就不是难事。 “谢谢魏将军的一片苦心咯！”王朝阳心道。 “红星厂又在打人，咱们一起上，把他抓住，跟红星厂讨说法！”此刻流氓群中有人喊道。 这群前来闹事的人终于意识到形势不对劲儿，便准备一拥而上。 王朝阳看了一眼被别人按在地上的陈二，心中暗自叫苦，他学的那几招对付一两个人没问题，但若对方三五十个人一起上，那自己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啊。 而就在这时，红星厂大门的方向突然传来吼叫声，就看到老厂长为首，带领二三十号工人冲出来。 “我儿何在？”王嵩高声喊道。 一眼看到被人围在中间的王朝阳，王嵩双目顿时冒出血光，手里轮着领一对扳手杀过去。 流氓这方面，气势上已经弱下去，被红星厂工人们冲散，更是丧失斗志，顿时作鸟兽散。 王嵩冲到王朝阳跟前，上下大量一番：“我儿，你没事吧？” 王朝阳说：“我没事儿，只是挨了些拳脚罢了，看陈二有没有事儿吧！” 此刻陈二也走过来，打了打身上的灰尘说也没事。 就这样，把流氓驱赶走，红星厂众人返回厂区。 王朝阳注意到王嵩的额头上有淤青，并且一直用手捂着胸口，时不时会咳嗽一声。王朝阳问他感觉怎么样，电话里说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嵩挥了挥手说都是小事，不用在意，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那群像狗皮膏药一样的流氓。 王朝阳说：“我最担心的是您！您的脸色不对，去医院看一看吧！” 第472章 车队 王嵩连连摇头说这点小伤不用去医院，当初是带兵打仗那会儿，比这严重的伤势都经历过，还不是跟没事人一样？ 王朝阳却不肯罢休，强拉着王嵩上车，前往附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已经是晚上的8点多，还好王朝阳选的是附近最大的医院，晚上有医生值班，经过那值班医生的诊断，王嵩的一根肋骨骨折。听到这个诊断结果，王嵩终于消停下去，他知道肋骨骨折的严重性。 在医院拿了一些活血化瘀和防止感染的药回到家中。 王朝阳想让王嵩安心休息，王嵩的性格哪能安心得了！他对王朝阳说，这次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若任凭这群流氓继续闹下去，红星厂没法正常生产了。 影响生产是大事！ 王朝阳第一个反应是报警。 王嵩说他已经报警，但是不巧的是前阵子南阳市市区那边在春节期间发生过一起重大的盗窃案件，涉及面广，影响极其恶劣，派出所全部警力都在对应那个大案，所以红星厂这边的麻烦，暂时没有警力对应。 王朝阳说：“这样看来只能靠咱们自己！不过爹您不用担心，咱厂员工好几百，同心协力，不用担心那三五十个流氓！” 王嵩依旧满脸的忧虑，王朝阳进一步询问这群流氓到底什么来路，此前他从未听说过红星厂附近有这么多不务正业的人。 王嵩打听过，这群流氓中只有很小一部分是当地的无业青年，大部分都是外地过来的。现在年节刚刚结束，很多工人开始返城，与此同时也出现了大量没有工作游手好闲的人，这些人平时一起喝酒闹事，不务正业，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红星厂最近的效益不错，这才聚在一起挑事儿。 “如果不行，咱们跟他们谈一谈？他们的目的无非是要钱，问一问他们到底想要多少钱，如果价码可以接受，咱们跟他们妥协？”王朝阳试探道。 这话才问出来，王嵩便立即摇头：“这条道行不通，他也不愿意走！首先跟不法之徒妥协，不是你老子我的性格，另一方面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这群流氓就是一群填不饱的狼，这次跟他们妥协，下次他们会蹬着鼻子上脸！” 看来老爹跟自己看法是一致的，王朝阳刚才那么问，其实也是想知道老爹的真实想法。 对付这群不法之徒，最好的方式就是使用强硬手腕。 “爹放心，在家里安生躺着，我会跟德贵叔他们一起商量对策！”王朝阳道。 家里这边有李阿姨帮衬照顾，王朝阳并不担心担心，但他仍然把陈二留下来防止有意外事情发生。安顿好老爹，王朝阳第一时间联系了刘德贵和和厂里几位叔伯。 经过商议，大家思想统一，根本上还是要等警方来处理，派出所的人赶到之前，红星厂需要做好自我保护的措施。他们决定组织一个临时安全保卫队。 这临时安全保卫队的队员可以从厂子里那些年轻力壮的工人里挑选。 刘德贵主动承担保卫队队长职务，他管的是加工车间，车间里半数以上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这个保卫队队长由他来担任最适合不过了。 厂区这边的对策决定后，王朝阳担心起南阳市办事处那边的情况，特意打电话给张苗苗和杨伦才，让他们加强防范，一旦遇到特殊情况，安全排在第一。 保卫队这边，刘德贵的动作速度非常快，第二天就从车间里选拔出30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年龄都在30岁左右，刘德贵给所有人都发一个红袖箍戴在胳膊上，他们的口号是“以厂为家，祛除流氓，保卫家园！” 其实不需要刘德贵过多渲染情绪，红星厂这群工人大部分都是都有以厂为家的归属感，得知厂子被人欺负，绝大部分人都会自告奋勇的参加保卫队，气势上更是一点儿不弱。 安全保卫队这30人平时驻扎在二厂院内，与此同时老厂也加强警惕，彼此之间都有电话，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会第一时间通过电话沟通。 王朝阳把安全保卫队的事情向王嵩汇报，王总还算满意，但是脸上仍然有担忧的表情。根据王嵩的以往经验，那群流氓打定主意要从红星厂得到好处，三番两次去而复返，而且每次卷土重来都会玩新花样，下一次再找上门来会是什么情况，他拿不准。 因为处于特殊时期，王朝阳决定这阵子留在厂区这边。 令王朝阳感到欣慰的是，长海农机的厂长和马总工打来电话询问情况，而龙源重工的赵立川也打来电话关心情况。 虽然他们帮不上忙，但至少表达了关心。这也算是一种患难见真情吧！ 就在第三天后的上午十点多，厂区外边突然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声。轰鸣声持续很长时间也没结束，王朝阳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儿，便立即联系刘德贵。 刘德贵已经派人出去打探情况， 王朝阳赶到时，那负责打探情况的工人刚刚回来。 也不知道看到什么吓人的场景，那工人脸色苍白，指着厂子大门方向嚷道，流氓又过来了，咱厂子遇到大麻烦了，这次要出大事！ 刘德贵最不喜欢听这种灭自己威风的话，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骂道：“到底什么情况？” 那工人捂着脸说他也形容不出来，但是场面很吓人，“要不，德贵叔你们还是自己看看吧！” 刘德贵知道问不出来，便亲自朝大门走出大门。 在此期间，轰鸣声一直没停，而且越来越大。 众人来到厂门外了望，没有看到声音的来源，却看到远处冒着黑烟，似乎是什么大功率柴油发动机冒出的黑烟。 等了三五分钟，看到一大群车辆缓缓朝这边驶来，排在车队前面的，赫然是两辆二十五吨级别的推土机，推土机的后面是形形色色的各种车辆，包括挖斗机机和拖拉机。 放在后世，这个车队不算什么。但放在当下这个工程车辆奇缺的年代，推土机被看成是巨无霸一样的存在。 整个车队显得威风凛凛。 第473章 岿然不动 没过多时，浩浩荡荡的车队停在红星厂的大门外。 两辆推土机左右并排，显得威风凛凛。其他车辆跟在后面，把红星厂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所有车上都坐满了人，不用看就知道，他们是之前那批流氓。 看到这个场景，刘德贵冒出一身冷汗。他有些被对方的气势震到，两辆推土机并排站在门前，黑压压的如同两个巨无霸，视觉冲击太强烈。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推土机的车门打开，从上面钻出一个年轻人来。 那年轻人额头上有伤，脸上挂彩，赫然就是上一次企图用短棍打伤王朝阳的年轻混子。 那人出了车门，灵巧的绕过车头，直接站在推土机巨大的铲斗上。 慢慢蹲了下来，那年轻的混子嘿嘿一笑问道：“红星厂的人，没想到我胡汉三这么快就回来了吧？把你们的管事的叫出来，我要跟他直接对话！” 刘德贵走上去，王朝阳也一并跟了过去。 由30名工人组成的临时保卫队队员跟在王朝阳和刘德贵身后，原本占人数优势他们，在这群车队面前显得有些渺小，更显得底气不足。 走到近前，刘德贵儿大声喊道：“现在由我负责红星厂的安全，你有什么话跟我直接说吧！” 那年轻混子看了一眼刘德贵，又看了看他身旁的王朝阳道：“你叫啥？我知道你身旁那个年轻人是厂长公子哥儿，你们的厂长呢？” “对付你这种小流氓我就足够，用不着劳烦我们厂长出马！”刘德贵气势上丝毫不弱。 那年轻的混子笑了：“也成，那我跟你先说，做得了主你就做，做不了主就麻利把你家厂长叫过来！” “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你们厂区占了我家祖坟，我们上门理论却遭了你们的毒打，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我们产生不少花销。现在我我想问你们，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 年轻流氓大声强调道：“不过在给我回复之前，你们最好想清楚，看见我脚下这大家伙没有。你们的答案让我满意还则罢了，如果我不满意，那我们就一脚油门下去，把你的厂区夷为平地！嘿嘿，你们别不信我做得出来，不信就去道上打听打听，山哥是什么人！” “给你们10分钟时间，你们可以商量。时间一到，要是没有答案或者答案让我不满意那，我脚下这个大家伙可就要启动了！” 刘德贵和王朝阳退回厂区商量对策，拿不定主意，此前他们设想过各种形势，却从没想过对方能搞来一个车队，车队里面有两辆推土机。经过几次交手，刘德贵知道对方都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如果惹急了他们，推土机可不是闹着玩的。两辆推土机在厂区里搞破坏，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是现实。道理上虽然不吃亏，但如果惹的他们动用推土机，即便以后警察过来接手，那也会对红星厂的生产造成严重影响。 而这是红星厂不愿意面对的。 “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预期，回去跟我老爹商量一下吧！”王朝阳这么考虑。 刘德贵儿却摇了摇头反问道：“朝阳你设想一下，如果你老爹听到这个消息，他还能安心休养吗？” 王朝阳担心的也是这点，按照老爹那种遇强则强的性格，恐怕会从床上跳起来把？ 刘德贵觉得，这事如果让老厂长知道，不但没法好好修养，还会第一时间冲过来。老厂长的性格，他他了解了。 “朝阳，这事不要惊动老厂长。我现在是安保队的队长，厂子安全我来负责。所以你暂时不要插手，我能用我的方式来解决麻烦！”刘德贵道。 王朝阳问他什么打算，刘德贵却挥了挥手说：“我有我的一套办法，你放心。这群小流氓，无非是想争强斗狠！他们以为咱红星厂的人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但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错了，若论争强斗狠，老子是他们祖宗！” 说完这话，刘德文转身正视王朝阳，极为郑重地说：“朝阳，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由我来解决，你不许插手，你必须答应我！” 王朝阳不知道刘德贵打算做什么，但心里却更加担忧起来。 10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那个蹲在推土机铲斗上的年轻流氓大声喊道：“时间到了，你们的人出来答话！” 刘德贵既没让王朝阳同行，也没让保安队的其他人同行，他一个人走出大门，来到那辆推土机面前。 推土机的铲斗高达1米5，驾驶室的棚顶在两米以上。走到跟前之后，刘德贵显得格外的渺小，那蹲在铲土上的山哥以俯视的姿态，看着对面的老头嘿嘿笑问道：“老头，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 刘德贵朗声道：“想在红星厂门前讨便宜，绝对不可能。” 山哥以为听错了：“老头儿，把你的话再说一遍。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的话没法让我满意，我现在就用推土机推平你们红星厂。” 刘德贵以极其镇定的语气重复道：“想在我们红星厂身上找便宜，绝对不可能。” “我看你是找死！”山哥大怒，转身回到推土机的驾驶室中，轰隆一声推土机启动，那巨大的铲斗缓缓扬起，推土机的履带发出咔咔的声音，缓缓向前移动，排气管中冒出浓浓的黑烟，如同一个钢铁巨兽，逼向红星二厂的大门。 第一台推土机启动后，第二辆推土机也发动了引擎。轰隆隆的响声跟第一台遥相呼应。 流氓们弄来两辆推土机，主要目的是震慑对方，但是如果问对方不肯就范，那他们不介意用铲斗做出一些威慑举动。 推土机里的山哥，上次被打得很惨，这次又没得到满意的答案，所以他真的很恼怒，他决定用推土机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别的不说，把红星二厂的大门推倒，这是轻而易举的。 然而就在两辆推土机气势汹汹的驶向红星厂大门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见刘德贵依然站在大门前面，面对两辆驶来的钢铁巨兽，他竟然窥然不动！ 第474章 颤抖 “老头儿要跟我玩狠，很好，我看看你到底怕不怕死！” 那年轻混子冷笑一声，催促身旁的驾驶员加速冲过去，于是乎那推土机的排气管又冒出一阵黑烟，推土机急速向前驶去，正前方，正是挡在红星厂大门前的刘德贵。 看到这场景，红星厂里面的人被惊慌失措，他们没料到刘德贵敢用身体去挡推土机，他们想冲过去拉刘德贵，但却被刘德贵喝住。 “都不要过来！” 而也就是在这一个瞬间，那推土机已经到眼前。巨大的铲斗眼见就要撞在刘德贵的身上，这时推土机猛然一个急刹，铲斗距离刘德贵不足半米。 推土机驾驶室里的年轻流氓一脚踹开车门，下最后通牒：“老头儿，信不信我一脚油门过去，压得你连渣都不剩！” 刘德贵儿却冷冷一笑说：“那你大可以踩下油门！” “你特么的是不是脑子有病？赶紧滚开，老子要对付的是红星厂！”年轻流氓叫吗道，刘德贵的举动令他抓狂。 “我现在是红星厂的保卫队队长！” “我负责红星厂的安危！” “你想在红星厂行凶，那就从我身上压过去！想争强斗狠是吧？如果你有种就压过去，我绝对不眨一下眼睛，如果没种你就带着车队离开！” 刘德贵朗声喝道，老迈的身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气势。 年轻流氓双眼通红：“说老子没种，那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人命老子手上不是没有，不差你一个！” 那年轻流氓催促推土机的驾驶员开车压过去，但是那推土机驾驶员连连摇头，他就一开车的，可没有胆量真的压过去，站在前面的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那年轻流氓大怒，一脚踹开驾驶员，自己坐在驾驶位，启动推土机，踩下油门儿轰隆隆一声，推土机的履带轮胎再次转动起来，推土机缓缓向前移动，那巨大的铲斗，对准的正是刘德贵的上半身。 半米的距离逐渐缩短，巨大的铲斗眼见就要抵在刘德贵的身上，年轻混子踩下刹车高声喝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让开，不然把你压成肉泥！” 刘德贵依然面不改色，面对比他庞大不知多少倍的钢铁巨兽毫无惧色。 “想压就压，少废话！要是没种就掉头滚蛋！” “你存心找死，那怪不得我！”那年轻混子大骂一声。 此时此刻，他只要轻轻抬起刹车踏板，那么推土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对方，但是这一刻年轻混子的腿剧烈颤抖起来。嘴里的话虽然够狠，但是都是爹生娘养的，眼睁睁地压死一个活人，这是谁也无法轻易做出来的决定。 不过拿人钱财，不能临阵手软，像他这样混社会的，脑子里早被灌输了各种思想。例如拿了钱就要办事，不然会被同行耻笑，再比如人命不算啥，顶多进去住几年…… 事情赶到这个份儿上，那年轻混子已经停不下来。 所以就看到那辆推土机，轰隆隆地冒着黑烟，发出一阵又一阵的低声轰鸣，铲斗悬在半空，开始向窥然不动的刘德贵压去。 红星厂场内的众人，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们敬佩刘德贵勇气，也为他担心。 这种胶着场面下，王朝阳并不在人群之中。 就在刘德贵跟对方对峙的紧急时刻，王朝阳不得不暂时离开，因为他接到一个紧急电话，而这个电话有可能解决眼前的问题，所以王朝阳暂时离开。 通话结束的王朝阳返回厂子大门，目睹的正是刘德贵只身对峙推土机对峙的场面。 王朝阳跑过去喊道：“德贵叔，赶紧回来，没必要跟他们拼命，我有办法解决问题！” 刘德贵以为王朝阳只是劝他回去，所以并不听劝，依然站在那里。 但是王朝阳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下去，所以他叫上其他保安队的队员，一起冲过去将刘德贵拉了回来。 被拖回厂区的过程中，刘德贵一直在喊：“不要拉我，保护红星厂是我答应老厂长的，必须办到，你们把我拉回来，以后让我怎么跟老厂长交代！” 王朝阳说：“放心吧德贵叔，我真有办法解决问题，您在这里安心待着，我去跟那个流氓对话！” 说完，不由分说，王朝阳一个人走向那辆推土机。 此时此刻推土机里的山哥冒出一身冷汗，真把人活活压死，这事儿说来简单，做起来难。见朝阳走出来，他知道事情可能有商量的余地。 于是乎年轻的混子暂时关掉推土机的发动机，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朝阳问：“走了一个老子来了一个小的，你有什么打算？不会也想送死吧？”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我很怕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送死，我过来的目的，其实是帮你。” 那年轻混子一愣：“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有闲心还是想想自己吧!” 王朝阳摇了摇头笑着说：“你的年纪不大，跟在你身后的这些人也都正当壮年，做些什么事情不好，非要跑过来讹人钱财。这种事情做久了是没有前途的，所以我劝你们早点收手，回去找份安稳工作做，无论什么都比现在这种勾当要强！如果实在找不到工作，也可以来我们红星厂当个工人，不过前提是你们必须真心改过自新才行！” 那年轻混子笑得前仰后合：“你以为你是谁呀？我需要听你这些废话？” 王朝阳：“我说的不是废话，而是你有好处的建议！” 年轻混子到：“那巧了，我也有一个对你的建议，我建议你立刻闭嘴，回去跟你老子商量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不然等我真动推土机！”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答案德贵叔已经给你了，想在在红星厂门前讨便宜，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那还谈个屁啊，你耍老子！”那年轻混子踩着推土机的履带，翻身上了驾驶室顶，对身后所有人喊道。 “红星厂的人不上道，兄弟们一起，来点真格的！” 说完年轻混子返回驾驶室，再一次启动推土机的发动机。而与之相呼应的是，另外一辆推土机也发动起来，紧跟着，车队后面的车辆纷纷启动。 一时间所有所有车辆都发动起来，轰隆隆的声音形成一片，所有的排气管都冒出黑烟。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也传来轰隆轰鸣声。 声源很远，但是声音却显得极为浑厚，与此同时整个地面都开始轻微震动。 几个呼吸之后，那轰鸣声越来越响，而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强！ 第475章 解围 流氓混子他们驾驶的车队形成的轰鸣声虽然强烈，但是不知为何，却会被那远处传来的轰鸣声轻易压了过去。 而越来越强的地面震动，让年轻混子们焦躁起来，彼此询问什么情况，却没人知道究竟。 难道红星厂也找来了车队？ 但无外乎也是推土机，从远处传来的轰鸣声判断，绝非推土机！ 但如果不是推土机，那又是什么呢？ 众人驻足观望，过了大约两分钟，就看到远处浓烟滚滚。有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看到浓烟之中冲出一队69式主战坦克！ 那坦克成一字排开，一共有6辆，以每小时50公里的速度，朝红星场大门这边驶来。 每辆坦克都身披钢甲，高度超过2米5，重量在30吨以上，乡下的道路崎岖坎坷，但在坦克面前，完全无法造成任何障碍！ “我的娘！坦克！” “奶奶啊，哪来的这玩意儿？” 众流氓惊呼！ 最终，这群钢铁大家伙以燕尾式排开，围在红星厂大门外面。炮筒对准流氓们开来的车队。 流氓们的车队原本显得威风，但是跟六辆69式坦克一比，瞬间被秒成渣！ 甚至，连渣都不算！ 此刻这群流氓的心态是濒临崩溃的，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怎么就突然冒出六辆坦克来，这太不真实了！ 69式主战坦克的105毫米炮弹显得硕大无朋，近距离被这种炮筒对准，令他们产生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6辆69式熄火，整个世界都慢慢安静下来。只有那坦克带来的烟尘仍然在空中缓缓飘散。 王朝阳没有继续跟那年轻的流氓对话，而是含笑看着6辆坦克。 此时坦克群中的一辆。炮塔上的盖子打开，一身迷彩军装的董明跳出来，沿着履带走下坦克，以小跑的姿态来到王朝阳跟前，大声喊道：“朝阳哥，我来的还算及时吧？”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刚好。” 如果说在此之前，众多流氓心存侥幸。毕竟这突然冒出的坦克群不见得就是给红星厂帮忙的。但刚刚这一问一答，让他们仅存的自信灰飞烟灭！ 董明向两辆推土机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就这么两辆废铜烂铁也敢来红星厂捣乱，朝阳哥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即把这两个玩意儿炸飞！” 王朝阳说：“没那个必要！” 董明嘿嘿笑一声说：“但我大老远的赶过来，不找些乐子，哪能行？朝阳哥您稍等，我去问问他们！” 说完这话，董明径直朝两辆推土机走去，懒洋洋地站在前面，董明低声喝道：“滚下来跟我说话！” 心态已经崩溃的流氓们，完全不知道是何方来的神圣？不过，人家能开着六辆坦克过来，一定是自己惹不起的大神，所以董明话音刚落，推土机驾驶室里的几个人忙不迭地下了，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跟我说说，你们弄一大群破铜烂铁围住人家厂子大门，想干什么？”董明问。 “我们……我们……我们什么也不想干！”流氓们支支吾吾，到这个份儿上，傻子才会说祖坟被占那种脑残的理由。 “我看你们不是什么都不想干，而是专程过来找死！”作威作福的样子，是董少爷最擅长的事情。 “不想死，我们不想死！”流氓们面如死灰。 “一群有眼无珠的混蛋，知不知道红星厂的王朝阳是谁？那是我大哥，我是他小弟！只要他一句话，我分分钟灭了你们！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立刻到我大哥跟前去求饶，只要他点头，我就放过你们，如果要不然，我一声令下，让你们常常69式坦克炮弹的滋味。” 听着这话，这群流氓们纷纷跑到王朝阳跟前，哀哭求饶。原来他们都是好面子的大哥大，但面临面对六辆坦克的震慑，面子算什么东西，命才重要！ 王朝阳心里好笑，知道董明这么说是故意帮自己找威风，既然董明有这份心意，他也只好跟着演戏。王朝阳说：“念你们这次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我就放过你们，但是记住了，红星厂不是你们能随便欺负的地方，更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现在开着你们的破铜烂铁离开，以后再敢来红星长捣乱，绝不会轻饶！” 如获大赦一样，这群流氓立即跑回去，启动了他们的推土机和其他车辆。 而此时董明挥了一下手，负责拦路的两辆坦克向两旁移动，把道路让开，这群流氓开着他们的推土机和其他车辆逃离现场。 到此刻，董明才回到王朝阳跟前，脸却突然红了起来，挠着头皮问：“朝阳哥，刚才我做的，你还满意吧？” “除了表情略显浮夸，其他都好！” 王朝阳大笑一声，问道：“我还有些话要问你呢，如果没记错以前你一直把我当仇人看，这次怎么会帮我这么大的忙，还一口一个朝阳哥的叫着。” 董明脸色更红，但声音却是没有丝毫的扭捏：“朝阳哥，这次我奉我表哥的命令，带着你们研发的榴弹炮去南境边疆，参与实地试射。具体的细节我稍后再向您介绍，不过我想说的是，通过这次实际试射，我亲身领悟到这款榴弹炮有多牛x，我现在打心底佩服朝阳哥！回想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我自己就是个一无所知的混蛋，现在改过自新，朝阳哥我决定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就是你小弟！” 王朝阳没料到董明会说出这番话来。王朝阳好奇董明在南方边疆董明经历了什么，但此刻更好奇的是董明怎么会搞来六辆坦克助阵。 事实上就在流氓开着推土机逼近红星厂大门时，王朝阳接到一个紧急电话，电话是董明打来的。王朝阳心里挂记着流氓闹事的事情，想到董明这个出身不俗的公子哥或许能帮忙，王朝阳便跟董明讲了这事。 董明的回答说：“朝阳哥放心，老弟这就带坦克帮你解围！” 王朝阳以为董明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真弄来坦克。 第476章 壮举 董明的身份虽然不俗，但还没到随随便便就调来坦克的地步。碰巧的是，他这次从南方边疆回来，随着坦克部队转移，而他跟坦克部队的首长是老相识。坦克部队刚刚完成一次野外演戏，需要转移阵地，路线通过南阳市。稍微调整路线算不上违反纪律的大事，坦克部队的首长便同意“顺路”帮个小忙。 于是乎才有了刚刚六辆69式坦克，来红星厂门前助阵的壮举！ 董明又说：“坦克部队的兄弟们还有任务，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我去跟他们交代几句，回头咱哥俩细聊。” 说完，董明跑到一辆坦克前，顺着履带爬到驾驶舱跟前，里面出来一名带着头盔的军人，说了几句话，董明跳下坦克。 然后六辆坦克依次启动，缓缓的驶离了红星厂。 回到王朝阳跟前，董明笑着说：“这下清静了，咱们哥俩促膝长谈了！” 王朝阳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到厂子里。” 王朝阳带着董明返回红星厂。 在两人返回红星厂的过程，站在红红星二厂厂区里的刘德贵众人，那眼神如同看看妖怪一样。 他们不知道董明是什么人，更是不知道王朝阳是如何找来的坦克部队，但心里清楚，这位红星厂太子爷，一个电话就找来坦克部队助威，深藏不露啊，这事说出去够他们吹捧一辈子！ 当然，吹捧的事情暂且不论，但刘德贵他们知道，那群流氓肯定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仅是那群流氓，方圆几百里的流氓地痞都不会再来红星厂捣乱，真正的一劳永逸！ 回到厂区办公室，王朝阳向董明询问榴弹炮在南方战场试射的情况。 董明绘声绘色的讲述了试射过程，恰好赶上敌军主动挑衅，而且由于敌军拥有射程优势，挑衅非常猖獗，我军一度又放弃阵地的风险。在这种关键时刻，这款新型榴弹炮发回了关键作用，依靠超级高的命中率，将敌方的两门高射程火炮一锅儿端掉。 即便是重复这个过程，董明仍然忍不住热血沸腾。 王朝阳也没想到这款高射程榴弹炮发挥如此重要作用。 董明笑着说：“朝阳哥，你一定想象不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机！敌军的炮火轰隆隆直响，感觉就像在指挥部跟前爆炸似的，当时炮兵连的指挥官们都慌了，六神无主，关键时刻兄弟我站了出来，稳定军心，我说这款新型旅跑的命中率达到百分之百，射程足够，然后炮兵连连长才同意发射的！” 王朝阳斜着眼看一眼这位公子哥，问道：“你真能做到临危不乱挺身而出？” 董明拍着胸脯说：“那是当然！” 王朝阳严重怀疑董明的话，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战场，但是从老爹口中没少听过战场的严酷形式，像董明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在那种情况的时候能保持镇静并挺身而出，这话令人怀疑。 懒得拆穿董少爷，王朝阳问董明接下来什么打算。 董明回答说这次回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把试射报告成交给上级。这算是有始有终，完成表哥魏启龙交给的任务。然后董明说他打算跟他家老爷子好好谈一谈，现在他身在部队编制，但属于一些无关紧要的差事，经过这次实战，觉得灵魂受到洗礼，他打算承担一些更重要的职务。 王朝阳问他打算具体干什么，董明回答说，“我发现你们攻坚组的工作非常重要，回头跟我家老爷子商量一下，让他把我安排入你们的攻坚组，到时候我就可以和你们一起研发新型武器，听上去多威风！” 王朝阳一听这话急忙说：“拜托董公子放过我们的攻坚组吧！” 董明问：“为什么这么说，你担心我不合格吗？” 王朝阳说：“坦白讲，我担心你一条臭鱼搅和得满锅腥！” 若是以前听到这话，董少爷非发火不可，但此刻俩人关系非比寻常，这么说句开玩笑的话倒也没什么。 董明龙随后挠着头皮说：“其实不用你说我自己也知道，不是搞科研的料，但是像我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少爷能干什么呢？总不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养尊处优吧？” 王朝阳拍了拍他肩膀，由衷说：“不给社会点麻烦，就算做贡献了！” 董明哭道：“哥，不带这么损人吧？” 王朝阳也笑了：“说正经的，首先你有想法就非常难能可贵了，干什么不重要，你很聪明，慢慢摸索总会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的！” 董明满意地点头：“得到朝阳哥的鼓励，整个人的心情都好多了！我也坚信我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定位……不过这些以后再说，眼下我准备办一个饭局，请朝阳哥还有你们攻坚组的所有成员一起吃饭，这次榴弹炮的现场试射是由我负责的，说起来我和你们也是一家人，榴弹炮的试射非常成功，我请大伙儿一起吃个饭，这总不过分吧？” “这一点都不过分，事实上我们正准备一起聚餐呢，如果董公子强烈要求，可以由你买单……而且告诉你，吴盛开参谋长也会参加。”王朝阳到。 “吴参谋长也参加，这可不能马虎，吃饭的地点定下没有？没定的话就由我来搞定。哦算了，吃饭的事情就全权交给我来负责，地点最好能选在省城，南阳市这种小地方实在没有合适的地儿。到时候我再安排几辆车来，保证大伙儿车接车送。” 这个提议王朝阳没有反对，这对于董明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他有这份心那就让他去操办好了，左右王朝阳对于这些事情不太擅长。 董明还要提交试射报告，没法留下太长时间，跟王朝阳谈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如此尘埃落地，王朝阳和刘德贵一起去见老厂长。 首先告诉了老厂长好消息，流氓已经被赶走，而且再也没胆儿回来。 听了这个消息，惴惴不安的老厂长终于放心下来，然后询问了一些细节，从王朝阳口中得知刘德贵只身挡在坦克面前，王嵩大为恼怒，瞪着刘德贵儿骂道，你的老家伙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第477章 现状 刘德贵一边嘿嘿笑，一边挠着后脖梗儿说：“当时着急嘛！” 嘴上骂人，心里王嵩要感谢刘德贵，后面听到是六辆坦克出面解围，王嵩好奇哪里冒出的6辆坦克。 王朝阳简单讲述了他和董明的结识过程，以及董明的身份。 王嵩没有多问，考虑了一会儿跟王朝阳和刘德贵儿说：“这个风波过去了，但厂子里工人的情绪仍然需要安抚。关键是要尽快恢复生产，这几天落下的进度要全力赶回来！” 刘德贵说：“您这脾气，还真是时刻关心生产，您放心，有危险时咱是安保队长，危险过去咱是车间主任，这事儿我安排！厂长安心养伤就行！” 王朝阳也劝道说：“爹，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您的身体，您不要费心，要静养。” 王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我这身板儿是铁打的，没事，再说有你李阿姨照顾，用不了几天就能康复！” 李阿姨就是王嵩最近在谈的一个老伴儿，说起来王朝阳应该感谢这位李阿姨，这阵子王朝阳一直在外面奔波，如果没有人家帮忙照顾，王嵩的情况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说起李阿姨，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王朝阳问。 王嵩被问得老脸通红，骂道长辈的事你操什么心？ 一旁的刘德贵儿嘿嘿一笑说，以我看不用办事儿也行，都老大不小，直接搬过来一起住吧！ “什么叫搬过来一起住，你个老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嵩摆出一副动手打人的架势，吓得刘德贵直接逃走。 李阿姨和老爹的事情，王朝阳也没有继续问，这毕竟是长辈的事情，他们自己心里有数，做晚辈的不好催促。 王朝阳的计划是在厂区这边多留几天，但王嵩觉得没必要，有刘德贵他们这群骨干帮忙，厂区这边没有任何问题，办事处那边的工作更加重要，王嵩便勒令王朝阳隔天返回办事处。 隔天回到办事处的时候，已经是上午的10:30，正赶上杨伦才正在给办事处全体成员开会，王朝阳没有打扰会议，一个人回到自己办公室。 会议结束后，杨文才发现王朝阳已经返回，便进了王朝阳办公室，汇报了会议的主要内容。 会议的主要内容仍然是办事处这边的项目进度问题。 目前红星厂办事处这边并行的项目超过四个，其中需要重点关注的有两个，分别是跟龙源重工合作的平顶山煤矿项目以及和长海农机合作的手扶拖拉机变速箱项目。 这两个项目从项目进程的角度看，都没有处在难度最大的时期，平顶山煤矿项目难度最大时期已经过去，手扶拖拉机变速箱项目，难度最大的时期还没有到来，目前主要工作内容是一些技术条件的确认以及端口信息的沟通，以及项目进程的跟踪。 但办事处这边的难点在于人手不足。 人手不足是办事处这边一直存在的一个问题，如今并行的其他项目虽然没有上述两个项目重要，但总要有人对应。 办事处连同王朝阳在内一共11个人，刚刚办完入职的实习员工不算在内。可以独立对应项目的，其实只有王朝阳和杨文才两个。 张苗苗的业务能力虽然很强，但是一个项目所需要的不仅仅是机械专业知识，还需要项目管理和一些辅助经验，在这些问题上张苗苗也是新人。 然而即便把张苗苗看作成手，人员依然严重不足，其他新人是没有能力独立对应工作的。 更要命的情况，是前一阵子王朝阳和张苗苗几乎把八成以上的经历都放在军工项目上，这导致办事处这边的工作全都压在杨伦在一个人身上。 杨伦才必须一边统筹项目进度一边跟进项目具体工作，任何事情都要亲自过问。所以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这位老工程师的工作强度极大。 此时在汇报工作，王朝阳看得出来这位年迈的老工程师比上次见面瘦了很多，眼眶凹进去，眼圈发黑，可见他不但工作强度大，似乎也严重睡眠不足。 这次临时汇报，杨文才没有汇报具体内容，而是向王朝阳介绍了他关于办事处工作方式的一些措施。 杨伦才按照不同的项目，把办事处的新人们分组，把工作交给他们单独对应，于此同时，每天的上午他会召开一个持续两个小时左右的集体会议，会议主题有两个，前半段是用来确认各项工作的进度，后半段的主题是用来解决这群新人们所遇到的困难。 如此一来，可以做到问题集中解答，各项工作并行，这样可以将效率提升到最高。 这是一个行之有效的管理方式，但对于杨伦才来说却是极大的挑战，无论是从业务能力还是精力和体力上，都是超乎寻常的挑战。等于是他把教育新人和项目推进放在一起两手抓，哪只手都不能放松。 “这段时间辛苦您了！”王朝阳由衷地对杨伦才表达感谢。 “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也是办事处的一员，这些工作都是我分内之事。”杨伦才道。 王朝阳了解杨伦才的性格，所以没有继续说见外的话，而是非常务实地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朝阳看重艰苦奋斗的精神，但却并不认为每时每刻都艰苦奋斗是一种好事。 尤其像办事处这边的工作性质，需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去解决问题，如果每时每刻都绷得很紧，人会受不了的，而且也不利于设计类工作的推进。 杨伦才同意王朝阳的看法，但是他觉得眼下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问题。 王朝阳开始更深一步的考虑问题，现在处在春节结束，各项工作开始回复正规的阶段，这意味着红星厂办事处这边一定会有新的项目进来。 眼下已经工作饱和，如果有新的项目该怎么办？ 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对应新的工作，意味着无法提供最佳的竞争力。而这对于红星厂高速发展的节奏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第478章 专家制度 谈及这个问题，杨伦才答不上话来，王朝阳刚刚这个问题等于是在问他如何让一个已经满载运行的列车，在此基础上额外增加载重并且保持原有的速度不变。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王朝阳说：“如果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那么我建议采用专家制度。” 杨伦才问：“专家制度是什么意思？” 王朝阳：“跟你现在的集中会议讨论方式类似，专家制度首先在项目组中挑出一个或者几个全能型的专家。他们不指定参与到任何一个具体项目，但其他项目的成员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向专家询问。” “这个制度有些像医院中的门诊部，不同的病人遇到不同的问题，可以分门别类地找自己的医生。” 王朝阳继续解释道：“专家制度的关键在于，专家的业务能力必须过硬，需要具备极高的知识范围以及高效的工作能力。不用细说也听得出来，这个制度中‘专家’的工作强度会非常大，尤其对于红星厂办事处来说……这里的新人太多了，遇到的问题也会很多，而且五花八门。” “但无论如何，我觉得这将是一个高效而且行之有效的方式。” 杨伦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问道：“那么由谁来作为专家呢？” 王朝阳微微考虑一阵说：“我觉得咱们应该弄一个专家组，专家组的成员至少包括您、张苗苗和我。另外还有一个人选，现在还不能确认，我得先跟对方商量。” 杨伦才立刻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他们的角色是专家组成员，那意味着他没法亲自对应具体的工作，这样一来所有项目都要交给这群新人来操持，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王朝阳也觉得这是个问题，但没办法，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优解。 杨伦才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几乎可以想象，专家组制度实施之后，办事处所有的人的工作强度都会变大，咱们几个专家不用多说，那群新人们恐怕也会承受极大的压力！” 王朝阳同意这种看法：“有压力才有动力，只能希望这群新人尽快成长起来！当然，与此同时我会尽快考虑办事处的人员扩增问题！” 上次他跟高中校长以及两位大学教授讨论过一套完整的人才培养策略，那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主意，王朝阳打定主意尽快实施。 交谈临近结束，杨伦才问道：“刚才听你提起专家组还有另外一个人选，那人是谁？” 王朝阳说：“那人的业务能力非常强，但是他明确表示过不想抛头露面，所以在他同意之前我没办法公开他的名字！” 杨伦才没有细问，准备离开办公室，王朝阳额外说了一句：“杨总工一定要注意身体，现在您可是办事处的中流砥柱啊！” 杨伦才回身说道：“放心，我没事！” 老工程师刚离开，张苗苗便进来。 张苗苗知道王朝阳连续多日在厂子那边处理问题，而且猜到问题很严重，但具体什么情况一直不清楚，所以一直挂记着。 王朝阳简单描述了流氓去二厂那边捣乱，然后在董明的帮助下流氓已经被彻底赶跑的经过。 “一切都解决了，你就放心吧！” 张苗苗站在对面，显得有些委屈：“我不担心才怪！” 王朝阳立即走近，一把将张苗苗纤柔的身子搂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说：“真的没事，你男人解决问题的能力是很强的。” 温暖的气流吹过耳边的秀发，张苗苗感觉痒痒的。她急忙推开，骂了一句说：“在办公室呢！” “那就等晚上再说！跟我一起办个正事！“王朝阳打算带张苗苗一起去跟娄老师见面。 刚刚跟杨人才提起的第四位专家，就是娄老师。 这个时间娄老师正好待在家中，王朝阳和张苗苗到他家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打算请娄老师正式出山，来红星厂办事处工作。 王朝阳首先介绍了红星厂的发展现状，给他描述了红星厂的未来发展方向，同时也说出办事处目前的窘迫境地，项目多新人更多，导致人手严重不足，如果娄老师能加入办事处，对红星厂的发展将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 没有任何人是甘于平庸，听完王朝阳的描述娄老师有些心动。 然而，考虑一阵后，他还是拒绝了王朝阳的请求。 此刻张苗苗忍不住问道：“娄老师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娄老师摇了摇头说：“无非是一些陈年往事罢了，就不在你们面前絮叨了。” 王朝阳仍然不甘心说：“娄老师，您一肚子的学问，如果只留在学校里教书，这太浪费了，我相信你曾经一定跟我和苗苗一样希望在这个行业里做出一番成就，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您真的忍心把自己学会的知识就此埋没了。” 听到这话，娄心慈的瞳孔颤了颤。 但紧跟着他挥着挥手说：“不要再说了，这是我已经决定的事情。” 离开的路上，王朝阳和张苗苗显得有些消沉。 算起来这是第二次正式邀请娄新慈出山，但是仍然遭到拒绝，张苗苗沮丧地说：“看来咱们只能打消这个主意了。” 王朝阳说：“这事娄老师的决定，咱们需要尊重，但我不想就此放弃。” …… 因为是顺路，王朝阳跟南阳高中的校长沈丛云见了一面，上次通过电话谈起关于人才培养和劳动力输出的问题，此刻见面双方继续讨论。沈丛云向王朝阳介绍他的计划。 听沈校长介绍过程中，王朝阳能明显感受到对方饱满的热情，这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沈校长如此饱满热情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有如此热忱的教育工作者合作，王朝阳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们的计划。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攻坚组约定聚餐的日子。 地点被董明安排在省城一家老菜馆，当天一大早，董明就派来三两轿车赶到南阳市后勤部接人。而吴盛开参谋长那边，王朝阳已经告知时间和地点信息，约定在饭店见面。 第479章 聚餐 聚餐如期举办，庆祝榴弹炮的试射取得的优秀成绩，过程中，所有人心情愉快。 董明成为聚餐会上的活跃分子，喧宾夺主地讲述了榴弹炮试射的整个过程，在南方边境的经历被董明添油加醋的描述出来。听起来令人惊心动魄，而事实上那段经历确实具备传奇特色，敌人欺负我军没有远程火力，肆意挑衅，但关键时刻咱们用原汁原味国产的武器予以还击并，成功端掉对方两门火力，还有比什么比这个更提气的！ 一向牙尖嘴利的正青春，抓住董明说话的空子问道：“董少爷，据我所知你前面跟王朝阳是仇人，现在怎么一口一个朝阳哥的叫着了，是什么让你改过自新的？” “什么叫改过自新嘛！”董明笑嘻嘻地说，“朝阳哥有本事，这是有目共睹的，管他叫哥是我的荣幸，而且我跟朝阳哥保证以后以他做榜样，他不仅是我的哥，还是我努力的方向！” 说完说完这话，董明不顾全桌所有人鄙视的目光，给王朝阳敬酒。 看到这里，吴盛开老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酒我就不喝了，但是心情是真的开心，让我开心的不仅仅是这次榴弹炮的成功，更是看到你们这群年轻人哪！虎虎生风的年轻气势，让我这种老家伙感到欣慰，还是那句话，咱们国家的国防工业落后啊，需要的不仅仅是一门优秀的榴弹炮，更关键的是你们这种有锐气有干劲儿，这年轻人！” 甄虎当众表态说：“攻坚组这帮年轻人不但有干劲儿，还有决心，只要是组织上交给的任务，我们一定保质保量的完成！” 吴盛开清楚这话的意思，拿手点了点他说：“虎子，你这是主动请缨啊！” 甄虎说：“没错！还有什么任务，您尽管吩咐！” 吴盛开说：“其实不需要主动请缨，你们手头的工作更重要！据我所知，王朝阳那个关于模块化设计的理念已经给你们介绍了吧？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这个模块化设计理念落实在你们的榴弹炮上！我听王朝阳介绍过，当时参加场内试射一共abc三组，其中ab两组的火炮也各有所长，但是如果你们模块化设计理念用的好，可以利用一个平台把ab两组的火炮特点涵盖进去。想想吧，这将是多么伟大的事情啊！” 听到吴盛开参谋长亲口对项目肯定，攻坚组项目成员顿时斗志昂扬，甄虎更是听得频频点头。 聚餐结束之后，吴盛开单独离开，攻坚组的其他人也准备离开时，董明发话说：“都是年轻人，聚餐结束就回去有什么意思这里，我是东道主，我带你们去找些乐子吧！” 甄虎表示找乐子的事情他不参与，但攻坚组其他组员可以去玩，今天特殊，权当放松了！ 攻坚组成员，过去一段时间的工作强度非常大，难得今天有机会出来放松，都想多玩一会儿。 王朝阳便带头说：“那董少爷安排吧，但是前提告诉你，破格的事情不去做！” 董明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说：“我懂。” 然后便由董明带头把除甄虎之外的攻坚组队员带到省城一家洗浴中心。这个时代的洗浴中心多数都掺杂着一些摆不到台面上的特殊服务，但是由于王朝阳有话在先，董明把众人安排进了洗浴中心内部的ktv里，唱歌加娱乐，其他增值服务全免。 这是洗浴中心里最大的k歌包厢，内部面积超过300平，装潢的规格非常高。说是ktv，更像是一个私人的迪厅，有吧台，还有其他划分区域的游戏区。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里面甚至划分出一小块区域建成室内溜冰场。 把众人带入包厢，董明自豪的说道：“这地方是我们这群公子哥找乐子的基地，老板我熟，所有的设施随便用，唱歌、喝酒、玩溜冰……所有的消费都包在我身上！” 有他这句话，攻坚组队员们哪能客气，各自找了感兴趣的项目。 以前没发现，攻坚组的这群组员，对于娱乐活动都各有一套。以前王朝阳就不知道，正青春竟然溜冰玩得非常溜，甚至可以做出一些高难度动作来，正青春体型高挑，在溜冰场上驰骋，颇具美感。 其他组员介绍说，正青春这个处处争强好胜的“女强人”，大学期间参加了学校的轮滑社团，结果连续两年蝉联花样溜冰冠军！ 见到张苗苗对溜冰很感兴趣，但却一副不太敢尝试的样子，正青春主动拉住张苗苗的手，教她一些技术动作。 王朝阳对溜冰不感兴趣，便品尝这里的酒水和点心，这时候董明笑嘻嘻的凑到跟前来。 “朝阳哥，我安排的这一些您还满意吧？” 王朝阳点点头。 董明又说：“即使来这个包厢，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在隔壁，我几个朋友也在玩，如果朝阳哥感兴趣，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王朝阳问：“你什么朋友，如果是一群狐朋狗党那就免了！” 董明苦笑着说：“我的朋友也不都是狐朋狗党，额……不过当然我必须承认隔壁包厢那群货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其中的一位，我觉得朝阳哥会感兴趣，他的名字叫冯新刚。” 王朝阳没有听过冯新刚这个名字。 董明说：“冯新刚是龙源重工的人，我记得朝阳哥跟龙源重工有许多业务往来，以前竟然没有听说过？” 王朝阳摇了摇，跟龙源重工的赵立川很熟悉，但冯新刚头一次听说。 董明说：“他主管重工机械这一片的，而且管的都是大项目，上次喝酒他介绍过他现在正在做的一个项目，是沧河大桥项目。” 王朝阳听得奇怪：“龙源重工也做大桥？” 董明摇头说：“龙源重工不做大桥，但是桥梁安装所用的重型起重机却是他们的主业务。上次一起喝酒，冯新刚当众吹牛x，说龙源重工已经拿下桥梁建造用重型起重机的项目，还说桥梁是金属结构整体安装，需要特制的起重机必须特制，冯新刚介绍了许多内容，不过大部分我都听不懂，但关键在于我觉得，朝阳哥或许感兴趣。” 第480章 按摩 听董明提起重型起重机的事情，王朝阳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通过董明的只言片语，王朝阳猜测得到冯新刚手中的项目应该是桥梁建造的一部分，桥梁建造如果采用金属结构，那么普遍面临的一个问题是需要桥梁庞大结构的整体安装，而这个过程对于起重能力的要求非常苛刻，无论是从体重量还是臂展长度。 能够解决这些苛刻调要求的，必须是特制的重型起重机。 王朝阳之所以面色凝重，那是因为重型起重机一直都是他想涉足的领域。也是曾经他跟王嵩商量过，红星厂未来的发展方向。 看到王朝阳神情改变，董明问道：“朝阳哥，需要我把冯新刚约过来吗？” 王朝阳想了想说：“可以约过来，先不要提合作的事情。” 董明认为王朝阳有顾虑，笑了笑说：“没关系的，冯新刚是我的好哥们儿，你有什么想法大可以直接说，就算合作不成也不会伤感情。” 王朝阳摇头说：“我没有顾虑，只是觉得这个项目难度会比较大，我考虑的是红星厂是否有能力跟他们合作，如果有能力那最好，但如果没有能力，我宁愿不开口。” 董明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一听这话顿时知道了王朝阳的真实想法，说：“那好，我先去约人，朝阳哥可以从侧面多了解项目背景，如果打算进一步合作，那再说。” 董明离开了包厢，王朝阳坐在原处等待。 而过了一会儿董明一个人返回，董明歉意地说有些失算，冯新刚那伙人已经唱完歌，现在他们正在泡澡，过一会儿会去按摩厅，如果王朝阳想跟他见面，那得去按摩厅。 王朝阳有些犹豫，对按摩厅有些抵触。 董明偷偷笑了笑说：“朝阳哥，大可以放心去，这边我可以替你保密……而且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找几个按摩师疏松疏松筋骨嘛！” 前提是年轻漂亮的女技师！ 王朝阳顿了一顿说：“那好，你帮我安排一下吧！” …… 冯新刚今年38岁，身材不高，但体重要在210斤以上，在龙源重工的总部担任要职。他年纪虽然不小，但工作之余，经常会约朋友们出来找乐子，这也是他拓展人脉的一种手段。 此刻的冯新刚正赤身裸体的趴在按摩床上，只在腰上过了一条白色浴巾。 在他旁边，一位大约20岁左右的年轻女技师正熟练在他后宽的后背上涂抹按摩油。那一双小手显得极为灵巧，润物细无声一样沿着他的后背向下游走，并悄悄地伸入了毛巾下面……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那女技师急忙把手抽回去。 冯新刚扭头看了一眼董明，咧嘴一笑说：“董少爷来的正好，发现这边的技师手法很不错，更关键是人长得也挺漂亮，要不在我旁边加一个床位？” “冯老哥果然会享受！我身旁这朋友叫王朝阳，得知老哥在这里，特意过来结识一下。” “是董少爷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来来来，我让大堂经理加两张床，咱们来一个三龙出海怎么样？”冯新刚笑道。 董明看了一眼王朝阳，意思是询问他的意见，王朝阳不至于头一次见面就评判对方，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便向董明点头。 董明主动出了包间儿，让经理往包间里新增两张按摩床。经理自然是八面玲珑的人，加完床，主动带来5名年轻的女技师供他们挑选，女技师们统一穿着单薄的肚兜衫，下面小短裤。 董明轻车熟路的帮王朝阳选了一个，然后又选了一个给自己。 冯新刚笑吟吟地说：“董少爷，还有董少爷那位朋友，果然都是妙人，这里的技师手法很不错，跟我一起好好享受吧！” 说完这话，冯新刚向那两名刚被选中的女技师喊道：“两位美女，这两位都是贵客，使出你们的浑身解数来，只要伺候好了，保证大把大把的钞票赏给你们！” 那两名女技师听了这话，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各种手法往董明和王朝阳身上招呼。 董明这货一看就是常客，美滋滋的享受着各种服务，但王朝阳难免有些不自在，不过作为后世来客，按摩房里这些勾当没见过也听过，倒不至于显得扭捏。 冯新刚侧头朝王朝阳和董明笑了笑，说：“董少爷，还不知道你这位朋友是做什么的，看样子和你的年纪差不多，想必也是哪家的阔少爷？” 董明介绍说：“他叫王朝阳，并不是哪家的阔少爷，而是红星厂的首席工程师！不是我给你吹他的能耐本事可大着呢，吴盛开参谋长的大名你听说过吧，来洗浴中心之前，我们刚跟吴盛开老爷子吃完饭，而老爷子参加饭局的原因正是我这位朝阳哥。” “还有我表哥魏启龙你也知道对吧？我表哥曾经当着我的面，不止一次赞扬王朝阳的本事大，将来必成大器，还让我跟着他一起学习呢！” 听董明接连提出吴盛开和魏启龙的名号，冯新刚的脸色稍微改变，显然他也听说过这两位大人物的名号。 不过脸上的表情稍纵即逝，紧跟着冯新刚又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英雄出少年呀，其实即便没有吴参谋长和魏将军的大名，仅凭董公子的面子，也说明朝阳老弟不寻常啊！” 这话董明听得非常受用，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但身为世家子弟的他非常明白这群人的套路之深，口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向来不是一回事。拿眼下举例，如果他没有搬出吴盛开老爷子和表哥魏启龙的大名，冯新刚未必真给自己面子。 当然，这种话看破不说破。 董明呵呵一笑，主动换了话茬说：“冯哥，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发财的机会能带上小弟一把？” 冯新刚说：“董少爷贵人多忘事，前几天酒局上我才跟你说过，现在正在忙一个沧河大桥项目，忙得不可开交啊！” 董明故作惊讶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好像提过沧海大桥项目，当时好像说你们龙源重工正在设计一款特制起重机是吗？怎么样了，那项目还没结束？” 冯新刚笑说：“老弟啊，那么大的项目哪是一两天完成？董公子有兴趣一起发财？” 第481章 合作 董明说：“发财的机会我当然感兴趣，但就怕我不是那块料！说起这个话题，朝阳哥或许能跟你聊上几句，他对机械行业了解很深！” 冯新刚：“那不知道朝阳老弟以前做过哪些项目？”冯新刚的目光落在王朝阳身上，事实上这是两人见面之后，冯新刚第一次正式跟王朝阳说话。 王朝阳如实回答说：“大的项目没有做过，跟着长海农机做过一些变速箱的项目，另外南阳市的平顶山煤矿项目也有所涉及。” 冯新刚只是微微“噢”了一声没有深问，看得出来他对王朝阳口中的几个项目经历并不感兴趣。 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不过作为老鸟的冯新刚，不会喜形于色，他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沧河大桥项目来。利用简单的几句话，冯新刚首先透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桥梁主结构的起重机项目，已经100%落在龙源重工的手里，而这个项目的实际负责人就是他。 语气听得出来，冯新刚在炫耀他的重要程度。 王朝阳和董明都不傻，听得出来，但也不打断，任凭他随便说。 冯新刚又从侧面介绍这个项目的庞大程度，同时强调这个项目的重要意义所在，钢结构式大桥，在国内成功案例不多，龙源重工正在创造历史，由此可见，作为项目负责人的他，在龙源重工的体系中有多么的重要！ 董明偷偷给王朝阳使了一个颜色，那意思是说不要介意，冯新刚就是这么一个喜欢自吹自擂的货色。王朝阳微微回了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说不介意这种细节。 “董少爷还有朝阳老弟，你们知不知道一款重型起重机最关键的位置是哪里？”说到兴头上，冯新刚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董董明摇头，然后把话题递给王朝阳：“朝阳哥你应该知道吧？” 王朝阳谨慎地回答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每一款重型机重机都有它不同的技术特点，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冯新刚肥大的手臂一挥说：“没那么复杂，依我看最关键的是悬臂梁！” 董明很配合的问道：“为什么说是悬臂梁呢？” 冯新刚解释说：“所谓的起重机，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通过一个吊臂把重物从一个地方运到另外一个地方，这就好比人的胳膊一样，想像一下你用胳膊把东西从地上拿到炕上，就这么简单！” “然后我刚才说的话就容易理解了，这个悬臂梁就相对于人的胳膊，只有胳膊足够强，才能把东西运到目的地，在过程中悬臂梁自己还不可以变形或者折断。” “很神奇吧？” “你们猜，我们正在设计的这款重型集中机，它的起重量和最大扬程是多少吗？起重量是85吨，最大扬程是35米，你们算算这得多么强的悬臂呀！嘿嘿，据我所知，如今国内没有任何一家重型机械厂能造出这样的起重机。” “就算从国外进口，那也只有像德国和日本有数几个国家拥有这种能力……当然进口那就太不划算了，据我所知，这种档次的重型机动机国外报价一般都在千万以上！” 听到最后这个价码，董明不由得干咽了一下。即便他那种身份，听到千万以上的价格也不由得惊讶。 “既然悬臂梁重要，那龙源重工打算怎么解决这个吨位和扬程的？”王朝阳突然问道。 “我们打算用h型钢做悬臂梁。当然了，钢的材料是我们特殊指定，属于保密材料，普通钢材根本无法承受这么大的载荷。”冯新刚道。 “那你们是怎么解决配重的？”王朝阳第二个问题。 “配重是啥？”冯新刚脱口而出。 但紧跟着他意识到这话不当，然后他紧跟着说：“你说的就是放在起重机屁股后面的配重块？那个没有什么特殊的，又没有扬扬程要求，需要多少就直接往上加就可以！” “主轴也是龙源自龙源重工自己设计的吗？主轴设计难度应该挺高吧？”王朝阳第三个问题。 “主轴的话……”冯新刚显然并不了解主轴的事情，但是他又不好意思直说，便含糊的搪塞说，“主轴设计跟其他起重机都是通用的，借用了其他成熟机型的主轴。” 王朝阳轻轻“哦”了一声，没有继续提问。 而交流到现在，冯新刚隐隐有些不高兴。因为王朝阳接连提出的几个问题，令他感到有些不开心。 冯新刚此前一直趴着，爬累了便翻身仰面朝上，然后扭头对董明和王朝阳喊道：“两位小兄弟，今天既然是大哥请客，那就让你们玩个痛快，接下来我多叫几个技师进来，安排一些刺激的项目怎么样？” 董明一听这话，顿时两眼冒光。 但王朝阳却说：“谢谢盛情，但是现在的按摩我已经很满意了，更刺激的我怕消受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了这话，王朝阳起身穿了衣服，离开包厢。 董明满脸都是恋恋不舍，不过此行目的是陪王朝阳，既然王朝阳准备离开，他也不好留下来享受，便一并起身跟王朝阳离开。 回到自己所在的包厢，攻坚组其他成员仍然在玩儿。 一向跟王朝阳形影不离的张苗苗，此刻在正青春的教导下，正在练习溜冰，甚至连王朝阳离开又回来都不知道。 这不仅让王朝阳哭笑不得，王朝阳回到座位，董明也跟了回来。 开了一瓶啤酒，董明递给王朝阳问道：“朝阳哥，你觉得这个项目怎么样？” 王朝阳说：“项目没有问题，我很感兴趣，但这次见面的目的不是项目而是人。” 董明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 王朝阳便进一步解释说：“其实所谓的项目合作，说到根本是人和人的合作。所以在做项目之前，我非常想知道冯新刚的为人。” 董明：“那你觉得冯新刚怎么样？”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不怎么样。董明抱歉，冯新刚是你的朋友，我本不该当着你的面说他的不是，但我必须要说他不是我喜欢的合作对象。” 第482章 桃运 董明一脸无所谓地摇摇头说：“朝阳哥你想说什么随便说，那冯新刚跟我虽然是朋友，但也只是酒肉朋友。跟他在一起无非是找些乐子！”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劝你以后也少跟冯新刚这样的人来往。” 董明颇为不解的问道：“这话有些严重吧，项目合作不成也就是了，浮于表面的来往应该没什么坏处，毕竟人在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王朝阳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但也要看是什么样的朋友！通过刚刚短暂接触，我觉得冯新刚这个人很虚伪也很自大。他对技术不甚了解，但偏偏要不懂装懂的样子。我刚刚问了他三个问题，他给出的回答都是表面文章，所以如果冯新刚真是那个重型起重机项目的负责人，那我推测他很有可能属于那种既不懂技术却总喜欢在技术层面指手画脚的管理者。” “有这样的管理者，对项目来说是祸不是福。” 董明听得似懂非懂。 王朝阳继续说：“接触时间太短，我不知道冯新刚的性情如何，如果他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那么我敢推测他对这个项目的进程，不但没有推进作用，反而会严重影响产品的质量！” 合作之前先看人，这是王朝阳一贯秉持的原则。在他以往经历的大小项目中，有过太多次亲身经历，作为项目的组织者，否懂技术以及如何处置技术和管理之间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课题。 不是说所有管理者都需要懂技术，但是如果管理者不懂技术，那么他对待技术和管理的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 董明听王朝阳解释完，心中震惊无以复加。董明没想到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接触时间，王朝阳竟然看出这么多问题。反观他自己，满脑子都是那个按摩技师呢！ 董明问道：“那么朝阳哥，你决定放弃这个项目了？但你说过这个项目是你非常看重的项目，总不能因为冯新刚这样一个人挡道就放弃吧？” 王朝阳说：“放弃，不至于，机会总是有的！” 董明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王朝阳轻轻一笑说：“我现在唯一不满意的是冯新刚这个人，而如果负责人不再是冯新刚。那不就可以了？” 董明更加不解：“但是冯新刚是龙源重工委任的项目负责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 说到这里，董明突然瞪大眼睛，像看魔鬼一样看王朝阳：“朝阳哥，难道你打算……” 王朝阳面带微笑：“这事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 看着王朝阳淡定而睿智的目光，董明不知为何浑身产生一层鸡皮疙瘩。他突然发现有些看不懂这位朝阳哥。 以前他以为很了解王朝阳，现在才发现，自己太嫩！ 想做项目，却对对方的负责人不满意，常人的思路是放弃，但王朝阳的思路不是放弃项目，而是想换掉对方的负责人！ 这个思路何等的霸气，颇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 一向文质彬彬的气质，身材中等，总是给人一种书生气，但直到此刻董明才意识到，王朝阳所拥有的可不仅仅是书生意气，他的霸气会在悄无声息中袒露出来！ 董明无法想象王朝阳会采取什么措施，但此时此刻他对王朝阳这股子霸气佩服得五体投地。董明也拿起一瓶啤酒，大声道：“哥，你真是我哥，敬你一杯！” 王朝阳喝下一大口说：“不用敬我，今天这事我也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龙源重工有这么好的项目。而且今天之后我还想麻烦你一件事情，关于这个项目的信息，尤其是一些周边信息，想让你帮我搜集一些，尽可能的多。来，这口酒我敬你！” 董明爽快的把一瓶酒干掉，拍着胸口说：“放心，朝阳哥交代给的事情我保证完成，漂漂亮亮地完成。” 喝掉一瓶酒后，王朝阳笑眯眯的看着董明说：“有个问题我一直好奇，你好歹也是曾经的纨绔子弟，怎么就这么甘心的做我小弟呢？不怕被你那群同类笑话？” 董明完全不介意讨论这个问题，说：“人总会顿悟！对于他来说，上次去南方边境参加实战试射，就是顿悟的时机。那次经历之后，我就时常反省自己，以前吃喝玩乐很擅长，一直觉得自己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太幼稚了！到了那些特定的时刻，我发现自己以前的‘了不起’根本一文不值，而这样对比，我就更加崇拜朝阳哥啦！” 王朝阳说：“你倒是很有想法！” 董明挠挠头：“当然，我表哥也起到很大作用，我表哥一直是我们家族中的佼佼者，更是我从小的偶像。表哥在我面前不止一次地赞扬过朝阳哥！” 说到这里，董明灵机一动问王朝阳，要不要去他家里做客。如王朝阳这般优秀，董明猜测他家里那位老爷子也一定很喜欢他。 王朝阳婉拒了这个邀请，以后有机会再登门拜访你家老爷子。 董明然后呲牙一笑，凑到王朝阳跟前小声说：“朝阳哥，其实甘心给你做小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王朝阳好奇。 董明朝溜冰场那边努了努嘴，溜冰场上正青春正在教张苗苗滑冰。 董明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说：“我发现朝阳哥身边总会聚集一些美女，像张苗苗和正青春，放在外人眼前，哪个不是千追万捧的对象啊？但你瞧他们都心甘情愿的围在你身旁！还有甄沫，那可是迷倒千万人的大明星，但是甄沫在朝阳哥面前却温顺的像一只小绵羊，这多么的令人羡慕啊！朝阳哥你还别狡辩，我早知道你们不是真情侣，上次故意骗我！但我肯定，甄沫对你有意思！” 王朝阳推开贴在自己身上的董公子，瞪眼：“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董明想不倒翁一样晃了晃说：“像我这种满脑子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想的可不就是这些事吗？朝阳哥，别看技术实力我不如你，但是要论感情，我可是专家嘞，朝阳哥你的桃花运出奇，身为你的小弟，没准儿能沾一些运气呢！” 王朝阳彻底不想跟董明谈话了，拿着半瓶没有喝完的酒，自酌自饮起来。董明这话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他是还庆幸，还是该苦恼呢？ 第483章 决策 攻坚组成员在洗浴中心里的ktv足足玩了两个小时，洗浴中心老板是董明熟人，特意安排赠送酒水和点心，吃饱喝足玩够，一场聚会宣告结束。 董明有始有终，安排车把众人送回南阳市。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王朝阳显得满腹心思。 他一直在考虑龙源重工的重型起重机项目。 重型机械行业一直是王朝阳中意的发展方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这个国家的发展速度有多快，发展规模有多大，甚至有基建狂魔的美誉……而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强大的基础工业。 重工机械，虽然算不得皇冠上的明珠，但却是所有工业的基础！ 王朝阳非常清楚，重工机械在未来的市场有多大，向这个行业发展既是不可多得的商机，也是为国家的建设做贡献的大决策。 此前王朝阳一直在寻找机会，但苦于南阳市这边没有太合适的突破口，如今机会摆在眼前，王朝阳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问题很多。 摆在第一位的是如何涉足这个项目。目前项目落在龙源重工手中，那冯新刚并不是最理想的合作对象，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王朝阳暂时没有决定。 第二个问题，王朝阳在考虑一旦正式决定做这个项目，那么本就捉襟见肘的办事处人手会进一步吃紧……这也正是上次跟杨伦才讨论的重点。 还有另外一个现实问题，红星厂在这个项目中扮演什么角色，单纯的技术设计，还是设计生产双管齐下？王朝阳心目中的理想模式是设计和生产双头并进，但是很现实的问题是他对生产没有信心。技术储备方面王朝阳颇有信心，但生产能力，那对红星工厂将是极大的挑战。 重工行业所针对的多是高风险作业，风险系数偏大，这导致制造难度偏大，红星厂如今的加工制造能力能否满足高等级的质量要求，这还是未知之数。 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迈向重工行业，那么对红星厂将是巨大的冲击，这种冲击会是不可逆的。 连续多日王朝阳都在思索这几个问题，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王朝阳曾经自我剖析，因为是技术口出身，对待事件他更倾向于理性分析，而非赌徒式的放手一搏，这使得他稳重有余魄力不足。 前世从事航空领域，涉及的领域固然广泛，但是他只是那艘大船上的一名水手而已。他不需要去担心航线，也不需要为船上其他人操心，他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职。 如今作为红星厂的掌控者，或者准确地说作为红星厂发展方向的引领者。他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了。这艘船虽然不大，但却五脏俱全。王朝阳会不由自主地考虑胜败得失。 如果决策不对怎么办？ 如果转型失败怎么办？ 如果某些地方考虑不全怎么办？ 绝大多数问题他都无法像数学公式一样得到百分百的肯定，这令王朝阳颇为苦恼。 以前看过一本书叫做《狼性》，所描述的道理是，若想成为商业竞争中的成功者，必须具备狼性，具备那种放手一搏的狠劲儿。 许多问题憋在心里，王朝阳觉得需要找一个人聊一聊。他想到的第一个人选是魏启龙。 这个比自己年长一旬的魏大将军，王朝阳跟他聊得非常投机。两人的身份相差悬殊，但奇怪的是很多观点都能共鸣。当然了，身为军中高级将领的魏启龙，不会给王朝阳实质性的建议，王朝阳也不会期许这个，但奇怪的是，当王朝阳寻思该找谁聊一聊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魏启龙。 留过电话，王朝阳给魏启龙拨去。 魏启龙很快接了电话，得知是王朝阳后，毫不客气地说：“有话快说，我这边忙着呢！” 王朝阳知趣地没有询问他在忙什么，而是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的困境。简单来说是遇到一个梦寐以求的项目，但条件和时机都不太成熟，犹豫要不要冒着风险去做。 王朝阳不确定魏启龙有没有认真听，因为在他描述自己困境的时候，从听筒中听得到魏启龙那边的环境似乎很吵，一直有人在讲话似的，似乎在争论某些问题。 “秀才遇到问题犹豫不决，问我这个当兵的，对吧？”魏启龙哈哈一笑说，“问你一个军队中的经典悖论：在追击敌人时，如果你看到某个位置，怀疑敌人就躲在那里，那你要不要开枪？开枪有两个后果，如果敌人确实在那里，那你就赢了，如果敌人不在，那将暴露你的位置。你会怎么选？” “这个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如敌人数量有几个？那藏身位置距离有多远……”王朝阳一边思考一遍回答，没搞清魏启龙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话在追击战中并不适用，尤其在紧张的情况下，给你判断的时间往往只有几秒钟，要么射击，要么不射击，告诉我你的答案！”魏启龙打断了王朝阳的思路。 “那就不射击。”王朝阳更加不清楚对方向说什么，索性随口说道。 “这是悖论，不射击有不射击的道理。不过我却告诉你，如果是我，我会射击！”魏启龙道。 “为什么？”王朝阳道。 “射击，固然有许多弊端，比如会暴露，比如会打草惊蛇……但是我最看重的一点是，只有射击，才能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主动权，是我所看中的东西！”魏启龙道。 “所以你给我的建议是主动出击？”王朝阳道。 “故事我讲完了，道理你能悟到多少都是你自己的。好了我这边还忙，挂了！”魏启龙果断地挂断电话。 王朝阳苦笑一声，回味着方才魏启龙话中的道理。行军打仗，需要掌握主动权，即便冒风险也要牢牢掌握主动，但作为商业行为，也要这么拼？ 恐怕不能一概而论。 但是等等，魏启龙那番话到底想表达什么？主动出击还是掌握主动权？ “恐怕都不是！”王朝阳突然惭愧地笑了起来，亏自己自诩聪明人，险些被魏启龙给绕进去！ 第484章 鸿儒茶斋 之所以称之为悖论，便是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魏启龙所描述的情况中，开枪或者不开枪都有道理，然而魏启龙想表达的关键是，你必须尽快作出选择，而不应该踌躇不前。 犹豫会导致时机丧失，便必然无法抓住主动权。 想从这里王朝阳不禁哑然失笑，长途电话打电话向魏启龙咨询，没想到这位魏将军跟自己玩起文字游戏，打哑谜。 王朝阳询问的是项目上的事情，魏启龙针对项目不予评价，但却建议他必须当机立断。 经过这样一番思考，王朝阳也意识到自己短板，一向以来，王朝阳处理事件都是稳重有余，而狼性不足。所谓狼性，便是他所缺少的那份杀伐果断的决策力。 以往的王朝阳，每当遇到一个问题，总是采用工程师的思路去思考，试图去分析最根源的原因，追本溯源，以找出最稳妥的措施。这个思维模式在他长期的技术生涯中，起到关键作用，也正因此，这样的思维模式已经成为他的思维定式。 然而，这个思维模式放在商业战场中却显得有些迂腐。 拿眼下这个重工起重机的项目，鉴于其的复杂性，若想达到100%稳妥的条件下再做，那么时机已经不复存在。 这样想来，只剩下一个简单的问题摆在王朝阳面前：这个项目，无论做与不做，他需要尽快做出决定。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王朝阳此刻依然苦恼，他奉行多年的思维模式，此刻成为了他的障碍，若想解决问题，必须先克服自己引以为傲的思维定式，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吧！ 王朝阳起身，在他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脑海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以及批评和自我批评。 所谓知易行难，此刻王朝阳深刻体会到这句话。 恰如绝大多数烟民，他们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但能不能下决心戒烟，却是另外一码事。 踱步过程中，王朝阳发现在办公室放文件的立柜中放着一副卷轴，这才想起上次参加试射，返程前魏启龙送给他的一幅书法。 打开卷轴，那幅写有“沙场点兵”的书法展现在面前。 这部书法要说写得有多大气磅礴也不至于，但却给人一种杀伐果决的气势，沙场上金戈铁马的气势跃然纸上，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王朝阳并不认识这幅书法的作者，但是想必那位大家一定有过军旅生涯，这也是为什么魏启龙爱不释手的原因吧！ 观赏着这幅书法，王朝阳发现此前纷乱的思维开始沉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当初魏启龙主动把书法送给自己，难道早有预见？ 想到这里，王朝阳不由得佩服魏启龙识人的能力，当时魏启龙亲口说过由于职务的原因，每接触一个陌生人，他第一时间需要考虑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初魏启龙跟王朝阳接触，魏启龙也判断过王朝阳的为人，并断定王朝阳缺少杀伐果决的决策力。当初把这幅作品送给自己，竟然属于魏启龙的有意而为。 一瞬间，王朝阳无比地感谢魏将军。 拿起电话，王朝阳准备给魏启龙拨过去。 不过电话悬在空中，犹豫片刻，王朝阳把电话放下。既然当初魏启龙没有说破，那么此刻又何必主动去问。 而就在这电话的一拿一放的过程中，王朝阳忍不住苦笑起来。 瞻前顾后的性格似乎已经印在他骨子里，就比如刚刚，他拿起电话后却又产生诸多顾虑，若按照魏启龙的建议，就应该凭借冲动拨出电话，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 王朝阳跟张苗苗和杨文才分别打过招呼，说自己出去办一些小事，然后拿着卷轴离开办事处。 他想找人把这副书法裱装起来，然后挂在办公室里。然而离开办事处，王朝阳才意识到他不知道该去哪做这件事情。 一个人沿着华北路缓缓步行，王朝阳意识到事处入住华北路以后，他很少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散步，以前都是匆匆经过，极少驻足观赏。 如今的华北路，正在打造旅游景点一条街，接道两侧增设了许多店面，包括金银饰品，文玩古迹，地方特色，还有一些装饰物。沿着马路没走过多远，王朝阳看到一家店面上面挂着匾额，写着“鸿儒茶斋”四个打字。 似乎是做书法生意的，王朝阳推门进入。 店面外界看不大，但是里面空间却将近80平米，四壁摆满书法水墨丹青，而玻璃做的柜台里面摆设着各式的毛笔和砚台。左手边方桌上几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正在品茶，专注地讨论什么问题…… 王朝阳意识到，这里竟然是一个古香古色充满文化气息的小店儿，来对了，王朝阳在一瞬产生好感。找到小店老板，王朝阳跟老板说了自己想裱装书法的意思，那老板展开卷轴，看了头一眼便惊讶的说道：“这副京城张大师的沙场点兵，竟然是真迹，这太难得了，据我所知张大师已经封笔了……” 可能是因为生意人的缘故，那店老板立即跟王朝阳商量说可不可以把这幅画转让给他，价格可谈。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我此行目的是装裱，不是出售。” 店老板仍然不死心，指着店里四壁的书法作品说：“我这个小店摆满各种风格的书法，唯一缺少的就是军旅风格的作品，如果张大师的作品能摆在这里，那就太完美了，所以小兄弟你一定再考虑一下！” 王朝阳忍不住观赏店内四壁的书法作品，在满满一屋子的书法作品中，王朝阳发现有浑圆大气的，有飘逸洒脱的，有小巧精悍的，有精雕细琢的，也有雍容华贵的……但若想从其中找到一副跟“沙场点兵”具有相同魅力的书法，却真办不到。 王朝阳也是一个书法迷，骨灰级那种，穿越之前他的家里书房中就收藏着不少作品，对于这个小店所展出的书法种类之全，王朝阳诧异。 那店老板意识到王朝阳是一个懂书法的人，便接着跟王朝阳介绍他的思路：“整间屋子，我的设想是每一幅书法都有不同的风格，让客人一步一景，流连忘发。然而你也知道，书法大家能写出军旅风格作品的人并不多，我尝试过各种渠道，都没能达成，现在朋友你手里这幅京城张大师的真迹，对我非常重要！一定成全！” 第485章 成人之美 王朝阳考虑片刻，突然将书法递给店老板：“这副书法是你的了！” 那店老板惊得瞪圆眼睛：“你同意了？这好突然……你之前还在拒绝！你打算要多少钱，尽管报价吧！” 王朝阳说：“报价就不必了，这幅书法我送给你！” 听了这话，点老板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这……这可是京城张大师的真迹，放在市面上少说也得万八千，并且看这幅书法的笔韵，应该是张大师的巅峰之作，朋友，你确定送给我，而不报价？” 王朝阳含笑点头说：“价格再高，也高不过成人之美。” 那店老板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王朝阳一番，过了好久才爽朗一笑：“那好，既然小兄弟有这成人之美的气度，那我再坚持谈钱，反倒显得矫情！好，这幅作品我收下，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下了。” 王朝阳随后一笑说：“当然，我想额外附加一个小条件的，以后我来你的茶斋品茶，你可不许收费哦！” 上万的作品说送就送，茶钱当然可以免费！ 那店老板哈哈大笑起来说：“免费！全免费！”说完之后那店老板双手捧着这卷轴，跑到柜台后面，招呼店里伙计准备裱纸和工具，他亲自裱装。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果然把这幅书法当宝贝呢！没过多久，作品裱装完成，店里老板亲自指挥年轻伙计挂在墙上。 王朝阳再次环顾墙上的诸多作品，心中说不出的舒畅。 其实这幅书法的价值王朝阳知道的，而且作为魏启龙亲自赠送的礼物，他也不应该转送他人。 不过再想，启龙赠书法的用意，无非是劝诫王朝阳摒弃犹豫不决的短板，养成果断的决策力。那么此刻，他毫不拖泥带水地成人之美，不正应了这副书法的意蕴吗？ 况且这么优秀的作品，如果裱起来挂在他的办公室里，恐怕只有落灰的份儿，但若作品摆在这里，供更多的人观赏，那才能最大程度发挥魅力吧！ 店老板亲自泡了茶，请王朝阳品尝，品尝到一半时才想到彼此不知道称呼。王朝阳做了自我解释，然后店老板字我介绍，名叫南锦阳。 知识分子向来有一股酸腐劲儿，并且知识分子往往以这股酸腐劲儿为傲。坐在茶桌前，王朝阳不能免俗地跟南锦阳畅谈起来，越聊越投机，好多观点都很对路子。 王朝阳简单介绍了他所从事的行业，一带而过，不谈细节。 其他大多数话题都是由南锦阳提出，多数话题都关于书法鉴赏的，内墙上挂的众多作品，南锦阳竟然如数家珍。王朝阳猜测，南锦阳老先生绝非俗人，通过其对风格迥异的作品鉴赏能力，王朝阳判断南锦阳老先生是一位有故事有阅历的人。 萍水相逢便能做到意气相投，王朝阳极为开心。 离开鸿儒茶斋，王朝阳步行返回办事处，只感觉胸口一团闷气已经荡然无存。 他回到办公室里，已经是午餐时间。 吃过午饭，王朝阳没有休息，再次离开办事处，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娄新慈家。 跟娄新慈见面时，这位娄老师正在品尝咖啡，王朝阳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坐在对面，笑着说：“巧啊娄老师，您正品尝咖啡？上午我刚刚品过一壶好茶。” “看得出来你茶品得很开心，但我的咖啡步行，我品的是其中的苦涩。”娄新慈道。 王朝阳不想拐弯抹角，便直说来意：“娄老师，再次登门，我的目的还是请您出山。” 娄新慈摇头说：“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了。” 王朝阳说：“娄老师，这次您先别着急拒绝我，我有一番话想对你说。” “就在前几天，我得知一个重工起重机的项目，这个项目是我非常喜欢的领域，并且也符合红星厂的发展方向，所以这个项目我志在必得！” 娄新慈问：“这么说项目已经拿到手了？” 王朝阳说：“不，我听说龙源重工正在做这个项目。” 娄新慈追问道：“如果还没有拿到手，你凭什么说志在必得？” 王朝阳以坚定的眼神回答说：“没有拿到项目只是暂时的，志在必得是我的信心。” 娄新慈神情微微一跳，淡淡的说：“请继续。” 王朝阳道：“接着往下说，就要涉及到娄老师您了。我对这个项目志在必得，很快就会采取具体行动，但是目前办事处这边遇到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我们已经采取了专家组制度，这就是把项目交给年轻人做，我们几个有经验的组成专家组负责答疑和指导。但即便这样，人手仍然严重不足，而娄老师的知识架构我比较清楚，请您出山是红星厂办事处唯一的机会，所以我不惜三顾茅庐叨扰您。” 娄新慈连连摇头：“可不要拿我比诸葛亮。” 王朝阳道：“有何不可？” 娄新慈苦笑起来：“当初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同意出山，原因在于诸葛亮还才不遇，拥有一颗事业心，随在草庐中却对天下大事洞若观火，不然何来隆中对？” “但是我的情况却不一样，我心中已经是一片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你前后多次邀请我，但像我这样丧失斗志的人，次数再多都是枉然。所以朝阳，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王朝阳却摇头说：“我不相信一个人的心会变成死水，尤其像您这样一位饱含学识的学者。我敢推测，您曾经一定有过刻骨铭心的经历。心如死灰只是您当前的状态，我坚信越是曾经死过的人越渴望新生，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之后，娄新慈沉默起来，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之中。 王朝阳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娄老师的心结一直在，他没指望凭几句话就扭转娄老师的想法。 所以接下来，王朝阳没有转变话题，开始讲述项目本身。 王朝阳首先介绍项目背景，然后又介绍截止目前他掌握的信息……但由于信息量有限，王朝阳只用了十几分钟。 娄老师露出一个苦笑说：“王朝阳，你这小心思，就算我决绝，你也要把我拉上船是吗？” 第486章 内心秩序 被娄新慈拆穿，王朝阳并不狡辩，而是坦诚的说：“娄老师您说得对，不过我有我的理由。已经决定的事情，就要坚持，哪怕明知道您会拒绝，也想再试试！” 娄新慈微微点头，认可王朝阳的坦诚。 王朝阳继续道：“拿我自己说，当初听到这个项目，我很动心，如果无法做成，无论理由和原因是什么，以后我都会后悔。我希望遵循自己的内心秩序！” 娄新慈微微点头。 王朝阳又道：“娄老师，我会把项目所有信息讲出来，听后您愿意或者不愿意加入红星，都可以。我唯一给您的建议是，遵循内心的想法，维护内心的秩序。” “好一句内心秩序。”娄新慈考了一阵说道，“就凭这句话，我暂且是同意你的，不过我希望了解更多。其他的项目信息也一并告诉我吧！” 王朝阳露出几分尴尬说：“我所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已经跟你说完了。” 娄新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王朝阳，问道：“所有信息？就刚才那么点儿？王朝阳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王朝阳诚实的说：“我没有开玩笑，截止目前我只有这么多信息。” 娄新慈的脸上微微露出怒气：“原来说了半天，你对这个项目的了解只是浮于表面，既然是这样还拉我出山，这不是开空头支票吗？” “朝阳，以前你给我的感觉是办事稳重，考虑全面，向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是这一次怎么会这么冒失呢？” 王朝阳摊开双手说：“娄老师批评的对。但现实情况容不得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项目对我的吸引力极强，但不可否认的是，项目难度极大。” “不瞒您说就在下定决心之前，我度过很长一段煎熬的犹豫期，要怎么做？要什么时候做？犹豫许久却得不到结论。” “后来我跟另外一位朋友讨论，他给我的建议是，犹豫不决要不得，快刀斩乱麻才能解决问题，同时他批评说我身上缺少杀伐果决的决策力。” 娄新慈愠色说：“做项目又不是冲锋陷阵，要什么杀伐果决，按部就班步步为营才重要！” 王朝阳笑了笑道：“娄老师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无论如何，我现在已经下定决心！” 娄老师开始沉默，所想的仍然是王朝阳所说的决策力问题。其实在这大千世界中，形形色色的道理超过千万，本就没有高低和对错之分，最让人看中的是结果。 “虽然很多人会鼓吹过程，说结果不重要，沿途风光才美妙……但现实世界中，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结果论者。只要你做成功，那么你所做的一切决定，都会被人评价为睿智；相反如果你失败，那么你的所有想法和决定都被看成是毒瘤，呵呵……这就是冰冷赤裸的现实世界啊！”娄新慈道。 谈及这番话，娄老师似乎深有体会，但王朝阳没有追问，而是转变话题问道：“娄老师，不知道您对大型建筑的钢结构结构有多少了解？” 娄新慈仍然沉浸在前一个话题中，没有听到王朝阳的问题。 王朝阳不得不重复一遍。娄新慈这才反应过来，说了一声抱歉道：“钢结构是基础，大型建筑我有了解。” 王朝阳大喜道：“那就太好了，这个重型起重机的应用场所是一座桥梁，桥梁采用桁架结构设计，主桥梁是一体成型的钢结构，这座桥梁建在苍河下游的350公里处，据说是目前国内为排进前五的全金属结构桥梁……” “钢结构桥梁？”听到这话娄老师整个人突然激动起来，他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一刻的表情仿佛突然触电一样。 “娄老师，您怎么了？”王朝阳急忙问道。 娄新慈意识到自己失态，便急忙坐回位置，拿起满满的一杯咖啡，咕咚咕咚两口便喝了下去。以前他都是慢慢品尝咖啡，这次却如同牛饮。娄新慈擦了擦嘴角，以诡异的目光看着王朝阳。 “朝阳，你刚才是说这台重型起重机将被用于桥梁金属结构的搭建？而且桥梁是全部钢结构？” 王朝阳点头。 娄新慈突然轻笑了起来，似乎是自言自语：“这难道就是宿命吗？呵呵，这真的是宿命……看来这是我一辈子都逃不开的坎儿！” 王朝阳心中疑问，这位娄老师似乎对金属结构的桥梁有特殊的想法，打算追问却担心冒犯对方隐私，最终打消了开口的想法。 在一番自言自语后，娄新慈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缓缓的品尝了一口，才慢慢从前面那种古怪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无所谓了。 “朝阳，我很欣赏你刚刚那番话，既然决定，那就坚持到底吧……我虽然没有同意加入红星厂办事处，但是针对这个项目，如果有哪些可以帮上忙的，你尽管来找我。” 王朝阳说：“那就太感谢您了，娄老师。” 娄新慈道：“或许，我应该感谢你。” 成功地说服了娄老师，王朝阳心情异常舒畅，回到办事处他把这个消息首先告诉张苗苗。张苗苗当然也很开心，然后王朝阳第一次把娄新慈的名字告诉给杨伦才。 杨伦才此前对娄新慈一无所知，不过通过王朝阳对娄新慈的重视程度，杨文才知道娄新慈将是红星厂极大的实力补充。 事到如今，王朝阳早已经下定决心，即便没有100%的把握，他也要全力以赴，哪怕倾城之战，也在所不辞！ 王朝阳开始体会到所谓的赌徒心态，当全力以赴之后那将没有退路，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前。 当天下午王朝阳给老爹去了电话。 通过电话，王朝阳说出了自己全部的想法，原以为老爹会提出很多问题，毕竟这个决定对红星厂来说将会造成极大的冲击，甚至很多不确定的风险。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一旦失败有可能让红星厂过去的所有积累化为乌有。 但没想到王嵩只会一句话：我支持你。 王朝阳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离弦之箭，没有回头的余地。结束跟老爹的通话，王朝阳再一次陷入深思。 针对这个项目，有一个人是他必须要见的，在他脑海中已经形成的框架中，这个人将起到至关作用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个人就是赵立川。 选在第二天的上午10点，王朝阳约赵立川在华北路的鸿儒茶斋见面。 王朝阳对鸿儒茶斋印象不错，所以打算把最重要的一次谈判放在这里进行。 第487章 潜在风险 赵立川按时赶到，看到王朝阳已经备好热茶，一副恭候多时的样子，赵立川哈哈大笑起来。 “朝阳老弟搞得这么隆重，我心里不踏实啊！老实说话，你是不是打算请我喝一顿茶，然后把我卖掉？” 王朝阳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哪敢有卖赵经理的心思，只是觉得这里的茶不错，环境也很好，前几天才新发现的地方，所以请你过来坐坐。” 赵立川一屁股坐在王朝阳对面，看着桌面袅袅升起水汽的茶海，扯了扯嘴角说：“不真实，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王朝阳说：“就算有问题，就不喝茶了吗？来咱先喝茶，然后再谈事情。” 赵立川点点头说：“也成，既来之则安之。” 然后两人品起茶来，这茶是鸿儒茶斋老板亲自准备的，因为有王朝阳的关系，他选用的是上等的大红袍。味道极其正宗，赵立川只喝了一口便大声赞道好茶好茶。 王朝阳说：“这个小店不单茶好，而且文化氛围也不错，你抬头瞧瞧周围的书法，称得上是一步一景，千姿百态吧！” 赵立川立即举起了双手说：“茶我可以将就着喝，但是书法朝阳老弟饶了我吧，我对那玩意儿一窍不通！” 王朝阳说：“那也成，那咱就专心品茶。” 一杯茶喝完，王朝阳开口说：“其实很早就想找机会请赵哥喝茶。龙源重工是我们红星厂的财神爷，这一年多的时间，多亏了赵经理的照顾。尤其是那平顶山项目。如今已经进入中期，以后红星厂能不能发财全靠赵经理照顾呢！” 赵立川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王朝阳说：“得了得了，你还是别这么跟我说话了，我听得慎得慌，咱俩的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吧！” 王朝阳的脸色正经起来，用极为严肃的口气说：“赵哥，正因为咱俩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所以我很重视这份友谊，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跟你说，同时我又担心，这件事情说出口，会影响你我之间的关系。” 赵立川被这话吓了一跳，问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王朝阳道：“沧河大桥项目，你们龙源重工有一个重型起重机的项目在做，对吧？” 赵立川点点头说：“嗯，上次回省里总部参加会议，好像听别人说起过这么一嘴，但只是只鳞片爪的听过一次，具体情况不了解。” 王朝阳：“我想做这个项目。” 赵立川恍然大悟：“我说朝阳老弟搞得这么大阵仗，原来是因为这个项目啊，你想做这个项目，然后又苦于没有门路，对吗？这次请我喝茶，你想让我帮你引荐一下？” 王朝阳没有回答。 赵立川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把话说得那么严重，搞得好像咱们连朋友都没得要做，没关系没关系，这都是小事！” 此刻，王朝阳摇头说：“不，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内部推荐……事实上前段时间我见过你们公司的项目的负责人，他的名字叫冯新刚。” 赵立川听到这里有些糊涂，“对对，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就是叫冯新刚，既然朝阳老弟已经见过他，为什么现在要跟我谈？” 王朝阳说：“坦白讲我并不喜欢冯新刚那个人！” 赵立川一愣。 王朝阳继续道：“我想做这个项目，却不想跟他合作。” 赵立川越来越糊涂了：“朝阳老弟，你彻底把我说糊涂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冯新刚，而你又想做这个项目，那你不跟他合作，你想跟谁合作？” 王朝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倒下两杯茶，一杯递给赵立川一杯自己拿起来。 赵立川端着茶杯却没有去喝，想了一会儿仍然搞不清楚，于是他放下茶杯，问道：“朝阳老弟，我可不善于打哑谜，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 王朝阳也放下了茶杯，身子微微向前探出，压着嗓子说：“我希望赵经理接过这个项目，然后我跟赵经理合作，共同来做这个项目。” 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赵立川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仅仅一个呼吸过后，赵立川瞪大眼睛。 “朝阳老弟，你是打算让我……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这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赵立川的情绪很激动。 王朝阳似乎早料到赵立川的这个反应，静静地坐在对面说：“正如赵经理前面所说，如果不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我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但你这个想法也太另类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叫冯新刚，是龙源总部高层，我是外设办事处的负责人，一个是朝中近臣，一个是野外诸侯……你让我成为那个项目的负责人，言外之意就是让我去内部竞争，这让我以后在龙源重工怎么混？你这是让我自毁前途啊！” 王朝阳看着对方的眼睛，没有说话。 从心理学上讲，如果你想要对方尽可能多地说出信息，那么你可以保持沉默，并静静看着他的眼睛。那么对方会不自觉地继续说话。 果然，赵立川继续讲述了他现在的境遇。 此前他是龙源重工驻南阳市办事处的负责人，任主任，而之所以被派遣到外地就是因为他在总部吃不开，无法无法得到重用。 赵立川的性格，无法适应龙源重工总部的复杂竞争关系。后来却因祸得福地碰上平顶山煤矿项目，这个项目的出现带给赵立川上位的机会，升职为经理，但仍然留在南阳市。 如今他南阳市办事处经理的位置没有做稳，若现在就去打总部项目的主意，这必然会把他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 一旦处理不好，他的前途就毁了。 赵立川讲话的时候，王朝阳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赵立川讲话结束，王朝阳才开口说：“赵经理，所有的弊端，已经被你讲完，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仅仅因为弊端去做判断，做决定之前，我想希望你同时也考虑积极方面。” “接下来我想跟你仔细掰扯一下，积极方面有哪些！” 王朝阳轻轻吸一口气，说出他经过深思熟虑的一番话。 “第一个理由，我敢断定冯新刚无法胜任这个项目！我跟冯新刚有过一次短暂的接触，据我观察他做事浮于表面，好大喜功。我无法想象，这样重大的项目怎么会有冯新刚主持，潜在风险极大！” 第488章 倾城之战 “由冯新刚做项目负责人，风险很大。一旦出现纰漏，对你们龙源重工影响将极其恶劣。赵经理应该知道，建造桥梁所用的重型起重机，其安全程度非常高，哪怕一丝一毫的纰漏都可能形成巨大隐患，把这样一个项目交给冯新刚真的是明智之举嘛？作为龙源重工的中层领导，赵经理意识到这样的潜在风险，难道不应做些什么吗？” 王朝阳说话时，盯着赵立川的眼睛。 赵立川这话听得如芒在背，极不自然的换了一下坐姿。然后他指着王朝阳骂道：“你小子少跟我玩道德绑架这一套，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说！” 对于赵立川的指责，王朝阳不为所动，继续以机器恳切的神情说道：“第二点我想从赵经理的前途分析。目前平顶山项目已经在稳定进行中，借助这个项目，赵哥从办事处的赵主任变成了赵经理，但是我猜想，赵经理的仕途野心不止不仅仅止步于此吧？我觉得以赵经理的才能应该拥有更广大的舞台才对！” “但是像龙源重工这么大的国营企业，是很看重资历以及业绩的，尤其像您这样的外放诸侯，如果没有业绩恐怕很难被总部那些官老爷关注，但业绩从哪里来呢？平顶山煤矿项目虽然够大，但是后继乏力！” 赵立川微微动容，但继续保持沉默。 王朝阳说：“赵经理如果能做成这个项目，将极有可能更进一步吧？” 赵立川的脸色显得极为不自然，忍不住骂道：“你小子这花花肠子全都在我身上，谁说我有野心的，我只想老老实实守住南阳的一亩三分地不行？” 王朝阳道：“就算认定在南阳发展，难道赵经理不希望提升办事处的重要程度？而做项目是提高办事处重要程度的唯一途径！” 这次赵立川没有接话，因为他无法反驳。王朝阳接着说：“接下来的一个理由，我想说的是项目本身。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所涉及的知识范围极广。专业经验也要求很高。当着赵经理的面，我可以很自信的说，我们红星厂的技术实力完全足够。甚至我敢说我们的技术实力不亚于龙源重工。当然，我没有独吞这个项目的想法，我想要的是合作。如果能源重工能够跟我们红星厂合作，那么属于双剑合璧，所向披靡。我个人可以从技术层面保证这个项目可以四平八稳的完成。正如赵经理前面说的，你我双方接触的不是一天两天，我以上这番话并不是大话，你应该听得出来。” “像你这样自吹自擂的人不多。”赵立川冷哼一句。 王朝阳笑了笑，继续：“当然，谈到合作就不得不谈合作面临的最大一个难点，那就是合作对象的问题，我考察过那位冯新刚，我认定冯新刚是我最不想合作的一类人，而如果把冯新刚换成赵经理，那这件事情就完美了，咱们合作的次数多，默契程度高，只要开端，便能水到渠成，功德无量，岂不是大大的美事？” “谢谢你对我的高度认可。” 道谢之后，赵立川继续保持沉默，他意识到王朝阳这个家伙是有备而来，讲话技巧玩得贼溜，搞得好像如果不答应就上对不起龙源重工，中间对不起朋友，下对不起自己似的。 王朝阳说：“赵经理，刚刚一番话，我只是想把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而至于做出怎样的决定，我完全尊重赵经理的意见。我不想看到的是你做违心的决定。来日方长，你我双方合作的次数将会非常多，如果带着不甘心的决定，那彼此双方的关系是会受到影响……虽然我一直强调这个项目重要，但是排在我心中第一位重要的是跟赵经理的友情！” “少特娘地跟我扯犊子！”赵立川忍不住爆出一个粗口，但脸上表情确实笑的。 他听得出来，王朝阳最后一句话是故意缓解气氛，面的给赵立川造成太大压力。 赵立川低着头，慢慢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王朝阳刚刚那一番话不断的在他脑海里重复。 截止到现在，他至少已经认可王朝阳三个理由中的两个。而至于冯新刚的为人赵立川此前并不知道，所以暂时无法判断。 “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你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赌徒？”赵立川突然抬头问道。 “会。”王朝阳点点头说：“因为我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时，也拥有赌徒心态。” 赵立川明白王朝阳这话的意思，并且知道王朝阳的赌注要比他更重。因为周立川无论如何决定，受影响的只是他个人。但王朝阳所用的赌注，却是红星厂的未来。 想到这个道理，赵立川忍不住盯着王朝阳问道：“我很想知道你当初是如何下决心的，对你们红星厂，着算是一场倾城之战吧？” 王朝阳抬手轻轻指了一下挂在挂在鸿儒书斋墙壁上的书法，那副“沙场点兵”。 赵立川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那副书法上写着四个大字，他虽然不懂书法，但却能感受到文字间的肃杀气息，极为强烈，仿佛随时有千军万马跃然纸上的感觉。 王朝阳悠悠说道：“都说了商场如战场，在我看来商场和战场最相似的地方恐怕就是统帅做决定的过程。” “如今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我面前，作为红星场的统帅，我有责任做出最正确的决断，曾经一度困扰我的问题就是：什么正确的决断？” “我曾经专门咨询过一位朋友，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王朝阳跟着简单描述了那个从魏启龙口中听到的射击悖论。 然后王朝阳说：“后来我领悟到射击与不射击，各有各的理由，但是对于一个指挥官来说，最重要的是当机立断！” “所以我做出决定，即便是倾城之战，即便赌上红星厂的全部，我也要驾驶着这艘大船驶向正确的方向！” 赵立川听得头皮发麻，王朝阳这一番话，何其豪迈！ 不过赵立川早就过了头脑一热就做决定的年纪，他沉默良久，说需要两天时间思考，然后再决定。 王朝阳说：“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谈话结束之后，赵立川离开，王朝阳一个人继续坐在鸿儒茶斋，独自喝茶。 跟赵立川交谈的一番话，是王朝阳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次交谈丝毫不亚于是一场战争。 这场战争的意义太重大，是红星厂的倾城之战，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失败，那将一无所有，所以在谈话之前，王朝阳几乎是斟词酌句地思考过。 赵立川离开，王朝阳需要一些时间来平息自己的内心。 第489章 第二盟友 见王朝阳一个人久坐独酌，鸿儒茶斋的老板南锦阳沏上一壶十月香菊，端着紫砂壶来到他跟前，亲自给王朝阳倒上一杯。 王朝阳也不跟对方客气，端起来就喝，评价道：“用紫砂壶喝菊花茶，南先生另类。” “万丈红尘一壶酒，千秋大业三杯茶，之所以办这个茶斋，是因为我个人很喜欢喝茶。而所有茶中，我尤其喜欢花茶。喝茶的时候能让人冷静下来，让人的思维变得清晰而敏捷。”南锦阳笑眯眯道。 王朝阳没有搭理对方，固然跟南锦阳投缘，但接触几次发现，这老家伙非常自恋。动不动会搬出自己那一套东西来臭显摆，而王朝阳惯用的反击方式是沉默。 对于突然失去捧哏的，南锦阳并不介意，说道：“我这里本应该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地方，现在发现用于商务谈判，也很不错！” 听到这话，王朝阳感到惭愧。 他知道这个鸿儒茶斋的定位是文化场所，这次王朝阳没有经过店主同意便把商务谈判安排在这里，颇有“有辱斯文”之嫌。 看出王朝阳的想法，南锦阳捏着白胡子笑道：“无妨无妨，身在红尘中，哪能不为生计而苦恼？我这个茶斋若是一味的脱俗，那到头来只会没了生意，恰恰相反，你刚刚的作为倒是给了我一些灵感，我在寻思要不要针对商务谈判布置一下桌椅，这样或许能做到雅俗共赏。” 王朝阳骂道：“拐着弯骂我俗气，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南锦阳哈哈大笑起来，不在搭理王朝阳，回身去用鸡毛掸子搭理书法。而南锦阳斗嘴几句，王朝阳发觉轻松了很多，起身离开茶斋，下一站准备去见唐安娜。 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位哈士奇女孩，原因是整个过年期间唐安娜都不在南阳市。前几天才通过张苗苗得知，唐安娜已经回到南阳市办事处。 如果把这个重型起重机项目比作是一场战役来说，那么赵立川和唐安娜都是王朝阳想要争取的盟友。 赵立川的重要性无需赘言，而唐安娜同样拥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此前王朝阳就一直在考虑如果决定参与中兴起重机项目，那么红星厂的定位是什么？ 他的想法是技术和生产两手抓。 技术层面王朝阳有信心，而生产方面，王朝阳深知红星厂距离特种设备的加工相差很远。 如果能争取到唐安娜的合作，那对红星厂来说将是雪中送炭。唐安娜所代表的是道尔森，而道尔森是国际上都比较出名的工程机械公司。 原来的计划是见赵立川之后的第二天再见唐安娜，这样可以抽出一天时间来准备，不过刚刚坐在茶斋之中，王朝阳想明白一个道理，对付像唐安娜这种脑回路奇葩的人，准备是没有用的。 与其精心准备，不如出其不意，见招拆招。 此前王朝阳去唐安娜那边的次数不超过三次。道尔森办事处同样在华北路街道，因为人员和装修等一些列奇葩原因，一直没有正式运行，而唐安娜这个所谓的办事处主任，也是只是一个虚衔。 推开办事处大门，发现里面冷冷清清的，王朝阳朝里边喊了一句，问有没有人。 空旷地几乎听到回音。 按理说办事处大门是打开的，里面应该有人才对，但却没有人回应。王朝阳缓缓往里走。经过一片规划中的办公区域，来到一个独立办公室门前，顺着窗户，王朝阳向里边看，发现一个女人正趴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 女人留着一头大卷儿秀发，由于是趴在办公桌上，而且姿势不太雅观，这导致那一头浓密的卷发散落在办公桌上，从王朝阳的角度看过去，好似一个鸡窝。 不用问也知道里边这位是谁。 轻轻地推开了门，王朝阳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对面。 可能是听到关门的声音吧，唐安娜苏醒过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抬起头来。 发现一个男人正好端端地坐在对面打量自己，唐安娜“哇呀”一声，差点儿跳了起来。 “大白天的，你装鬼吓唬人！”愤愤地瞅着王朝阳，唐安娜骂道。 “不想打扰你的清梦而已。”王朝阳道。 “不打扰也打扰了，突然来找我什么事情啊？”唐安娜伸了一个懒腰，动作有些夸张，这导致她那修身的t恤衫向上提起，露出白皙的腰腹以及肚脐儿。 “有些业务上的事情找唐主任商量。”王朝阳道，“也不知道唐主任最近忙不忙，有些唐突，不要介意哈！” “你存心调理我是吧！”唐安娜白了一眼，忙什么忙，忙的话我能大白天地睡觉嘛？ “我最近盯上一个大项目，想找人合作，项目是关于重型起重机的，属于你们公司的强项，所以我很希望道尔森能成为红星的盟友。”王朝阳说出此行目的。 唐安娜对这番话很感兴趣，道：“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具体一些。” 王朝阳首先跟向唐安娜介绍了项目的基本信息，然后陈述了红星厂的计划，最终把问题落在红星厂的加工能力上。 这个项目属于特种设备项目，而红星厂的加工能力不足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王朝阳没有打算期满任何人。 介绍完这些情况，王朝阳对唐海娜说：“特种设备加工是红星厂的弱点，但却恰恰是道尔森的强点，而红星厂的强点在于属于本地化企业，拥有资源优势，如果多尔森愿意跟红星厂合作，共同做这个项目，那对双方都非常有利！” 其实王朝阳话说到一半时，唐安娜一对大眼睛已经瞪得溜圆，忍不住喊：“好好好，这个想法非常好，我同意跟你合作。” 对于这个不太专业的回答，王朝阳显得有些汗颜，提醒道：“这不是小事情，最好跟你们大洋彼岸的总部请示一下吧？” 唐安娜把手伸进卷发抓了抓，红着脸说道：“好像是应该这么样！” 王朝阳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神经大条，道：“在请示之前，你和我可以提前设定一个框架，把主要内容初步规定下来，只要这个框架能够被你们总部认可，那合作就有戏，细节方面可以慢慢讨论嘛！” 唐安娜大喜：“这个好，就这么做办！那你觉得合作框架包括哪些，你慢慢说，我找支笔记下来！” 飞速地打开抽屉，取出纸和笔，唐安娜做好记录的准备。 第490章 帮个小忙 王朝阳便按照预先想法，把构想中的合作的模式说出来。 唐安娜一边听一边记。 如果是正式的商务合同，那么牵涉的项目和条款将会非常多，但是现在这种特殊情况下，王朝阳不想在一开始就把事情变得太复杂，他只简单地总结大框架，提纲挈领。 第1点制造技术方面。红星厂负责机械加工主体，原材料提供，铸造成型这类业务。但是焊接技术需要道尔森提供技术，如果个别国内不具备采购条件的焊接设备，也需要道尔森提供。 第2点是关于投资。王朝阳希望红星厂能占90%的投资，其余多尔森提供，而道尔森提供投资的形式，不可以是金钱，只能是技术和焊接设备。 第3点关于利润分配。王朝阳设想的分配方式是二八分成，红星厂占八成，成，道尔森占两成。 这三个项目，王朝阳说得很清楚，理解起来也不难，但是唐安娜看着纸上的文字，挠着头皮直晃脑袋，说太复杂了，这太复杂了。 事实上这是她担任海外办事处之后的第一次具体项目，此前一直从事的是办公室内的事务性工作，所以她叫苦是有原因的。 唐安娜拉着王朝阳不肯让他走，她打算今晚就给总部去电话。不过她没有信心独自吧问题说清楚，所以想在汇报时，王朝阳留在身旁。 王朝阳觉得这是一个聪明的做法，便同意了。 距离大洋彼岸上班还有两三个小时，两人当然不能傻乎乎的坐在办公室里干等。唐安娜的提议是一起出去吃个晚饭，然后随便溜达一会儿，再回来打电话。 一般的下属在汇报工作时，都会做足功课，但显然这不是哈士奇妹子的思维模式。王朝阳也不打算开她的玩笑，正要起身时，唐安娜那边突然一拍脑袋，然后对王朝阳一个坏笑说：“时间这么长，帮我干个活吧！” 王朝阳问：“啥事？” 唐安娜严肃地说：“当然是陪姐姐我找乐子咯帅哥……跟我走，隔壁是一间仓库！” 王朝阳脸黑。 然后就看到唐安娜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被她拉着离开办公室，来到隔壁，果然是一间类似储物间的仓库。王朝阳更是差异，着哈士奇妹子不会真想做什么不着调的勾当吧？ “什么眼神儿！我找你有正经事！喏，帮我把这三箱子东西收拾好吧！”唐安娜命令的口吻。 仓库地面上摆着三个巨大的纸盒箱，每个纸盒箱都一米见方，开着口，王朝阳来到近前，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书籍和资料。 唐安娜嘿嘿一笑说：“这些书都是总部发过来的资料，放在这里有好一阵子，我一直想把他们整理到书架上，但一直没有腾出时间。现在正好闲着没事儿，你就帮我个忙吧！” 王朝阳礼貌地问：“您是没有时间弄，还是自己懒得弄？” 唐安娜笑道：“这没有什么区别吧，总之这活儿你得帮我。现在我这边就我一个人，没有小弟，这么多书你总不忍心看我一个弱女子去摆弄吧？” 王朝阳同意，就帮她一个忙吧，左右时间够用。 将三个大箱子拆开，依次把里面的书籍和资料摆放在墙对面的书架上，那些书架已经搭好，在摆放过程当中，王朝阳注意到这些书多是行业的基础资料，有设计类的，有计算类的，还有加工技术类的，种类很多，倒是很全面。 其中甚至不乏一些道尔森的内部资料，但唯一的特点是资料都是英文的。 “我一直好奇，你们道尔森建立这个办事处，定位到底是什么？”王朝阳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 唐安娜说完这话，意识到自己身为办事处主任，这么回答问题显得太不专业。于是乎急忙补充道：“但可以说是综合定位，操作性强，可以根据具体项目来定位。” 王朝阳随口说道：“看你们准备这么多技术资料，还以为你们要在这里开设技术部呢！” 唐安娜抓了抓头皮说：“这个可能性不大……说起这些资料嘛，其实跟办事处的定位没有直接关系。当初我跟本杰明……就是我现在的顶头上司抱怨，说办事处这边技术太薄弱，想让他给我支援两个小弟。如果有小弟，今后的业务才能展开嘛！这个要求我提了很多次，但每次本杰明都搪塞我，最后实在没办法，便发来一大堆资料来，还说什么希望我空闲时多学习……这不是上坟烧报纸，忽悠鬼嘛！” 这话听得王朝阳哭笑不得，也对道尔森内部的管理问题表示怀疑，人唐安娜的抱怨不无道理，相隔千里的办事处设立在这里，只有唐安娜一个人，她要求增加人员是正常要求，但本杰明却用三箱子资料糊弄事儿，这显得有些不厚道。 当然这属于道尔森内部问题，王朝阳不想多加评论。 王朝阳的注意力被这些资料所吸引，他一边整理资料一边留意到。资料中不仅包括一些机械类基础知识，还有一些比较深入的内部资料，王朝阳便问道，如果不介意，以后想来学习这些资料可以吗？ 按理说这种要求会被拒绝，毕竟双方不属于同一个公司，但唐安娜想都没想便点头说：“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把资料搬回去看也成。” 王朝阳说那倒不必，如果有需要会过来查阅。 把三箱子资料整理完毕，王朝阳累得满头是汗，唐安娜在一旁看得有些过意不去，主动给王朝阳倒了一杯热水。 然后两人一同离开去，在办事处附近吃饭。 吃过晚饭，约么大洋彼岸的总部已经上班，唐安娜拨出了顶头上司本杰明的电话，并打开免提。 跟绝大多数米国人一样，在开会之前都会唠几句闲话，而唐安娜跟本杰明抱怨的仍是办事处的人手不足问题。本杰明再次用几句冠冕堂皇堂皇的话搪塞过去。 唐安娜步入正题，说出王朝阳口中的重型起重机项目。 第491章 劣势谈判 听到这个项目后，本杰明表现得很感兴趣，进一步询问了其他信息，唐安娜介绍完所知道的全部信息，然后说出王朝阳给出的合作框架。 “王先生应该也在场吧？那为什么不让王先生亲自跟我讲呢，我记得他的英文非常棒！”本杰明问到。 因为上次代码漏洞的事情，本杰明见识过王朝阳。他热情地向王朝阳打招呼，王朝阳强调道，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非常难得，希望道尔森能认真考虑一下。 本杰明说这是他首次听到这个项目，既王朝阳重视这个项目，那他更加不敢草率做决定，希望王朝阳能更详细的资料传真给他，他会仔细阅读，如果有必要会召开一个内部的评审会。 谈到这个话题，王朝阳再次尴尬起来，说还没有拿到更详细的资料。这次通话的目的，王朝阳主要想知道道尔森的态度，如果态度认可，那么他拿到详细资料后会深入讨论。 “我首先想要的，是本杰明先生的态度，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措施。”王朝阳说。 本杰明爽朗地笑了起来说：“我的态度，自然是ok的，这是我们期待已久的……事实上不瞒您说，办事处成立以后我们一直想找些事情做，但我必须承认，拓展国外业务方面尤其在贵国家，并不是我所擅长的。一直以来我都在苦恼该从哪里入手，现在您提到的机会，我认为值得尝试。” 王朝阳笑了笑说：“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本杰明：“所以希望王先生尽快拿到准确信息，期待跟你的再次合作。” 这时唐安娜突然插嘴到：“很好！我终于看到曙光了，如果项目真做得起来，老板你一定要给我增派人手，我现在是个光杆司令，您不能指望着什么事情都让我亲力亲为吧？” 本杰明似乎也很苦恼唐安娜这种直来直去的风格，语气再次含糊起来说：“这个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是必要的，那我一定会支持你！人手方面从总部增派还是在当地招聘人才，都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挂断电话，唐安娜指着电话对王朝阳说：“听见没有，这米国佬每次都给我玩虚的！” 王朝阳笑着说：“这事不能完全怪本杰明，商业不是开玩笑，如果没有具体业务，他没有理由给你增派人手……他总不能因为你的抱怨就增加人手，而需要每次想董事会解释这笔高昂的海外人员费用支出吧？你要理解你的上司。” “啧啧，这当了领导，境界就是高嘛！谢谢您咯，小女子领教了！”唐安娜没好气地说道。 王朝阳耸耸肩。 唐安娜正经起来说：“这个项目一定要做起来啊，我早希望结束光杆司令的命运啦！” “有了小弟就可以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对吗？”王朝阳问道。 唐安娜立即扬起拳头：“怎么说话呢？什么作威作福？姐姐我的事业心是很强的，冷不丁地变成这国内办事处主任有些不知所措罢了！你还幸灾乐祸，有没有点公德心……哦，对了对了，好长时间没跟苗苗见面，正好现在也晚了，一回我跟你回红星厂办事处，我要约苗苗一起吃夜宵！” 前一秒还在说自己事业心强，后一秒就想着吃夜宵，王朝阳非常佩服这位哈士奇女孩的脑回路。 但王朝阳也不打算戳破，只说这个时间苗苗已经下班，可以随他一起回去找张苗苗。 唐安娜跟王朝阳一起返回红星厂办事处，并带着张苗苗吃宵夜。王朝阳没打算跟她们一起去玩，只把她们送过街道，便一个人返回宿舍房间，躺在床上思考问题。 事情发展到现在地步，一切都在预计之内，但王朝阳仍然没法放心，因为仍然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 比如赵立川的最终决定是什么？ 在没有得到准确答复之前，王朝阳始终无法放心，再比如这次跟道尔森高层的电通话，对方表现出来的热情当然很好，但王朝阳非常清楚资本家的思维模式，闲谈很热情，若真正谈到生意，他们会变得非常苛刻。 在制造方面红星厂和道尔森合作，这是一个无奈的选择，合作过程中，一定会设计许多权责讨论。 道尔森不会甘心做慈善，而红星厂也没打算做冤大头，王朝阳可以预见双方关于双方合作权利和责任分配的谈判中，一定少不了唇枪舌剑。 重型起重机项目，对红星厂来说是倾城之战，更是必赢之战。但对道尔森来说只是一件小事情，双方实力和态度的不对等，必然导致谈判桌上的不对等。 同样的，跟龙源重工同样属于合作关系，而这个合作关系的边界将是极其模糊的，按照王朝阳的意思是占据设计的主导地位，但这对龙源重工极有可能是无法接受的，如果必须退一步，那么红星厂需要坚守的底线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王朝阳不仅哑然失笑。 红星厂的处境还真是尴尬啊，一方面需要从龙源重工嘴里抢肉，另一方面却没有能力消化这块肥肉，需要找道尔森合作。 这个特殊的尴尬境地导致在两方面的谈判中，红星厂都会处于劣势。可以预见，这两方面的谈判都将非常困难。 王朝阳打算给老爹去个电话，跟他沟通现状，但后来想到现在已经入夜，最好别打扰老爹休息，便决定明天再打电话。 正准备上床休息，宿舍门被敲响，是张苗苗。 “你果然还没睡，刚才跟唐安娜出去玩儿，带回一些夜宵，给你尝尝？” 张苗苗走进屋子，把手里的纸袋放在桌上，打开纸袋是一包挂着辣椒油的牙签肉。 看到牙签儿肉王朝阳突然发现自己饿了，也不跟张苗苗客气，美滋滋地吃了起来，张苗苗坐在对面用手托着下巴，欣赏着王朝阳的吃相。 王朝阳自顾自的吃了一会儿，抬头发现女孩看着自己，才问道：“你要不要也来点？” 张苗苗问：“这几天你的压力很大吧？” 第492章 留有后手 被张苗苗问得一愣，王朝阳反问何以见得？ 赵苗苗说只是一种感觉，以往若是出去吃夜宵，王朝阳一定会同行的，但这一次王朝阳没有去，张苗苗觉得他心里有事。 “是关于那个重型起重机项目吗？” 王朝阳在一瞬间感觉心里暖暖的，其实在张苗苗面前，王朝阳会刻意的表现出轻松的一面，免得把心里的压力传递给对方。 但是彼此之间太熟悉了，一颦一笑对方都能猜到缘由。无论王朝阳怎么刻意掩饰，张苗苗都能察觉到异样。而让王朝阳感到欣慰的是，这个妹子虽然有所察觉，却不会生硬地上前询问，她会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表现关怀。 张苗苗曾经不止一次地为自己的平凡而感到郁闷，在她看来她既没有唐安娜那样的爽朗大方，也不像三泉智子那样目标明确，张苗苗一直感觉自己毫无特色，扔在人群中会被淹没的普通人。 但其实王朝阳知道，张苗苗有着她独特的魅力，跟其他个性鲜明的女孩儿相比，张苗苗的特点在于温润如水，善解人意，润物细无声。 王朝阳时常在想，如果使用比喻的话，那么张苗苗就像一块暖玉，没有耀眼的光芒，也没有令人澎湃的热情，但会发出暖暖的柔和的光芒，让她周围的人感到舒服。 王朝阳继续吃着牙签肉，而张苗苗继续托着下巴看着王朝阳。 就是这么神奇，不需要太多解压的话，王朝阳感觉心中的压力释放了许多。 见王朝阳吃完，张苗苗主动把桌上吃剩下的垃圾收拾起来，说了一句“洗漱一下早点睡吧”准备离开。王朝阳也站起来拉住张苗苗问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张苗苗红着脸，挣脱王朝阳的狗爪子：“有精力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王朝阳有些失望地看着张苗苗的背影，正值壮年的王朝阳当然不会以青灯古佛的标准要求自己。王朝阳经常会幻想，把张苗苗搂在怀里并尽情地缠绵悱恻会是怎样的体验，而每次想到这里心里都会痒痒的。 不过王朝阳并不是一个莽夫，这种事情需要讲究气氛，讲究场合，讲究时机。虽然曾经不止一次擦边而过，但王朝阳仍然不会唐突佳人。 跟赵立川约定的时间是两天后，所以隔天王朝阳没有主动联系那位龙源重工驻南阳办事处的领导。 在上午10点多，他专程开车返回红星厂工厂，原本打算打电话跟老爹商量，但是考虑一番王朝阳决定还是当面谈的好。 见面之后王朝阳把重型起重机项目的现状、想法以及计划介绍给老爹听。 王嵩给出的回答是，想做你可以大胆去做，老爹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王朝阳苦笑着说：“爹，我跟你商量这些问题，可不仅仅需要的是你的支持。” 王嵩却突然叹一口气说：“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全力支持你了！” 在这个一瞬间，王朝阳眼眶有些湿润。 王朝阳突然意识到老爹真的老了。因为这个项目太过庞大，涉及方方面面，王朝阳感觉到压力大，想回来跟老爹探讨一番，但是他没有考虑到老爹这个年纪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变得很弱。 以往的机械加工领域老爹极为擅长，但是重型起重对老爹来说完全是崭新的事物。在这种情况下，老爹除了全力支持，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做的。 王嵩哈哈一笑，并赏了王朝阳一拳头，说：“你小子怎么还红眼圈了？其实这就是事实，我能把红星厂经营到现在规模已经很不错了，我自豪！至于新的领域还得依靠你啊！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压力很大，不过既然是个汉子就该承担压力嘛！不过你放心，我虽然没法给你排忧解难，但是可以保证只要是你交代清楚的事，我绝对不会给你掉链子！” 王朝阳噗嗤笑了起来：“爹，您这话说的，你可是厂长，我应该听从您的指示才对，怎么反过来你要听我的？” 王嵩却毫不介意的笑了笑说：“此一时彼一时嘛，你现在能力强了，可以独当一面，而我已经土埋脖梗，好多事情跟不上你的节奏咯！” 王朝阳说：“爹别这么说，您一点都不老！” 王嵩摆手说：“我心里清楚！我的原则是不论谁的话，只要对咱红星厂好，那我就听，况且你是我儿子，听你的话又不丢脸！” 老爹如此，何其豁达！王朝阳笑了起来。 王嵩笑着说：“中午别着急走，咱爷俩喝几杯吧，没办法给你排忧解难，但陪你喝两杯还是可以的！” 中午的饭俩人没有去外面，而是回到家中随便炒了几个小菜，王嵩拿出压箱底的36度老白干，俩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如果说有张苗苗在身旁会，感觉像泡温水澡一样舒服的话，那么跟老爹喝酒是截然相反的体验。老爹喜欢大口大口的喝酒，大口大口的吃肉，那种热血老兵激情永远澎湃的样子，总是让王朝阳心中充满力量。” 从这方面说，老爹说没能力帮自己排忧解难，其实是不对的，就这样一起喝酒，也是一种排忧解难的手段吧！ 喝酒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谈起这个项目对红星厂的潜在影响，王朝阳用了“倾城之战”这个词。 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王嵩，听到这个词后，不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豪气冲天地说：“要打仗就要打总攻，零敲碎打的没意思。当年带兵打仗，我最喜欢听的就是咱解放军的冲锋号！吹起冲锋号，老少爷们儿一起往前冲。那感觉直到现在我还在回味！” “如果当真失败了怎么办？”王朝阳语气突然沉了下来。 “如果失败了就从头再来呗！”王嵩并没有把这话当成什么忌讳，一边喝着酒一边随口说道，但王朝阳心里却“咯噔”一下。 也是啊，如果失败了最多就是从头再来。 那句那句歌词怎么唱的？“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从头再来！”可见老爹的洒脱程度要远远强过自己，王朝阳感慨到。 第493章 内部评审 “当然了……”王嵩突然嘿嘿一笑说，“如果能留有后手，那是最好的！不惧怕倾城之战带来的失败，这是咱爷们儿的豪气，但如果毫无准备就一败涂地，那就是蠢了！” “豪气可以，但是愚蠢要不得！” 王朝阳略带汗颜：“老爹有想法？” 王嵩道：“不瞒你说，我还真考虑过。除了红星厂的老厂和新厂之外，盘大庆他们四个厂子也在满负荷运行，我考虑过，重型起重机的项目如果做起来，对于大型钢材的加工以及焊接要求较高，所以想把这部分业务放在南阳机械二厂，儿高军手中原本的订单，可以分摊给其他厂子。这会给刘德贵儿造成压力，但却能保住咱们的根呢！” “机械加工业务是咱们厂子盈利最多的业务，只要这个业务正常，那咱红星厂就有源源不断的源头活水！” “这意味着即便重型起重机项目做失败，咱也不至于一下回到解放前？”王朝阳双手举起酒杯说，“爹，我敬您一杯！” 王嵩得意洋洋地喝下酒说：“赶明儿天我就去找刘德贵谈话，虽然知道这阵子他忙，但再忙也要为大局考虑！所以朝阳你放心！” 老爹这种豪情中带有机敏的境界，令王朝阳感到极为欣慰。 酒喝到七八分醉，王朝阳回自己房间倒头就睡，很快睡熟。这一觉是他这阵子睡得最舒坦的一次。 第二天回到南阳市办事处，接到董明的来电。 上次一起吃饭，王朝阳留给董明一个任务，尽可能多地搜集关于重型起重机项目的信息，而董明没有让王朝阳失望，今天已经把项目信息整理好，传真发了过来。 手里拿到传真文件，王朝阳认真的阅读起来，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全面研究这个项目。 简单研究后，王朝阳把文件复制多份，让陈二跟娄老师约时间。约定今天下午一点整，来红星厂办事处开会。 到了下午一点，娄新慈抵达办事处，而王朝阳这边也同时邀请了张苗苗和杨文才。 这样，四名专家组成员首次坐在一起对重型启动机项目进行评估。 这是专家组成员的首次合作，会擦出怎样的火花，连王朝阳自己也不清楚。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效果还不错。 杨文才对机械结构以及柴油动力传输方面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娄老师有大型机械设计经验，对桥梁钢结构的熟悉程度更是难能可贵；张苗苗对结构强度的理解非常深刻。 而王朝阳自己，优势在于大局观和前瞻性。 作为后世的穿越党，他对重型起重机的理解程度是极其超前的……以前在航空局工作，他虽然没有直接设计过起重机，但应用的机会很多，几乎航空局中所有工作都离不开特种机械。 四个人，研究完资料，彼此讨论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技术层面没有问题。 在做总结时，王朝阳强调重型起重机的设计可以分成三大块儿，分别是机械结构部分，液压系统部分，以及电气控制部分。后两者彼此渗透，又可以成为电液混合控制。 目前看来，红星厂在机械结构部分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能够达到国内领先的水平，略有麻烦的事液压和电气。 娄新慈和杨伦才认可王朝阳的说法，事实上，液压和电气部分也是他们所担心的点，娄新慈表示液压部分不是他的强项，但有所涉猎。据他所知如此大吨位重载荷的起重机，油气悬挂系统一定需要单独设计的。 王朝阳深以为然地点头说，正是考虑这点，他现在正在跟道尔森接触。道尔森作为工程机械行业的巨头，其油气悬挂系统的设计能力一定是世界顶级的。 如果合作成功，那王朝阳希望红星厂能借机会深入的掌握油气悬挂系统的设计精髓。 杨伦才此时笑道：“看来你早有企图嘛！” 王朝阳笑道：“这没什么可耻的，如果没有所图，那谈不上商业合作。在跟道尔森和龙源重工的商讨过程中，我会一直把这个话题说在明面上。只要符合双方的共同利益，那没有什么事不能谈的。” 娄新慈道：“你这个心态非常好。” 跟着，众人开始讨论另一个难点：电气控制部分。 电气控制本身是一个非常大的领域，而针对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其电气控制和液压控制又是混在一起的，合称为电液混合控制。 这方面不是王朝阳专长，娄欣慈和杨伦才也纷纷表示没有深入研究过。 这时一直沉默的张苗苗开口说：“那么电气控制和液压控制部分由我来负责吧，我现在一窍不通，但是我可以学。” 王朝阳问道她打算怎么学？ 张苗苗说可以去图书馆借书，也可以去请教刘芬明教授或者葛经理教授。就算两位教授不熟悉，相信他们有这个领域的朋友，总之只要给时间，张苗苗就有信心学会。 说完这话，见王朝阳不出声，张苗苗有些心急问：“我考虑的不对？你是怎么想的？” 王朝阳突然笑了起来：“你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我当然无话可说。” 这时一旁的杨伦才哈哈大笑说道：“苗苗啊苗苗，你没看出来王朝阳原本就打算把电液混合控制这个硬骨头交给你啊？没想到你反倒主动请缨。” 就连一直沉默的娄新慈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项目组刚刚成立，但是成员之间的信任以及气氛是无法形容的，这令娄新慈感动。 主要问题谈过后，杨伦才最后提出一个疑问，仍然是老话题，人员不足问题。 眼前四名专家组成员，就算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个项目上，仍然是人手不足。其他成员的业务量已经饱和，这个问题亟待解决。 王朝阳说这个问题他曾经思考过，如果不出所料，今天下班前办事处会迎来一位新同事。 至于新同事是谁，王朝阳想暂时卖个关子。 第494章 方宇加入 方宇于今天一大早接到的王朝阳的电话，而听到王朝阳的建议之后，他几乎在一瞬间答应。 身为长海农机总部的一名普通工程师，方宇一直感到很郁闷且困惑。 曾经的他，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扮演着小透明的角色，不知道自己的定位，所有的决定由家长做，所有的工作等着领导指派。 直到上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王朝阳。上次王朝阳来到长海农机总部测20项目变速箱，方宇对王朝阳的崇拜程度无以言表。 而自那以后，方宇以王朝阳为榜样，试图改变现状。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后，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所有努力都没有得到预期回报，反而成了单位中的另类。在臃肿的国有企业部门中，绝大多数人都在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那么如果出现另类的“搅局者”，他一定会遭到别人的嫌弃。 方宇如今的处境就是这样。 方宇想要换一个工作环境，并跟家里人商量这个想法，但却被家里人否决。在家里人看来，长海农机这份工作是铁饭碗，哪怕无法实现方宇口中所谓的自我价值，也没有关系。每天轻轻松松的打卡上下班，过着安逸的生活，这是多少人理想中的工作状态呀？ 但是方宇显然不这么想。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郁闷，所以今天早上得到王朝阳电话的那一瞬间，他便做出了决定：扔掉长海农机总部这个铁饭碗，加入红星！ 在前往红星厂的途中，方宇想过很多问题。 除了王朝阳和张苗苗以外，方宇不认识红星厂任何其他人，但既然已经决定，那就要努力地去适应新环境，哪怕起点很低，也要稳住心态，稳扎稳打！ 按照王朝阳给出的地址，方宇来到华北路，并找到红星办事处。 方宇被人引入办事处，询问缘由后，又被带入王朝阳办公室。再次见到自己的心中偶像，方宇激动得险些流出泪来。 王朝阳主动握手，微笑着询问：“旅途辛苦了吧，要不要先带你去宿舍休息一下？” 方宇摇头说：“不辛苦不辛苦，有什么工作您尽管安排给我吧！” 王朝阳又笑道：“虽然红星办事处很缺人，但也不至于第一天上班就给你安排工作，嗯，接下来跟着我，领你简单熟悉一下环境吧！” 王朝阳带着方宇，观看了办事处的环境，并向其他同事介绍。 方宇眼中，红星办事处的占地面积不大，但办公区布局很合理，让他感到新颖的是员工区域的分布，彼此的位置很近。而在介绍过程中，方宇得到其他人热情的欢迎。 这之后，王朝阳给方宇安排了座位。方宇奇怪的问道：“那么，我的师傅是哪位呢？” 在老牌国有企业部门中，一般都有师傅带徒弟的惯例。 这是方宇在长海农机总部的经验，他以为红星厂办事处也是这个套路，所以才有此疑问，王朝阳却摇了摇头说这里没有师徒一说，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方宇有些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新人进入一个部门儿都要有师傅带，经过师傅几年的调教才能正式入手业务，如果没人带，那怎么入手业务？ 王朝阳向他解释说，红星办事处在执行的是专家组制度。意思就是说，办事处里所有员工都需要独当一面。不单是你，即便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刚毕业的学生也需要这样做。 “啊？”冯宇被这话吓得一跳，“刚入职的新人就要独当一面，这难度也忒大了吧？” 王朝阳笑了笑，接着解释道：“当然，与此匹配的是我们的专家组制度，目前专家组的成员由我，杨伦才和张苗苗，以及娄老师组成。” “你们在处理业务过程中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们寻求，但必须要搞清楚的是，你们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我们只是辅助。” 方宇仍然被吓得不轻，即便是有专家组辅助，这难度也不小。按照以前的经验，在长海农机总部，只有跟着师傅手把手地学三年以上才有资格独立对应项目。红星厂的跨度大得惊人！” 王朝阳知道方宇惊讶地原因，问道：“你不是怕了吧？” 方宇急忙咬着牙说：“不，不，我不怕！” 王朝阳轻轻笑道：“怕也没关系。只要不退缩就行。慢慢适应，红星厂的工作模式跟你原来的地方有很大不同，但这些区别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你自己的信心，要相信你自己的潜力是无限的，要始终相信自己能够创造奇迹！” 方宇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尽快适应！那么朝阳哥，我将要对应什么项目呢？” 王朝阳说：“稍后会杨伦才会跟你具体交代，不过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这个项目可是一个大项目！” 方宇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很快又下定了决心，这不正是他离开长海农机总部的原因嘛？ …… 王朝阳跟赵立川约好了时间和地点，仍然在鸿儒茶斋见面。 王朝阳提前赶到，并安排好座位以及茶水。 等待期间，王朝阳发现自己有些紧张。不得不说，他很期待赵立川的答案，那将影响他的全部计划。 赵立川现身之后，王朝阳打算亲自泡茶，但赵立川伸手拦住说：“朝阳老弟先不着急泡茶，我先把我的回答告诉你，之后要不要泡茶取决你自己。” 王朝阳一怔，握着茶壶的手臂悬在空中。 赵立川说：“经过详尽的考虑，我的答案是拒绝。抱歉，我不能跟你合作。” 王朝阳听完微微一顿，片刻后继续泡茶，并问道：“我想知道细节，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赵立川说：“上次见面你给我讲述了三个理由，其实对于项目或者对于我个人我都同意，并且我承认我很动心，不过回去之后我便跟总部那边的朋友了解这重型起重机项目的细节，而正如朝阳老弟所估计，项目目前的进展状况并不顺利。” 王朝阳说：“然后呢？” 第495章 遭遇拒绝 赵立川接着说：“不过与此同时我了解到，冯新刚对这个项目的介入程度非常深，并且已经得到总部最高领导的首肯，他拥有一个完整的项目团队，虽然说项目进展并不顺利，但是项目的所有信息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如果我想把项目夺过来，那么我至少要做到两件事，第一是说服总部的最高领导，第二件事是顺利的把冯新刚手中全部信息拿过来，而这两件事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不但不可能，甚至说一旦我有这种举动，以后我在龙源重工将再无立足之地。” “所以抱歉，朝阳老弟，我只能拒绝你。” 说这番话过程，赵立川一直站着，而说完这番话赵立川继续静静的看着王朝阳。 王朝阳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 赵立川心中常满歉意，他知道王朝阳为了这个项目做了很多准备，自己的拒绝将让对方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但赵立川又找不到太合适的措辞去表达这种歉意，于是只能在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开茶斋。 王朝阳依然坐在那里。 赵立川的拒绝对王朝阳来说打击很大，在王朝阳原本的构想中，赵立川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如今拒绝，意味着所做的一切都失去意义。 这是王朝阳曾经考虑过的最坏情况，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心中郁闷，王朝阳把一杯茶水大口喝尽，抬头看到店铺老板正在用鸡毛掸子仔细的打扫着墙壁上的书法，王朝阳颇不客气的喊道：“老板，过来陪我喝两口茶。” 茶社老板南锦阳先是一愣，随后走了过来笑说：“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咱这小店是供你修心养性风花雪月之场所，若有脾气可不要乱发哟！” 王朝阳没好气地说：“我是客人，连发脾气的权利都没有？” 南锦阳抿了抿嘴说：“嗯，客人就是上帝，那您随意，我可以在一旁作陪。” 王朝阳也知道这样无端的对茶社老板发脾气不太厚道，但是此刻心中极其郁闷，只想找地方发泄。 眼前只有这么一位茶社老板，就只能让他倒霉了……至于事后是否需要道歉，那是后话。 王朝阳接连喝下三大杯茶水，全是仰头干掉，毫无品茗之意，状如牛饮。 南锦阳自始至终都笑眯眯地坐在对面，既没有主动发问，也没有露出半点怒色。 王朝阳抬头看到对方的表情，心中更是不痛快，便开口问道：“老南，据我观察你的茶斋一天没有几个客人，这么经营下去，你不担心关张大吉吗？” 南锦阳笑了：“关心如何，不关心又有何妨？” 王朝阳说：“如果担心的话，那就应该想办法增加小店的客流量。” 南锦阳却摇头说：“我开这鸿儒茶斋的目的是打造文化一角，远离世俗，至于有多少人能被小店的氛围所吸引，成为这里的顾客，这只是结果，而不是初衷。如果为了增加客流量而改变经营模式，那岂不是违反了我开设这小店的初衷？” 王朝阳笑道：“你这当老板的倒是潇洒！” 南锦阳说：“冒着自不量力，那太公做比。当初姜太公钓鱼，也无非是我这种心态比？不迎合，不勉强，不做作，这是最舒服的做人方式，开设这小店儿我本就不会图钱，那么为什么不让自己舒服一些？” 王朝阳嘲笑道：“地主家开窑子，图乐不图钱倍！” 南锦阳瞪眼：“难听！” 王朝阳说：“你在讽刺我们这些唯利是图的生意人。” 南锦阳抽出一把这山，打开扇面，上面提着唐伯虎的《桃花庵》。 “我最喜欢就是这句，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拿桃花换酒钱！写得多么的飘逸脱俗，浑然不似那些熙熙攘攘的俗人，每天为了生计而奔波。” 王朝阳想起了后世一个网络用词叫财务自由，心里想着像唐伯虎那样每天观望桃花，吟诗作对，喝酒作乐的生活，一定是建立在财务自由的基础上。 而眼前这位店老板开着小店儿却没有心思放在小店儿生意上，一副世外高人的嘴脸，想必也是实现了财务自由吧？ 但虽然心里这么想，王朝阳还是忍不住要讽刺对方几句：“老南，你说的好听。既然你自诩飘逸脱俗，那当初看到我那副‘沙场点兵’时，为什么还舔着脸跟我商量？还口口声声地让我报价，这世俗得很吧？” 南锦阳正陶醉在自己营造的氛围中，猛然被王朝阳戳中痛处，憋得老脸通红，最后憋出一句话：“可见再高雅的人也不能免俗，高僧那种‘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的境界，有几个人能做到啊！俗人俗人，你我都是俗人！” 王朝阳道：“既然无法脱俗，那何不一俗到底？遇到自己所追求的东西，那就应该千方百计追求到手！” 店老板再次举起茶杯，说：“喝茶，喝茶。” 斗嘴斗赢了，王朝阳心情大好，而连带着考虑，赵立川的拒绝似乎也不是那么的糟糕。 正如眼前的例子，南锦阳是一个财务自由的文人骚客，当他遇到喜欢的书法时也不免露出世俗的一面。反过来想自己，目的就是让红星厂发展壮大，朝着正确的方向去航行，如今遇到困难，就应该想办法跨过去！ 此前跟老爹谈过红星厂转型的事情，老爹虽然没有具体意见，但每次都是毫无保留地支持王朝阳，那是源于百分百的信任。 如今仅仅遭到挫折，就自怨自艾萎靡不振地坐在这里，岂不辜负老爹的信任？ “应该振作起来了，摔倒就该再站起来，再来！”想到这些，王朝阳心里的郁闷瞬间荡然无存，起身离开了鸿儒茶斋。 至于南锦阳充当了自己的出气筒，王朝阳也没必要刻意道歉，这位老南同志的抗打击能力似乎很强。二人接触时间虽不长，但彼此谈得来，早已成为熟友。 王朝阳发现，那种带有文人酸腐气息的斗嘴，对缓解压力很有用。 第496章 寻求生机 当天的晚些时候，王朝阳回到办事处，立即召开了项目组会议。 目前确定的项目组成员，包括王朝阳自己，张苗苗杨伦才和娄新慈，以及方宇。 其中前4名属于专家组成员，鉴于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前期的困难程度。专家组成员需要重点对应，但是所有大小开会讨论事情，王朝阳都会把方宇带上，而且要求方宇进行记录和总结。 开会的主要目的是，王朝阳向项目组成员介绍跟赵立川的交涉结果。 赵立川明确拒绝，导致这个项目遇到极大的困难。 而听到这个消息项目组其他成员情绪显得有些消沉，因为针对这个项目红星厂已经有过太多的举措和准备，如果无法做下去，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丧失意义。 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王朝阳率先呵呵一笑说道：“我给你们介绍项目现状，目的可不是打消你们积极性！我想表达的是遇到困难，应该想方设法解决。哪怕觉得是死局，也要努力找到一线生机！” “那你现在想到办法没有？”娄新慈问道。 “具体的办法没想到，不过今天下午我会去见几位朋友，那几个朋友没准会有办法。”王朝阳道。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杨伦才忍不住问道，他想象不到像王朝阳这么年纪轻轻的人会有什么有实力的朋友。 “他叫葛庆利。”王朝阳。 项目组会议结束，王朝阳立即给葛庆利拨去电话，说今天中午前后他会和张苗苗一同前往省城。 这么说的目的是为了节省时间，因为以葛庆利那种身份的人，日程一定很紧迫，不是你想见就随时见的，一半需要预约。王朝阳没时间预约，索性直接电话定时间。 葛庆利领悟到这层意思，呵呵笑着说：“你和苗苗要是来，我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腾出来呀！” 这话说得王朝阳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没办法，时间太赶：“因为他的按照计划，跟葛庆利见面后，晚上还要赶回来参加跟道尔森的电话会议。 简单吃了午饭，王朝阳开车载着张苗苗前往省城，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跟葛庆利见面。 见面地点在葛庆利家中，而此刻刘芬明教授也在葛庆利家中。见刘芬明教授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收拾水果的样子，显然是这两位已经重归于好。 “不要胡思乱想啦，实话告诉你们，上个月我和老葛已经复婚了。”刘芬明教授直接说道。 “这太好了，但怎么没通知我们呢？”张苗苗非常开心，忍不住握住刘芬明教授的双手。从上次共同经历的事情来说，张苗苗和刘芬明教授的关系情同母女，亦师亦友。 “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复婚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心里想着老葛最近表现比较好，所以才同意跟他复婚。如果过阵子他尾巴再翘起来，那没准我会再跟他离婚！”刘芬明教授板着脸说道，不过说到最后自己却噗嗤笑了出来。 葛庆利苦着脸说：“你们听见没有？刘老师这张嘴呀！不过咱们还是别谈闲话了，朝阳和苗苗这次过来应该有急事吧？” 四人落座，开始谈正事。 王朝阳首先介绍了沧河大桥项目，然后说出在龙源重工正在做的重型起重机项目。 王朝阳也不拐弯子，直接说出此行目的。 他的印象中，重型体重机属于特种设备，而特种设备的建造必须经过特检所的批准才可以，据他了解，特检所设立省城。 都是机械行业的人，王朝阳想知道葛庆利和刘芬明是否认识特检所的人。 “所以，你这次来的目的是借助我和老葛拓展人脉？”刘芬明教授问道。 王朝阳点头说：“是的。” “那你找对人了！”刘芬明教授抿着嘴笑了起来，而一旁的葛庆利也是笑了笑说：“亏你们跟刘教授认识这么久，除了她大学教授的身份，难道不知道她是特检所的的名誉专家吗？” “还有这事儿？”王朝阳问道。 “是的，特检所设立在省城。目前国内重工机械行业的基础低，这你们也知道，特检所的技术能力不足，通常会聘请在校教授为名誉专家，一般特检所审批项目时，会征求名誉专家的意见。“刘芬明教授说。 葛庆利说：“通常来说，在校专家的意见会作为特检所的参考意见，不过嘛，你们也知道这位刘教授的脾气。在任何场合她都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所以她虽然是名义专家，但是以前几次案件都以刘教授的意见为主，我说的没错吧？” 后一句话问的刘芬明。 “说的好像我很霸道似的！”刘分明老大不乐意的瞪了老伴儿一眼。 “我说的不对吗？”葛庆利一脸歉意。 “对是对，但这话要看怎么说。特检所那帮酒囊饭袋连最基础的常识都不懂。最擅长的就是官僚主义作风，从不在实际技术上踏踏实实的搞研究，当然提不出中肯的意见！我如果不强势一些，那些实实在在做项目的企业会遇到多少不必要麻烦？”刘芬明愤愤道。 “强势的女人总有理由。”葛庆利小声说，摆出一副很怕被刘芬明听到的样子。 张苗苗忍不住扑哧笑起来，王朝阳此时心情大好，问到：“刘教授，那我很想知道知道龙源重工是否将提交这个项目的审查资料，以及审查结果如何？” “这个我需要询问一下，不过朝阳你得说一下你的理由。因为一般来说，项目的审批属于企业和特检所之间的秘密，你红星厂属于第三方，我不可以把信息透露给你的。”刘芬明教授一脸认真地说。 “只要你有充分的理由，那么我可以帮你，但是如果理由不够充分，这忙我没法帮。”刘飞鸣教授说。 王朝阳说：“放心吧刘教授，我的理由很充分，而且我绝不会让你做一些违反纪律的事情！” “首先我知道重型起重机项目正在做。龙源重工那边的负责人名叫冯新刚。我们红星厂有意做这个项目，打算跟龙源重工合作。” 第497章 分兵两路 “我想知道的，并不是项目细节，而只是审批情况” 王朝阳接着说道：“如果龙源重工已经通过审核，那意味着红星厂没有任何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退出。但如果项目审核还没有开始，或者审批过程不顺利。那么说明龙源重工的技术能力不足！ “我考虑的重点是后者，如果特检所要求龙源重工整改方案，但是他们的技术能力不足，那我们红星厂可以作为补充。换句话说，我们红星厂有能力给龙源重工提供一个更好的选择。”王朝阳道。 听王朝阳说这番话时，刘芬明教授一直撇嘴，然后明目张胆地白了他一眼说：“说千道万，你红星厂无非是想做这个项目，没必要把理由搞得冠冕堂皇，你以为我和老葛是三岁小孩子？” 王朝阳也不遮掩，爽朗的呵呵笑着说：“身为‘第三者’，我总要讲一些说话技巧嘛！不过我的道理是成立的，而且我也不想藏着掖着，当商业的竞争者。 “我还是那句话，红星厂只想给龙源重工查缺补漏，提供更好要求。另外要知道，这种项目如果留下安全隐患，等到以后，无论是对龙源重工还是特检所，甚至整个大桥项目都是极为危险的。无论于公于私，这番道理都说得通的！” 刘芬明教授微微点头：“我同意你的理由。” 然后又道：“但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龙源重工是一个大型国企，它拥有制造大型机械的历史超过15年，但你们红星厂只是一个小厂，以前从没有过这类经验，你凭什么说龙源重工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们可以完成？” 王朝阳说：“我们已经针对这个项目组建一个项目组，项目组成员的实力都很强。” 刘芬明道：“这种空口无凭的话，我不信。” 王朝阳说：“这个问题我不着急回答您，我只能说一旦需要我们救场，我可以保证我们一定拿出一个完善的方案来，这才是重点！” 刘芬明教授点了点头说：“那好，暂时不讨论这个问题。” 刘芬明教授一向雷厉风行的作风，这话说完就准备跟特检所的同事沟通，但王朝阳却说：“别着急刘教授，此行我还有第二个目的。” 刘芬明教授停下来，不清楚王朝阳的第二个目的。 王朝阳：“说第二个目的是张苗苗。针对项目，红星厂办事已经进行过项目分析。目前机械结构，液压动力，两方面的问题不大，但是电液混合控制方面是我们的短板，我打算让张苗苗集中突破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刚才还说你们的技术能力强，现在就说电液混合控制方面是短板，这也太自相矛盾了吧？“说这话的是葛庆利。 赵苗苗脸颊顿时红了，这也是来的路上她在考虑的问题，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王朝阳却依然自信满满地说：“目前我们红星厂没有夜店混合控制的人才，这是事实，所以我们称之为短板。但是我们有苗苗！张苗苗的学习能力是极其强的，我敢保证从现在开始由张苗苗进行集中突破，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就能把电液混合控制学到精通，而从这个角度说这是我们的优势！” “好牵强的理由！”葛庆利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神情中虽然丝毫没有取笑的意思，而是充满了对王朝阳这种牵强附会能力的赞许。 “自己夸自己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脸大的人……不过偏偏嘛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刘芬明教授拉起张苗苗的手，充满慈爱的握着。 上次刘芬明教授遭难，卧床不起，张苗苗几乎全程陪同。两人之间的感情是极深的，而早在那之前，张苗苗和刘芬明教授讨论过学术上的问题，刘芬明教授作为学术界的大家，知道张苗苗的天赋有多高。 这次王朝阳的理由正中下怀。 任何人都可以怀疑张苗苗的能力，唯独刘芬明教授不会怀疑。 猜到刘芬明教授心中所想，王朝阳轻轻笑了笑说：“我想让两位教授帮忙，帮我们弄到一些电液混合控制的书籍，苗苗可以自学。 葛庆利点头说：“问题不大，这类书我有很多。” 但刘芬明却盯着王朝阳问：“你真的只想借书，而没有其他鬼点子？” 王朝阳呵呵一下：“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刘教授的眼睛……借书当然可以，但最好能找到这类的专家，由专家给张苗苗提供专门指导，那效果会好很多！只是我担心这样会麻烦，所以没好意思直接说。” “跟我们客气，见外，当心我骂你！”刘芬明教授呵斥道，然后跟葛庆利商量起来。 俩人都是机械行业的专家，这个层次的专家都有自己的圈子。圈子中汇集各类行业的专家，这不足为奇。 俩人的讨论很快结束，葛庆利开口：“苗苗学习电液混合的事儿包在我身上，现在就有办法……既然你们赶时间，苗苗现在就跟我动身，我认识一名大师，这周就有时间，过了这周就不好说了！” 王朝阳和张苗苗很开心听到这话。 谈话结束，分兵两路，葛庆利带张苗苗去拜访那位电液混控大师，而刘芬明教授则开始给特检所的同事打电话。 这样一来，王朝阳继续坐在葛庆利家中的沙发上，反倒成了没事儿人，刘芬明教授拨打电话时，瞥见翘着二郎腿喝茶吃水果的王朝阳，忍不住骂道：“你这家伙倒是清闲，我和老葛被你使的团团转！” 王朝阳嬉皮笑脸的笑了笑说：“你们能者多劳，等这个项目做成，我请两位吃饭！” “吃饭我不稀罕，但要是喝喜酒我和老葛一定去！看你和苗苗也差不多了，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刘芬明问。 这话把王朝阳问得一愣，尴尬地笑着说：“这事时间还没定，不过您放心，等确定了喜酒一定请你们喝个够！” 这时，刘芬明的电话被接通，应答的是特种设备检查所得人。 第498章 外强中干 刘芬明教授接通了特检所的电话，通过特检所同事了解到龙源重工果然有一个重型起重机的项目，正在提交特检所审核。 只不过现在他们提出的是草案，特检所方面还没有正式受理。所以才没有告知刘芬明教授。 根据刘芬明的以往了解，特检所的要求是申请单位需要提前准备全资料，一次性提交，不过龙源重工这个项目有些特殊，起重机标定的载荷和扬程都是国内首例，没有参考依据，龙源重工的设计团队拿不定主意，所以他们盘算通过草案跟特检所进行前期沟通，等沟通问题解决，再一次性提交完善方案。 换句话说，龙源重工技术能力不足，希望得到特检所的技术支持。 刘芬明教授进一步询问，草案的审核是否顺利，主要的问题点有哪些。得到的答案却让刘芬明教授几乎暴跳如雷。 原来龙源重工所提交的草案，几乎所有关键信息都没有确定，令人严重怀疑他们只在拿到项目后随便找了一个以往方案，进行生搬硬套，方案极为粗糙，技术含量非常低，甚至有牵强附会之嫌。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重型启动机的最大扬程和额定载荷是其中基非常重要的技术参数。甲方要求扬程是35米，而龙源重工所借鉴的是一款25米的起重机方案。 一般来说，若想增加扬程需要考虑的部分不仅仅有悬臂长度，还需要考虑动力配重以及主体设计。 但龙源重工的方案中，只是简单的将原方案的悬臂长度增长10米，其他机构几乎没有调整。 固然，借鉴成熟方案是机械行业的惯用手法，但绝不是生搬硬套和牵强附会，像龙源重工这种借鉴方式，简直可以说是愚蠢和不负责任。 听完这个情况，刘芬明教授强压火气问道：“那么，特检所这边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对方回答说：“我们已经在一个月前勒令龙源重工修改方案，但是直到现在也没看到更新方案。” 听到这里，刘芬明教授彻底忍不住了，喝道：“已经到这个地步，还弄什么方案！我现在严重怀疑龙源重工的资质！他们根本就没有设计重型起重机的资格。 “现在我以特种设备检查所名誉教授的身份要求，对龙源重工进行资质审核。如果资质审核过不去，那龙源重工就一边儿玩儿去吧！别想做这类项目！” 电话那头说道：“刘教授，我们也考虑过进行资质审核的事情，但是龙源重工毕竟是咱们长期合作的单位，这样做不太好吧？况且侯总跟咱们所长是好朋友……” 刘芬明顿时恼火：“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不肯办这个黑脸，我刘芬明可以做。资质审核必须重新做，而且马上就做立刻就做。我会亲自关注审核进度，谁也甭想蒙混过关！” 电话对方不敢再说话，只是说了一句“我会尽快把这个指令传递给龙源重工，让他们准备接受资质审核”，便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刘芬明教授仍然愤愤不平，喘着粗气，她回头看了一眼王朝阳说：“这次你来对了，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还不知道龙源重工打算混水摸鱼……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以前的龙岩重工虽然技术能力不强，但是不至于会办这种荒唐事。” “外强中干，尾大不掉，这是国内大企业普遍存在的问题。”王朝阳叹息道。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技术实力的提升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头一热就能一蹴而就的。它需要一个稳定的大环境，需要一个给予充分支持的优秀制度，更需要一群踏踏实实做技术的工人。我们特检所的职责并非技术指导，而是以审查的形式规范企业行为，这跟我们搞教育是一个道理，最优秀的教育模式绝不是耳提面命和醍醐灌顶，而是给同学们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和氛围，让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只有他们把心沉下去，认真而谨慎的做学问才能学到真东西。”身为教育工作者，刘芬明对此感慨很深。 王朝阳点了点头，问：“听刘教授电话里讲得，你过真要坚持对龙源重工进行资质审核？” “没错，要审核，而且要严审！”刘芬明道。 “有刘教授做审核官，那我就放心了。”王朝阳说。这时刘芬明看着王朝阳问：“你这话听起来像是不怀好意？” 王朝阳道：“说落井落井下石，我并不反对。但还是那句话，我所说所做的一切都光明磊落，如果龙源重工能经受得住资质审核，那我无话可说，我们红星厂会主动退出，但是如果他们审核通不过，那我们红星厂会充当他们的救星。” 刘芬明教授问：“你能保证，资质审核中遇到的问题，红星厂能够解决？他们为什么会找红星帮忙？据我锁着龙源这么大的品牌，有许多合作企业吧？” “后边的事情就不劳刘教授费心了。我自有办法。”说这番话时王朝阳暗自盘算，需要尽快跟赵利川见一面。 刘芬明教授看到王朝阳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忍不住骂道：“你小子是个坏人。” 王朝阳却并不反驳，而是笑着说：“但我坏得很绅士，对吧？” …… 总的来说，王朝阳的本次省城之行是成功的。 有葛庆利的帮忙，张苗苗会在未来一周的时间内主攻电液混合控制。而王朝阳对此非常有信心，张苗苗从来就没有令他失望过。 另一方面，刘芬明教授在特检所的影响力是王朝阳的意外之喜。此前并不知道刘芬明教授在特种设备检查有这种影响力，而这次看到刘芬明教授的威风，王朝阳深知够龙源重工喝一壶的！ 由于持续接近一周的突击学习，张苗苗必须留在省城。按照刘芬明的意思，张苗苗可以住在她家，王朝阳对此并不担心。 接近下午4点多，王朝阳开车返回南阳市，在路上感慨世事无常。 第499章 再次见面 返回南阳市的途中，王朝阳感慨世事无常。 上次遭遇赵立川拒绝，王朝阳一度消沉郁闷，在那之后决定，以孤注一掷的心态来省城寻找机会。 讲真的，来省城之前，一切都不明朗，走一步看一步，赌徒心态，发挥得淋漓尽致。 没成想在两个方面都有收获。 一方面刘芬明教授会加大力度对龙源重工的资质审核，另一方面葛庆利答应协助张苗苗学习电液混合控制的知识。 这个局面要比他预想的结果好。 死局变成活局，这是王朝阳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过去的他讲究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以孤注一掷的心态扭转局势，是对王朝阳非常重要的人生体验。 在开车返回南阳市的途中，王朝阳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原定计划今天晚上需要跟道尔森方面进行一次电话会议。但王朝阳现在考虑电话会议不是最着急的，他希望今天晚上尽快找赵立川再谈一次。 于是抵达南阳市后，王朝阳直接找到唐安娜。把目前掌握的项目信息以文件的形势交给唐安娜，唐安娜可以把这些详细资料传给美国总部，同时同时王朝阳要求唐安娜更改电话会议的时间。 因为形式有较大改变，唐安娜也知道这样安排最为合理。 离开唐安娜办公室，王朝阳立刻跟赵立川取得了联系，并约定尽可能快的见面。 自从上次明言决绝，赵立川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那次拒绝，从商业角度是正常的事情，但是他和王朝阳的关系非比寻常，这样拒绝他于心不忍。所以这次王朝阳再约见面，赵立川感到十分奇怪，问王朝阳想谈什么内容，但王朝阳没有直言，而是说见面再说。 赵立川只得答应。 约见地点依然是老地方，鸿儒茶斋。 王朝阳直接前往鸿儒茶斋，距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王朝阳便要了一杯茶水和一些点心。今天一整天都在奔波中，两杯暖茶下肚，竟然产生一些疲惫。鸿儒茶宅配备的是木质靠椅，王朝阳便靠在靠椅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发现赵立川已经坐在对面。王朝阳看时间，发现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这意味着赵立川赶到这里后自己便一直在睡觉，而赵立川生生等了自己半个小时。 王朝阳顿时感到愧疚。 赵立川却摇着头说：“这都是小事，你以往一向精神饱满，看你身心俱疲的样子，我猜这几天你一直在奔奔波吧？” 王朝阳轻轻笑了笑说：“奔波谈不上，但总是操心。” 赵立川问：“那件事你还没有死心吗？” 他说的那件事情当然指重型起重机项目。赵立川进一步感到不好意思，因为在他印象中，红星厂将没有其他出路。 王朝阳又是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赵立川的话，而是跟鸿儒茶斋老板要来一枚古铜钱。 那铜钱的一面楼刻着“乾隆通宝”，另一面写着满文，是源自清朝乾隆年间的铜钱……鸿儒茶斋这种地方，有这种铜钱倒也不奇怪。 赵立川不知道王朝阳想干什么，只见王朝阳拿起铜钱，两手合在一起摇晃，然后用一只手把铜钱按在桌面上，问道：“赵经理，在谈正事之前咱们玩一个小游戏怎么样？” 赵立川愣了一愣，但依然点头：“你想怎么玩儿？” 王朝阳说玩法很简单，我每次摇晃铜钱，你来猜正反面，一局一张大团结。只要你猜对，我会给你一张大团结，若猜错，你给我一张大团结。 赵立川更是搞不懂王朝阳心里在想什么，但既然来了，便同意陪他玩一会儿，看着王朝阳按在桌上的手，随口说道，“我猜是字儿。” 王朝阳拿开手掌，发现果然是字儿面，便爽快地从包中抽出一张大团结交给赵立川，然后再次摇晃铜钱，扣在桌面上。 “再猜。” 赵立川再一次随口说：“我猜是背面儿。” 王朝阳拿开手掌，铜钱依然是正面，赵立川那张刚刚入手的大团结还给王朝阳。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游戏，两人玩起来，转眼间就是10局。 兴许是王朝阳走运，10局中，除了第1局和最后一局，赵立川全猜错了。 这样一来到最后，赵立川已经输了王朝阳8张大团结。 王朝阳笑呵呵的说：“看来我的运气不错，这没准儿也是一个发家致富的好方法呢！” 八张大团结在这个时代不算小数目，但对于赵立川来说并不伤筋动骨，他笑着说：“如果朝阳老弟有雅兴，那我可以陪你继续玩。” 王朝阳却收起了大钱，摇了摇头说：“玩到这里就可以了，其实我想表达的是这几天我对‘赌徒心态’的感触。” 提到赌徒心态，赵立川想起上次王朝阳跟他谈话时提到红星厂的现状，以及王朝阳下决心时那种思维模式。 王朝阳说：“上次咱俩谈话结束，我一度心情郁闷。后来我专程去了一趟省城，见了两位朋友。让我意外的是死局竟然也有转机，而这次把赵经理约来，我想继续讨论上次的话题。” 赵立川的脸色沉下去，说：“不过朝阳老弟，我已经明确的拒绝了你，我这个人一旦作出决定，很少会轻易改变的，所以如果你想继续谈上次的话题，那么恐怕可能会白费心机。” 王朝阳却浑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赵经理别着急下定论，不妨听我把话说完。” 然后王朝阳讲出了到达省城并见到葛庆利和刘芬明两位教授的过程，并重点介绍刘芬明教授的反应，指出刘芬明教授已经过问特检所对龙源重工项目的审核情况。 评审情况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龙源重工所提出的方案，既无法得达到特检所的评审要求，也无法在要求时间内做出改善，刘芬明教授非常愤怒，强烈要求对龙源重工进行资质审核。 所谓的资质审核和项目审核拥有截然不同的意思。 听到这里，赵立川隐隐有些坐不住了。 第500章 尚未巅峰 被王朝阳问得一愣，赵立川反问：“我该准备什么？” 王朝阳说：“我很喜欢看金庸武侠，《倚天屠龙记》是我尤其喜欢的一部，其中一个最经典的桥段就是中原各大派围攻光明顶。明教各大护法纷纷落败，情况岌岌可危，最后时刻出现主角出现，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如此壮举多么令人兴奋，赵经理难道你不希望做这种扭转乾坤的英雄吗？” 赵立川双眼猛的睁开，他知道王朝阳想表达的意思。但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赵立川下意识的想法是拒绝和反驳，但王朝阳伸手止住了他。王朝阳强调说：“赵经理，不要着急反驳，仔细想想我说的情况以及我说的话。我知道这个情况对你来说有些尴尬，也有些冒险，但是我希望你反过来考虑。 “事情已经无法避免，大厦将倾，总要有人去做那个力挽狂澜的英雄，你不做谁来做？你指望冯新刚去做吗？无论你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个重担已经落在你的肩膀上，你会因为自己的恐惧而拒绝吗？” 一瞬间感到庞大的压力压在自己身上，赵立川甚至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茶斋里面来回踱步，脑海里的思路千头万绪。 赵立川仰头看着挂在四壁上风格迥异的书法，但实际上心里却翻江倒海一样，久久拿不定主意。 如果是往常，有人导致他背负如此大的压力的话，那么他极有可能揪住对方的脖子，把对方狠揍一顿。不过恰恰对方是王朝阳，一个自己曾经拒绝的人，一个自己认为已经在绝境的人。 王朝阳已经绝地重生，找到新的希望。充满戏剧性的是龙源重工面临极大危机，此刻王朝阳把解除危机的钥匙“野蛮”地塞入赵立川的手中。 那么自己该如何抉择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做不成那扭转乾坤的英雄会怎么样？”心态忐忑的赵立川回到茶桌前问道。 “我希望你此刻能有一些赌徒的心态。”王朝阳淡淡的回答道。 赵立川猛地摇头说：“不不不，现在我需要的不是赌徒心态，我就是想知道即便我决定去扭转乾坤，就一定能成为英雄？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如果我无法扭转，那会怎样？” 王朝阳说：“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不过我建议赵经理可以从另外一个层面去考虑。大厦将倾，这既然是一个你我都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你可以考虑你行为会对这个局面有哪些影响？即便失败，也不会也不会给这座即将坍塌的大厦造成更恶劣的影响，但是一旦你成功，那么将是一场壮举，赵经理的名字极有可能被载入龙源重工的史册。” “输了不会更糟，赢了将名垂千世，这样的机会赵经理还在犹豫什么？”王朝阳最后问道。 最后这几句话彻底打动了赵立川的心，他的心不停地狂叫起来。虽然依然沉默着，但实际上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赵立川缓缓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面前那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轻轻的品尝了起来。 凉掉的茶水虽然不好喝，但是却是赵立川此刻所需要的。那冰凉的茶水流入喉咙，仿佛正可以将他狂跳不止的心冷却下来一样。 王朝阳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慢悠悠的品起茶来。当然他喝的不是凉茶，而是新沏好的冒着袅袅热气的新茶。 徐徐抬起头来，赵立川轻轻一笑，说：“只知道自己喝茶，不给兄弟我倒上一杯热茶？” 王朝阳轻轻一笑，起身将赵立川面前的茶杯填满。 赵立川缓缓喝了起来，然后笑着说：“茶是好茶，跟朝阳老弟喝茶的感觉也不错，但这茶却不能总喝。” 王朝阳：“为什么？” 赵立川：“我唯一担心哪天被你带到沟里。” 王朝阳笑了起来：“看起来是沟，但谁知道不是人生巅峰呢？” 赵立川朗声大笑起来：“这话说的精辟！看起来是沟，但是谁知道不是人生巅峰？朝阳老弟的境界比我高，眼界也比我高！” 喝完茶，和赵立川分开，王朝阳回到宿舍楼时已经接近晚上9点。 这么晚了，王朝阳却憋着一肚子话想找人谈谈，想跟其他人分享心中的喜悦，但敲了敲张苗苗的门，无人应答，这才想起来张苗苗留在省城，未来一周突击学习。 王朝阳便打了三壶水，站在卫生间里，痛快的洗了一次澡。 办事处这边的宿舍楼里没有配单独的淋浴间，洗澡的话只能在卫生间里。条件虽然刻苦了些，但是却不耽误王朝阳洗得痛快，浑身轻松之后王朝阳躺在床上。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凯旋而归的将军，心里说不出的轻松，以及奇妙。 这种心态恐怕只有那些遇到了极大危机，却在危机中寻找机会，最终扭转局势的人才能体会得到吧。 赵立川是个聪明人，王朝阳知道把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后面该怎么做他能把握。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呢？王朝阳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龙源重工这边必然会发生一场地震，但到了现在王朝阳可以置身事外，等待着地震的发生，自己期待的结果会出现的……作为旁观者的他，此刻颇有一种。洞若观火的感觉。 现在王朝阳需要做的是静心等待。 另外一方面是跟道尔森的谈判。 唐安娜确定的下一次电话会议，时间是明天晚上。这对王朝阳来说拥有整整一天的准备时间，所以也不着急。 “那么看来，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王朝阳悠闲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的上午，王朝阳留在办事处办公室里处理一些日常任务，没有特殊的，董明打来一个电话，补充一些关于重型起重机项目信息的的信息。 另外，也不知道这位消息灵通的董公子从哪里得知张苗苗在省城学习的情况，主动问王朝阳需不需要他帮忙安排照顾。 王朝阳觉得有刘芬明教授和葛庆利的照顾，并不担心张苗苗，便婉拒了董公子。 跟唐安娜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下午三点，见面地点依然是唐安娜的办公室。 之所以提前见面，是因为唐安娜希望跟总部电话会议之前，她先跟王朝阳碰一下。 什么都搞不懂的状态终究不好，哈士奇女孩儿还是有一些想法的，提前了解情况，免得开会时一问三不知。 第501章 提前准备 见面时，王朝阳发现唐安娜的办公室里暖洋洋的，气温在20度以上，这才意识到在她办公桌的旁边，生着炉子，炉火特别旺。 唐安娜穿着单衣，也不知道从哪搞来两三样水果，弄成水果拼盘，正美滋滋地吃着。 “你倒是会享受啊！”王朝阳笑道，跟对方也不客气，坐到对面拿起了一粒葡萄品尝起来。 “这边的物质条件本就匮乏，自己再不上点心，怎么对得起自己呀？我发现你们这里的冬天太冷了。弄的我好多冬装都穿不上，外出时不得不强行塞入棉衣棉裤，搞得特别臃肿，我这么俏丽的身材都没法看了，你说这事上哪说理去？”唐安娜说道。 王朝阳说：“就不能有些艰苦奋斗的品质吗？享乐主义要不得！” 唐安娜翻着白眼：“你艰苦奋斗，为什么要吃我的葡萄？” 王朝阳说：“嗯，这话有些歧义吧？” 唐安娜也是心思如电的人，瞬间明白当着一个大男生说吃葡萄不太合适，但是唐安娜的性格终究是大大咧咧，脸都没怎么红便说：“吃就吃吧，我买好几样水果呢，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潜在的合作伙伴。我这边能不能壮大起来，全指望王朝阳先生呢！” 王朝阳说：“好说好说，咱言归正传？” 接下来两人就围着火炉，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谈项目上的问题。 截止到目前，王朝阳对这款重型起重机的项目信息已经掌握的七七八八。而经过上一次的内部评审以及跟刘芬明和葛庆利的探讨，他对这个项目的大方向也基本掌握，所以现在已经完全具备深入探讨项目细节的能力。 王朝阳试图让唐安娜尽可能多的了解项目细节，但试过之后才发现有些事情终究是徒然。 比如这位偶尔会灵光一闪的唐安娜，终究无法摆脱哈士奇属性。 在介绍项目大框架的时候，唐安娜还能勉强接受，但当说到细节问题时，唐安娜的眼皮如同挂了铅块一样，昏昏欲睡的样子，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这个状态持续一会儿，唐安娜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满头浓密的卷发在空中飞舞。 就这样她才勉强清醒几分，唐安娜大声说：“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可不行，王朝阳你是不是存心存心的呀，让你介绍个项目信息，却搞得这么枯燥乏味，险些把我给说睡着了，我睡着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是对我的貌美如花有企图？我知道这几天苗苗妹子不在家，但你小子也不能这么放肆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自己听不下去反倒怪我？”王朝阳苦笑道。 唐安娜立即瞪着眼睛说：“讲技术细节，你要要想办法弄得生动一些嘛！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专家，发表资料时一定要考虑到大多数人，这是准备资料的最基础……就这还需要我教你？” “你还希望我图文并茂不成。我手上又没有电脑，也没有ppt，这事可做不到。”王朝阳随口反驳道，也知道唐安娜并非故意跟自己找茬，只是嘴欠而已。 “电脑？你心可真大。电脑我见过，但不会用。”唐安娜道，在美国总部那边，唐安娜是见过电脑的，但她所见到电脑也只是古董级别那种，超级笨重。唐安娜当然不知道王朝阳口中的电脑和ppt是什么概念。 王朝阳懒得跟她争论，说：“依我看技术细节咱俩别讨论了，电话会议时我也在场，我可以直接跟道尔森交谈。接下来我只给你介绍大的问题点吧！” 唐安娜伸了个懒腰，说：“哎呀，依我的意思咱别讨论了，既然你也参加电话会议，那到时候你再说吧！” 王朝阳惊讶于哈士奇妹子的三分钟热度的程度，前面还喊着要了解项目，如今遇到困难就打了退堂鼓。 当然，既然她不想听，王朝阳也没必要硬讲。讲真，给唐安娜讲技术细节还是蛮辛苦的。 唐安娜那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袋瓜子，咔嚓咔嚓地嗑起瓜子来，还充满好奇心地看着王朝阳问道：“王朝阳，我一直好奇你和苗苗妹子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反正现在闲着也没事，你给我讲讲呗？” 王朝阳险些从座位上栽下去：“这也忒不靠谱了吧？” 唐安娜见王朝阳不回答，不死心地催道：“说说呗，你刚才把我整得昏昏欲睡了，不谈点八卦我怎么能精神的起来？快说！” 王朝阳不会真跟她谈八卦，随口敷衍道：“我们是男女朋友，该发展的都发展了，但细节总不能说给你听吧？” 唐安娜眼睛冒出金光，笑眯眯的把两个大拇指并在一起，贱兮兮地笑着问道“连这个也做了？” 王朝阳快无奈了，没好气的反问道：“你猜呢？” 唐安娜摆出一副刨根问底的嘴脸说：“你这个满脑子坏主意的家伙！你有邪念我可以理解，但是苗苗妹子的性格我很了解，她是保守的女孩儿，不会随便被你骗上床……当然如果某些人趁人家姑娘喝醉酒或者意乱情迷之际来一个霸王硬上弓，那就不好说喽！” 说完这话，哈士奇妹子一只胳膊撑着桌面，几乎把脸伸到王朝阳面前，偷偷问道：“真把苗苗妹子霸王硬上弓了？” 王朝阳毫不客气地把唐安娜的脸推回去，“你也是姑娘，就不能矜持点，张嘴闭嘴霸王硬上弓，就不担心我把你给硬上弓咯？” “就凭你，老娘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唐安娜并不羞于讨论这个话题，依然不肯罢休地凑到王朝阳跟前问道，“哎，问你个问题呗！” 王朝阳说：“讲。” 唐安娜说：“国内男生一般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像我这样的能得多少分？我以前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国外，有些搞不懂大陆这边的审美呢！” “像你这样的，应该能得50分，满分100。”王朝阳说。 “为什么只有一半儿？”唐安娜的脸顿时拉长。 第502章 女人魅力 听到王朝阳只给自己大50分，唐安娜很不开心地追问原因。王朝阳笑着说：“我们既注重外表又注重内涵，外表方面给你50分儿，这不算低吧？” “你是说我没有内涵！”唐安娜被王朝阳这话气得火冒三丈，冲过来就要动手。 “瞧瞧，一言不合就动手，这像是有内涵的样吗？”王朝阳道。 “哼！”唐安娜放弃了动手的打算，说：“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内涵，你们这些臭男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当众讲话时，说既要有内涵又要有外在美，但心思里真正想的，还不是漂亮脸蛋儿？” “我们男人并不是都像你说的这么轻浮。”王朝阳解释道。 唐安娜起身，缓缓走到王朝阳跟前，突然弯下腰去，把头靠近王朝阳的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嗲声嗲气地道：“不用狡辩，其实我非常清楚你想要什么。苗苗妹子不在，我对这种事情很随便的，所以现在对你来说是难得的机会，你就不像尝尝鲜吗？” 王朝阳不知道这哈士奇妹子要发什么疯，正要说话时突然被唐安娜用手堵住了嘴。 唐安娜轻飘飘的声音再次响起：“人家是认真的，其实背井离乡的来到南阳市这个地方，我一个人是很不容易，我并不是奋斗型的女强人，如果让我选择，我更喜欢靠在男人的肩膀旁边。王朝阳，你愿意做给我遮风挡雨的男人吗？” 王朝阳侧着头，看着女孩儿尖尖的下巴，问道：“你是认真的？” “你看我想骗人的样子吗！我很寂寞，想找个男人的肩膀靠一靠，即使是短暂的依靠也可以……” 唐安娜的一只手按在王朝阳的肩膀上，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背缓缓向下抚摸，而整个过程中唐安娜都趴在王朝阳的肩膀边上，耳鬓厮磨，兰气轻吹。 王朝阳反手抓住她后面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另外一只手则捏住唐安娜的白皙的小下巴说道：“但是你要知道，咱俩可能没有结果的。” “我刚刚说过，哪怕只是暂时的我也开心，彼此没有牵挂和累赘，多轻松多惬意。”唐安娜几乎整个人黏在王朝阳身上，柔若无骨。 “然而即便是这样，我也只能给你打50分。”王朝阳笑眯眯的说道一只手依然在揉捏着对方的下巴。 “靠，你耍我呀！”唐安娜猛地抽开王朝阳的手。 “是你往我身上贴，这事不能怪我吧？”王朝阳道。 “没劲，不好玩儿！”唐安娜有些气馁地离开了王朝阳，回到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 刚刚这一番引逗，当然是她那故意的。 听到王朝阳只给她50分，唐安娜心里不甘心，便故意勾引王朝阳，心里打的小算盘是你口上说50分，但若是被老娘勾引成功，看我怎么抨击你！ 只是没想到王朝阳这家伙竟然能够做到坐怀不乱，唐安娜一时间不由得感慨，跟对面这位相比，自己还是嫩。 就这样说说闹闹，来到了约定电话会议的时间，唐安娜拨通了电话，打开免提。 道尔森美国总部那边很快接通了电话。 跟唐安娜和王朝阳打招呼的是道尔森技术部的负责人本杰明。据本杰明介绍，参加会议的其他人分别是道尔森总部那边的技术骨干，然后依次介绍了对方的名字。 王朝阳礼貌地跟对方问好。 简短的问候和寒暄之后，进入会议主题。 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开会之前王朝阳已经提前把项目的资料传真发过去。道尔森那边已经针对性地进行了内部评审。 所以本次电话会议会以问答的形式来进行。 道尔森提出了第1个问题，那就是他们想确认目前红星城是否切实拿到这个项目。 王朝阳如实地回答说，红星厂还没有拿下这个项目，不过按照他的估计极有可能在未来一周内得到准确答案。 王朝阳知道这个信息对合作方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补充了自己的理解。 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的技术难度偏高，却属于不可多得的好项目，红星厂期待项目转型，德尔森期待利用项目拓展业务。合作对双方来说都有好处，所以红星厂没有切实拿下项目，但他希望道尔森给予充分的信心。 这番陈述说得合情合理，得到电话那头道尔森的认可。 “我很欣赏王朝阳先生这种超前的商业眼光，所以我提议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接下来的讨论全部基于红星厂会拿下项目来进行！我本人对此充满信心！”本杰明发话道。 “谢谢您的信任，本杰明先生。”王朝阳由衷说道。 “那么好，接下来我想谈一个重要话题，这个话题可以分成两个部分，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通话时，从唐安娜女士口中得知王朝阳先生已经定义了双方的合作框架。我认为现在有必要把这个框架进行明确化。”本杰明道。 “请讲。”王朝阳道，这也是他想讨论的。 “我提出的第一个观点是，如果合作，那么全部的液压系统设计必须由我们多尔森负责；另外一个观点是，关于电液混合控制的，跟上述一致，也希望全部交由道尔森来负责。” 微微一顿，本杰明又说：“王朝阳先生，恕我冒犯，在液压系统方面以及电液控制方面，恐怕并不是贵司的强项。为了能够更顺畅的合作，我强烈要求这两个部分由我们道尔森全权负责。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朝阳当即反驳道：“但上次我提出的合作框架中，明确指出这个项目的设计主体需要由红星厂总负责，本杰明先生，现在你要求把液压系统的设计和电液混合控制的责任划分给道尔森，这与我的要求是矛盾的。” 本杰明回答说：“我理解王朝阳先生的观点，不过我更看重的是事实和能力，以及未来。红星厂并不具备液压系统的设计和电液混合控制的设计的能力，这是事实。” “本杰明先生，你的看法不对，我们红星虽然只是一个小厂，但经过内部评估，你所担心的问题点我们都有能力解决。”王朝阳以极其郑重的语气说道。 本杰明笑了起来。他说：“王朝阳先生我必须承认，我很欣赏你的自信，同时我也承认曾经你的博学和底蕴感到吃惊。不过液压系统的设计和电液混合控制理论，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贵厂此前从未有过这类项目的经验，那么你凭什么说你们可以解决问题呢？” 第503章 谈判僵局 本杰明认为，红星厂没有项目经验就无法掌握技术关键，并以此判断红星厂没有能力完成液压系统设计和电液控制。 最后，本杰明道：“空口无凭，我希望看到切实的证据，而作为合作方的我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王朝阳回答说：“你当然有权利知道这一切，不过却没必要在眼下过度纠结这一点，我说过我们有能力，那就一定有办法证明！” 电话那端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本杰明说：“那好吧，这个问题暂时待定，让我们继续讨论其他问题。” 正如王朝阳曾经考虑过的一样，道尔森对这个项目固然感兴趣，本杰明也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但一旦进入细节讨论时，那必然是一场拉锯战。 谈判的目的是利益划分。而谈判的关键是双方各自手中的砝码，资金、信息和技术实力都是组成砝码的重要部分。 王朝阳深知，一个优秀的谈判专家应该恰当的利用手中的砝码，当全部砝码都被打出，那意味着自己不在拥有话语权。 商务谈判并不是王朝阳的强项，不过他对整个项目以及双方的利益关系洞若观火。所以他有信心，只要真诚且小心翼翼的跟对方交谈就不至于吃亏。 技术领域的合作跟普通商品买卖全然不同，这种合作双方彼此互相渗透，合作边界模糊，这意味着最终形成的合作边界必然是犬牙交错的。 电话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八点半，本泽明提议双方休息一会儿，半个小时之后会议继续。 王朝阳同意这个意见，长达两个小时的谈判确实累人。 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结束，电话会议继续。经过前一个阶段的讨论，大的项目已经基本明确，接下来仅针对残留问题逐一讨论。 这个过程往往是旷日持久的。 绝大多数的问题点都可以通过双方让步来解决，因为共同利益所在，彼此让步是最容易实现的。但难点在于那些涉及到原则问题的话题。 所谓原则，便是双方都想拿下的制高点。 当话题再一次回到液压系统设计权限时，本杰明依然坚持设计权限归道尔森所有，然而这已经不符合王朝阳的底线……由此可见，双方都知道液压系统对于一款重型起重机意味着什么。 电话那头的本杰明，原本以绅士的口气跟王朝阳讨论，讨论到这个问题上时已经彻底失去绅士风度，得愤愤不平。同样的，王朝阳更是以极其强硬的姿态坚守着底线，摆出一副寸步不让的架势。 讨论进入僵局时，本杰明忍不住叹息道：“王朝阳先生，你是我见过最难缠的谈判对手。你表现出来的从容自信，让我深深感到震惊，然而让我感到困惑的是，我无从知晓你这种自信从何而来。明明你的红星厂不具备这方面的实力，但你却依然寸步不让，王朝阳先生，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王朝阳也舒缓了口气说：“我所坚持的是整个重型起重机的设计权。重型起重机的设计中，液压系统的设计占比极重，这是我的底线也是原则，我当然会寸步不让。” “但是王朝阳先生，你要知道你的这种底线会极大地妨碍项目进度！如果把液压系统交给我们道尔森设计，我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最优秀的方案，因为我们有足够的人才，足够经验的工程师团队以及大量可以借鉴的成熟项目……恰恰，这些都是红星厂不不具备的。” 王朝阳说：“不，问题不能这样看，你们的经验虽然丰富，但是毫无疑问并不完全适用于这个全新的项目，借鉴终归是借鉴，到头来依然要从头做起。从这个角度来看，你们并不占多少优势。” 这话把本杰明气得不轻，连续说出一串“no”。 王朝阳继续说：“相比之下，红星厂的一点优势却是非常明显的。我们是土生土长的国内企业，我们的工程师可以随时去施工现场，也可以随时去制造工厂，这是道尔森不具备的。” 本杰明的语气突然沉了下去，说：“好吧，王朝阳先生，谈判进展到这个份上，我必须把另外一个信息分享给你了。事实上我们很早之前就知道沧河大桥项目，红星厂并不是我们唯一接触的公司，并且城也不是第一个。就在上个月，龙源重工还有人跟我们道尔森接谈过这个项目。” 王朝阳心里微微一沉，顺势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即便不跟我们红星合作，你也依然可以做成这个项目，对吗？” 本杰明说：“非常抱歉，不过可以这么理解。” 王朝阳跟着问道：“既然龙源重工已经咨询过贵司，那么为什么你们没有合作，反而要跟我谈？” 本杰明回答说：“因为一些其他问题，这些问题我不想在这个场合讨论，但我想表达的是，我希望王朝阳先生能更加清楚地认清形势。我们道尔森拥有的选选项非常多，而红星厂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我非常真诚地希望王朝阳先生能摆正姿态。” 王朝阳回答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认真考虑。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建议明天的同一时间咱们继续讨论，如何。” 本杰明同意了这个建议，于是长达三个小时的电话会议就此结束。 电话刚刚挂断，对面的唐安娜便已经坐不住了，她急切地跟王朝阳说：“你听见没有，龙源重工也我们接触过。这个本杰明太可恶，这么重要的信息以前不说，直到现在才说出来，真是太可恶了，这个狡猾的美国佬！” 王朝阳笑了笑说：“不要忘他是你的顶头上司，你立场有问题吧？” 唐安娜狡辩说：“我的立场怎么会有问题，他是我顶头上司，不假，但也不能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套。最关键地我在考虑，这个项目如果做成，办事处的实力可以壮大，但如果跟源重工合作，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现在操心又费力，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王朝阳被这话逗得笑了起来，说：“你该有些大局观。其实从商业角度，本杰明的做法没有错，谁也不希望在一棵树上吊死。” 第504章 谈判技巧 唐安娜用两根手指灵巧地敲着桌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要什么大局观呀，我就是个小女子，管好我这一亩三分地就行！哎呀，王朝阳你怎么反倒来反过来劝我，你抓紧想一想这事该怎么办？如果道尔森真的选择跟龙源重工合作，那到头来损失最大的是你！” 王朝阳却自信满满的笑了笑说：“放心吧，你们道尔森不会选择跟龙岩重工合作的。” 唐安娜不解问：“为什么这么说？” 王朝阳说：“因为不合理。按照本杰明的描述，龙源重工很早以前就跟他们接触过，但是合作一直没有达成，我想其中一定存在某些不可调和的因素，所谓的‘接触’多半是蜻蜓点水，远远没达到合作的地步。本杰明现在提出这个信息，只是他的谈判技巧。” 唐安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有些道理耶！如果能合作早就合作了，干嘛等到现在才说？嗯……的确像是谈判技巧，本杰明这个老狐狸！” 王朝阳笑着问道：“唐安娜女士，你到底是哪一伙的？” 察觉到王朝阳的嘲笑，唐安娜挥起一拳砸在王朝阳肩膀上，说：“我哪伙都不是。我就是想不通，你们这些大男人谈个事情磨磨唧唧絮絮叨叨，三个多小时也没把事情谈妥，还不如我们女生呢，更可恶的，连‘连谈判技巧’都用上了，鄙视你们！” 王朝阳说：“这是商务谈判的常态，你鄙视也没用。现在我们讨论的每一项在后续合作过程中都起到都将起到重要作用。我有我的底线，而本杰明也有他的原则，先小人后君子，把现在所能考虑的问题全部摆在桌面上讨论，这是对项目的负责。” 唐安娜向后靠在椅子上，两只手插在他的卷发里，懊恼地说道：“算了算了，没人需要你来上课。那么你想接下来怎么办？明天电话会议会继续，你要当场拆穿本杰明的谈判技巧吗？” 王朝阳说：“他有他的技巧，我有我的方法。今天太晚，你也够辛苦了，洗洗早点睡，明天依然是下午3点，我准时过来，然后继续电话会议。” 唐安娜道：“哪有这么早就洗洗睡的，我还一点都不困，我想去出去吃个宵夜呢！王朝阳，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吃宵夜吧，给你个请美女吃饭的机会。” 王朝阳去摇头说：“宵夜就免了吧，我记了这一本的资料需要抓紧时间回去整理。” 王朝阳指了指他手里的笔记本，刚刚电话会议中，王朝阳一边讨论一边记录。以往若有张苗苗在场，这活儿张苗苗会主动完成，现在王朝阳只好亲力亲为。 唐安娜拧着鼻子说：“不想请客就直说，找那么多理由干什么？小气鬼！” 凭她怎么说王朝阳也不会答应，正事儿要紧，宵夜是肯定不会吃的。然而看唐安娜的意思，即便没有王朝阳陪同，她依然要出去吃吃喝喝。 王朝阳好心地提醒她说，这大晚上的不要吃得太多，免得长胖。 “胖什么胖，姐姐我对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走吧，陪你一起出门，然后分道扬镳！”唐安娜最近一直在重温国语，动不动就喜欢拽词儿！ 两人一起离开办公室，唐安娜朝着小吃街摊位走去，王朝阳则步行返回办事处。 整理资料用掉王朝阳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整理完毕后，王朝阳回到宿舍倒头便睡。 第二天早上，王朝阳起得偏晚，吃过早饭抵达办事处时已经早上9点。 好在有杨伦才主持各项工作，倒也不至于耽误。 方宇来到办公室，向王朝阳请教了一些问题，都是关于重型起重机项目的，由此可见，方宇这几天很用功，短短几天时间能提出这么多问题，证明他一直很用心，王朝阳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为了解决方宇的问题，王朝阳决定叫上杨伦才开一个三人短会，这样便于三方信息共通。 然而三人才聚齐，办公桌上的电话便没命地响了起来，王朝阳过去接听，对方竟然是唐安娜。 唐安娜的声音发颤，似乎很难受，希望王朝阳赶紧过去一趟。 听得出唐安娜情况紧急，王朝阳便交代杨伦才和方宇继续讨论，他穿上外衣，即刻离开了办事处。一路小跑，朝唐安娜的办事处赶去。 来到道尔森的办事处，发现唐安娜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后，脸色苍白，双手捂着肚子，口中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王朝阳问发生了什么，唐安娜揉着肚子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今天早上起床还好好做，来到办公室坐了没一会儿，肚子就疼了起来，疼得她都快哭了。 王朝阳说：“那不能这样忍着，我立刻把你送到医院吧！” 唐安娜说：“送医院也没用，这是我的老毛病，急性胆囊炎，以前在美国工作时经常发作，但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发作。” 唐安娜说她带有特效药，但药在她住的地方，她现在动弹不了，让王朝阳帮忙去拿药。 道尔森办事处和红星厂办事处的格局相似，办公区和宿舍在同一幢楼中，王朝阳拿了唐安娜的宿舍钥匙，跑到她的宿舍里，按照她交代的地方，从抽屉里找到了一瓶西药。 在回的途中，王朝阳顺便看了那瓶药的说明书，得知唐安娜所犯的毛病是急性胆囊炎。王朝阳记起以前有位同事也有这个病，发病原因有很多种，一般消化不良，吃的东西过冷或者太过油腻都会引起病发，疼起来非常厉害，看唐安娜的表情就知道。 回到唐安娜办公室时，唐安娜的状态依然很痛苦，王朝阳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按照说明书把两粒药丸送到唐安娜手上。 唐安娜看着手心里的两粒药丸，突然哭了起来：“人家不想吃药，这药非常苦，我最怕的就是吃药！” 王朝阳汗颜，说你不吃药病怎么能好？ 第505章 安娜往事 唐安娜委屈地抽泣着，说：“没准……没准忍一忍就会好的！” 看此刻唐安娜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成人，反倒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着那手心两粒药丸，吃药简直像要她的命。 王朝阳只好道：“只有吃药病才能好，你这样忍下去不是办法。良药口苦，咬咬牙一口气也就咽下去吧！” 唐安娜哭得更厉害了：“吃药的又不是你，说得那么轻松……不想吃，不想吃，人家就是不想吃嘛！” 但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唐安娜的肚子更疼了，她两只手用力按着肚子，整个人腰都直不起来。 王朝阳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把一只手搭在她后背上。 唐安娜紧紧咬着牙关，脑袋用力靠在王朝阳的手臂上，忍着疼痛，从王朝阳的角度看去，她浑身在抖。 “要不我给你找一杯糖水吧！用糖水把药吃下去？”王朝阳轻声说道。 唐安娜抬起头来，睫毛上挂着泪水，点了点头说：“好吧，我要用糖水喝药。” 办公室里显然是没有糖水，王朝阳只能立刻跑出办公室，沿着华北路街道寻找可能有糖水的地方。 终于找到一家糖果店，王朝阳买了一把糖果，迅速回到办公室，用热水把糖果化开，总算有了糖水。 当把糖水端到唐安娜跟前时，王朝阳已经是满头大汗。 “谢谢你了。”看着王朝阳气喘吁吁的样子，唐安娜感到有些愧疚。 “别着急谢我，赶紧把药吃掉吧！” 唐安娜用力点了点头，捏着自己的鼻子把两粒药丸扔进口腔，就着一大口糖水咽了下去。抿了抿嘴唇，唐安娜看着王朝阳：“这回总可以了吧？” 王朝阳把剩下的糖水倒掉，换成一杯新的温开水。 唐安娜喝下一口温水，然后对王朝阳说：“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可以吗？” 此刻的这种要求，王朝阳是肯定不会拒绝的，便扯过一把椅子，在唐安娜旁边坐了下来，而唐安娜则顺势搂住王朝阳的一条胳膊，把头轻轻靠在王朝阳的肩膀上。 “顺便借你肩膀用用，没问题吧？”唐安娜问道，以往她总是嬉皮笑脸，但这一次倒显得有些扭捏。 王朝阳说：“当然没关系，这药至少要半小时才能生效，在生效之前你还得忍耐一会儿！” 唐安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不过看她脸色依旧苍白，嘴角微微有些颤抖，可想而知，此时此刻她腹中疼痛依然很激烈，唐安娜正在忍耐着。 急性胆囊炎这种病王朝阳以前有所耳闻，他以前的一位同事有相同的疼。记得那位同事是一位1米85的粗壮汉子，但每次胆囊炎发作，都疼得他呼爹喊娘满地打滚，足见病发时有多疼。 而此刻唐安娜所忍受的疼痛一点也不弱。 唐安娜这妹子以往给人的感觉是彪呼呼的马大哈，说话办事总是不着调，性格开朗，但王朝阳知道在骨子里唐安娜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还记得上次一起去山里游玩，遇上暴风雨和山洪，众人渡过“困难重重”的一晚。王朝阳清楚地记得，当时唐安娜表现的很坚强。 就这样静静坐着，过了大约20分钟，唐安娜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些血色，她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但是头依然侧靠在王朝阳在肩膀上。 “早知现在，昨晚我就不吃驴肉火烧了。” “驴肉火烧是导致你胆囊炎发作的原因？”王朝阳问道。 “也不完全是，吃驴肉火烧的时候，我又跟老板要了一瓶冰汽水……当时我觉得驴肉火烧配冰汽水味道很独特呢，但可能是因为驴肉太硬，加上汽水太凉，导致老毛病犯了。” 说这番话时，原本脸色苍白的唐安娜吐吐舌头，更加不好意思了。 “这个教训提醒你，驴肉火烧虽好，但不要随便乱吃。”王朝阳汗颜。 “嗯我记住了。”唐安娜点头。这么爽快的回答可不是唐安娜的一贯作风，以往她总要反驳几句吧！ “其实我一直有这个老毛病，平时的饮食和起居也都有注意，可能是昨天晚上得瑟大了吧！” 唐安娜悠悠的回想起自己以前的经历：“这个病还要追溯到我当年刚刚到美国的时候。那时候无依无靠，而我唯一的亲戚不在了，我只能一个人在那里坚持着我心中的‘美国梦’，当时每天要打三份工，最忙的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而吃下的东西也绝大多数都是垃圾食品，那种日子一共持续两年多，后来我落下了这么一个老毛病。” “身在异乡为异客，确实不好受啊，能坚持下来说明你的意志力很坚强。”王朝阳说道。 唐安娜接着说：“我还记得当时最惨的一次，是我第一次胆囊炎病发，当时我结束了第2份工作，在前往第3份工作的路上，坐在拥挤的公共巴士上，一边在一边赶路一边吃一份汉堡……那该死的汉堡只有两片生面包，夹着一块冷香肠，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犯恶心……没等吃完，胆囊炎就犯了。疼得我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我的样子引来好多人围观，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是黄皮肤的女孩吧，那群围观的美国佬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的，我不得不继续忍着，直到公共巴士抵达终点。” “我慢慢下车，就坐在马路牙子上，足足缓了37分钟！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是圣诞节的前一周，天气非常冷，我在马路牙子上坐着，忍受着寒风以及体内的绞痛，看着周围的冰冷高耸的水泥建筑，以及冷漠的人影穿梭，那是我第一次质疑在异国他乡的意义。” 轻轻叹了口气，唐安娜道：“呵呵……当时我觉得我就快要死了，在那一刻你猜我想起了什么？我竟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唐安娜笑了起来，脸上依旧带着些许惨白。她微微抬起头看了王朝阳一眼说：“亲身感受告诉我，还是国内好！” 第506章 折中方案 “既然国内好，那就留在国内呗，机会多得是。”王朝阳说道。 就在这时唐安娜轻声沉吟一声，看得出来她的胆囊炎再一次发作。她的腹部极不自然地向后动一下，因为不得不忍受，她用力的抱紧王朝阳的胳膊，额头和鼻梁上冒出一层汗滴。 王朝阳能感受得到，唐安娜的身子在颤抖，便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搂住唐安娜的肩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次阵痛持续了将近两分钟，在这之后唐安娜长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熬过来了，这次疼过之后，应该就没问题了，谢谢你啊王朝阳！” 王朝阳给唐安娜换了一杯温水，又把办公室的炉子收拾一番，炉火旺起来，整间办公室的温度，能达到18度以上。 唐安娜一直坐在靠椅上，目睹着王朝阳忙东忙西，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说：“王朝阳，我是不是应该找个男人了？” 王朝阳回身一笑：“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唐安娜老气横秋地叹气道：“疾风知劲草，患难见真情啊！只有生病之后才知道孤零零的一个人有多可怜，刚才我想如果有男朋友照顾我，那我至少不会搞得像今天这样狼狈！” 王朝阳点头说：“是这个道理，找男朋友你有目标吗？ 唐安娜直接说：“就是你呀！” 王朝阳无语。 唐安娜呲牙道：“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王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尤其对方是一个刚刚病愈的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唐安娜扑哧一笑说：“瞧把你吓得，我有这么吓人吗？你放心，我跟苗苗是好姐妹，我不会她在她嘴里抢食儿的。除非有哪天苗苗嫌弃你这口了，那没准我能将就把你给吃掉。” 王朝阳打趣儿说：“你以为我是驴肉火烧啊？还把我吃掉，告诉你我这口不容易消化，容易造成你胆囊炎发作！” “去去，哪壶不开提哪壶！” 病好之后的唐安娜的心情明显好转，而性格也渐渐恢复了尝试，她顺着王朝阳不着调的想法想了想，然后极为认真的盘算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自有我的办法。你这个家伙要是不好消化的话，那我就先剥了你的皮儿，然后上笼屉蒸蒸个九九八十一日，然后蘸着蒜酱吃！” 说话间，做咀嚼状。 王朝阳差点没哭了起来：“你把我当成唐僧啊？” 唐安娜捧腹大笑起来：“想的美，你最多是唐僧的二徒弟！” 如此打打闹闹中唐安娜的身体彻底恢复，而这样一来也接近了中午，唐安娜这边一个人，王朝阳放心不下，便陪她一起下楼吃了午饭，午饭吃的是小米粥加咸菜，外加两屉热乎乎的包子，这些东西容易消化。 吃过午饭，唐安娜返回了她的办公室，王朝阳考虑了一下，便回到红星办事处把资料取过来，他提前准备好的资料，原计划下午要跟唐安娜碰面，既然遇到这事儿，不妨把时间提前。 就这样，整个下午王朝阳都留在唐安娜这边办公。 晚饭吃的是面条，依然是便于消化的食物。到了下午7点电话接通，第二次电话会议开始。 在昨天电话会议的基础上，本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解决残留问题，当时残留的问题大部分集中于双方合作的边界条件。 其中最为亟待解决的就是关于液压系统的设计权限问题。 道尔森方面的本杰明坚持设计权限归道尔森所有，而与之针锋相对的也是王朝阳的底线。 双方僵持在这点上，互不让步，针尖对麦芒。以至于昨天本杰明主动透露出他们同时也在跟龙源重工有所接触，言外之意是即便谈判谈不拢，道尔森仍然有的选择，反观红星厂却没有选择。 本次电话会议刚一开始双方便就着这个关键点进行讨论，本杰明再一次重申了他的要求。而王朝阳听得出来，今天本泽明的用词和语气明显要强硬了很多，俨然摆出一副红星厂如果再不端正态度，那么将会被踢出局的感觉。 但王朝阳却不为所动。 事实上针对这个关键点他已经有了对策，王朝阳提出，本杰明先生，这样僵持下去对我们双方都是不利的，我有一个提案说出来供双方参考。 “重型起重机的液压系统是一个庞大的系统，与其双方僵持不下，不如各让一步，各取所需。”王朝阳道。 “这话什么意思？”本杰明。 “我对道尔森略有了解，我认为道尔森的工程机械类液压系统都很优秀，但最优秀的应该是你们的液压悬挂系统，在世界范围内名列前茅。我猜测本杰明先生之所以坚持不退步的原因，正是液压悬挂。” “所以我给出的建议是，整套液压系统由我们红星厂来承担，但是液压悬挂系统可以拆分出来，作为一个独立的部分交给道尔森。如此一来各取所需，岂不是双方都能满足？” 听完这番论述电话，对方电话对面沉默起来。 然后本杰明说道：“哦，睿智的王朝阳先生，你这个提案听起来很不错，但是请容我们内部讨论一下再给你答复。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现在需要挂断电话，半个小时之后我会重新联通电话，这样可以吗？” 王朝阳说：“当然可以，希望半个小时之后能得到您肯定的答案。” 电话挂断，唐安娜激动的挥动着她的小拳头说：“王朝阳还真有你的，听本杰明的意思，这个提案很靠谱。” 王朝阳笑了笑说：“我早说过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唐安娜有些不解的问道：“我听得出来，液压悬挂系统是击中本杰明的关键，但是你怎么知道？液压悬挂系统的情况，连我这个道尔森内部的人都不知道呢！” 王朝阳说：“过去一整天的时间我总要做一些准备吧！事实上从昨天双方僵持不下，我就在开始考虑道尔森究竟想要什么，本杰明的关注点又是什么，液压系统非常庞大，不可能全都是他的关注点。” “所以我抽时间给我省城的朋友去了电话，让他帮忙询问了道尔森的相关情况。巧合的是，葛教授有几位在专利局工作的朋友，他帮我简单询问了一下，得知最近几年内，道尔森在液压悬挂方面提出的专利数量高达36件，远远高出液压系统其他的12件。” “这说明什么？”唐安娜依然不解。 第507章 合作顺利 见唐安娜不解其意，王朝阳进一步解释。 他说：“专利数量提出的数量大，说明道尔森的主要技术研发方向就是液压悬挂。所以他们当然不希望把自己最先进的技术变成共有技术，资本家没那么无私。” 唐安娜恍然大悟，点点头说：“看不出来嘛，你也是只老狐狸！” 王朝阳惭愧地笑了笑说：“并且我不妨告诉你另外一件事，就在你隔壁那间仓库里，那天帮你整理三箱子资料时，我无意中看过一篇报告，那是关于道尔森未来发展重点项目的资料。里面说道尔森在两年前就把液压悬挂系统提升到集团战略层面，会投入大量的资源去争取在国际竞争中领跑。” 唐安娜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惶恐道：“竟然有这种事情，那岂不是我们公司的秘密都被你看了去！” 王朝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公司利益的，咱们既是合作伙伴，又是朋友。” 唐安娜嘴角撇了起来说：“信你还不如信鬼，不行，这事我得跟本杰明汇报。” 王朝阳笑眯眯地看着对方说：“你确定要汇报？那三箱子资料可是你找我过去搬的，泄密你也是主责吧？” 唐安娜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桌子上，极没自信地憨笑一声说：“我觉得吧，这事还是别声张的好，我不提，你也不许跟外人提！谁泄密谁是小狗！” 王朝阳却摆出一副臭脸说：“哪那么容易！帮你保密可以，但我有额外要求，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你得允许我去看那些资料。要是不允许，我就把泄密的事情捅出去，等事情搞大了你这个道尔森住中国办事处主任的职务可就做不成喽！” 唐安娜双手用力拍桌子，恶狠狠的看着王朝阳说：“你！你这是敲我的竹杠！” 王朝阳这才呵呵笑了起来说：“放心吧，我没那么卑鄙。即便以后需要看，我也会事先征得你同意的，而且我会仅看和咱们双方合作有关的内容。” 唐安娜这才坐回原处，说：“到这还差不多，喏，王朝阳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狡猾。以后再给你处事儿，我得多留两个心眼儿，要不然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你卖了。” 王朝阳心中好笑，心说这些都是商务行为中的尝试，不是俺狡猾，而是你太二哈！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 唐安娜办公桌上的电话准时响起来。按下免提键，唐安娜主动问道：“helloboss，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说话的依然是本杰明，只听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说：“不得不说王朝阳先生的睿智，当然还有真诚，成功打动了我们，我们同意王朝阳先生的意见。” 王朝阳也笑了起来：“这么说来，咱们的合作终于可以正式展开了。” 本杰明笑着说：“没错，没错，虽然还有许多没有解决的问题，不过比起液压系统的问题来说，都是小意思。” 王朝阳说：“那么，很期待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能跟高尔森愉快合作。” 本杰明也用非常商业范儿的言辞说道：“我同样期待未来跟红星厂的合作。” 眼见着电话会议就要结束，唐安娜立即蹦了出来。她问：“本杰明老大，我有一个问题要明确，如果合作正式展开，那么跟红星厂的接口人是谁呢？” 本杰明立刻爽朗的笑了起来说：“这还用问吗？唐安娜女士，除了你我别无选择！” …… 红星厂和道尔森之间的电话会议就此结束。王朝阳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至少从目前达成的条件看来，他是满意的。 而对面唐安娜也是长长出了口气，笑呵呵地跟王朝阳提议，咱俩是不是应该来杯香槟庆祝一下？ 王朝阳说你不要作，胆囊炎才刚刚好了，就忘到脑后。 唐安娜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说，要不是他提醒还真忘了。不过也不打紧，但胆囊炎这病就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走吧，走吧，不一定能找到香槟，但是至少咱俩要去庆祝一下嘛！别的不说，以后红星和道尔森的合作我是窗口人，这意味着是我和你之间的合作会持续很久，作为合伙人你，难道不要请我好好吃上一顿吗？”唐安娜提议。 “好吧，那简单收拾一下，咱们出去找找地方。”王朝阳知道不吃一顿这个哈士奇妹子不会罢休。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整个谈判过程中唐安娜虽然没帮上忙，但是如果没有唐安娜，红星厂和道尔森之间的合作不会这么的顺畅。而唐安娜今后的态度也直接影响双方合作的顺利程度。 于是乎两人简单收拾完毕离开了办公室，沿着华北路街道漫步寻找。 这个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绝大多数店铺已经关门，华北路上除了昏黄的路灯之外，很少有店铺依然营业。 几乎逛遍了整个华北路，也没能找到一家合适的地方。唐安娜抱怨说，物质生活有必要提高耶，你瞧瞧一点夜生活也没有，王朝阳反驳说要什么夜生活。 唐安娜摇了摇头说：“那算了吧，你跟我一起回我住的地方吧，我从国外带了些红酒，原本是打算孝敬我老爸的，咱俩先喝几口，至于我老爸嘛，以后有机会再给他买！” 王朝阳依言跟着唐安娜回到住处。 唐安娜的住处，衣橱旁边是一个立柜，她在立柜里边翻腾一会儿拿出一瓶红酒，商标花里胡哨的但王朝阳看不出是什么品牌。没有专用醒酒器，唐安娜便别出心裁的找来一个印着大红牡丹花的大茶缸，把红酒倒到茶缸里边，轻轻摇晃起来，笑呵呵的说，没想到这玩意儿用来醒酒也很不错，简直神器！ 简单醒酒之后，唐安娜又找来两个小杯子，倒出两杯酒，轻轻地端起一杯冲着王朝阳比划一下说：“说来吧，庆祝今天的谈判圆满成功。” 王朝阳非常礼貌地说：“谢谢，在以后的工作中还希望唐安娜女士多多帮忙！” 唐安娜美滋滋地笑着笑着说：“放心吧，我知道这个项目的重要性，我一定会全力支持的。” 王朝阳也笑了一下，说：“支持嘛……我倒是不指望，只要你不捣乱就行。” 第508章 红星氛围 一听这话唐安娜双眼瞪得溜圆：“王朝阳，你这个坏东西说什么呢？” 王朝阳急忙歉意地笑着说：“开个玩笑而已，其实我知道，你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 唐安娜倒是有几分小孩心态，听王朝阳这么一夸奖，顿时笑了起来说：“你倒是有眼力劲儿，来来，再表扬我几句，我具体哪些业务能力比较强？” “呃……”王朝阳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说：“咱还是喝酒吧！” 唐安娜恨不得把剩下的半杯红酒倒到王朝阳脸上。 在王朝阳的计划里，重型起重机项目被划分成两个重要的举措，其一是跟龙源重工的合作，另外一个是跟道尔森的合作，而事情进展到现在，道尔森这边的合作基本达成。 接下来王朝阳可以安心的把精力转移到龙源重工那面。 当然了，所谓的精力转移并不意味着王重阳需要做些什么，事实上现在着急的不是红星厂，应该是龙源重工才对。 王朝阳从刘芬明教授处了解到，资质审核已经以雷霆之势展开，因为刘芬明教授亲自督查，力度极大，标准极其严苛。想必此时此刻压力已经传递到龙源重工总部那边。 虽然连续几日没有跟赵立川沟通，但王朝阳猜测龙源重工总部一定已经忙得鸡飞狗跳。 且不论龙源重工的技术实力到底如何，但对应项目的能力却非常不合格，他们打肿脸充胖子，如今面临强大的资质审核压力，他们除了鸡飞狗跳恐怕别无选择。 如果按照四象限法划分这件事情，那么王朝阳可以把龙源重工这边的事放在第二象限，重要但不紧急。 他相信一旦龙源重工出了结果，赵立川会第一时间联系自己的，所以接下来几天王朝阳把工作的重点放在办事处内办事处内部。 王朝阳和杨伦才、娄新慈以及方宇进行过超过三次的项目讨论。作为专家组成员，前三位主要的目的是解答以及辅助方向，而王朝阳毫不吝啬的把所有工作压力都压在方宇身上。 王朝阳一向相信主观能动性的作用，而他也知道方宇这个一说话就会脸红的年轻人抗压能力是很强的。 实际情况跟王朝阳的推测相似，在内部讨论进展的初期，方宇表现的极为痛苦。常常跟不上王朝阳三人讨论的节奏，所能做的只能是勉强记录下三人的关键点。 但即便这样方宇从来没有抱怨过，更是没有放弃，就这样慢慢的坚持着，王朝阳注意到方宇开始能跟得上三人讨论的节奏。在某些具体的问题上，方宇甚至能发表一些个人观点。 这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了。 方宇曾经单独找王朝阳谈过话，作为一个新人，他不知道他现在的表现是否满足王朝阳的要求？ 王朝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跟王朝阳谈完话，方宇的心情极为舒畅，自打加入红星办事处以来，他就坠坠不安。王朝阳是他羡慕的人，方宇担心自己表现的不够优秀，以至于王朝阳不满意。 得到偶像的认可，那种鼓励是极其难能可贵的。 方宇的座位被安排在办公区第二排靠近窗户的位置，回到座位时，看到桌上已经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热水，坐在他邻座的卢娟朝他使了个鬼脸。 方宇知道这一定是卢娟在打热水的时帮他一并打的，这不是第一次了，起初方宇对这个待遇非常不适应，因为作为新人的他应该给老同志打热水才对，怎么反过来？ 但接触一段时间下来，方宇意识到这个办公室里没有明显的老人和新人之分，彼此之间那种相互尊敬平等的关系，无时不刻地体现出来。 就比如说，此刻他办公桌上的一盆小的盆栽仙人球就是邻座孙启革送给他的，而他屁股下的毛线织的垫子，是卢娟的母亲来看望卢娟时带过来的。食堂是整体氛围的直观体现场所。方宇发现每次去食堂吃饭，所有人打完饭后都会围坐在一起，一边谈笑一边吃饭，彼此之间偶尔会带个饮料汽水小咸菜什么的，这让方宇想起了每年春节时，家庭聚会时跟那群堂哥堂姐表哥表姐们吃饭的样子。 这不像是工作单位，更像是一个大家庭。 而方宇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家庭中的一员。回想以往在长海农机总部的经历，这种吃饭的方式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长海农机总部吃饭，只有资历和工作年限差不多的人才可以坐在一起吃饭，至于新人菜鸟，只能远远的坐在边上。所有人都闷头吃饭，吃完饭尽快离开这里，几乎没有交谈。 如果爸妈再反对这份新工作，那么我就让他们来食堂吃一次。相信他们一定会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里吧！方宇心中这样想到，然后便尽快收敛心思，投入到工作之中。 这天早上，王朝阳正在处理办事处日常事务，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接起电话听出是赵立川的声音，赵立川说有事想当面跟他谈。 “一个小时后老地方见。”王朝阳回答。 一个小时之后王朝阳抵达鸿儒茶斋时，赵利川已经坐在两人经常坐的那张桌前。 赵立川没有点任何饮品和吃食，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见王超王朝阳进门，他便挥手说：“快过来坐，快快来坐！” 王朝阳不紧不慢地来到跟前，坐下说：“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赵经理你要沉稳一些嘛！” 赵立川颇没好气儿地说：“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有急事要跟你说，跟那个重型起重机项目有关。就在今天早上我得到总部的正式通知：冯新刚处事不当，被免去项目负责人的职务！” 说完这个消息，赵立川瞪大了牛眼，瞪着王朝阳，见王朝阳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不开心吗？” 王朝阳说：“这是我已经料到的事情，开心但并不惊喜，我更关心的是冯新刚被罢免之后的情况。新任项目负责人选是谁？难道不是赵经理您吗？” 第509章 交接项目 赵立川说：“极有可能是我，不过这事儿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公布的。冯新刚一向在我们总经理面前吃得开，前脚才罢免，后脚就任命我顶替，上级领导是不会办出这种事的。” 王朝阳说：“那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赵立川道：“也不能这么说，在正式罢免冯新刚职务的之前，总部领导找我单独谈过话，询问过我的意见，我把我的想法以及和红星厂的洽谈情况说出来，总部领导表扬了未雨绸缪的做法。虽然没有明文文件，但是他已经暗示我，后面的工作会由我来对应。” 王朝阳至此才露出微笑，说：“这才是我真正想听到的消息，我一直说项目固然重要，但是能跟赵经理这样的人来合作，才是最让我开心的！” 赵立川长出一口气说：“这步险棋总算走对了！” 王朝阳追问，但是猜得出来赵立川口中的“险棋”的含义。 如龙源重工这样庞大的企业里，党派之争和利益关系必然存在，且一定是错综复杂的，像赵立川这样一个“野外诸侯”突然介入，剑锋直指核心项目，其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和党派利益一定是非常多的，而赵立川能在这么复杂的关系网中成功扳倒冯新刚，并且获得总经理的认可，其难度可想而知。 “说起来我要真正感谢朝阳老弟一次，要没有你，我这步险棋是不会走的！”赵立川道。 王朝阳笑着回答：“这就叫富贵险中求嘛！” 赵立川此刻心情大好，说：“或者通俗点说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套不着流氓！” 王朝阳说：“嗯，这话说的也不错，但当心别被你家嫂子听到。”说这话时用眼睛余光瞥见到鸿儒茶斋老板投过来的鄙视目光。可想而知这么粗俗的话听在南锦阳耳中一定是非常刺耳，但王朝阳才不在乎，继续跟赵立川交谈。 赵立川着重解释说，早上刚刚收到的人事任免文件，没有明确指出冯新刚工作不当的细节，只是含糊其辞地说需要进行人事调整。这意味着冯新刚只是挪开了位置，但明并没有真正倒台。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这个用意我了解，冯新刚当初能被任命为项目负责人，证明他是有实力的，当然不可以一竿子打死。” 两人继续讨论一会儿，王朝阳关心的是赵立川的下一步的打算。赵立川说，他跟总部领导请示过，下一步他会尽快接手项目。而最关键的就是跟冯新刚之间的工作交接。 听到这话，王朝阳的脸色严肃起来。 他知道工作交接必将是个难点，刚刚把人家挤下台就要接替人家工作，交接的过程能顺利才怪！ 赵立川明白王朝阳的忧虑之处，接着说：“我知道工作交接的过程会很麻烦，如果冯新刚不合作，这个工作交接就不会无法成功！所以在跟领导谈话时，我单独提过这个话题，而领导也明确表示过他会找冯新刚谈话。” 王朝阳点点头说：“有你们顶头上司的压力，事情或许能好办一些。” 赵立川又说：“我已经跟冯新刚取得直接联系，约定在明天下午1点进行正式的工作交接。为了交接顺利，我还特意邀请了总部领导参与。” 王朝阳赞道聪明的做法。 赵立川笑了笑说：“想法很理想，但现实很残酷……总部领导因为有其他重要的会议无法参加。” 王朝阳说：“只要你们领导明确传达过意思，我觉得冯新刚不会公开捣乱，除非他以后不想在龙源重工干了。” 赵立川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对冯新刚的交接态度没有怀疑，但针对交接的细节……朝阳老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这话时，赵立川看着王朝阳，脸上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王朝阳问他什么事，赵立川说：“交接过程，我希望朝阳老弟能够参与。” 王朝阳觉得这个要求非常不妥。 赵立川和冯新刚的交接过程属于龙源重工内部问题，他一个外人参与进去算怎么回事？ 但赵立川紧跟着解释说，他不担心冯新刚的交接态度，但他非常怀疑冯新刚会不会在技术细节中做手脚。赵立川坦言说技术细节他一知半解，而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涉及的技术领域极广，他更是没法保证面面俱到，如果有王朝阳的坐镇，那么他会放心很多。 王朝阳认真的考虑这番话。 从处事原则上讲，王朝阳是极不想参加这次交接的，但是从项目进程上来说，自己确实有必要参加。正如赵立川所担心的那样，重型起重机涉及的技术细节那么多，只要冯新刚愿意，哪怕在任意一个细节上动了手脚，都会给项目留下无穷的隐患。 “朝阳老弟你放心，交接的场合在龙源重工总部会议室中，冯新刚不敢对你乱来！”赵立川以为王朝阳在顾虑冯新刚的打击报复，故而这样解释道。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我担心的不是他……好吧，多了不说，我会跟你一同参加！” 听到这话，赵立川顿时开心起来。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王朝阳跟周立川会合，两人一同前往省城的龙源重工总部。 这不是王朝阳第一次来到龙源重工总部，上次因为齿轮组项目也造访过。因为时间来得及，王朝阳本想去拜访一些老熟人，但不巧的是，他所认识的老熟人们都不在厂内。 约定的交接会议开始时间是下午1点，王朝阳和赵立川用过午饭后提前到场，并做了一些简单的准备。当然，跟赵立川一同参加会议的，还有来自南阳市办事处的两位下属，他们主要负责的是记录。 没过多时，会议室大门被推开，三男一女进入会议室。 走在前面的正是冯新刚，跟在他身后的两名男性同事搬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纸箱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纸质资料，另外一个女同事怀里也抱着一大摞纸质文件。 王朝阳心中微微一沉，心说好戏要上场了！ 第510章 交接完成 见面后，冯新刚显得极为热情，主动地跟赵立川握手：“哎呀呀，老赵，咱们终于见面了！记得上次见面还是还是你来参加总部年会吧？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快落座快落座，你们远来是客，我总要尽些地主之宜！还没有喝茶吧？我这就让人送上茶水和点心！” 没想到冯新刚的态度这么热情，赵利川和王朝阳都感到意外，但对方热情总不是坏事儿，赵立川便跟他寒暄起来。 这之后冯新刚又转向王朝阳，用手指点了点王朝阳哈哈大笑说：“王朝阳老弟，我记得你，这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不过我对你印象深刻……你好你好，没想到在这个场合再见面！” 冯新刚主动跟王朝阳握手。 双方落座之后，冯新刚第一个发言：“首先来说，我要表明我的态度。这次交接我是全力支持的！虽然说，我以后可能不会负责这个项目，但是心态上我绝没有任何个人情绪。” “我承认，项目的前半段我做得确实不够好，这是事实嘛！无论是总部领导做出的决定，还是赵经理的一些劝诫，我相信都是为项目好。我这人的思想觉悟虽然不够高，但是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你能有这个态度，令我敬佩！”赵立川说道。 “哪里哪里！交接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我表明我的态度，希望赵经理和朝阳老弟不要有任何顾虑！” 赵立川心中是惊讶的，但听到对方的这种表态终归是开心的。赵立川说：“老冯，听你这么说，我就彻底放心了。不瞒你说，来的路上我还真有所顾虑呢！” “不要顾虑，完全不要顾虑，你瞧瞧，为了能够顺利的交接，我把我手下三名骨干全都叫来！他们手里搬的就是项目的所有资料，我的目标是今天一股脑地把全部信息都准确的交给你们。” 赵立川说：“那就太感谢您了！” 冯新刚说：“不不不，说感谢的应该是我。是我的工作能力不够才让项目停滞的。特检所的人要对咱们重新资质审核，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呀！有了赵经理的帮忙，我求神拜佛还来不及呢！你这是帮了我的大忙啊，所以我真心向赵经理感谢！” 说这番话时，冯新康的态度极为诚恳，甚至站起来，用力地向赵立川鞠躬。 令王朝阳和赵立川意外的不仅仅是冯新刚的态度，还有项目交接的过程。冯新刚没有说假话，整个交接过程他非常配合。 赵立川感到严重怀疑，曾经不止一次的把王朝阳拉到一旁，他跟王朝阳沟通看法。王朝阳无法评价冯新刚的态度，但他可以确认，所交接的项目信息没有任何问题。 “看来是咱们想错冯新刚了。我以为他一定会从中作梗，没想到他如此大度。不但没有报复，反而全力支持项目交接。” 王朝阳笑着说：“之前的担心是自己吓唬自己咯？” 赵立川愧疚的说：“抱歉抱歉，是我过度紧张了。” 王朝阳说：“冯新刚这个人，我不想评价。不过我觉得，至少你们总经理的力度很强……但无论如何吧，只要项目能够顺利交接就算胜利！” 原定的交接计划持续三个小时，但由于交接过程中在个别几个细节上进行详细讨论。一直到晚上6点才正式结束。 到了最后，冯新刚亲自把所有纸质资料交到赵立川的手上，并真诚地说，还有哪些不清楚的地方请尽管问。 赵立川回头看看王朝阳，见王朝阳微微摇头，赵立川说目前没有其他问题，非常感谢老冯的配合。 “这都是应该做的！”冯新刚说完又伸手指这身后三名下属，说：“这三位都是跟着我做这个项目的老员工，以后你们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或者问他们仨！我老冯办事构思不？不相信你可以直接问他们仨，来的路上我给他们下过死命令，首先要保证完美地完成交接任务，其次以后有任何问题只要知道的会随时解答！” 赵立川说：“老冯考虑得这么细致，太感谢了！” “早就说过，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嘛！”冯新刚笑呵呵的说道，然后低头看下腕表，说，“已经这个点儿了，食堂的饭早就停了，那正好，我来做东请你们吃饭吧！” 赵立川和王朝阳原本想拒绝，不过冯新刚的态度极为热情，而且坚决，两人只好跟着冯新刚一起出去吃饭。 吃饭的地点在城区中心，这六七点钟的样子，华灯初上非常热闹，选了一处比较高档高档的餐厅，要一个包间。服务员将菜单送上之后，冯新刚立刻把菜单塞到赵立川和王朝阳手中。 “想吃什么随便点，我来请客，谁都不许跟我抢，哈哈必须我请客！” 虽然冯新刚很热情，但双方毕竟不熟悉，赵立川和王朝阳都只简单象征性地点了几个普通菜。 冯新刚看后很不满意地说：“你们太见外了。这家餐厅在省城很有名的，有很多招牌菜，难得吃一次，必须尝尝招牌菜……唉，算了算了，还是我给你们点吧！” 说完这话，冯新刚亲自点了起来，王朝阳和赵一凡虽然看不清他点了什么，但看到他不断地在菜单上画圈。 服务员回到包厢，跟冯新刚确认了一遍菜单，然后冯新刚又点了一些酒水这才让服务员儿下去准备。 不大功夫，四个凉菜，和四瓶白酒上来。 冯新刚热情地招呼说可以先吃着，凉菜就酒是最好不过的，还有其他四道热菜，可以一边吃一边等。 这家餐厅的走菜速度很快，没多大功夫，热菜也上齐了。 就这样四凉四热，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菜外加两瓶酒，众人吃了起来。 而整个吃饭过程中冯新刚表现得像一个合格的东道主，不停地给王朝阳和赵立传敬酒，介绍着这里菜的特色，他还风趣地说着一些以前经历，把桌面气氛搞得非常热闹 而在频频敬酒中，双方的关系也开始拉近。 赵立川的酒量还行，但却抵挡不住冯新刚的攻势。52度的白酒，四两下肚之后赵立川已经变得脸红扑扑的。 第511章 吃饭喝酒 赵立川把一只手搭在冯新刚的肩膀上说：“老冯啊，不瞒你说这顿酒我喝得很开心！在这次回到总部之前，我心里一直打鼓。我担心你会给我穿小鞋，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小人，冯哥是君子，我敬您一杯！” 冯新刚一脸恳切地说：“要怎么说酒是好东西呢，如果没有这顿酒我永远听不到赵经理的心里话！你的担心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还是要劝赵经理把心放进肚子里。我老冯的境界没那么低，说句不好听的话，咱能力不行，但态度还不行吗？哈哈哈……” 赵立川也哈哈大笑起来：“这话说的不对，冯老哥不但能力行，而且境界高！比我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可不敢这么说啊，当着朝阳老弟的面儿，你说我境界高，这不是折煞我了！”冯新刚呲着牙笑了笑，一只胳膊搂住王朝阳的脖子，说，“要说境界高，我觉得包厢里最高的应该是朝阳老弟！” 赵立川捋了一下红扑扑大脸说道：“嗯，这话我同意。” “年纪轻轻，见识非凡，技术过硬，最关键的是他的心态很稳，赵老弟你有没有发现，朝阳老弟骨子里透出一股普通人没有的成熟稳重！”冯新刚问。 赵立川用力地点头说：“这话我非常同意，我接触的年轻人也不少，但是有几个不是毛毛愣愣颠三倒四的？但朝阳老弟是个特例。好多事情他要比咱们看的都透啊！” 冯新刚又举起酒杯来说：“来，咱们一起敬朝阳老弟一杯！喝完这顿酒，咱就是哥仨了，劲往一处使，尿往一个壶里尿！” 饭吃得很开心，酒喝得也不少，两瓶没够，后来冯新刚又加了两瓶，算下来。每人喝的白酒都在一斤以上。 饭局结束时，冯新高一只手握着王朝阳的手，另外一只胳膊搭在赵立川的肩膀上说，饭局虽然结束，但谁都别想走，得找个地方接着玩儿。 得益于被老爹培养出来的酒量，王朝阳能够保持清醒，他并不想跟冯新刚再玩下去。 但冯新刚却不依不饶的喊道：“说谁都不许走啊！今天咱饭吃得开心，玩也要玩得开心，谁走就是不给我面子！赵老弟，你拉住朝阳老弟，别让他跑了！哈哈哈！” 一起参加饭局的有8个人，经过一场酒局也彼此都熟悉了，在离开饭店的途中，冯新刚让他手下的女秘书去照顾赵立川，而冯新刚自己则一直拉着王朝阳的胳膊。 在喝酒过程中，冯新刚的女秘书就没少给赵利川敬酒，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直接坐在赵立川跟前，时不时地暗送秋波。 同是龙源重工的人，赵立川以前听过这名女秘书，名叫胡一花，是龙源重工出了名的美女。今年只有三十二、三岁的样子，但事业发展得非常好，如今已经做到冯新刚助理的位置。 倒不是说她的能力有多强，但为人处事是强项……胡一花一边扶着赵立川往外走一边趴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把个赵立川逗得哈哈大笑。 距离吃饭的地方并不远，冯新刚把众人领到一家夜总会的门前。 这个时候的夜总会属于粗犷经营，是集酒吧、ktv和其他娱乐于一体的综合娱乐场所。 冯新刚显然经常出入这里，跟夜总会的大堂经理很熟，进入大堂后便被领入一个豪华大包厢。 众人才刚刚坐，便有大堂经理领着10名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儿进入包厢。在众人面前排成一排，统一穿着低胸旗袍，旗袍开得很高，露出白花花的长腿丛林。 那大堂经理向冯新刚鞠了一躬说：“冯总，欢迎您和您的朋友们来捧场，这10名公主都是我这里业务最好的，请你们挑吧！” 冯新刚让赵立川和王朝阳他们先挑，但赵立川和王朝阳都不知道该怎么选，同行的另外两名工程师就更是不知所措了。 冯新刚一看众人腼腆的样子，哈哈一笑说：“算了，我就继续当我的东道主吧！” 说话间，他依次替众人选好陪酒公主。 唯独轮到给赵立川时，那胡一花突然伸手说：“赵经理就不要选了，我负责陪赵经理！” 冯新刚呲牙笑着问道：“小胡啊，你的业务水平未见得比这里的公主们强啊！就不担心赵老弟不满意？” 胡一花自信满满地说道：“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赵哥陪好，至于我的业务能力如何，回头您自己问赵经理不就得了？” 冯新刚扭头看着赵立川说：“那么赵老弟，就我就不给你选人了，小胡自告奋勇，那就她陪你一起玩儿吧！” 赵立川原本就脸红，只得半推半就地点了点头。而看到赵立川点头，胡一花早已经不着痕迹地把一只手放在赵立川的大腿上，不停地摸索着。 夜总会里的娱乐活动基本就那么几项，喝酒唱歌，做些跟喝酒有关系的小游戏。 被选中的几位公主们陪得很到位，偶尔会做一些擦边球的暧昧举动，倒也没有太出格的事情。 对于夜店里的陪酒公主们来说，最主要的任务劝客人们喝酒。一般来说，她们可以从客人的酒水消费里拿到提成。 负责给王朝阳陪酒的公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稚气未脱，长得很漂亮。她的动作和语言都很生硬，看得出来她从事这行没多久。 对于这种不专业，王朝阳当然不会反感，相反这倒让他轻松不少，如果换成是旁边那几位火力全开，恨不得贴在客人身上劝酒的公主，王朝阳反倒吃不消。 来夜总会之前众人已经有七八分醉，到这里又是一顿猛喝，王朝阳都有些受不了了。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包厢里的陪酒公主们开始各自搀着自己负责的客人离开。 王朝阳起初没有注意这事，直到自己身旁的陪酒公主突然贴过来，低声问他要不要去开个单间，王朝阳才意识到包厢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就连赵立川和胡一花也不在了。 王朝阳问她为什么要开单间，那陪酒公主有些生涩地把手放在王朝阳大腿上，揉了揉说：“这里人太多，到单间我可以给你提供更周到的服务。” 第512章 陪酒公主 王朝阳没打算去享受陪酒公主的“更周到的服务”，便拒绝了开单间的要求。 “单间就免了吧，我在这里喝喝酒，吃点水果，再唱几首歌挺好的！” 遭到拒绝后，那陪酒公主也没有多说什么，安安分分地坐在王朝阳身旁。 见她的样子有几分可怜，王朝阳忍不住问道：“进了单间，会有哪些服务呢？” 那陪酒公主凑近王朝阳的耳边，轻声说：“客人想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 此刻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王朝阳他们这一组，王朝阳又问其他人都去了单间了？ 陪酒公主点点头说：“没错，你的朋友们都去了，哥你难道就不想体验一下吗？” 说这番话时，那陪酒公主微微的向前弯腰，上衣本就单薄的深v领向前倾斜，露出一片大好风光。 王朝阳急忙把视线挪到一旁，好奇地问道：“就连赵经理和胡一花也去了单间？赵经理就是坐在我斜对过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子。” 身旁的陪酒公主说：“他们好像是第一对去单间儿的。” 王朝阳有些错愕，忍不住感慨到，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确实有道理。平时的赵立川一向严肃谨慎，极少会做出格的事情，这才几个小时不到就拜倒在人家胡一花的石榴裙下。 同时王朝阳也好奇，胡一花和赵立川去单间儿，究竟会干什么？ 难道真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胡一花虽然开玩笑说会陪好赵立川，但她毕竟不是夜总会的陪酒公主，做出那种事情，对一个女人来说岂不是很吃亏？ 不过反过来想，双方酒喝得都不少，在酒精的刺激下做出一些疯狂之举也尚未可知。而且显而易见的是，胡一花的工作重点，自始至终都在赵立川身上，想必有冯新刚的授意。 “有这一晚的艳遇，对古板严肃的赵立川来说也算是一份福利吧！只是不知道醉酒状态下的赵经理是否有福消受啊？”王朝阳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 见王朝阳突然发笑，一旁的陪酒公主急忙问道：“哥，你在笑什么？” 王朝阳倒也不想瞒她，说：“夜总会这种场合我不经常来，觉得一个新奇的体验。” 陪酒公主抓住机会，再次又说：“你的朋友们都去单间儿了，你真的不想去吗？在单间里面会有你意想不到的体验的。” 王朝阳反问道：“其他人都去了，只有我不去，你会不会被你们的经理批评？” 陪酒公主直率的说道：“批评倒不会，但是会扣钱。” 王朝阳问：“扣多少钱？” 陪酒公主说：“我们的基本工资是150，一个瓶盖儿5分钱。算下来一个月，我应该能拿到180左右。但如果有客人拒绝跟我们去开单间，那我只能拿到这个数目的一半。” 王朝阳很好奇：“怎么会差这么多？” 陪酒公主说：“有客人拒绝，经理会认为我们不够努力，所以钱会扣得很多。” 听到这里王朝阳站起身来，说：“那走吧，我跟你去开单间儿。” “真的吗？” 那位陪酒公主显得很惊喜，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只手挂在王朝阳的胳膊上就要往外走。 可能是因为她高兴过了头，不小心掉了肩上的挎包，哗啦一声，挎包里摔出一大堆的啤酒瓶盖儿。 外表看上去很精致的挎包里塞满啤酒瓶盖儿，这个场面显得很诡异。 啤酒公主脸烫得通红，显得很尴尬，慌张地把啤酒瓶盖儿收回包里，嘴里不停地道歉。 王朝阳知道每个瓶盖都能为她提供5分钱的额外收入，便没有多问，蹲下来帮她一起收拾完瓶盖。 两人一同离开ktv包厢，那陪酒公主头前领路，上了三楼。面前是一条很长的长廊，只开着昏暗的灯光。陪酒公主把王朝阳领到一扇门前，推开门进入，里面是一个只有二十平左右的单独房间。 展现在眼前的除了床和一个简单的床头柜，没有其他设施。 “哥，请先躺在床上吧，稍等我一下，我准备一下马上过来。”陪酒公主说了一句便离开房间。 看了一圈没找到坐的地方，王朝阳便侧靠在床上。床下有很厚的棉垫儿，表面是柔软的纯棉床单，靠在上面倒是很舒服。 约么等了十分钟，房间门再次打开。 那位陪酒公主再出现时，已经换了服装，原来的披肩发被整齐地团在脑后，上身披一件松散的斗篷，斗篷很大，遮住了腰下，看不出下身穿了什么，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两条大腿。 另外她还端着一个木桶进来，木桶里面是飘着花瓣儿的温水。 没有跟王朝阳交代什么，那陪酒公主点燃了一根香，插在床头柜上的香炉碗中。似乎不是普通香，光芒柔和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气。 陪酒公主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在那木桶里洗了洗，对王朝阳说：“哥，请把衣服脱掉，我帮您擦擦身子。” 王朝阳脱去上衣，玩了这么长时间，身上出汗黏糊糊的能擦一下倒也不错。 “哥，把下面也脱了吧！”陪酒公主又说。 一听这话王朝阳先是一愣，然后摇头说：“下面就免了吧，只擦在上面就好！” 陪酒公主没有坚持，投了一把毛巾，以轻柔的动作帮王朝阳擦了上身。王朝阳忍不住问道：“能提前介绍一下你的业务吗？” 陪酒公主说：“我会先帮哥按摩，请趴在床上吧！” 其实从答应开单间儿开始，王朝阳已经做好心理打算，简单的服务可以接受，只要不出格就没有问题。像擦擦身子简单按摩这些是可以接受的。 王朝阳趴在床上。 然后就听到衣服被放在地上的声音，王朝阳扭头一看，发现那陪酒公主已经脱掉上身的斗篷，此刻女孩儿浑身除了一条窄窄的内裤之外，再没有任何衣服。 王朝阳急忙说：“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陪酒公主却已经来到王朝阳跟前，两只手摁在王朝阳的后背上：“这是我们的规矩，再说，穿着斗篷也不方便为哥服务！” 第513章 有些倒霉 王朝阳没有再看，专心趴在床上，感受着对方一对柔软的小手在自己后背上按摩游走。按摩手法还不错，似乎练过。 按完后背，她的手开始沿着王朝阳的后背向下移动，并解释说后背只是开胃菜，后面会有大餐。 王朝阳忙说：“我这个人口味不重，只喜欢吃餐前小菜，你就踏踏实实地帮我按后背吧，你放心这房间里只有你和我，我不会跟你们的经理讲！” 陪酒公主的眼神儿颤了颤，见王朝阳的态度坚决，便点头说：“那好。”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到：“哥，你很特殊，跟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王朝阳也不知道是否该把这话理解为表扬，便笑了笑问道：“你做这行多久了？” 陪酒公主说：“今天是我第一次接客，而你是我的第一个客人。” 王朝阳不可思议地看了对方一眼说：“但听你刚才的意思，你接触过很多男人。” 对方红着脸摇摇头说：“我都是听经理和师父说的？” 王朝阳又问：“为什么会干这行？” 陪酒公主回答：“为了挣钱。” 王朝阳说：“挣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这个行业没有太大前途。” 陪酒公主说：“前途我不太了解，我只知道每个月能给家里寄回多少钱。在干这个行之前，我在饭店里当过服务员，但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也只能给家里寄回七八十块钱。这个行业就不一样，据经理说，只要努力每个月有将近200块钱的收入，听其他姐姐们说运气好的甚至能达到300呢！这样除去平时花销，我每个月可以给家里200块钱！” 王朝阳注意的到，对方总是在强调能给家里多少钱，便问她家是哪里的，难道家里指望你这样一个小姑娘来赚钱吗？ 陪酒公主回答说：“从这里往西150公里的松海市，我家住在一片林区的边上，那是一个贫穷的小山村。我爸爸是普通的农民，我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但是从小身子骨弱，干不了重活。家里所有的负担几乎都要压在我爸爸身上，为了给爸爸分担压力，我从很小年纪就出来打工赚钱了。” 听到这里，王朝阳忍不住可怜这位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打听了她的姓名，得知他叫李玲。 发现王朝阳沉默起来，李玲以为自己话说多了，急忙道歉说：“对不起哥，我说这些事情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王朝阳却摇了摇头说：“没有关系，我觉得跟你聊会儿天也挺不错的！这样吧，你不用再跟我按摩，把衣服穿上坐在旁边休息会儿吧，我后背按的差不多了！” 李玲一听这话吓得面无血色，急忙说：“哥，这可绝对不行，这事儿要是被我们经理知道，我这个工作就丢了！我们经理强调过给客人服务一定要卖力！” 王朝阳笑着说：“但你们经理也说过要听客人的话对吗？我是客人，我现在要求你停止按摩并坐下来歇一会儿，你不能不听话吧？” 李玲将信将疑的看着王朝阳，确定王朝阳不是在开玩笑才停下来，但是依然没有敢坐下，而是并着手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说实话，看着这样一个几乎没怎么穿衣服的大姑娘，王朝阳心里极其过意不去。王朝阳不忍心再看，便把头扭到了一旁，而这样一来双方的话题也就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太累，没过多久，王朝阳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巨响，房间门被人踹开。 三五个身穿便衣但号称自己是警察的人冲进来，也不等王朝阳辩解就把他按在床上。 王朝阳想要辩解，但突然被一个黑套蒙住脑袋，然后被以极其暴力的方式拉出了房间。 王朝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因为被蒙着脑袋，也不知道被拉向了什么地方，只是感觉下了楼并离开了夜总会，然后被极其粗暴地推上一辆车。 等王朝阳在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已经被关进了一个屋子里。 方形的屋子，光线昏暗，只有一个不到一米宽的铁栅栏窗户，窗户的旁边是一扇铁门。 在王朝阳对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对面坐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一位四五十岁的样子，正在以极其鄙夷的目光打量这王朝阳。 “姓名！”警察问。 王朝阳还没有完全搞明白情况，所以没有回答。 “性命！”对方重复道。 “请问这里是哪里？您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关在被关在这里？”王朝阳揉着眼睛问。 “这里是松江路派出所，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不清楚吗？还有脸问为什么？！”那警察呵斥道。 “我只是跟朋友一起去唱歌，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被关在这里！”王朝阳道。 “唱歌要到按摩房里唱？抓你的时候你正趴在床上，衣衫不整，这是唱歌的样子吗？”警察道。 “那只是夜总会提供的按摩服务，而我只让对方按按后背而已，其他的事情没有做！”王朝阳道。 那警察见王朝阳一直争辩，顿时怒不可遏，离开座位三大步来到王朝阳跟前，抬起一脚踹在王朝阳的肩膀上：“狡辩，明明已经做了那些不干净的勾当，还有脸狡辩，像你这种混蛋我见多了，就是欠揍！” 看警察愤怒的样子，准备动手，这时审讯室里另外一位警察提醒说不可以动死刑，违反纪律。 经过提醒，之前那位警察才愤愤不平地回到座位，重重地在桌上一拍道：“那我就先不动手，但是接下来痛痛快快地回答，姓名，年龄，从事什么职业……” 直到此刻，王朝阳彻底搞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竟然被当成嫖客抓进了派出所。王朝阳自己清楚是被冤枉的，但警察冲入房间时的情况来看，恐怕是百口莫辩。 这……有些倒霉啊！王朝阳暗自郁闷。 第514章 朝阳失踪(1) 稀里糊涂地被抓紧派出所，王朝阳感到郁闷，只是不知道同行其他人怎么样了。 不过想来警察办案一般大量警力同时出警，搜寻整个夜总会，其他人多半也会落网。 还真是倒霉呀，起初王朝阳只是可怜那个陪酒公主才答应去单间，并且在单间里除了聊天真没有做其他的。 但这话说出来恐怕没有任何人相信。 看眼前这位负责审讯的警官脾气火爆的样子，王朝阳知道在这个档口上坚持为自己辩白只会讨来更多苦头，便配合对方的审讯。 王朝阳报出自己的姓名以及工作单位。 警察把信息记录后，又在即审讯本上写下一些信息，并念给王朝阳听说：“现我正式告诉你，因为涉嫌嫖娼而被拘捕，如果对这个审讯结果没有异议，就在上面签个字吧！” 这种字王朝阳是绝对不会签的！他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便说：“跟我一起被抓的应该还有个陪酒公主吧？她的名字叫李玲，我又没有违法犯忌，李玲可以给我证明！” 那警察极不耐烦地说道：“找夜店陪酒女作证，你还真是别出心裁呀！脑袋是不是有病？” 王朝阳坚持说：“她能给我证明，她一定能给我证明！” 警察冷笑一声说：“不好意思白痴，一并落网的陪酒女我全都审讯过，根本就没有叫李玲的。” “怎么可能？！” 王朝阳感到奇怪，难道李玲没有被捕，或者说当时她告诉自己的是假名？跟李玲交谈的景象依然历历在目，那十七八岁的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王朝阳坚信她没有说谎。 但怎么会没有李玲这个名字呢，百思不得其解，王朝阳追问：“既然李玲不在这里，那你们凭什么说我涉嫌嫖娼？” 被似乎是被王朝阳纠缠得不耐烦了，那负责审讯的警察豁然起来吼道：“像你这么胡搅蛮缠的混蛋，我还是头一次见，好，我就让你彻彻底底地死心！” 说完这话，他对身旁的警察说：“去把那个叫余琴的女人叫过来，让他们当面对质，干过什么龌龊事！” 没多大功夫，另外一个警员拉着一个戴黑色头罩的女人，来到审讯室拿掉头罩之后，王朝阳更加糊涂，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 没有理会王朝阳的反应，负责审讯的警察大声问道：“余琴，昨晚有人上了你，但那个混蛋现在不承认了，所以把你们的勾当再说一遍吧！” 那被称作叫余琴的女人倒是没有多少犹豫，说今天晚上的八点多钟，有一批客人来到夜总会，她被挑中作为陪酒公主，唱到一半时在客人的要求下他们开了单间。在单间里发生了一些不正当关系，跟他发生关系的那个客人名字叫王朝阳。 “你在胡说什么？我就是王朝阳，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听到这里王朝阳彻底坐不住了，呵斥道。 但那余琴的女人摆出一副极其老练的样子，说：“哥，你这么激动，跟你一样被抓的有很多人，刚开始都是你这种反应，但民警同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的狡辩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我从来没见过你！”王朝阳怒道。 “但我可见识过你的床上功夫，还不错呢，搞得妹妹我欲仙欲死……”余琴淫荡地笑了起来，见警察朝自己瞪眼，她才急忙住口。 王朝阳隐隐感觉到自己被人算计了，心中怒气无法抑制，沉声道：“我发誓，我没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这个女人是被别人安排过来的，她在陷害我！” 那余琴突然委屈地哭了起来，抹着眼泪说：“该发火的应该是我吧，人家只是一个普通的陪酒女。正常业务只是陪喝酒，但是你们这群臭男人却总想着得寸进尺，拉人家去单间，现在被警察抓起来你还喊冤？该喊冤的是我吧？” 说这番话时，余琴情绪也激动起来，像个泼妇一样冲向王朝阳，打算去挠王朝阳的脸。 好在那位负责审讯的警察断喝一声吓退女人，女人被带离审讯室，警察重新看着王朝阳说：“你的犯罪事实已经铁证如山，狡辩没有任何意义，尽快在审讯书上签字，免得你吃不必要的苦头。” 王朝阳此刻心里想的是在夜总会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余琴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己现在的遭遇极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想要脱身就必须要说服警察相信，但在这种情况下说服警察是几乎不可能的！但王朝阳知道，那份审讯书，自己一旦签字就再没有翻身之日，所以王朝阳下定决心，绝不可以签字！ 负责审讯的警察把要求重复两遍，全被王朝阳拒绝。脾气火爆的他打算再度动手，但同行的警察再一次把他拦下。派出所是有规定的，不可以对嫌疑人动私刑。 最后那位那位负责审讯的警察离开审讯室，留下一句说“不动手也行，关你个三天三夜看你签不签字。” 审讯室的大门被砰地一声关死，审讯室里只剩下王朝阳一个人。顺着带有铁栅栏的方形窗户看向外面，只能看到灰白色的墙壁以及微弱的灯光，其他任何东西也看不出来，此刻王朝阳心中如翻江倒海一样毫无头绪。 但是王朝阳知道，必须让自己尽快镇静下来，只有镇定才能想出办法。 龙源重工的总经理名叫侯青海，年仅55岁的他已经是拥有极大成就的企业家。 侯青海并不是龙源重工的第一任一把手，但却被誉为最有成就的一任领导，最具传奇特色的履历是当初侯青海接手龙源重工时，这家企业还只是一个三流企业，接手之后侯青海开始大刀阔斧地搞生产，提高龙源重工的技术实力并积极跟国内外优秀行业交流和合作。 一系列举措使得龙源重工的综合实力急剧增加，再赶上当时全省重视机械产业，龙源重工抓住这发展的春风，崛地而起，一跃成为省内首屈一指的机械类企业。 第515章 朝阳失踪(2) 侯青海的另外一个特点是精力饱满，虽然已经有55岁的年龄，但是工作强度让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也自愧不如。据说他每天只休息5个小时，其余时间全在工作。在比如现在，整个春节期间侯青海只休息三天，在这之后他已经投入到工作之中。 不过今天侯青海不得不中断工作，因为他得知公司内部一个积极重要的消息。 沧河大桥项目是去年侯青海重点抓的一个项目，在他极力的推动下重型起重机项目落在龙源重工之手。也是他拍板，把这个项目交给冯新刚来做的。让侯总不满意的是冯新刚办事能力欠妥，引起特检所的负面反馈以及资质审核的要求。 侯青海一向看中冯新刚，当初接任龙源重工一把手冯新刚便鞍前马后，不过作为龙源重工的掌舵人，侯青海更知道项目的重要性。在听取赵立川的汇报之后，侯青海果断决定拿下冯新刚，并采用循序渐进的方式让赵立川接手。 然而就在今天的凌晨，侯青海接到一个紧急电话，电话是冯新刚打来的，冯新刚向侯青海举报说赵立川跟他下面的女秘书胡一花发生了不正当男女关系。 这种事情侯青海一般不会关心，但冯新刚解释的原因却是，赵立川因为得意忘形，出去庆祝并趁机对胡一花下手。 听到这个举报，侯青海勃然大怒。 他对赵立川看重的是他那种踏踏实实工作的品质，但要说有多看重赵立川的工作能力，也谈不上。万万没有想到赵立川前脚拿到项目后脚就翘尾巴，这种浮夸的工作作风是侯青海极其厌恶的。 当然侯青海没有只听冯新刚的片面之言，他要求公司内部的人事进行调查，分别调查当事人赵立川和胡一花。 结果赵立川和胡一花都供认不讳。 如此一来事情就清楚了，侯青海作出决定，解除赵立川南阳办事处经理的职务，具体如何处置以后再说。 而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当然不会由赵立川担任，侯青海决定重新启用冯新刚。 得到这个处理结果后，冯新刚进一步向侯青海汇报情况说，本次涉嫌犯案的还有红星厂的王朝阳。 冯新刚汇报说当时王朝阳和赵立川一起出去庆祝，喝了很多酒。赵立川侵犯的是女秘书胡一花，而王朝阳的行径则更加恶劣，竟然在夜总会找陪酒小妹。此刻的王朝阳已经被警方逮捕，等待后续处理中呢！ 侯青海听完这段汇报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没有其他评判。 其实对于侯青海这个层面的人来说，红星厂完全不在他的视野内，至于王朝阳是谁，他就更不关心了。在侯总的认识里，便是赵立川的一个商业伙伴跟赵立川同时犯案，并被关进了警察局，等待后续处理。侯青海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当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多费心思。 “侯总您放心，这是您第二次给我信任，我一定会牢牢把握好机会，把这个项目做得漂漂亮亮，肯定不会让您担心！”汇报结束前，冯新刚主动向侯青海表忠心，侯青海轻轻“嗯”了一声说：“办事要脚踏实地，不要总弄些假大空的东西。” 红星厂办事处这边。 王朝阳一夜未归，杨文才并没有担心，他知道像这种跑业务的事情，在外面留宿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到了第二天中午仍然没有王朝阳的消息，杨伦才有些不放心了，向主动向龙源重工的办事处方面打电话询问，却得到回答说，他们的赵经理也没有音讯。 杨伦才知道在省城方面，王朝阳认识刘芬明教授和葛庆利教授，也知道张苗苗就在那边。杨伦才便通过电话记录找到了葛庆利的电话，打过电话询问，却被告知没有王朝阳的消息。 随后杨文才又给王嵩去电话，却依然不知道王朝阳的下落。 不知所措地等到下午，依然没有王朝阳的音讯，杨文才隐隐感到事情蹊跷，因为在他印象里王朝阳是个办事稳妥考虑周全的人。即便有事情无法脱身，他也会传回消息来。 越想越不对劲儿，杨伦才叫陈二开车，赶着暮色前往省城去找张苗苗。杨伦才知道，张苗苗应该最清楚王朝阳的行踪。 这时的张苗苗也开始慌张了，她立刻思考了王朝阳可能去的地方，或者可能跟什么在跟什么人在一起，然后一一打电话确认。 结果，依然没有得到王朝阳的下落。 这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 “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刘芬明教授说道。 “稍等一下，要不让董明帮着想想办法？”张苗苗突然想起了那位董公子。董明熟悉省城这边的情况，并且认识的人杂，没准能有什么好办法，于是张苗苗立刻联系了董明。 然而同样，董明也不知道王朝阳的下落。 所有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依然没有王朝阳的消息，张苗苗彻底害怕起来，刘芬明教授握住张苗苗的手说：“不要担心，朝阳那小子很机灵，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葛庆利在一旁思考片刻说：“报警是最有效的办法，依我看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派出所报案吧！” 如此，众人一同前往就近的派出所去报案。 他们报案的派出所正是松江路派出所，负责接待他们的民警是一位40多岁的女警。当从张苗苗口中听到王朝阳这个名字的时，那女警眼神怪异地盯着张苗苗，问道：“你是王朝阳的媳妇儿？” 张苗苗脸一红说：“我，我们还没有成亲。” 那女警冷冷一笑说：“那就是对象喽？姑娘听我一句劝，像那种混蛋你趁早跟他分手！” 张苗苗听得奇怪，急忙问为什么这么说？ 那女警让张苗苗稍等，然后离开片刻，手里拿着两页文件回到张苗苗面前，她并把那文件塞进张苗苗的手中说：“看看吧，这就是你男人干过的好事……哼真不知道这种臭男人是怎么想的，家里也有这么漂亮的对象还不好好珍惜，出来鬼混。你要是我家闺女，我非把这小子的腿打断不可！” 第516章 犯罪嫌疑 张苗苗脑子里蒙蒙的，对女警的话充耳不闻，因为她的目光落在那两页文件上。 文件上赫然写着王朝阳的名字以及涉嫌参与卖淫嫖娼活动犯罪事实 张苗苗的手颤抖起来，感觉头重脚轻，有种从悬崖上坠落的失重感，好在身后有刘芬明教授搀扶。张苗苗用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心跳，问道：“这怎么可能，我非常了解王朝阳，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那女警依旧冷冷地笑着，说：“男人你能懂才怪！刚认识你时整天甜言蜜语把你哄得团团转，但是时间久了还不都是一个鸟样？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还不大，别陷得太深，千万别把后半生托付在这种混蛋的身上！” 张苗苗此刻脑子里更乱了，她不敢相信王朝阳被关在派出所里，而且更不敢相信王朝阳曾经参与嫖娼的犯罪活动。 在这时，刘芬明教授拿过那两张文件，看了一遍，低声跟葛庆利交谈几句。然后刘芬明拍拍张苗苗的肩膀说，“苗苗先别激动”，然后对窗口里的女警说：“女警同志，既然王朝阳就被关在这里，能让我们见他一面吗？” 女警摇头说：“现在还不可以，现在属于审讯期，那王朝阳顽固得很……等审讯正式结束，你们才可以探望他。” “但我很想见到他！”张苗苗突然喊到，一向温声细语的张苗苗很少像这样大声喊道，可见她的心态极其慌乱。 以怜悯的目光看一眼张苗苗，那女警语气稍微软下去：“小姑娘，不是我为难你，我们派出所是有规定的，审讯期间不得探视，不然被他串供怎么办？如果你们想看他也可以，留下电话，等案子审完我通知你们。” 张苗苗哭了起来，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刘芬明搂住张苗苗说：“孩子先别哭，你也听了王朝阳的案子还没有审完，也许只是误会呢！人家民警同志说的也对，审讯期间外人无法探望，那咱们就先回去！不过你要想开些，至少咱们知道王朝阳没有危险，至于审讯结果如何……” 刘芬明顿了一顿说：“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就这样刘芬明搀着近乎崩溃的张苗苗，和众人一起离开了松江路派出所。 众人暂时回到葛庆历家中，葛庆历的房子足够大，足够众人留宿。 虽然准备了饭菜，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胃口，坐了一会儿，杨伦才突然站了起来，他说现在需要给老厂长去个电话。 张苗苗急忙问：“你打算把这个情况告诉老厂长吗？” 杨伦才微微一顿说：“我也知道这个情况不太好，但是老厂长知道朝阳失踪的事情，老厂长一直在担心呢，我想告诉他一声，免得他担心。” 刘芬明说：“现在的情况还不明确，告诉你家老厂长只会让他更担心，说不好他会连夜就杀过来！” 葛庆利此时劝说：“依我看，暂时不要告诉你家老厂长，朝阳这个情况比较特殊。若说出去，除了让他担心没有任何效果。” 杨伦才也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刘芬明和葛庆利的观点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同意暂时瞒着王嵩。杨伦才又说：“现在的关键在于能不能尽快跟朝阳见上一面，所有的事情都是听别人说的，朝阳怎么说才是关键！” “但现在的情况，咱们根本见不到王朝阳啊！”葛庆历道。 说到这里，众人再度沉默下去，这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想听王朝阳亲口解释，但关键在于见不到人，而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张苗苗突然说：“这阵子王朝阳一直跟龙源重工的赵立川做重型起重机项目，如果能找到赵立川，或许能知道王朝阳到底犯了什么事！” “那好，咱们立刻联系赵立川！”杨伦才手里有龙源重工的电话，他立刻打电话找赵立川。然而令众人失望的是电话连续打了四五个，始终无法取得赵立川的联系。 甚至没有人知道赵立川在哪，这不仅让所有人感到奇怪，王朝阳闹失踪，结果被关进派出所，现在同样失踪的还有赵立川？ 那么两人之间有什么共同经历？ “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刘芬明教授以笃定的语气说。 “嗯，我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不说别的，单说王朝阳以前给我的印象，他应该不是那种做事不小心的人……就算一时把持不住也不至于被警察抓住。”葛庆历道。 “怎么说话呢！”刘芬明很不满意葛庆利的这番话，她再次握住张苗苗手说：“”老葛话说话不过脑子，苗苗你别多想。他的意思是说王朝阳不像违法乱纪的样子。你跟王朝阳认识不是一天两天，应该熟悉他的脾气秉性，你觉得他是那种人吗？” 张苗苗摇了摇头说：“我当然觉得不是。” “既然你也觉得不是，那就应该对他有信心。所以苗苗，还有其他人都不要担心。要抓住问题的关键，首先王朝阳没有任何生命危险，这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就安心等审讯结果吧，咱们要对朝阳有信心，也要相信人民警察会还给他一个公道。”刘芬明教授道。 张苗苗微微点了点头，刘芬明看得出来女孩现在很憔悴，便端起一碗热汤送到张苗苗手中，张苗苗轻轻喝了几口说已经饱了，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便起身去了阳台。 其他人依然留在客厅中，能只能看到张苗苗的背影，此刻张苗苗双手环抱胸，低着头，两个纤瘦的肩膀一抖一抖地，似乎在极力忍耐这什么。 “唉，可怜的孩子啊！”刘芬明教授微微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葛庆利，顿时急没有好气儿的骂道：“你们这群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最能耐的事情就是伤女人的心！” 葛庆利满脸都是无辜，我招谁惹谁了！ 已经整整两天过去，除了喝水，王朝阳没有任何一口吃的。 此刻，那位负责审讯的老警察站在门外，透过方形窗户看着里面的王朝阳。站在老警察旁边的年轻警察低声说：“这么嘴硬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这都两天没吃任何东西了，要不要给他口粥喝，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事。” 老警察说：“开门，我进去跟他唠两句。” 第517章 警察之怒 审讯室的大门打开，负责审讯的老警察带着他的助手进入。 看着坐在墙角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的王朝阳，老警察问道：“想清楚没有？要不要认罪？嫖娼的案子我办过上百起，像你这样的不多见！有胆量做肮脏事就应该有胆量承担后果，能不能像个爷们儿？” 王朝阳有气无力地擦了一下嘴角，看着对方说：“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 老警察没有动怒，慢慢蹲在王朝阳跟前问道：“在夜总会被抓时，你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并且有陪酒女指认……这些都是铁一样的事实，你凭什么狡辩？” “那个女人在说谎，我从来没见过她。”王朝阳说道。 负责审讯的老警察原本耐着性子问话，但没想到王朝阳软硬不吃，顿时控制不住怒火，一把摁住王朝阳的肩膀说，把人家女孩儿都上了，你还说不认识，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王朝阳浑身没力气，被对方按住肩膀，顿时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整个人向下躬。 没有力气，但这不代表王朝阳放弃反抗，他用力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说：“没做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你问我多少次都是这个答案！” 老警察沉声：“你确定？” 王朝阳继续盯着对方，没有出声，那眼神已经给出了肯定答案。 老警察冷冷一笑说：“恭喜你，你成功挑起了我的怒火。我七四年开始在文松路派出所当警察，至今接触过的嫌疑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一个最后不老老实实招供的……既然你有信心挑衅我的权威，那我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人民警察的手段！” 说着话间老警察的手掌缓缓用力，看他身材不是很魁梧，但是油黑的皮肤露出如同鹰爪一般的手掌，抓在王朝阳的肩膀上，在用力之下，竟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王朝阳感觉如同被五道钢构插入肩膀一样，疼得几乎喊出声来。 然而王朝阳没有出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正视对方！ 老警察回身对那名负责记录的警察说：“出去，把门关上……我要跟这位嫌疑人先生单独谈谈心！” “所长……这样违反纪律！”那名警察显然已经知道所长打算干什么，急忙提醒他。 老警察猛地一瞪眼，喝道：“啰嗦什么，让你出去就出去！” 年轻的警察不敢顶嘴，只好离开审讯室，并且把门关上。 如此一来审讯室里只剩下王朝阳和派出所所长。 老警察依然蹲在王朝阳跟前，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慢悠悠地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说：“坦白跟你讲，我非常清楚警察不可以动死刑，那样是违反纪律的，不过对你这样的畜生，我宁可违反纪律背处分，也要动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朝阳看着对方反问：“为什么？” 老警察吐出一口浓烟，说：“我以前有一个女儿，如果还在的话，跟你的年纪应该差不多。当年赶上闹饥荒，我们全家人逃荒，结果中途走散。走散的时候她只有13岁，安定下来之后，我便全力寻找她的下落，最后终于找到了。” “但是找到的时候，我女儿已经……”说到这里，那老警察有一些哽咽，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紧跟着他继续说道：“为了得到一口饭吃，我的女儿成了男人手中的玩物！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病危，直到现在我仍然忘不了当时样子……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有淤青，嘴角上挂着血痕，失踪的时候她只有13岁，而找到她的时候也仅仅只有18岁而已！” “但是她的样子，却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中年妇人……她受过多少苦难，我不敢想象！临死之前女儿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爸爸我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当年走散时我宁愿死掉也不愿去沦为那群臭男人手中的玩物！” 说到此刻，老警察把脸转向一侧猛咳起来，手上的力道直接把烟卷夹成两段。 王朝阳注意到老警察眼窝中的泪光。 过了片刻，老警察恢复往常的神态，他说：“所以在所有罪行之中，我最恨的就是残害妇女和儿童的罪行。当这么多年的警察，我所办的案子中有超过八成都跟伤害妇女儿童有关！” “所以这次你落在我的手上，不要心存半分侥幸！这也是为什么，我宁可背上处分，也要让你伏法的原因！” 王朝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回应对方，轻声说道：“我跟你一样，痛恨那些伤害妇女和儿童的混蛋。” “但你跟他们一样！” 此刻那位老警察的情绪怒到极点，他手上的力道突然增大，并猛抬一腿朝王朝阳的胸前踹去。 王朝阳很理解对方为什么痛恨罪犯，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挨打，见对方踹了过来，王朝阳第一时间双臂抱在胸前格挡，这这几乎是下意识的防守姿势。 王朝阳脑海中闪过“肢体记忆”这个词。 老警察的一脚踹在王朝阳手臂上，巨大的力道让王朝阳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王朝阳两天没有吃任何东西，身子骨本就虚弱，如此猛地撞在墙壁上感觉整个人快要散架了。 而愤怒值达到顶峰的老警察没有任何罢手的意思，紧跟着第二脚又踹上来，王朝阳只能继续紧紧护住前胸，任凭对方一脚一脚地踹过来。 “懦弱的混蛋，你不是很有种吗？为什么要躲在墙角？”连续踹三脚，老警察上前一把抓住王朝阳领子，把他拖到审讯室中间，然后扬起拳头朝王朝阳的脸颊招呼。 “要打人就打脸，这是老子一贯作风，像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混蛋，要脸有什么用！”老警察一边痛斥到一边狠手。 王朝阳接连躲闪了两次，无奈对方攻势很猛，这样躲终归不是办法，便双腿猛地一用力从地上站了起来，借助审讯室里有限的空间周旋，但浑身虚弱，才跑了两步就感觉眼前发黑。 第518章 再用谭腿 那位老警察已经红了眼！ 王朝阳不动弹还好，见王朝阳开始躲闪，老警察火气更重，紧跑两步追上就打。 而在这一瞬间，王朝阳突然有种当初被魏启龙猛揍的场景，脑海里出现某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眼见着老警察的拳头砸来，王朝阳猛地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戳对方的眼睛。 眼睛遭遇袭击是任何人都不敢无视的，老警察也不例外。急忙收回打向王朝阳的那一拳，反手抓住王朝阳的手腕，紧跟着用力向外扭转。 他用的这招是军体拳中惯用的一招擒拿手，利用的是肘关节反向用力，用这招来擒拿歹徒，百试不爽。 然而令老老警察意想不到的事就在这时，他的脚踝被王朝阳狠狠的踢中，那力道不算太大，但是角度特别刁钻，而时机也恰到好处，这让老警察整个人失去了重心，直接摔在地上。 王朝阳在危机时刻用出一招谭腿，但毕竟身子骨弱，借助这个机会，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用力的喘气，眼前一阵一阵地冒出金星。 老警察单手撑地，迅速起身，嘿嘿一笑说，“看不出来你倒有两下子，好好好，如果你只是一只绵羊，我反倒没有兴趣，既然你是狼，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话音落地，老警察再一次扑向王朝阳，用的仍然是他非常熟悉的军体拳和擒拿手。 王朝阳上气不接下气儿，跌跌撞撞地躲闪，身上少不得被打中好几拳，但是好在一直没有被对方制住。 而在这个过程中，王朝阳始终留意着对方的攻击节奏，并找出一个空当，又是一招夸张声势的佯攻，迫使老警察不得不躲闪，而王朝阳要的就是这个时机，又是一记短小精悍的谭腿踢中对方脚踝。 老警察再一次摔倒在地。 “你用的是谭腿？！”接连两次被王朝阳踢中，那老警察认出了王朝阳的门道。 王朝阳趁着这个时间继续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谭腿招数是魏启龙教给他的，在教的过程中魏启龙说这是他的绝学。既然是这样，王朝阳当然也不会向其他人解释。 此刻老警察开始迟疑起来，以前他只以为王朝阳是普通的罪犯，但刚刚交手的几次，他看得出王朝阳虽然绝大多数招数毫无套路，但是最关键的那几下却是极为巧妙，甚至要比他精通的军体拳还要精妙。 老警察以前有过军旅的经验，而且在年轻的时候也喜好武艺，对主要拳法流派有所了解，王朝阳刚刚的几招只是一闪而过，但他肯定不普通。 “你刚才用那几首是跟谁学的？”老警察忍不住问道。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王朝阳说道，继续喘着粗气。 老警察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想太多。罪犯就是罪犯，管他拳法有什么用，而且就算王朝阳真跟什么人学过招数，那也无法抵罪。 想到这里老警察再一次走向王朝阳，这一次他没有动拳脚，而是缓缓的伸出一手，揪住了王朝阳的领子。 这是很聪明的做法，因为老警察看得出来王朝阳的关键几招很妙，但是毕竟身体虚弱，像这样直接揪住对方的领子，反倒让他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抓住王朝阳领子之后，老警察依然没有动手，而是向前把王朝阳挤在墙壁上，一只手臂继续用力，狠狠地按住王朝阳的喉咙。 王朝阳身体本就虚弱，此刻被捏住喉咙，几乎喘不过气来。 “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认不认罪？”老警察重复道。 王朝阳狠狠咬住牙关，面色惨白，一对儿眼睛憋得通红满是血丝，没有出声。 “你可要知道，即便你死在我手上也不是多大个事儿，我顶多向外解释说是个意外。我无非被停职查办，但你的小命可就没了！”老警察道。 王朝阳继续保持沉默，此刻的他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但心中一个意念很坚定，就是绝对不能服软。 “你很坚强，但是你偏偏是我最恨的一类人，那么抱歉，我要看看面临死亡时，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老警察的手臂开始缓缓用力。 王朝阳能感觉喉咙如同被一个铁钳子夹住一样，原本仅有的呼吸也被掐断，此刻的他胸腔如同有一团烈火，却喷不出来，而大脑因为缺氧的关系也变得更加模糊。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在某些极限环境中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 就在这意志模糊时，王朝阳脑海变通透起来，他似乎能明显的感觉到抓住自己喉咙的那只手…… 王朝阳以尽浑身力气向下弯腰，用下巴压住对方的手腕儿，对方的手部力量虽然强，但是也强不过自己腰腹力量。 如此被压住，老警察手臂剧痛，只能回撤。而就在这时王朝阳又是一记极小幅度的谭腿踢了过来。 这招被魏启龙融合咏春拳精华的谭腿，讲究的就是冲程短，发力猛，角度刁，王朝阳这一脚几乎占全这些特点。 那老警察本在惊愕于王朝阳的突然反击，更是料不到下盘的攻击，被王朝阳再次踢中小腿儿。 老警察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双手抱着小腿，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此刻的震惊溢于言表，因为老警察竟然刚才那一脚踢断了腿骨。 在剧痛之中，无数个疑问充满老警察的脑海。 他此刻最惊讶的是王朝阳这一脚是如何办到的，力道要说有多大，也不是，但是却极为的精准和巧妙，这才导致踢断了腿骨。 王朝阳的神志仍然在恍惚之中，他不知道此刻老警察的处境，唯一能确认的就是掐在喉咙上的铁钳子已经撤掉，此刻王朝阳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吸着。 都说窒息是所有致死的方式中最难受的，刚刚王朝阳彻底体会到这句话，现在的他每一次将空气吸入肺中都能得到无限的快感。 这时“哐”的一声，审讯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原来是之前那位负责记录的警察，他被老警察支开，但却一直守在门外。注意到老警察倒地后，那位负责记录的警察立刻冲了进来。他询问老警察的情况，忍受着极其极大的痛苦老警察却已经说不出话来，额头布满了一层黄豆粒儿大小的汗滴。 在搀扶下，老警察离开了审讯室。关门的那一瞬间，老警察回头看一眼王朝阳，微弱的声音对年轻警察说：“把他继续关在这里，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许见！” 第519章 火爆炮兵 接到张苗苗的询问电话后，董明也一直坠坠不安。 他也非常不能理解好端端的王朝阳怎么就突然失去联系。于是乎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他发动几乎所有的关系，设法打听王朝阳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音讯。 越是找不到，越是担心。 董明打算给他家老爷子去个电话，这样可以动用更高层面的力量去寻找王朝阳。 然而就在他准备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拿起电话，听到竟然是表哥魏启龙的声音。 魏启龙用简短的表明意思。 魏启龙是给董明安排任务的，说是南方边境边境的炮兵连，因为上次的反击战打得漂亮，受到军区嘉奖。这次回到军区这边参加表彰大会，表彰大会结束，他们点名要去见王朝阳。 因为王朝阳是那款新型榴弹炮的主要设计者，他们要专程当面感谢，魏继龙交给董明的任务就是负责接待炮兵连的同志们。 听完这话为董明苦笑了一声，说：“表哥啊，这个任务我可以接，但是有个特殊情况我必须向您汇报。” 魏启龙听得一愣，说：“有什么特殊情况？你小子不会是想找借口躲事儿，这件事情很重要你必须做！” 董明说：“我没想躲事儿，我想汇报的情况是……王朝阳他……王朝阳他失踪了！ 乍听到这话，魏启龙差点没把电话给摔了。 “你说什么，王朝阳失踪了？开什么国际玩笑！” 董明回答说：“我也觉得荒唐，但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好多人都在找王朝阳，但是已经两天多，完全没有王朝阳的音讯！” “找不到也得找！特娘的，我就不信好端端的一个大人活人会丢，你平时不是认识好多关系吗？全都动用起来。” 魏启龙稍微顿了一下又说，“我现在回不去，炮兵连的同志们你帮我接待，等把王朝阳找到，你再安排他们见面。” 董明刚要说话，魏启龙突然又开口说：“不过……王朝阳失踪的事情，你暂时不要跟炮兵连的同志们讲，他们大老远地绕路到南阳，目的就是见王朝阳一面。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结果人失踪了，那群哥们还不得发飙啊？他们都是在前线上拼过刺刀玩过命的汉子，发起飙来没人镇得住！” “表哥呀，你交给我的是艰巨任务啊！不过没问题，这事儿我尽量想办法。”董明回答说。 “这还差不多。”魏启龙挂断电话。 因为是表哥交代的任务，挂断电话之后，董明便第一时间离开了家，按照给定的地点去接那群炮兵连同志。 见面地点在一家旅店。董明抵达时，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旅店之中有人在大喊大叫，似乎是吵架。 影影绰绰地，能看到有人在空中挥舞拳头。 董明心里咯噔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旅店门前，就看到果然是炮兵连的连长和副连长，还有其他几位炮兵连的同志。 他们正在跟旅店老板吵架。 “孙连长，我是董明，我到了，你们在吵什么？”董明冲过去。 孙国富和和副连长看到董明跑过来，这才把挥舞在空中的拳头放下来，然而还不等他们开口，那旅店老板第一个冲过来。他似乎认为董明是这群兵的领导，抓住董明的双手，就开始哀求说，“同志啊，快管管你手下的这群兵，再这样吵下去，我这个小店儿非被拆不可！” 董明注意到店老板一侧的眼圈是黑的，额头上也有淤青，很显然是炮兵连的同志们的杰作。 董明心中一阵狂汗，急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所有人七嘴八舌中，董明得明真相。 原来炮兵连的这几位同志住在这家旅店，原本好好地在楼下吃饭。 吃饭的时候随口说起新型榴弹炮的话题，孙国富连长以非常自豪的口气说，新型榴弹炮是红星厂王朝阳设计的，此行目的就是专门为了感谢王朝阳！ 巧合的是，旅店老板也在场，并随口说了一句“此前没听过红星厂，应该是某个偏远的小厂吧！而至于王朝阳这个名字，他也从没听过。” 然后好死不死的，那位旅店老板也喜欢关注军事方面的消息，并列举了一些出名的军工工程师……当然这里面没有王朝阳的名字。 王朝阳在炮兵连同志们心中的伟岸形象岂容磨灭？孙国富他们顿时发怒，并跟旅店老板争辩起来。 旅店老板的口才很好，善于争辩。然而炮兵连同志们不善于争辩，却善于动手。 从野外战场下来的汉子们，管你是谁啊，上去就是一顿猛揍，那位旅店老板后悔当初的多嘴啊，果然祸从口出！ 董明黑着脸心说，在维护王朝阳形象这件事情上，炮兵连的同志们还真是不遗余力呀！ 好在双方没有真的大动干戈，董明到后双方争辩了几句便消停下来……当然主要原因是旅店老板害怕了，口才再好，架不住人家的拳头大！ 炮兵连的同志们这才腾出时间，跟董明介绍此行目的，并直接问董明什么时候能见到王朝阳。 董明顿时想起表哥给他的建议，明智地决定，暂时不把王朝阳失踪的消息说出来便说，便随口编了一个理由说还没有来得及联系王朝阳，等确定时间会尽快安排。 董明叫来车，拉着几位炮兵连的同志们，回到住的地方。 简单安排吃喝后，得了空子，董明急忙跑到一旁给给张苗苗去电话。他打算最后确认一遍情况，如果不行，他会立刻联系他家的老爷子，动用更高层面的力量。 张苗苗连续几天一直极度憋闷。 接到董明的询问电话，她微微犹豫了一下，说：“已经找到，王朝阳在松江路派出所。” 后边的话张苗苗没有说，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董明乍听王朝阳已经有下落，并且就在不远的松江路派出所，开心得差点没跳起来。 董明也没问王朝阳在派出所的原因，便说了句太好了，挂断电话。 刚回到客厅，就听董国富极不耐烦地把茶杯摔在茶几上，对董明说：“这茶没什么可喝的，老子大老远赶过来可不是为喝水，小董啊，到底什么时候能见王朝阳同志，赶紧给个准话！” 第520章 矛盾升级 “孙连长，你们很快就能见到王朝阳啦，他现在就在松江路派出所，派出所离咱们不远！”董明说。 炮兵连长感到奇怪：“王朝阳同志跑派出所去干嘛？” 董明被问得一愣，这才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儿，心说太大意了，刚刚竟然没有问原因。董明只好让炮兵连的弟兄们稍等片刻，打算再打一个电话问清楚。 然而炮兵连的兄弟们哪有这个耐心，孙国富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不要再费事，我们的目的是跟王朝阳同志见上一面，至于他为什么在派出所跟我们没有关系！小董，刚才你说松江路派出所不远，那咱别留在这里喝茶了，一起去派出所吧！” 作为董明自己，此刻也好奇王朝阳为什么会出现在松江路派出所，此前他得到的消息是王朝阳失踪，难道“失踪”的日子一直在派出所，还是说张苗苗他们报案，最后被派出所的同志们找到？带着这些疑问，董明也很想立刻去派出所一趟，于是便带着四名炮兵连同志出发，前往松江路派出所。 松江路派出所距离董明住的地方并不远，汽车行驶十分钟不到，便来到派出所门前。 想起前面的教训，董明在下车之前特意跟炮兵连的同志们强调说，地方不同部队，办事要讲方法方式方法，所以请他们稍安勿躁，派出所这边由他出面询问。 孙国富也知道董明的话在理，便点头同意。这样一来，众人一同下车，炮兵连的同志们暂时不开口，董明一个人上前询问情况。 接待董明的警跟上次接待张苗苗的女警是同一个人，听到董明口中的名字，那女警突然冷笑起来。 女警冷笑着说：“这个叫王朝阳的人际关系很复杂嘛，上一波人刚走，这一波就来……不过抱歉，现在不允许外人见！” 董明听得奇怪：“为什么不让我们见面？” 那女警气说：“原因你自己不知道吗？” 董明更是奇怪，反问：“说我应该知道什么？” 女警说：“我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但，你们想见这个叫王朝阳的，我的答案是不允许！” 其实，若往常情况有人探望犯罪嫌疑人，警方不应该断然拒绝，至少应该向上级汇报和请示，但是这个叫王朝阳的情况非常特殊。 这几天派出所里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叫王朝阳的人。 首先说负责审讯王朝阳的事，他们的派出所所长的审讯手段一向高明，哪怕是钢筋铁骨打造的犯罪嫌疑人也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但这个叫王朝阳很另类，直到现在也没有被认罪。 另外一个情况是派出所的同志们私底下讨论的。他们都说，所长因为痛恨嫖娼的犯罪嫌疑人，对王朝阳动私刑……这其实并不奇怪，然而让人无法相信的是，所长的腿反被王朝阳踢断！ 要知道王朝阳是在被饿了整整两天的情况下接受审讯！ 另一方面他们所长年纪虽然不小，但格斗技巧一向是派出所的最强的，他们无法想象，王朝阳是怎样把所长的腿踢断的。 结合以上这些情况，王朝阳成了派出所非常“出名”的人。所长因为要治疗骨折，此刻不在派出所内，但是他却下了命令，除他以外任何人都不许跟王朝阳见面。 这位负责对外的女警，不知道上述传闻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所长的命令她非常清楚，那就是继续关着王朝阳，不许任何人见面。 铩羽而归的董明遭到炮兵连同志们的追问，他们的问题很简单，王朝阳是否就在派出所里，如果是，为什么无法见面？ 董明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只能搪塞地劝他们稍安勿躁，还说会想办法再问一问。 “你不用费事，我们自己去问！”早就失去耐性的连长孙国富突然站起来，迈着大步朝派出所里面走去，其他三人紧紧跟在领导身后。 发现四个冲过去的身影，董明心中暗教不好，想上去阻拦，但是他清楚凭自己的力量拦不住。 孙国富进入派出所，对负责接待外人的口前喝道：“我们要见王朝阳！” 那女警顺窗口向外看，发现四名穿着军装的男人站在外面，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来自南方某军区的炮兵连，番号是机密，没法告诉你。”孙国富声音响亮。 “你们为什么要见王朝阳？”女警问。 “哪那么多的问题？现在告诉我，王朝阳同志到底在不在你们的派出所。如果在，就赶紧让我们见面！我们赶时间，不想跟你这儿磨叽！”孙国富不耐烦道。 听到语气，那女警顿时没了好脸色，她说：“同志，这里是派出所，可不是你们的野战区！这里有这里的规矩，人不是你们说想见就能见的！” “少跟老子扯规矩，要是没老子们在前线守着，你们能过安稳日子？如果再不让我们见到人，信不信我把你这个小小的派出所给拆了！”孙国富吼道。 女警大怒：“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要拆派出所，来啊！” 炮兵连的四个人都在气头上，一听这话还能了得？其中脾气最火爆的副连长上去就是一拳，把的窗口玻璃给砸碎，哗啦一声，玻璃碴子碎的满地，吓得里面的女警尖叫起来。 女警尖叫声顿时引起派出所其他人的注意，呼啦一大声，七八个派出所警察冲了过来。 不过，冲过来的警察们发现对面四人都穿着军装，而且其中一个似乎军衔还不低，便没有贸然动手，而是询问对方身份以及闹事的原因。 然而，早已恼羞成怒的炮兵连兄弟们根本没心思解释！如此一来，双方口角冲突升级，动起手来。 派出所方面虽然猜到对方身份，但这里终归是自己的地盘，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在派出所捣乱也是无法容忍的。 派出所这边的七八警察，迅速把炮兵连四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个警察甚至拔出枪，对准炮兵连四人喊道：“立刻助手，否则就会开枪！” 看到对方举枪，枪炮兵连四名战士不但没有畏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连长孙国富大声说道：“老子玩枪的时候你们还在撒尿和泥呢！有本事你就开枪，朝老子的脑袋上开，看老子会不会眨一下眼睛！” 第521章 求而不见 炮兵连的四名同志跟警察们僵持在一起，谁也不肯退步，场面陷入胶着。 董明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他想上前劝阻，却知道根本没法劝阻。董明现在后悔没有听表哥的建议，这群火药味十足的将士们刚猛异常，一言不合就要拳脚相加，早知现在当初就该瞒瞒着他们！ 董明郁闷啊！ 就在双方进入僵局的时候，派出所大门突然敞开，走进来两个人。一位是派出所所长，他的一条腿上打着石膏，由另外一名警察搀扶着往里面走。 派出所这边的警察们见到所长，顿时有了主心骨，其中一个立即跑过去，用三言两语解释完情况。一边听着，这位腿裹着石膏的所长缓缓往里面走来。 所长开口问道：“四位同志，看你们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从战场上回来吧吧，看装束，是从南边回来了？ 炮兵连连长回了一声“没错”，也开始打量对面的派出所所长。 所长又开口：“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见王朝阳，而且还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孙国富连长气恼地说：“别管我们为什么要见他，我倒要想问你，王朝阳通知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我们想要见人，你们的人为什么要不允许？” 派出所所长此刻笑了起来，坐在下属递过来的椅子上说：“要说我们为什么不允许外人见他，这理由可是不少，首先第一点，王朝阳犯了案子，他涉嫌参与卖淫嫖娼活动被我们抓现形，案子正在审理中，在没有正式结案之前，任何人不许探望！” “然后是第二点，瞧见我腿上的石膏没有？是被王朝阳给踢的，我审讯他，他不但不配合，反而把我腿给踢断。这事我控诉他袭警，没有任何问题吧？” 说到这里，派出所所长冷笑了一声说：“不得不说这个王朝阳是我见过最顽固的人之一，被抓到审讯室还一股不服气的样子！现在又冒出这么多人要见他，我现在真好奇，王朝阳的到底是干什么的？” 听所长说完，炮兵连的四名同志惊愕不已，董明也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王朝阳在派出所里的原因，竟然是涉嫌卖淫嫖娼？ 更想不到的是，在审讯过程中还把人家所长腿给踢断，这事儿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炮兵连四位同志回身看向董明，那意思是问他知不知道这些情况。董明摇了摇头说：“这些事情我一概不知！” 那派出所的所长此刻又发话说，4位军区的同志们，虽然咱是两个系统的，但都是保护人民安全的我们抓王朝阳，目的是打击犯罪。如果因为这个你们就跑到我的派出所来闹事，那就太不应该了。 孙国富口说：“所长同志，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此前一概不知，但到了现在，我觉得我有必要说一下我们为什么要见王朝阳。” “咱们国家的南方边境一直不太平，屡屡遭到邻国的侵犯，而我们所在的部队驻扎的目的就是为了抵抗挑衅。就在前不久发生了一次挑衅，对方仗着我们的武器不够先进，挑衅程度极为嚣张。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咱们无法给予及时而猛烈的回击，那么南方边境线都有可能改写……而就在关键的时刻，我们得到了一款新型榴弹炮，这种榴弹炮的性能完全不低于敌人最先进的武器。利用这款榴弹炮，我们给予反击，并成功取得了胜利。” “可以说，没有那款新型武器，我们会被敌人像打得像孙子一样！” 缓了口气，炮兵连长继续说：“而这款新型榴弹炮的设计者，就是王朝阳，这次我们是专程来见王朝阳同志的！” 派出所的所长眉头皱起来，他从来没想过被自己关在审讯室的年轻人有这么大本领，连榴弹炮也能设计？ 炮兵连长上前一步，说：“所长同志，前面那些误会暂且不提，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见王朝阳一面。我们有军令在身，今天晚些时候就要离开。如果见不到王朝阳，我们会终生遗憾！” 派出所所长权衡着对方的话，但最终仍然摇头说：“对不起同志，我知道你们很希望见到王朝阳，不过我们派出所也有我们的规矩，嫌疑人的案子还没有审完，外人一律不允许见面！” 孙国富顿时瞪眼：“说了半天还是油盐不进，你到底想怎样？” 派出所所长说：“我要求你们尽快离开，不要干扰我们派出所的正常工作，等审讯工作结束后，你们想见可以随时见！” 孙国富大怒：“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以后哪有时间去见？再说你还审讯什么？王朝阳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他的案子一定有问题，我们相信他绝对不会违法乱纪！” “因为他设计一款新型武器，就能证明他不会违法乱纪，这道理恐怕说不通吧？” 派出所所长继续保持着冷笑的样子，然后呵斥：“请你们立即离开！” 炮兵连四位同志还要争论，但董明担心再争论下去，很有可能演化成动手动脚，所以急忙拦在四名炮兵同志前，劝他们暂时离开，回头再想些办法。 炮兵连的四位同志也知道僵持下去于事无补，便同意董明的建议，暂时离开了派出所。 返回的途中，孙国富扭头看一眼董明问道：“那所长声称王朝阳同志参与嫖娼的案子，这事你真不知道？小董，你可不能瞒我们！” 董明一头爆汗，说：“这事儿我真不知道！” 孙国富又问：“你觉得这事可信吗？你认识王朝阳同志，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董明顿时吱吱呜呜起来，他认识的王朝阳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董明也知道男人是自制力极低的生物，有些情况是难以把持的！尤其，董明知道王朝阳近期一直在谈项目，会出入各种场合，能抵御得住这花花世界的诱惑吗？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孙国富唉声叹气地说：“唉，且不管王朝阳有没有犯案，我们这次很有可能会空跑一趟，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王朝阳同志！” 说这话时，自然是无限感慨。 董明说：“孙连长，先回我家稍等吧！我会尽量找些关系，看能不能把帮王朝阳解决麻烦！” 几个人沿着马路往回走，刚经过一个转角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你们想见王朝阳吗？” 第522章 出现转机 董明和炮兵连的四位同志一边往回走，一边谈论王朝阳，突然听到墙角有人喊话。 扭头看，发现墙角里侧蹲着一个人。那人裹着宽大的黑色棉袄，头上戴着一顶破烂的布帽子，帽子遮住大半部分脸，但看得出来对方是个女孩儿。 “你认识王朝阳？”董明走上前去问道。 “你们跟王朝阳是什么关系？”那女孩没有回答董明的话，而是以狐疑的眼神看着众人。 董明说：“我是王朝阳的好哥们儿，而我身后这四位也都是王朝阳的朋友，小妹妹你真的认识王朝阳吗？” 那蜷缩在墙角里的女孩用一只手压着破帽檐，以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们，犹豫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王朝阳被关在派出所里，而且是因为参与卖淫嫖娼的案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董明更加惊讶。 “因为王朝阳被抓的时候，我也在现场。”确认面前五个人跟王朝阳关系后，女孩儿终于决定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女孩说她的名字叫李玲，原本是夜总会里的一名陪酒女。她正式上岗的第一天就被大堂经理送到卡拉ok包厢里陪人唱歌。负责陪酒的客人正是王朝阳。后来在她的要求下，王朝阳跟她一起开单间儿。 然后李玲又解释，在虽然开了单间儿，但是王朝阳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要求她按摩而已。 按摩到最后，李玲发现王朝阳睡着便离开房间，去准备饮品和点心。然而就在李玲端着饮品和点心返回时，发现一群便衣警察冲入包厢中，并带走了王朝阳。那一幕把李玲吓傻。她以为自己摊上大事便一个人躲起来，后来越想越害怕，她不敢留在夜总会，这才一个人逃到外面。 李玲接着说，后来她隐隐约约知道了发生的事情，警察抓走了王朝阳，但只有李玲知道王朝阳是个好人，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李玲很想帮王朝阳，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便悄悄躲在派出所的附近，刚刚碰巧听到董明他们讨论王朝阳这才仗着胆子出声。 说到最后李玲流出泪水，她说王朝阳是个好人，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之所以答应开单间儿王朝阳是因为不忍心让她受罚。李玲觉得是自己害了王朝阳，情绪激动之下，李玲抓住董明的胳膊说：“如果你们真的是王朝阳的朋友，那就一定要帮帮他，我说的都是真的，王朝阳真的没有违法！” 董明说：“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看来朝阳哥是被冤枉的！太好了！” 炮兵连的四位战士们也是大喜过望，他们纷纷说早就该猜到，心目中的偶像怎么可能是违法犯忌之辈。 董明大喜过望，说：“那现在好了，咱们立即返回派出所，有了李玲作证，朝阳哥的冤枉就可以洗雪了！” 孙国富也是乐呵呵地说：“对对对，咱们立刻返回派出所，帮王朝阳洗雪冤情！哼，然后我还要指着那派出所的所长的鼻子问他，闹出这么大的冤枉，他还有什么脸继续说给人民伸张正义！” 往回走了几步，董明突然一拍脑袋说：“依我看咱们不着急返回派出所。李玲所说的这些事实很重要，我得先跟张苗苗她们通个气儿，然后咱们大伙一起前往派出所！” 炮兵连长孙国富并不知道张苗苗是谁，董明便介绍说张苗苗是王朝阳的女朋友，同时张苗苗也是那款新型榴弹炮的设计者之一。 炮兵连的四位同志们同意董明的建议，于是众人带着李玲暂时返回董明的住处，董明给张苗苗拨出电话。 接通电话，董明向张苗苗讲述了遇见李玲，并从李玲口中得知事实真相的经过。 听完董明的话，张苗苗立刻问他们在哪里，他希望亲自见到李玲，董明说出自己家的住址，张苗苗说她会尽快赶到。 就这样，不到20分钟的时间，所有跟王朝阳有关的人都聚集在董明的住处 除了董明和四位炮兵连同志，以及李玲，还有张苗苗，葛庆利，刘芬明和杨伦才。 被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李玲显得害怕极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张苗苗有些心急，抓住她的胳膊说：“我们的人虽多，但是都是关心王朝阳的。如果王朝阳受到冤屈，那我们所有人都会尽力帮他，所以现在请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 李玲这才把如何见到王朝阳，如何跟他开单间儿以及在单间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就说嘛，朝阳不是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人！”葛经理忍不住喊道。 张苗苗心情瞬间开朗起来，却忍不住带着几分愧疚。 自从上次去过松江路派出所，张苗苗连续几天睡不好觉。他无法肯定王朝阳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如今从另外一个女孩口中得知真相，张苗苗放心的同时，感到愧疚……作为最亲近的人，她没有足够相信王朝阳。 众人聚集在一起，自然会以葛庆利和刘芬明教授为主心骨，葛庆利考虑了一下说既然知道真相，而且有这么重要的人证，觉得可以一起去派出所理论。 众人纷纷同意这个意见，不过正在准备出发的时候，刘芬明教授突然说：“有一点奇怪！” 张苗苗的心再次加速：“刘教授，哪里奇怪？” 刘芬明说：“据我所知，卖淫嫖娼这种案子一般都讲究抓现行，但李玲跟咱们在一起，警方拿什么指认王朝阳？” 董明也皱起眉头说：“对啊，按照李玲的描述，警察冲进包厢时只有王朝阳一个人在里面，那警方凭什么认定王朝阳犯法？” “嗯……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一个巴掌拍不响，王朝阳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又不犯法！”葛庆历也道。 “但上次在派出所，对方说确凿证据……警方手里的证据是什么？”刘芬明教授的目光再次落在李玲身上。 李玲被看得有些不自然，猛摇头说她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撒谎。 第523章 更加蹊跷 李玲猛摇着头说：“别的我就不知道了，王朝阳睡着之后我离开房间，帮他准备饮料和点心，要回来时就听到包厢这边的动静，顺门缝看到一群便衣警察把他带走了！别的我不知道，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骗人，你们要相信我……” 李玲着急得险些哭出来。 张苗苗劝道：“你不用着急，我们相信你，只是想不通罢了……” “除非还有其他女人！”董明揣测道。 但说完这话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啦，因为几乎同时王张苗苗和刘芬明教授投来刀子一样的目光。 董明摇了摇头，急忙说：“这不可能，朝阳哥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我乱讲的。” 葛庆历沉思片刻后说：“看来王朝阳这次的事情并非看上去这么简单，但无论如何咱们不要在这里乱猜，大伙一起跟我去派出所，至少咱们可以证明王朝阳没有参与违法的过道，这是最重要的，至于这个案子中有没有其他隐情，那以后可以慢慢查！” 众人一起出发，浩浩荡荡地前往松江路派出所。 这次由葛庆利亲自出面见到派出所所长，见面之后，葛庆历第一时间让李玲现身并讲述全部经过。 派出所所长盯着李玲，问道：“你敢保证，你说的都是事实？” 李玲没有片刻犹豫，回答说：“我说的全部是事实！” 派出所所长再次沉闷下去，看着李玲，声音柔软很多问道：“你今年多大年龄？” 被这话问得一愣，李玲还是回答说今年19岁。 派出所所长突然感慨道：“如果我的女儿还在世，跟你的年龄一样……如果当初他跟你有一样的幸运，那该多好啊！” 这话听得在场众人不知所云，不过派出所所长没有过多解释，众人也不便多问。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派出所所长说：“我相信你们说的话，跟我一起去审讯室吧！” 众人在街审讯室外面见到王朝阳。 虽然只有三四天的时间不见，但是王朝阳整个人像瘦了一圈似的。额头和手臂上都是伤痕，走出来的时候王朝阳用一只手捂着肚子，显得十分雷弱。 张苗苗第一个迎上去，扑在王朝阳的怀里。王朝阳扶她的时候，浑身颤了一下，张苗苗的眼泪已经流出来，问发生了什么，身上怎么会这么多的伤？ 王朝阳看了一眼派出所所长，说：“都是被这位警察同志所赐！” 所长冷笑一声说：“你就别矫情了，你无非少吃几顿饭，身上多了几道皮外伤，瞧瞧我这条腿，还不是被你给踢断？” 众人不觉莞尔，好奇究竟发生过什么？ 接下来派出所所长要求众人落座，然后命人把王朝阳和李玲陈述的内容结合记录下来，经过对比，确实冤枉王朝阳了。 这位派出所所长虽然固执，但是却毫不隐晦真相，他十分坦然地承认是自己的错误，并当众宣布王朝阳无罪。 众人大喜过望。 而此刻刘芬明教授却冷冷一笑说道：“把人抓到你这里来，又虐待三四天，现在轻飘飘的一句无罪释放就行了？难道你就不应该向王朝阳道歉吗？” 刘芬明教授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遇到眼下这种事情，她当然不会轻易的罢休。 当然，其实包括刘芬明教授自己在内，其他人都认为这只是一种撒气的方式罢了，人家毕竟是派出所所长，抓的犯罪嫌疑人，你还指望人家道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派出所所长的举动，令所有人意想不到。 只见所长同志站起身来，拖着他那条带有石膏的断腿，缓缓的来到王朝阳跟前。所长以极其郑重的语气说道：“王朝阳同志，我虽然不会向你道歉，但是我会向你说一声感谢。抓你、审你、判你甚至包括殴打你，这都是我的份内之事，你是犯罪嫌疑人，我当然不会向你道歉！但是我却要向你说声感谢，一个19岁的女孩因你获得新生。而如果不是遇到你这样的人，那么这个19岁这个……跟我女儿一样大的女孩儿，这辈子就被毁了！我要替她向你感谢。” 听完派出所所长的这番话，所有人都沉默起来。 王朝阳站起身来愧疚地说道：“其实你没必要向我道谢，因为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应该像我那样做。反倒是我此刻非常的敬重你。你的嫉恶如仇，打击了多少违法乱纪的分子，你救下的女孩儿更多吧！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脸上孙国富，突然大声叫道说：“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一个抓了另一个，一个把另一个的腿给踢断，现在却互相感谢，互相敬重，你们两个脑袋是不是被门给夹过？” 他突然这样一句话，引得在场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一向严肃的所长也“扑哧”一声笑出来，他用一只手拍着王朝阳的肩膀说：“也是也是，我也揍过你，你也踢了我，咱俩算是不打不相识。感谢和敬重的话咱不多说，不过我要把一句话放在这里……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王朝阳急忙说道：“跟您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葛庆历来到派出所所长跟前，说：“所长同志，既然王朝阳的误会已经澄清，我觉得接下来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注意！王朝阳的这次误会，我猜测极有可能是别人陷害的，而那个诬陷王朝阳的陪酒女，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所长同志，我希望你整件事情调查的水落石出，这样才能真正还王朝阳一个公道！”刘芬明教授说。 所长长长吸一口气，点头说：“是的，我知道这是我后面的工作重点，那个陪酒女，以及夜总会的所有涉案人员，我都会调查清楚，重新审讯！” 有所长这样的承诺，王朝阳和其他人自然放心。 不过此刻王朝阳突然想起另外一个关键的事情，他问派出所所长，这次被抓的人中是否有一个叫赵立川的。 所长说没有这个人。王朝阳听得一愣，急忙又问有没有叫冯新刚的？所长依然摇头。 王朝阳更是奇怪，问道：“那这一共多少人被抓？” 派出所所长说：“被抓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你，另外一个是说跟你发生关系的陪酒女！” “奇怪！”王朝阳。 第524章 春饼卷肉 王朝阳眉头紧紧皱起来，他意识到这问题更加蹊跷了。那天一起去夜总会玩的有七八个人，赵立川和冯新刚刚都在其中。并且王朝阳真真切切地知道，当时其他人都跟陪酒女去开了单间儿，到头来，怎么只有自己被抓？ 王朝阳当即把这个情况反映给派出所所长，所长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古怪之处，当即叫着助手，命令对这个案件展开深入调查。 整个案件会非常复杂，派出所这边的调查需要耗费一些时日，王朝阳现在情况当然没办法一直留在派出所等待，便随张苗苗他们离开派出所，返回葛庆利的住处。 路上张苗苗问王朝阳要不要去一趟诊所，但王朝阳认为这点儿皮外伤没有大碍，养几天就好好。 此刻一直跟在王朝阳身后的炮兵连连长孙国富嘿嘿一笑，上前问道：“王朝阳同志，既然你身上的伤没大碍，那能不能跟咱们兄弟四个一起去喝点酒啊？” 王朝阳奇怪地看着四人，因为自始至终还没有人给他介绍过呢！这时董明一拍脑袋，急忙跑过来介绍四位的身份 孙国富搂着王朝阳的肩膀说：“王朝阳同志，那款新型榴弹炮，我们用得太过瘾了！性能可以碾压国外高级武器，你肯定想象不到，当时被敌军炮火压着打，那滋味有多憋屈！当然你更想象不到我们用那款新型如弹炮端到敌人火力时有多解气！” “王朝阳同志，你是不知道，就因为这款新型榴弹炮，你现在是我们整个连最崇拜的人，都想找一张你的照片把供起来呢，哈哈哈！所以这次我们四个是有任务来的，一定要见到你的本人，并且跟你好好喝上一顿！” “不行，王朝阳现在不能喝酒！”张苗苗第一个替王朝阳拒绝。 孙国富嘿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说：“看样子你是王朝阳同志的媳妇吧？王朝阳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对于一个大老爷们儿来说真的不算什么，而且就算真有情况，那还不是一顿酒就能搞定的？你这当媳妇的虽然要管，但也不能管得这么严嘛！” 张苗苗被这话说的小脸儿通红，说：“我，我不是他的媳妇……不过王朝阳身上有伤，肯定不能喝酒，而且现在需要休息，你们要想找他喝酒，那就等他痊愈以后吧！” 炮兵连连长顿时摇着脑袋说：“等他痊愈，我们四个早就回去了！” 此刻副团长补充说：“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守在南方边境已经七八年啦，平时根本没有时间回来撤回来，这次是借着参加表彰大会的时间才跑来的，专程找王朝阳见一面，而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四个应该回去见我们家里的媳妇和孩子！” “好几年不见家里那几口子啦，哪有不想的呀！”孙国富叹气道。 “现在我们已经跑到这里，没法见老婆孩子啦，如果王朝阳同志再不跟我们喝酒，我们可就彻底空跑一趟啦！” 张苗苗些犹豫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对方。 因为长期参与后勤部的项目，她知道军人有多么的辛苦和不容易，而那些负责镇守边境的军人更值得尊敬。 对方放弃的跟老婆孩子见面的机会来见王朝阳，如果拒绝，她于心不忍。 此时王朝阳拉住那炮兵连连长的手臂说：“四位同志，见面不见得必须喝酒吧？张苗苗同志不允许的只是我喝酒，但咱们可以好好吃上一顿吧！我在派出所里已经饿了三天多，现在估计能吃下一头牛，不，三头牛！要不要陪我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不喝酒，光吃饭能有什么意思吗？”这是孙国富的心理台词，但是眼下看情况是没办法坚持跟王朝阳喝酒了，索性爽朗大笑一声说：“那好，咱不喝酒，就大吃一顿！” 一旁的副连长跟着说道：“王朝阳同志，你说你能吃下三头牛，但是我们四个的饭量绝不比你小，你是不知道，在南方边境这些年我们吃的都是什么鸟玩意儿！来到你们这边，看你们吃的东西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所以我们早准备好了要痛痛快快的吃一顿啦！” 王朝阳大喜说：“那还等什么？找地方开吃！” 如此决定，皆大欢喜。一直没出声的董明此时变得活跃起来，别的他不清楚，但找地方吃饭，是他拿手好戏。董明立即给出四五家选项，让王朝阳他们选择。王朝阳询问四名炮兵连同志的意见，最后选择一家老牌儿春饼店。 正好春节刚过，春天即将要到来，吃春饼正合适！ 军人都有狼性，而军人在吃饭的时候同样有狼性！ 看到摆满一桌子的面饼和蔬菜，四名炮兵连的同志显得有些失望，一个个低头耷拉脑，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他们此前从未吃过春饼，不知道这玩意儿就是面饼卷蔬菜呀！ 看上去没有半点油星，哪能吃饱？ 王朝阳看出四位的眼神，顿时给董明使眼色，董明也是一点就透的人，立即招呼服务员加肉菜！ 然后不大功夫，六道纯肉大菜被端上来，什么红烧肉、锅爆肉、回锅肉……应有尽有，看到六道肉菜端上来，炮兵连的四位同志眼睛顿时放出光芒！孙国富连长哈哈大笑说：“对嘛，这才像吃大餐的样子嘛！” 然后由这位连长带头，拿起面饼，却不卷蔬菜，直接卷红烧肉，一大卷直接往嘴里塞，也不见他嚼了几下就直接咽进肚子。随便用手背擦了一下油腻腻的嘴唇，就接着吃第二个！ 看着那叫一个香！ 在他的带动下，其他三位炮兵连的同志也开始用面饼卷肉吃。这个举动把一旁的服务员看得目瞪口呆。 王朝阳最欣赏这种爽快的举动了，从四名炮兵连同志大口吃肉的动作中，仿佛看见老爹的影子，便也有样学样地用面饼卷上红烧肉，准备往嘴里塞时，却被张苗苗拦下。 “好几天没吃饭，别这么猛吃，先喝粥！” 第525章 幸福早餐 王朝阳拧不过张苗苗，只好老老实实地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然后再才获得批准吃肉。 这个举动看得一旁炮兵连四位同志哈哈大笑。 孙国富说：“唉，有媳妇管着就是麻烦呀！嗯，不过看到苗苗同志，关心朝阳同志的样子，我想起了我家里那婆娘，有好几年没有看到她咯！” 说到这里，孙国富眼圈红了，自己抽自己一个嘴巴，大声说：“瞧我这破嘴，这个场合说这些干什么？来来来，朝阳同志，虽然没法喝酒，但是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王朝阳用双手举杯，喝下一杯茶水。 接下来这位炮兵连长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述憋在心里的话。 前半段当然是再一次对王朝阳表达感谢，那款新型榴弹炮对他们的重要性太大了。 然后开始讲述他们镇守南方边境的一些亲身经历，重点他要说的是武器的先进与否，对边防部队的有多么重要！ 其中自然会掺杂着对王朝阳提出的希望和要求，孙国富真心希望像那款榴弹炮一样先进的武器，能尽可能多的列装部队，这样他们就再也不会被敌人欺负了。 吃完饭时已经接近晚上六点，炮兵连四位同志站起来，再次来到王朝阳跟前，一起敬军礼。孙国富握住王朝阳的双手说：“王朝阳同志，能跟您跟您见上一面，并一起吃饭，我们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我们就该离开了，回部队，我还有两年退役，希望能我在退役之前能见到你其他的新型武器！” 王朝阳本来亲自送行，但被四位同志拒绝，最后只好由董明代为送别。 目送着四个笔挺的身影离开，王朝阳回身对张苗苗说：“咱们这些在办公室里的，就算再辛苦也值得！” 张苗苗用力的点头。 因为很多事情没处理完，王朝阳不打算立刻返回南阳市，便和张苗苗一起返回葛庆历家。葛教授的房子比较大，住处足够，这样他们住在一起也方便相互照料。 一顿饭吃得很饱，再加上王朝阳身体终归虚弱，回到住处很早就睡下。 第二天。 王朝阳起得很早，可能是因为吃饱睡足的关系，起床后王朝阳感觉整个人精神状态非常好。他担心会打扰其他人，便蹑手蹑脚地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结果发现张苗苗早此刻正坐在沙发上。 张苗苗立即走过来，关心的问他感觉怎么样，王朝阳笑了笑说感觉好多了！ 张苗苗说了一声“稍等”便去厨房，不大功夫将热气腾腾的八宝粥和油条以及豆浆端到餐桌。然后又去拿来小咸菜和碗筷。 看到女孩儿忙碌的样子，王朝阳忍不住从背后抱住张苗苗。 张苗苗浑身一僵，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尝试着挣脱，而是双手握住王朝阳的手，回头看着王朝阳的眼睛，柔声说道：“你失踪这几天，我担心坏了！” 王朝阳猛地把张苗苗转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而张苗苗也用力的抱住王朝阳，眼泪早已经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自从王朝阳失踪以来，张苗苗的心没有片刻安稳，从最开始的慌张失措到后来的害怕，以及到后来的不安和恐惧……这几天张苗苗的感觉，就像一个负面情绪的五味瓶一样，所有的令她绝望和不安的情绪，接二连三地往外涌。她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这些负面情绪，能做的只有隐忍，以及在夜深人静时流泪。 昨天亲眼见到王朝阳，并得知真相之后，张苗苗的心简直像开花一样，当时她恨不得立即扑进王朝阳怀里，把心里的所有委屈诉说出来。 然而当时人非常多，情况复杂，不允许她那样做。然后张苗苗不得不继续煎熬了整整一晚。 今天凌晨五点多，她便已经起床准备好早餐，坐在沙发上唯一的目的就是等王朝阳。只要王朝阳起床，她不想浪费哪怕多一秒的时间！ 两个人已经深深的拥抱在一起，彼此感受着体温和心跳，然后顺其自然地吻在一起。这个吻持续长达五分钟，直到被王朝阳腹中“咕噜”一声所打断。 张苗苗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男人的双唇，转而“扑哧”一笑：“你还是先吃早饭吧！” “咱俩一起吃！”王朝阳一只手继续握着张苗苗。落座之后王朝阳突然想起这是人家葛教授家，吃早饭得等家主人吧？ 张苗苗笑着说那两位教授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起床下楼啦，现在在楼下做晨练呢！ 王朝阳这才意识到，自己以为自己起得早，其实是这里最晚的一个。不过这样也好，俩人可以继续享受着二人世界。张苗苗帮王朝阳盛一大碗粥，然后又递给王朝阳一根油条。 王朝阳接过油条，对张苗苗说：“你别光看我，你也吃啊！” 张苗苗却摇头，用两双手托着下巴美滋滋地看着王朝阳说：“不，我要先看着你吃，然后我再吃。” 女孩儿洁白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充满幸福，那个样子简直太美了，王朝阳看得不由得心中一荡，然后开始大口大口吃油条。 三两一根的油条被王朝阳几口便消灭干净，这样连续消灭两根油条，王朝阳在张苗苗的脑门上按了按说：“你继续这样看我，我就真不好意思吃了，来来来你跟我一起吃吧！” 张苗苗乖乖点了点头，自己也盛一碗八宝粥，捏着白瓷小勺慢慢品尝起来。 “这八宝粥的做法是刘教授教给我的，大米放得很少，主要是糯米，另外红豆和绿豆的分量都有讲，究除此之外再熬到一半的时候加如红糖，所以吃起来又香又糯又甜！”一边品尝，张苗苗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俨然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新婚小媳妇的模样。 王朝阳看到这里，轻轻一笑说：“多么希望以后每天早上都能喝到这种八宝粥！” 张苗苗听得出这话的画外音，抿嘴笑了笑说：“你想得多美！” 王朝阳哈哈笑道：“美妙的生活，总值得向往嘛！” 第526章 上了一课 一个上午，王朝阳除了在沙发上休息之外，没做任何事情。而张苗苗也就这样陪着他坐了一上午。 中午跟刘芬明教授和葛庆历商量过后，觉得张苗苗的学习不可以荒废，到了下午，葛庆历便跟以往一样带着张苗苗去学习电液混控。 下午剩下王朝阳一个人后，他首先拨打了派出所的电话，询问案情的进展情况。他被告知派出所这边已经开始重新调查，但结果还没有出来。 王朝阳自己考虑，觉得不管警方调查结果如何，眼下他必须尽快跟一个人取得联系。 那个人就是赵立川。 王朝阳首先拨打赵立川办公室的电话，得到的结果是，赵立川已经连续多日没有上班。王朝阳进一步追问知不知道赵立川没上班的原因，对方给出的回答是说，赵立川生病了。 王朝阳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话，反而更加疑惑。既然赵立川是非常关键的人物，那么王朝阳决定亲自去赵立川家一趟。 因为跟赵立川的关系不错，王朝阳自然知道赵立川的家庭住址。 赵立川住在一个环境还算不错的小区里，南阳市的东城区，这个小区是五年前建成的，去年因为平顶山煤矿项目赵立川被提升为办事处经理，之后赵立川置办了这里的房产，当时王朝阳还登门来庆祝他的乔迁之喜。 来到赵立川住的楼层，隔着防盗门，王朝阳敲了三下，里面有人应答，赵立川的妻子开门。 朝阳问了好，然后便开门见山地询问赵立川是否在家。 “没有……不在家，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回来了！”赵立川的妻子回答道。 王朝阳注意到，赵立川的妻子在回答问题时会不自觉的揉着自己的耳垂而且目光飘忽不定 王朝阳虽然并不精通心理学，但是对方这种表现，明显在说谎，这点王朝阳是看得出来的。 “哦，嫂子，赵经理原来不在家呀！那没关系，这个消息告诉你也一样，你找机会跟赵经理说不用再躲了，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王朝阳这样说道。 赵立川的妻子这话听得一愣，但是紧跟着双眼片亮起来反问道：“真的，事情已经过去？” 王朝阳点头说：“是的，已经过去，是龙源重工总部那边传来的消息，赵经理真得不用再躲了！” 听完这话，赵立川的妻子显得非常开心，门也不关，扭头就跑回房间。她冲里边大声喊道：“老赵，你出来吧，你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了！” 然后就看到赵立川从里面一扇门中走出来，抱怨地说道“你在喊什么喊？你知道我摊上什么事就说过去了？” 说到一半时，赵立川倏然住口，因为他看到王朝阳正走进来。 赵立川下意识地就要往回走，而王朝阳已经开口问道：“赵经理，已经看到你了，难道还要躲闪？” 赵立川僵在原地，脸颊红的像热油烫过的猪皮一样。 而此刻赵立川的妻子依然搞不清状况：“老赵，你这是怎么了？人家王朝阳说你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用再躲躲闪闪，你咋还害臊呢？” 王朝阳说：“对不起嫂子，因为着急见到赵经理，我撒了谎。” 赵立川妻子“啊”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立川摆了摆手，让他的妻子去里屋回避，他慢吞吞地走到王朝阳跟前，叹了口气说：“朝阳老弟，我是真没脸再见你啊！不过既然你已经找上家门，咱们就坐下来慢慢谈吧！” 跟赵立川一同坐下来，王朝阳问道：“我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赵立川显得非常不安，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这样折腾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然后赵立川讲述了那天在夜总会的经历。 那天在夜总会，前半段他们一同在包厢里唱歌玩乐，这些王朝阳也知道。然后赵立川在冯新刚秘书胡一花的陪同下，去开了房间。 当时赵立川喝了很多酒，意乱情迷，偏偏胡一花又是一个善于勾引人的胡浪妹子，赵立川把持不住，两人在包间里发生了关系。 而完事之后，胡一花跟赵立川摊牌，说她是奉了冯新刚的命令才陪赵立川睡觉的。冯新刚的目的是重新拿回重型起重机项目。他要求赵立川退出。 胡一花威胁说，如果赵立川不肯这样做，那么她会把今晚发生的事情闹到他媳妇儿面前去，还要上法院告他。 作为一个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在岗位上工作近二十年的赵立川，这种威胁简直比要他命还要难受，这种事情要是闹起来，他这张脸也就不用要了！ 所以在这种威胁下，赵立川只能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并且在后来，冯新刚向总经理汇报问题时，赵立川不得不老老实实充当冯新刚的提线木偶。 “所以说呀老弟，我这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说到最后，赵立川感慨颇深的望着王朝阳。 听到这里，王朝阳的眉头皱起来，他问：“所以赵经理并不知道在我的遭遇？” 赵立川摇了摇头说：“不知道，那天被胡一花要挟后，我非常狼狈，脑子就是一团浆糊，急匆匆离开夜总会。朝阳老弟，难道说你也遭到冯新刚的威胁？” 王朝阳苦笑一声说：“赵经理，咱俩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赵立川急忙问：“这话怎么讲？” 王朝阳说：“我的遭遇跟你类似，同样是美女胭粉计，只不过我受到的不是威胁……而是直接被抓进派出所。这事儿搞得我整整‘失踪’三天多，要不是运气好，现在我还在班房里蹲着呢！” 这话听得赵立川大惊失色，急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朝阳这才把自己被抓住，以及在派出所里经历的事情说出来。 赵立川恨得牙根只痒痒，用拳头狠狠地砸着茶几说：“不用问也知道，这同样也是冯新刚那个王八蛋设下圈套。原来我还奇怪，这次任任务交接，冯新刚怎么突然转性，这么的配合，又是吃饭又是夜总会的，结果设好圈套让咱们往里跳啊！” “事情异常必有妖！”王朝阳又是一声苦笑说道：“当时咱俩都大意了，现在可到好，咱哥俩被冯新刚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第527章 真相有变 赵立川愧疚地挠着自己的老脸说：“朝阳老弟你还好，关键时刻能够坐怀不乱悬崖勒马，身上没有任何污点……但是我呀，他奶奶的，当时我他妈的怎么就把持不住呢！被那小骚娘们儿忽悠得连爹妈都不认识了……所以朝阳老弟，我悔呀，我真后悔，当时……当时我怎么就完全没有自制力呢！” 王朝阳非常同情赵立川的处境，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赵立川痛苦的用双手抓着头皮，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想象我媳妇知道这个事情会是什么反应。” 看着赵立川痛苦的样子，王朝阳沉默片刻说：“赵经理，如果你不见外的话，我有一个忠告。” 赵立川说：“请讲。” 王朝阳说：“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刚刚也说，你跟嫂子是十几年的老夫妻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嫂子非常清楚，与其隐瞒，还不如实话实说。如果嫂子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那她就能理解你当时的处境。” 赵立川懊恼地摇头：“但这话我怎么说得出口啊？” 王朝阳提醒道：“如果说不出口，那你就会继续受制于冯新刚！” 赵立川非常清楚“受制于人”这四个字的含义，想必冯新刚正是因为抓住自己的这个弱点，所以才让他的女秘书来施展美女胭粉计的，只要他没法挣脱，那么就会永远受到冯新刚的要挟！ 但这个性格，恰恰是赵立川不知道该怎么跟媳妇坦白的原因。 “还记得上次谈的赌徒心态吗？”王朝阳问。 “……”赵立川此刻六神无主。 “赌徒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他敢于把自己的一切做赌注，包括荣耀和名声。豁出去，做拼死一搏！赵经理，咱们不至于学赌徒，但也要豁得出去！”王朝阳说道。 “名声是我关心的，但也是我的枷锁……你是想说这话吗？”赵立川思考片刻说，“那好，豁出去了！” 王朝阳由衷佩服赵立川，见他现在就准备跟媳妇摊牌，便问要不要自己回避？ 赵立川说：“没必要，反正要豁出去，老弟你又不是外人！” 然后，赵立川把妻子叫出来，亲口说出在夜总会经历的一切，然后真诚地承认错误并请求原谅。 赵立川的妻子听完这话，顿时情绪失控，近乎抓狂。 不过经过一顿发泄后，情绪稳定下来，看着面前老泪纵横的男人说：“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赵立川说：“我保证！” 得到的妻子的谅解，赵立川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过他对冯新刚的痛恨，却没有因此减少半分！赵立川握紧了拳头，说：“我现在这个下场，全都拜冯新刚所赐，这个仇必须要报！” 王朝阳问他打算怎么做？ 赵立川苦恼地摇了摇头说：“我现在还没想好，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然后，赵立川恳切地对王朝阳说：“朝阳老弟，其实这次陷入冯新刚的圈套，你的损失最大，你为那个项目劳心费力，结果却打了水漂！然而你非但没有因为我的懦弱而记恨我，反而帮我解决这么大的难题，我赵立川现在就把话撂在这儿，如果我不把这个事儿解决，我以后就没脸在朝阳老地面前出现！” 说完这一番如同战争宣言的话，赵立川让王朝阳安心回家等着，龙源重工的项目这边，他一定能解决！ 他承诺，三天之内，一定给王朝阳一个满意的答复。 …… 真相慢慢浮出水面，这场由冯新刚导演的圈套，把王朝阳和赵立川害得都不轻。甚至可以说，两人哪怕运气稍微差一些，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过或许正应了那句“富贵险中求”的话，到了如今地步，王朝阳不但没有损失，反而因祸得福。 在王朝阳看来，冯新刚的阴谋诡计已经无法起到任何作用，而恰恰相反，共同患难的经历让王朝阳和赵一川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回想起被关进派出所三天多的经历，自然是痛苦不过，不过跨过痛苦，王朝阳站在此刻的立场，觉得那也没什么。行至水浅处，坐看云起时。经历了一场子虚乌有的闹剧，结识了一位有情有义的老警察。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王朝阳的心态非常放松，以至于他没有一直留在省城。 直到三天过后，王朝阳得到派出所所长的通知，说案情已经基本结束，邀请他回到省城再次核对，王朝阳这才重新来到省城。 见面时，所长腿上的石膏依旧在，从所长口中说出的调查结果来看，王朝阳和赵立川分析的情况基本都正确。 那次在夜总会的经历，彻彻底底是一个圈套，王朝阳和赵立川都是受害者。然而调查结果不如人意的地方是，在调查和审讯过程中，冯新刚把自己摘得非常干净，所有事情他都没有亲自参与，背锅的人是他的手下，一口咬定跟冯新刚没有关系，这让派出所方面无法拿到确凿证据，来指认冯新刚。 “这个人很狡猾，也很谨慎。以后你要小心！”讲述完案件，派出所所长最后提醒道。 王朝阳说了声谢谢，心说冯新刚是他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一类人，这句话果然应验。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那么的充满戏剧性，在见过派出所所长之后，王朝阳又跟赵立川碰了面，并得到一个令他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赵立川成功地兑现他的承诺，亲自找到龙源重工的总经理侯青海。 在听完赵立川的陈述之后，侯青海立即把冯新刚叫到面前，当面对质。在刚开始，冯新刚当然矢口否认，甚至要反咬赵立川一口。 后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赵立川给派出所所长拨去电话。听完警方的陈述之后，侯青海脸色阴沉，怒斥冯新刚。 警方调查结果虽然无法指认冯新刚，但侯青海岂能看不都其中的把戏？ 就在赵立川认为自己的目的即将达成时，侯青海突然把赵立川也斥责一番。 这让赵立川彻底摸不着头脑！ 第528章 侯总有约 据赵立川自己讲述，侯青海有两个方面对他不满，第一是赵立川确实跟胡一花发生了不正当关系。这点，无论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但那都是赵立川自己做过的蠢事，这点不容反驳，而赵立川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让赵立川感到不安的第二个方面，侯青海认为赵立川的立场有问题。 在整个事件中，赵立川、冯新刚和王朝阳是三个重要人物。冯新刚和赵立川都是龙源重工的人，王朝阳是外人。但实际情况却是赵立川和王朝阳统一战线，成了冯新刚的对立面。 赵立川和外人站在一起来对付冯新刚，这是侯青海所不能容忍的。 “果然是上位者的思考模式啊！”王朝阳听到这里忍不住感慨道。 赵立川无奈地点了点头。 作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来说，他很少会关心下面的人，彼此之间的恩怨纠葛和谁对谁错，他更看重的是大局。 重型起重机项目虽然庞大，但在侯青海的眼中，无非是众多案件中的一个，甚至毫不夸张地说，能否做成都没有关系。但龙源重工的人是否团结，是否能一心向外，这却是侯青海颇为关注的。 作为上位者，作为当前龙源重工辉煌的打造者，他绝不容忍自己的人跟外人勾结，反过来对付自己的亲信。 “看来局势并不像咱俩想象的那么顺利呀！”王朝阳忍不住苦笑一声说。 “现在还不太明朗，侯总对冯新刚和我各打五十大板。最终如何决定，他并没有明确指示。”赵立川说道。 “那他在等什么？”王朝阳问道。 “侯总想跟你见上一面。”赵立川说道。 王朝阳先是一愣，但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你们的侯总是打算亲自见一见我这个把龙源重工搅得鸡犬不宁的人吧？” 赵立川的表情带着忧虑，说：“见面时，你一定要小心谨慎。现在侯总已经把你放到敌对位置，在跟他交谈时最好能收敛一些。” “你想让我收敛什么呢？”王朝阳笑着反问道。 赵立川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朝阳老弟，不妨跟你说实话，你这个人很讲义气，其他方面也不错，不过你的锐气太重，说话时总会锋芒毕露，这是令人羡慕的特点，但不得不说这个特点并不适合跟高层交谈！” 王朝阳点点头说：“谢谢赵经理的提醒。” 但实际上自己能否“收敛”呢，后面的话王朝阳没有说出口，但是觉得那是自己的老毛病，未必能改。 事实上这种锋芒毕露的风格，是王重阳长期从事科技工作养成的习惯，在他以往的工作领域，讲究的就是追本溯源，讲究的是逻辑思维，说话要有依据，说出的话必须斩钉截铁，含糊其辞是他那个领域的大忌。 这种性格一旦养成是很难改变的。 当然，即便是这种情况，王朝阳也不打算打退堂鼓，那位高高在上的侯总既然想见自己，那就见上一面。并且原本，王朝阳也觉得迟早要跟这位龙源重工的最高领导者见上一面。 见面的时间已经定好，是当天下午的4:15。据赵立川介绍，见面时间只有十五分钟。这位业务量繁多，以工作精力惊人着称的侯总，能抽出一刻钟时间见面已经很不容易了。 侯青海的办公室在龙源重工办公楼顶楼。在赵立川的陪同下，王朝阳来到办公室大门门外。侯青海指定只跟王朝阳单独见面，所以赵立川不会陪同进入。 敲门，得到允许之后，王朝阳进入侯青海的办公室。 那是一间宽敞而明亮的办公室，在正面摆着一张枣红色的办公桌，办公桌后是高达四层的书架，书架上面满满当当地放着书籍和文件。 在书架的两侧摆着一些立柜，立柜上面摆满了工艺品和装饰品。在书桌对面放有一个茶几，乳白色棱角分明的茶几显得极为厚重，而且高端大气，在茶几后方则是一排回形沙发。 纯黑色的皮质沙发被打理的整洁发光，跟整间办公室的风格相得益彰。 这就是龙源重工总经理的办公室，而拥有这间办公室使用权的就是整个龙源重工的缔造者，同时也是滨海省商界最具权威的人物之一，侯青海。 进门之后，王朝阳主动向坐在总经理办公桌后面的侯青海问好，而侯青海微微点头，示意王朝阳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趁着问好的机会，王朝阳顺便大量这位侯总。 侯青海的身高并不太高，花白的头发打理得非常整洁，脸上的皱纹儿并不多，从外观上看在60岁左右。侯青海不苟言笑，他的一双眼睛特别有神，跟其对视时王朝阳能感到上位者特有的压力。 侯青海手上的工作还没有完成，示意王朝阳在对面沙发稍等，而王朝阳也因此有了继续打量这间办公室的机会。 办公室的整体风格很大气，但谈不上豪华，更算不上奢华。 吸引王朝阳目光的是侯青海身后的一排书架，王朝阳注意到书架上的书籍并不多，而分超过9成以上都是文件夹，那种蓝色塑料皮文件夹跟侯青海此刻正在处理的文件夹一模一样。 这位侯总以精力旺盛着称，每天的工作时间特别长，处理的文件也特别多，可以想象，他身后的那多达上百份的文件都是经过侯青海处理的文件。这样一个精力旺盛，亲手缔造商业帝国的人物，将有怎样的掌控欲呢？ 王朝阳带着这样的心思，目光沿着办公室的墙壁移动，最终落在书桌旁边的八骏图上。 “觉得这张八骏图很俗是吗？” 就在这时，侯青海完成了手中的工作，把那张那个蓝色文件夹放回身后的书架，缓步朝王朝阳这边走来。 王朝阳起身示意。 侯青海坐在茶几对面，宽大的回形沙发导致两人的距离在三米以上。侯总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王朝阳也坐下。 “不要紧张，这次叫你过来只是随便谈谈，刚才见你在看那张八骏图，是不是觉得这幅画显得很俗？” 王朝阳回答说：“俗倒谈不上，这八骏图也是名家之作，只不过被用的次数太多反而成了烂大街的货色。” 第529章 扎心问题 侯青海微微笑了笑，他的声音中音很足：“你能实话实说，这让我很开心，这个问题如果问其他手下，他们肯定会矢口否认，还会唱一番赞歌……那种话我早就听腻了！” 王朝阳说：“我和侯总并非上下级关系，所以才可以坦然说实话！” 侯青海微微地点头，没有再说闲话，而是直接问道：“这次把你叫过来，我有几个问题。” “对于沧河大桥项目的重型起重机项目，是什么理由让你认为龙源重工必须跟你们红星厂合作？” 这话问的很直接，但王朝阳却没有浪费任何时间思考，因为这个问题他在很早之前就考虑过。 王朝阳说：“因为技术实力。” 侯青海：“你是说，红星厂的技术实力高于龙源重工？” 王朝阳：“若论综合实力，红星厂跟龙源重工相差甚远。但就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我却可以肯定地说，红星厂的技术实力更胜一筹。” 侯青海：“说得详细一些。” 王朝阳说：“得到项目信息之后，我们第一时间进行内部评审。并把起重机项目的技术分成三大块，分别是结构设计，液压系统设计以及电气控制部分。结构设计是我们红星厂的一贯强点，不存在任何问题。” “液压系统设计这方面我们拥有一位经验丰富的专家，同时我们也基本确定跟国外一家工程机械巨头公司合作的方式，进一步提高我们的技术能力，而电气控制这方面，我们已经着手准备，培养自己工程师能力的同时，也寻求一些外部咨询资源。” “嗯，思路还算清晰。” 侯青海点头，心中却是颇为惊讶。 首先惊讶的是王朝阳的表述能力，这样一个年轻人当着自己的面，竟能如此清晰表达，这份心态着实难得。 另一方面侯青海所惊讶的是红星厂的办事效率。他大概知道红星厂开始接触这个项目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出这么周详的对策，实属不易！ 惊讶的同时，侯青海也在反思自己的下属，拿到项目的时间长达三个月，但冯新刚做过什么？除了不断索要资源，和用一些假大空的语言描述自己的功绩之外，冯新刚好像并没有脚踏实地做过什么吧？ 如此对比，高低立见。 当然，这些想法都是侯青海内心的，他表面波澜不惊地说：“这些做的都不错，但如果龙源重工要做，同样可以做到！” “但现实的残酷就在于，没有如果！”王朝阳毫不犹豫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侯青海被堵得没有再出声。 的确，现实情况容不下如果，现实情况是龙源重工的方案被特检所拨回，甚至遭到资质审查，现在一个体系审查，一个资质审核，把龙源重工搞得鸡犬不宁。 “第二个问题。” 侯青海看着王朝阳，沉声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处理这个事情？” 这个问题把王朝阳问得有些意外，来的路上，王朝阳考虑过侯青海可能会讨论的话题，但没考虑过这么直接的问题。 稍微整理思路后，王朝阳说：“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会同意跟红星厂合作！” 侯青海一个冷笑，问道：“你是说，即便我们龙源重工被搞得鸡犬不宁，也仍然选择合作？” 王朝阳颇为镇定地点了点头说：“这个问题可以换一个角度去考虑，赵立川经理和冯新刚经理闹出矛盾，这是事实，但引发矛盾发生的原因是什么？仅仅是因为我的介入吗？” “考虑问题，我更喜欢从自身的角度出发。我认为冯新刚和赵立川的处事方法不同，工作侧重点也不同，使用的手段更加不同，这是导致两位发生矛盾的根本原因，至于红星厂……最多是一个引发矛盾的诱因。” 侯青海的脸色更加阴沉，问道：“所以你是想说，我这位总经理用人不当？” 这话已经充满了火药味。 偌大的办公室里，气氛顿时降下来，王朝阳虽然不担心得罪这位总经理，但是也犯不上把对方惹毛。 王朝阳说：“我想继续回答侯总刚才的问题，如果我是您的话，我考虑的重点将是如何把集中精力把项目做好……” “等一等。”就在王朝阳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侯总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你在向我解释如何把项目做好，对吗？” 侯青海轻轻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朝阳。 王朝阳点头。 侯青海轻轻一个笑容，王朝阳看不出那笑容的含义。然后就看到侯青海起身回到办公桌的四层书架前，准确的从里面抽出一个蓝色文件夹，回到茶几这边展开，将里面的内容展示在王朝阳面前。 王朝阳看了一眼，那文件是龙源重工的年度报表，算不得机密文件，在一些经济类报纸中也能看到。 资料中以概论的方式罗列了龙源重工过去一年的业绩……完成的项目以及营业额，其中营业额的数字格外的醒目，写着八千万！ 高达八千万！ 红星厂近期势头不错，预计年营业额在三四十万左右……由此对比，足见龙源重工规模之庞大。 王朝阳疑惑对方为什么突然向自己展示这个，雄鹰在弱小的麻雀面前，忍不住要展示它亮丽的羽毛吗？ 侯青海似乎并不着急把文件收回，交到王朝阳手上之后，便继续靠在沙发上，一只腿微微翘起，耐心地等欣赏这王朝阳的表情。 等了一会儿，侯青海出声问道：“如果你是我，能不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如何让一家企业的营业额达到八千万？” 王朝阳没有回答。 他深知，作为一个出身营业额只有三、四十万的小企业的人，无论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都是苍白无力的。 见王朝阳没有回答，侯青海露出赞许的表情：“没有贸然回答这个问题，证明你很识相！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既然你无法想象如何让一家企业的营业额达到八千万，那么你凭什么教我如何做项目？” 王朝阳继续保持沉默。 第530章 侯总决定 侯青海看着王朝阳，在那平静目光中却充满压迫感，目光中仿佛含有一把匕首，能把目标拆解得支离破碎一样。 侯青海再次开口：“年轻人，你知道吗？我的工作效率非常高，这不是自夸的话，我平均每天要开4个会议，做出的判断和决策超过20个，在这么庞大的工作量中，我总结出一套我自己的经验，分享给你。” “如果跟竞争对手谈判，那么我往往不去听他们说什么，只看数据。因为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有可能是烟雾弹，是环绕在真实情况外面的伪装。我会找到对方最关心的核心问题，做针对性破解。” “如果交谈对象是合作方，那么我依然会不听对方的语言，而是会抓住对方最为关心的利益核心。我认为一个人的所有行为和语言都从他的核心利益衍生出来的，只要抓住这一点，那么你就知道如何跟对方达成一致，无往不破。” 王朝阳安静地听完对方这一番话，说道：“谢谢侯总分享如此重要的经验，但是我不清楚侯总想表达什么。” 侯青海说：“我想表达的是怀疑。如果你们红星厂很有实力的话，那么为什么现在还是一个默默无闻小厂？” 王朝阳开口说：“任何一家企业的发展都是需要时间和机遇的。” 侯青海摇了摇头说：“当初我接手龙源重工时，它也是一家默默无闻的小厂。而我只用了三年时间，就让它在众多小厂中脱颖而出，又用了两年时间让它站在滨海省省级企业的行业中。” 王朝阳点头称道：“侯总的领导能力与众不凡！” 侯青海没有反驳这句赞许的话。站起身来说：“好的，15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你可以先回去了，稍后我会找时间跟赵立川和冯新刚简单讨论。结果，你会以后会知道的。” 在离开侯青海办公室的途中，王朝阳的心情有些沉重。 显而易见，王朝阳准备的所有理由，侯青海都没有听进去。作为一个龙源重工帝国的缔造者，侯青海建立起强大的自信。这种自信心对红星厂面来说是蔑视，而且是红星厂无能为力的蔑视。 在跟侯青海交谈过程中，王朝阳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而在最后阶段侯青海的表态，那含义很明显，项目的处理结果将由龙源重工做决定，龙源重工将占主导地位。 这个局势令王朝阳处于被动地位。 本次跟侯青海的交谈过程，本就是一场力量不对等的战争，最终的结果谈不上失败，但是王朝阳也没有讨到任何的便宜。侯青海如同一位已经荣耀加身的将军，他不相信任何人。 离开侯青海办公室，王朝阳跟周立川会面，简单讲述了交谈过程。听过之后赵立川表现出同样的忧虑。 王朝阳忍不住拍了拍赵立川的肩膀：“形势不容乐观。” 赵立川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侯总有他的铁腕风格，这是你我都无法左右的。我知道侯总最反感的是内部斗争。不过，这次跟朝阳老弟站在一起，我并不后悔。” 王朝阳心中感动，侯青海是龙源重工最具权力的人，侯青海刚刚那话几乎是赌上了自己的前途，可谓分量极重。 王朝阳微微一顿说：“虽然局势不容乐观，但是也谈不上多么恶劣。无论侯总的处事风格如何，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尊重事实。” “事实情况是，龙源重工已经把项目搞砸，单凭龙源重工的一己之力无法顺利的做成这个项目。不可否认龙源重工的体量非常大，但红星厂已经做过的一切并非一无是处。” 其实抛开项目不谈，王朝阳是认可侯青海的处事原则的。 侯青海那种专注事实，而不在乎对方华丽语言的风格，的确是高效的工作方式。甚至说王朝阳自身也推崇这种工作方式。 反思红星厂能在南阳市之中脱颖而出，究其根本原因也是这个。没有背景，没有复杂的关系网，红星厂所倚仗的就是出众的硬实力。 套用一句话来说，你所拥有的一切成就了现在的你，那么在困难来临之时，你应该继续信任你所拥有的一切。 看到王朝阳淡定而自信的表情，赵立川心中暗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王朝阳有多么的希望拿下这个项目。若是普通人面对这个局势，一定会感到绝望吧，但王朝阳却依然能够泰然自若。这份镇定是不多见的，周立川也相信这种人是值得深交的。 王朝阳返回南阳市，但周立川不能跟他一同返回，因为稍后侯青海会亲自召见他。 这样一来，王朝阳只好单独行动。因为知道这阵子张苗苗正在全力以赴地学习电液混合控制理论，王朝阳没有去打扰她，仅仅跟董明简单碰个面便返回南阳市。 再次得到赵立川的讯息，已经是一天之后。 赵立川的消息称，那天王朝阳离开后，他和冯新刚一起去侯总办公室接受训斥，上次开会侯总把赵立川和冯新刚各打五十大板，而这次见面侯总对以前的事情只字未提，他只讨论如何处理项目。 赵立川自然是抓住机会，将他心中想法全部说出来，原本以为冯新刚不会再有机会发言，但出乎赵立川预料的是，侯总点名让冯新刚发表意见。 受宠若惊的冯新刚虽然无法说出具体措施，但他却能够准确抓住侯总的关注点。冯新刚的发言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重点表示如果还有机会参与项目，将摆正心态，把内部团结放在第一位，把龙源重工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第二部分则是对侯青海表忠心。为了表达忠心，冯新刚不惜贬低自己的才能，换来的是一种近乎愚忠的誓言。 那意思是说，俺的能力不行，但忠心耿耿。 据赵立川所说，两人发言过后，青海沉默了足足十分钟，最后做出决断。 侯青海说重型起重机项目将由赵立川任主要负责人，但同时冯新刚也要参与进去，给赵立川做助手。 除此之外，侯青海决定把项目对应地点迁移到南阳市，由赵立川团队负责。 第531章 项目落地 听完赵立川的讲述，王朝阳说：“侯总把冯新刚安**项目组，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立川苦苦一笑说：“咱哥俩以后的工作有难度了，冯新刚的办事能力不强，但却‘忠心耿耿’……至少侯青海侯总是这样认为的。” “所谓京官儿压死人，赵经理考虑好给冯新刚安排什么工作了吗？”王朝阳问道。 赵立川继续苦笑着说：“朝阳老弟，你还真是一针见血，上来就问到了我最苦恼的点上。” 赵立川的苦恼在于，他并不喜欢冯新刚，当然冯新刚也不喜欢他，不过顶头上司把他俩强行安排在一起，这等于是给赵立川出了一个难题：该如何安排冯新刚的工作。 太重要的工作，赵立川不放心给赵立川，太边缘的工作难保冯新刚不会向上司打小报告。 “朝阳老弟，你的主意一向很多，能不能给我想个办法？”赵立川问。 “这是侯总给你出的一道必答题，你怎么反过来问我？”王朝阳道。 “我也知道是必答题，而且分值很高，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呀！”赵立川苦恼地摇头说。 王朝阳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我建议，你可以把所有跟侯总汇报的工作交给冯新刚。” 周立川第一反应是拒绝的，跟上级汇报是非常重要的工作，这么重要的工作怎么可以交给冯新刚呢？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工作适合给冯兴刚。重要，但毕竟是汇报类工作，不涉及项目的实质性决定。 另外，冯新刚一定会满意这份工作。 并且往更深一步想，侯青海强行安插赵立川，难道他就没有特殊用意？伴君如伴虎，赵立川感到了压力。 想通此理，赵立川叹了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谢谢朝阳老弟的主意，你帮我解决大问题。” 王朝阳那边笑了笑说：“是给赵经理解决问题，也是给我规避麻烦，还是我以前所顾虑的，这个项目很重要，随着项目的进程，你我双方的合作必然越来越复杂，犬牙交错，我可不想每次都跟冯新刚碰面，心烦！” 赵立川用力的点一下头说：“事已至此，你我兄弟二人也只能共进退了！” 所有过往，皆为序章！ 侯青海给项目定下基调之后，所有的工作都开始顺利展开。 龙源重工跟红星厂正式达成合作协议。经过一系列的细节讨论，最终确定的合作框架是：红星厂和龙源重工共同负责整个重型起重机的技术设计工作，其中以红星厂为主。 就零部件的生产问题，红星厂将负责其中两成以上的零部件订单。其余零部件则交给龙源重工的以往成熟供应商。 最终的整车组装，在龙源重工进行。 这些复杂的问题讨论结束后，龙源重工和红星厂共同举办了一次项目落地仪式。这个项目的订单量并不大，但毫无疑问会得到整个机械行业的共同关注。因为这个项目的难度非常大，号称是国内首例。 在项目落地仪式中，分管南阳市经济工作的牛副市长亲自参加，并发表了重要讲话。 同样，在项目落地仪式中，红星厂的老厂长王嵩也专程来市里参加。落地仪式结束后，王嵩返回厂子，将这个好消息传达下去。然后以红星厂特有的庆祝方式表达心情……这方式自然是食堂加餐。 一系列的庆祝活动结束后，各路人马开始有条不紊的工作。 所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特检所的审核：资质审核和项目审核。 按照特检所的要求，这种联合项目是需要进行资质审核的。如果龙源重工一方资质没有问题，那么这个审核只是走走过程，但龙源重工的资质已经在特检所上了黑名单，所以本次只能重新进行，从零开始。 王朝阳特意就这个问题咨询了刘芬明教授，刘芬明教授继续唱黑脸儿，强调资质审核绝对不可以免，并且要从严！ 资质审核的关键在于方案，这也是红星厂办事处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重点工作。 张苗苗已经学成归来。 她的主攻方向是电液混合控制，毫无疑问，张苗苗的回归对红星厂办事处的整体技术实力有显着提高。 王朝阳和张苗苗讨论过学习成果，得知张苗苗的整体学习时间虽然不长，但葛庆利教授的那位专家朋友的教学方法非常有效。 据张苗苗描述，那位专家在了解张苗苗的基础和特点之后，便决定跳过基础教育，而是直接让张苗苗进行案例分析。所分析的案例都是那位专家以往亲自带过的项目，这种方法毫无疑问是极其荒诞且夸张的。因为完全跳过基础教育，案例分析开始前两天，张苗苗过得非常痛苦，如同看天书一样，不知所云。 以惊人的毅力坚持到第三天，张苗苗才勉强跟上专家的思路，而到了第四天，和第五天，张苗苗逐渐能够理解方案所表达的含义。 到了后面几天，那位专家便带着张苗苗逐一分析项目中的关键点。由于下周那位专家将没法继续教赵苗苗，便将三套成熟方案送给张苗苗，都是专家亲自做过的。 专家给出的建议是，张苗苗在后续的工作中需要一边实际工作，一边继续分析成熟案例，这样下来如果幸运的话，做完红星厂这个项目，张苗苗就可以成熟了。 听完张苗苗的描述，王朝阳拉住她的两只小手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张苗苗笑着说：“前几天确实很辛苦，后面就还好啦！” 张苗苗的回答虽然轻描淡写，但王朝阳知道，她口中的“辛苦”分量有多重。在过去的这将近一周的时间里，张苗苗接受的是填鸭式教育，这种方式对学习者的压力是极其大的，试想一下在数学算法中，没有学习过四则运算就开始接触微积分，那何其恐怖？哪怕是加减乘除中最基础的算法，都需要学习者当场理解，这种压力绝非普通人能承受的。 第532章 筹备生产 俗语横垄地拉车一步一个坎儿，张苗苗接受的填鸭式教育，不仅仅是横垄地地拉车，更像是频繁地翻越一座又一座大山。 看着王朝阳那怜惜的眼神，张苗苗心里暖暖的，她说：“真的不用为我担心，所有的艰辛都已经挺过来了，而且现在回头想起来，我觉得这次学习很刺激……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都过得很安逸，生活很普通，很少做过一些过火的事情，这为期七天的学习，算得上一次新奇体验，我挺喜欢的，人生最重要的就是体验嘛，不是吗？” 张苗苗能说出这番话来，王朝阳感到很惊讶，忍不住将张苗苗拉搂入怀中，“既然你也说人生重要的是体验，那要不要跟我体验一下恋人该有的感觉？” 通常工作中王朝阳会一本正经，但每当面对张苗苗，尤其是办公室里只有张苗苗时，王朝阳会不由自主的做出一些挑逗人家姑娘的事儿。 “还有好多正经事没说呢，别闹！”把王朝阳推开后，张苗苗又留下一句让王朝阳魂牵梦绕的话，“等忙过这一阵的！” …… 在接下来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注定是红星厂办事处极为忙碌的一段时间。 他们需要完成大量的工作，其中最为迫切的是送审方案，用来对应特检所的资质审核以及项目审核。 由于时间的关系，以及对方案的要求难度，王朝阳的决定仍然是以专家组为主要牵头，方宇这个名义上的项目负责人需要全程跟着，并从事一些辅助类工作。 当然，由于红星厂和龙源重工属于合作关系，在送审方案设计过程中，偶尔遇到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王朝阳也会明目张胆地从赵立川手里要人。 本着信息保密原则，王朝阳绝大多数情况都要求自己的人尽量做，免得龙源重工插手。 在整个送审方案准备过程中。王朝阳、张苗苗和杨伦才，属于火力全开的方式工作，而娄新慈抛去必要的教学任务，基本全部留在办事处。 王朝阳主要负责的部分除了方案的整体把握，还要跟道尔森进行每周为单位的电话会议。 其中的油气悬挂系统是道尔森负责，一些接口尺寸和基础数据都需要双方讨论。油气悬挂系统是液压系统中重要的一部分，而液压系统和电液混合控制系统又是密切相关的，所以在召开所有会议时，王朝阳都会带上张苗苗。 不过由于张苗苗的英文水平有限，几乎无法听懂双方交谈的内容。这让原本就压力极大的张苗苗更加辛苦。不过好在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骨子里有一股欲强则则强的骄傲感，从始至终，从来没有见过张苗苗懊恼和抱怨，而看到最多的样子是她闷头记录或凝神思考。 在工作节奏最紧张的阶段，连唐安娜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女孩儿也一改常态，变得专注而认真起来。 似乎任何人的一生中都会有那么一段或者几段难以忘怀的经历，这种经历往往是成长的契机，也是蜕变的必经之路。 而自从红星厂开始做重型起重机项目以来，这段痛并快乐的经历将被所有人铭记于心。 真金不怕火炼，而反过来讲，只有经过烈火的考验才能证明你是金子。 高强度，高难度，以及高度紧张的项目进程，如同一把试金石，让红星厂办事处这个成立时间并不长的机构得到锤炼和提高。 最终，经过长达28天的全力开火，送审方案完成提交。 送审方案是王朝阳亲自送给特种设备检测所的，送审结束后，是长达一周的等待时间。 当接到以传真方式传过来的“审核通过告知单”时，王朝阳亲自拿着传真，当着办事处所有人面前阅读出来。 办事处里沉默5秒钟后，传出众人雷鸣一样的掌声。 掌声持续了长达10秒钟，而在鼓掌过程中，王朝阳注意到所有人的眼睛都湿润了，其中也包括杨伦才和娄心慈。 张苗苗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晶莹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样顺着脸颊和下巴往下掉。 泪水彪得最夸张的竟然是方宇。 在这个时刻流泪，没人会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们经历了什么。 方案审核通过是项目整体进程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步，这意味着，方案的大框架已经确立，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将变成方案细化和生产筹备。 自从着手准备送审方案以来，办事处的所有人都没有休息过，所以王朝阳决定给所有人放三天假。 而王朝阳自己是注定无法享受这三天假期的，他首先要将方案审核结束的消息传递给龙源重工方面，以及道尔森，然后王朝阳则亲自带着全套方案返回红星厂的厂区。 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是生产筹备，王朝阳需要跟老爹进行周详的详细商量和计划。 事实上，在办事处准备送审方案的同时，红星厂厂区这边也在马不停蹄地筹备着，而按照王嵩之前做好的准备，他已经将南阳二厂那边的所有工作转移到其他厂区，这样南阳二厂将被腾出来专门用来对应重型起重机项目。 这叫集中力量做大事！ 其中必然涉及到厂房改造，设备购买以及人员培训。其中最难办的是设备，例如必要的吊装工具，地面转移机械，以及焊接和焊接检测设备…… 王朝阳和老爹碰过细节之后，忍不住感慨老爹的行动效率之高，以及应对方法之灵活。 截止到现在，将近八成以上的必要设备已经全部准备完毕，只有少数设备由于价格偏高，王嵩没有冒风险提前购入。 当然了，既然现在方案已经审核完毕，王嵩会在第一时间着手购入计划。 在所有设备筹备过程中，南阳机械二厂的高军起到关键作用。为了提高工作效率，王嵩带着王朝阳和高军一同开会讨论。而且因为涉及到投资计划，王嵩也叫上了负责财务的龚会计。 第533章 方案讨论 王朝阳介绍完办事处那边的现状后，由高军负责介绍设备筹备情况，在这之后，则由王嵩讲述投资计划。 事实上，投资计划是这次四人会议的重点。 任何一项事业都需要有投入，而像重型起重机这么大的项目，红星厂的前期投入也会非常之巨大。 王嵩在讲述投资计划时，人员投入他只是一笔带过，重点仍然放在高军这边的设备采购方面。 龚会计将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列表展示在众人面前，上面以极其详尽的方式把投资明细罗列出来。 投资大项可以分为前期方案设计阶段的人工投入，生产设备购入费用，用于生产的原材料费用，以及车间改造费用！ 生产费用预估中，又包括水、电、气的消耗，和工人的工时……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准备好如此详尽的列表，足见龚会计的工作态度有多积极。不过看到这个文件后，众人没有心思去赞扬龚会计的工作成果，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明细表的最后一行。 在那里，龚会计做了总计，赫然写着75万！ “咱们厂子去年第四季度的收益在15万左右，而去年的第四季度是咱们的产值高峰季度，按照这样估算的话，厂子的年收益率收益在40万左右。现在重型起重机项目的投资预估已经达到75万，红星厂可以提供其中的20万，剩下的55万是资金缺口，我个人认为财务风险非常大！”龚会计道，面色凝重。 龚会计的话引起在场其他人的深思。 王嵩统筹红星厂诸多分厂，而高军此前也是南阳机械二厂的当家人，他们都知道财务风险的严重性有多大。 无论这个项目的意义有多重大，也无论它的收益有多可观，如果发生财务危机……例如资金链断裂，那么一切当都将没有意义。 王朝阳的管理经验比不过老爹或者高军，但是作为后世穿越者的他，曾经看过太多中小企业的破产经历。 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资金问题，而当然，这个问题也不仅出现在中小企业上，一些巨无霸式的大型企业，当资金出现严重问题时，也很难再翻身。 沉默片刻，王嵩开口说：“首先，我要给接下来的讨论定下一个基调，本次咱们四个讨论的重点是如何解决资金问题，而不是讨论项目要不要做！因为这个项目是必须要做的，这已经决定，开弓没有回头箭，所以各位所考虑的重点是如何解决它，以及如何把风险降到最低！” 此刻王嵩的这番话非常重要，如同破釜沉舟一样，直接打消了众人的顾虑。 干肯定要干，重点是怎么干？ 王嵩没有急于让其他人立刻发表意见，因为这事很重要，他要求其他三人酝酿半小时，把想说的方案考虑清楚后再会议继续。 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龚会计和高军都闷头坐在那里，间断性地往纸上写，写画画，王朝阳注意到，老爹没有留在原位，而是离开会议室点了一根儿烟。 看着老爹的背影，王朝阳知道，这位为红星厂这艘小船保驾护航十余载的老船长，又一次遇到险滩。其他人可以尽情的发散思维想方案，但毫无疑问，最终决定权在王嵩身上，而这个决定正确与否，将直接关系到红星厂的未来。 王朝阳没有去跟老爹交谈，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想法中。 半个小时过后，四人重新聚在会议室中。 由龚会计第一个发言，龚会计所想到的方式是尝试贷款。他了解到最近南阳市的鼓励政策很多，政府层面鼓励中小企业发展。红星厂有希望拿到一些政策性的贷款支持。 不过龚会计不敢肯定，因为这个政策在前期阶段，有没有具体实施以及具体实施的方式需要进一步确认。 第二个发言的是高军。 高军的切入点是他手底下的南阳机械二厂，因为按照红星厂整体的产业布局来说，南阳机械二厂将承担今后重型起重机的零部件建造工作，这部分工作跟以往有差异，这意味着原有设备将是用不到的，高军的想法是卖掉这些设备，换现。 在解释自己的想法时，高军的脸色很难看，充满了不舍。 作为南阳机械二厂的当家人，厂子里的设备都是他的老家当，在这种时刻提出变卖家当，可见高军颇有几分大刀阔斧的气魄。 轮到王朝阳发言。 王朝阳说他考虑的方式跟龚会计类似，只是他的想法更侧重于寻求政府层面的直接扶持。王朝阳以前有过几次机会跟牛副市长对话的机会。红星厂如今的困境，牛副市长或许可以助一臂之力。当然，牛副市长能有怎样的举措，需要进一步确认才行。 听完王朝阳的话，龚会计又补充一个观点，他认为资金上的问题应该从两个角度思考，开源和节流。 刚才三人提出的方案中都属于如何开源，寻求新的资金注入，那么换个思路，可以试着从节流方面想一想。 如今红星厂职工数量众多，超过500名，如果能在工人的福利待遇方面着手，将会得到极其可观的节流效果。 接下来，四人进行方案讨论。 其中，通过降低工人福利待遇而达到节约开支的方法，被老厂长第一个提到桌面讨论，老厂长的意思是这个方法行得通，而且操作起来简单，但他不想使用这种方法。 这涉及到老厂长的原则问题。 大战之前，却压缩士兵的军饷，老厂长认为这是极为愚蠢的方法，所以这个方案被老厂长第一个否定。 然后便讨论龚会计提出的贷款问题。三人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只是贷款额度能有多少，以及需要多少天办完，这些都需要龚会计进一步确认。 然后讨论的是王朝阳的意见，寻求政府层面的扶持。 王嵩觉得这条道路同样可以试一试，牛副市长的形象在市里面是响当当的，再加上经济发展也是近期全市发展的主基调，寻求政府层面扶持占了天时和人和，或许真有戏。 而当然，这件事情交给王朝阳。 第534章 不切实际 讨论到高军提出的建议时，一向果决的老厂长显得犹豫起来。 王嵩和高军的年龄相似，两人的经历也几乎相同，几乎都是白手起家，曾经的红星厂或者南阳机械二厂都是被这两位一点一滴做大的，厂子的任何一套设备都是他们曾经花过心思的。 所谓破家值万贯，并不是说家里的东西真的很值钱，但是每一样东西都有故事，每样东西都来之不易，而带着这种感情，王嵩当然极不愿意做出变卖家产这种决定。 “王老哥，我再补充几句吧！”高军再次开口，“我觉得咱们这种老家伙的脑袋里，都应该尽可能地装进一些新鲜的事物和新鲜的理念。就在刚刚我提出这个建议时，我就我已经想过，厂子里这些老物件虽然都是咱们的宝贝疙瘩，但如果通换成一些流动资金，并且能让重型起重机项目做起来，那是它们价值的最大体现。” “老物件儿虽然珍贵，但比不过红星的未来！” 王嵩站起来，在高军的肩膀上拍了拍说：“老伙计，我理解你的想法，并且我跟你有相同的看法，不过啊，让我现在就做决定，还是于心不忍！” 高军非常激动地点了点头说：“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能得，舍小家为大家，我是南阳机械二厂的厂长，更是红星厂的一员，如今舍掉一些陈旧设备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来吧王老哥，做决定吧！” 王嵩沉默片刻，点头说：“好，这个方案由你来实施！” 如此一来，针对资金筹备的讨论就此结束，王嵩让其他三人分头行动，约定好在三天之后开第二次会议。这意味着在未来的三天里，三人需要把他们的想法具体化和数字化。 会议结束后，三人便立即分头行动，王朝阳再次返回南阳市，但却没有过度参与办事处的日常工作，而是找到机会跟牛副市长见到面。 见面后王朝阳把红星厂拿下起重机项目，以及目前面临的资金问题，如实地向副市长汇报。 作为主抓经济的领导，牛副市长对沧河大桥项目自然是有所耳闻的，此刻听到落在红星厂手中，牛副市长表现得极为惊讶。 对于王朝阳这种上门要钱的行为，牛副市长表示毫无反感，并且非常理解。 因为主管经济工作许多年，牛市长非常理解中小企业所面临的困境，不单是技术层面的，资金层面更是致命，如今红星厂依靠自己手段解决了技术层面的问题，这已经难能可贵 牛副市长当场表明立场，会在明天的市领导会议上提出这个问题，争取给红星长提供最大程度的支持。 王朝阳要听的就是这话，大谢一番。牛副市长再度开口说：“先别着急谢我，我有个问题要你回答。我着手做红星厂的扶持计划之前，总要知道你们红星厂计划做出哪些业绩来？这必须告诉我，明天开市领导班子会议是我不能空口白牙的要钱呀！” 王朝阳立即回答说：“目前南阳市一直在鼓励海外企业的招商引资，对吗？但据我所知，南阳市一直雷声大雨点小，没有太好的成果。而这次红星厂所做的重型启动机项目，其实是跟道尔森公司的技术合作的。这意味着，红星厂这个项目极有可能成为南阳市引进跨国技术资源的第一个成功案例。牛副市长，不知道这一条是否让您满意？” 牛副市长的脸色微微一变，看王朝阳的眼神中露出古怪的表情。 此前牛副市长并不知道重型启动机项目跟道尔森有关。而牛副市长清楚的记得，上次道尔森高层来访南阳市，他亲自接待，并表达过招商引资的意愿。 但自上次吃饭之后，这项工作便扔到一边儿，道尔森方面除了在南阳市建了一个象征意义的办事处后，便迟迟没有任何举措。 牛副市长盯着王朝阳突然然大笑起来，手指点着王朝阳说：“好你个红星厂，竟然背地里做出这么大的文章来。道尔森是国际上的重工行业巨头，我盯它好久了，却被你们劫和，你们的红星厂是不是该谢谢我呀？” 王朝阳也笑了起来，说：“当然该谢，事实上这次来见您同样是为了表达感谢呢！” 笑过之后，刘副市长的表情再度严肃起来，他问道：“当然招商引资只是一个过程，真正目标你必须明确，吸引海外投资的目的可不是让外人挣钱，咱们捞不到一点好处，王朝阳，这点你自己要心里有数啊！” 王朝阳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说：“牛副市长，我想谈一谈我自己的想法，想法中有的地方可能不切实际，希望牛副市长不要见怪。 名副市长饶有兴趣地点点头，说：“好，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有多么的不切实际！” 王朝阳说：“首先我想说的是，按照国内现在的发展，在未来二十年至三四十年的时间里，工程机械都将是热门，这点不知道牛副市长是否同意。 牛副市长点点头，作为主抓经济的领头羊，这个趋势他若是看不出来，那水平就太低了。 王朝阳继续说：“而工程机械类的产品有几个共同的特点：第一点就是技术难度大，门槛高。国内众多企业真正跨过这个门槛的没有几个。如果跟国外的一些行业巨头相比，咱们落后的何止50年！ 另外便是工程机械类行业对产业的集中程度要求特别高，也就是说，如果想把各种机械行业做好，不仅仅需要有强大的技术资源支持，还要有完整的产业配套，产业配套，包括材料，热处理机加工焊接，以及装备测试等一系列。 听这番话，牛副市长频频点头，但却一直没有插话，因为截止到现在，王朝阳所说的都是实际情况，算不得‘不切实际’。 王朝阳微微顿了一下说：“总结上述这些特点，我得出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是：未来把南阳市建成中国工程机械的产业基地！ 牛副市长惊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535章 红星布局? 在南阳打造产业基地！ 王朝阳这个想法何止是不切实际，简直就是太疯狂！而且有严重的僭越之嫌。 首先红星厂的发展势头虽然强劲，但距离打造产业基地来说相差甚远。 另外在南阳市打造产业基地这种宏大的想法，一般应该由市政府出面牵头，因为涉及到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资源、资金、土地资源……如果没有政府牵头，再宏大的想法也是水中月镜中花。 但是此刻，王朝阳当着牛副市长的面硬生生地提出这个想法，有多疯狂！ 一向沉稳老道的牛副市长，此时此刻竟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去回应王朝阳。 震惊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但牛市长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充满魅力，以至于他这个身份的人都忍不住去畅想：如果南阳市真能打造成工程机械的产业基地，那全市的经济就能彻底腾飞起来。 一个产业基地的建成，将拉动多少就业创造多少价值……这不正是牛副市长每天都在面临的难题吗？ 牛副市长发现自己的心脏已经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 由于身份的关系，牛副市长极力地抑制自己心中的悸动，他起身缓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另外我还想补充一点，”王朝阳的话还没有说完，“产业基地的建成，对能源的需求是不可或缺的。针对这点我也考虑过，南阳市原本属于能源贫瘠地区，煤和电这两类能源主要依赖外部输入。不过平顶山煤矿的发现，将从根本改变了南阳市的能源问题。 “牛副市长，我斗胆猜测，你现在应该正为平顶山煤矿的能源输出犯愁吧？”王朝阳问。 “为什么这么问？”牛副市长。 “平顶山煤矿的能源储存量过大，以至于不得不人为地控制产量，这种处境就好比明明手里捧着聚宝盆，但却不敢让它发挥作用一样。”王朝阳。 “接着说。”牛副市长。 “但是，如果工程机械产业基地建在南阳市，对煤电类的能源消耗是巨大的，到时候平顶山煤矿的优势便体现出来，开足马力才能满足产业基地的需求！一举两得。”王朝阳道。 牛副市长突然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 在这个瞬间，他看向王朝阳的眼神如同看怪物一样，这个年纪轻轻的后生，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实际情况，正如王朝阳所推测的那样，自从平顶山煤矿进入开发阶段以来，牛副市长一直面临一个窘迫的问题，那就是不得不人为降低产量。 产量过剩，无法消耗，这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情。 曾经不止一次，牛副市长需要亲自前往省里汇报平顶山煤矿开采计划。 而每次汇报的关键点之一都是产能过剩问题，因为必须降低产量，他不止一次地遭到省里领导的批评，有资源都消耗不掉，这对与一名主抓经济的领导来说，是耻辱的！ 然而即便耻辱，牛副市长也不得不控制产量，因为如果不控制，产量挤压还是小事，如果影响周边地区的煤价，那好好的一块宝地就被他亲手玩坏了！ 然而方才！ 王朝阳简单几句话，令牛副市长茅塞顿开！ 平顶山煤矿，工程机械产业基地，这两者本就可以相辅相成。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两者紧密配合，那么可以成为推动南阳市经济发展的两台马力十足的发动机。 连续喝下三杯茶后，副市长同志准备继续给自己倒第四杯茶。这时王朝阳开口问道：“牛副市长，您觉得我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怎么样？” 牛副市长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微微点了点头说：“虽说不切实际，但终归有迹可循，不过你这些想法太大，太空。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然后再做定论。” 王朝阳点点头说：“谢谢副市长的认可。” 牛副市长又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吧，话题扯得太远，还是回到之前红星厂的资金问题上来，你可以回去等待消息，我会把你们的情况做简单整理，有结果后会尽快告诉你。” 王朝阳点头称谢，起身离开。 当王朝阳离开副市长办公室后，牛副市长第一时间打开自己的抽屉，并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来。 这个文件正是他屡次去省里汇报关于天平山煤矿开采计划的文件，他迅速的把文件翻到倒数第三页，找到那个关于限制煤炭开采量的计划位置。抽出自己的派克钢笔，用力的在上面画下一个大叉，然后以极大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还减什么减，有了产业基地，平顶山得开足马力干！这主意好，这个主意真特娘的好！” 然后，牛副市长找来一张白纸，开始更改报告内容，而写到一半时，牛副市长的笔突然停住。 牛副市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平顶山煤矿项目中，红星厂有所参与，这一点牛副市长是知道的。并且他还知道，在平顶山煤矿项目中，因为红星厂自身实力关系，绝大部分利润都被像龙源重工那样大的企业拿走，红星厂自己并不赚钱。 此前牛副市长想不通这点，像红星这样的小厂为什么要挤破脑袋参与到这种名声好利润薄的项目中。 难道，这时红星厂的布局？ 王朝阳会有如此的大局观？ 牛副市长忍不住浑身打一个寒战，然后摇了摇头，把这种恐怖的想法赶出脑海。 这是不可能的，他王朝阳又不是妖怪，怎么能有这么远的见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 离开副市长办公室，王朝阳第一时间联系了南阳报社的刘红英。 跟这位刘红英大姐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再次见面后，刘红英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盯着王朝阳问道：“是不是又想利用你姐记者的身份，帮你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朝阳举着双手做投降状：“哪敢哪敢，纯粹是太长时间不见，想姐了！” 刘红英用力的白了王朝阳一眼，骂道：“少跟我贫嘴，你身边年轻漂亮的妹子多的是，你会想我？” 第536章 春江水暖 王朝阳一脸认真地说：“那不一样的，我身旁虽然有漂亮的姑娘，但都太年轻，刘姐您旬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啊！” 刘红英的屁股才刚刚坐稳，便立即暴起，冲到王朝阳面前就是一顿拳头：“怎么说话呢？谁徐娘半老了，你才徐娘半老！” 王朝阳急忙求饶：“刘大姐快饶了我吧！我这嘴没把门的，您大人不练大人不计小人过！” 刘红英却依旧愤愤不平地说：“我的心情本来挺好的，但上来你就来了一句徐娘半老，搞得我心情非常糟糕！不行不行，打你都是轻的，必须想个办法重罚！” 王朝阳忙说：“重罚就免了吧！但我可以给刘大姐提供一些新闻素材，保准你能感兴趣！” 刘红英抱着双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那可不一定，姐姐我现在可是报社一姐，一般新闻我还看不上眼呢！” 王朝阳反问道：“关于牛副市长的新闻，你感兴趣不？” 刘红莹的一侧嘴角撇了撇说：“牛市长能有什么新闻？再说，牛副市长的秘书跟我是好姐们，有新闻，我早就知道了，还用你来卖弄？” 王朝阳说：“那可不一定哟，感不感兴趣可以听完再判断……”说到这里，王朝阳刻意的把声音降低下来说，“咱们的牛副市长正在盘一个大局……他有想法把南阳市打造成工程机械产业基地！” “你说什么？” 听完这话，刘红英脸上再没有半分嬉笑的表情，陡然间变得极为凝重，她盯着王朝阳看三秒钟，又开口说：“王朝阳，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带来的？确切消息还是你的猜测？如果只是猜测，那到我这儿为止，今后可不许再乱说！” 作为新闻口出身的刘红英，非常轻视清楚兹事体大。这种牵涉到全市级别的经济发展政策的影响程度太大，绝非儿戏！ 尤其消息中又涉及到牛副市长，就更不能随随便便谈论了，所以在说这番话时，刘红英的表情极为严肃。 王朝阳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刘红英说：“怎么样，对这个消息感兴趣吧？” 刘红英气恼地拉了他一把说：“我感不感兴趣没有关系，我现在问你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快讲！” 王朝阳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刘红英快被王朝阳这种态度给气疯了，差点儿要拍桌子了。这时王朝阳才收敛笑容，轻轻地向前靠了靠道：“刘大姐，做你们这行的很讲究新闻敏感度对吧？” 刘红英耐着性子点了点头，不清楚王朝阳到底想说什么。 王朝阳又说：“所谓新闻敏感度，就是提前察觉到那些还没有出现的新闻，对吧？” 刘红英的瞳孔微微一收，说：“这么说来，产业基地的消息果然是你猜的？王朝阳过胆子好大，子虚乌有的消息就敢乱讲……” 王朝阳摇头说：“我的胆子还没那么大，并不是我猜的，但却是我和牛副市长讨论过的！” 刘红英立刻骂：“又说胡话，这种省级的大政策牛，副市长会跟你讨论？” 王朝阳将对面女人快要爆棚的样子，知道不能再买管子，便把刚刚跟牛副市长见面，以及所谈到的那“不切实际”想法的过程讲述一遍。 刘红英认真地听完整个过程才恍然大悟：这样至少可以确定消息并非捕风捉影。 王朝阳说：“刘大姐，在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我注意的到牛副市长的表情颇不寻常，我敢确定，他对这个想法非常感兴趣，而根据咱们对雷厉风行的牛副市长的理解，他一定会尽快采取措施的！” 刘红英既接着王朝阳的话说：“如果牛副市长真的采取措施，那么最大的受益者将是你们红星厂！臭小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王朝阳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又说道：“但从新闻报道的角度，如果刘大姐能够提前关注，那么相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刘大姐的报道都能会被放到南阳晨报的头版头条！” “你以为上头版头条那么简单呀！”刘红英随口骂了一句，但其实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是关于全市级别经济举措新闻，并且跟明星市长有关，那么头版头条是妥妥的。 “刘大姐，所以这次见面，我的目的就是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你，我可以保证我所说的话全都是实话！这一月牛副市长是否真会有举措，以及能从其中挖掘出多少新闻，那就要看刘大姐的本事了！”王朝阳笑吟吟道。 作为一名优秀的新闻工作者，刘红英没有去跟王朝阳闲谈，而是深入思考眼下的情况。 如何挖掘新闻，是一个难题，经过刘红英的深入思考，觉得突破口在平顶山煤矿。 平顶山煤矿的计划开采量，将是整个事件的风向标！ 刘红英此刻显得有些苦恼，她知道牛副市长会经常去省里汇报工作，其中重要一条便是平顶山煤矿，但她却是没有机会看到报告细节。 想到这里，刘红英有一种百爪挠心的感觉。意识到这将是一个，甚至一个系列重磅新闻，但如果不能准确找到突破口，那留给她的只能是无奈和遗憾。 皱着眉头思考好一阵子，刘红英仍然不得要领，冷不丁地抬头后，发现对面王朝阳正脸上含笑美滋滋地看着自己。 刘红英顿时喝道：“你小子是不是还憋着什么好屁？憋着看我热闹呢！” 王朝阳问道：“刘大姐在苦恼该从哪找突破口，对吗？” 刘红英直接问：“你有什么想法，有话快说！” 王朝阳说：“刘大姐是不是忘了，平顶山煤矿那边，我们红星厂是有深度参与的！尤其是在工程设计方面，平顶山煤矿的整体开采计划，我们都能拿到第一手的的数据！”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刘红英的眼睛瞪得溜圆。 “我怎么把这茬忘了？那么姐姐我可把话提前说了，一旦平顶山的计划产量发生变化，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王朝阳笑着说：“那是当然，要不然我干嘛专程约刘大姐见面？春江水暖鸭先知嘛！” “你才是鸭子！”刘红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537章 仍有缺口 作为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破。 就比如刘红英知道，王朝阳专程给自己透露消息，绝非没有任何的个人目的。 那产业基地的潜在新闻对红星厂有极大的好处，如果能够得到第一时间的报道，那对红星厂当然有益无害，王朝阳的希望当然是利用刘红英的身份尽快落实这一点。 当然，尽管明知这点“私心”，王朝阳的举动中，跟她的友谊占绝大部分原因，因为同样是这个消息，王朝阳可以找任何一个记者，这种重磅消息对任何记者，都相当于天大的馅饼。 第二天，王朝阳收到牛副市长的邀请，约定上午十点再见面。王朝阳知道市领导的会议是上午九点，这意味着牛副市长几乎是开完市领导讨论会便第一时间召见他。 王朝阳准时抵达牛副市长办公室。 见面时牛副市长正在低头整理着文件。把王朝阳叫到跟前，也不招呼王朝阳就坐说：“10分钟后我还有一个会议，所以我长话短说，红星厂财务缺口问题可以解决。经过市领导班子的讨论，决定给予你们20万元的资金扶持，其中的15万元是现金扶持，另外5万元将会以免除税务的方式进行……另外由于时间太紧，正式的文件还没有拟定，我在开会时简单列了几条，你提前先看一眼，有什么想法现在就提！” 20万元的财力扶持，这让王朝阳感到震惊而且满意。 首先王朝阳震惊的是牛副市长的工作效率，仅仅通过一个会议就确定扶持方案，并且决定具体扶持金额，这工作效率，不可谓不高。 而20万元的扶持力度也是王朝阳预期的上限，这个项目根据公会计的预算，总共的资金缺口是55万，政府层面的扶持能够解决20万的话，这将大大缓解红星厂的财务压力。 接过牛副市长递来的文件，上面是手写的字体，看得出来是牛副市长边开会边做的记录，所重点表述的是这15万加5万，以及扶持细节。 “怎么样？看完有什么想法吗？”刘市长问道。 “非常满意，谢谢牛副市长的大力支持！”王朝阳由衷地说到。 “不用客气，给你们中小企业做好保障，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也是曾经我公开许下的诺言！” 牛副市长说完后又补充道：“啊，对了，上次你跟我说，你们的财务缺口是50多万，这20万还远远不够吧，刚才开会时我也想过，你们还可以利用小额贷款，你来之前我给农用社的领导通了气儿，他们可以根据红星厂具体情况提供一些贷款……不过具体该怎么办，你们的自己去谈！” 王朝阳很想再说一些感谢的话，但是牛副市长已经挥了挥手说：“好了，其他感谢的话就不要再说，我马上还有会议，没什么事儿你就先回去吧！” 离开牛副市长的办公室，王朝阳回到办事处，简单交代几句便立即返回红星厂工厂区。 隔了一天，由王嵩主持，王朝阳、龚会计和高军参加的会议再次举行。 按照上一次讨论的计划，四个人需要针对红星厂的资金缺口进行进一步周详讨论。 王朝阳首先说出跟牛副市长见面的结果，能够得到20万元的扶持，这个消息令所有人振奋。 随后龚会计讲述他去寻求贷款的结果，农用社的态度非常积极，已经答应会提供大约10万元左右的贷款金额，在讲述过程中，龚会计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说跟信用社办事儿，这么痛快的还是头一次。 王朝阳透露说可能跟牛副市长打过招呼有关系。龚会计这才恍然大悟，不过这样也好，10万元的贷款真的有着落了。 如此一来，55万元的资金缺口已经解决30万，王嵩把目光投向高军，问道：“老高，把你那边的情况说一下吧！” 高军取出一张纸来，展示在众人面前说：“上次开会结束后我便做了一个详细汇总，把能够折现的设备都列在纸上面。昨天我又逐一进行价格评估，唉不得不说我心里虽然舍不得这些宝贝，但其实并不值几个钱……算完之后，最多能卖五六万吧！” 其他人没有立刻发言，目光落在高军展示的那张纸上，5万元的金额虽然不算多，但是也已经难能可贵。 资金缺口一共55万，政府扶持20万，贷款10万，闲置设备折现5万，这样算下来依然有20万的资金缺口。 王嵩的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抬头看了一眼龚会计问道：“龚老九，厂子里的活动资金，还能挤出一些不？” 龚会计立刻摇头：“全部的投资是75万，咱已经从家底儿拿出20万，肯定没法再往外挤了！” 王嵩没有去追问，他心里也基本有谱，知道红星厂的家底儿就那么多。 老厂长面色凝重的说：“现在看来，仍然有20万的资金缺口，你们三个再想想办法该，怎么办？资金缺口已经解决一大半，总不能被剩下20万卡死吧？” 此刻高军开口说：“我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或许能够解决这20万元的问题。龚老九计算的55万资金缺口中，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原材料的购入。这部分原材料的投入金额，其实并非一次性投入，等生产出产品后，并将产品转售给龙源重工之后，是可以得到回款的，也就是说，形成这部分资金缺口的原因是原材料购入和回款中间的时间差！” “那么刚刚我就在想，咱们红星厂跟龙源重工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那有没有可能跟龙源重工商议一下，让对方提前回款时间？甚至说，如果更理想的话，让龙源重工替红星厂支付原材料投入，这个方案如果可行，20万的资金缺口必然得到了解决！” 王嵩微微点头说：“这个想法很不错，但实现来难度颇高，咱们红星厂跟龙岩重工的关系固然不错，但也仅仅维持在和商业合作层面。以往咱们是龙源重工的供应商，如今勉强成合作关系。对方能否提前回款或者垫付，很难说！” 说话间，王嵩的目光落在王朝阳的身上。 第538章 备选方案 在跟龙岩重工的交涉过程中，王朝阳是关键人物，所以这个问题王朝阳最有发言权。 王朝阳此刻心中也没谱，但还是笑了笑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今天开完会我就返回南阳办事处，尽快约赵立川见一面。” 王嵩点了点头说：“这也好，试一试总有希望吗，但咱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接下来咱们还得想一个备选方案。” 王嵩的这个要求，其他三人都明白。 为了解决55万元的资金缺口，至少要采取4种的措施，分别是政府扶持、贷款、闲置设备折现，以及缩短回款周期。 这么多的举措，共同完成一个目标……说起来其实挺心酸的。 为了解决区区55万元的资金缺口，众人几乎是绞尽脑汁动用浑身解数，但同时从与此同时，也看得出其中的风险。这些措施中有任何一个出现问题，都有可能让资金缺口的风险再度暴露出来。 尤其是最后一个措施中，龙源重工能否同意提前回款，是一个巨大的问号。所以出于保险起见，王嵩要求必须提前想出一到两个备选方案。 龚会计苦恼地摇了摇头说：“眼下这些方案已经想得我脑仁疼了，再想备选方案，谈何容易啊，老厂长你还是饶了我吧！” 高军也摇头说：“再想不出其他方案啦！” 王朝阳也表示黔驴技穷，一时之间想不出其他方案。 王嵩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他站起身来以凝重的语气说：“想不出也要想，重型起重机项目，对咱们来说是倾城之战！这意味着一旦失败，可能会全军覆灭。这同时也意味着，咱们的备选方案越多，全军覆灭的风险越小。继续想！想不到也要想，没有备选方案，今天咱们四个都别走！” 听了老厂长的死命令，会议室里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而说来奇怪，王朝阳的脑海里灵光一现，突然想起在后世一种非常流行的财务方案。 对于后市的一些中小企业来说，资金问题是是永恒话题，所以也出现了各种各样解决资金问题的方法，其中最为常见和有效的毫无疑问是争取融资，甚至上市。 融资和上市对于此刻的红酒厂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不过那思路却是值得借鉴的。 首先来说，融资的对象可以局限于红星厂的中高层管理人员，甚至扩大到红星厂的全体职工。 其次，融资的手段可以采用画饼充饥。这里的“画饼充饥”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说红星厂的发展和前景是全体职工有目共睹的，那么在这种前提下，所有人对红星厂的未来都是有信心的。这样可以提出一个恰当的措施，使得员工福利部分的资金回流，一来解决红星厂的燃眉之急，二来可以让员工通过投资的方式获得高额回报。 这种画饼充饥的实施方式有很多种，但主体思路都是借鸡生蛋。 简单的理清思路之后，王朝阳把这个想法讲了出来。 听过之后，其他三人集体陷入深思。 毫无疑问，王朝阳提出的想法对他们来讲极具新鲜感，而王嵩却在第一时间抓住了这个方案的核心，那就是员工对企业的信任度。 因为说白了，画饼充饥的关键就是要让别人相信，你的柄迟早会出现，那么红星厂的员工对红星厂有没有信心呢？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 以厂为家，这是厂子里绝大多数员工都有着情怀而，而近期红星厂的持续发展和扩大，让所有人所有职工都信心爆棚。 “我认为这个方案可行！”王嵩第一个表态。 高军也跟着点头，作为曾经一把手的他也很快意识到这个方法的巧妙之处。 龚会计则在点头之后，提出了他的疑问，这种方法很高明，但是实施起来周期长，而且资金分散，并且一旦发生问题，产生的后果也将极其严重。职工们毕竟不是专门投资赚钱的，他们的信心很脆弱，经不起折腾。 王朝阳立刻点头说：“龚叔，您想到了点子上。钱虽然重要，但是职工们的信任更加重要，这个方法如果用得好，不仅可以解决红星厂的资金问题，还能提高职工们对红星厂的信任度和依赖感，但是如果操作不当，那将后患无穷。” 龚会计点了点头说：“所以我建议这个方案只作为备选方案。” 如此一来，四人的会议临近结束，王嵩再一次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他说：“朝阳啊，这个会议结束后，你就立刻行动起来。龙源重工那边，你要多盯着点儿！” 王朝阳点了点头，他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丝毫不假。红星厂为了拿下重型起重机项目，已经解决了大多数问题，然而最后钱的问题赤果果地横亘在众人面前，如同一座大山。 虽说谈钱会伤感情，但王朝阳已经决定，回到南阳市便第一时间跟赵立川谈一谈钱的问题。 这次的见面地点选在赵立川的办公室。 见面之后，王朝阳直接地把红星厂面临的资金问题讲出来。紧跟着王朝阳说出了希望，龙源重工缩短回款周期，或者垫付原材料费用的建议。 赵立川听后，表示非常理解红星厂的处境。 然后特意给王朝阳吃了一个定心丸，他说此前龙源重工也处理过这类问题，下级供应商遇到过类似问题，并跟龙源重工协商缩短回款周期，而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型主机厂，龙源重工是有相关的扶持政策的。 赵立川表示，会尽快做一个文件跟总部反映。 “赵经理，这个消息实在鼓舞人心！感谢！”王朝阳不由得露出兴奋的表情。 赵立川笑了笑说：“难得啊，一向沉稳的朝阳老弟也能这么兴奋？” 王朝阳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赵经理你是不知道啊，我们红星厂已经快被逼到秦琼卖马的地地步了，这钱的问题，实在难以解决，要不然也不会厚着脸皮来跟赵经理商量！” 第539章 子非鱼也 赵立川却摇了摇头说：“朝阳老弟完全不用这么想，钱的问题并不由丢人，其实商务活动说白了是投入和产出。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处于投入资源阶段，只投入没有回报，任何企业处在红星厂的位置都会面临这个问题。” 说到最后，赵立川表示，他需要两天时间，然后会尽快告诉王朝阳结果。 离开赵立川办公室之后，王朝阳的心情还算不错。虽然还需要等待赵立川的最后反馈结果，但至少从现在看来情况可观。 在返回红星办事处的途中，王朝阳禁不住暗自感慨，若是放在后世，随便一个中产家庭都能随随便便拿出五六十万来，但放到现在，这55万的资金缺口却成了红星厂的拦路虎。 以前的王朝阳是从来没有这类困扰的，因为从事行业的关系，事实上王朝阳缺少的从来不是钱，而是花钱的时间。 到了现在，虽说谈不上为五斗米折腰，但却不得不为区区几十万块钱奔走呼喊，其中心理落差恐怕只有王朝阳自己能体会得到。 不过当然，王朝阳也知道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已经认准眼下的路，那就必须逢山开路逢水搭桥！ 由于心情还算不错，王朝阳把车开进华北路时，刻意降低了车速，顺着车窗往外看，如今在华北路街道，在大力建设下可谓日新月异，俨然有了几分文化古城的韵味。 王朝阳知道，在未来几年内国内的旅游业会发展起来，而毫无疑问华北路已经走在时代的前列。 等自己有了钱钱，倒是可以在华北路置办几套房子，说起赚钱，什么能比得过房地产呢？ 王朝阳一边缓缓地开车一边发散思维。 目光落在鸿儒茶斋的匾额上，王朝阳停下了车子，一直为钱奔波的王朝阳此刻陡然产生一个恶趣味儿，不知道此刻的茶斋老板能不能从自己身上闻到铜臭味儿？ 下车，进门。 鸿儒茶斋依旧冷清，只有零星几个客人，一副即将关门关张大吉的样子。而红如茶斋的老板本人，则继续悠哉游哉地打理着店里的摆设，好像店铺关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老板上茶，上好茶！”进门后，王朝阳径直走到自己最喜欢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朝店老板喊。 “原来是王老板来了，稍等片刻，好茶立刻奉上！”南锦阳回了一声。 不大功夫，南锦阳便亲自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紫砂壶，送到王朝阳面前，放下茶壶转身就走。 王朝阳问：“南老板不坐下来陪我喝几杯吗？” 南锦阳顺势坐下来，鄙视地看了王朝阳一眼说：“某些人，已经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展示自己鲜艳的羽毛了吗？” 王朝阳微笑着说：“顾客就是上帝，顾客开心让你陪喝几杯茶，有什么不妥吗？” 南锦阳给王朝阳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端详着乳白色的茶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陪你喝茶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一身铜臭味让我着实反胃。” “你我都是这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之一，身上有些铜臭味儿，又有何不可呢？”王朝阳笑眯眯的说道。 “同样为钱，却截然不同，钢刀能在战场上威风八面，却从来没法拥有镰刀那样丰收的喜悦！”南锦阳悠悠说道。 王朝阳知道咬文嚼字不是自己的长项，转眼一笑问道：“说来我好奇，南老板是怎么从我身上闻出铜臭味儿的？” 南锦阳说：“我虽然足不出户，但是还是会看报纸的，现在你们红星厂可是够威风，是头版头条的常客！” 王朝阳这几天没来得及看报纸，不过猜测的到一定是刘红英那边已经采取行动。 牛副市长已经口头答应给红星厂的资金扶持，光是这点就足够上头版头条的了。 “南老板别这么话里藏刀！”王朝阳笑了笑说，“你一向以大隐隐于市自居，我这次过来想跟你请教问题。” 南锦阳鄙夷地看王朝阳一眼说：“说说吧，我看你是雨天打孩子……没事找事儿吧？” “南老板口口声声地讽刺别人铜臭味，殊不知南老板自己也有喜欢的事物，你喜欢书法，别人钟情于钱财，这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道是什么？” “道即道，妙不可言。” “但是鞋子只有穿在自己脚上，才知道舒不舒服！” “芸芸众生，熙熙攘攘。何来舒服一说？”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子亦非吾，焉知吾不知鱼之乐也？”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大笑起来，南锦阳举杯说来：“喝茶喝茶。” 王朝阳意识到，鸿儒茶斋真是个好地方，除了用于约会谈事以外，偶尔过来斗嘴调剂心情也是不错的选择。 南方人好茶，北方人好酒，所以北方的茶客相对较少。不过随着随着以后全国商业化程度的增加，北方的茶社也逐渐兴盛起来，茶社成为洽谈商务、闲情雅致和幽会的不错选择，从这点来看这南锦阳的发展眼光很不错。 如此，在鸿儒茶斋逗留片刻，王朝阳便返回红星办事处。 每次回到办事处，王朝阳都能从所有人工作状态中感受到紧张，感受到紧迫感。 几乎在任何时候，办公室里的员工们都忙碌，要么低着头写东西，要么以非常快的速度穿行其中，要么三五个人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重型起重机项目难度极大，而其他项目也并非容易做，这么多的项目全都放在红星厂办事处这样一个并不成熟的团队中，每个人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王朝阳没有返回办公室，而是走到方宇的座位旁，此刻方宇办公桌上摞着厚厚一摞文件。他将几张文件摆在前面，正在闷头奋笔疾书中。 王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最近工作怎么样？” 方宇回头发现是王朝阳，便立即要站起来，王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坐着。 王朝阳自己扯来一把椅子坐下说：“没事，随便聊聊。” 第540章 压力大吗 王朝阳突然出现，方宇顿时起来，坐在那里身体显得有些僵硬，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工作压力大不大？”王朝阳主动问道。 “嗯，还行，工作压力还行！”方宇回答说。 “实话？”王朝阳笑了笑说。 方宇这才不自然的挠了挠后脑，说：“压力确实有些大，感觉需要我对应的事情特别多，千头百绪的，有时候我正在忙这件事情，但却突然被另外一件事情岔开，原本计划好的做一件事情，但却又不得不以另外一个紧急事情优先，感觉所有事情混在，一起像一锅粥似的，我有些找不到头绪……朝阳哥，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多？”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这些都是正常情况，重型起重机这么大的项目，你作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事情多是必然的。所以你拥有抗压能力的同时，也要养成良好的工作管理方法。” 听到“工作管理方法”这个名字，方宇摇了摇头说工作管理方法，我以前在长海农机总部学过一些，但都不大管用。 王朝阳说：“其实没必要太复杂，你可以尝试着把你所有要做的事情逐一的写在纸上。写完之后，然后再逐一注明你需要做些什么，或者你需要别人帮你做什么……然后根据你列出的东西去推进工作就可以了。” 方宇有些迟疑地反问道：“就这么简单？” 王朝阳笑着点了点头说：“越简单越好，不是吗？你可以先尝试一下。如果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可以直接来问我，如果我不在办事处的话，你也可以去问张苗苗。” 方宇说：“那我先按照朝阳哥的方法去做，有问题我再向您请教……至于张工那边，她恐怕没时间教我。” “为什么这么说？”王朝阳反问。 方宇说：“张工她太忙了。原本我以为我是整个办事处里工作压力最大的，但后来我才知道张工的工作量简直是我的好几倍！每次看到她的工作状态，我会头皮发麻！” 王朝阳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主动关心一下张苗苗了。 此刻的张苗苗并不在座位，王朝阳知道张苗苗如果不在座位上，那就一定在会议区。 办事处的区域大体分为独立办公室，比如王朝阳的办公室，另外是综合办公区，绝大多数员工都坐在综合办公区。此外在综合办公区的旁边是几间独立的会议区。开会时可以使用，免得打扰其他人，以及增加私密性。 来到一间会议室前，顺着玻璃往里面看，果然看到张苗苗正在开会。和张苗苗一起开会的人是娄老师和杨伦才。 此刻娄老师和杨伦才坐在两旁，张苗苗站在两人中间，面前摆着一张a2图纸，此刻张苗苗正在讲述了什么？ 王朝阳推开门，走了进去。张苗苗回头看了王朝阳一眼知道王朝阳是来找自己的，便让王朝阳稍等几分钟，说他们正在讨论论液压系统的端口参数问题。 王朝阳当然不会在意，便坐在了一旁，一边等待一边旁听。 原来讨论的问题点在于，张苗苗所负责的电液混合控制部分跟杨伦才负责的液压系统发生了不匹配，张苗苗认为杨伦才需要调整他的设计，然而杨伦才有大量的理由维持原来的设计。 就这这点，两人展开讨论，娄老师作为专家组的另外一位成员，坐在这里的目的主要是协助判断，以及提供结构设计方面的意见的。 平时的张苗苗说话温声细语，但是每当涉及到技术讨论时，就会变身圣女斗士。她态度干练语气坚定，立场寸步不让。 王朝阳寻思着，如果现在有一部智能手机，一定要把张苗苗给录下来，回头放给她自己看，她一定会为吃惊的。 这类讨论，只是全部设计中的一个缩影而已，并且讨论很难在一次两次中得出结论。 阶段性的讨论结束后，张苗苗表示会把她的电液控制方案再确认一遍，而杨伦才也表示会把液压部分重新计算一遍，并约定下次再找机会探讨。 杨伦才和娄老师离开后，张苗苗来到王朝阳跟前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王朝阳笑着说没关系，能见识到张苗苗的风采，等多久都值得。张苗苗红着脸一笑说，“我哪有什么风采呀！” 王朝阳说：“怎么能说没有风采？上次甄沫表演的精忠报国你还记得吧，你刚刚跟杨伦才讨论的气势，丝毫不弱于甄沫塑造的那位女将军，颇有大将风采！” 张苗苗的脸更红了说：“你别忽悠我，哪有那么夸张，快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王朝阳一只手拉过张苗苗的小手，发现柔软无骨，冰冰凉凉的非常舒服，便肆意地揉捏一番才说：“正事儿没有，就是特意过来慰问一下你，看看你最近工作的累不累。” 张苗苗说：“累是很累，但是又能怎么办呢？难道你能帮我分担工作压力？” 张苗苗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抱怨，而是半开玩笑的语气。 相处久了，张苗苗偶尔也是会开一些玩笑，王朝阳嬉皮笑脸的回答说：“你现在工作的领域已经超出你老公的知识范围，我想帮你也无能为力！能做的也只是给你喊加油咯！” “谁是我的老公！”张苗苗轻轻骂了一句，然后正经的说道，她发现办公办事处这边的员工们工作强度都非常大，负责的项目也多，尤其像方宇这样的半新人。 这样下去，所有人都疲于奔命，张苗苗担心时间久了会把人们压垮。就算他们都能挺得住，对于办事处的工作氛围来说也未必是个好事，死气沉沉的。 王朝阳明白这个道理，高温可以蜕变好钢，但过高的温度也有可能把好钢毁掉。 张苗苗接着说：“上次你在攻坚组那边推行的工作管理方法很不错，我觉得也可以把这种方法用在办办事处，你觉得怎样？” 王朝阳伸手在女孩的脸上捏了捏说：“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其实这次过来找你，也想商量这件事情。我觉得很有必要。刚才经过方宇的座位，发现那小伙儿疲惫不堪的样子，我就意识到应该让大家掌握更科学的工作方法了。” 张苗苗问他想怎么推行。 第541章 旧伤新痛 王朝阳说打算今天下午组织开一个会，把那套工作管理方法集中讲一下，算是开个头。平时他经常不在办事处，具体的操作方式和技巧，张苗苗可以零散地给大伙解释。 张苗苗点头说，这样最好了。 如此按照计划，这天下午按照提前约好的会议，办事处所有人员聚集在最大的会议室中，王朝阳再次扮演讲师，当众讲解如何利用四象限法划分工作的轻重缓急，以及如何科学的管理自己的工作内容。 这次开会重点是介绍管理方法，所以王朝阳只是深入浅出的介绍概念。 同时王朝阳强调，这种管理方法只是工具，只是方法，能不能有效的利用起来，还要看每个人。方法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只要能灵活利用，对自己有帮助，那这套方法的价值就达到了。 会议结束之后，王朝阳回到自己办公室。 看着办公桌上的电话，王朝阳心中开始考虑另外一件事情。已经过去相当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得到赵立川那边的反馈信息，这有些不符合赵立川以往的工作风格。 王朝阳便主动拨去电话，询问情况。接通电话后赵立川说已经把资料提给总部，现在需要等待总部那边的确认。 王朝阳听出对方的语气不寻常，微微一顿问道：“赵经理你是不是有其他顾虑？” 赵立川沉默了片刻说：“好吧，不瞒朝阳老弟说，我确实有个顾虑。因为当初职责划分时，对总部的汇报工作是冯新刚负责，所以这个问题也是由冯新刚来做。” 听到这里，王朝阳已经知道赵立川在担心冯新刚从中作梗。 赵立川补充说：“不过朝阳老弟放心，事情虽然是冯新刚直接负责，但是他的职务低于我，我是有权利过问。如果他做的太过分，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挂断电话。 冯新刚是红星厂和龙源重工关系中的一根毒刺，并且这根毒刺是由龙源重工的总经理亲自插进来的。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么这根毒刺在双方合作中会有怎样影响，王朝阳也没法提前预估。 王朝阳相信，在双方合作中插进一根毒刺，这并不代表侯总特意针对项目，或者对付红星厂。那只是侯青海的一种“帝王之术”罢了。 王朝阳曾经对比过赵立川和冯新高两人，赵立川的工作能力强，但为人耿直，肚子里没有多少花花肠子，要么话不多，说话多了便容易得罪人。反观冯行刚，工作能力一般，但却善于审时度势，在领导面前更是吃得开。 王朝阳相信作为局外人的自己能看清这些，高高在上的侯青海也一定心知肚明。 那么作为侯青海来说，会喜欢赵立川多一点，还是喜欢冯新刚多一点呢？ 这个问题恐怕没有明确的答案，这个问题也未必是侯青海看中的。 龙源重工的发展早已经度过原始积累的打江山的阶段，如今对于这座商业帝国，难点在于如何守住这片江山。 把工作能力强的手下放在外面开拓新业务，而把用着顺手的手下放在身边，想必这是绝大多数领导者会做出的选择吧。 考虑到这里，王朝阳已经意识到，赵立川和冯新刚固然是他必须要面对的两个人，就红星厂和龙源重工的合作情况来说，起决定性作用的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侯青海，那是一只他看不见，却能左右风云的大手。 王朝阳觉得，这次的资金问题能不能解决，恐怕主要看侯青海的态度。 到了第二天上午，赵立川主动拨来电话。 “朝阳老弟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赵立川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闷。 “缩短回款周期的事情没有得到批准？”王朝阳推测道。 “不仅如此。”赵立川补充道，“不仅仅是缩短回款周期的请求没有得到批准，反而会给你们红星厂招来额外的财务负担！” 王朝阳惊诧：“什么额外负担？” 赵立川回答说：“这次向特检所申请的资质审核，以及项目审核，都是有费用的，此前都是龙源重工承担。而现今状态，龙源重工要求红星厂也要承担这部分费用。” 王朝阳心思一沉：“多少钱？” 赵立川：“资质审核的费用是2万，项目审核的费用是8000。总部那边的反馈要求，跟红星厂共同承担这些费用，也就是需要红星厂支付总费用的一半。” “朝阳老弟不好意思，得到这个消息时我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去质问，项目审核费用的8000，要说共同承担尚且说得过去，但资质审核是针对龙源重工自己的，凭什么让人家红星厂承担……但是我的质疑也没有用。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没有改变意见。” 王朝阳至此苦笑起来说：“也就是说这次跟你们龙源重工的交涉，不但没有让我们省钱，反而要额外花付一万四，对吗？” 赵立川再次表达歉意。 “你们龙源重工还真是丝毫没有大企业的风范。”王朝阳这话带有怒气。 “实在不好意思，朝阳老弟！”赵立川极为歉意地回答说，“后来我简单了解过，这个提议是冯新刚主动提的。这家伙还真是善于捣乱。不过我已经在考虑，我准备借着这件事情亲自找我们的总经理谈一下，冯新刚总是给项目制造麻烦，我会强烈要求总经理把冯新刚撤回去！” “没有意义的。” 王朝阳沉默片刻，微微地平复自己的怒气后说：“其实赵经理没必要跟我说道歉，财务决定不属于赵经理的职能范围。并且我也劝赵经理不要跟你们的总经理争论。冯新刚是侯总亲自指派过来的，并且我相信这次审核费用的事情，也一定得到了你们总经理的授意。胳膊拧不过大腿，争论这件事情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王朝阳所说的这番话，赵立川如何想不到呢？赵立川探了口气，说：“那如今红星厂的财务压力就更大了，你们有其他解决方案吗？” “总会有的，我不相信红星能被区区几十万卡死！”王朝阳道。 双方的通话正要结束时，赵立川突然让王朝阳稍等。然后听筒中恍惚传来赵立川跟其他人讲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赵立川说：“冯新刚想直接跟你说几句话。” 王朝阳说：“那好。” 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吗？ 第542章 设备投资 然后听筒中传来冯新刚的声音：“哎呀朝阳老弟，专程借赵经理的电话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这次你们申请缩短回款周期的事情，由我负责汇报，但没想到不但没有帮你们解决问题，反而额外招来经济负担，真的是过意不去啊！” 王朝阳冷冷笑了一声说：“没有关系。” 冯新刚又说：“其实我也是项目组的一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项目好。但是有一些事情是公司的规定，我也没有办法呀！朝阳老弟心情一定很差，要不要我摆一桌给你散心？去上次的夜总会也不错！” 王朝阳不想再听对方的废话，便冷言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新刚便笑了笑说：“那好，我不绕弯子了，我听说红星厂面临巨大的财务空缺，所以特意找几个以前的哥们询问这事。你猜怎么着，还真有一个哥们儿能够帮上你，他跟我说了，50万以下他都可以出！” 王朝阳问道：“你那位朋友倒是出手大方，那他有什么要求？” 冯新刚说：“特殊的要求没有，无非都是一些商务上的套路，他出钱算是入干股，等到项目完成之后他分利润就可以。朝阳老弟，我那位朋友出手很大方，而且一向不拘小节，红星厂若真的有财务麻烦，真可以考虑一下。” 王朝阳说：“谢谢你的操心，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财务问题我们红星厂自己可以解决，不劳你费心。” 说完这话，没有再留给冯新刚说话的机会，王朝阳挂断电话。 冯新刚的这个提议，听起来很美好，但是王朝阳知道隐藏在美好外表下的是无穷的后患。 首先还是那个观点，冯新刚这个人不是王朝阳放心合作的一类人，这是原则问题。 其次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本就是苍河大桥的分支项目。龙源重工和红星厂直接合作，而技术层面红星厂又跟境外的道尔森有合作关系，这就导致项目的管理工作变得十分复杂。如果贸然插进一个占有50万左右投资的干股股东，那么会给这个项目带来怎样的冲击？王朝阳虽然无法直接估计，但是潜意识告诉他绝非好事儿。 同意接受他的投资，这不仅仅意味着需要给分红，同样意味在项目管理中拥有发言权，甚至会左左右一些关键性的决定，这是王朝阳绝对不允许的！ 王朝阳的控制欲虽然不强，但是他深知，这个对红星厂来说首开先河的倾城之战，他必须百分百拥有战争的指挥权。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跟道尔森谈合作时，他坚守底线的原因。 王朝阳驱车返回红星厂厂区，王嵩再次组织了四名成员的会议。 王朝阳没有任何隐瞒，把在龙源重工那边遇到的麻烦讲述出来。不 但没有实现缩短回款周期，反而惹来新增的一万四负担，这个对于本就紧张的红星财务来说，绝对是雪上加霜。 听完这番陈述，参与讨论的众人都沉默起来。 龚会计想了一会儿开口说：“看来这条道已经被堵死，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咱们需要考虑备用方案了？” 龚会计口中的备用方案是指，通过红星厂职工融资。 高军也点头说：“该死的龙源重工，没想到这么小气！看来只有这事这一个办法了。” 王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看着对面三人说：“再想一想，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人总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被逼出来的，现在红星厂已经走得无路，多想一想还有没有其他方案。” 于是开会的四人再次为从哪里弄到钱这个简单而又棘手的问题陷入了沉默。 王朝阳问龚会计当初核算投资，把投资分成了几大部分，其中设备投资占很大份额，他想再看一看设备投资的明细。 龚会计立刻把文件展示出来。龚会计办事认真，这种文件一直随身携带。 设备投资明细，被龚会计罗列得非常清晰，从上到下一共20多项，王朝阳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焊接设备这一项上。 项目上所列明的焊接设备包括4台氩弧焊机，一套无损检测设备，标出的总价格是25万。 在这一项的下方，龚会计用略小的字体做了注释：氩弧焊焊机一台需要2万4台，算下来要8万；无损检测设备一套，拆分开来是射线探伤设备一台价格在12万左右，另外包括检测设备和相应的耗材，加起来又要五六万的样子。 把这些信息看过一遍后，王朝阳问道：“这些焊接以及检测设备是从哪里买的？价格儿能不能再降？” 龚会计回答说：“这些设备的采购渠道是高军介绍给他的，对方的名字叫华东特种设备厂。华东特种设备是一家老牌儿的焊接和检测设备供应商，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开始业务转型，从最初的设备生产商演化成如今的设备贸易商，也就是说，红星厂准备采购的这些设备全是通过华东特种设备从国外进口而来的。” 王朝阳又问这些设备有必要全用进口货吗？国产的会不会便宜一些？ 高军此刻说道：“朝阳，你不太了解国内焊机市场。国产的焊机水平还算不错，但我研究了重型起重机对焊接质量的要求，觉得只有进口焊机才能满足要求，至于射线检测设备，那就只能依赖进口了。” 王朝阳沉默片刻说：“据我分析，如果这些设备都是进口货，那么华东特种设备从中拿到的利润点一定很高，那么或许有希望降价吧？” 龚会计摇了摇头说：“这个很难，事实上我已经直接跟对方取得，谈了不止三次，但几乎没有进展。” 王朝阳奇怪：“没有丝毫进展吗？” “全国范围内，有这种渠道的单位不多，华东特种设备厂是其中做得最大的。咱们红星厂的需求并不算大。咱们没有多少谈判的话语权……人家都不爱搭理咱们呢！”龚会计无奈地承认道。 王朝阳想了一阵说：“焊接设备占全部投资的大头，无论有没有希望，我想再试一次！” 说完，王朝阳对王嵩说准备去华东设备厂面谈。 第543章 我俩你选谁? 四个人继续为钱发愁，王朝阳提出想去跟供货商面谈。 王嵩说：“你确定还要谈？龚老九已经试了多次了，你再谈……这可是一个苦差事啊！” 王朝阳点点头说：“再试一次吧，不知道效果多大，但哪怕一万也是钱啊！” 王嵩没有跟好的办法，最后同意王朝阳前往华东特种设备厂谈价格的建议。 而会议结束之后，王朝阳立刻返回了南阳市办事处，准备出差。 在与华东特种设备厂取得联系并安排行程的同时，王朝阳又给葛庆利教授去了电话，目的是进一步咨询焊接设备以及检测设备的事情。葛庆利给他的答复是，这个华东特种设备厂确实是国内的龙头老大，像红星厂这个需求，也只能找对方一家。 同时葛庆历也表示，这种大厂子向来店大欺客，去跟他们谈，注定是苦差事。王朝阳注意一定，没有打退堂鼓。 华东特种设备厂在上海市，就意味着王朝阳本次出台的目的是上海。计划的行程，只能乘坐十八个小时绿皮火车。 看着已经规划好的行程，王朝阳掂量着十八个小时的火车旅途，暗自苦笑。 这个时候的交通实在太不发达，若是放在后世，无论是飞机还是高铁，有三四个小时也就到了。 在出发的前一天傍晚，王朝阳突然接到来自甄沫的电话。 原来甄沫从甄虎那里得知王朝阳要去上海出差的消息，才特意打来电话询问。 甄沫说，因为在华东地区有几个联谊会演节目，滨海省电视台派他们前往，这阵子一直都在上海，给王朝阳打电话的目的是，等王朝阳办完正事，可以去找她玩儿。 王朝阳留下了甄沫的临时电话。至于到时候要不要去找她玩，那就看实际情况了。 这次跟华东特种设备的见面是一个苦差事，如果办得顺利，那或许有心情玩一阵，如果办得不顺利，王朝阳觉得自己不会有心情。 第二天，王朝阳上海之行正式开始。上火车之前，他准备了一些关于华东特种设备厂的资料，长达18个小时的火车上，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提前做做功课，另外王朝阳还从唐安娜那里借了一本资料，是道尔森内部的资料，资料是关于特种设备焊接的。 用了一个小时，王朝阳看完了华东特种设备厂的资料，便开始翻看道尔森的资料。资料是纯英文的，不过对王朝阳来说没有任何阅读难度。 经过长达18个小时的颠簸，终于下车。 随着拥挤的人群出了车站，在车站广场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时间已经将近晚上的9点。 在旅店附近随便吃了碗馄饨，又跟甄沫通了电话，王朝阳便直接回到住处，准备早点休息，这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坐得他腰酸背痛。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王朝阳打开一个门缝，发现里面站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也不等王朝阳开口说话，那女人便直接推开房门钻进屋，然后更是一屁股坐在王朝阳的单人床上。 “哥需要按摩不？看你应该是坐长途火车过来的吧，一路上这么累，我帮你按按脚解解乏吧？”女人很社会地问道。 “……不用，谢谢。”王朝阳断然拒绝，心里诧异这个时代，干这种勾当的女人都这么的直接吗？ “不要难为情嘛，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大学生？我接过的客人中就有不少都是大学生的，甚至学校里的教授也有很多，我知道你们这种人脸皮儿薄面子矮，妹妹我最知道怎么照顾你们这种人喽！”女人又说。 对方的年龄应该在三十二三岁左右，脸上画了很浓的妆，涂着厚厚一层粉底。笑起来会掉渣的那种。王朝阳看到眼里感觉反胃，怎敢享受她的“服务”！ 王朝阳再次明确拒绝，但是女人就是坐在床上不肯走。 女人心中已经把王朝阳归成大学生，的知道这种人向来言口不一，心里花花却抹不开面子，只要自己坚持，今晚的买卖就成了。 王朝阳颇有一种秀才遇上泼妇的感觉，人不走自己总不至于动手，若真支把起来就更说不清楚了。 正在苦恼之际，“咚咚咚”房门再次被敲响，王朝阳心里哭道，难道又来一位。 这次的上海之旅，出师不利啊！ 开门后，发现外面站着一位20来岁的女孩，年轻漂亮，穿着时尚，白净的脸上只画着淡妆，而眉眼之间却流露出一种英姿飒爽。 “王朝阳，没想到我来看你吧！”女孩做了一个鬼脸笑道。 “甄沫？你怎么来我这里？”王朝阳当然吃惊，因为他没想到甄沫会来这里看自己。 “哟，来的什么人呀？连姐姐我的生意也敢抢，就不知道去打听打听姐姐我是什么人吗？”里面那位突然喊道，声音尖得刺耳。这位坐在王朝阳床上已经看到门外新来的甄沫，认为是自己的竞争对手，顿时拉下脸色。 甄沫被吓得一跳，急忙往里面看去，看到里面那位女人，心中非常诧异！她诡异地看了王朝阳一眼：“没打扰你什么吧？” 王朝阳几乎快哭了，不知该怎么解释。 而就在这个时间，屋里的女人已经来到门口，斜着眼睛把甄沫儿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冷冷笑着说：“你这小丫头长得倒是水灵，但干这行没多久吧？这一片儿是我的地盘儿，这可是杏花儿姐同意的，你突然插了一脚就不怕杏花姐回头找你算账？” 甄沫儿也是冰雪聪明的女孩儿，听了对方的口气，再看对方的装束，一瞬间明白王朝阳的处境。 只见甄沫把两只手往腰上一插，狠狠地反驳道：“怎么滴，干这行又不讲究先来后到。你口中的杏花姐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凭什么许你不许我？” 里面那位一听这话，更是愤怒，威胁道：“这么嚣张的小丫头，我还是第一次看，连杏花姐的话你都不听，以后别想在这片混！” 甄沫依旧叉手挺胸，喊道：“能不能在这片混，你说的不算，要听人家客人的！” 然后，甄沫扭头看着王朝阳，偷偷的给他使了个鬼脸儿，问道：“哥你说，我俩你选谁？” 第544章 演技如何 王朝阳知道甄沫在故意帮自己解围，只是这个方法有些欠妥吧？ 不过赶在这个档口，王朝阳也只好配合她演戏说：“你年轻漂亮，我当然选你。” 甄沫狠狠地瞪了里面女人一眼说：“听见没有，哥觉得我漂亮，要选我，所以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所以土豆下山，赶紧滚蛋！” 里面的女人用手指着甄沫，气得直发抖，最后扔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这样的狠话，离开。 关上门后，甄沫笑得直不起腰来。 王朝阳则无奈的摇着头说：“你想帮我也不用这么拼吧，还逼着我二选一，这也太不着调了！” 甄沫依旧捂着笑疼的肚子：“人家本就喜欢演戏嘛，况且这种场合又不多得，还能帮朝阳哥解围，一箭双雕多痛快呀……噢对了，评价一下我刚才的表演怎么样？” “表情浮夸，但应变性还不错。”王朝阳评价道。 “那你还选我，你怎么不选那位老姐姐？”甄沫俏皮地挤了挤眼睛。 “你长得比她漂亮呗！”王朝阳说道，然后又说：“好了好了，咱俩就别讨论这事了，大老远的你怎么跑来见我，这大晚上不担心危险呀？” 甄沫笑着说：“因为我就住在附近呀，你这个旅店的斜对过，过一条街就是我们的临时宿舍楼。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时我就想告诉你，不过后来觉得不如突然过来给你个惊喜，没成想顺便帮你解了围。” 王朝阳请甄沫进屋，但这宾馆的房间里，除了床也没有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甄沫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说：“知道你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但是如果你不累的话，咱俩出去转转吧？” 王朝阳说：“累倒不累，那好吧，出去走走，正好可以看看这大上海的夜景。” 然后两人便一同下楼离开了旅店。 上海的发展程度在中国首屈一指，即便是普遍落后的80年代，大上海也领先内陆城市很多，这点从马路旁华丽的琉璃灯和高楼大厦就能看出。 甄沫随省电视台的人提前到的这里，对附近已经很熟悉了，她便主动充当了导游，带着王朝阳随便逛了逛，又找了几处上海的特色小吃。 一边逛一边闲聊这段时间的事情。通过聊天王朝阳得知甄沫此行来到上海还是有很多演出任务的，明天上午就有一场，她这么晚能亲自跑出来陪自己逛街，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王朝阳也在聊天过程中透露了自己的此行目的。 当听到华东特种设备厂的时候，甄沫歪着头想了片刻说：“华东特种设备厂是一个很大的企业，我们有一场演出要在那边演。” 听到这话王朝阳感到奇怪，但转念一想也不足为奇，华东特种设备厂的规模确实很大。 两人闲逛一阵，时间来到晚上10点多，王朝阳准备先把甄沫送回住处，然后自己再返回住处。 然而就在两人往回走的时候，甬道前面一左一右突然出现的两个黄包车。 这个时代的大上海马路上已经有很多小汽车了，不过黄包车这种人力代步工具仍然存在。 奇怪的是，那两个车夫很默契地把黄包车横在道路前面，把王朝阳和甄沫的道路彻底挡死。 而就在两人发愣的时候，后面又上来两辆黄包车，跟前面的两辆车一样把路挡死。 这样一来四辆黄包车把王朝阳和甄沫卡在中间。 停下黄包车后，四名车夫抱着膀子站定，冷冷地看着两人。 这时其中一辆黄包车的挡雨帆布被慢慢打开，里面出现一个40岁左右的女人。 女人穿着白色印青花的旗袍，头发挽在上面插了一根簪子，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看对方的架势，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王朝阳和甄沫奇怪的是，似乎没招惹过这些人吧？ “你是新来的？”那旗袍女人用手里的小扇子指着甄沫问道，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甄沫不太明白对方这话的意思，但还是回答说：“来上海没几天。” “难怪呀！”那旗袍女人轻轻笑了笑，然后慢悠悠地从黄包车上下来。下车的动作看上去很柔，缓缓地朝甄沫和王朝阳走来，也不知道她身体是怎么长的，那被旗袍裹得很紧的，臀部摇摆的幅度特别大，如同直立行走的水蛇一样。 甄沫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挡我们的道？” “这个行业越来越乱了，一些新来的雏鸡总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不过，在别的地方你可以乱来，但在脚下这片地方，你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那旗袍女人已经走到甄沫的跟前。 “你到底是谁？”甄沫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这边的人都尊称我一句杏花姐。”那旗袍女人说道，目光森森。 甄沫和王朝阳同时一愣，似乎听过杏花姐这个名号。 之前跟甄沫吵架的那个女人，在被甄沫赶跑前提起过杏花姐。到了现在，俩人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敢情这四辆黄包车以及眼前这个旗袍女人都是前面那个野鸡招惹过来的！ 杏花姐发现甄沫儿脸上表情的变化，意识到对方听过自己的名号，不由得得意一笑，但脸色马上冷了下来：“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赶紧低头认错。” 然而甄沫并不打算给对方面子，轻轻一笑说：“你就是个老鸨子女人，凭什么让我给你道歉？让开，我不想跟你争执！” “不知天高地厚！”那杏花姐骂了一句，突然扬手，用那把短扇打在甄沫的脸上。 甄沫虽然有所警惕，但也没料到对方这么凶残，脸被打个正着，吓得“哇呀”一声。 那杏花姐没打算就此罢休，趁着甄沫慌乱之际，上前一把抓住甄沫头发猛地向前拽过来。 甄沫头发被抓住，被对方猛拽过来，不由自主的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不过在这个时候，一旁的王朝阳已经反应过来，喝道：“放手！” 杏花姐依然狠狠抓着甄沫的头发，撇了一眼王朝阳，面带微笑地说：“你好先生，让你见笑了，我知道你是这女孩儿的客人，不过这女孩儿在我的地盘儿却不守我的规矩，我必须教教他怎么做人，所以请你不要多事，你先走，回头我会再派几个姑娘，去你的住处免费给你服务！” 第545章 遇到杏花 这个过程中，甄沫一直被对方抓住头发，显得很痛苦，却没法还手。 王朝阳瞪着那旗袍女人，冷喝：“立刻放手，否则对你不客气！” 杏花姐继续笑道：“这位先生，是不是被这姑娘迷了神志了？她虽然年轻漂亮，但无非是只野鸡罢，像这样的我手下多的是，你何必为她趟这趟浑水？” 王朝阳注意到甄沫痛苦的样子，不想跟对方废话，便上前一步猛抓住杏花姐的手腕，并猛向这边扯来。旗袍女人虽然凶狠，但毕竟是个女人，怎经得住王朝阳这用的一扯，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而抓住甄沫头发的手也终于松了下来。 王朝阳赶紧抱住甄沫，此刻的甄沫头发有些散乱，脸上有一道浅色痕迹，但总算没有大碍。 而就在这个功夫，那四黄包车夫已经围了过来，其中两个把杏花节扶起来。 被搀扶起来的旗袍女人，早已没了之前那种风韵和淡雅，回到王朝阳和甄沫面前，恶狠狠地看着王朝阳说：“先生，原本我教训野鸡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你出手，可就坏了我这行的规矩。我还是那句话，这里没你的事儿，赶紧滚开，否则对你不客气……” “我用得着你客气吗？”王朝阳打断对方的话，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那杏花姐的脸上。 此前见杏花姐对甄沫动手，王朝阳早已怒火充膺，此刻这一巴掌用的力道非常大，那杏花姐直接被抽蒙逼，摔倒在地。趁着这个机会，王朝阳抓住甄沫一起冲出包围圈，发足猛跑。 后面四名黄包车的车夫奋力追赶。 因为带着甄沫一起的关系，王朝阳他们的速度并不占优势，很快就被身后四名车夫迫近距离，不过这边街道非常窄，两旁多是小吃摊位，而且中间穿插着一些非常狭窄的弄堂，王朝阳和甄沫没有一直跑直线，而是沿着弄堂里转来转去，这倒是让身后四人发挥不出速度优势。 甄沫的身体素质虽然强于一般女孩，但也毕竟是女生，跑了几百米后便已经气喘吁吁，看样子是再也跑不下去了，王朝阳拉住她，说跑不动就先别跑了。 两人暂定之后，追兵已经很快追了上来，不过原本是四个黄包车车夫，现在只剩一个，想必是因为这里的岔路多，他们分头追的。 那黄包车的车夫身体颇为强壮，也没有搭话的意思，伸手就朝王朝阳的领子抓来。王朝阳没有去理会对方的手，而是瞅准机会，猛地一脚踢在对方小腿上。 照面就是谭腿！ 经过前面几次的实战，王朝阳这招谭腿已经用的炉火纯青。而这突然用出来的阴招效果也非常明显，那位看起来很健壮的车夫直接摔倒在地。 王朝阳也不理会他，反手抓住甄沫儿继续往前跑。 在呼哧带喘中甄沫，忍不住问王朝阳也是练家子？刚才那招用的似乎有些门道。 王朝阳笑着说：“偶然的机会练过几招。” “但似乎不怎么光明磊落！”甄沫笑着说。 “管用就行。不是吗？”王朝阳。 两人对话间又跑出了百八十米，原本以为已经甩掉麻烦，却没想到在弄堂的对面儿又出现一名车夫。 这弄堂很窄，只有一米多宽，回头路肯定不能走的，这意味着如果想往前走就必须通过这名车夫才行。 王朝阳也不犹豫，单手把甄沫儿拉到身后，径直朝那名车夫走去。这名车夫比前面那名还还要健壮，块头大，比王朝阳整整大出一圈，见王朝阳走了过来，那车夫怪笑一声，抬腿朝王朝阳的肚子踹来。 王朝阳向后退了一步，使得对方的一脚落空。但紧跟着对方的一脚，再次朝自己的胸前踹来，前后两脚的间隔时间特别短，由此可见这车夫平时靠身体吃饭，打起架来的速度也是够快，王朝阳堪堪躲开了第二脚。 然而紧跟着第三脚又踹了过来，王朝阳只好继续躲闪，连续躲了三脚，王朝阳已经踉踉跄跄地后退三大步，而且动作显得非常狼狈。 那名车夫意识到自己身体上占据优势，放下心来，虎步昂首阔步地来到王朝阳跟前。他得意地笑了笑说：“跟我动手，你差得远哩……” 然而不等他话说完，紧跟着就是一声惨叫。 原来王朝阳已经抓住他得意的空挡，狠狠就是下盘一脚。那车夫倒地，捂着小腿骂王朝阳阴损。 王朝阳拉着甄沫，连续跑了三条街，身后总算安静下来。两人钻进一个甜品店，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各要一杯饮料。 甄沫咕噜咕噜地喝下两大口饮料，对王朝阳说：“这次真谢谢你了，要没有你我麻烦可就大了！” 王朝阳说：“你也是为帮我才惹上麻烦的，咱俩就谁也别谢谁了。” 看着甄沫的脸颊，王朝阳担心的问道：“你的脸没事吧？” 甄沫取出自己随身的小镜子，看了看摇头说：“没事儿，化妆时加点粉底就遮过去了。但我倒是担心你，他们知道你的住处，我担心接下来他们会找你的麻烦。” 王朝阳用大拇指比了一下自己，说：“麻烦尽管来，我不怕他们，况且这是法制社会，不相信他们敢乱来。” 甄沫考虑一会儿说：“我看你还是别逞能，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对付车夫那几招我看得出来，头几次用还行，用的多了就不灵啦……你把你的旅店给换了吧，可以住到我那边去，距离不远，我们电视台人多，他们不敢找麻烦！” 王朝阳考虑了一下，觉得也是，这次来上海是为办正事，没必要跟这种人纠缠，于是俩人在饮品店里躲了半个小时，然后才悄悄返回王朝阳之前住的旅店。 王朝阳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退店，然后带着行李来到甄沫他们电视台人员住的旅店，要了房间，安顿妥当。 第二天甄沫他们有演出，因为要化妆和赶去演出地点，天还没亮就出发，所以王朝阳吃早饭时，电视台的人早就离开，王朝阳自己简单吃了早饭。然后提前给华东特种设备厂去了电话，算是提前确认，然后按照地址前去拜访。 第546章 进门难 转了几趟公交车，来到华东特种设备厂的大门前，王朝阳直观感觉这厂子的规模果然很大，仅从门户气派的大门就看得出来。 两边是是半米多高的矮墙，矮墙上面挂着绿油油的藤蔓类植物，阔气的大门足有二十米宽，中间是这个时代不多见的电动拉门，电动门右侧是保安室。 王朝阳来到保安室门前，主动报了姓名以及来访的目的。保安室里坐的不是保安，而是一名看门大爷，他让王朝阳稍等片刻，通过内线电话联络曲仲山。 挂断电话后，那看门大爷对王朝阳说：“不巧，曲主任现在不在办公室，要不你稍等一会儿吧！” 因为事先确认过，王朝阳知道曲主任在，不过既然看门大爷让他等，等一等也没关系。王朝阳便在周边的街道里散步，这里街道宽敞，两边是粗壮的梧桐树，看树干在五十年以上，街道被打扫得很干净。 早上空气凉爽，在这里散散步也不错。 大约半个小时后，王朝阳再次回到华东特种设备厂的大门前。那门岗里大爷，电话确认之后再次跟王朝阳说曲主任还不在办公室，听说今天他请假了。 王朝阳的心中有些不快，他提前很多天跟曲仲山确定了行程，而今天早上出发前他还特意打电话确认。但现在却被告知其不在办公室，王朝阳想不明白。 “大爷，电话能借我用一下吗？我想亲自问一下。”王朝阳。 那看门大爷的脸色顿时拉了下去：“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什么意思，信不着我？” 王朝阳说：“不是信不着你，我明明提前跟曲主任约过时间，现在你告诉我他不在办公室，我只是想亲自确认一下罢了。” “我说不在就不在，有什么可确认的？没事你就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工作！”那看门大爷的脸色颇不和善。 按照王朝阳以往的脾气，非采取措施不可，不过此刻他觉得千里迢迢来这求人办事儿，态度上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王朝阳压着自己心中的火气，问他：“曲主任既然请假，总会回来工作吧，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看门大爷：“我也说不好，可能下午。” 王朝阳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暂时离开，但也没有直接返回住的地方，索性一个上午没事可做，便随便在闲逛。 上海这座城市，王朝阳非常熟悉。 在穿越之前，他的身份还是航空局高级工程师时，就因为各类展会和论坛来过无数次上海。那时候的上海已经成为一座国际型的大都市。 此刻展现在王朝眼中的，虽然算不得国际型大都市，但是对比国内其他城市来说，也发达程度也非常高了。 王朝阳早上出门的时间并不太早，随便闲逛一会儿，又找了个地方吃了午饭，便已经到了下午。 他并不赶时间，便徒步前往华东特种设备厂。 距离对方厂大门还有50多米时，王朝阳看到一辆灰色小轿车停在场子门口，从上面下来一个穿黑色西装戴墨镜的男子，那男子的个头不高，体态发胖。 在此行出发之前，高军跟王朝阳形容过曲仲山的样子，此前高军跟这位曲主任有过接触，个头不高的矮胖子，王朝阳第一印象便怀疑这个就是曲主任。 王朝阳赶大门时，曲主任已经消失在厂里的大院中，王朝阳便问那门岗大爷：“刚刚进去的是不是曲主任？” 看门大爷似乎没料到王朝阳直接这么问，回答说那的确是曲主任，不过他刚才说下午有一连串的重要会议，外人一概不见，所以依然不能放王朝阳进去，让王朝阳明天一大早再来碰碰运气。 “这话我要听曲主任亲自说！”王朝阳道。 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搪塞，王朝阳已经快到极限。 那看门大爷的脾气也很火爆，眉毛立了起来说：“你喊什么喊？你以为这是你家大门啊！让不让你进去我说的算，你这个年轻人……头一次出来办事吗？” 那看门大爷在说话的时候，一根手指轻轻敲着桌上的香烟盒。 王朝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看门大爷一直不放自己进去，竟是在等好处，刚才这举动明摆着是跟他要烟呢！ “华东各种设备厂果然是大企业，连只看门狗也这么明目张胆！”此刻的王朝阳怒不可遏，便冷冷地呵斥道。 “你骂谁是看门狗！”那看门大爷恼羞成怒。 王朝阳却懒得再搭理他，强行打开门岗小窗户，一把扯过里面的电话，吼道：“曲主任的内线是多少号？” 那门岗大爷没料到王朝阳敢直接抢电话，上来就去拉王朝阳胳膊，但王朝阳冷喝一声：“别碰我，曲主任的电话，说！” 被王朝阳吼得一愣，那门岗大爷果然不敢再跟他动手，但却也没回答。 王朝阳瞥见旁边儿有一张电话簿，便抓了过来，从上往下扫一眼，很快就找到了曲仲山的内线电话，并拨打了过去。 没过多大功夫，电话接通，果然是曲仲山的声音。 “曲主任，我是王朝阳，来自红星厂，以前跟你约好过今天见面，我现在在你们的厂门岗，现在您方便见面吗？”王朝阳直接问道。 曲仲山愣了半晌，然后回答说：“可以见面，请进！” 王朝阳挂断电话，对一旁惊慌失措地看门大爷说：“听到没有，曲仲山见面，还不给我开门？” 看门大爷索要香烟只是一些贪小便宜的心思，终究理亏，加上从没见过像王朝阳这么嚣张的外人，摄于王朝阳的气势，他只好按下开门的电钮。 电动门打开之后，王朝阳昂首阔步走入了厂子。 曲中山的职务是主任，算是华东特种设备厂的中高层领导，拥有独立的办公室，见面地点便是他的办公室中。 因为此前在电话里联系过，见面后只是简单的寒暄几句，王朝阳便直截了当说出此行目的，红星厂准备采购焊接设备和无损检测设备，他来谈价钱。 第547章 漫步外滩 曲仲山露出为难的笑容说：“你们红星厂的问题我认真考虑过，但这价格的问题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我已经把你们的问题反映给相关领导，但他们一直没有给我回信儿，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反正你人已经来到上海，那就安心在这边等几天，我会抓紧催一催的。” 王重阳当然不会这种简单的敷衍用语打发回去，问道：“那您估计什么时候能够确认？这事您没法做主，那么哪位领导能够做主，我可以亲自跟他谈！” 曲主任一怔，没料到王朝阳这么强势。 王朝阳又笑了笑说：“曲主任，这次我千里迢迢的赶过来面谈，是很有诚意的，也很有决心的，如果您迟迟不给我回复，我可要接二连三地来骚扰你哟！” 最后这话虽然是半开玩笑，但却是王朝阳从侧面表达出自己的决心，那意思是说：你个老小子别总想着敷衍我，我会死磕到底！ 曲仲山呵呵地笑了两声说：“你放心，我们也知道你们红星厂是潜在客户，对待客户我们当然会竭尽全力呀！但你也知道，我们这里企业的工作效率很慢嘛，我估计……总要等到明天才能得到结果，所以你真不能急！” 王朝阳也知道，眼下逼问下去会适得其反，便暂时离开了华东特种设备厂。 在返回住处的途中，王朝阳考虑眼下形势。 他明显能感觉得到，那曲主任的态度虽然谦和诚恳，但看得出来是敷衍。 这种敷衍的原因，一方面有因为红星厂只是一个小厂，本次订单金额也不大，而另一方面王朝阳在怀疑曲主任是不是在暗示需要一些好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连一个看门大爷都要公然索要好处，那么高高在上的曲主任会不会是一丘之貉呢？ 大老远赶到上海来面谈，王朝阳的诚意自然是足够的，对方若抱有其他想法，那么毫无疑问会成为商谈的障碍。 为了顺利完成目的，要不要入乡随俗呢？ 因为心情不爽，王朝阳下午没打算去闲逛，回到住处便躺在床上思考问题，这一躺便到了下午的4点多。 甄沫的演出已经结束，回到住处后卸了妆，第一时间去敲王朝阳的房门，发现王朝阳果然在，便热情地邀他一起出去玩。 王朝阳觉得眼下的情况一个人郁闷也没有，还不如出去散散心，便答应出去玩一会儿。 临行之前，被电视台同事看到，他们跟甄沫开玩笑说，来外地出差还有男朋友陪，真是幸福死了。甄沫撇嘴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多解释，然后继续拉着王朝阳去赶公交车。 转了几路公交车，两人来到上海的外滩。 外滩这个地方，王朝阳再熟悉不过了，以前来上海出差，他总会优先选择在外滩附近找酒店。这个时代的外滩景观跟王朝阳记忆中的相差甚远，不过依然很美，在繁华的大都市里，宛若安静的一片港湾。 甄沫已经换上一身白色碎花连衣裙，此刻背着手在前面走着，突然对王朝阳说：“刚才我同事开玩笑，你别介意啊！” 王朝阳笑了一声说：“没关系，随他们说吧！” 甄沫也是抿嘴一笑，回身动作，连衣裙的裙摆扬了起来，长发也飞扬起来，那样子倒是挺美的。 “虽然咱俩不是男女朋友，不过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也不错。你今天也出去办事了吧？事情办得怎么样？”甄沫随口问道。 王朝阳苦笑的摇头：“并不顺利。” “也就是说，你还会多留几天？”甄沫赶紧问道。 “怎么感觉你很希望我办事不顺利似的？”王朝阳反问道。 甄沫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但脸上歉意的笑容却掩饰不住。 王朝阳用手指头点了点她，说：“你这小心思啊！” 甄沫这才抿嘴笑道：“我当然不希望你办事不顺利，但我也希望你能多在这边呆几天嘛！我的演出还要持续三四天，每天赶场子很累，像这样散散步，多舒服啊！” 说话间，甄沫背着手站在黄浦江边，闭上眼睛，秀发在凉爽的江风吹拂下飘荡起来。 透过甄沫的背影，可以看到沿着黄浦江边建造的各种风格的建筑，有风格独特的哥特式建筑，也有雄壮大气的古罗马式建筑，还有地标性极强的巴洛克式建筑，在这些庄严而华丽的水泥建筑背后，是当前整个上海的金融中心。 见王朝阳沉默下去，甄沫主动退了一步，站在王朝阳身旁说：“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烦心事总会没完没了，还不如跟我一样放松呢！” 经这话一提醒，王朝阳意识到，压力大的不只有自己，甄沫他们电视台远地过来参加演出，日程安排的特别紧，想必他们的压力也很大。 王朝阳便问甄沫，他们的演出情况如何。 甄沫耸了耸肩说：“今天演出砸锅了。” 王朝阳吃了一惊，问怎么会这样，甄沫回答说：“今天的演出刚刚开始不久，音响就出现了问题，后来找来维修人员抢修，也没能解决问题，这样一来我们只能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清唱，效果大打折扣……”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又过了没多久，灯光的电路系统出现问题，导致整个演出场都暗了下去，维修依然没有解决问题，如此一来，主办方只能宣布演出结束。” 说到这里，甄沫尴尬地笑了笑说：“不然的话，我今天不会这么早回来。” 王朝阳暗自吃惊，完全没想到经过甄沫他们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便又问甄沫：“主办方只是宣布演出结束，没有其他措施？” 甄沫叹了一口气，让凉爽的夜风在脸颊上，吹了片刻说：“主办方都是大爷，他们说停办，那就只能停办，我们这群做演员的可就苦了，当时音响和灯光都坏了，我们站在漆黑黑的舞台上，台下观众全都发出嘘声，甚至又往上扔酒瓶和其他垃圾的，当时我们心里委屈死了！” 王朝阳看着甄沫，如果不是听她亲口说出，王朝阳完全想不到发生这些。 第548章 见色起意? “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没什么的，我们在台上演出，什么情况都遇得到，像今天这种事情只是小意思。”甄沫道。 王朝阳说：“这样看来，咱俩算是落难二人组吧！” “共同落难，共同勉励！”甄沫又是莞尔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王朝阳顺着甄沫的视线，欣赏着这黄昏中的黄浦江畔。跟甄沫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每次都有非常深刻的印象。这位女生有着跟张苗苗一样的执念，会钻牛角尖，同时也有着唐安娜一样的乐观情绪。而与此同时，甄沫拥有张苗苗和唐安娜都不具备的一种特殊气质，那就是军人的的豪迈。 甄沫在进入电视台以前，在军队的文工团工作也算是军伍出身。同时她又出身于甄虎那样的家庭，军人的豪迈是刻进骨子里的。 两人并肩沿着外滩的石板路散步，遇到一把长椅，王朝阳便坐上去。他翘起二郎腿，把两条胳膊平担平摊在椅背上，涌入视线的是滚滚而来的黄浦江水，在落日余晖下显得水光潋滟。 这个场面让王朝阳想起来那首非常出名的《上海滩》主题曲。王朝阳便低声哼了起来。 “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是喜，是愁，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成功，失败，浪里看不出有未有……” 甄沫在一旁听了片刻，以诧异的目光盯着王朝阳，问：“你刚刚唱的是《上海滩》主题曲？” “你也听过这首歌？”王朝阳反问道，由于年代的关系，王朝阳不确定发哥主演的《上海滩》是否已经上映。 “仅仅听过而已，但是不会唱！”甄沫一对儿大眼睛瞪得雪亮。仿佛看到宝贝一样，她跟着解释说，“电视台的朋友跟我说过，《上海滩》是前几年的香港电视剧，一直没有引进大陆，我们看不到，不过听电视台的同事们都说这首主题曲非常好听。” 王朝阳“哦”了一声，大体明白了这部电视剧的时间关系，便对甄沫说：“你要是喜欢听，我可以唱给你听。” 甄沫兴奋地几乎跳起来。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 王朝阳便按照记忆，把这首经典清唱了一遍。无论歌词还是旋律都太优秀了。所以即便是现在，王朝阳仍然记得清楚。 王朝阳清唱的过程中，甄沫就站在一旁，那认真聆听的样子简直像小学生在听老师讲课一样。注意看能发现，甄沫目光中充满了崇拜和羡慕。 “不用这种表情吧，只是一首歌而已。”唱完，王朝阳笑了笑说道。 甄沫依然陶醉，摇了摇头说：“太好听了，这首歌简直太好听了！这次来上海的路上，我们几个同事还在讨论这首歌呢，我们的副台长甚至说，如果有渠道学会这首歌，并作为演出的节目，那肯定能大火！” 而说到这里，甄沫的眼睛突然一亮，看着王朝阳说：“你能教我唱这首歌吗？” 王朝阳：“说当然可以，只是一首歌而已。” 当即两人就坐在外滩江边长椅上，学唱起这首《上海滩》来。 王朝阳虽然不是太热衷于唱歌，但是像这种经典老歌他还是会唱的，以前几次有机会跟航空学院的同学们去k歌，这是他必唱的经典曲目。 这首歌的旋律不算困难，而歌词直白简单有力。能坐在这黄浦江畔重温经典，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甄沫天分本就高，以前零星的听过这首歌，学起来速度非常快，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便基本掌握歌词和旋律。学完之后，甄沫搓着双手跃跃欲试地看着王朝阳说：“咱俩合唱一遍？” 王朝阳笑了笑说：“也好，古有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仅有咱俩合唱一首《上海滩》，也算是附庸风雅了。” 两人便以合唱的方式演绎了一遍这首歌曲。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 缓缓地唱完了这首歌，甄沫睁开眼睛，痴痴地看着王朝阳，眼里不知为何竟然闪出泪光。 王朝阳知道像这种经典歌曲，极具感染力，想来是甄沫被歌曲勾起了某些情绪，王朝阳没有去打扰她，而是静静的坐在一旁。 “你觉得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甄沫仍然沉浸在那种情绪中，突然说了这样一一句话，听起来好像是问王朝阳，但也好像是自言自语。 王朝阳没有回答。 “对女生最重要的应该就是爱情吧！一个女人，无论在外人面前怎样的坚强，修炼出何等的金刚不坏，怎样的威风八面，但内心深处都是渴望被人宠爱的。如果在最好的年华没有遇到最刻骨铭心的爱情，那无论她的事业有多么的成功，恐怕也会留下遗憾吧！” 王朝阳悠然说：“但现实中的爱情又有多少配得起‘刻骨铭心’这四个字呢？” 甄沫道：“也是啊，现实中的爱情都太平淡了，哪有什么千转百转爱恨情仇，就更不用说那些生啊死的，这样想来，人生好无聊啊！” 王朝阳惊道：“人生并不无聊，你可不要多想！” 甄沫一愣，恍然笑道：“放心吧，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我再也不会轻生啦！我只是感慨人生无聊，由此可见演员这个职业还是很不错的，可以在短暂的生命力，体验各式各样的生命！” 江风吹得久了，甄沫打了一个喷嚏。王朝阳注意到她穿的连衣裙很薄，主动靠近搂住了她的肩膀。 甄沫微笑着说道：“谢谢你！” 王朝阳道：“总不能眼睁睁的看你感冒，这可不是绅士之举。” 甄沫把肩膀缩了缩，点点头说：“是啊，接下几天还有演出，要是感冒坏了嗓子，那可就麻烦大了。” 提到演出，甄沫突然扭头，以诡异的目光看着王朝阳说：“就在刚刚，我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你想不想听？” 王朝阳捏了捏自己的领口，问道：“你该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第549章 重温经典 甄沫拳头在王朝阳胸口砸了一下说：“说什么胡话，我是在考虑要不要把《上海滩》这首歌编进我们明天的演出节目中。” 王朝阳说：“这没什么不妥，除非你担心有版权问题。” 甄沫摇头说：“版权应该不是问题。这首歌还没有正式引进内陆，不会有人关注版权问题。但我的顾虑是没有人能跟我合唱，这次电视台派来的人中男生本就不多，还都是舞蹈和剧务方面的，我想唱《上海滩》，也没有人给我配合呀！” 说完这话，甄沫脸上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但与此同时一对儿眼睛眯成一道缝儿，偷偷地看着王朝阳。 注意到女孩儿的这个表情，王朝阳连忙摇头说：“你可不要想打我的主意，我平时唱唱还行，登台表演绝对不行！” 甄沫非常夸张地拉下嘴角说：“这种小忙你都不帮，也太不够朋友了吧！刚才跟我讨论谈爱情，一个女生一生中最重要的是刻苦铭心的爱情，但同样的作为一个演员来说，最难得的就是得到万众瞩目的时刻。如果能演绎这首歌曲，那一定能得到众多鲜花和掌声的……演不成，我会遗憾终身的！” 王朝阳差点儿没哭说：“你用得着用这么夸张？无非是一首歌而已，还能遗憾终身。” “一点儿都不夸张，我把我的演艺生涯看到生命还重要！”甄沫一本正经地说道。 见王朝阳斜着眼睛，狐疑地看着自己，甄沫终究没有憋住，噗嗤一声笑着说：“好啦好啦，就算我有些夸大其词，但这个机会真的很不错，你就帮我一把吧！” 看着对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王朝阳终于点点头说：“好吧，我答应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写回忆录，我一定会把这段经历记录成疯狂之举的。” 甄沫也美滋滋地笑了一下说：“以后我要是有机会写回忆录，我会把这段经历写成刻骨铭心！” 就像那个着名的物理学悖论一样，打开盒子之前你永远不知道薛定鄂的猫是死是活，一个道理，在本次来大上海之前，王朝阳绝对想不到他会经历什么。 他没有料到在跟华东特种设备厂的沟通会陷入如此尴尬境地，他更加不会料到自己竟然会跟甄沫一起上台演节目。 当然，最让王朝阳想象不到的是，表演的节目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这台节目是由地方电视台主办，联合多家外省电视台举办的联谊活动，观众多数由政企名人以及院校学生组成。 王朝阳和甄沫共同演唱的《上海滩》，成为焦点。 虽然没有伴奏音乐，但电台乐队的二胡师傅起到关键作用，荡气回肠的节奏，被有忧郁气质的二胡伴奏演绎出来，别是一番风味儿。 一曲唱完，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王朝阳此前经历过最相似的情景便是去航天院校做公开演讲，结束时收到的掌声。但此刻的掌声跟那时无法类比。 在台下如海洋一样的掌声和鲜花之中，王朝阳注意到甄沫的眼睛里泛出泪光。 正如那天晚上两人在黄浦江边谈过话，作为一名演员，还有什么是比获得鲜花和掌声最值得骄傲的？ 真正的意想不到却发生在演出结束之后，华东特种设备厂，那位曲仲山竟然突然来到王朝阳甄沫边前，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王朝阳完全没想到，这位曲主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曲主任笑着说：“怎么，难道不希望我来欣赏你们精彩的表演吗？” 王朝阳说：“当然没这个意思，只是想象不到曲主任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曲仲山笑着说：“你不知道，但是我在甄沫小姐或许知道。” 甄沫想了片刻，恍然大悟的说：“噢，难道是因为明天我们会去你们厂子演出，所以您特意提前过来看看我们的节目？” 曲仲山点点头说：“甄沫小姐果然天资聪颖。没错，明天是我们华东特种设备厂建厂10周年的文艺晚会，我们领导特意抓了我做壮丁，让我来提前微服私访，既然是微服私访，所以抱歉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们。” “那您觉得我们的节目怎么样呢？”甄沫反问道？ 曲仲山说：“好非常好，尤其是两位合唱的那首《上海滩》，简直是神来之笔。” 甄沫灵机一动，主动爆料说：“曲主任，您说出来您别不信，《上海滩》能登上舞台，可多亏了王朝阳呢！” 曲仲山原本就在为看到王朝阳感到奇怪，此刻更是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甄沫说：“说这首歌曲原本并不在电视台的演出计划中，后来我得知王朝阳会这首歌，我们临时学习并编排的。所以说如果没有王朝阳，那这首歌绝对无法登上舞台！” “嚯，王朝阳同志真是多才多艺呀！”曲仲山大声说道，看得出来这句赞赏的话发自内心，而说完这话，曲仲山脸上露出愧疚之色，他说：“王朝阳同志，你们红星厂的事，一直没有给你反馈，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曲主任是因为忙着组织你们的十周年厂庆，才没时间处理我们那种小事吧？”王朝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曲仲山狠狠一拍大腿说：“朝阳同志，你真说对了。自从被我们领导抓了壮丁，我每天都是东跑西跑，根本就没有时间处理正事。分身乏术，但领导交觉得10年长庆很重要，这么大的事情，我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才不得不把其他事情往后拖。” “其实不瞒您说，不仅仅红星厂的事，我办公桌上已经堆了一大堆要处理的文件咯，请你见谅见谅！” 这个理由王朝阳是可以理解的，这个时代的企业，竞争意识不强，尤其是像华东特种设备厂这种几乎没有竞争对手的企业，更无从谈起竞争意识了。为十周年庆典拖延商务上的事情，这事他们办的出来。只要想买特焊接设备，华东特种设备厂是为数不多的选项之一，他们业务处理的快与慢，好与坏都关系不大，这就是店大欺客。 第550章 代言人 虽然知道对方的办事德行，王朝阳也不好当众争执什么，只能认真地说：“曲主任，这件事情对我们红星厂非常重要，所以希望您一旦得了空闲，优先处理我们厂的事情！” 曲仲山却突然板起脸来：“答应你这个要求之前，我要先提一个要求。” 王朝阳一愣说：“你有什么要求，曲仲山说那就是在明天，在我们华东特种设备厂的晚会上，你们必须演出这首《上海滩》。” 说完这话，曲仲山仰面大笑起来。王朝阳和甄沫也听出他这他这话是故意开玩笑。 当然，曲仲山的这个要求是可以答应的。 在曲仲山的要求下，王朝阳、甄沫以及电视台的其他几位领导一起吃了晚饭。 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明星和大牌一说，但是明星效应已经逐渐凸显起来。甄沫虽然只是电视台的演员之一，但是由于喜欢她的人特别多，所以在饭局上，甄沫一直是话题的焦点。 其实就第两天的晚会流程，已经在正规场合沟通过多次，但在饭局上曲仲山仍然讲了几点注意，由此可见，曲仲山真的很关注这台晚会。 在饭局即将结束之前，曲仲山突然严肃起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甄沫倒了一杯酒。 只见曲仲山端起自己的酒杯，说：“这次请你们吃饭，除了提前沟通演出，我还有第二项任务。甄沫同志，而这第二项任务需要你的点头才行！” 甄沫奇怪，反问他什么事？ 曲仲山说：“我们家的老总啊，经常去香港以及国外其他地方考察，他现在正在主推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国际上塑造我们华东特种设备厂的企业形象。我们的老总只是说，想良好地塑造企业形象，必须要找一个优秀的企业形象代言人。” 曲仲山笑了笑，说：“企业形象代言人，这个词对你们可能比较陌生吧，但是其实不难理解，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甄沫同志可以做我们华东特种设备厂的形象代言人，那么今后在甄沫参加的各类演出节目，她都可以宣传我们厂子。” “相信你们也发现，明星说出的话和咱们普通老百姓说出的话，分量是不一样的。就比如说，甄沫同志如果现在说她喜欢吃上海的煎包，那么肯定会有一大批因为喜欢甄沫而喜欢尝试上海煎包的人！” 滔滔说了一番，曲仲山的话落到重点：“甄沫同志，我们厂子的老总可非常重视企业形象塑造，而且他点名让我来跟你谈这事，希望你一定要同意噢！” 最后这句话虽然是请求，但曲仲山却并没有太当回事，因为在他看来给华东特种设备厂做形象代言人是难得的机会，是太多演员梦寐以求的事情，甄沫绝对不会拒绝这种要求。 然而，甄沫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 曲仲山一愣，问道：“甄沫同志难道不愿意？” 甄沫沉默片刻，然后以斩钉截铁的口吻说：“抱歉，我不能做你们厂子的形象代言人。” 曲仲山急忙问她为什么。 甄沫说：“因为早在此之前，我已经是红星厂的企业代言人了。” “红星厂是什么厂？”曲仲山开口说到一半，这才恍然记起王朝阳就来自红星厂。 曲仲山更加不可思议起来：“你是说，早在此之前，你已经是红星厂的企业形象代言人？” 甄沫笃定地语气说：“是的。” 曲仲山并不清楚甄沫和红星厂之间的关系，也更不明白甄沫和王朝阳的关系。 不过此刻他遭到拒绝，脸色慢慢阴沉下去。 他原本手里端着一杯酒，此刻缓缓地把酒放回桌面，靠在靠椅上，目光离开了甄沫，转向电视台的同行领导。 本次带队演出的是电台副台长，徐鹏梅。 “徐副台长，我此前并不知道甄沫同志还有其他代言人的身份，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华东特种设备厂的都是非常真诚的，所以，希望您那边认真考虑一下。有必要的话，可以帮我劝劝甄沫小姐！” 徐鹏梅处境有些尴尬，一方面她知道不该因为这事得罪华东特种设备厂。 另一方面她也知道，甄沫的脾气秉性，已经明言拒绝，那么即便是她这位副台长也没法劝。 当然，就在这个圈子混，徐鹏梅是应付这种尴尬场面的老手，她对甄沫说：“不要这么草率的拒绝曲主任，这个机会是很难得的，如果一时片刻不能决定，可以考虑一阵子再做回复嘛！” 这是在故意给双方台阶下。 甄沫明白副台长在暗中帮自己，不过在她的目光在王朝阳身上停留片刻之后，甄沫再次开口说道：“曲主任，我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赏识。徐副台长，我也非常清楚您对我的厚爱不过，不过这件事情我不需要再考虑，因为我曾经明确的答应过王朝阳，我会做红星厂的企业代言人，而这件事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曲仲山此刻的脸色非常难看。 以往的场合，都是别人主动巴结他，现在他降下身份跟一个外省电台的演员提要求，却遭到拒绝，面子上非常过不去。曲仲山冷冷地笑了一声说：“这么说来，我们华东特种设备厂的魅力不如红星厂强喽？” 甄沫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就不会反悔。” 曲仲山伸出大拇指，朝王朝阳比一下：“王朝阳同志，高明，有远见！像甄沫同志这么有人气的花旦，可不多见，果然重情重义。” 王朝阳看了一眼甄沫。甄沫能够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立场，王朝阳感动。 “既然这样的话，这酒也就没有喝下去的必要了！”说完这话，曲仲山起身离开。 饭局就此结束。 众人返回住处，王朝阳找到甄沫单独谈话。 王朝阳首先朝甄沫比出大拇指说：“谢谢你的重情重义！” 甄沫脸色微微泛红说：“其实在酒桌上我也犹豫，我不知道我那么做到底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王朝阳说：“你大力挺我，当然是帮我！” 第551章 危险隐患 甄沫儿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们红星厂跟他们有事情再谈，如果因为这事他就记恨于你，那以后的事情会非常糟糕。” 王朝阳说：“总不至于比原来更糟吧？” 愣了一下，甄沫笑出声来，她清楚王朝阳的意思，王朝阳在曲仲山那边办事本来就不顺利，如果不是因为今天酒局，恐怕王朝阳见曲仲山一面都很难。所以情况已经很糟了，就不担心更糟。 甄沫用两根手指捏着尖尖的下巴，考虑一会儿突然问道：“今天又谈起了企业形象代言人的事。其实我自己都感到奇怪，这个形象代言人真的那么重要吗？” 王朝阳以肯定的语气说：“当然很重要，要不然我怎么会早早盯上你这只潜力股？” “潜力股是什么意思？”甄沫反问道。 王朝阳恍然想起，这个时代的人还很少接触股票的，便换了一种方式解释说：“就是说你很有潜力。” 甄沫微微点头说：“我虽然也坚信我的演艺生涯，不过却不知道跟企业有什么关系。” 王朝阳说：“酒桌上曲仲山解释的原因其实只是一小部分，咱们国家的改革开放正在推行中，不仅仅是工业方面文化教育和娱乐业也会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像你这种明星的效应是会越来越强的。按你现在发展的势头，你一定会很快拥有一大批喜欢你的观众。你随便说一句话都会成为他们心中的至理名言，你随便的一个表态都会让他们为之疯狂。” 听到这话，甄沫摇头说：“这也太夸张了吧？” 王朝阳笑了笑：“一点也不夸张。” 后面的话王朝阳没有多点解释，他深知没有亲自经历过粉丝时代的人是不会相信明星效应的夸张程度的！ 因为第二天还要去华东特种设备厂参加演出，俩人没有交谈太长时间，便各自回住处休息。 第二天，仍然需要起早。虽然正式演出要到晚上，不过电视台这边需要做大量的提前准备工作，而经过第一次的演出后，王朝阳和甄沫的那首《上海滩》也需要做适当的调整。 如此，忙忙碌碌的，时间很快飞驰过去。 临近傍晚时，按照主办方的要求，电视台众人抵达华东特种设备厂。 同时参加晚会的还有其他演出团体，而负责接待和组织演出团体的负责人，正是曲仲山。 再次见面，曲仲山只是象征性地寒暄几句，看得出来，他的态度前后转变很大。 甄沫朝王朝阳努了努嘴儿，那意思是说果不其然，这位曲主任很会记仇的。 王朝阳苦笑一声说：“这场晚会倒是不至于受到影响，但以后再找曲仲山办事，可就麻烦了……当然了，即便这样王朝阳也没有顾虑，破罐子破摔这话虽然不恰当，但是倒是跟王朝阳此刻洒脱的心态差不多。跟曲仲山的关系本就不好，也不怕再得罪他一次。” 各种演出团体在晚会正式开始之前的一小时到场。目的是让他们熟悉场地以及做一些必要的前期准备。 其他演员的节目多，需要的准备工作也多，王朝阳这个半路出家的演员，只有跟王甄沫的一首合唱，所以比较清闲。 当别的演员都在忙碌准备时，王朝阳无所事事地坐在观众席的一角。 王朝阳注意到，此刻在舞台上正排练一个特殊的节目。 演出的节目是歌曲《咱们工人有力量》，一个人领唱，在他周围有大量伴舞。 吸引王朝阳注意力的是那群伴舞，他们似乎并不是专业的演员，而是厂子里的工人。 这些工人的数量非常多，王朝阳粗略数了一下，应该有20人左右，而每个工人都手持一把焊枪，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两块钢板。 当歌曲唱到高潮部分时，那20名工人同时压下焊枪，在焊枪和钢板之间爆发出刺眼的火化。 场面非常震撼！ 这个节目还是很有创意的，充分体现出华东特种设备厂的特点，他们是以焊接设备起家的。 不过与此同时，王朝阳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并且忍不住捏住鼻子，因为在节目演到一半时，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刺鼻气味。 对这种气味，王朝阳还是很熟悉的，那是电阻焊接所产生的废气和烟尘混合在一起的气味，王朝阳知道这种气味会对身体有害。 几乎下意识地，王朝阳目光向舞台周围寻找，果不其然，在舞台的两边发现两两台口径一米的换气口。 此刻在光线的照射下，王朝阳看得出来，那换气鼓风机正在工作，带有焊接焊成的气流正被吸入换气口。 一个巨大的问号出现在王朝阳的心中。两台换气设备，足以吸收掉20台焊机同时产生的废气和烟尘吗？ 几乎不需要详细计算，王朝阳就能得出答案，那显然是不够的！ 因为此时此刻，王朝阳已经被呛得无法呼吸了。 王朝阳站起身来，朝前面不远的曲仲山走去。 此刻曲仲山正在跟其他工作人员讲话，听得出来，他对这个《咱们工人有力量》的节目效果非常满意，得到他的表扬的员工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曲主任，我有事情想跟你谈！”王朝阳开口说道。 “有什么事以后再谈，没看到我正在忙吗？”曲仲山毫不客气地回绝了王朝阳。 “你们这个节目有非常严重的安全隐患！”王朝阳直接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曲仲山听得一愣，安全隐患这种词向来是敏感词汇，作为大型晚会儿的负责人，不敢无视。 “二十台焊机同时工作，会释放出大量的粉尘和有害气体，如果不能得到及时排放，对台上的演员和有台下的观众会造成伤害！这就是安全隐患！”王朝阳说出自己的顾虑。 “你想说的就是这事啊！” 曲仲山突然笑了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不要打扰我干正事。” “这不是小事儿，如果严重可能会引发非常恶劣的后果！”王朝阳虽然不满意对方的态度，但还是要提醒。 第552章 你不一样 曲仲山冷冷的笑了笑说：“好吧，就跟你简单介绍下，这个节目的伴舞是我一手策划的，而场地的排气系统也是我亲自主抓的，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吧，在坐办公室之前我在车间里专门负责安全生产！焊接产生的废气和粉尘该怎么排放？我是专家！” “既然你是专家，那为什么现在的排气效果不好？此刻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刺鼻气味，而且有大量粉尘，你们不会闻不到吧？”王朝阳反问道。 “舞台那么大，总不能把所有废气都排掉！”曲仲山有些不耐烦，“没有其他事就立刻在我眼前消失，不用你教我怎么干活儿！” “你真不担心出现危险？”王朝阳问。 “就算有危险，也轮不到你救场！”曲仲山道。 见对方这种态度，王朝阳也懒得跟他掰扯，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20台焊机同时工作，如果电压正常，问题不大，但希望你不要漏掉电压不稳定的情况！” 在王朝阳离开后，曲仲山微微的愣了一会儿神。作为曾经车间里负责安全生产的负责人，曲仲山知道王朝阳最后那个问题的含义。 一般来说，焊机尤其是电阻焊机，它产生有害气体以及粉尘的程度是不一样的。如果电压稳定，工作顺畅，那么所产生的有害气体是极少的。然而如果电压不稳定，忽高忽低会，有害气体和粉尘产生速度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通常来说，电压过高会增加粉尘，而电压过低则会产生大量的有害气体，其中主要有害气体是一氧化碳。 原本曲仲山对王朝阳是不屑一顾的，但偏偏王朝阳临走之前抛下这么一个问题，让曲仲山有些坐立不安。 他曾经负责安全生产，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出现电压不良会可能会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 最后曲仲山忍不住让手下再次去配电室确认一下电路，并强调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安全隐患。 《咱们工人有力量》这个节目是整场晚会的开场节目，甄沫他们电视台的几个节目全部被排在中后段时间，所以在节目正式开始前，他们有一段缓冲时间。 王朝阳跟曲仲山谈话谈崩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甄沫，并把心中的顾虑讲出，甄沫对王朝阳的信任度是极高的，况且她自己也能闻得到空气中的刺鼻气味。 这样一来，王朝阳和甄沫一起找到了副台长徐鹏梅，王朝阳给徐鹏梅的建议是开场节目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建议在开场节目时，电视台众人暂时离开场地。 “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徐鹏梅有她自己的顾虑，晚会的前半段他们虽然没有节目，但是还是有大量工作要做的，临时决定把人都抽出去，这不太现实。 “这种安全隐患，说没事就没事，但如果严重起来，后果不堪设想。”王朝阳只能实话实说。 “华东特种设备厂这边都是专业的人员，他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徐鹏梅仍然犹豫不决。 王朝阳意识到过度坚持可能适得其反，便对徐副台长说：“安全隐患是一定有的，但你要问我会不会发生，我不能回答你。所以我建议咱们的人就算没办法撤离，也要随时保持警惕，如果可能的话，尽量要离门窗近一些。” 徐鹏梅点头说：“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我这就跟咱们的人交代下去。” 为了庆祝建厂十周年而举办的大型晚会，正式开始。华东特种设备厂的最高领导出席这场晚会儿，并第一个做了讲话。 领导讲话之后，主持人进行了适当的串场，然后宣布文艺节目正式开始，《咱们工人有力量》表演开始。 王朝阳拉住甄沫低声说：“咱俩出去避一避。” 甄沫嗯了一声，便乖乖跟王朝阳离开场地。 到了想在，王朝阳的思路是，既然意识到潜在风险，那么就有义务通知所有人，至于信不信，他无法左右，但至少要带着甄沫儿暂时躲避。 来到场地外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甄沫笑了笑说：“你还挺较真的！” 王朝阳却一脸正经的说：“这不是较真，这是负责。” 甄沫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闪过一丝红：“又没人叫你负责！” 王朝阳说：“我发现危险隐患，那么我身上就有了责任。如果我没有把我的想法说出去，那我是失职。” 说到这里，王朝阳耸耸肩说：“当然了，别人信不信那是另一回事，不过就算别人不信，我至少要把你拉出来的。” 甄沫抿着嘴角问：“这么说，我跟别人不一样喽？” 因为要演出，甄沫穿的是礼服，而这个季节的冬天还是很冷的，站在外面甄沫缩着肩膀，显得楚楚可人。 王朝阳便将自己的西装演出服脱下来，披在甄沫肩膀上，然后用手指了指天空说：“你当然不一样，你是我送了一片星空的女人，不管别人死活，你的我一定管！” 甄沫继续抿嘴笑着，正要赏王朝阳一句油嘴滑舌。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会场，原本灯火辉煌，突然在一瞬间陷入黑暗，紧跟着就能听到里面传出尖叫声。 “灯怎么全灭了？”甄沫大吃一惊。 “糟糕！” 王朝阳也很吃惊，并且很快反应出来，场地瞬间陷入黑暗，一定是因为照明电路出现问题。 而电路出现问题，恐怕跟那二十台高功率焊机有关系！ “站在原地别动，我过去看看！”王朝阳说了一句，便朝会场大门方向跑去。 “我跟你一起去！”甄沫喊道，骨子里甄沫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发生紧急情况，她不会躲在一旁的。 俩人以最快的速度朝会场大门跑去，然而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大门，因为此刻大门已经打开，里面的人惊呼和嚎叫着，向外涌出来。 两人被汹涌的人群推得连连后退，几乎摔倒，完全没有机会接近大门！ 第553章 电路瘫痪 情况非常糟糕！ 王朝阳注意到涌出人们不仅仅惊慌失措，还有不少人捂着口鼻并不停的咳嗽，这说明会场里绝非仅仅照明电路故障那么简单。王朝阳最担心的焊接气体危险一定是发生了。 事实上，真实情况要比王朝阳预想的还要严重。 场地里面的照明系统和焊机用电以及排风系统，共用一套电路，此前虽然经过几次彩排，这些用用电单元从来没有同时运转过。 就在开场节目《咱们工人有力量》表演过程中，20台焊机同时工作，给电路系统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产生电压不稳定的问题。由于支路过多，焊机的电压远远低于额定电压，这个导致场地里面出现大量的有毒气体，其中一氧化碳居多。这些有毒气体虽然无法在第一时间给人造成严重伤害，但雪上加霜的是焊机造成的电压波动严重损坏了照明系统，导致照明系统短路，进而引起整个电路都瘫痪了。 电路瘫痪之后，场地两侧仅有的两台排风机也停止了工作。 这意味着，偌大的演出礼堂，此刻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灯光，布满毒气死亡之地！ 恐惧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中！ 慌乱的人们向外面夺路奔跑，然而狭窄的大门根本不允许所有人迅速撤离，前面的人跌跌撞撞，后面的人惊慌失措，同时他们又要承受黑暗和毒气…… “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副台长他们还在里面！”甄沫高声喊道。 先不要担心，副台长说把人安排在靠窗和门口进的地方，这意味着发生意外之后，咱们的人有机会第一时间逃出来。 “其他人有机会，但是副台长恐怕没机会！据我知道副台长一直会留在晚会导演组那边，导演组在会场的最里面！”甄沫极其慌乱，眼睛已经开始飙出泪光。 王朝阳用力的按住甄沫的肩膀，说：“不要慌张，让自己镇定下来，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耳朵里充斥的都是人们的尖叫声，甄沫此时大脑中一片空白。她努力的让自己镇静起来，但是发现如何都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 “镇定！一定要让自己镇定！”王朝阳在她旁边吼道，同时用力的握住甄沫的手。 被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甄沫的紧张情绪稍微缓解，但紧跟着涌入心头的便是无穷的恐惧和害怕，她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非常担心副台长的情况。 “想一想，副台长所在的地方，有没有其他通道！沉下心来，慢慢想！”王朝阳大声问道。 “有，我想起来了，导演办公区旁边有一个换气窗！”甄沫突然喊道。 “好，咱们就去那个换气窗！”王朝阳拉着甄沫避开会场前面，迂回朝后面的换气窗跑去。 跑到会场后方，果然看到换气窗，不过两人有些气馁，因为整个会场建筑的地势是斜坡，这导致在里面看起来并不高的换气窗，在外面看来上超过两米五。 “怎么办呀？窗子太高了！”甄沫的嗓音有些沙哑。这种有了希望却又失去的感觉，令她感到无比的绝望。 王朝阳来到外墙跟前，两只胳膊向前撑住墙壁，扭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先看一看里面的情况再说！” 甄沫立刻领会王朝阳的意思，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双手抓住王朝阳的肩膀，奋力向上一跃，然后依次用膝盖和脚掌在王朝阳的后背上借力。 甄沫终究是有些拳脚在身上，行动起来非常敏捷，两人虽然从没事前排练过，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甄沫的双手搭在窗台上，里面的电路系统虽然已经瘫痪，但是偶尔会有闪烁的灯光以及炸开的火花。 借助这稍纵即逝的光线，甄沫看到躺在地上的副台长，不省人事。 “副台长就在里面，但是晕倒了！”甄沫大声喊道。 “一定是中毒了，”王朝阳让甄沫下来，跟她说有办法救副台长。 甄沫从王朝阳身上跳下来，追问他到底有什么办法。 王朝阳没有立刻回答甄沫的问题，而是从甄沫身上要来一块手帕，在给甄沫当梯子的时候已经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水池，王朝阳跑过去把手帕打湿，然后围住自己的口鼻。 王朝阳对甄沫说：“我需要你给我当一次梯子，我会进去救副台长！” “里面是毒气，你怎么救她？”甄沫问道。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按照我刚才的方式站好。我踩在你身上的时候，可能有些疼，忍住了。”王朝阳道。 因为情况太紧急，甄沫没有追问。按照王朝阳的样子撑住墙。王朝阳急跑两步第一脚踩在墙壁外侧凸起，奋力一跳，用膝盖顶住甄沫的肩膀，然后顺势向上向上爬去。 那窗户在里面关闭，王朝阳尝试几次都没能打开，便直接用肘关节砸碎了玻璃，反手打开了窗户。 “一定要小心呀！”甄沫在下面喊道。 跳进去之后，王朝阳感觉眼前漆黑一片，大约过了三秒钟，眼睛适应了里面的光线，王朝阳看到不远处的副台长。 王朝阳试图把副台长叫醒，不过副台长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此前甄沫问他怎么救人，王朝阳没有回答，其实不完全因为时间紧，也因为王朝阳自己还没想好。 不过王朝阳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副台长被毒死。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突然传来，王朝阳看过去，发现在斜前方的墙面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配电箱，而此刻，一个男子侧身靠在配电箱旁边。男人看着王朝阳，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王朝阳对那人有印象，演出彩排阶段，王朝阳去提醒曲仲山潜在风险，那时这个男人站曲仲山旁边，似乎是曲仲山的一名下属。 一个瞬间，王重阳想到办法！ 现在这种情况，冲出去是几乎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把电路故障修好，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尽快把换气设备修好。 王朝阳快步跑过去，大声问道哪里是换气设备的电路。那个男人继续猛烈地咳嗽着，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配电箱里的某个位置。 第554章 危急时刻 王朝阳快速地把整个配电箱观看一遍，这是一台老式配电箱，里面是白瓷绝缘电闸。电路接得还算规范，这让王朝阳这个外行也能清晰的看出从总线下来分成三个支路。 每个分支都配有一个白瓷电闸，王朝阳分不清每个电闸的作用是什么，但是通过那男子手指的方向判断，位于最下方的一个电闸便是通风线路。 王朝阳迅速的把绝缘手套带好，拨开电闸上方的导线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问题点，原来是保险丝烧断了。 这种老是电闸的保险丝非常简单，由两根接线柱以及连在接线柱中间的保险丝组成，此刻王朝阳看得出，那根保险丝已经熔断。只要更换新的保险丝，电路就能恢复。 王朝阳正打算着手更换保险丝时却突然猛咳一阵，眼前发黑，不由得急忙用手扶住墙壁。她口鼻虽然用湿手帕挡住，但是手帕只能挡住粉尘却挡不住毒气。 王朝阳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速度！ 找不到其他保险丝，王朝阳便用螺丝刀把另外一组电闸的保险丝卸下来，然后安装在通风电路的电闸上。 在安装过程中，王朝阳可以进一步确定这就是通风电路的电闸，因为从配电箱的痕迹上看，这个电路是最近才新接的。 这样一番操作，用到大约5分钟时间，安装完毕，在合并电闸前，王朝阳本想跟旁边那个男子确认一下，却发那个男子瞪眼盯着自己。 王朝阳按下电闸。 却没有任何反应，至少王朝阳没有听到鼓风机开始工作的声音。 王朝阳抬起电闸，重新再按下去，仍然没有反应。 配电箱旁边那个男子，嚎啕大哭起来，希望得而复失，他心态已经崩溃。 王朝阳在一瞬间也是头脑发闷，电路已经修完，为什么排风电机还不工作？难道还有其他问题？ 王朝王朝阳感觉到一股气流涌入你的口腔，喉咙干涩，刺激性气味极强，王朝阳忍不住容易咳嗽起来 “死定了，这次咱们死定了，唯一的希望也没有用了！”配电箱旁边的那个男子发出嚎啕大哭起来。 然而王朝阳没有就此放弃，他决定亲自去排风鼓风机那边看一下。 排风鼓风机的位置在舞台上，为此王朝阳必须离开后场。在全力向前奔跑时，王朝阳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喉咙里如同被呛了辣椒粉一样，极为难受，他知道如果无法尽快找到问题，那么他自己也会搭进去。 通过后场通道抵达舞台，眼前的一幕令王朝阳震惊！哀嚎和痛哭声涌入耳朵，而眼前的一幕令王朝阳恐怖不已 舞台后方，所有人依然在奋力向外奔跑，然而那狭窄的出口成为他们无法跨越的障碍。王朝阳能看到众人的背影，也能听到众人绝望的哭声。 在舞台附近，有七八个人已经晕倒在地。借着偶尔闪烁的电火花光线，王朝阳发现曲仲山也在其中。 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心头，王朝阳用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快步跑向舞台边缘的鼓风机。 而当王朝阳来到鼓风机跟前，他便瞬间发现问题所在……原来鼓风电机的电源通过插线板引出，而此刻由于踩踏的关系，插线板已经脱落。 王朝阳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插好插线板，然后跑回后场，并按下电闸。 嗡的一声巨响。两台3000瓦功率的鼓风机同时启动，带动两套换气系统电扇转动起来。 “启动了！”那个靠在配电箱旁边奄奄一息的男子，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王朝阳。 王朝阳没有跟他谈话，已经将他整个人背起来，并送到最里侧靠窗户的位置，窗户已经被砸破，这正是王朝阳跳进来的位置。 “……王朝阳，听得到我说话吗？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快回答我呀！”窗户外面传来甄沫近乎嘶哑的喊声。 “里面的情况还行，排风系统已经工作。你不要担心，抓紧时间去报警。里面中毒的人还很多，他们都需要急救。”王朝阳道。 “好好，我这就去报警！”甄沫高声喊道。 王朝阳此时已经再度返回前场。 两台3千瓦的换气系统同时工作，固然可以降低场内的毒气浓度，然而那些已经晕倒的人无法得到帮助，将无法幸免。 王朝阳回到前场依次将他们背到后场。 排气系统的工作原理是，吸气由此而产生的内外压差会让外面的气流从破开的窗户涌入。所以后场这个被他砸碎窗户下方，是最安全的。 当王朝阳把最后一个晕倒的人移动过来时，浑身已经湿透，而由于激烈动作导致他呼吸急速，他比其他人吸入更多的粉尘和有害气体，王朝阳趴在窗户边旁边用力地咳嗽一声，靠在窗口享受着新鲜而凉爽的空气。 王朝阳仅仅休息半分钟，他便再次行动起来，前场方向仍然有哀嚎声传来，听起来令人惊心动魄，王朝阳知道虽然排气系统工作毒气密度大幅度降低，然而其他人依然处在极度恐惧中。 那些不明情况的群众们拼命向外跑，由此而造成的拥挤和踩踏极有可能成为这场事故的附加灾难。 如果不能及时阻止这场灾难，后果将非常严重！ 王朝阳把手帕重新捂住口鼻，再次跑到配电箱。他知道只有尽快恢复照明系统，才能让缓解众人恐惧。 想恢复照明就必须先找到问题所在，然而王朝阳发现问题并不在配电箱中。问题出在哪里？ 王朝阳的目光顺着配电箱的线缆慢慢寻找…… 甄沫充满担心，但是她知道必须按照王朝阳说的话去做，便寻找报警的方式。而就在这时，远处已经传来警笛声。 看来早有人已经报警，这让甄沫稍加安慰。 随着警车一同赶来的还有急救人员。 警察和急救人员抵达现场后，迅速了解现场情况，而甄沫也急忙跑过去，把自己能知道的情况尽可能多的告诉对方。 警察方面的指挥官了解完情况，便立即用扬声器对众人喊话，让众人镇定，避免拥挤。 然而，扬声器的声音虽大，但是却无法传到惊慌失措的人们耳中，因为里面的哭嚎声太大。 第555章 聪明的壮举 全部警察和急救人员聚集在一起，指挥官大声说道：“情况非常紧急，里面的人无法听到咱们声音，所以接下来是一场硬仗，同志们，迅速行动起来，尽快协助脱险！” 得到命令之后，警察和其他急救人员迅速展开行动。 他们冲过去协助人们撤离，帮助摔倒的人，还有一部分警察逆行穿过人流，企图打开其他门或者窗户。还有一组警察已经爬上屋顶，试图寻找顶部突破口。 这些举措都很正确，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因为会场的里面的人太多，这个封闭式会场只有一道门，警察和急救人员根本无法抵达那道门。 就在这个时候，华东特种设备厂的最高领导也赶到现场。晚会开场时，他做了演讲，在那之后便离开，没成想错过了这场无妄之灾。 厂长快步走到警察指挥官面前询问情况，后者脸色阴沉，说情况非常不妙。 “我的人无法接近大门，也无法让众人冷静，这样的拥挤如果持续下去，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灾难！”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厂长问。 “我了解到情况，场地里面除了有毒气体，最大的原因是证明系统损坏……若能恢复照明系统，才能在最大程度上缓解众人慌乱！” “我已经派人去了，但是他们无法进入会场。”警察指挥官道。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就在这时一旁的甄沫大声喊起来。 “你有什么办法，快说！”警察指挥官问道。 “后面有一扇通气窗，那里可以进去！”甄沫。 “噢，对对对，会场后面有一扇通气窗……不过那扇窗户很高！”厂长狠狠地拍着自己脑袋。 警察指挥官迅速叫来两名下属，让他们跟着甄沫去场地后方寻找入口。 “亮了！快看，里面亮起来了！”突然有人喊道。 其实不用让人喊，所有人都发现了，原本黑压压的会场突然明亮起来。 黑暗会让恐惧无限延伸和滋长，然而有了光明，慌乱的人们迅速镇静下来。 “同志们不要害怕，人民警察来救你们了！请大家不要害怕，有序而迅速的从出口撤离，千万不要拥挤！” 警察指挥官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立刻用扬声器对所有人喊道。 而这一次，声音成功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甄沫激动地握紧双拳，她猜到照明系统恢复的原因。 “快跟我走，入口就在后面！”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甄沫立刻带着两名警察绕到场地后身。 这两名警察显然训练有素，只扫了一眼，便默契地达成通过窗口的方案。 只见一名警察后背靠在墙上，双手托住第二名警察的脚掌，两人同时发力，那第二名警察便轻松跳上窗台。前者用一条腿勾住窗户，回身下腰把下面的警察拉上去。 就这样，两名警察三秒钟不到便进入会场。 照明系统恢复之后，警察和急救人员采取的措施起到关键作用。 慌乱的局势被迅速控制下来，而恢复理智的人们停止无谓的拥挤，开始有序而迅速的撤离现场。 当所有人都成功撤离险境之后，警察指挥官优先安排重度危险的伤者去接受治疗，另一方面命人统计情况。 经过初步统计，演出会场中包括演员、观众和工作人员一共1030人。 其中重度伤者36人，这些人已经出现昏迷口吐白沫的状况，也是被第一批紧急送往医院治疗的人。 另有287人出现出现轻微中毒的现象，且超过半数存在不同程度的外伤，这些外伤都是在拥挤造成的。 最危险的就是那36人，当被担架抬走时，他们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华东特种设备厂的厂长早焦躁不安，厂子里出现这么大的事故，他这个最高领导人责任最大。 “消停一些吧，事故已经发生，你再着急也改变不了现状！”那位警察指挥官说道。 “我这心里急啊，警察同志，多亏你们及时赶到，不然情况会更糟糕！”厂长捶胸顿足道。 “不用着急感谢我们，我们并不是最大的功臣。”警察指挥官冷静地说道。 “您太谦虚了，你们不是功臣谁是功臣？等这个事结束，我一定要给你们送一面锦旗，还要去……”厂领导说道。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警察指挥官已经伸手打断他的话。 警察指挥官说：“你知道吗，我的人跟我汇报说，在营救时发现几个个奇怪的现象！” “首先他们冲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排风系统正在工作……但据其他人讲述，排风系统已经坏了。坏掉的排风系统怎么会恢复工作？这事还在调查中！” “另外一件怪事是照明系统。原本照明系统已经瘫痪，但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恢复了，我确认过这个并不是我的人做的，那是谁做的呢？” 华东特种设备厂的厂长此刻一个头两个大，擦着额头的汗水说：“这……这太蹊跷了，通风系统和照明系统是谁修好的？无论是谁都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警察指挥官又说：“你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这次事故的伤员虽然多，但没有当场死亡的，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当场死亡的吗？” “啊？”厂长听完这个问题，整个头皮发麻，除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警察指挥官说：“我们的人冲进去之后，发现另外一个奇怪的现象。会场里面有很多人已经昏迷。毫无疑问，如果没有奇迹发生，这些人昏倒在布满毒气的场地里必死无疑！然而，奇怪的是那些昏迷的人已经被人送到会场后方窗户附近，那里靠近窗户，是新鲜空气的入口，这才他们没死的关键！” “竟然还有这事儿，这又是谁做的？”厂领导问。 警察指挥官微微沉沉默片刻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不过无论是谁，这都是一个壮举，而且是聪明的壮举！” “要知道当时整个场地都弥漫毒气，唯一的出口又被人堵死，可说得上是逃无可逃，然而就是这种情况，那人竟然反其道而行，把这些人往场地里面移动，靠近窗户。排气系统使得窗户成为上风口，这里新鲜的空气在最大程度上缓解他们的中毒！” 说到这里，那位警察指挥官突然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我怀疑那人有从军的经历，因为这种急救方式是我们当警察的必修课！” 第556章 重赏 厂长用力的擦着自己额头说：“找到这个人，我一定重赏！” 警察指挥官说：“怎么奖励都是你的事儿，厂长同志，我的人已经回来，我们该撤了！” 险情得到控制之后，众人又忙碌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彻底把杂乱的现场清理干净。受伤的人以不同程度被分别送到医院。 那位心急如焚的华东特种设备厂最高领导人，更是一直守在医院的急救中心外面。 直到凌晨3点，最后一名重伤患者被宣布脱离危险，那位厂领导才放下心来。 身旁的下属劝厂长去休息一下，但他没有接受，而是带着所有人赶往众多病房中的一间。 创造无数奇迹的人已经查明，厂长想第一时间当面感谢，但他却被拦在了房间门外。 拦住他的是甄沫。 王朝阳也中毒了，而且情况不容乐观，在接受一番治疗之后，他的身体非常虚弱。整个过程甄沫都陪在左右。此刻的王朝阳刚刚睡下，甄沫当然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他。 这样一来，厂长同志也只能暂时离开，决定明天一大早再来探望。 第二天早上，当王朝阳缓缓睁开眼睛时，发现甄沫正坐在床边，侧着头睡得很香。 王朝阳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状态还不错，头已经不晕了，只是喉咙依然有些疼。 本来不想打扰甄沫，不过轻轻动了一下身子后，床板发出了咯吱响声，甄沫立即抬起头来。 甄沫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关切地看着王朝阳：“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王朝阳笑了笑说：“感觉好多了。当然，如果能喝上一口温水，那感觉会更好的！” 甄沫立即起身给王朝阳倒了半杯温水，并直接把水杯送到王朝阳的嘴唇边。 “大明星要喂我喝水，这就太受宠若惊了！”王朝阳笑了笑接过水杯，先喝了一小口，然后大口喝光。 甄沫接过水杯，重新把杯子倒满，再次询问王朝阳的感觉，王朝阳稍微活动这双臂，感觉的确好多了。 王朝阳缓缓下床，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 “其他人怎么样，尤其是副台长他们！”王朝阳问。 “其他人都没事的，伤情最严重的就是副台长，但是也已经脱离危险期，她那边有几个人照顾的，你不用担心。”甄沫道。 王朝阳看着憔悴的甄沫说：“我不担心别人，担心的是你，看你这个双眼通红的样子，应该是一宿没怎么睡觉吧？我现在没事了，你找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打开，华东特种设备厂的厂长走入房间，见王朝阳已经下床，他急忙上前握住双手，用力晃了晃说：“你好，我是华东特种设备厂的厂长戴明涛，我是专程过来感谢你的，感谢你昨天晚上英勇的行为，你是所有人的英雄！” 王朝阳说：“英雄这个名号就太大了，我不敢承当。” 戴明涛大声说：“拯救众人于水火之中，你就是英雄，对于你这种英雄行为，我一定会重重感谢！我调查过，你是电视台的人，我回头一定亲自去你们电视台道谢！” 王朝阳笑了笑说：“你调查的不够清楚啊！” 戴明涛一愣说：“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朝阳说：“我并不是电视台的人，我来自红星厂。” 戴明涛更是奇怪，回身看向助理。显然，王朝阳的身份是那位助理调查的，此刻那位助理被吓得直打哆嗦。 王朝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不知道曲仲山主任现在什么情况，你们去问他，就知道我的情况了！” 戴明涛满脸尴尬，兴师动众地来感谢，结果连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乌龙闹得！ 短暂的尴尬过后，他说：“那，那您继续休息，您的英勇行为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感谢的，回头我再来探望您！” 本次事故的伤者，绝大多数在接受三天治疗后出院。个别少数严重者，需要持续治疗，王朝阳在第四天中午出院。 王朝阳出院时，戴明涛再次出现，除了再次感谢之后，戴明涛还亲自将一个存折送到王朝阳的手上，说里面两万元是对王朝阳的奖赏。 这个时代，上海地区的月平均工资也不超过一百，两万奖金绝对称得上巨额奖励。 然而，王朝阳却拒绝了。 “我知道我的一些行为你们华东特种设备厂帮了大忙，你想表达感激之情。但钱我却不能收，因为这事对于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我相信任何人处在我那个位置，都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所以钱我是肯定不会要的！”王朝阳正色道。 戴明涛又要开口。 但王朝阳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戴厂长，你也不用劝我。我虽然没当过兵，但我家老爹却是老红军，要是让他知道我收下这种钱，回头非骂死我不可！戴厂长，你也不希望我回去进不了家门吧？” 听到王朝阳这话，戴明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非常佩服王朝阳先生有这种境界。要是再为难你，反倒显得我小气。不过，你毕竟给我们厂子帮了大忙，要是什么也不做的话，那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王朝阳先生，您总不能只图自己安心，却让我惴惴不安吧？” 王朝阳笑了笑说：戴厂长要是想帮忙，那很简单，曲主任没说我此行目的吗？” 戴明涛恍然大悟：“哦，他当然跟我说过，你们厂子采购焊接设备的事，你尽管放心，这事我跟曲主任商量过，一定给你最大的优惠力度！” 王朝阳听到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有了这个优惠力度，可比拿您两万元钱好得多呢！” “这两码事嘛，王朝阳同志真会开玩笑！”戴明涛哈哈大笑起来。 双方吃了饭，回到酒店休息，曲仲山虽然已经出院，但是还要在家休养几天才能恢复工作，这样一来，王朝阳只能继续留在上海等待。 电视台这边的人员情况，副台长的伤势最严重，需要持续在医院里治疗，甄沫主动申请留下来陪床。这样，顺便可以陪王朝阳在一起。 第557章 分期付款 王朝阳再与曲仲山见面，已经是他逗留上海的第十二天。 见面之后，曲仲山握住王朝阳的双手说：“如果没有兄弟你，我的老命就没了，感谢，非常感谢！” 王朝阳说：“感谢的话，不用再说，我明白曲主任的心情。” 曲仲山说：“我不仅仅想感谢，我还惭愧呀！演出开始之前，你特意提醒我安全隐患，当时我犯浑，不但不领你的情，还说有问题也不用你管……现在想想这话我的老脸通红！” 王朝阳问道：“那么电路故障的根的原因有没有找到？” 曲仲山说：“已经找到了。根本原因是二十台焊机功率太大，而演出场地的线缆发热过度，导致的短路。事故调查结束之后，全厂上下领导都非常关注，已经把这个事故形成文件，在全厂范围内进行公示。”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安全无小事，任何细节都需要谨慎对待。” 曲仲山依然红着脸说：“是啊，妄我以前还抓抓过安全生产工作……真是惭愧！” 王朝阳：“我这次来见曲主任，目的不是询问事故原因，而是想继续谈红星厂采购那批设备的事情。” 曲仲山微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文件递给王朝阳，说：“你们红星厂订单的事情，我们总经理有过特殊交代，这是最新报价，请你过目。” 再次结果文件，王朝阳迅速浏览一遍，红星厂准备购入的焊接设备，无损检测设备以及其他耗材都赫然在列，最终的总计款项显示的金额不是原来的25万，而变成了18万！ 足足降了7万！ 曲仲山解释说：“这个报价单完全是成本价，连我们的管理成本也不包括，是我们代厂长特批的！” 王朝阳看着这崭新的报价单当然开心，足足省下7万，可见这次戴厂长和曲主任打算用这种方式感谢自己。 然而王朝阳却没有立即点头。 曲仲山看到王朝阳的表情，问道：“王朝阳同志，这个价格你还不满意吗？如果还不满意，那么我可以立刻向厂长汇报，他刻意交代过，价格还可以再降。” 王朝阳却摇头说：“价格已经是你们的成本价，再要求再降价，就是得寸进尺了。说到这里，我不妨向曲主任坦白我们厂子的现状……如今我们正在做一个项目，财务空缺超过20万。您这降价力度虽然大，但却填不满我们的财务空缺。” “这么大的财务空缺，可不好办！”曲仲山皱起眉头。 “办法还是有的。”王朝阳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方案，“原来25万报价，你们可以维持，我想跟你们商量能否让我们分期付款。这样既可以最大幅度的缓解我们厂子的财务压力，也不至于让你们赔本！” 曲仲山一边考虑一边说道：“分期付款这个想法很不错，但以前我们从未这样操作过。” 王朝阳说：“这事儿确实麻烦，请曲主任帮忙协调。” 曲仲山急忙说：“麻烦的话不要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暂时回酒店休息，我立刻跟厂长汇报，研究分期付款的方案，一旦有结论我会立即通知你。” 王朝阳说：“那就太感谢曲主任了！” 曲仲山连连摆手说：“你可千万不要跟我说谢谢，命都是从你救出来的。这样吧，你就安心回酒店等着，我保证能给你好消息！噢对了，领导特意让我打听一下，酒店你住的还习惯吧？要是不习惯我可以安排帮你调换。” 王朝阳说：“不用客气，非常好。” 当天的下午王朝阳给红星办事处去了电话，一来询问这几天办事处那边的情况，二来是跟张苗苗随便聊上几句。 办事处那边依然忙碌，但有条不紊。 当天晚上，王朝阳等到甄沫一起吃的晚饭，这几天甄沫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陪徐鹏梅，待副台长休息之后，她才回来吃晚饭。 看着坐在餐桌对面尽显疲态的甄沫，王朝阳说：“这几天把你累坏了吧？吃完饭回去洗个澡，早早休息吧！” 甄沫儿却歪头一笑：“累是累了些，不过我却不想这么早睡觉，咱俩出去散散步吧！” 王朝阳问她想去哪里散步，甄沫稍微考虑了一下说，还是去外滩吧！ 俩人再次来到外滩散步，形成路线几乎跟上次一样，甄沫走的速度比较慢，王朝阳也不着急，徐徐而行。 “说起来，这次我还没有正式感谢你呢！”甄沫突然回头一笑说。 “你跟我也说谢谢，就太见外了吧？”王朝阳说，“我住院那几天多亏你照顾呢，要说谢谢，我也得向你说一声谢谢！” 甄沫没有过多纠结谁该谢谁，而是话锋一转说，“你知道吗？我作为一个演员，一个必修课便是揣测各种人物内心。我记得一本必修课的课本，把人物性格分成4大类，并逐一解读。为了深刻理解人物性格，我平常也经常揣测别人呢！” 王朝阳“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你揣测过谁，说来听听？” 甄沫说：“比如说苗苗，她是典型的温柔如水的女孩，她没有多少主见，但是对人会非常真诚，她很注重维持内心秩序，却不会主动跟别人结交，然而只要接触过她的人，都会打心里把他当好朋友，跟这种女孩儿接触会感觉非常舒服。” “再比如说咱俩都认识的那位董公子，虽然到现在我也不太喜欢他，不过却不妨碍我揣测他的性格，他是那种典型的在蜜罐中长大的人，把拥有的一切都以为是理所应当，他却不知道他越自大越狭隘。” “越自大越狭隘。”王朝阳点点头，觉得这话总结得好，回头可以说给董公子听。 “那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王朝阳好奇问。 甄沫歪了歪头说：“你……你似乎是一个特例。” 王朝阳反问说：“特例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飞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甄沫笑道：“没错，你就是个孙猴子，就喜欢搅闹天宫！” 王朝阳也笑了。 甄沫犹豫片刻，正经道：“让我想想啊……” 第558章 人格分裂? 王朝阳和甄沫再次来外滩散步，谈起性格话题，甄沫考虑好一会儿才说：“你给人感觉，就是很特殊，有些时候听你说话会有听长者教诲的感觉，当然我的意思不老，而是你似乎永远都能把事情看得很透彻；而有的时候你又很冲动，跟普通二十多岁的男生没啥区别，就像出事故的那次，你一个人冲进去救人时，连怎么出来也没想清楚吧？” 王朝阳听到这里笑了出来说：“所以说，我既有年轻人的锐气，又有长者的睿智，对吗？” 真木耳撇了撇嘴说：“你倒是挺会为给自己找词的，不过意思差不多了。” 顿了一下甄沫又说：“我学的专业课里讲的，任何一种性格都是他过去所经历的沉淀，所以啊，我对你非常好奇，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才能既形成这种矛盾的性格。” 王朝阳说：“也许是人格分裂呢？” 听到这话甄沫笑了起来，然后两人便一边闲谈，一边沿着黄浦江岸散步，谈话内容也没有具体的主题，想到什么说什么。 走的累了，俩人合计找地方休息一会儿，然而经过一条长椅时，他俩却没法用，因为在那长椅上坐着另外两个男子。 俩人的年龄都在40岁左右，一个黄皮肤中国人，另外则是一个高鼻梁的欧美人，都是西装革履的样子，此刻俩人正在交谈着什么。 俩人用英语交谈，看俩人情绪激烈的样子，似乎是正在争论某件事情。 王朝阳和甄沫经过时，王朝阳站住了脚步，因为听出来俩人讨论的话题是祖国的发展形势。 那个中国人坚持说中国的发展形势会越来越好，国内市场有很大的投资价值，然而他对面的欧美人极力否定这点，认为中国基础太薄弱，这些薄弱的基础不但包括基础建设，也包括人才基础。那欧美人认为中国要想迎来高速发展，至少在50年之后。 “50年差不多是两代人的距离，这位先生认为中国还需要两代人才能崛起？”听了片刻，王朝阳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用的也是英文。 那俩人被王朝阳的话打断，不免都是一愣。略微打量王朝阳，那高鼻梁蓝眼睛的男人点了点头：“至少两代人，或许更长！” 王朝阳冷冷一笑，说：“你也太瞧不起中国人了吧？” 那高鼻梁说：“我的话是有依据的，你们国家的情况有目共睹，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设备可以买来，人才培养却需要慢慢来，人才的培养是有许多因素的，你们需要用一代人的时间实现温饱，然后温饱的家庭中才足以培养出合格的人才……这个结论可是社会学家研究出来的！” 王朝阳反问：“哪里的社会学家？” 高鼻梁说：“是伦敦大学的教授，我的一位好朋友！” 王朝阳冷笑起来：“有些所谓的教授，甚至没有踏上过这片土地，就妄自对这片土地上的事情评价，可笑。” 高鼻梁说：“这位先生有不同看法？” 王朝阳说：“我想说，这片土地上有着你们不能理解的底蕴。” 高鼻梁奇怪：“底蕴是什么玩意？background？” 王朝阳此刻又笑了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是美国人吧！你们美国人有只有几百年的历史，当然不会明白底蕴是什么意思，这个很复杂，我不会给你多讲，并且我相信即便我讲你也不会理解，不过我要提醒你，不要轻视我们国家的民族底蕴！” 说完这话，王朝阳带着甄沫离开。 在一同离开的路上，甄沫忍不住对王朝阳比出大拇指。 “刚才对你的评价不够全面，你不仅仅有年轻人的睿智，和长者的沉淀，还有强烈的爱国心呢！”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爱国两个字太重，我担当不起，但是听别人贬低咱们，那我是一定听不下去的！” 甄沫又说：“你的英文好厉害，有时间能不能教教我？” 王朝阳：“你也要学英文？” 甄沫说：“最近听了几盘英文歌曲磁带，发现都很美，所以想学一下。” …… 第二天的上午，王朝阳得到曲仲山的回复，说经过厂子领导班子的讨论，同意红星厂分期付款的提案。 设备成本价18万，在此基础上增加10%的管理费，算下来约二十万，红星厂可以先赊欠半年，然后开始用累计一年的时间偿还。 与此同时，曲仲山还递给王朝阳一份分期还款的具体计划，王朝阳看过一遍，感觉非常满意。计划中列明在前半年红星厂不需要支付任何款项，在半年之后按照每个月一万六的额度进行偿还。 如此以来，红星厂得到半年以上的缓冲期，王朝阳相信红星厂一定能解决财务问题！ 收好订单合同以及还款计划，王朝阳起身说道：“曲主任，请您代为转告戴厂长，这次你们帮了我们红星厂的大忙……不过，我却不会说任何感谢的话！” 曲仲山听着一愣，忙问：“那里不满意吗？” 王朝阳说：“因为商务合作过程中的感谢，没有任何意义。我对我们的红星厂非常有信心，也请华东社特种设备厂对我们有信心。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会在重工行业立足，并且得到长足发展！到那时候我们会有大量的焊接设备以及检测设备的需求，我们会优先把这些设备的采购订单交给你们厂子的！” 曲仲山说：“你能有这份自信，我感到佩服！放心，这话我一定亲自向厂长转达，我也相信你们红星能成为我们重要客户！” 几天后，王朝阳和甄沫一路照顾副台长返程。 返回南阳后，王朝阳便第一时间回到厂区跟老爹见了面，跟前几次开会一样，王嵩把高军和龚会计一并叫过来开会。 得知王朝阳跟华东特种设备厂达成的成果，众人均是大喜过望。 在高兴之余，王嵩起身，以非常严肃的口气说道：“又是一座大山，被咱们翻过去了！” 第559章 轰轰烈烈 王嵩说：“又是一座大山，被咱们翻过去了。不过眼前的结果虽然令人开心，但这个现实咱们一定要看清，那就是红星厂看似发展的很好，但是真实实力仍然很弱，底子薄，要不然也不能为区区五六十万的资金缺口而东拼西凑南北奔波！ “咱们红星厂发展的不错，这只是在咱们南阳市这一片，如果拿到外面跟其他企业相比，甚至跟国际那些巨头比，那咱们厂子实力弱得像蚯蚓一样！” “所以那句话说的很对，发展才是硬道理！” 此刻高军的情绪很激动，挥着拳头说：“发展才是硬道理，这话说的太好了。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就是咱们发展的最好时机，所以一定要把这个项目做的完美！痛痛快快地打一个翻身仗！” 王嵩开口说：“老高，别光说不练，这个项目有两个关键点，一个是办事处那边的设计方案，另外一个就是你们厂子的生产能力。如今设计方案已经通过特检所的审核，你们这里的生产能力咋样？” 高军用大拇指比了比自己说：“王老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我们二厂毕竟有国营企业的底子，骨干工人我一直攥在手里，我坚信他们会起到关键作用！” “焊接质量怎么样？”王朝阳这时问道。 高军伸手在王朝阳的肩膀上拍了拍说：“这个大侄子啊，还真是一句话就能问到点子上，这种洞察能力跟你老爹有的一拼，果然虎父无犬子。” “少扯淡，焊接质量到底怎么样了？”王嵩骂道。 高军咧着嘴笑了笑说：“放心吧，新买的焊接设备虽然还没有到货，但是我已经让我手下的人开始练手啦，用现有焊机练。我跟他们说了，各种耗材随便用，必须保证在正式生产前把手练熟！” 王嵩点点头说：“这法子不错，一个好的机枪手是用子弹喂出来的，一个好焊工也应该用焊丝喂！” “那么无损检测方面，有没有开始准备？”王朝阳又问。 听到这话，高军脸色发红说：“其实这是我准备要提的一个问题，谁能给我讲一下，无损检测是什么意思？” 王朝阳说：“无损检测是检查焊接质量的一类方法，主要用的是手段是射线检测或者磁粉检测等等。焊接质量是否有问题，无损检测可以判断。” 高军有些不能理解，摇了摇头说：“焊接还能有什么问题？焊肉饱满就没问题吧？干嘛需要无损检测？” 王朝阳说：“凭肉眼看，只能看到焊肉是否饱满，颜色是否正常，但若在高倍显微镜下观察，焊缝上是有裂痕、断层和气泡等不合格现象的。”注1 高军砸吧着嘴说：“这微观世界的事情就不好整了。” 王嵩开口说：“不好整也得整，无损检测是特种设备建造的必备条件，如果无法实现，特检所是不会允许的！” 高军这边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让他准备焊接，他觉得没问题，但无损检测这个是从概念上都无法理解，更不知道该怎么准备。 王朝阳这时说：“高叔叔也不用太担心，无损检测理解起来或许有些困难，但实际上咱们只要懂得操作就行，我现在正在跟省里葛教授联系，让他帮忙找找这方面的专家，如果有希望的话，我会把专家直接请到咱们厂子里，给咱们的工人做培训。” 高军用力一拍大腿说：“这就太好了，只要有人教，那咱们就能学会。那朝阳大侄子你赶紧帮忙联系，那专家要是能过来，我肯定请八抬大轿欢迎他！这可是提高咱们实力的好机会呀！” 王朝阳点头，这件事情他心里有数，很早以前他就跟葛庆利和刘芬明商量过，找无损检测方面的专家帮忙培训，应该不是难事。 见高军那边咧嘴笑，王嵩又骂了一声说：“专家的水平再高，也是别人的，归根结底这活儿还得咱自己干，所以老高，这个焊接和检测你一定要上心，绝对不要给老子出岔出岔子！要是这个项目栽在你手上，那我要你老命不可！” 高军用手掌在自己的脖子比划一下，然后大声说：“放心首长！今天我就把军令状立在这里，在我手上，绝对不会出岔子！” 现在看来，资金、技术和生产设备，这些关键性的因素都得以解决，项目正常推进。 整个红星厂上下，都开始为这个轰轰烈烈的项目忙碌着。 原本想法，王朝阳不想过度介入到项目细节中，但是这么大的项目，牵扯到方方面面，他终究逃不开连轴转的命运。 每周他都会在办事处那边开至少三个会议，每周一个晚上跟道尔森方面进行电话会议，还会去龙源重工的办事处跟赵立川开一次碰头会，当然必不可少的还要回到厂区这边进行信息沟通。 如此一来，王朝阳几乎有大部分时间在奔波之中，好多文件他需要在路上确认，这个时代没有电脑，电话也不方便，更是无法视频。王朝阳有点怀念后世那便捷的通讯手段…… 王朝阳知道，这样忙下去是不现实的，所以已经开始计划，除了跟道尔森开电话会议以外，王朝阳都会带上方宇。 有了小弟好办事，在处理任何事项时，王朝阳都会优先让方宇发表意见，鼓励他多思考，尝试着做决断。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月。 方宇已经基本可以把握项目概况，而王朝阳也可以渐渐放手，除了跟道尔森的电话会议外，其他会议全部让方宇主导。这些会议王朝阳常常可以不用参加，即便参加也只是旁听，偶尔才发表看法。 这让王朝阳节省很大精力。 跟道尔森的电话会议，由于全程英文，方宇的英文不足以胜任，所以只能继续由王朝阳处理。为此方宇常常感到自责，跟王朝阳说要尽快学会英文，但王朝阳却知道，英文不是一天两天能学好的。不过眼前情况，王朝阳已经很满意了。 注1：无损检测的概念就不在正文里解释了，会在留言区简单介绍，感兴趣的同学去看。 第560章 焊接裂痕 白驹过隙一样，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从华东特种设备厂发运过来的四台焊机，以及无损检测设备也已经抵达红星厂。 在设备移交之后，华东特种设备厂还特意留下两名专家讲解。对其他买家华东特种设备厂是不会提供这种服务的，对于红星厂显然是特别照顾。 高军当初当着王嵩的面立下军令状，而在实际工作中也是非常的拼命。他亲自带着工人跟两名专家进行学习。 在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里，就把新型焊机以及无损检测设备的操作方法彻底学会。 这是打赢硬仗的第一步，为此老厂长还亲自当众表扬了高军。 从零配件生产的角度来说，焊接质量是红星厂面临的最大挑战，所以无论投入多大的精力都不为过。 然而创业艰难百战多，作为首次接触高难度焊接的红星厂来说，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高军要求成手焊工使用新型焊机，在两片6毫米钢板中间进行焊接，焊接完成，高军亲自检查，发现那汗肉光滑平整，目测没有任何问题，便利用射线检测设备检查焊接质量。 然而，检查结果出来后，高军当场傻眼。 根据射线检测结果，这条看起来溜光水滑的焊缝上，竟然全是缺陷。 高军当场便慌了神儿，亲自跑到检测设备跟前，让工人再次测一遍。工人把那条焊缝重新测了一遍，结果再次送到高军手上，显示仍然是全部缺陷。 高军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立刻把那几个成手焊工叫到跟前，说现在的焊接质量不合格，必须重新焊。 那几个焊工紧张起来，二话不说，再次拿起焊枪重新焊接。 焊接结束，清理掉氧化皮，再次送入射线检测设备中检测，等看到新的结果，高军额头直接冒出汗来：仍然不合格，而且不合格的程度非常夸张。 高军彻底沉不住气了，他立刻跑回办公室，给王嵩打了电话。 虽然当初立过军令状，但是高军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绝对不能隐瞒，必须第一时间跟老大哥汇报。 王嵩那边听到这个结果，二话不说直接赶了过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五六个小时里，王嵩和高军一直留在焊接车间里，他们亲自监督焊工，也亲自监督无损检测。 这样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焊接质量仍然不合格。 “真他娘地邪门儿！”老厂长骂道。 “要不然给朝阳打电话吧？”高军说道。 “这个时候他正在跟道尔森开电话会议，”王朝阳低头看了看手表，又看了一下围在身旁的焊工们，说，“今天就到这里，一口吃不出来一个胖子。同志们先下班回家休息，明天一大早我把王朝阳叫回来，看他有没有办法。” 其他工人散开之后，高军却仍然杵在原地。 “老高你怎么回事儿？怎么不下班儿？”王嵩问道。 “我，我哪有脸下班儿啊！” 高军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说：“我当初在你面前立过军令状的，说绝对不会出岔子，但是谁能想到这看起来溜光水滑的焊缝就是不合格呢！我就奇了怪了，难道是的罪过太岁？咱所有的焊接参数，和所有操作方法都是根据专家要求的，咋就不合格呢？” “先抽根儿烟再说吧！”王嵩掏出两根儿烟，一会儿自己点着，另外一根递给高军。 抽了两口烟，王嵩拳头砸了高军一下说：“老高啊，你也不用太郁闷，你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难免不被螃蟹夹。” 高军苦笑一声说：“要是夹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咬掉槽牙也能忍住，但偏偏夹脸，我的老脸往哪搁呀？” 王嵩噗嗤一笑说：“你的老脸皮糙肉厚，还怕夹？其实我知道你的感觉，有的时候我也会感慨，觉得老脸没地方搁，每次遇到问题都得找儿子帮忙……” “哎，太多的新鲜玩意儿咱们不懂！咱们的岁数这么大，好多东西，咱们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问题总能解决的。” 高军点了点头说：“也对呀，希望朝阳能解决吧！”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便赶回厂子。 听高军描述完情况，王朝阳立即前往车间。当着王朝阳的面，焊工重新操作，并把焊接完的产品送入射线检测设备，检测完成，结果显示焊缝仍然不合格。 看着检测结果，王朝阳问道：“你们知道焊缝为什么不合格吗？” 高军摇了摇头说：“这设备只说不合格，但却没说为什么不合格。” 王朝阳用手指着检测结果上面线条，解释说：“看到这些断断续续的线条没有，每一个线条都代表一条裂痕，我简单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三条曲线，这意味着在这个焊缝的横截面上，有十三处裂痕，这还不包括气孔呢！” “我的妈呀！这手指头宽的焊缝上竟然有这么多的裂痕！”高军重新拿起钢板，盯着流光水滑的汗肉看，却百思不得其解。 “高叔叔你不用那么看，裂痕都是微米级别的，肉眼是看不出来的。”王朝阳道。 “那裂痕该怎么解决呢？如果没法解决，咱们的焊接质量就无法过关！”王嵩问道。 王朝阳想了一会儿说：“我先联系一下华东特种设备厂的专家，看看他们有没有解决方案。” 众人回到办公室，王朝阳立即给华东特种设备厂的产品专家打电话。 因为有曲主任以及厂长的交代，专家对应的速度特别快，听王朝阳描述完情况，便回答说，这种情况他们以前是遇到过的，建议王朝阳可以优先从母材材料入手，确认焊接参数是否匹配。 这个观点王朝阳是知道的。 一般来说母材材料的不同，焊接材料和焊接参数也有区别，如果这些参数不够匹配，那么就容易出现焊接质量问题。 王朝阳立即拿出一张纸来，把自己需要数据列在纸上，高军看过之后，立即吩咐人去收集数据，用了大约两个小时，王朝阳列出的数据全部被整理完成。 第561章 不要命了? 与此同时王朝阳已经找出焊机使用手册，并在手册的附录部分找到焊接参数匹配表。 经过一番对比，王朝阳发现了问题所在。 红星厂使用的材料是q345d材料厚度是6毫米，而焊接手册上没有针对这种材料的焊接参数，与之最相近的就是q345b。 一般来说，345b和345d的材料特性是相似的，所以当初在选择焊接参数时，便进行了代用。 然而现在看来，这种代用是不可以的。 王朝阳这次拨出华东特种设备厂技术专家的电话，并跟其反映了这种情况，那位专家解释说，q345d这种材料他们他们只进行过8毫米以上的焊接评定，6毫米以下，他们从未做过焊接评定，所以无法给出准确的焊接参数。 王朝阳追问说：“那能不能尽快提供一下6毫米的焊接参数呢？” 那位技术专家的回复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需要重新进行焊接评定。焊接评定目前在国内没有机构可以完成，即便是他们华东特种设备厂自己也无法做到，他们只能找国外的供应商进行测评，费用的问题暂且不说，时间上一般需要一年以上。” 王朝阳听到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一年的时间太长，我们肯定等不起，最多我们只能等半个月。” 那位技术专家直接发火儿吼道：“开什么玩笑，焊接评定怎么可能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做完，那需要做大量的焊接实验，考虑各种变量，进行大量的数据分析。半个月的时间连前期准备都做不到！” 说完这番话，那位技术专家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紧跟着说了一句抱歉，继续解释说：“不是他故意发火，而是短时间内完成焊接评定是不可能做成的，这事就算找到他们厂长，也做不到！” 王朝阳挂断电话，抬头发现老爹和高军一直站在自己对面，此刻脸上的表情，都是六神无主的样子。 “怎么办？该怎么办好？现在的焊接参数不行，新的焊接参数至少要需要一年！”高军的情绪有些失控，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双腿说，“我可是下过军令状的，没成想还真在我身上出了岔子！” 王嵩的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以往他会说出一番鼓舞人心的话的，不过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焊接参数的话题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王朝阳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过他却没到六神无主的地步。 他在思考一个奇怪的问题，6毫米厚的q345d，这个规格的材料为什么没有事先测定焊接参数？ 难道说这种规格的材料不常用？ 从华东特种设备厂技术专家的口中，他知道8毫米以上的材料普遍经过测定的，这个说明，绝大多数特种设备的结构钢都采用8毫米以上。 想到这里，王朝阳不仅哑然失笑，他想起一个细节，当初决定钢板厚度，张苗苗和杨伦才进行过激烈的讨论。 杨伦才的设计方案是8毫米，但张苗苗经过计算之后建议厚度使用6毫米。因为这样不但可以减少原材料的费用，也可以大幅降低自重。 但杨伦才不同意张苗苗的说法，并且认为张苗苗的计算方法太过激进，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 对于自己的计算，张苗苗一向非常有信心，在讨论过程中她没有丝毫的让步。并且由于争论过于激烈，两人都发起火来，这神仙打架的场面吓得其他员工噤若寒蝉。 王朝阳记得，后来还是他和娄新慈一并参与讨论。最终经过讨论，一致决定使用张苗苗的方案。 像杨伦才那样老一辈的机械工程师，普遍喜欢使用8毫米以上的板材厚度。原因是保守，同时也有计算能力不足的成分在。以点带面，王朝阳现在清楚为什么华东特种设备厂的焊接参数只包含8毫米以上了！ 王朝阳把这个故事说给王嵩和高军听。听过之后高军第一个说道：“如果实在不行，咱们把6毫米改回到8毫米，不就能解决焊接问题了？” 王嵩点了点头说：“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绝对不可以这样做！怎么能因为焊接问题而改变结构厚度，这是本末倒置的思路！”王朝阳立即反驳到。 “但如果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用这下下策。”王嵩道。 王朝阳考虑了片刻：“老爹和高叔，这个事容我再仔细想想。” 虽然说会再考虑，但其实王朝阳所考虑的重点绝不是把材料厚度变成8毫米，而是考虑该如何解决6毫米的焊接参数问题。 离开厂区，返回南阳市，王朝阳没有回办事处，而是直接找到了唐安娜。 王朝阳对唐安娜说：“道尔森是工程机械行业的巨头，一定具备丰富的焊接经验，那么有没有针对6毫米厚度的q345d的焊接参数呢？” 唐安娜一脸茫然地反问：“啥叫焊接参数？ 王朝阳说：“好吧，你办公室旁的那几箱子的资料，我想参考一下可以吗？” 唐安娜看得出王朝阳此刻有些着急，便没有跟他开玩笑，说那些资料随便看，只要不告诉我你看了什么就行！ 王朝阳很欣赏唐安娜的鸵鸟政策。 得到允许之后，王朝阳便一头扎进唐安娜办公室旁的房间，开始翻看资料。 上次在帮唐安娜摆放资料时，王朝阳就注意到里面包含了大量的关于焊接工艺的书籍，那些书籍展示的资料毫无疑问都是道尔森的内部资料。 从这上百本的资料中寻找某个具体参数，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除此之外，王朝阳想不到其他办法。 从中午十二点一直找到晚上六点，王朝阳一直没找到需要的资料。 中间唐安娜给王朝阳送过几次水，但一直没有打扰他。到了晚上六点，唐安娜实在看不下去，来到房间里说：“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 王朝阳揉着肩后背说：“你要是想帮我的话，就帮我买一份饭吧！” 唐安娜大吃一惊：“你想晚上继续找？你不要命了！” 第562章 参数问题 王朝阳稍微活动一下自己的肩膀，笑着说：“我倒是不怎么累。要是没法尽快找出答案，我家里那位老爹和高军就快急死了！” 唐安娜说：“但你确定我这里一定有？要是找了大半天，就是找不到怎么办？” 王朝阳笑了笑说：“在没有找完之前说这话没有意义。” 唐安娜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离开办公室，去楼下买了两份饭上来，一份自己，一份交给王朝阳。 唐安娜只是去洗手的功夫，王朝阳那边已经把盒饭消灭干净，狼吞虎咽都形容不了他的速度。 “我看你真是疯了！吃那么快，不担心肚子疼啊，当初我的胆囊炎就是这么做下的！”唐安娜撇了撇嘴，见王朝阳不理自己，只好吃完饭，把剩下的餐具拿走。 唐安娜觉得自己应该讲义气，既然王朝阳决定连夜找资料，那么她就奉陪到底，便一直留在办公室。 但没什么事情可做，唐安娜只坚持了一会儿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不知过了多久，一觉醒来，唐安娜发现已经到了晚上11点，而隔壁的灯一直亮着。 唐安娜来到隔壁，发现王朝阳依然在闷头看书，他周围的书已经摞成小山。 推门进去，唐二娜喊道：“喂喂，你真的不要命了！无非是一份资料，早一天和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赶紧停，该休息啦！” 王朝阳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眼睛说：“还有最后几本就要找完了。” 唐安娜咧着嘴说：“如果最后几本也没有呢？” 王朝阳耸耸肩道：“那我就死心。” 唐安娜见书架上只剩三四本的样子，便决定留下来陪王朝阳一起找，又用了将近二十五分钟，最后几本书看完，王朝阳叹了一口气说：“这回我真死心。” 唐安娜也叹了口气问：“那现在你打算怎么跟你爹汇报？” 王朝阳说：“只能实话实说。” 唐安娜说：“也只能这样了，你能做的事情已经都做了！” 两人离开储物间，回到唐二娜的办公室，喝了口水，王朝阳准备离开。然而就在王朝阳准备离开办公室时，目光被唐安娜的桌角吸引。 在唐安娜办公桌的桌脚下面，压着一本书。 王朝阳奇怪，那本书为什么要放在桌角下面？ 唐安娜恍然一怔说：“地面不平，用它来垫桌子。” 说到这里，唐安娜突然不好意思笑了笑说：“你要找的东西不会就在这本书里吧？” 王朝阳说：“赶紧拿给我看看，如果就在这本书里，我非跟你绝交不可！” 唐安娜咧着嘴说：“你可别，我又不是故意的！” 随着开玩笑，唐安娜弯腰拿起那本儿书，递给王朝阳。接过书后王朝阳开始浏览起来，浏览过程中唐安娜一动不动地盯着王朝阳，一副期待着奇迹发生的样子。然而看完之后，王朝阳摇了摇头说，奇迹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 唐安娜摇着头说：“唉，还以为奇迹能够发生呢！” “等一等！” 就在王朝阳准备把这书递回去时，目光被目录中的一个章节吸引。 那目录虽然是英文的，但是王朝阳看得出那是一篇有关焊接参数的参考文献。 “怎么回事？”唐安娜紧张起来。 王朝阳没有回答她，迅速把书翻到参考文献的页码，从上到下阅读完毕，王朝阳的眼睛亮了起来！ 唐爱娜急忙问他，这篇文章是否有用，王朝阳说要说有用也有用，要说没用也没用。 唐安娜恼道，到底有用没用？ 王朝阳说，这篇文章里面没有想要找的焊接参数，但却以技术推论的角度，介绍了该如何确立焊接参数。 唐安娜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脑门，把刘海压到头顶，像一盆茂盛的韭菜。她不解地问道：“这话是啥意思？” 王朝阳说：“你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 “你成心刁难我是吧？唐安娜生气地喊道，虽然她一直在恶补传统文化，但是完全不知道王朝阳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朝阳解释说：“意思就是说，这个文件里没有直接告诉我参数是什么，但却介绍了推演参数的方法。” 唐安娜眼睛瞪得溜圆，说：“知道的方法就能确定参数了，这真是好玩意儿啊！” 王朝阳却没有露出笑容：“还不可以这么说。这篇文章中所介绍的推测方法是纯理论的，没有经过实际验证，要不然你们道尔森也不会把文章刊登在参考文件上。” “不过作为设定焊接参数的参考，还是很有指导意义的。这本书我暂时拿着，明天就回厂子做几个实验。”王朝阳道。 唐安娜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我很好奇，如果做完实验仍然无法确定焊接参数，你会怎么办？” 王朝阳想了想说：“如果仍然无法确定焊接参数，那我会去找葛庆利教授帮忙。” 唐安娜眨了眨眼睛又说：“那如果葛庆利教授也没有办法呢？” 王朝阳回答说：“那我会去联系燕山钢厂的罗经理，看他那儿有没有路子。” 唐安娜又说：“如果燕山钢厂也没路子呢？” 王朝阳瞪眼：“这么咒我，太不够朋友啦！” 唐安娜捂着嘴笑了一下说：“你还真是有一股子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劲头，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放弃？我可是听你说过，其实只要把材料厚度从6毫米改成8毫米，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改材料厚度多简单，干嘛要自找苦吃啊？” 王朝阳：“这是一名工程师该有的自我修养！” 唐安娜嘴撇到一旁：“少扯！” 王朝阳突然反问道：“你一定是没谈过恋爱，对吧？” 唐安娜立即骂道：“你说什么呢？这跟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王朝阳笑吟吟说：“这事跟谈恋爱的道理是一样的，全凭自我修养。如果你将就一次，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就，到最后自己就成了一个含含糊糊的人，而你的恋爱对象也一定是一个含含糊糊的对象。只有凡事追求完美，才能找到真爱啊！” 唐安娜吐着舌头：“好酸，大男人谈完美！” 王朝阳淡然笑了笑。唐爱娜撇了撇嘴说：“照你这个话的意思，谈个恋爱还不被累死？” 第563章 焊工难求 王朝阳摇着头说：“真正的恋爱不会感觉到疲惫，即便疲惫也会苦中寻乐……哎，没有体会恋爱幸福的某些人，你不会理解这种感受的！” 唐安娜顿时炸毛：“王朝阳，你故意的！” 王朝阳说：“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当真啊！”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便带着那本道尔森内部资料返回红星厂厂区，在此之前，他已经详细研读过那篇参考文献。 文献中以纯理论的方式推测了焊接参数确定的方法，王朝阳根据这种方法进行了一些参数猜想。所猜想出来的结果，王朝阳写在一个本子上，一共有八种之多。 接下来，他们需要做的是利用这八种参数进行实际验证，然后分别检验焊接质量。 王嵩和高军自然会百分百支持王朝阳的做法，虽然这活儿费时费力。 这样一来经过，半天时间的实验结束后，一张无损检测合格的检验单，落在王嵩的手里。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厂长，我太激动了，怎么有种想哭的冲动！”高军挥舞这拳头。 “瞧你那熊样，这点小事就想哭！你瞧我……” “瞧你咋了，眼睛被沙子迷了？” …… 攥着最终结果，王嵩和高军一起返回办公室，这件事情的最大功臣是王朝阳，现在心情激动，俩人当然要其褒奖王朝阳几句。 然而推开办公室门后，高军急忙压下了嗓音，因为此刻的王朝阳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高军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盯着熟睡的王朝阳，看一会儿目光回到王嵩身上，比着自己的大拇指说：“我这个大侄子，绝对行。” 王嵩伸出一根手指“嘘”了一声说：“咱俩先别打扰他，听说他昨天晚上后半夜才睡，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高军点了点头说：“那咱老哥俩也去休一会儿了！” 俩人正要关门时，王朝阳突然醒了，抬起头来说：“爹，高叔，你们来的正好，我还有事情要跟你们商量。” 王嵩和高军进了办公室，王嵩说：“你就不想问一问那焊接参数的事情？” 王朝阳笑了笑说：“看您老哥俩的表情我就知道，焊接参数已经搞定了！” 高军大声说道：“对呀，这真是雪中送炭，朝阳大侄子这次多亏了你。”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也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这个方法还是从人家道尔森的资料中看到的，碰巧算对而已。” 高军说：“这可不是碰巧，别人可看不懂道尔森的资料，乖乖那么多西洋文，我看一眼就得蒙圈！” 王朝阳谦虚地笑了笑。 高军挠着头皮，奇怪地说：“为什么道尔森的内部资料有这种方法，华东特种设备厂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呢？按他们的意思，行焊接测评要一年多！” 王朝阳解简单解释了一下焊接测评和道尔森的内部资料的差异之处，前者是在充分考虑变量之后进行的特定实验，而后者是纯理论的推测。 道尔森的方法说起来，并不能成为行业的公认方法，只是参考而已，只不过碰巧适用于红星厂的问题罢了。 高军摇头晃脑地说：“搞不懂，还是搞不懂，但无论如何，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接下来就可以甩开膀子搞生产啦！” 王朝阳问：“其他问题也都解决了？其实这几天在考虑焊接参数的同时，我还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重型起重机项目的零配件，生产场地在咱们红星厂，包括机加工，也包括焊接。机加工方面没有任何问题，但焊接的准备充分吗？还缺焊工吗？” 高军用指了指王朝阳说：“我说大侄子，你都快神了，每次说话都能说到点子上！焊工的数量确实不足，这阵子我正加大力度招聘新的焊工呢！” “招聘情况怎么样呢？”王朝阳问。 “不太乐观。” 高军摇了摇头说：“现在好的焊工都被那些大型的国有企业笼络着，在社会上找工作的焊工一般都是二把刀，不顶事。这件事我跟厂长商量过，打算先不论对方的手好手坏，先把人招上来，顶多以后下功夫培养。” 王朝阳非常了解好焊工的可贵之处，不仅仅这个年代，放在后世一名优秀焊工也是不可多得的！ 所以，以后若想在重工行业立足，一大批优秀焊工几乎是必不可少的！ 王朝阳考虑片刻说：“我觉得这个思路会有隐患，重型起重机产品的结构特点在于，绝大多数零件儿都使用焊接的方式装配，对焊工的技术要求以及工作强度要求都非常高，新手很难适应，培训也未必来得及。” 因为王朝阳说这番话时语气比较严肃，高军那边也认真考虑起来，事实上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有一段时间了。好的焊工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是机械类厂子长期面临的问题。其中的关键点在于，焊接一般是不可逆的装配过程，必须一次成功，如果无法一次成功，那就意味着报废！ 想到这里，高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看来焊工的问题确实不好解决，得多动些心思……” 而这时王嵩说：“朝阳，咱们手上好焊工不多，但我知道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一定有，能不能借米下锅？” 王朝阳说：“您的意思是说，跟朝海农机或者龙岩重工借人。” 王嵩点了点头说：“这或许是个办法。” 王朝阳考虑了一会儿说：“我回南阳市就去谈。” 因为心里一直挂记着焊工的事，王朝阳回南阳市后，只在办事处略坐一会儿，便起身前往长海农机。 见到马三元之后，王朝阳也没过多客气，直接提出跟他们借一批优秀焊工的打算。 而马三元也没有跟王朝阳客气，直接摇着头说：“不行。” 王朝阳一怔：“为啥不行？” 马三元说：“你这想法很好，但是我几乎可以肯定，行不通！至于行不通的理由，那就太多了……” 第564章 沾赌 遭到马三元的明言拒绝，王朝阳略感奇怪。马三元进一步解释说，长海农机一个国有企业，这里面的工人都是有编制的，而你们红星厂只是一个私营企业，工人不是说借就能借的！ 一听这话，王朝阳顿时有些火大，“借又不不白借，我可以给他们双倍工资。我打听过你们长海农机的焊工，就算好手一个月也就是七八十，到了我那边我敢保证每个月不低于一百五！” 马三元苦笑了一声说道，你说到正题上了，之所以不能借给你，也是因为钱的事。 同样的焊工在长海能机工作，七八十一个月，到了你们红星厂就变成一百五。这对焊工来说或许是好事，但对我们长海农机可未必是好事，首先第一点，其他焊工知道这事恐怕要闹情绪吧？ 王朝阳说老马同志，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搞改革，搞解放思想，您的思想也该解放一下呀！市场经济，多劳多得，这道理很简单嘛，同样的焊工留在你们长海农机每天磨洋工干不了多少活，每个月拿七八十也不少，但到了我们红星厂，给他一百五那是因为他能创造出足够的价值！ 在说这番话时，王朝阳的情绪有些激动。 马三元伸手拦住了他说：“朝阳你不用跟我喊，我跟你说一件事情吧，就是上个月才发生的。” “就在上个月我们总部那边由于有一个项目急需焊工，便通过总厂办下达调令，调走了我们的一个焊接班。焊接班一共7个人，因为着急总厂特意派车把他们拉回去的，然而就算这么着急，这7个人被送回总部后，连焊枪都没碰又原封不动的送他回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朝阳摇头，说为什么？ 马三元解释说，我们这边送过去的焊工班班长是一位八级焊工，到了总厂那边被安排到一个六级焊工的手下，然后人家就有意见了，你一个六级焊工凭什么领导我八级焊工？ 总厂那边焊工觉得他级别虽然不够高，但是他来自总厂，天子近臣嘛……然后俩人就因为谁领导谁的事吵了起来。 当然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更关键的就是你刚才提出的问题，待遇该怎么算。我们南阳市这批这批焊工的待遇普遍要比总厂焊工低，每个月低大约二十块钱。然后我们焊工就提出意见了，既然到总厂那边干活，那待遇应该按照总厂的待遇给吧，该把差额补上！但总厂那边不同意，因为人虽然在他们那里干活，但是编制仍然属于南阳市，所以只能按照原来的待遇，然后我们的焊工又有想法了，既然是按照南阳市的待遇给，那他们就应该回南阳市干活，凭什么抛家舍业的去外地干活？ 就这样双方就几个关键问题谈不妥，结果到最后只能把我们这批焊工班送了回来。 说完，马三元摇着头叹气。 王朝阳苦笑了一声，说：“这形式主义害死人！这群人谈待遇谈权利，难道就没有人谈如何完成工作吗？一个厂子无论是南阳市也好总厂也罢，最关键的都应该是保质保量的把活儿干好，这难道不是最关键的吗？” 马三元继续叹气说：“你说的问题我知道，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活儿是公家的，而待遇是自己的，具体到某个人，谁也不会大度。” 王朝阳说：“工作完不成，企业就活不下去，企业活不下去，哪有钱给他们工资，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没人知道？” 马三元继续苦笑说：“道理虽然简单……但是我只能说积重难返，积重难返啊！” 王朝阳说这就是吃大锅饭的弊病啊，说到这里，王朝阳又略带开玩笑的语气说：“马总工，说出来您别不信，我们红星厂一个好手车工的工资比您都高，而且不是一星半点哟！” 马三元笑了笑说：“这事我知道，你们红星厂的待遇高，这是全市都出了名的，但我羡慕不得呀！” 王朝阳说既然羡慕，要不马总工也来我们红星吧！只要您来我们红星，一准最高待遇，在红星办事处工作！马三元连连挥手，骂道你小子到底是来干嘛的，怎么挖起我的墙角啦？ 王朝阳摊了摊手说：“那好吧，您说的情况我了解，看来从您这里借焊工是不可能的了，就算我白来一次吧！”马三元此刻伸手阻止道：“你别着急，虽然厂子里的焊工没法借给你，但我有一个别的主意。” 王朝阳说：“什么主意？” 马三元说：“你还记得你那位好朋友陈祥龙吧？” 王朝阳说：“我当然记得，那可是我的小时候的好朋友，他在你们厂子干的挺好吧？不过有一段时间没联系过了。” 马三元说：“他出事儿了……现在已经不是长海农机的职工。” 王朝阳吃惊：“陈祥龙出什么事了？” 马三元叹了口气说，那我就长话短说吧，你这位好朋友进我们长海农机之后的工作表现还是不错的，没用多久就被当成组长，而他那手活干的也不错，但没过多久，陈祥龙的心思就不在工作上了，总是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最后……最后似乎是因为赌博欠了别人的钱，被别人堵到场子大门儿揍了一顿，这事情的影响非常恶劣，他已经被开除了。 说到这里马三元流露出歉意，当初是王朝阳把陈祥龙介绍过来的，如今这情况，多少有些对不住人家。说完话，马三元问：“哦对了，陈祥龙没去红星厂找你吗？其实我也觉得这个陈祥龙挺可惜的，他离开厂子时我特意送他，跟他说可以去红星厂找你。”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他没有去找我。” 马三元沉默片刻说：“可见他还是很要面子！” 王朝阳却忍不住拍一下桌子说道：“如果要面子就不应该再粘赌！他的前半辈子几乎被赌博毁掉，怎么就不知道悔改呢？” 马三元说：“我不想说赌博的事儿，我是想说陈祥龙却是一个焊接好手，如果你能把他招到红星厂，是帮你们自己，也是帮他，要不然那小伙就废了！” 第565章 遭遇 王朝阳点点头，感谢了马总工的指点，决定好好想一想陈祥龙的事。 离开长海农机后，王朝阳车速控制的很慢，脑子里一直在想陈向龙的事情。陈祥龙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儿，双方感情特别深，但让王朝阳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要再次沾染赌博，放着自己大好的前程不顾！ 而想到这里，王朝阳略有几分自责，因为他依然记得上次跟陈祥龙见面时，已经意识到陈祥龙变化的苗头，还记得当时陈祥龙请客吃饭，跟社会上的人称兄道弟，俨然已经要走上歧途……当时如果能够及时劝上他一句，会不会悬崖勒马呢？ 刚才跟马三元讨论问题时，用到了一个词叫积重难返，那么用在陈翔龙身上同样合适，到了现在陈祥龙还能回来吗？ 王朝阳正想的出神时，突然听到车子外面砰的一声，隐约觉得似乎撞上什么人了，便急忙踩下刹车，开门下了车，跑到前面看果然有一个人被自己撞倒，王朝阳急忙跑上去搀扶那人。 那人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倒在地上打滚儿，嘴里喊着“撞人了，撞人了，开车的快要把人撞死了……” 王朝阳有些汗颜，刚才想事情想得入神，但是他清楚的记得车速非常慢，绝不会把人撞成这样，难道从这个年代就有人开始碰瓷儿了？ 那人甩开王朝阳搀扶手，继续躺在地上打滚，而从裂开的军大衣可以看到那人只有一条腿。 看到对方落魄的样子，王朝阳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陈祥龙时的样子，同样是落魄，便不想跟对方计较，蹲下来说：“喂，不用再装了，你无非是想要钱嘛，想要多少直接说个数，免得你躺在地上着凉。” 听王朝阳说完，那人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因为满脸都是渍泥，还有乱糟糟的头发遮挡，王朝阳看不出他的面貌，但是不知怎的那人二话不说，扶着自己的拐杖，站起来就走。 他只有一条腿，拐杖用又用得不太灵活，没跑两步又摔倒在地。 王朝阳更加奇怪，这碰瓷儿的是怎么回事，配合他给钱，他反倒害怕了。 王朝阳几步追上去，抱着可怜的心态打算给他点钱，那人去用一只手捂着脸，另外一只手猛挥了几下，说：“你走你走开，我不要你的钱，你赶紧走开。” 听到这里，王朝阳有些奇怪，因为对方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王朝阳抓住对方遮脸的手，仔细看了一下，大喊一声：“陈祥龙？” 那人挣脱王朝阳的手，继续捂着脸大声说：“你认错人了。赶紧离开，我不是什么陈祥龙，你认错人了！” 但王朝阳确信自己没有认错，对方就是陈祥龙。 不顾对方的反对，王朝阳强行把陈祥龙扶到路边，而在坚持一段时间后，陈祥龙没有了力气，用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 王朝阳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默默地在一旁等着，等陈祥龙哭完，王朝阳才开口问道：“我从马总工的口中知道你的事情，又是因为赌博！你怎么会少了一条腿？” 陈祥龙用力的抵着自己的头，两只手抱住那条已经被截掉一半的大腿，眼圈再次泛红，但是这一次陈祥龙没有继续哭，而是咬着牙说道：“我后悔呀！” 王朝阳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祥龙这才缓缓的说出了他的经历，在得到长海农机的工作之后，他因为表现优异，很快被升为了焊工班的班长，但没过多久，他便跟社会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结交。经常一起吃饭喝酒，并且还交了一个对象。 没过多久，陈祥龙跟那女人同居，并重新染上赌博，虽然曾经他发誓再也不沾染赌博，但是人到了某些时候是忍不住的。 跟绝大多数的赌徒一样，刚开始玩儿时会偶尔小赚几把，但是在那之后就会陷入无限的输钱和借债的恶性循环之中，最终陈祥龙欠下巨额赌债，失去了长海龙居的工作，也失去了他的女人。 在离开长海农机时，马三元虽然跟他讲可以去红星厂找王朝阳，但是这个时候的陈祥龙哪有脸再见王朝阳？ 在离开长海农机之后的第一天，陈祥龙在马路边上坐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喝了酒，迷迷糊糊地去了他原来女人的家中，隔着窗户听到了一个令他愤怒的事实！ 房间里面有四人正在玩牌，其中三个都是他当初的铁哥们，而另外一个则是他的前女友，在对方交谈中陈祥龙得知，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四个一直在做局骗陈祥龙的钱！包括那个女人，连感情都是骗的！ 得知真相那一刻，陈祥龙感觉自己的心快要炸了，他随手捡起半块砖头，冲入屋内拼命！ 然而结果，却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讲述完这一番经过后，陈祥龙的眼睛再次湿润了，他用一只手拍着自己断掉的大腿：“我恨啊！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那个臭婊子，如果当初没有认识那三个混蛋，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王朝阳沉声问道：“你就不该恨你自己吗？” 陈祥龙沉默不语。 王朝阳继续说道：“在赌博这件事情，你已经吃过一次亏，为什么要重蹈覆辙？因为口袋里有钱了，曾经的教训就无足轻重了？” 前面几句话，王朝阳的语气非常生硬，因为他把陈祥龙当好兄弟，所以怒其不争！到了后面，语气稍微缓和，拍了拍陈祥龙的肩膀说：“还记得小时候，咋俩一起跟村里老先生学书吧，当时有一句话我总是背不下来，而你一遍就记住了，你还记得吗？” 陈祥龙迷糊着眼睛说：“你想说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王朝阳说：“没没错儿，就是这句话。当时因为这句话，我还被老先生打的手心儿呢！” 陈祥龙脸上出现一丝笑意：“然后我帮你报仇，往老先生的垫子下面塞蛤蟆，把老先生吓得闪了腰，结果后来我被我爹胖揍一顿！” 第566章 握住焊枪 王朝阳感慨道：“好多事情，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真快……” 陈祥龙说：“想想小时候的生活，多么的无忧无虑。如今咱俩完全不一样了，我每天活在鲍鱼之肆，你每天活在幽兰之室。” 王朝阳说：“也不能完全这么说，环境可以改变人，人也可以改变环境。” 陈祥龙说：“我知道你想说的意思，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如果不是我自己自甘堕落，是不会遇到那些人渣……我现在这个样子，又何尝不是人渣呢！” 王朝阳说：“只有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你才能重新站起来。” 陈祥龙苦笑起来说：“这话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王朝阳喝道：“谁说没有希望？你只是断了一条腿，但是你还有另外一条腿，你还有两条胳膊呢？” 陈祥龙的情绪极为消沉：“那有什么用，无论如何我已经是个残疾人了，我四肢健全时都活得像个乞丐，我现在变成残疾人，还哪有什么希望？你来告诉我，我的希望在哪里？” “我没有希望，我的归宿就是这冷冰冰的大街，在大街上做一个人人都可以践踏的乞丐，能活一天算一天，等哪天死了才算解脱！” 王朝阳伸手按住浑身颤抖的陈祥龙，降低了语气说：“你曾经是一个优秀的焊工对吗？” 陈祥龙没有回应。 王朝阳说：“焊工只要有双手就行，来我的红星厂，这就是你的希望！”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陈祥龙的双眼亮起来，不过很快他又摇头说：“还是算了吧，我整个人已经废了，我的两只手连焊枪都拿不稳！” 王朝阳有些愤怒：“绝对不要轻易给自己下结论！” 陈祥龙说：“我没有轻易给自己下结论，我了解我自己，我已经是个废人了。绝对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 听到自己曾经的好兄弟说出这样丧气的话，王朝阳怒道：“难道你想一直这样等死吗？” 陈祥龙大声喊道：“我就是这么想的，你走吧，不要再劝我了。” 王朝阳却已经不再听陈祥龙的话，直接把陈祥龙强行扶起来，并塞入车中。砰的一声把门关死，王朝阳开车就走。 陈祥龙在后面用力的拍打车门，打算下车，但王朝阳已经把门锁死，他下不去。 “闭嘴，也别再挣扎，不想继续以碰瓷儿为生，就听我的！”王朝阳。 “不用你管！开门！”陈祥龙喊。 王朝阳猛地一脚踩住刹车，回头说：“祥龙，还记得小时候咱俩一起在村子里玩吧？无论是逮兔子还是掏鸟蛋，哪次不是我拿主意？并且事实证明每次我的主意都是对的！从小时候你就是我的小弟，一辈子都是我的小弟，所以你必须听我的，而现在也一样！” “你想怎么堕落都可以，但我不允许！”王朝阳喝道。 陈祥龙沉默下去。 王朝阳重新启动汽车，朝红星厂方向开去。过了一会儿，听后面陈祥龙说：“胡说八道，逮兔子你确实比我厉害，但要说掏鸟蛋，哪次不是听我的？” “就算这样，我也是你哥！” “切，仗着比我大几个月就当哥！” 王朝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坐在后排的陈祥龙也笑了出来。 然后车厢里重新进入沉默。 王朝阳没有回头，开口说道：“其实这次来找你，也并不是完全要帮你，现在我们红星厂遇到一些麻烦，需要你帮忙。” 陈祥龙奇怪地问道：“你们能遇到什么问题？” 王朝阳说：“我们现在有一个大项目，急需优秀焊工。然而好的焊工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我听马总工说你是一把好手，所以你必须要帮我一把！” 陈祥龙沉默很久才开口说，“朝阳哥，但我现在真的不行了，我的手真的已经拿不稳焊枪了！” 王朝阳说：“不要这么想，你认为你行你就一定行，我相信你，你也一定要相信你自己。” 王朝阳开车直接来到高军的厂子，只是给高军简单介绍了一下，王朝阳便立即把陈祥龙带到车间。叫人准备好焊机，放在陈祥龙面前，王朝阳一伸手说：“这是你的舞台，应该由你自己做主！” 陈祥龙扔掉自己的拐杖，缓缓地蹲在焊机旁边。他用一只手拿起了焊枪，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台焊机，动作十分的轻柔，仿佛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不过在抚摸之后，陈祥龙放下焊枪对王朝阳摇了摇头说：“朝阳哥，你真觉得我行？” 王朝阳说：“我很需要你，红星急需优秀焊工，所以你必须行！” 陈祥龙再次拿起焊枪，发现手抖个不停，他便用两只手同时握住焊枪，然而即便这样依然抖个不停。 陈祥龙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那把焊枪，但是无论都无法稳住。 他将焊枪扔在地上，大声说道：“朝阳哥我不行，我真的已经不行了。” 看到陈祥龙额头的汗水，王朝阳轻声说道，不要着急，这段时间你可以一直留在厂子，高叔会照顾你，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家。什么时候你准备好了，重新拿起焊枪。” 陈祥龙眼圈红了，用力地点头。 王朝阳又找到高军交代一下陈祥龙的情况，这才返回南阳市办事处 焊工数量不足的情况依然没有得到解决，王朝阳决定去找赵立川商量。 跟长海农机的情况一样，龙源重工同样是老牌国有企业，跟龙源重工借焊工将会面临相同的问题。 果不其然的是，听完王朝阳的要求，赵立川有和马三元相同的顾虑。 但龙源重工是解决焊工问题的唯一渠道，王朝阳不想半途而废，便让赵立川帮忙把焊工约过来，王朝阳打算亲自跟他们谈。 经过赵立川的协商，第二天的中午，五名焊工过来，当天中午王朝阳请他们吃了饭，在饭桌上发表了一番讲话。 王朝阳开门见山地问他们第一个问题，想不想凭本事多赚一些钱？ 得到焊工们肯定的答案后，王朝阳笑道：“那就听我细说！” 第567章 解放思想 王朝阳接着说，既然五位想凭本事赚钱，那么就不要讲资历，也不要考虑职务，资历太老不能当饭吃，职务再高不能当钱花。说完这句有些打消积极性的话后，王朝阳向五名焊工介绍红星厂的情况。 红星厂并非新厂，但却迸发着勃勃的升级。并且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私营企业。在这里绝对没有国有企业的论资排辈，也同样，工作也同样不等于铁饭碗。劳动成果是拿到报酬的唯一原因，红星厂一向奉行的都是多劳多得的原则。 听完王朝阳的话，五名焊工显然都动心了，不过他们的顾虑也非常明显，那多劳多得的背后便是少劳少得，甚至不劳不得，这对于他们惯有的铁饭碗的想法是无法接受的。 “我再补充一句话吧！”这时候赵立川说“你们这次被借调到红星厂，只是临时对应重型起重机项目，你们在龙源重工方面停薪留职，这意味着当红星厂的项目结束后，你们还可以回到龙源重工。” “也就是说，即便我们去红星厂赚了快钱，龙源重工的铁饭碗还在？”焊工中的一名问道。 “可以这么说。”赵立川肯定地答复。 “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我同意去红星厂干活！”焊工们纷纷同意。 在得到五名焊工一致同意之后，王朝阳和赵立川相视一笑，一来是因为解决了焊工人手问题，二来却是苦笑。 如今国家的主基调是改革开放和解放思想，然而工人们铁饭碗的思想还是没有得到彻底解放，如果不是最后赵立川答应他们停薪留职，那么恐怕五名焊工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赵立川对此评价说，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工人们思想禁锢，国家的策略可以提出，但思想上的转变却需要慢慢来达成。在过去的近几十年里，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里的人们经受了太多的动荡和苦难，他们心中有强烈的不安感，而正是因为这种不安感，铁饭碗的概念才在他们脑海里根深蒂固的。 工人们普遍偏于保守，他们所考虑的是如果风雨再次来临，不至于风雨飘摇支离破碎。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由此可见作为创业者我们，仍然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做，既然铁饭碗的想法是根深蒂固的，那么我们就要循序渐进的让工人们知道，铁饭碗只保得住饭碗，但想吃饱吃得好是绝对不可能的。 要通过各式各种做法实际行动让他们知道，必须充分调动起所有工人的积极性，生活才能彻底改变，这个国家的面貌才能彻底改变。 赵立川不可思议的看了王朝阳一眼，朝阳老弟，如此高谈阔论，你颇有几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觉悟！ 王朝阳笑着说，不敢这么说，我的境界没那么高，只是在关心我们厂子的切身利益罢了，工人们的思想不解放，积极性就无法提高，无法充分发挥出来，那么整个红星厂的生产力就无法提高。 当然，如果说红星厂能够以点带面，通过我们的一些行为影响一大批新时代的工人，那我也不否认。 古人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想要管全国的事儿，就要首先把自己的事儿弄明白。说句白话，做好自己就是给国家做贡献。 赵立川比着大拇指说，这句话说的漂亮，做好自己就是给国家做贡献。 离开龙源重工办事处，王朝阳带着五名焊工返回红星厂，因为高军一直在焊接车间里，王朝阳便带着五名焊工直接来到焊接车间。 高军正带头练习焊接技术，当介绍完这位手拿焊枪穿着普通工人衣服的人就是分厂厂长时，新来的五名焊工均是惊讶不已。 作为一个分厂的最高领导，不应该穿着体面的衣服，在干净的办公室里喝茶水吗？怎么弄得跟普通工人一样？ 高军作为这个行业的老人，一眼就看出五名焊工心里所想，便哈哈大笑一声说：“我们红星厂可不是那些老牌的国有企业，在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得干活，只有干活儿才能挣得多，才能吃得饱啊！焊工是我们最缺的，所以我这个分厂领导也得亲自上马！五位新来的兄弟，你们也要早早习惯这种想法啊！” 听完这番话，五名焊工感到震撼。 接下来高军派人去安顿五名焊工，不多说。王朝阳进入车间时已经看到陈祥龙正在一个角落练习焊接。 王朝阳走过去，本想询问情况。但陈祥龙一门心思在焊枪上，并没有意识到王朝阳的靠近，这一大早上的，陈祥龙额头和脖梗上面已经满是汗水，可见他很早就开始练习了，焊接用的材料在他旁边堆成小山一样。 “朝阳，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陈祥龙发现了王朝阳。 “看样子你已经想通了？”王朝阳笑着问道。 “也谈不上想通，但却想明白了，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我的人生已经跌到谷底，那么只要能混口饭吃，还有什是什么不能做的呢？我现在没了一条腿，但我的两只手却是完好无损的，这首焊接技术是我安家立命的技术，当然能捡回多少就多少了！”陈祥龙平静地说出这番话，语气平淡没有任何的怨念。 能够说出这番话来，说明陈祥龙已经从原来的情绪中走出，王朝阳心里非常开心。 “以谦卑的心态对待生活，以谦谨慎的态度对待工作，这些从来就不是可耻的事情！祥龙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你不会比任何人差！你在红星厂的定位也绝对不是混口饭吃！我坚信你一定能成为这个车间里最优秀的焊工！”王朝阳道。 陈祥龙呵呵地笑了起来：“其实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没好意思说罢了。昨天我花半天时间了解别人的水平，不是跟你吹，以前我带的徒弟都比他们的技术强呢！” 王朝阳也笑了起来说：“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陈祥龙吗！” 第568章 必有主峰 生产筹备工作由老爹和高军把关，王朝阳并不担心，接下来他便把主要精力放回在办事处那边。 办事处这边的工作重点是细化设计，以及跟道尔森和龙源重工进行的对接。 跟道尔森的技术对接，由王朝阳全部负责，而跟龙源重工的技术对接已经交给方宇来做。凡是亲力亲为，绝非明智之举，所以从一开始王朝阳就注意培养新人。 因为项目进展关系，赵立川决定组织所有相关人员去沧河大桥的建造地址，进行实地考察。王朝阳觉得这个举动非常有必要的，便带方宇等人一同前往。 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娄老师在听说去实地考察，竟然主动同去，王朝阳当然欣然同意这个要求。 苍河是省内比较着名的河流之一，根据介绍得知苍河大桥的选址是未来的交通枢纽。这条大桥如果能够建成，将在极大程度上减少车程。整个项目分为三期将持续八年左右，最终将建成三座横贯东西的桥梁，这也是全省推进发展的重要举措之一。 沧河大桥前期的筑基工作已经在进行中，众人抵达建造地址时，看到的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场面！ 赵立川约了甲方工程师进行碰头会，双方就技术要求进行现场讨论。王朝阳对于大桥的建造并不熟悉，所以重点关注的是和起重机有关的点，不过王朝阳注意到，娄新慈似乎对大桥很感兴趣。 此前在娄老师交谈时，得知他有过钢结构大桥的建造经验，可见此言不虚。但同时王朝阳奇怪的是，娄老师表现得很感兴趣，但自始至终都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讨论结束，返程阶段。 众人坐在中巴车上，赵立川心情大好。他把苍河大桥的公示文件阅读一遍，然后大声说，这个项目如果能够顺利完成，那么车上这些人都能载入史册！ 王朝阳笑道载入史册不现实，但积累成功经验还是可以的。 赵立川点点头说看目前的状况，顺利完成应该没有问题。王朝阳把手摊开说，只要不再有钱上的问题，就问题不大。 赵立川说朝阳老弟可不能这样哭穷啊，我听说你上次只身前往上海一趟，就把设备款项问题给解决，难道红星厂现在还差钱吗？ 王朝阳说缺钱是我们一直面临的问题，现在项目组加上前期准备，设备购入和厂房改造，这每一笔都是不可小觑的花销啊，然而能够给这个项目输血的只有原来的机加工产品，严重的入不敷出啊！所以赵经理要是有机会，一定要从龙源重工那边想想办法。 赵立川笑着说，朝阳老弟还真实不浪费任何哭穷的机会啊！ 王朝阳也笑呵呵地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我要是不哭穷，赵经理不知道我们的处境有多难。 赵立川笑声变成了苦笑，说他理解红星的苦衷，，只要冯新刚不给你们找麻烦就没问题。 提到冯新刚，这段聊天也就结束了，因为冯新刚已经给红星厂制造了太大的麻烦，但由于他是侯青海安排的人，不好当众评论，众人只好选择沉默。 返回南阳时候，在其他人都下车，赵立川把王朝阳留在车上，说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他讲。 王朝阳留在车里。 赵立川轻轻吸了一口气说：“朝阳老弟，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 王朝阳奇怪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赵立川说：“项目到了现在，一切都步入正轨，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实，但同时也意味着咱们停不下来！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一直往下走，还是那句话，对于龙源重工只是一个项目而已，但是对红星厂来说却是一条崭新的道路，而且是一条不归路！” 王朝阳笑了笑：“知道，赵经理的好意我理解，放心，我不是盲目做决定的人！” 赵立川说：“无论如何，这个项目的前途都充满太多未知因素，在车上谈到财务问题，其实我有半句话没说出来。重型启动机项目要说有多少利润在，并不见得，我认为朝阳老弟之所以坚定不移的选择走下去，看中的并不是利润，而是项目前景，对吗？但项目的前景真的光明吗？” 王朝阳说：“我相信前景是光明的！” 赵立川说：“如果是光明的，那么苍河大桥重型起重机项目，必然会让红星厂一炮打响的契机，让你们成为行业中的翘楚，今后你们的订单和利润都会呈井喷式发展。我曾经简单预估过，数量级绝非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极有可能是千万级别！到那时候，你们红星厂就可以和我们龙源重工以及长海农机并肩！” 王朝阳笑了笑说：“赵经理的眼界很宽嘛！到那时候无论是发展还是融资，就都容易很多了，再也不会有资金问题了！” 赵立川却没有继续笑下去，而是严肃地说：“朝阳老弟，跟你说这番话绝对不是给你唱赞歌，我是真心提醒你，一定要谨慎！一个民营企业若在短时间内迅速得到扩张，那么有一系列问题相应蹦出来，例如如何管理，如何对应井喷式的业务量，如何对应巨增的利润，这些都是问题！钱是一把双刃剑，获得钱的速度太快，往往也是致命的！” 王朝阳深知能跟自己说出这番肺腑之言，赵立川确实把自己当真正的朋友看待。 王朝阳坦言说：“如果你问我是否有100%把握能够成功，那么我不敢说，但我知道趋势是这样的。国家的改革开放在不断深化，国家经济的发展也即将进入高速发展阶段，大势所趋，无人能挡！” “万山磅礴，必有主峰。大江滔滔，总有潮头！我们红星厂虽然只是个民营企业，但有信心做那座主峰，做那个潮头！” 赵立川沉默片刻说道：“同样的，你听说过枪打出头鸟这句话吧？” 王朝阳看着赵立川反问道：“你话里有话？” 第569章 压制红星 赵立川说：“红星厂的发展势头，已经不是一个南阳市能装得住的。原本的机械行业由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并驾齐驱。这两家由于多年的发展已经形成固定的业务边界，彼此相安无事，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红星厂作为后起之秀，崛起势必要影响到长海农机和能源重工的业务范围，井水和河水你们都沾，起得太快，可能会遭到压制的！” 王朝阳说：“赵经理，不是可能，事实上我们已经开始遭到压制了。” 赵立川看了他一眼，保持沉默。王朝阳接着说：“上次去借调焊工，我首先跟长海农机开口。马总工虽然没有名言，但是话里行间已经给我点明；反观龙源重工这边，虽然跟红星有合作，但你们的总经理却偏偏把冯新刚安插进来，恐怕早有他的打算。” 赵立川微微地点了点头说：“既然你把事情看得这么清楚，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红星厂跟龙源重工的合作还会持续，冯新刚能给你找一次麻烦，就能找第二次第三次，有总经理的授意，我也拿他没办法，这你心里要有准备。”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谢谢你的提醒。 事实上赵立川所提醒的事，王朝阳此前就有考虑。机械行业的格局来说，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两家并驾齐驱，红星厂作为后来者后起之秀，试图崛起，势必要遭到两者的打压，红星厂的崛起势头越足，这种打压的力度也会越强烈！ 然而王朝阳坚信，既然红星厂的崛起不可避免，那么打压也就同样不可避免。想要真正的崛起，就必须具有抗压能力。 现在看来，重型起重机项目趋于正轨，那么王朝阳也已经做好迎接打压的准备。 本次谈话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打压”降临。 全部的设计方案已经定型，红星厂也已经做好零部件的生产准备。然而就在这时，由龙源重工方面牵头，联合沧河大桥项目负责人开了一个问题说明会。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说明会上，龙源重工的代表冯新刚，当众发言说起重机整体使用的法兰材料，需要由45号钢变成16锰，理由是根据最新气象局记录显示，沧河地区的四季温度变化较大，原来的45号钢材料存在低温强度失效的可能，只能改用16锰。 冯新刚在提出这个意见之前，显然没有跟赵立川商量过，所以赵立川听到到这个消息直接拍案而起，质疑冯新刚信口开河！ 整个重型起重机所用到的法兰零件数百个，材料更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如此草率的决定？ 然而面对赵立川的质疑，冯新刚不以为意，反而反唇相讥说赵立川不应该意气用事，无论什么时候提出，都是用户方的要求，必须全力满足才行，况且这也是保证产品质量的重要举措。 赵立川不信任冯新刚的话，沧河大桥项目的负责人也在场，赵立川便请他当场证实，然而让赵立川无语的是，对方肯定了冯新刚的说法，这使得赵立川无言以对。 “我有两个问题。”自始至终都沉默的王朝阳这时开口。 “第一个问题，材料变更所产生的费用由谁来承担？” “第2个问题是，在这个时间点更改材料，势必会影响整个项目的周期，时间该怎么来调整？” 这两个问题毫无疑问是最关键的问题，临时改变材料既会影响成本价，又会影响时间，王朝阳的问题提到了点子上，不过狡猾的冯新刚此刻却摊开双手说他并不是项目的负责人，他只是负责把传达消息，至于时间和钱的问题该由你们自己来考虑。 王朝阳暗骂一声无耻，冯新刚此举如同抛出一个重磅炸弹，炸弹炸弹伤害完全由红星厂承受，因为无论是项目时间还是全部法兰生产，都是红星厂来负责。 不知道甲方为什么也支持这个观点，但王朝阳知道，这一定是龙源重工的“打压手段”之一。终于忍不住出手了，用的却是这么粗暴拙劣的手段！ 无耻至极！ 这么重要的决定，是不可能当场作出定夺的，会议结束后，王朝阳便立即回到办事处，开展对变更点的综合评估。 红星厂办事处这边有两大类工作要处理，第一类是根据法兰变更重新验证结构设计，并重新做报价。第二类工作需要做的是把消息尽快反馈给红星厂的生产部门，进行时间的重新评估。 这些工作用去了红星厂整整三天时间，最后评估结果被放在王朝阳的办公桌上，看着结果，王朝阳无比的愤怒。 首先是成本影响，16锰钢材的价格高于45号钢大约10个百分点，整个项目中大大小小法兰加起来一共203个，总价格是36万，按照10%的增长比例计算结果是3.6万。 然而王朝阳知道，价格的增长绝不可以这样简单计算，因为法兰材料变更既会影响到机加工，又影响到材料采购，还会影响到后期焊接。这些所有因素考虑下来，增加的价格至少要翻倍。 也就是说仅仅因为更换材料，红星厂的成本就要增加七八万。 第二项结果是时间问题。16锰钢材的采购周期要比45号钢长将近一个月，锻造法兰，材料一向短缺。 这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红星厂的最终交货时间。 原材料推迟一个月，交货期就得推迟一个月。如果想保证交货期不受影响，那这些时间就得由红星厂自己吃下去。 原本就紧锣密鼓的时间安排中，额外吃下一个月，这几乎是办不到的！ 王朝阳拿起电话，拨出赵立川的号码。对方接通后，王朝阳却突然沉默下去，赵立川问他到底想说什么，王朝阳说考虑一下再给他拨。 方才拨打电话时，心中有怒气，王朝阳直言拒绝接受材料变更。而如果龙源重工坚持变更材料，那么多出的成本和时间必须由龙源重工解决，否则红星厂就退出！ 但后来王朝阳意识到，他需要冷静一下。 第570章 这一战 绝大多数情况，王朝阳都会站在更高的维度去审视这个时代的人和事，这不是自恋，而是作为穿越者该有的觉悟。 但不得不承认，他终究不是青灯古佛，有的事情会让他愤怒。比如这次法兰材料变更。 不过电话拨出之后，他意识到愤怒没有用，这是龙源重工摆出的一道难题，意气用事无法解决难题。 临时变更法兰材料的决定，到底是谁做出的？冯新刚有那种影响力吗？根据王朝阳的了解，冯新刚还没达到能左右项目甲方的地步。 那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法兰材料变更都必然跟侯青海有关。那么作为侯青海来说，他会期待红星厂给出怎样的答案呢？ 拒绝承担额外的成本？拒绝调整项目周期？ 王朝阳在思考，如果侯青海得到这个答案后，他会说什么？ 红星厂的崛起已经开始撼动龙源重工的地位，而这位一手打造龙源重工商业帝国的一把手，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给红星厂制造麻烦了。 对手已经出招，自己该如何还招？ 王朝阳开始盘算起来。 首先是钱的问题。 资金问题一直以来都是红星厂的软肋，而侯青海显然非常清楚这点，所以他的招式直接指向红星厂最脆弱的部分，技术也好，亦或生产也罢，资金不足以支持那一切都是泡沫。 上次为了解决六七十万的资金空缺，红星厂几乎调用了所有可以的方法。如今又突然弄出一个六七万的资金缺口，该如何应对呢？ 然后是时间问题。 这突然增加的一个月时间，该如何吃掉，将是对红星厂的巨大考验。 王朝阳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在此期间，赵立川主动打来电话询问情况，王朝阳的回复是说自己要考虑一下再给他打电话。 在临近下班时，张苗苗来到办公室，却没有主动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只是静静的陪王朝阳坐在那一起，而王朝阳由于心思很乱，也没有主动跟张苗苗谈话。等王朝阳再次反应过来时，感觉到一双柔软的小手正在轻轻按着自己的肩颈。 动作非常轻柔。 王朝阳恍然意识到自己保持这个动作已经有两个小时。后背和肩颈的酸麻在张苗苗一双小手的按压之下，现在舒服了很多。 王朝阳伸手抓住了张苗苗的手，说谢谢。 张苗苗促狭一笑说，你考虑的事情我帮不上忙，所以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这种女孩儿说出的这种话，似乎有用魔力。王朝阳原本焦躁和混乱的情绪慢慢镇静下来，这个女孩儿每每在关键时刻都能给予自己最大的支持。 第二天上午，王朝阳给赵立川打电话，说想约侯青海见面。 赵立川被这个要求吓得一跳，不过很快便明白王朝阳的用意，说会尽快联系侯总，然后把时间反馈给王朝阳。 王朝阳等了半个小时，得到赵立川的回复，说侯总已经同意跟他面谈，时间是两个小时之后，见面地点在龙源重工总部的总经理办公室。 这意味着王朝阳需要立即出发。 王朝阳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娄新慈和杨伦才站在门外。 “如果谈到技术上的事情，你可以非常有底气！无论多大的困难，我们都可以战胜！”娄新慈说。 王朝阳点点头，知道这是娄老师给予自己最大的支持。 杨伦才上前一步说：“我想提醒你的是，不要过分的意气用事，大厂跟小厂玩弄这类手段是常有的事情，龙源重工要的有可能只是你的态度，所以在态度上一定要处理好！” 王朝阳道谢。 由陈二开车，王朝阳坐在后排，前往省城龙源重工总部。 抵达总部大门时，赵立川已经等候多时的样子。 走到近前，赵立川拍了拍王朝阳的肩膀说：“对不住了老弟。” 王朝阳含笑摇头说：“没必要说对不起，这一战迟早回来，而且你现在被夹在中间才不好过。” 赵立川音量降低，提醒说一会儿跟胡总谈话，一定要注意措辞，侯总的性格你应该有所了解，为了项目大局观，一定要把握好分寸。 王朝阳明白赵立川的好意，点了点头，迈入龙龙源工总部的大门。 按照预定的时间，王朝阳来到侯青海办公室的门外，敲门，里面侯青海的声音应答。 王朝阳进门后却是一愣，因为总经理办公室里不仅仅有侯青海，还有冯新刚。 “抱歉，跟我谈话的不是侯总吗？”王朝阳直接问道。 侯青海淡淡一笑说：“项目上的事情由赵立川和冯新刚主抓，我呢不打算牵扯太多，所以就由冯新刚跟你谈吧！我可以旁听，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当裁判嘛！” 这话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但王朝阳却没笑。 侯青海的意思很明显，王朝阳跟他的身份不对等，想谈的话只能跟冯新刚谈。侯青海把自己的定位是裁判，这意味着他既可以给冯新刚做主，也可以给王朝阳做主。 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想法。 但侯青海能给自己做主？王朝阳心中暗道。 王朝阳进入办公室后，便和冯新刚相对而坐，坐在办公桌的前的沙发上，侯青海果然没有坐过来，依然留在自己的办公位置上，“你们俩可以谈了，我在这边忙我的。” 王朝阳知道无法改变对方的态度，也只能跟侯青海的傀儡谈判。 “针对这次法兰材料变更，我们进行了评估，结果是成本增加六七万，周期延长将近一个月。” 王朝阳将这个情况陈述完毕，然后直接问：“多出的钱和多出的时间，龙源重工能否解决？” 对面虽然坐着冯新刚，但王朝阳说完这话话时，目光看了一眼侯青海。而侯青海稳如泰山地坐在原位，专注于他手头的工作，仿佛没有听到王朝阳的话一样。 冯新刚这时笑了一声说：“这个问题在那天开会时已经说过，这次变更并不是我们能源重工的决定，我只是提甲方提出而已。多出的成本和时间跟我们没有关系，怎么，红星厂想不出解决办法吗？” 王朝阳：“如果我确实想不出办法呢？” 冯新刚说：“如果你想不出办法，我可以给你支个招儿。” 王朝阳微微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第571章 失望 “多出的钱，我们龙源重工可以补贴，而多出的时间也可以由我们龙源重工解决。”冯新刚这样说道。 王朝阳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一定不是无条件的吧？” 冯新刚说：“你果然是明白人，那我说话也不兜圈子，多出的钱和多出的时间原本该由红星厂解决，若想让龙源重工出力，得把双方合作的边界重新划分一下。” 獠牙已经快藏不住了吗？王朝阳压住心中怒火，让他继续讲。 冯新刚手**现一份文件，递到王朝阳面前说：“这就是我的解决方案。” 王朝阳没有接那份文件，而是说：“既然面对面坐着，何必看文件呢？” 冯新刚说：“也好，那我就简单说一下我的想法，红星厂所面临的问题，其实是所有中小型机械单位面临的共性问题。今天会出现资金问题，明天会出现技术问题，后天有可能原材料渠道短缺，等等等等，这些问题总是层出不穷的，而怎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呢？” “我的建议是针对这个项目，单独注册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可以是股份制的，红星厂和龙源重工可以各自占股，然后独立管理和运营，项目独立，资金独立，让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从而彻底解决问题！” 王朝阳眯着眼睛，“你似乎还没有说到重点吧？” 冯新刚面带微笑说：“没错，接下来是重点，这家独立的公司需要由红星厂和龙源重工分别占股，根据我的粗算，红星厂可以占30%的股，而其余70%由龙源重工来负责……” 听到这里，王朝阳已经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开口道：“这意味着红星厂将失去项目的决策权对吗？” 冯新刚说：“30%是红星厂能占得最高股份了，至于决策权嘛，我有句话劝一劝朝阳老弟，决策权不仅仅意味着权利，同样意味着义务，比如拿眼前的问题来说，出现资金问题就必须由最高决策者去解决，但红星厂能解决吗？显而易见不能解决，但如果主导权在龙源重工手上，我们能轻松解决一切问题！” 冯新刚接着说：“所以说呀，接受我的意见，朝阳老弟就解脱咯！” 听到现在，王朝阳几乎没有兴趣再跟冯新刚坐在一起。来的路上，他便一直考虑龙源重工会出什么招。这种凭新项目建立一个股份公司，这是非常狠的一招了。通过新公司，不但可以有效的打压红星厂的崛起势头，也可以牵制红星对重型起重机项目的掌控。 这其不是意味着，王朝阳前期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沉默片刻王朝阳问道：“冯新刚，你的这个提案已经得到侯总的批准？“、” 冯新刚点点头。 王朝阳叹了一口气说：“我必须承认，这个方案如果是经过侯总认可的，那我必须说我很失望。” 这话说完，冯新刚顿时沉下脸色怒斥道：“王朝阳你什么意思，竟敢对侯总不敬！” 而王朝阳注意到，一直稳如泰山的侯青海此刻也放下了笔，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王朝阳说：“不要着急，我有我失望的理由……面对红星厂崛起，龙源重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压吗？你们是习惯性的欺负小厂，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冷笑一声，王朝阳道：“原以为跟龙源重工合作，能够感受到龙源重工作为大型国有企业的气魄，让我失望的是所到之处，全部失望，竟然是通过这种手段来打压。” 冯新刚面带怒火，一时无语，他万万没想到王朝阳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侯青海面前公然说出这番话。 一直沉默的侯青海此刻出声：“严重了，商务合作就是商务合作，跟打压与否没有关系吧？” 王朝阳说：“但侯总现在的做法，真的是理智的商务合作吗？刚才冯新刚建议成立一家新的股份公司，目的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但在我看来，这种做法只会让复杂的问题更加复杂！” “现在的合作模式，红星厂可以跟龙源重工直接对话，但等新的公司成立后势必多牵扯一层关系，时间和效率是一个项目非常重要的因素，但凡多了一层关系都会降低效率，这点侯总应该比我清楚吧？” 侯青海陈生说：“你又想教我该怎么做生意？” 王朝阳摇头说：“我不敢教侯总做生意，我只是就事论事，我想提出一些不一样的角度。抛开重型起重机项目不谈，我觉得侯总很关心我们厂子的前景吧？” “国内的市场很大，国外巨头虎视眈眈，与其自相残杀互相打压，为什么不合作共同创造辉煌呢？” 侯青海沉默。 见顶头上司保持沉默，冯新刚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但说点什么呢？王朝阳刚刚那番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便只好拍一下桌子喝道：“王朝阳，谈项目的事儿，哪有什么打压？我刚才的提案你觉得怎么样？” 王朝阳没有理他，而是继续看着侯青海。 遭到无视的冯新刚脸色发烫，站起来又要说话，但却被侯青海伸手阻止。侯青海静静地望着王朝阳说：“想要跟龙源重工合作，创造辉煌的企业非常多，你觉得红星厂有这个资格吗？” 王朝阳镇定地说：“既然侯总已经关注到我们红星，那就证明我们有这个资格，不是吗？” 侯青海说：“资格是需要自己证明的，眼下不正是证明的最好时机吗？” 王朝阳说：“很好，既然侯总把话题引回到法兰材料变更的事情上，那么我也可以现在就给侯总一个准确的答复。” 侯青海说：“请讲。” 王朝阳说：“钱的问题和时间的问题，我红星厂都可以解决。” 侯青海说：“可不要打肿脸成胖子哦！” 王朝阳说：“侯总放心，既然侯总已经出招，那么如果我不接招，反倒是对侯总的不敬。” 侯青海点点头，并没有细问王朝阳打算怎么做，而是说：“希望你能接得漂亮，也希望项目不要因此受到影响。” 王朝阳说说了一声谢谢，便起身离开侯青海办公室。 第572章 谈崩 王朝阳刚刚走出总部的办公大厦，赵立川便火急火燎地迎了上来。他问王朝阳跟侯青海的谈话情况。 王朝阳直接回答说谈崩了。 赵立川黑着脸说怎么就谈崩了呢？你小子不会对侯总发火了吧？张朝阳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还不至于那么冲动，但是你们的侯总触碰到我的底线，我没有同意罢了。 然后在返回南阳市的途中，王朝阳把经过讲给赵立川听。听过之后赵立川心急如焚地说：“这个局面太糟糕了，我提醒过你不要跟侯总对着来，你怎么会这么冲动呢？钱的问题和时间的问题，你有办法解决吗？就算这次你有办法解决，如果侯总再对你出招，你打算怎么应对？” 看着赵立川捶胸顿足的样子，王朝阳让陈二停下车子。王朝阳叫赵立川下车说：“咱有话还是在车外说吧，我担心你情绪激动，把我的车窗玻璃给砸喽！” 赵立川气恼地原地转了三圈儿说：“朝阳老弟啊，我都这么着急了，你怎么好像没事儿似的？” 王朝阳说：“不然你让我怎么样，你家老大已经出招，难道让我乖乖受死才行？” 赵立川说：“那好，如果你最终扛不住，你想怎么办？” 王朝阳说：“那样，我将以胜利者的姿态去迎接失败。” …… 第二天王，朝阳返回红星厂，跟老爹商量对策。 “资金缺口才刚刚解决，这又冒出新的问题来，龙源重工打算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王嵩显得很愤怒。 王朝阳说：“绝路也是路，只有成功度过绝路，才能体现咱们红星厂的实力。” 王嵩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说：“看来你已经想好对策了？” 王朝阳说了四个字：“内部融资。” 内部融资方案，在上一次面对资金缺口时提出过，当时认为风险太大，所以只作为备选方案。 如今红星厂再一次被逼上绝路，那么只能走这条道路。 王嵩想了想说：“方向上我完全支持你，但具体操作恐怕会很复杂吧！”王朝阳说：“具体操作方法，就得看龚会计的喽！” 龚会计说：“自从上次提出这个备选方案，我就开始详细研究他，我认为在实施环节要秉持两个原则 “第一个原则是职工自愿，无论投多少钱都应该是职工们自主做出的选择，如果看好红星厂，那么可以多投，如果觉得有风险可以少投，甚至不投，政策上咱们绝对不能做任何诱导。 “第二个原则是财务公开，既然是内部融资，那么理论理论上所有参与融资的职工都是都有权利随时查看咱们的财务状况，咱们必须允许人家查！” 王嵩听过之后说：“这些事情我不懂，朝阳你怎么看？”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龚叔考虑得非常全面，那么我建议内部融资就由龚叔权负责吧，融到多少钱，那就看龚叔的个人魅力了。” 最后是一句话，虽然是开玩笑，龚会计却没有笑，而是认真的说：“我的个人魅力没有关系，主要还是职工们怎么看待红星厂。不过我有信心，咱们的职工兄弟们对咱厂子都充满信心！” 听到这里王嵩基本认可了王朝阳和龚会计讨论的结果，只是最后提出一点疑问，内部融资在政策上是否有漏洞？龚会计给王嵩吃一个定心丸，说他早就咨询过，这种纯自愿的内部融资在法律上也是允许的。 如此一来，钱的问题找到解决方案。接下来讨论时间的问题 重型启动机上的法兰用的全部是锻造材料，这种材料在市场上一向走俏，王嵩早已经让潘大庆去钢材市场确认，但至今也无法抹平一个月的额外交货期。 王朝阳的想法是可以直接从钢厂入手。 借用王嵩办公室的电话，王朝阳直接给燕山钢厂的罗永强拨去电话。 “朝阳老弟，听说你最近在发大财，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呀！”电话接通之后，罗永强响亮的声音响起，他的外号叫罗大炮，果然名不虚传。 “没有罗经理的支持，我怎么敢偷着发财嘛？”王朝阳笑着回答说。 “我可听人说过，你们红星厂现在好几个项目都做得风生水起，尤其现在又拿下了沧河大桥个项目，那可是明星项目哟！”罗永强说道。 “如果罗经理觉得那是明星项目，有没有兴趣也来咬上一口呢？”王朝阳问道。 “这话怎么说的，有机会蹭热度谁不愿意，只是我没那个福分呐！”罗永浩说道。 王朝阳把语气一沉说：“时不相瞒，这次打电话的目的正是跟沧河大桥的重型起重机项目有关。”罗永强的神情瞬间认真起来说：“还真跟这个项目有关？还以为朝阳老弟跟我开玩笑呢！” 王朝阳这才把项目法兰材料变化的事情说出来，并提出自己的想法，打算从燕山钢厂找突破口，看燕山钢厂否能够直接给红星厂提供锻造16锰钢材。 罗永强没有立刻回答王朝阳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问道：“临近现在要变更法兰材料，是不是有人故意为难你们红星厂？” “果然是旁观者清，罗经理一语中的。现在我们红星厂已经被将军，要是没办法解决的话，这块肥肉就被野猫叼走了！”王朝阳跟罗永强的接触时间虽然不长，但彼此脾气秉性相似，所以直话直说。 罗永强那边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说，这是送上来的买卖，不用多说，我一定会认真对待。但你得你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立刻跟厂里的其他领导商量一下。 等了一个小时，罗永强的电话果然打过来，跟王朝阳说，经过生产部门领导的商量。16锰锻钢零件的法兰材料，燕山钢厂是可以提供的，但是没有现货，需要重新生产。跟母现在的生产计划，最快也要半个月之后。” 王朝阳回答说：“半个月肯定不行，时间来不及。” 罗永强回答：“我知道红影厂的时间急，所以刚刚跟生产部门的领导讨论时已经考虑过时间，但是钢厂的生产计划都是提前半年做好的，像这种临时订单，只能查缺补漏。一般很少会因为临时订单而调整原定计划。” 第573章 思路 王朝阳敏地的捕捉的这个信息反问道：“也就是说计划可以调整，只不过很复很麻烦，对吗？” 罗永强尴尬地笑了一声说：“你说的没错，只不过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如果生产计划是我负责，就算麻烦些，我也可以帮你调整，但现在已经跨部门了。我罗永强的脸就是再大也没有那个力度！” 王朝阳说：“罗经理，你的力度已经够大了，我怎么好意思再为难你。不过调整生产计划的事，我可以额外给你们一个条件，罗经理可以根据这个条件，去谈一谈。” 罗永强问他什么条件是什么？ 王朝阳说，这批法兰将用在苍河大桥的重型启动机上，其中一款法兰是用在旋转底盘上的大型法兰，法兰的直径超过1米5，厚度超过50，这么大的法栏，罗经理能想到什么？” 罗永强不解其意，问王朝阳想说什么？ 王朝阳说：“这么大的法兰，安装在重型启动机最为显眼的位置，这是一个绝佳的广告位置，如果燕山钢厂同意帮我调整生产计划，并满足我的锻造材料交货，那么我可以在法兰上给燕山钢厂打个广告。可以试想一下，作为苍河大桥的重点项目，当设备正式交工之后，一定会引发各界反响，记者们会一窝蜂地采访照相，所以这个广告的分量将是非常重的。” 听到这里，罗永强大声说：“道朝阳老弟，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这个脑袋怎么长的，这种主意你都能想得出来！” 王朝阳谦虚地说道：“我也是被逼的，能想的办法都想。” 罗永强回答说，：“不过，你这个主意还是很好的，我们燕山钢厂现在的。现在的工作重点就是扩大渠道，要是能用这种方式做成广告，那么效果一定会非常好，好的你再给我一个小时，我把这事跟我上面的老大汇报一下，然后给你答复。 等了不到一个小时，罗永强的电话拨了回来。 罗永强表示，已经得到厂里所有领导的同意，可以调整生产计划，优先给红星厂提供锻造法兰材料。 这个消息是振奋人心的，王嵩和高军站在电话旁边，听到了罗永强的话激动地挥舞着拳头，而王朝阳则开心地笑道：“罗经理，这次你帮了我的大忙。前后算下来，你们可以帮我们节约一个月的时间！” 罗永强笑着说：“看来请客吃饭是不可避免了！” 王朝阳说：“何止是请客吃饭，我准备直接把罗经理的名字刻到法兰上。以后我们红星人，每次看到法文都能想起罗经理的大恩大德。” 罗永强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真是变着法的损我了，还把我名字刻到法栏上，好了好了，不开玩笑。其实这次也不完全是帮你，我们也是有利可图……跟我们厂子领导讨论这件事情时，他们都非常看好你把广告做到法栏上的想法，这个想法简直是刁钻啊！” 王朝阳笑了笑。 罗永强又说：“另外，说起来红星厂是我们的客户，服务好每一个客户是我们的宗旨。扩大销售渠道，可是我们燕山厂现在主抓的业务。” 王朝阳回答说：“有了这次帮忙，红星厂和你们燕山钢厂的友谊彻底牢固了，我可以替我们厂长向你做保证，以后项目中所有材料会优先考虑燕山钢厂！” 罗永强立即说：“这才对嘛，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王朝阳说：“不仅仅优先考虑，我还想过，等我们红星厂的业务量达到一定数量级，咱们双方可以达成某种战略合作关系嘛！这样一来，燕山钢厂可以增加一个稳定的销售渠道，而我们也可以得到稳定的货源以及优惠的价格，这是双赢的局面嘛！” 罗永强大声赞道：“朝鲜老弟你不像是做技术的，更像是搞市场的，你这脑子可是太活泛了！你提的战略合作关系非常妙，我觉得有的搞！” 王朝阳说：“当然了，那是以后的事，首先我们要把眼下的项目做好，然后扩大业务量，只有量足够了，咱们双方才有得可谈嘛！” 挂断电话之后，王嵩赞扬了王朝阳机智的谈判技巧。通过这样的对策，法兰材料变更的事情就解决了，红星厂时间上和钱上的压力都能解决。 “由此可见，被逼上绝路也不完全是坏事吗？”王朝阳说。 “没错啊，潜力都是在绝境中锻炼出来的！”王嵩道。 点了点头说，王嵩又说：“在我看来，任何事情的关键都在于技术，都在于技术，只要咱们红星厂能够牢牢把握住机会，漂漂亮亮的完成这个项目，不愁业务量不能扩大！” 王朝阳点头说：“您说的很对，产品质量是关键。” 王嵩也点了点头说：“你刚说的，那个在法兰上做广告的想法很很好。那是给燕山钢厂做的广告，而与此同理得，整个重型起重机就是咱们红星厂的广告。这是进军工程机械行业的第一炮，必须要打响，必须漂亮。我已经跟老高商量过，我俩会重点关注这个项目的产品质量。” 王朝阳知道老爹这话的分量有多重，不由得关心道：“爹，虽然工作重要，但是身体也很重要，最近看你明显很疲惫，一定要注意休息！” 王嵩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放心吧，你老爹我的身体是铁打的，一般情况是不会有问题的！” 在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中，重型起重机项目不断前进着。 到了6月份的中旬，项目已经来到零件制作过程。 在此期间除了紧迫的时间，红星厂没遇到其他问题。龙源重工那边也一直保持着积极地配合。 在首批零配件儿制作结束之后，沧河大桥项目的甲方要求，组织质量考察组要来到红星厂车间进行观摩和考察。 作为重大项目的重要时间节点，这个要求是合理的。 红星厂上下都极为重视这次机会，在王嵩的统一指挥下，做功课，准备迎接考察！ 第574章 考察 迎接考察，也是展示自身实力的机会，王朝阳早在半个月之前便把消息告诉给王嵩，王嵩和高军亲自牵头做准备。 在考察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晚上，王朝阳特意给老爹去电话确认情况，在电话中王嵩极有自信地回答说，准备妥当，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第二天上午，在王朝阳和赵立川的陪同下，苍河大桥甲方代表抵达红星厂厂区，随行的还有甲方的质量专家组。 简单的欢迎仪式之后，众人便直接进入生产车间进行正式考察。 在走向生产车间的途中，众人不由得感慨红星厂厂内的环境，建设得非常好，整齐的厂房，笔直的甬道以及清洁的环境，这说明红星厂虽然只是小厂，但自身“品味”很高。 生产车间里面。 首批为项目制作的零配件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成两排。这批零件儿中主要包括大型机加工零件，各类法兰零件，以及法兰和结构件焊接之后的组件。 因为还没有喷漆，所有零件儿都呈现加工金属色。这些零件被整齐的摆在一起，如同一对银装素甲的将士。 虽然这次考察的重点不是外观，但看到这样精心的准备，鼎立工程的考察团队还是给予红星厂高度评价。 接下来进行的是对产品质量的具体评估。 项目甲方的考察团中包括产品质量工程师，都是经验老道的工程师。他们分成两组，其中一组负责检查机加工类零件的产品质量，另外一组则是重点判断焊接质量。 虽然已经做了100%的准备，但是看得出来，在检查过程中王嵩和高军仍然显得很紧张。 煎熬的过程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甲方两组产品质量工程师的手中已经形成那厚厚的文件，他们没有在车间中宣布结果，而是要求先回到会议室，再详细讨论。 回到会议室中，双方根据审查报告中的所有技术点进行逐一确认。 这样时间来到了下午的五点，鼎立工程审查团的代表，终于起身宣布结果：红星厂的零配件生产质量完全满足要求！ 听到这个结论，众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王嵩没有鼓掌，两只拳头却握得很紧，这段时间老厂长的工作重点就是抓产品质量，能够得到这个评价，他自然非常激动！ 鼎立工程的考察代表继续发言说，红星厂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小厂，此行之前他们非常担心产品质量问题，重型起重机这类项目对产品质量要求之高是极其苛刻的，如果实力不够，绝不可能质量达标。而如今看到这个结果，他们就放心了，同时也好奇红星厂是怎样做到这种质量的。 王嵩起身发言，他说产品质量同样是红星厂关注的重点，这是红星厂的态度，此项目对于对于甲方或者对于龙源重工只是一个项目而已，但对红星厂来说却比命还重要，所以我们一直都抱着用命拼出来的想法。在产品生产之前，我们做出了大量的验证工作，在产品生产过程中我们进行100%的检查和确认，确保不会有任何低级错误发生。展现给外人的不仅仅是我们红星的生产实力，更是我们生产态度！ 这番发言，再次赢得众人掌声。 就这样，本次考察工作得到圆满的结束。 其他人离开，王朝阳留了下来，因为老爹已经准备了庆功宴，这次迎接考察相当于一场战役，赢得这么漂亮，老厂长当然要照例举办庆功宴，王朝阳当然得需要参加。 这次庆功宴在红星厂的食堂举行，而除了王朝阳之外，其余人全都来自生产部门。庆功宴开始之前，王嵩发表了激扬慷慨的演讲，他表达说红星厂已经完美地赢下第一场战役，这是全厂职工共同努力的结果。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职工们工作有多辛苦，他看在眼里。如今得到的荣誉是所有人共同的荣誉！ 然后王嵩又强调，第一场战役已经胜利，那么第二场战役即将到来，后续的零配件生产工作还有很多，职工兄弟们必须再接再厉，直到最终拿下啃下这块硬骨头。 众人掌声如雷，然后便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王朝阳把喝醉的王嵩送回家后，却无法入睡……因为刚刚在酒桌上，王朝阳无意中老爹口中得知一件事情，而对这件事情王朝阳感到不安。 在安顿好王嵩之后，王朝阳立即动身去跟高军见面。 高军虽然也喝酒了，但是没有喝醉，见王朝阳突然到来，他感到奇怪，开玩笑问王朝阳是不是没喝够，专门再喝第二顿？ 王朝阳脸色却很严肃。 “高叔，刚才在酒桌上，我听我爹说有一批法兰的焊接，曾经出现过问题，这事儿具体是什么情况？”王朝阳问。 高军听到这话，笑了笑说：“看你这么严肃，还以为你要问我什么大事呢！这事啊，其实不是什么大事，那是一批管接头与法兰焊接，第一次焊接结束后，发现一些小毛病，但经过整改已经被修复了。无损检测也通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哎，朝阳大侄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王朝阳的脸色没有缓和，他问到“小毛病”具体指什么。高军回答说，那批管接头的坡口深度不够，导致个别地方无法实现渗透焊。 王朝阳又问：“那你们是怎么整改的？” 高军说：“我们磨掉焊肉，加深坡口，重新焊上。” 王朝阳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也就是说，你们进行了二次焊接？” 见王朝阳的脸色很难看，高军的情绪也紧张起来，点了点头说：“其实……其实也不算完全的二次焊接，因为局部整改，我们只进行了局部补焊。” 王朝阳却摇了摇头说：“只要二次动火，就叫二次焊接，跟是不是局部补焊没有关系。” 高军变得有些不安，“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朝阳说：“二次焊接是不允许的，这在甲方质量要求上有过明确的规定！” 高军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急忙说：“但关键咱们实现了渗透焊，而且无损检测的结果也是合格的！”*注1 王朝阳摇着头说：“不，这是两码事。” 注1：渗透焊，简单说是指母材需要全部融化，不允许留有生茬，是对焊接质量较高的要求。 第575章 报废 高军显得更加不安：“所以……所以你想把这批法兰焊接判定为不合格产品吗？” 王朝阳看着高军，点头说是的。 “朝阳，你先不要着急下定论！” 高军急忙伸手按住王朝阳的肩膀：“关于这批焊接法兰，还有些其他情况我必须告诉你！当初发现这批管接头法兰焊接问题后，我和你爹就紧急商量过，其实我们也知道二次焊接是不允许的，并且几乎要判定产品不合格，重新补做。 “但是到最后，老厂长改变了主意，因为这批产品数量非常多，如果全部作废，那首先面临的便是交货期的推迟，以及成本价格的增加！” “而如果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压力将再一次落在你的身上……钱还是小事，怎么跟龙源重工解释？又怎么跟甲方解释？这些压力将全都落在朝阳你的身上！” 高军拍了拍王朝阳的肩膀，说：“老厂长是不想把压力给你，所以才亲自做决定整改的！我还记得，这批接管接头法兰的修补工作是老厂长亲自监督的，干了整整三天，老厂长每天的睡觉时间不超过4个小时。刚刚你也看到，老厂长现在显得非常憔悴，其实很大程度就是那次造成的。” 王朝阳听完这些话，陷入沉默，他从来不知道发生过这些事情，而高军也沉默了片刻，再次拍了拍王朝阳的肩膀说：“老厂长这样做其实无奈之举，也是为了给你分担压力，如果现在你把产品判定成不合格，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王朝阳说了声“知道了”，离开高军的办公室。 回到家里，老爹仍然在呼呼大睡。 王朝阳知道按照老爹以往的酒量，这次不会喝醉，但由于前段时间前段时间太过劳累，才这么容易喝醉的。看到床上尽显疲态的老爹，王朝阳陷入了深思。 第二天早上，等老爹起床之后，王朝阳说想跟他一起再去高军那边看一下。老厂长同意。 再次来到生产车间，那些零部件仍然以检阅部队的姿态整齐的排成两排。再次看到这个壮观的场面，王嵩仍然忍不住哈哈大笑，但王朝阳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 王嵩觉得奇怪，便问王朝阳怎么了，王朝阳默默地向前走着，一直走到管接头法兰摆放的位置。 “爹，昨天听高叔说这批管接头焊接曾经出过问题？后来您亲自带人整改了焊接缺陷？高叔还说您这样做是为了给我减小压力？” 王嵩先是一愣，然后无所谓的笑了笑说：“老高的嘴还真快呀！不过既然你知道了，也没什么，我知道这阵子你的工作压力比较大，既要应对龙源重工，又要跟道尔森打交道，还要每天面临各种其他问题……别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但是这种事情我还是能做点什么的……” 王朝阳打断了王嵩的话：“爹……但是这次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王嵩有些奇怪的问道：“什么事情？” 王朝阳说：“我认为，这批管接头法兰是残次品，应该报废！” 王嵩沉默片刻，笑了笑说：“没那么严重吧，修补焊接缺陷时我亲自监工，针对第一次没有焊透的位置进行局部整改，只是很小一部分而已，我可以保证100%达到渗透焊接，而且也能满足无损检测的要求……” 王朝阳再一次打断了王嵩的话：“爹，关键的点在于这种管接头焊接法兰不允许二次焊接！只要二次焊接，那就是不合格！” 见王朝阳一脸的严肃，王嵩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他说：“二次焊接也有程度之分，我们这次的补救工作很简单，原来的焊肉几乎没有动，只是在原来没有焊透的位置上进行了少量的补焊，这也算是二次焊接吗？” 王朝阳笃定地点了点头说：“算，只要二次动火就算二次焊接。” 王嵩说：“那依你的意思，这批活儿该怎么处理？” 王朝阳说：“应该报废，重新再做一批。” 王嵩的脸色变得非常阴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只能报废吗？就没有其他办法？” 王朝阳重复道：“别无他法，只能报废。”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同时沉默。并且看得出来，王嵩脸上出现怒气。 这时就听到高军跑过来，他笑呵呵地说道：“你们爷俩的工作态度也太积极了！昨天才打一个大胜仗，今天就二次视察？就不能好好休息一天？” 然而高军的说没有缓解尴尬，因为王嵩和王朝阳没有人搭理他。 高军咧咧嘴，走到王朝阳跟前，低声说：“大侄子，法兰的事情，你跟你爹说了？我觉得凡事没有100%的绝对。这好端端的一批活儿，没必要报废嘛，而且你要知道，为了这批活你爹没少费力，他当初也是为你着想呢！” 王朝阳以极其郑重的语气说：“爹，高叔叔，产品质量要求中写的很明确，这类管接头焊接法兰不允许二次焊接，如果发生二次焊接必须报废处理。” 王嵩说看着王朝阳，问：“就没有丝毫的余地吗？直接报废太可惜！这批活儿一共三十多个，重新做的话，会对咱们的工期产生严重影响！” 语气顿了一下，王嵩接着说道：“朝阳啊，我知道，那些文件你非常熟悉。但是也不能过于迂腐，产品质量我也知道很重要，但关键还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呀，这批活是我亲自盯着处理的，我敢保证没有任何问题。” 王朝阳仍然摇头：“我认为，不合格品就是不合格！” 王嵩顿时怒了，大声呵道：“你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懂我的我的意思呢？焊接产品的关键就在于焊接，我补焊的原因也是为增加焊接质量。即便存在二次焊接，也是为了提高焊接质量，你咋就一根筋呢，非要把它们打成不合格品！” 听到老爹这样辩驳，王朝阳也提高了声音：“这批管接头焊接法兰，用于液压系统的液压油回路，属于承受压力的零部件，不允许二次焊接是行业的通用要求。爹，我知道您亲自监督过，保证焊接质量，但问题是，并不是有您的监督，产品质量就能变好！” 王聪怒道：“你小子的意思是我水平不够？” 第576章 和事老不好当 见到老爹发火，王朝阳却没有退步的意思：“不是说您水平不够，而是说焊接工艺问题！二次焊接，产生热应力叠加，您的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王嵩道：“我当然知道我的肉眼看不出来，但无损检测设备也使用过了，结果都是合格的！” 王朝阳说：“无损检测检测的只是焊接质量，热应力的叠加是检测不出来的，那是晶体相态的变化，这是两码事，您不能混为一谈！” “好了，不用再说了！”王嵩突然挥了挥手，有些懊恼地吼道，“我已经做了决定了，这批活儿没有问题，不用作废！” “爹，您这是一厢情愿的武断！”王朝阳道。 “你小子找抽是吧？敢跟你老子这样顶嘴！”王嵩彻底发怒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我在跟您讲道理，是你不想听！我知道您很重视产品质量，也知道你这样决定是为了我好，但是关键不合格的产品就是不合格，不是以你主观意愿而转移的！爹我这么说您明白吗？”王朝道。 “你也知道我为你好，还以为你小子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王嵩显得极为不耐烦。 “您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跟我讲道理，这样胡搅蛮缠是没有用的！”王朝阳也动了火气。 “敢说你老子我胡搅蛮缠，我看你真是皮痒了。”王嵩两大步来到王朝阳跟前，举起手来就要揍人。 高军急忙冲了过来，抱住老厂长的胳膊，劝他冷静下来，爷俩商量事情犯不着动手嘛，而且大家都是为了厂子好。 王嵩哼了一声，甩开手便离开了车间，但也没有走远，蹲在车间门口外面的马路牙子上面开始抽闷烟。 王朝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老爹，只好原地站着，目光落在那批有问题的管接头焊接法兰上。 高军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看了看远处闷头吸烟的王嵩，又看了看眼前寸步不让的王朝阳，用力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心说这爷俩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什么事情不能心平气和的谈嘛！ 高军考虑该如何当和事佬，想了一会儿决定先从王朝阳下手。高军便在王朝阳的肩膀上拍了拍说：“大侄子，我知道你的观点有些道理，但，但是你也知道你爹的性格。认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要不你先去跟他道个歉吧！” “您让我怎么道歉？我说的话他根本不听。”王朝阳道。 “他不听你就让着他点吧，他岁数毕竟那么大了！”高军说道。 “高叔，这不是平常的小事，这关系到产品质量！”王朝阳道。 “但你有没有想到另外一层……昨天咱们刚刚迎接完审查团，结果合格，咱们这位老厂长受到表扬。昨晚聚餐他更是说了很多豪言壮语，你现在就让老厂长把一批活报废，这不是让他打自己的脸吗？你老爹性格要强，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你应该理解呀！” “我知道，自我否定很丢脸，但问题总要解决，最关键的是不能把这批有问题的产品交给客户吧！”王朝阳说。 高军发现自己无法说服王朝阳，只好换了思路，低着头朝正在吸烟的王嵩走去。 高军给自己点着一根烟，跟王嵩并排蹲在一起，抽了几口烟说：“其实朝阳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焊接质量的文件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很明白，不允许二次焊接……” “你是想替他说情吗？趁早闭嘴！”不等高军把话说完，王嵩吐了一口浓烟喝道，听那语气仍然在气头上。 “你们是亲爷俩，总不能因为谈话拌嘴就真生气吧！其实刚才朝阳这么说，他知道这事让你很为难，昨天才完成质量审核，今天就宣布产品报废，这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的脸，不好受。但我觉得朝阳有句话说的在理，关键是不能让有问题的产品流向客户……当然让你自己打脸也过意不去！” 王嵩哼了一声说：“那小子还知道呀！他也不寻思寻思，昨晚聚餐时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是怎么说的，我说产品完全合格，阶段性的胜利已经完成，后面的工作要再接再厉……现在可好，隔一天，我就要宣布产品质量存在缺陷，而且还是我亲自监督过的，昨天说那些话跟放屁有什么区别？” “对对对，您说的太有道理了！”高军道。 “啥？”王嵩。 高军急忙说：“我的意思不是说你说话是放屁，而是觉得朝阳不对，那小子只知道抓产品质量，却不顾及您面子，这太不应该了。” “这叫什么话呀？你的意思是说，我只顾面子不顾产品质量？”王嵩立刻瞪眼。 “我可没这么说！”高军心里咯噔一下，想抽自己嘴巴。 “你没那么说，但你就是这个意思，难道我不重视产品质量？当初修这批有焊接法兰，我可是亲自监工，为了不耽误时间，连续三天多，差点把老命搭进去，难道我不重视产品质量？”王嵩高声喝道。 高军连连点头，心里暗骂自己不会说话，目的是劝架，但怎么感觉劝架不成反而火上浇油啊？ “厂长啊，那暂且不管朝阳，您是红星的厂长，您总得考虑一个问题吧，这批管接头焊接法兰到底该怎么办？应该报废，还是发给下游？” “老子这不正在想呢嘛，你催什么催？”王嵩没好气儿地骂了一句，把烟头扔在地上，起身离开。 见王嵩起身离开后，高军在自己的脸上抽了一下，暗骂自己这和事老当得太不合格，劝来劝去，这爷俩的火气越来越重。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爷俩脾气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谁都不肯让一步。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高军开始自己琢磨起来。 他思考的问题也正是刚刚问王嵩的那个问题，这批有问题的管接头焊接法兰该怎么处理？报废还是流向下游？ 如果报废，那么将面临一系列补救措施，在钱和时间上，都需要着重考虑。如果就这样流向下游，并最终发给客户，将有可能存在安全隐患。 可以说，哪个选项都不容易。 越想越头疼，高军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他相信那爷俩总会做出决定的。 第577章 老厂长的决定 一直到了晚上，王嵩突然再次找到高军，问他有没有见到王朝阳。高军回答说只早上见过一面，再就没见过。 王嵩说他在车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担心王朝阳还在跟自己生闷气。高军笑了笑说，你们爷俩的脾气，张飞看李逵，谁也别说谁！ 王嵩瞪了高军一眼说少扯淡，赶紧帮我找到他，有事要跟他商量。 高军问什么事儿，和那批管接头焊接法兰有关，老厂长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王嵩说“想好了，报废！” 高军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话吓了一跳：“真要报废？” 王嵩吸了口气，又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报废。我想清楚了，原来我的想法不够科学，也不够严谨。人家甲方的产品质量文件上明文规定，不允许二次焊接，那我就是有一百个理由，也没法把这批管接头焊接法兰当成合格品。总不能掩耳盗铃吧！” 高军举起大拇指说：“老王大哥，您这觉悟，高啊！” 王嵩苦笑着摇头说：“高什么高，还不是后知后觉，嘴里天天喊着提高产品质量，但是落实到具体做法上却总想不开，可见落实得不够彻底啊！我花了一整天都在考虑这件事情，觉得朝阳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所以想找他说清楚。” 高军大喜“朝阳要是知道您现在的想法，肯定会开心的。” 王嵩说：“所以抓紧时间告诉他吧，免得那小子一个人生闷气。” 高军立刻安排人在厂子里寻找，王朝阳的车依然停在场内，可见他没有离开厂区，但却不知道人在哪。找了一大圈儿，仍然没找到，高军只能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王嵩。 老厂长黑着脸说：“故意怄气，跟我玩失踪？” 高军撇着嘴摇头说：“老厂长，有句话我得跟你说，上午你们爷俩吵一架。朝阳的情绪挺低落的，他是年轻人，火气本就旺盛，当着你的面儿又不敢过于顶嘴，肚子里的火气肯定不小。现在一个下午见不着人影，没准真躲在哪里生闷气呢！” 王嵩叹气道：“这小子，说还是太年轻，不容易从情绪里走出来。” 高军笑着说：“那当然呀，大侄子才二十出头儿，心气儿高，好心好意地关心产品质量问题，结果被你给臭骂一顿，搁谁能受得了啊，很容易钻牛角尖的！” 听了这话，王嵩开始后悔，王朝阳还是个孩子啊！ “不过王老哥也不用太担心，等回头见到朝阳，我跟他好好谈一谈，免得你们爷俩继续闹矛盾。” 王嵩点了点头说：“那就麻烦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嵩还是有些焦虑的，王朝阳的性格他很了解，平时疏于松散型的，但若真较真起来，不亚于张苗苗。这次的事儿，王朝阳的初衷是为了维护产品质量，不但没有得到认可，反而被批评一顿，这在心理上不容易接受的，王嵩也担心如果不好好谈一谈，有可能影响爷俩之间的关系。 “咚咚咚”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高军去开门，发现是王朝阳。 “朝阳啊，你可算露面了，这一下午去哪儿了？还在生你爹的气吧？不要生气了，你爹已经同意你的观点。”高军急忙说道，并抓住王朝阳胳膊，好像生怕王朝阳飞走一样。 王朝阳有些摸不着头脑，走入办公室。 这时王嵩也走了过来，伸手在王朝阳的肩膀上拍了拍说：“老三，还在生我的气吧？我知道我的脾气不好，说话冲，又听不进去别人的观点，不过我思想上还是很开放的。” 王朝阳有些没搞懂高军和老爹的意思，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生气。” 高军再次扮演和事佬的身份，笑呵呵地在王朝阳胸口砸了一拳说：“还嘴硬！我和你爹都是长辈，你小子在我们面前不用装，闹情绪就是闹情绪，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丢脸的，我们都懂！何况老厂长刚才也说了，道理上他想通了，同意你的观点。” 王朝阳：“我没有闹情绪啊。” 高军咧嘴又是咧嘴一笑：“还打马虎眼了，要是没闹情绪，这一下午你跑哪儿去了？我派好多人去找你都没找到呢！” 王朝阳此刻手里亮出一叠文件，说：“我就在对面会议室，准备资料了。” 高军啊了一声：“你一直在对面会议室……哎呀哎，这是灯下黑，我就是没找过会议室……不过大侄子你准备什么资料？” 王朝阳说：“那批管接头焊接法兰需要报废，这对咱们厂子的生产计划会产生冲击，我做了一份弥补方案。” 听到这里，王嵩忍不住走过来，接过王朝阳手里的那些文件，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发现果然是针对法兰报废之后的弥补措施。写得非常详细，考虑得非常周全。 “这么说来……你小子早就猜到我会同意报废？” “是啊。”王朝阳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咱爷俩果然心意相通啊！”王嵩仰面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开心。 高军趁这个时候把那叠文件接过去，迅速看一遍，然后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不可思议。高军看着王朝阳：“这……这也忒玄了吧，上午你们爷俩明明大吵一架，那样你也能猜到老厂长的想法？快快从实招来，你们爷俩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在我面前演戏呢？” “我们是那么没正行的人吗！”王嵩笑骂道。 王朝阳也笑了笑说：“这没什么值得奇怪，我了解我爹。我爹掌管红星厂这么长时间，虽然霸道了些，但绝对不是一个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专权暴君。他分得清孰是孰非和孰轻孰重。重视产品质量，这可是他亲口说过的话，所以我相信他绝不会甘心把工作浮于表面。” 王嵩听着这番话，越听心情越好，手掌落在王朝阳的肩膀上说：“好！好！好！” 然后王嵩突然对高军下命令，让他立刻安排人，把那批有问题的管接头焊接法兰拉出来，摆在厂门口大门外面，然后再让全体职工集合！ 高军不解，您打算干什么？ 第578章 当众砸毁 王嵩说：“尽管照我说的话去做，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高军按立刻安排人，按照老厂长的话去做，然后又把全场职工聚集起来。 全场职工集合完毕，围成一圈，中间是那批管接头焊接法兰。看着摆在前面的产品，职工们纷纷议论起来，他们不知道厂长这是打算干什么。 昨天晚上才吃完庆功宴，今天打算再次发表演说？ 不大功夫，王嵩来到人前，大声对众人说：“职工们，都看一看，咱们这批管接头焊接法兰怎么样！” 摸不着头脑的职工们围过去看了一会儿，有人喊这批产品非常漂亮。 也有人喊道这批活儿的焊缝很美，给甲方考察团的印象很好，叫嚷着老厂长应该**行赏。 在这种气氛之下，职工们的情绪高昂起来，纷纷议论，议论的主基调是赞扬这批活干得漂亮。 静静等职工们讨论一会儿，一会儿王嵩突然伸出双手，示意众人安静。老厂长开口说：“这批活儿，全都是不合格品！” 众人听到这话，均是诧异。好端端的产品，怎么能说是不合格品呢？ 王嵩再度开口说：“因为在产品质量文件中，明确规定这种管接头焊接法兰不允许出现二次焊接，但这批活儿却出现了二次补焊的情况，所以属于不合格品。” 众人沉默下去，见王嵩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他们更加好奇老厂长为什么要当众宣布这事，他还想做什么？ 王嵩转身对高军说：“老高，帮我找一个铁榔头过来。” 高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按照老厂长的吩咐，找来了一把长把铁榔头。 王嵩接过铁榔头，在手里掂了掂，觉得分量还算够，然后大声道：“既然是不合格产品，那就需要报废！” 说话之间，王嵩扛着那把铁榔头就要去砸法兰。 众多职工大为吃惊，万万没想到老厂长真要报废产品，还是用这种方式。顿时有人喊不要砸，这好端端的产品哪能不合格，就这么砸掉太可惜了，这可是职工们流血流汗做出来的劳动成果！ 王嵩再次伸手，压住众人的言论。 他说：“同志们啊，刚开始时，我和你们有一样的想法，认为这表面上看起来流光水花漂漂亮亮的产品，怎么可能是不合格产品，但是后来我意识到这种想法太片面。合格和不合格，不是咱们凭眼睛就能看出来的，那是有章程的，人家质量文件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咱说啥都没用！一切必须按照文件来。” “在这点上，我曾经也犯过错误，所以我必须反思，我必须检讨。” 顿了一顿，王嵩又道：“同志们，你们回头看看，墙上的标语是什么？” 众人顺着老厂长手指方向，看去发现厂门口后方的强上贴的一排标语，“产品质量就是生命。” 王嵩继续说：“产品质量就是生命，这句话不仅仅是一句标语。我希望厂子里的所有人，包括我也包括所有职工都要把这句话记住，融化在血液里，落实在行动上！” 众人默然。 王嵩道：“所以，这批不合格产品，必须报废！并且，我要亲自带头来报废，我希望所有人都能记住今天做的一切！” 说完这话王嵩抡起铁榔头，砸毁一个法兰。 砸完，王嵩将铁榔头交给高军。 高军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销毁第二个焊接法兰，然后将铁榔头交给下一个人。 就这样一批不合格的产品，在厂子门口被当众销毁。 回到办公室后，王嵩面色凝重的看着王朝阳说：“厂子这边的事情搞定，接下来压力就落在你身上了。” 王朝阳知道老爹的意思，这批不合格产品被毁之后，最为紧急的就是进行补做，然而再做一批是需要额外的成本和额外的时间，这个情况必须要告诉甲方。 毫无疑问，额外的花销得由红星厂自己买单，但多出来的时间则需要鼎立工程方面同意。 “放心吧爹，我做的那份补救措施，目的就是这个，我会尽快回到办事处，着手处理这件事情，您和高叔叔也抓紧时间安排重新制作吧，咱们双管齐下。” 王朝阳连夜返回办事处。 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给赵立川打电话，把那批管接头焊接法兰存在质量问题的情况说出来，同时也告诉赵立川，那批法兰已经报废，现在红星厂正在安排重新生产。 听到这话，赵立川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王朝阳你没跟我开玩笑吧？好端端的一批法兰，怎么就报废了呢？” 王朝阳说：“那批法兰存在二次焊接，有安全隐患，所以跟我爹商量之后决定报废重做。” 赵立川用力抓住自己的头发，抬高音量说：“可是……可是质量审查才刚刚结束，现在出了这事儿，会严重影响信誉的！” 王朝阳冷静地说道：“我知道这事影响不好，不过信誉是建立在产品质量基础上的，如果产品质量无法保证，那么信誉无从谈起。” 赵立川焦躁不安地说道：“朝阳老弟啊，你……你还是太年轻！你说的这个道理没问题，但有些道理说一说也就是了，不能太教条！” 王朝阳说：“正确的道理，为什么不可以当真？” 赵立川说：“那你想没想过，这事的影响有多严重？信誉的事情暂且不提，那么时间呢？你们补做产品的时间肯定无法满足，那么甲方就有充足的理由投诉咱们，甚至要求索赔！ “沧河大桥的甲方是鼎力工程，他们对项目的时间要求一向严格。我在接手这个项目之后就对鼎力工程做过调查，我发现他们对下游供应商的索赔案件数目非常多！ “朝阳老弟呀，你这是往枪口上撞，很有可能会给咱们惹来大麻烦的！” 听到赵立川的这种论调，王朝阳沉声道：“赵经理，我觉得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向鼎力工程解释现况，并尽可能的得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投诉或者索赔固然有可能，但如果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咱们也只能接受！” 赵立川拍了一下桌子说：“但是原本可以不冒这个风险呀！” 王朝阳压着嗓音：“你的意思是说，明知这批法兰有问题，却瞒而不报？” 赵立川也努力降低音量：“关键是产品的质量审查才刚刚结束，人家的专家都没发现问题，你们，你们自己为什么要抖机灵，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王朝阳冷冷说道：“首先我不觉得这是没事找事，作为供应商，我们有必要对产品质量负责；其次，如果赵经理觉得这件事情棘手，那我可以全权负责，由我向跟鼎力工程方面解释！” 乱花渐欲迷人眼 第579章 龙渊的起点 对于赵立川的态度，王朝阳很不满，直言红星厂可以承担全部责任。听过王朝阳的话后，赵立川沉默了好久，才说：“朝阳老弟，我不想推卸责任……这样吧，咱俩没必要争吵，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吧！” “这个故事发生在侯总身上。当初侯总刚刚接任龙源重工一把手，很快就拿下一个矿山装载设备的项目。这个项目非常大，一共六套设备，总价值超过两百万！当时的龙源重工体量跟你们是红星厂相似，而且有一大堆债务问题，所以两百万的项目几乎是不可不敢想象的。项目若能做成，龙源重工将扶摇直上，若项目失败，那么龙源重工将彻底死掉。” “真正的生死存亡之秋也！拿下项目之后，我们的侯总便亲力亲为，为项目保驾护航。然而就在项目结束之前发生了问题：根据气象统计局统计的结果，矿山地区的最高风速是6~8级，然而我们是按照5~7级设计的矿山机械。” “这意味着六套即将完成的矿山机械，不满足要求。这个问题的出现，几乎将龙源重工逼上绝路。” “为了讨论这个问题，侯总召集龙源重工内部的所有中高层管理人员，讨论重点是如何处理这事！讨论到后面，问题点集中在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如实告知客户上。” “中高层领导们各有立场，讨论持续整整两天，却依然没有定论……隐瞒则意味着埋下隐患，而告知则意味着承担破产的风险。” “最后阶段，侯总力排众议，做下决定，决定选择前者，扛着重压，最终将六套设备如期交给客户。而凭借这个项目的起点，龙源重工乘风而起，最终成为了如今的工程机械巨头。而当初交付的那六套矿山机械，你猜怎么着，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生任何故障！” 说到这里，赵立川有意地顿了顿说：“朝阳老弟，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想告诉你，处理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太僵硬！当问题发生之后，企业领袖的决策力和胆识也非常重要。我敢说，龙渊重工当初的问题，如果没有侯总这样颇具胆识的决策力，那么就没有龙渊重工的今天！” 赵立川一番话结束后，王朝阳陷入了深思。 作为一个企业家，卓越见识和非凡的胆识都是必备条件。 恰如当初的侯青海能够在关键时刻力排众议，凭借自己卓越的胆识和精准的判断力，带领龙渊突出重围。 那么反思自己，在处理管接头焊接法兰事件过程中，胆识不够吗？ 如果瞒而不报，这批的焊接法兰真的会出现问题吗？ 王朝阳可以肯定地说，这批法兰真正出现问题的几率不会超过万分之一。这样想来，自己是不是思路不够灵活？ 或者说同样作为企业领导者，自己是不是无法达到侯青海的那个高度呢？ 王朝阳认为这个问题，归根结底其实是风险和收益的问题。 在赵立川讲述的那个故事中，侯青海承担的是龙源重工满盘皆输的风险，而换来的却是工程机械行业行业巨头的崛起起点。 如今的龙源重工已经崛起，既成事实，那么可以因此下结论说，侯青海当初的判断完全正确吗？ 王朝阳并不这么认为。 瞒而不报，获得利益，这会让人产生惰性，质量意识也无从谈起。这是对于企业来说是极其负面的意识形式。那龙源重工来说，拥有这种意识形式的人不仅仅是侯青海一个……按照赵立川描述，当初龙源重工的全体高层都参与了讨论，这意味着这种意识形式会影响龙源重工的所有管理者！ 想到这种负面意识被企业的所有高层领导认可，甚至高歌颂德，王朝阳感到不寒而栗。 侯青海的胆识过人，但他所带出的领导团队水平有多高，王朝阳表示严重怀疑，恰如冯金刚，也恰如赵立川。 反观红星厂呢？ 发现问题之后，王朝阳和王嵩迅速达成观念上的一致，而王嵩更是当着全厂职工的面带头毁掉了那批质量有问题的产品。 王朝阳相信，从那一刻起，“质量就是生命”这六个大字绝不仅仅是宣传语，而会烙印在红星厂每一个职工的心里。 看问题不可以仅仅看眼前，更要看未来。 王朝阳相信，老爹的举动会深深的影响红星厂一大批人，而在以后红星厂持续高速的发展过程中，将会起到极其重要的正面作用。 “这么大的问题，电话里说不清楚，稍后面谈！”在跟赵立川结束通话之前，王朝阳跟他约好了见面时间，见面详谈。 再次见面的地点是龙源重工办事处的会议室，而一并参与讨论的还有冯新刚。 王朝阳原本没有打算跟冯新刚讨论这个问题，进入会议室的那一刻眼神有些怪异，而赵立川捕捉到他的神情，便轻轻回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王朝阳看懂了赵立川的表情。 赵立川没有主动告诉冯新刚，不过冯新刚那样善于捕风捉影的人，想必是从赵立川的言行之中捕捉到某些气味……有大事发生的气味。 当然，王朝阳知道这事儿终归没法瞒住，便坦然把实际情况讲述一遍。他主动过来的目的就是跟龙源重工商讨出一个解决方案，比如重点问题：该如何跟鼎立工程解释现状。 “哎呀，你们红星厂这事办得太鲁莽！” 冯新刚听完之后，似笑非笑地摇着头说：“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应该提前跟我们商量一下。已经完成的产品怎么能说毁就毁！鼎力工程是一家非常严格的企业，我之前就有所耳闻，他们对日程管理是非常严苛的……依我看，现在咱们的处境非常严峻！” 说这番话时，冯新刚的语气中充满忧虑，但看在王朝阳的眼中，则更像是冷嘲热讽。 王朝阳问：“冯经理有什么高见呢？” 冯新刚摇着头说：“高见不敢说，主意倒是有一些的。鼎力工程最关心的是时间，所以咱们要从时间入手，眼下最关键的是要尽可能地把丢掉的时间给补回来。” 第580章 孤独的决断 王朝阳说这点不用冯经理担心，我们厂子那边已经开始筹备补做产品了。 冯新刚说：“但即便补做，仍然无法满足时间的吧？王朝阳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没错，这也正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冯新刚不识时机地说：“所以以我看来，咱们不可以把实际情况告诉鼎力工程。对于鼎力工程来说，他们已经完成质量审查，接下来便是进行其他部件的生产以及产品组装过程。他们下一个关注的重点是咱们能否准时的完成半成品，所以重点来了，如果咱们能准时完成半成品，那么对于鼎力工程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朝阳老弟，还有老赵，我的意思你们明白吧？” 赵立川沉默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瞒而不报，在半成品组装过程中把这段时间找回来？” 冯新刚拍了一下手掌：“老赵果然聪明，我正是这个意思，处理这种事情就要抓住关键！” 赵立川没有继续发表意见，但其实在他的思路里，冯新刚的这个建议不失为一种对策。 鼎力工程关心的只是最终结果，至于中间过程，他们并不关心，然而恰恰相反的是，如果主动把这件事情说给鼎力工程，那么小事儿可能变大。 王朝阳同样沉默片刻，开口说：“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如果不把实情告诉鼎力工程，那咱们属于失信，这在商务合作中并不是一个好的习惯吧？” 冯新刚哈哈大笑起来：“朝阳老弟呀，你太书生意气了，信誉这个东西是虚无缥缈的……当然我必须要说信誉是很重要的，但也要看前提，有些特殊情况，咱们需要灵活处理的。” 王朝阳轻轻摇了摇头说：“不过我却觉得所谓的信誉，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体现价值，这就像男女搞对象一个道理，一次失信或者说一次撒谎，往往需要付出更严重的代价。” 冯新刚反驳说：“你说的更严重的代价未必会出现，但是眼前的代价却不可避免，孰轻孰重，孰急孰缓，你要心里有数啊！” 王朝阳没有跟他再讨论信誉话题，而是抛出他第二个问题：“若按照冯经理的建议，需要在半成品的组装过程中把这段时间给找出来，但问题来了，半成品的组装时间原本就很急，时间能抢出来吗？并且如果抢不出来会怎么办？是不是意味着事情会变得更加恶劣？” 对于这个问题，冯新刚和赵立川都没有给予回应，因为他们确实说不准，太久远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三人的讨论进入短暂的停滞，会议室里变得安静下来，冯新刚那边自从抛出想法之后便不再发言，而是抱着膀子坐在一旁，欣赏着王朝阳和赵立川的表情。 赵立川眉头紧锁，他知道王朝阳专程过来的目的并非听冯新刚的意见，更看重的是他这位龙源重工办事处经理的意见。 赵立川开口说道：“朝阳老弟，我也说一说我的想法吧，你刚才用男女搞对象来形容商务合作，那么我也用男女之间的关系表达一下我的想法。 “在我看来，男生想追上女生，想取得女生的青睐，那么时机很重要，火候同样重要。什么火候？是否一定需要等到百分百确认才行动呢？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如果要等百分百，那么漂亮的女生早就被别人抢走了。 “男女搞对象，这点跟商务合作是极其相似的，充满了不确定性，我认为只要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就可以出手了。 “回到眼前这个问题，我觉得作为一个决策者，同样需要一些冒险的精神。我们侯总当初创业的事迹我已经给讲过，就不再赘述了，但我仍然想强调，冒险精神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所必不可缺少的！” 王朝阳说：“这么说来，赵经理的意思也是瞒而不报？” 赵立川微微的点头说：“瞒而不报只是手段，关键是要给客户呈现出一个最完美的结局。你刚刚提出的第二个疑问，我虽然没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但是我却想说，任何事情都是可以通过人的努力而实现的。半成品组装的时间固然紧张，但是终归有时间给咱们操作，总比现在就举手投降认输的好。” 听到这里，王朝阳已经清楚赵立川的意见。 赵立川和冯新刚虽然风格迥异，但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严重受到侯青海风格的影响。 然而王朝阳却并不认可侯青海的风格。为什么思路是瞒而不报，信誉和诚实在他们眼中竟然会一文不值？ 说出实情就代表举手投降吗？ “我的观点，仍然是跟客户汇报实际情况。”王朝阳说道。 “朝阳老弟，你真的要慎重啊！”赵立川忍不住劝说道。 这时候冯新刚说：“我觉得作为一个企业的领导，胆识是很重要的，朝阳老弟，我不是故意针对你，但是这方面你有所欠缺！” “胆识和眼前的问题不可相提并论。”王朝阳知道冯新刚在故意偷换概念，“我觉得，如实跟客户汇报情况同样需要胆识，不是吗？” 接下来三人继续讨论，然而越讨论王朝阳越觉得无力，冯新刚明显有他的小心思，但赵立川的态度一直令王朝阳失望，很明显地，中侯青海的毒不浅。 当然，这个事件的主要责任方是红星厂，无论三人怎样讨论，最终需要王朝阳来做定论。 最终王朝阳以笃定的口气表达自己的立场，如实汇报！然后又强调说，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事情发生在红星厂，一切责任他都会负责！ 听到王朝阳这话，冯新刚和赵立川都无话可说。 “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冯新刚问。 王朝阳说：“尽快跟鼎力工程取得联系，并约一个时间，面对面汇报情况。” 赵立川叹一口气说：“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么我会给予你尽可能多的支持，我会亲自出面跟鼎力工程约时间。” 第581章 獠牙 当天晚上王朝阳难以入睡。 虽然已经下定主意，但是王朝阳仍然忍不住会考虑局势，在跟赵立川和冯新刚的讨论过程中，冯新刚提出的方案似乎很有诱导性，但王朝阳知道那是一个巨大的圈套。一旦选择隐瞒不报，这首先就是一个巨大的把柄，这个把柄抓在赵立川手中，王朝阳并不担心，但是冯新刚会不会作文章王朝阳表示严重怀疑。 此外如果王朝阳决定瞒而不报，而是打算通过在半成品的组装过程中弥补时间，那么就等于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龙源重工身上，因为半成品的组装过程，将在龙源重工方面进行。 这意味着将把主动权拱手让给龙源重工 同样的顾虑，冯新刚会不会从中做文章呢？或者往更深层次的考虑，侯青海会不会以此来做文章呢？ 同样是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对于红星厂和龙源重工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吾之珍宝，彼之糟粕。红星厂会小心翼翼地珍惜这个项目，但对于庞大的龙源重工来说，这只是项目之一而已。 在上次面谈的过程中，对方已经露出了侵略性十足的獠牙，王朝阳当然不可以把主动权主动拱手让出。 关于胆识，王朝阳承认一个优秀的企业家需要拥有过人的胆识，但是胆识绝不仅仅是瞒而不报，王朝阳更认为如实相告更需要胆量。像老爹那样抡起铁榔头砸毁产品，更需要胆识。 在王朝阳无法入睡的晚上，冯新刚也没有过早休息。 冯新刚这个项目最早的负责人，所以他已经在鼎力工程方面建立起一些人脉。当天的下午，冯新刚便主动联系鼎力工程的人，邀请他们喝酒唱歌，但遭到拒绝。 遭到拒绝之后，冯新刚又转念请其喝茶，并隐约的透露出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鼎力工程的项目经理虽然不喜欢跟冯新刚私下聚会，但是得知对方有重要消息的时候，还是答应冯新刚可以短暂喝一杯茶水。 这样，当天晚上，双方在一个茶楼见面。 冯新刚并没有直接说出红星厂出现不合格产品的事情，只在喝茶过程中不断流露出对红星厂生产能力的质疑。 对于甲方来说，龙源重工和红星厂是一回事，所以当看见冯新刚如此表现时，鼎力工程的项目经理感到非常奇怪，便直言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冯新刚露出为难的表情，摇着头说：“我们和红星厂是合作关系，有些话我本不应该说的，不过本着对项目负责，也本着对产品质量的负责角度，这些话我却又憋不住。” “有话直说。”对方不耐烦，并不想听冯新刚的废话。 “马经理，前段时间你亲自去红星厂检查质量，结果很完美对吗？但是我觉得像红星厂那样的小厂，能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这事本身就值得怀疑，所以我强烈建议你盯紧红星厂，别弄出什么乱子！” 马守仁没有再问，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项目经理，已经非常清楚冯新刚想表达的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马守仁亲自给赵立川打了电话，询问红星厂产品质量问题。 接到电话的赵立川心中狂跳，但没有如实汇报，而是含糊其辞地说会跟尽快跟红星厂负责人确认情况，然后再汇报。 挂断马守仁的电话，赵立川立刻联系了王朝阳。 听到赵立川传来的消息，王朝阳破口骂了一声混蛋。 赵立川清楚这声混蛋骂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眼前事件的局势本就对红星厂方面不利，如果主动汇报，多少能挽回一些局面，但是如今马守仁电话打过来，这迫使红星厂把唯一的主动权也丢了。 这么恶心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朝阳老弟，接下来该怎么办？”赵立川那边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只能越快越好了，你立即回复马守仁，就说咱们这就主动去找他，跟他汇报情况。”王朝阳道。 赵立川知道事情也只能这样办了，便结束了跟王朝阳通话。然后主动跟马守仁汇联系，约好时间。 在办公室里等了没多久，王朝阳已经赶到。 因为时间紧迫，王朝阳没有过多逗留，和赵立川一起，出发去见马守仁。 坐在龙源重工办事处的办公室里，隔着玻璃，冯新刚看到王朝阳和赵立川一同离去，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局势已经失控，项目有可能陷入危机，而失控和危机，正是冯金刚所希望的。 这一段时间冯新刚并不好过，他非常清楚侯青海把自己安插进来的目的是什么，而为了表忠心，他不得不欣然接受，但不得不说，这个位置真的很尴尬。原本他在龙源重工中的前途一片光明，但偏偏在关键时刻搞砸了项目，最后迫使侯总临阵换将。 冯新刚非常不甘心自己的处境，一次又一次地想证明自己。但效果并不理想，每次跟王朝阳斗法，都以落败告终。例如上一次跟王朝阳的谈判，他更是没有丝毫胜算……重要的是，那一次落败是当着侯青海的面的。 他不甘心，他恨透了让他变成现在的王朝阳！ 冯新刚清楚，实打实地做项目，他能力不足，但是浑水摸鱼的能力他自诩是祖师爷！ 从龙源重工办事处前往鼎力工程办公楼，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途，途中王朝阳和赵立川保持沉默 鼎力工程的办公楼是一座临时建筑，是专门针对沧河大桥项目而建成的。一座桥梁项目牵涉到方方面面，而这座临时办公楼便是所有人的办公地点。 抵达办公楼，王朝阳和赵立川迅速来到马守仁的办公室。 敲门进入时，马守仁正在忙着处理桌面上的文件，他挥了挥手让来者暂时到斜对面儿的会议室等待，说自己需要十分钟时间。 十分钟的等待时间，如坐针毡。 然后马守仁出现。 马守仁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瘦高，脸型瘦长，秃了头顶，皮肤黝黑，看样子应该是长期在户外工作造成的。 “说吧。”进屋后，看了两人一眼，马守仁问。 第582章 下马威 王朝阳正要开口，马守仁却挥手说道：“我想听赵立川说。” 赵立川说：“这个事情王朝阳比较清楚。” 马守仁冷冷道：“这个项目我主要是看龙源重工的面子，红星厂的话我不听，我只听你说！” 这是下马威！ 赵立川无奈地看了一眼王朝阳，王朝阳微微点头，赵立川便如实的把焊接管接头法兰的情况说了出来。 马守仁用力一拍桌子：“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虽然早就料到这个问题，但是此刻被对方质问，赵立川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问了，他总是不能不回答，赵立川准备把知道的实际情况说出来。 然而就在赵立川刚要开口时，马守仁已经挥手说：“好了，这个问题不说也罢，我关注的是既然问题已经发生，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如果说前一个问题赵立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么这第二个问题他就更不知道了。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此刻王朝阳开口，帮赵立川解围。 “但我说过，我只听赵立川回答！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更不关心你的说辞！”马守仁带有火气，毫不客气地说道。 “马经理，他叫王朝阳，是红星厂的人，这个问题由他来回答比我更适合。”赵立川急忙解释道。 马守仁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点点头说：“那好，你说吧！” “发现问题之后，我们已经进行了最快速度的补救工作，并且把应对方案做成了文件，请看。”王朝阳一边说一边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资料递给马守仁。 马守仁接过资料，没看一眼，直接撕得粉碎！ “马经理，你这是干什么！”赵立川大惊。 马守仁说：“你们觉得，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有心事慢慢看你们的资料嘛！” 王朝阳脸色沉下去。 赵立川有些看不下去，双方关系虽然是供应商与客户的关系，但马守仁如此不尊重别人的举动太过分了！按照以往对王朝阳的了解，赵立川担心王朝阳会发火。 但王朝阳这次没有。 马守仁将撕碎的文件扔在桌面说：“觉得我很过分？但你们觉得我应该怎样？心平气和地听你们说道歉？还是耐心地听你们解释各种原因？道歉没有意义，原因我也不关心，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个问题，你们打算怎么办？” 受对方气势震慑，赵立川心脏突突直跳，他此刻依然在担心王朝阳会发火。 然而王朝阳仍然保持着镇定，从桌上捡起被对方撕碎的文件，简单扫了一眼便扔在了地上。王朝阳开口说：“责任在我们红星厂，所以无论马经理怎么做，我都可以接受。既然马经理关心我们想怎么办，我想从三点回答。 “第一点关于费用问题，这次情况所产生的全部费用会由我们红星厂自己承担。” “第二点关于产品质量问题，我们红星厂已经重新深刻学习了管接头焊接法兰的质量要求。可以保证再次生产的合格率达到100%。马经理不必担心。并且，我所说的100%合格率，仍然会由我们红星厂全权负责。” “第三点关于时间问题，产品报废加上重新生产，会导致交货期晚一周左右。但从发现问题那一刻起，我们红星厂已经安排昼夜不间断生产，这可以将时间缩短到四天。然后，我的计划是通过优化运输的角度去吃掉这四天。” 马守仁显然没有听懂最后一句话，“优化运输？” 王朝阳道：“事前我调查过，原来的项目计划中，用于零件和半成品的周转时间比较长，例如零件从红星厂运到龙源重工，需要一整天的时间，而半成品的周转以及成品的交付都在一天以上。根据这个突破口，我们红星厂会安排人专门对应这批管接头焊接法兰的运输和周转，保证将时间缩到最短最短。” “这样一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把这四天时间找回来，并且不会耽误半成品的组装以及最终的产品交付。” 马守仁原本怒气腾腾，听过王朝阳一番话后，脸色平缓下来。 “也就是说，你可以在不耽误任何时间的情况下保质保量的完成产品？” 王朝阳点头。 马守仁问：“但关键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红星厂已经出现过一批废品，难道就不会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再做手脚？” 赵立川此刻如梗在喉，感觉胸中有一团火。 他知道此刻的王朝阳处境非常艰难，作为盟友，他很想帮王朝阳说话，但刚要开口，却被王朝阳按住。 王朝阳说：“马经理，信任是合作的基础，如果您不信任我，那么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马守仁两手叉腰，盯着王朝阳看了一会儿，扭头对赵立川说：“还是那句话，我从来就不知道红星厂，我只认识龙源重工，老赵，我现在想听你说一句话，告诉我，我能不能信任你们！” “能！”赵立川点头，“可以相信我们，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王朝阳和赵立川离开马守仁的办公室，而走办公楼之后，赵立川让王朝阳稍等，说回去跟马守仁单独说几句话。 王朝阳同意。 赵立川重新返回，马守仁感到奇怪：“怎么了老赵，还有话说？” 赵立川苦笑一声：“我回来看看，你有没有消气儿！” 马守仁哼了一声说：“我能消气儿才怪！你也知道，整个桥梁项目非常复杂，一大堆麻烦事等着我处理，整天没日没夜的赶工，生怕耽误时间，你们可倒好，连几个法兰也焊不好……结果还在没通知我的情况下给废掉，这不是给我添堵吗？” 赵立川咧咧嘴，没出声。 马守仁说：“就在上周，我们的领导还专门跟我确认项目日程，生怕会延期！我跟他保证说一切正常，绝不会延期，这可倒好，我的话还没落地，你们就给我整这出，你说我能不火吗！” 赵立川继续咧嘴。 第583章 第一印象 马守仁顿了一下，在赵立川肩膀上拍了拍说：“老赵你不用太往心里去，我刚刚发火，并不是冲你，我是冲红星厂。龙源重工我还是信得过的，不过话说回来，好好一个项目你们自己干不行吗？为什么偏偏拉着红星厂一起干，把个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赵立川沉吟了片刻，说道：“马经理我去而复返的目的，就是想给你解释这些。” 马守仁一愣。 赵立川说：“事实上不瞒你说，这个项目如果没有红星厂的介入，我们龙源重工未必能顺利完成……现在的情况不是我们带红星厂，而是双方的合作。” 王守仁更加奇怪：“这话是扯淡吧？” 赵立川略带苦涩地摇了摇头说：“我给你介绍一下王朝阳吧，也就是你刚刚对着发火的那个年轻人……” 马守仁说：“你不提他还行，你一提他我就更不高兴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就不能派一个有分量的人来解释？派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就这么不重视我马守仁吗！” 赵立川急忙挥手说：“你误会了！完全没有不重视你的意思！” 马守仁紧接着说：“既然重视我，就该派个有分量的人来吧！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厂长就该亲自来！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能说明白什么？刚才我跟他发火，其实也是为让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解释清楚的，是在教他怎么做人！” 赵立川插不上话，急的都快冒汗了。 终于等到马守仁说完，立即挥着手说：“错了错了，你想的全都错了！” 马守仁横着眼看他一眼说：“哪里错了。” 赵立川：“王朝阳就是红星厂的领导啊！是红星厂办事处的最高领导！而且，红星厂和龙源重工能够一起做这个项目，也是因为有他，若论对项目做的贡献，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马守仁将信将疑地看着赵立川说：“你这话说得太夸张了吧？” 赵立川说：“我知道这话不容易让人相信，但这是事实，我赵立川可以用人格担保，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看着赵立川言之凿凿的样子，马守仁放弃继续驳斥的想法。 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我没有多少兴趣跟你讨论那个王朝阳，现在屋里只有咱俩，你给我说句实话，这个项目你们会不会延期？听清楚了，老赵，我想听的是实话，我不想听敷衍。那些空口白牙地说不会延迟，到最后却又跑到我跟前来哭穷的事情我经历太多了！” 赵立川说：“说句实话，我完全没有信心，但是刚才听了王朝阳的解释，我觉得他一定能够做到！我相信他，所以我可以跟你保证不会延迟！” “真是见了鬼了，你老赵也好歹也是部门的一把手，就没个主见吗？被这样一个年轻人牵着鼻子走……唉，好了好了，不说他了，也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信，多说没用，咱们一切都以事实说话吧！” “也对，那就以事实说话。”赵立川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对方办公室时，突然又说：“哦对了，忘告诉你一个情况。这次焊接法兰报废的事情，即便你没有主动过问，王朝阳也打算跟你沟通的，我们从没想过隐瞒。” 赵立川离开办公室后，马守仁靠在窗户旁思考问题。 讲真，这次事件要说他有多愤怒倒也谈不上，毕竟这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不过，当赵立川和王朝阳来到他面前时，他还是要表现得极为愤怒，这是多年以来他管理供应商总结出的经验。 他知道他的态度将很大程度上影响项目的走势，对供应商的严格要求是极为有必要的，尤其是在当前国内，次级供应商的素质普遍偏低的情况下。 然后他又开始考虑赵立川口中的王朝阳。 这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上次考察时见面没有过多交流，这次见面这个年轻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似乎很弱懦弱。 方才当着王朝阳的面，把他准备的文件撕掉，这是马守仁故意的。目的就是想试一试这个年轻人有几分水准，结果王朝阳的反应令人不耻，竟然连句话都没说，甚至从表情上看不出生气，是没有信心的表现吗？没有信心的人，当然不敢发脾气，至少马守仁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对王朝阳不耻的同时，更加担心产品质量。 但为什么赵立川的描述，跟他的想法截然不同呢？ 方才赵立川口中的王朝阳，马守仁完全听不下去的原因。马主任非常坚信，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应该大，正如他自己一样。而王朝阳这样一个眼睁睁看到自己准备的资料被撕毁却不敢吭一声的人，能有多大本事。 至于赵立川最后透露的信息，说他们原本打算主动过来汇报情况，这点马守仁严重怀疑。 作为专管供应商的项目经理，马守仁每天都会接触大量供应商，一个都是浑水里的泥鳅，德性怎样他非常清楚。犯了错巴不得捂得严实，怎么可能主动汇报？根据马守仁自己猜测，赵立川的去而复返，多半是因为王朝阳求赵立川帮忙说好话的。这样一想，更值得鄙视了！ 当马守仁在思考时，王朝阳和赵立川已经返程。 赵立川看着王朝阳说：“朝阳老弟，你今天的表现令我刮目相看。” 王朝阳知道赵立川刮目相看的原因是什么，但依旧苦笑一声问道：“仅仅刮目相看？没有崇拜什么的？” 赵立川说：“除了刮目相看，还有些同情。” 王朝阳：“为啥？” 赵立川说：“马守仁刚刚那样对你，你能隐忍下来，说明你非常成熟，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大局着想，不过对你个人来说却不好过。为大局而忍下自己的情绪，我既对你刮目相看又对你同情…… 王朝阳诧异：“你竟然会这么想。” 赵立川道：“当然。我太了解你的脾气，看上去人畜无害，但脾气还是很大的，连跟我们侯总都敢对着干！” 王朝阳说：“其实也不用这样想，两码事。” 申公豹怎么说来着，成见是一座大山 第584章 心黑 王朝阳说：“在我看来商业合作和交往朋友是截然不同的，在交朋友的过程中要注重注重情感，也要注重双方的态度和经历，但商务合作却需要冷静，甚至冰冷，更多情况需要以事实说话。 “马守仁表现出的愤怒，我不予评论，但如果我处在相同的问题，那么我只会就事论事，解决问题是商务活动中最根本的难题，愤怒会成为绊脚石，严重影响效率，聪明的人不会那样做的。红星厂是鼎力工程的供应商，那我们的定位就应该是服务者，满足客户的一切要求是我们的宗旨，所以谈不上委屈。” 赵立川盯着王朝阳：“没有感情的机器吗？” 王朝阳笑了一声说：“所有商业活动，本就是机器的运转，我们只是其中一个零件而已……再说，承担客户怒火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 赵立川颇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说：“你说的道理我懂，但这些怒火原本你不该来承受，因为马守仁对你有误解。” 王朝阳冷静地说：“他对我有成见在前，解释多少都没用。老赵，刚才你单独回去帮我解释了吧？够意思，但我觉得没用。解除误解的最好方式，绝绝对不是低声下气地解释，而是用事实说话。” 赵立川没有在讨论这个问题。但心中却依旧愤怒，打算回去就找侯青海谈话。这次告密的人，一定是冯新刚！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情，赵立川必须跟侯青海汇报！” 而这时王朝阳已经看出赵立川的心思，挥了挥手说：“事已至此，没必要在其他事情上浪费精力。另外老赵，不记得侯总曾经对你的批评吗？” 赵立川当然不会忘记，侯青海非常看重手下的团结，如果赵立川站在王朝阳的立场去控诉，那么显然违背了侯青海的意愿。侯青海要团结，要的是一致对外，所以无论冯新刚做的事情有多过分，只要赵立川开口，那么首先就变成了侯青海的敌对面。 “但这口恶气吞不下去呀，这个冯新刚太过分了！”赵立川怒道。 “小人长戚戚，君子坦荡荡，比起冯新刚那躲在阴角旮旯搞事情的样子，我觉得咱们更应该关注项目进程。”王朝阳说。 赵立川没有再开口，脑海中却依旧忍不住思考眼前的事情。 判断一个人是怎样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看他如何处理事件。对于王朝阳来说，赵立川曾经对他评价是技术扎实，办事能力强，反应机敏，但脾气有些冲。 但通过对这件事情的处理，赵立川发现王朝阳的心理成熟程度远远超过自己。即便当在面临错综复杂的环境以及遭受恶劣情绪影响时，王朝阳仍然冷静地像一台机器，谨慎而得体地处理工作，这很难得！ 因为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显得谦卑而沉默。但那绝不等于懦弱，勉从虎穴曾栖身，说破英雄惊煞人，不外乎此。 赵立川忍不住从侧面观察着王朝阳这个外表只有20多岁的年轻人，到底是怎样修炼成一身钢筋铁骨的？ 回到龙源重工办事处，王朝阳刚把汽车停稳，就看到冯新刚从里面走出来。冯新刚显得非常担忧，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赵立川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压住火气，但当看到冯新刚这臭不要脸的样子时，还是忍不住要开口骂街。但抢在赵立川说话之前，王朝阳却主动走过去。 “不好办啊，不好办！”王朝阳摇头说。 “怎么回事？到底什么情况？”冯新刚奇怪。 “我和老赵去见了马守仁，解释了现在的情况，结果马守仁大发雷霆，把我俩臭骂了一顿。哎，情况非常不妙！”王朝阳说道。 “那后来呢，你们怎么回来了？”冯新刚追问。 “马守仁问咱们的弥补方案，但事情紧急，我根本没有弥补方案，所以马守仁的火气非常大。回来的路上，我和老赵脑子都快想破了也想不出太好的弥补方案，唉，现在想想真后悔啊！当初还不如听你的建议……唉，不说了，不说了，我抓紧回去开会，想补救措施吧！”王朝阳说完便开车离去。 在王朝阳离开之后，冯新刚拉住赵立川问：“他说的是真的？马守仁发火了？你们还没想到解决方案？” 赵立川忍住抽他大嘴巴的冲动，你这是开心？ 冯新刚自知失态，急忙打马虎眼说：“哪能，我在为你们担心！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对项目非常不利……唉，得了，我也不跟你多说话了，我回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你们。” 看着冯新刚的背影，赵立川心说果然小人长戚戚。 转念一想，王朝阳这个家伙也是蛮腹黑的，明明早有解决方案，却在冯新刚面前放烟雾弹，明摆着耍猴。亏他刚刚还说自己像一台没有情绪的机器，扯吧！ 王朝阳回到办事处之后，王朝阳跟其他人讲述了这次去跟鼎力工程交涉的结果。 结果虽然不够圆满，但总算是一个解决方案，接下来就要看红星厂能不能履行承诺了。 为了抢出管接头焊接法兰的时间，王朝阳决定亲自返回厂区跟老爹见面，商量出一套更为详细的解决方案。 而在返回厂区之前，王朝阳特意联系了南阳晨报的刘红英。 刘红英最近非常忙，王朝阳联系她时，根本腾不出见面的时间。但王朝阳没放弃，亲自开车到了报社。 王朝阳找上门来时，刘红英正埋在一大堆资料中呢，抬头看了眼王朝阳说：“看我这么忙，你忍心耽误我时间吗？” 王朝阳低声说道：“跟南阳市的产业基地有关。” 听了这话，刘红英立即把手上文件扔在桌上，站起身来说：“走，咱们出去谈！” 王朝阳冲她比划一下大拇指。 两人出了报社，刘红英又特意把他拉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公园角落，才开口问什么事跟南阳产业基地有关，必须骗人，不然轻饶不了！ 王朝阳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刘大姐？货真价实的新闻素材，跟南阳市的重工产业基地有关。不过现在我却不能告诉你，你需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第585章 物流 刘红英将信将疑地看着王朝阳，考虑了片刻说：“好，你稍等我一下，我带上装备跟你走。” 刘红英带上自己的照相机，上了王朝阳的车，路上一直问要去哪里，但王朝阳就是不说，弄得刘红英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最终，车子停在红星厂分厂大门前。 刘红英不解地问：“怎么把我带到你们厂子了？这里有新闻素材？” 王朝阳说：“新闻就在我们的厂子里，刘大姐稍安勿躁。” 然后，王朝阳带着刘红英进厂，找到王嵩和高军。 王嵩知道这几天王朝阳去跟鼎力工程协商事情，而事情的关键就是那批焊接法兰，所以一直在高军这边等待。但他没想到王朝阳却带着晨报大记者一同返回。 见面之后，王朝阳没有第一时间介绍跟鼎力工程协商的结果，而是带着刘红英去了废品仓库，在废品仓库的水泥地上，那些被老厂长亲自带头砸毁的焊接法来依然摆在地上。 刘红英看的奇怪，完全不知道王朝阳的用意，大老远的把自己带过来，看这一地砸毁的法兰有什么用？这跟产业基地有关？ 王朝阳这才把这一地法兰的来历解释出来，听过之后刘红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是说……这些废掉的法兰不是失误，而是你们故意砸毁的？” 王朝阳双手朝自己老爹比一下说：“就是我们的厂长大人亲自带人砸的。” 刘红英继续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目光看着王嵩：“王厂长，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令人吃惊的选择的？” 王嵩面对记者的突然采访显得无所适从，不好意思挠着自己的头皮说：“原来的产品有质量问题，是我们自己弄错了，做错了事情就要认错，所以就砸了。” 王朝阳开口说：“老爹，别说得这么普通嘛，您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说。” 王嵩不解其意地说：“事就是这么个事，还能怎么说？” 王朝阳说：“这一地碎掉的管接头发来至少有两层意义：第一层意义，体现了咱们红星厂的质量意识，任何有质量隐患的产品，咱们绝对不会容忍，宁可砸毁也绝不把隐患放到客户端。厂门口写的标语‘质量就是生命’，这话绝不是随便说说的。” “第二层意义是教育意义，发现问题之后，我们厂长第一时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肃性，把所有工人召集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砸毁这些产品，我们的厂长不仅勇于承认自己错误，还要给全体职工上意义深刻的一课，这是何等的觉悟！何等的修养！何等的智商观念！就凭这事，放眼整个南阳市也找不出第二位吧！” 听到这里，王嵩老脸已经臊得通红，一把摁住把朝阳骂道哪有你这么吹牛的，你老爹我只是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没那么深刻的意义！ 刘红英在一旁掩嘴微笑：“王厂长，这话你说的不对，我觉得王朝阳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做新闻报道这行的，第一要务是反映事实，第二层要务是要透过事实看本质。您带头把有质量问题的产品毁掉，这首先就是一个值得赞扬的行为。而透过事实看本质，就是王厂长的产品质量意识，这也流露出整个红星厂的质量意识，这件事情是值得报道的！” 听刘红英这样一说，王嵩更不好意思了：“我只是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要是被你这样报道出去，那还不被别人骂哗众取宠啊？” 刘红英说：“怎么能是哗众取宠的？有事实有行动有想法，王厂长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红星厂在全市很出名的，并且有许多文章分析红星厂的成功秘诀，那么我觉得，这种对待产品质量的态度便是你们成功的秘诀之一！所以我知道王朝阳大老远把我拉过来的目的了，这篇报道我一定会好好写的。” 要报道，照相是必须的。接下来刘红英便留在车间里拍照，王朝阳不想打扰她，便和王嵩高军走向一旁。 至此，王朝阳才说出他跟鼎力工程商讨的结果。 红星厂需要承担这次事件的所有费用，同时需要保证产品时间。 这个结果并不出人意料，王嵩和高军已经想到。接下来的关键便是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钱的问题相对好办，因为龚会计主导的厂内职工融资计划已经开始。结果很不错，红星厂的全部职工都积极响应这个行动，源于他们对红星厂的信心，所融得的资金远远超过预期。 然后是时间问题，王朝阳的建议是从物流上抢时间。 物流包括场内周转以及不同工厂之间的转运，王朝阳非常清楚物流行业的重要性，在80年代初期这个年代还没有确切的物流概念，但王重阳深知随着产业化的增加，物流能力是提高效率缩短时间的关键突破口。 王朝阳的想法是从红星厂职工中，专门抽调出一个队伍，组建成一个物流队，并给他们配备专用的车辆。 而这个方案绝不是仅仅为解决，管接头焊接法兰问题，王朝阳的设想是借助这个机会，把物流部门设为红星厂的固定职能部门之一。 王嵩和高军在一定程度上同意王朝阳的意见。 增设一个物流车队解决焊接法兰问题是可行的，但专门增设一个职能部门儿，这是不是有些用力过猛？ 因为根据王嵩和高军的经验，从来没听过物流部门这样的机构。 王朝阳知道作为没有经历过21世纪物流发达程度的人来说，理解物流部门重要性是很难的，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想象后世的人上午从上海出发，中午就可以在首都开会，也无法想象北方的人可以随时吃到南方的新鲜水果，更无法想象会专门有物流界巨头拥有货运专机……王朝阳没有多解释，只是说初期这个物流部门可以对应物品的周转和运输，人可以不必多，后期再根据实际业务量调整人员数量。 第586章 姊妹篇 王嵩考虑了一下，点头说这次解决焊接法兰问题是一个不错的契机，增设物流部门没问题，至于以后要不要保留这个部门，需要视情况而定。 物流部门的设想是王朝阳超前意识的结果，他明白老爹的顾虑所在。 一般来说像红星厂这样的机械生产厂，物料的运输和送达一般由仓库的职工来负责，增设专门的物流部门，意味着需要有专人随时待命，意味着运营成本的增加，似乎是一个不划算的决定。 王朝阳所考虑的并不是在开始阶段就设置一个五脏俱全的部门，他阳觉得在这个超前的时代，关键的不是五脏俱全，而是要有这个观念。 种下一颗幼苗，给它土壤和阳光，让它慢慢成长。 至于这颗幼苗成长的速度如何，以及最后能否长成参天大树，这要根据实际业务来。绝不能拔苗助长，这也是遵从市场经济。 结束了跟王嵩和高军的谈话后，王朝阳回到车间，再次见到记者刘红英。 刘红英正坐在一旁揉自己的腰呢！ 王朝阳笑眯眯的坐了过去说怎么样刘大姐，这次跟我过来很有收获吧？这份新闻应该能上头版头条吧？ 李红英继续揉腰，说你以为什么新闻都能上头版头条？把头版头条想得这么简单！ 王朝阳笑着反反问说，关于南阳产业基地的专栏，你们报社还没给批吗？ 刘红英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增设专栏需要改版，尤其是头版的版面，若想改版至少要得到我们主编和社长的批准。 “产业基地这么重磅的新闻，他们还不给批？”高扬问道。 刘红英摇摇头说：“产业基地的新闻性确实很强，但关键要看素材数量！没有足够的素材数量，支撑不起一个专栏……若仅仅为几篇报道开设一个专栏，事件冷却之后又要改版，那排版部的同事会把我骂死的！” 王朝阳说：“红星厂就是素材之一！” 刘红英说：“算上红星厂，素材数量仍然不够，像这种专门开一个专栏的报道，至少要有几篇主要新闻事件，然后再有两到三个值得深入深挖的分支。” 听到这里王朝阳突然想起陈祥龙来，便把陈祥龙的经历简单描述一遍。如今陈祥龙已经是红星厂的焊工之一，能否把这位童年好哥们儿塑造成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型呢？ 刘红英考虑片刻，觉得陈祥龙的经历够曲折，但关键问题是他现在的状况如何？ 说实话王朝阳也不清楚陈祥龙的现状，这几天太忙没来得及询问，现在正好，可以一起去看看，就在焊接车间。 然后王朝阳便带刘红英去了焊接车间。 王朝阳原本以为陈祥龙仍然在焊接车间的某个角落里练习，但沿着周边找一遍都没有发现。王朝阳心中有些担忧，难道陈祥龙已经不在这里了？ 正打算去问高军的时候，却看到不远处焊接生产线上围着一群人。 王朝阳和刘红英一同走过去，看到一个人被围在众人中间。那人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带着面罩，正低着头专心地操作着焊枪。 一边焊接，还一边讲解着焊接技术。 不等王朝阳介绍，刘红英已经知道这位就是陈祥龙，因为那被围在中间的人只有一条腿。 而同时刘红英也发现，陈祥龙所焊接的产品正是刚刚看过的焊接管接头法兰。当然了，方才刘红英所看的是报废产品，而此刻陈祥龙在焊接的是新产品。 众人发现王朝阳出现，纷纷打招呼，而此刻陈祥龙也抬起头来。摘下护目面罩，露出灿烂的笑容，说：“朝阳哥你也来了！” 王朝阳问：“这是怎么回事，上次看你还在练习，现在就给别人当上师傅了？” 陈祥龙有些难为情地说：“什么当师傅呀，只是把以前掌握的东西跟他们介绍一下罢了！” 此刻其他焊工纷纷开口说陈祥龙太谦虚了，他的焊接手段非常高明，别看身体不方便，但焊出的活儿却又快又好，给他们当师傅都绰绰有余呢！ 尤其是对于薄壁法兰的焊接，陈祥龙的技术比厂子里任何人都强！ 王朝阳注意到，赞扬陈祥龙的人中也包括那几个从龙源重工调过来的焊接好手，王朝阳知道从大厂子过来的人都心高气傲，能从他们口中听到赞扬声，足可以说明陈祥龙的水平。 被众人七嘴八舌地赞美着，陈祥龙越发地不好意思了，挥了挥手说：“技巧我讲过了，你们也别再围在我旁边了，回去多练几遍吧，继续围着我，我就更不好意思啦！” 众人散开之后，王朝阳跟陈祥龙介绍了刘红英，而刘红英此刻对陈祥龙非常感兴趣，接连不断地抛出好几个问题，问得陈祥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朝阳说：“不要愣着，位刘大记者可是南阳晨报的头牌记者，等她给你做个专访，你就成名人了！” 陈祥龙被这话吓得一跳，连连挥手说：“我的事没什么可报道的，我怎么能成名人，我，我就是一个普通工人，甚至连普通工人都不如呢……” 刘红英笑着说：“你要是连普通工人都不如，那其他人为什么要听你讲课？我看得出来，其他职工对你的赞誉可都是发自内心的！” 陈祥龙说：“太夸张了，真没那么严重，只是厂里赶时间，那批管接头法兰不容易焊，而我碰巧知道这类焊接技巧，碰巧而已！” 正说话间，王嵩和高军一起走了过来。 王嵩大声笑着说道：“朝阳啊，这次你把祥龙带回来，可是帮了咱们厂子的大忙啊！还没跟你说过，上次咱们把那批有问题的管接头焊接法兰销毁后，急需重新做一批，但后来发现掌握这种焊接技术的人不多。这种管接头法兰的壁厚特别薄，技术不过关的焊工要么焊漏，要么焊不透……总之技巧非常强。后来我发现，祥龙真是一把好手，这种高难度的活儿在他手上简直轻而易举，所以是我拜托他给其他焊工传授经验！” 第587章 晋升机会 “所以说，如果这次问题能解决，祥龙占的功劳最大！”王嵩大声道。 刘红英此刻含笑对王嵩说：“王厂长，那您介不介意我给陈祥龙做一个专门报道吧？我已经想好，陈祥龙的报道和你们主动销毁问题产品的报道做成姊妹片，一篇体现红星厂的质量观念，另一篇比较深入，算是在职工中抓一个典型！” 王嵩哈哈大笑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尽管报道！” 刘红英说：“要得到您的许可我才能报，虽然不是您这个行业的，但我也知道好的焊工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您就不担心陈祥龙出名之后被其他大厂子挖走？” 陈祥龙突然说：“我绝对不会离开红星厂的！” 说完又呲牙一笑说：“不过，王叔要是给我加工资，那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然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王朝阳心里却有某根弦被击中一样，激动无比。因为陈祥龙能主动开玩笑，说明他心里的坎已经彻底过去！这太好了，作为曾经的好朋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开心的！ 三天之后，南阳晨报的头版头条出现一篇文章，文章的标题是《真正做到以产品质量为生命的红星厂》。 文章以平直的叙述方式，讲述了红星厂如何处理这次管接头焊接法兰不合格的问题。然后深入浅出给揭示了这种处理方法的现实意义。最终加以引申，强调红星厂以产品质量为生命的经营理念，并且延伸分析了红星厂能在南阳市迅速崛起的原因。 这篇文章的言辞成熟，分析到位，字字玑珠，起承转合运用的更是如火纯青。是一篇非常出色的报道。 而且如果敏感度较高的读者能从文章中看一点来，红星厂的崛起势头，似乎预示着另外一个爆炸性的新闻，那就是南阳市的未来发展。 文章中只字未提重工产业基地的规划，作为市级重点新闻宣传单位，在没有得到确凿消息时，这种新闻也是不可以报道的。但这却不妨碍刘大记者玩擦边球，文章的字里行间中，把这种隐喻运用得非常巧妙，力度拿捏的非常恰当，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在相隔一天之后，第二篇关于红星厂的报道发出。 文章的标题是《当代工匠之红星厂一名普通焊工》。讲述的是陈祥龙的事迹，以及他在遭遇苦难之后，重新拾回信心和勇气的精神。 两篇文章刊登的位置都是头版的专栏，而专栏的名字叫做今日南阳市之崛起。 在第二篇文章的结束语中，作者以思考和探索的口吻讲述着南阳市的崛起该具备怎样的因素呢？应该具备无数个像红星厂这样有前途有活力的工厂，以及无数个陈祥龙一样拥有工匠精神的工人！ 两篇姊妹篇文章刊登后的第二天，王朝阳接到牛副市长的电话，说想约王朝阳见上一面。 对于顶头衙门的这种要求，王朝阳当然欣然前往。 见面地点在牛副市长的办公室，见面后牛副市长的脸色很严肃，将两份报纸拍在王朝阳面前问道：“你们红星厂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当明星？” 王朝阳说：“报纸中讲述的事情都是真的，是如实报道，至于能不能当明星那听天由命。” 牛副市长冷着脸说：“但文章中隐隐透露出南阳市未来的发展方向，甚至也透露出重工产业基地的前景，我不相信一般记者能猜到这事……你小子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故意透露出去的？” 王朝阳见对方的脸色严肃，不由得问道：“牛副市长，这事儿我确实从侧面透露过，但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不会是给您造成哪些不便吧？” 牛副市长拍了一下桌子：“这不是胡闹吗！你一个平头百姓怎敢私自谈论市级发展策略……这样当然会给我带来麻烦！” 王朝阳心中微微一沉，在处理重工产业基地这件事上，他确实拿捏得不够，如果当真给你这位牛副市长带来麻烦，那可真就要说声道歉了。 然而就在王朝阳刚要开口时，牛副市长一伸手说：“接下来一两个月，你都见不到我了！” 王朝阳心里咯噔一下。 知道提前透露政策是执政官员的忌讳，但也不至于这就让牛副市长折戟沉沙吧？ 看着王朝阳惊怖的目光，牛副市长把声音压得很低说：“我会去省里党校学习两个月。” 王朝阳听完一愣，然后笑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提前恭喜牛副市长了？” 牛副市长用手压了压说：“胡说什么，只是一次普通的党校学习，谈什么恭不恭喜！” 王朝阳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他非常清楚，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干部参加党校学习都是仕途晋升的前兆。牛副市长是南阳市的明星市长，近一年多的工作成果有目共睹，他的前途一定非常宽广。 引申一步，王朝阳又想到作为牛市长来说，当然知道党校学习机会意味着什么，而这位上位者竟然第一时间把自己约过来谈话，还亲口透露消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是不是意味着这次学习机会跟王朝阳有关系？ 如果真有关系的话，那么也不难猜测。自从南阳市发现平顶山煤矿之后，牛副市长就频频去省里汇报工作。如果牛副市长当真能把重工产业基地的构想跟平顶山煤矿结合起来，做一个宏伟的发展蓝图，那么极有可能得到省里领导的认可和支持。 那么，获得一个党校学习的名额倒也不足为奇。 由此可见，牛副市长虽然没有明说，但把自己找过来的目的是变相表达谢意。当然，作为堂堂市级干部，不方便直接说谢谢二字，但王朝阳已经心领神会。 牛副市长没有多说此事，而说这次把王朝阳叫过来，其实是有正事的。他想询问一下红星厂现在的工作情况，尤其想了解的是那沧河大桥的重型起重机项目。 听完这个问题，王朝阳已经肯定了之前的猜想。 第588章 乘风 如果没有直接关系，牛副市长绝不可能直接询问红星厂的具体项目。所以听到牛副市长询问的那一刻，王朝阳已经肯定之前的猜想。 “一切正常。”他压住心中情绪，简单回答道。 “只有四个字？”牛副市长反倒是听得一愣，这太敷衍了吧？本市长亲自过问情况，你难道不能说的具体点儿？ 王朝阳笑着反问道：“难道这不是牛副市长希望听到的吗？” 牛副市长笑道：“机会已经给你，你要是不想把握，可别事后后悔哦？” 王朝阳非常清楚牛副市长口中的机会是什么意思，作为分管经济工作的副市长亲自询问企业项目，那摆明了是要伸出援助之手，这也算是侧面对红星厂和王朝阳表达的感谢，但王朝阳偏偏只挤出四个字，一切正常，这太不上道。 王朝阳说：“副市长，谢谢您亲自过问，不过具体的工作我们红星厂是可以搞定的，虽然小麻烦不断，但是大方向一定能紧紧把握。” 说完这话话，王朝阳微微一顿又说：“如果区区一个项目都处理不好，那么怎么能担得起副市长对我们的厚望啊？” 牛副市长瞪着眼问道：“我对你们红星厂有厚望吗？” 王朝阳含笑反问：“难道没有吗？” 牛副市长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着王朝阳：“你小子啊，真是鬼机灵，如果不是我有公务在身，真想跟你一起喝上两杯，好了好了，我稍后还有个重要的会议，就跟你说这么多，你可以回去了。” 王朝阳点了点头，准备离开，而就在他转身之前，牛副市长又说道：“噢，对了，回去记得提醒你家老厂长，把你们厂子的大门好好装修一下，过段时间没准会接受采访，别给咱们南阳市丢人！” 王朝阳回身道：“副市长放心，我回去第一件事就跟老爹汇报这事！” 在离开牛副市长办公室后，王朝阳的心情感到喜悦而且激动。 这次牛副市长找自己的谈话，虽然没有明言，但却透露出几个重要信息，第一第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的构思很有希望；第二红星厂极有可能成为重工产业基地的排头兵。 这也是刚刚谈话中，王朝阳说牛副市长对红星寄予厚望的原因，而牛副市长并没有否认。 红星的机会来了，王朝阳深切意识到，红星厂的机会真正的到来了！ 此前王朝阳跟家中老爹探讨过无数次红星的发展方向，但那都是厂子自身的计划而已。王朝阳非常清楚，如果没有大环境的支撑，红星厂很难单枪匹马的干出一番事业来……甚至说如果大环境不允许，他们的一切构想都会化作泡沫。 从这个层面讲，王朝阳很感谢牛副市长。 同样的一个构思，如果放在那些保守派的领导手中，极有可能被拨回。牛副市长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实干派领导，他精力充沛，报复远大，想在南阳市做出一番事业来，这是极为难得的！ 所谓乘风破浪会有时。 如果说红星厂是一艘准备扬帆起航的小船，那么南阳市的政策就是风向。 如此一来重型起重机项目显得更加重要了，这不仅仅是红星厂的倾城之战，更是赌上了未来。 正如人生一样，一个厂子在发展过程中也会遇到许多岔路，而这个岔路，将是红星厂最重要的机会！ 离开牛副市长办公室后，王朝阳直接返回到办事处，并接通了老爹的电话。 电话中王朝阳把刚刚跟牛副市长谈话的内容复述一遍。 听完，王嵩咬着牙说，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就是拼了我的老命也要完成顺利完成。 …… 沧河大桥重型起重机项目，红星厂和龙源重工的职责划分非常清楚，红星厂负责绝大多数零配件的生产以及部分次级组装，而所有零配件准备就绪后，会全部发往龙源重工的组装车间，进行最终的组装试验和调试。 由于上次管接头焊接法兰的事件，红星厂的零配件生产进度遭到冲击，为了解决这个事情，红星厂专门组建了一支物流队伍，负责所有零配件的周转和运输，以确保所有调运工作实现无缝链接。 而事实证明，这个方案非常有效。 经过一系列周密的计划和不辞辛苦的工作，红星厂负责的全部零配件，保质保量的全部完成。 阶段性的工作情况，由赵立川亲自前往鼎力工程做汇报。赵立川原本想拉王朝阳同去，但王朝阳回绝，认为没有必要浪费一天时间当面解释的。 正如当初他所说的，一切靠事实说话，现在事实已经摆在面前，还需要解释什么呢？ 赵立川完成汇报工作，从鼎力工程返回后，便第一时间约见王朝阳。 据赵立川描述，马守仁得知项目进程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之后，那表情是非常尴尬的。 赵立川看得出来，马守仁一方面震惊于红星厂的执行力，另一方面好奇红星厂解决问题的具体措施。他好奇，却又抹不开面子询问，那个表情就如同大便干燥一样！ 看着赵立川手舞足蹈，脸上带着解恨表情的样子，王朝阳忍不住笑道：“不至于吧，赵经理！” 赵立川把夸张的表情收敛了一下，道：“怎么不至于！上次马守仁对你的贬低我还历历在目，后来我专门跟他解释，他还不信。现在可倒好，事实砸在他脸上，由不得他不信。朝阳老弟，难道你就不解恨？”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解恨倒是不至于，我只是希望通过这次鼎力工程能跟咱们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基础。” 赵立川说：“那个马守仁信不信你我不清楚，但是我老赵却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小子是真有两把刷子！” 王朝阳挥着手说：“得得得，别给我灌米汤了！” 赵立川笑了一阵又说：“但你可是把另外一个人的心给伤透咯！” 王朝阳要问：“谁呀？” 赵立川却故意打着哑谜说：“还能有谁呀？那位仁兄这阵子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 第589章 主阀 赵立川说：“某人仁兄前之前心情一直很不错，以为红星厂无法弥补过错，每次跟我谈起这个事都会露虚情假意的样子，但实际上我看得出来他心里的花都快乐出来了，估计是寻思着这次红星厂失败，他有机会翻身。” “结果可倒好，红星厂把难题给解决了，并且解决得非常漂亮，那位仁兄的表情跟吃屎一样，哈哈，估计会哭晕在厕所了吧！” 王朝阳道：“老赵啊，你要注意用词文明，哪能说吃屎，最多说吃米祥共吗！” 赵立川跟着大笑起来。 王朝阳说：“老赵，说正事，我要问你呢，这个项目我们红星厂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接力棒传到你们龙源重工的手上，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老话怎么说，声妓晚景从良，半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一生之清苦俱非……赵经理，首尾很重要，你们龙源重可要靠谱点！” 赵立川笑骂道：“说什么晚景从良白首是贞的，这事我心里有数！再怎么说这也是我们总经理亲自定夺的项目，上上下下经验丰富，不会出问题的！哦对了，液压系统的主阀现在什么情况？按照现在的进展，大约一个半月之后我们开始整机调试，调试之前主阀必须到位！” 王朝阳说：“主阀的事情我一直在跟道尔森谈，他们坚持整体出口，目前看来，咱们只能采用整体进口，今天晚上有跟道尔森的电话会议，我会把这件事情再明确一下！” 赵立川点了点头说：“那好，有你亲自盯着我放心，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跟老外打交道一定要多长点心眼，他们都是一群吸血的资本家，主阀完全依赖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抓住机会，临时涨价。” 王朝阳说：“你放心。” 跟赵立川分开后，王朝阳回到办事处，叫上张苗苗一起准备晚上的电话会议。 这个阶段的电话会议，讨论内容是液压系统的匹配性，关键在于和道尔森的油气悬挂系统的匹配，王朝阳特意拉上张苗苗一起开会，因为这部分讨论的内容跟张苗苗负责的电液混合控制有极大的联系。 并且在另一方面，张苗苗这段时间一旦有机会就会跟唐安娜练习英语，她的英语突飞猛进，虽然达不到正常交流水平，但某些专业领域的句子是可以听明白的。 对于整个重型起重机来说，可以分为两大部分。 第一部分是车体部分。这部分一般来说不需要特殊设计，普遍做法是套用现有的车型，而本次项目也是这样处理的，选用的是龙源重工现有的履带式起重机车型。 第二部分才是起重机功能部分。 而起重功能又可以粗犷地分为控制部分和执行机构部分。先说执行机构，其主要构成是各种油泵、管路、各种液压缸……当然也包括一部分电机，齿轮箱机构等等。 目前红星厂跟道尔森讨论的关键，则是控制部分。 刚刚跟赵立川谈话中涉及到的主阀，便是液压控制的枢纽。 主泵产生的动力十足的液压油，被输入液压主阀中，分流成为两部分，分别是动力液压油和控制液压油。通过液压主阀的功能，使液压油执行不同动作，完成起重机的功能，可以说，液压主阀就是整个重型起重机的功能心脏。 在长达几个月的技术洽谈中，红星厂和道尔森讨论的绝大多数话题都跟液压主阀有关。由于整套液压悬挂系统需要采用道尔森原装进口，主阀和液压悬挂系统的匹配性显得尤为重要，道尔森态度强硬地坚持主阀也要使用道尔森原装进口。 王朝阳知道主阀意味着什么，一直坚持反对态度。不过道尔森的态度同样强硬，双方激烈的讨论持续好久，迟迟无法定论，王朝阳考虑到项目的现实问题，不得不做出退步，同意主阀整体进口的意见。 “苗苗，你有信心把道尔森的主阀消化掉吗？”看着张苗苗专心准备着资料，王朝阳问道。 “我跟杨工讨论过这个问题，他既有信心也有顾虑……对于液压主阀的设计咱们没有任何问题，但加工却是一个难度。据我所知，道尔森液压主阀的阀体加工，需要通过数控加工中心完成，产品的集成度和质量要求都非常高。如果咱们尝试‘消化’主阀，咱们只能使用普通的数控机床加工，精度难以保证，也可以去寻找拥有数控加工中心的供应商，但产品质量也难以保证。”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如果咱们能拥有一台加工中心那就好了！” 张苗苗瞠目地说道：“一台加工中心很贵吧？” 王朝阳笑了笑，没有接着说，加工中心是所有母机中自动化程度最高的，岂止是一个贵字能形容的？ 临近下班时，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准备工作已经结束，正要起身时，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大叫，说要跟王朝阳和张苗苗一起吃晚饭。 不用开门，已经听出那是唐安娜的声音。 这段时间已经成为习惯，每周到了跟道尔森开电话会议的日子，唐安娜都会跟王朝阳和张苗苗一起吃晚饭。吃完晚饭，随便闲逛一阵，到了电话会议时间。 这次也一样，还不等王朝阳和张苗苗过去，这个闲不住的哈士奇已经主动找过来……可见她也是没啥正事！ 开门后，唐安娜冲进来，彬彬有礼地对张苗苗一弯腰说：“亲爱的苗苗小姐，一天的工作结束了，让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吧！” 唐安娜用的是英文。 张苗苗笑了一下，同样用英文回答说：“好的，工作结束，我们一起去吃晚餐，你想吃什么呢？” 唐安娜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吃什么都可以，只要是跟你一起吃，什么都觉得香！” 王朝阳在一旁听得老脸发黑：“就算想练英语也不用说得这么肉麻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关系不正常呢！” 唐安娜嘿嘿一笑，一只手挽着张苗苗的胳膊说：“某人是不是嫉妒了？” 张苗苗微微红着脸说：“好了好了，都饿了吧，咱们出去找地方吃饭，吃完饭还要准备电话会议呢！” 第590章 免费营销 现在已经步入了六月份，天气转暖。而随着街道文化一条街的打造，现在夜市已经初具规模，所以三人经常如今天这般，一边闲逛一边寻找吃饭的地方。来到了一家三人吃的次数最多的馄饨店，晚饭准备在这里解决，之所以三人都喜欢这家馄饨店，是因为这里的馄饨皮薄馅大，味道鲜美，还有免费赠送的可口小咸菜。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家店吃饭时，唐安娜被这些免费的小菜震惊了，因为在美国生活那么多年，脑海中从来没有过免费的这个概念。所以在第一次得知小咸菜免费时，唐安娜非常不厚道地装了三大盘咸菜，搞得王朝阳和张苗苗都十分不好意思。然而作为馄饨店的老板却没有丝毫不悦，反倒主动来到桌前笑着询问他们馄饨味道如何，小菜好不好吃，如果中意口味的话，还可以给他们打包带走一些。唐安娜听得两眼发亮，当即表示要打包咸菜，好在唐张苗苗在桌子下面的手及时拉住了唐安娜。 这次晚饭跟前几次一样，每人点了一碗馄饨，然后拿了两盘小咸菜，唐安娜美滋滋的品尝着小咸菜，乐呵道:“我就发现了，这免费的东西会格外好吃。” 王朝阳吃了一口馄饨，道：“这家馄饨店的老板经营理念挺超前的。” 张苗苗听得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唐安娜也一脸不解地道：“你要说这家店的馄饨好吃我还同意，但是经营理念却并不超前吧，像他这样赠送下去，能赚的利润非常少。这种经营模式要放在美国，估计早就破产了。” 王朝阳却摇了摇头说：“免费模式其实是一种很高级的经营模式。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即便是在比较冷清的时候，这家店里也会时刻爆满。” 唐安娜不以为然：“他家的东西用料讲究，味道鲜美，客人当然会比较多啦。” 王朝阳摇摇头：“食物味道好吃只是硬件条件，但在这条街上好吃的东西不在少数，但像这样几乎每天都客人爆满的店却不多见吧。” 唐安娜和张苗苗均是若有所思，但一时之间却参不出其中奥秘。 而王朝阳却非常清楚这个道理，因为几十年后，各种商业领域都充斥着免费营销的模式。 当众多商家的产品质量都达到相当接近的层次之后，那么宣传手段和营销手段在商业活动中就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说得直白点，就是谁能牢牢抓住客流量，谁就能赢下竞争。 事实上到了后世，几乎所有的小吃店，餐馆甚至规模很大的饭店都会增加各种各样的赠品或者免费食物，这都是免费营销的手段之一。然而要说起把免费营销做到炉火纯青地步的的企业，就不得不提几十年后的企鹅软件了。 那时节企鹅软件横空出世之后，主打的便是免费模式，任何人只要注册一个账号就可以免费使用这种软件进行网上交流，不需要承担任何费用。以至于绝大多数内行都在腹诽企鹅软件到底能坚持多久。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企鹅软件给所有人树立了一个免费营销的典范，当它打着免费的旗号笼络住一大批稳定的核心用户之后，企鹅软件才开始推出各式各样的付费模式，这样在它核心功能继续免费的情况下，用户只要想提高自己的体验，就要通过付费的方式成为会员。当然这还不算完，后来以企鹅软件为核心的周边功能被开发得非常彻底，例如空间互动，游戏平台等等。 说千到万，其实所谓的商业竞争无非是用户群体的竞争，谁的用户群更加庞大，谁的用户更加牢固，那么谁就能在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说到根本还是对人的竞争，而免费营销模式便是把这个理念贯彻到了极致。 王朝阳忍不住陷入思考，免费营销这么高级的商业模式，他能否借鉴呢？ 而几乎是刚刚想到这个问题，他的脑海中便立刻冒出了一个点子，以至于他忍不住“腾”地一下直接站了起来，这个举动把正在闷头吃饭的张苗苗和唐安娜吓得一跳，齐声问王朝阳怎么了？ 王朝阳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只是想到一些东西。现在没有关系啦，继续吃饭吧吃饭吧。” 王朝阳压住心中的激动，坐了下来继续吃着他的馄饨，脑海中已经像是沸腾的油锅一样，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但是他知道，再精彩的想法在没有落实之前都只是想法而已，他决定今晚的电话会议结束后便立即深入思考这个事情。 “吃个馄饨你都不专心，唉，真是的。”唐安娜忍不住轻声责怪道。 张苗苗看着王朝阳略略担心：“没事儿吧？” 王朝阳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吃饭。 因为晚上还有电话会议，所以三人吃饭之后便迅速回到了唐安娜的办公室，喝了几口水便开始做起会议准备。 到了时间后唐安娜主动拨通了国际电话。 打过招呼之后王朝阳介绍随自己一同参加会议的还有张苗苗。然后张苗苗用略带生涩的英文跟对方打招呼。本杰明带有老美特有的风趣和幽默，跟张苗苗开了几句缓解紧张的小玩笑，然后众人便进入主题。 简单的回顾了一下，往期电话会议的交谈内容后便进入今天重点讨论的话题：液压主阀。 既油气悬挂问题之后，液压主阀是双方讨论的又一个焦点问题。道尔森方面的态度非常坚决，认为液压主阀需要由道尔森方面整体提供，理由是只有这样才能有效保证油气悬挂系统功能的正常。 王朝阳在试探性地跟对方讨价还价一段时间后，综合考虑了时间成本技术能力之后，决定妥协，同意了液压主阀整体进口的意见。 价格方面，道尔森的对液压处罚的报价是五万八千元。并且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王朝阳在跟赵立川商量之后，也同意了对方的报价。五万八千元的价格，对于国内市场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但是就从原装进口的主阀来说，这个价格并不算高，因为这个时代的美国的重工产业结构至少比中国领先了三十年。 第591章 跟老外谈合作 中国的重工产业此时正处在过渡期，自动化程度还不足以支撑全部产业，而美国此刻劳动力成本急剧上升。这也正是在这个时期，美国将大批劳动密集型的工厂迁出海外寻找更廉价的劳动力的主要原因之一。 液压主阀的合作模式以及价格都已经敲定，而本次电话会议讨论的重点是参数以及交货时间问题。在讨论液压主阀参数时，王朝阳特意让张苗苗作为主导进行沟通。只有遇到个别复杂语境的时候，王朝阳才给她提供翻译服务，而事实上绝大多数张苗苗都能自己搞定。 还是那句话，这个女孩儿的抗压能力不是一般得强。边学边用，似乎已经成了她的常规武器。要知道张苗苗边学边用的不仅仅是英文而已，电液混合控制同样是这种情况。王朝阳有时甚至怀疑，如果把自己放到张苗苗的位置上，是否有能力顶住这些压力。 唐安娜显然也很理解张苗苗的压力之大，所以私下里曾经不止一次跟张苗苗谈话，问她为什么要扛下这么多的压力。然而每次张苗苗都是笑着表示，自己以前的生活太安逸了，有些压力是好事情。压力大了才会有向上的动力。 电话会议的讨论结果是道尔森公司已经初步完成了液压主阀的生产，预计在一周之后可以发货，加上国际运输方面的各种限制，液压主阀大概在一个月以后抵达红星厂。 王朝阳对龙源重工那边的整机调试日程非常清楚，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完全满足要求，所以没有过多讨论时间问题，如此一来本次电话会议的重点讨论项目非常愉悦地讨论完毕。 还有时间，王朝阳便聊天似的向本杰明询问以后有什么规划。 沧河大桥重型起重机项目已经进展到一半，对于项目来说，不需要消耗太多精力。王朝阳自然很期待跟道尔森有更多的合作，但这却取决于道尔森今后在中国大陆的发展策略，所以王朝阳才有此一问。 被问及到这个问题后，本杰明突然略显尴尬地支吾起来，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却始终没有正面回答王朝阳的问题。 王朝阳见状心下微紧，主动诚恳说道：“本杰明先生有什么想法可以尽管说出来，你我虽然见过一面，但是这么经过这么多次的电话会议，也算是商业上的朋友了，面对朋友大可以直言。” 这时本杰明才摊摊手，略带遗憾道：“其实针对贵国大陆的发展策略，我们道尔森的董事会上专门进行过讨论和评估。你也知道现在美国的产业结构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劳动成本的急剧增加，让我们这种制造型企业变得利润单薄，朝不保夕。所以如果能够拓展海外市场，并且充分利用海外富足的劳动力，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然而...” 本杰明顿了一下，神情略带歉意地说道，“不是我心存成见，而是在董事会上讨论过程中有的董事，对现在中国的劳动力素质和能力提出了质疑。你也知道重工行业，虽然属于粗犷生产，但是对产品质量的要求还是非常高，如果工人的素质和能力达不到要求，将很难保证产品的性能和质量，这样有可能会毁了我们道尔森的品牌的。” “老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歧视我们中国人吗？”唐安娜听完忍不住反问道。 本杰明又说了一声抱歉，急忙解释道：“这并不是我个人的观点，而是董事会上几位董事的意见。事实上通过跟王朝阳先生和张苗苗女士的交流，我非常清楚，贵国的人才素质并不比美国低。但是很抱歉的是，我尝试过在董事会上进行解释，但那些顽固愚蠢而且目光狭窄的人们，根本不理睬我的看法，说起来我只是一个管理者，钱还是他们兜里的，他们腰包里的。” 唐安娜愤怒的喘了几口粗气，没有再开口。她也知道印象和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不是那么容易被粉碎的。 而王朝阳听完则面不改色，轻声问道：“所以你们接下来的策略是什么，可否方便透露一二？” 本杰明诚恳回答：“目前我们没有明缺的策略，只能处于继续处于观望阶段。希望以后能找到更合适的机会，能打动绝大多数董事的心。” 老辣的本杰明非常清楚，王朝阳之所以有此一问，一定是有一些想法在的，所以他紧跟着问王朝阳有对道尔森有什么建议。 “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句话，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王朝阳微微一笑道。 本泽明没有反应过来，而一旁的唐安娜以抢答的架势说道：“哦，我最近在学古汉语，这句话的意思好像就是，跟那句古诗有些相似，叫‘问渠哪得清如水，没有源头活水来’，对吗？” 王朝阳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之所以喜欢这句话，是因为觉得他道出了事物的本质。任何一家企业想要一直保持它的新鲜感，保持它的竞争力，那都绝不能是固步自封的。它必须不断的尝试新的领域，尝试新的办法，或者引入新的人人才。” “如今面对中国这样一个体量庞大的潜在市场，道尔森如果选择观望，举棋不定，那么我将非常担心你们的未来。” 本杰明沉思片刻，道：“所以你是想建议加强你我双方的合作。” 王朝阳点点头：“不要小瞧中国人，也不要把自己的东西看得太重要。发展才是大智慧，固步自封，只是小伎俩。” 本杰明没有回应，看得出来，他对王朝讲的这句话并不完全赞同。 王朝阳继续说道：“举个例子来说吧，就说这次的液压主阀。采用原装的进口货，它的成本是五万八千元。但是如果改成由我们在国内生产的话，这个价格至少能砍掉一半。这还没有计算时间成本。” 第592章 胡思乱想的一晚 “哦，等一等，王朝阳先生，我想我没有办法完全同意你刚才这番话。液压主阀若是在贵国国内生产，它的成本价大概的确能砍掉一半，但你必须要有一个前提是它的质量足够ok。”本杰明直接打算王朝阳的话。 “我们国产的液压主阀的质量同样可以很ok。”王朝阳寸步不让地回应道。 本杰明略略有点不悦：“这个我表示很怀疑。我不知道你们的技术能力，但是我非常清楚道尔森对这种液压主阀产品质量的把控，那是经过大量实际应用不断改良，不断优化的结果。别的不说，光是专利技术就拥有超过50项。所以你现在说，你们可以把这款液压主阀的成本节省一半，同时还能保证质量，这话我真的无法相信。” 王朝阳微微一笑，道：“你以后一定有机会见识到，我说的都是实话。” 王朝阳只是简单说了这么一句，没有过多解释。madeinchina.的确有这样一种特殊能力，那就是能把老外叫嚣的天价的东西，造成白菜价。 本杰明礼貌性地笑了笑，没有继续争辩，可见他仍然不认同王朝阳的观点。而王朝阳也没有过多纠结对方的态度，以坦诚的语气说道：“说得再多都不如亲眼所见。我希望本杰明先生如果有精力和时间的话，可以再次到我们这边考察一番。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我双方还可以开展深度合作。” 最后这几句话既是礼貌的结束，也是友善的提醒。 如果红星厂真的能够抓住南阳市打造重工产业基地的机会，势必会迎来突飞猛进的发展，这也就意味着如果道尔森能够抓住机会跟红星厂展开深度合作，其在中国市场的业务拓展将会取得巨大成功。 只不过这些消息还没有确定，王朝阳也不便明说，总之话已经点到了，机会也给了，道尔森能不能抓住，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觉悟了。倘若一直高傲自大，那么王朝阳也不会再可惜这个潜在的合作伙伴了。 在返回宿舍的途中。张苗苗忍不住好奇地问王朝阳，刚刚为什么会跟道尔森谈那个话题。 在张苗苗看来，这个话题谈得似乎有些冒进。跟道尔森相比，现在刚刚起步的红星厂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厂。而刚刚王朝阳跟本杰明谈话的过程中，俨然已经将双方放在对等合作的平面上。倒不是说张苗苗对红星厂感到自卑，只是她很好奇王朝阳的自信从何而来。 王朝阳笑了笑说：“道尔森拥有现在，但是咱们红星厂拥有未来。跟他们谈判为什么不可以自信一些？” 回到宿舍一番洗漱之后，王朝阳躺在床上给了自己半小时整理思路的时间。 不得不承认，上一次跟牛副市长的谈话对王朝阳影响很大。 已经可以确定的是，牛副市长已经彻底接受了他关于打造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的宏伟蓝图，而通过各种迹象表明，红星厂将成为打造产业基地的排头兵。这个情况即便是拥有更高维度视野的王朝阳，也会感到十分兴奋。 一直以来他所扮演的都是红星这艘小船的航线指挥官，小心翼翼的让这艘小船避免礁石冲过海浪，而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将是冲出浅滩之后，广阔无垠的海洋。海阔凭鱼跃，这又怎能不令人兴奋呢。 王朝阳的自信正是由此而来，道尔森固然是重工行业的巨头，他拥有他的现在拥有巨无霸的产业地位，然而还是那句话，王超红星厂拥有未来。 即将驾驶着红星这艘小船驶入更广阔的海域，那么红星厂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呢？ 毫无疑问那将是非常多的，沧河大桥重型起重机项目只是一块敲门砖而已。上次在跟牛副市长谈话过程中，牛副市长在字里行间也隐隐透露着红星照产业基地的机会，即将出现红星厂能不能把握住机会，首先要证明自己，而红星厂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完美的完成眼下这个项目。 而项目完成之后红星厂将面临更多的挑战。 而在迎来井喷式的挑战之前，尽可能的给自己寻找盟友寻找合作伙伴，这当然是明智的。 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王朝阳发现自己越来越兴奋，如果可能的话，他很想立刻给家里那位老爹打个电话，不过最终还是控制住了，已经这个时间了，老爹多半已经休息，没必要去打扰他，然而他一个人在屋里憋的难受，强烈的喜悦之情无人分享，只好拿起纸和笔来，开始记录和丰富自己的想法。 由于是一个人住单间，王朝阳也没有刻意去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到哪里随笔写两下。一会儿呵呵笑起来，一会儿又自言自语两声。如果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到，恐怕会认为王朝阳疯掉吧。 这样亢奋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将近晚上十二点，王朝阳才把自己写下的文字塞进了抽屉里。这种在私底下亢奋的表现不可以展现在外人面前，首先，这件事情还充满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作为军中主帅绝不可以轻易扰乱军心。 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努力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 由于晚上睡得太晚，导致第二天早上实在起不来床，等奋力爬起来赶到办公室时已经接近早上九点，对于其他已经习惯王朝阳迟到的员工来说，这并是新鲜事儿了。王朝阳进入办公室后的第一件事便急匆匆找来陈二。 陈二是带着一沓文件来到王朝阳办公室，刚要开口向王朝阳汇报最近的工作情况，王朝阳却挥了挥手说：“先坐下，不着急汇报，想跟你聊一些其他的。” 陈二“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坐在王朝阳的对面。王朝阳笑着问：“最近有没有去办事处斜对过凤鸣馄饨店吃馄饨啊？” 陈二不成想王朝阳会突然间问这种小事，十分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最近去了几次，味道一如既往得不错。 第593章 陈二的见解 王朝阳点了点头道他也去吃了几次，对那家馄饨店的印象挺深刻，这次把陈二叫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他谈一谈对这家馄饨店的看法。 陈二被问得有些摸不到头脑，疑惑道：“你不会也想开个馄饨店吧？咱好端端地干着机械行业，怎么能说改就改转行行干餐饮啊？就算要转行，咱们也没必要也做馄饨啊？” 王朝阳闻言气地忍不住笑了：“胡想什么呢！我没打算改行！先回答我的问题，对于那家小店，你有啥看法。” 陈二见王朝阳十分认真，只好收起胡思乱想，侧头思考了一阵，道：“那家店的确实很有特色，不但馄饨做得好吃，经营模式也与众不同，最特别的地方就是他家有很多免费赠送的小菜，且味道都很不错。 其实搞免费赠送小菜儿的dear，不止凤鸣馄饨一家，但这家却是最成功的，因为他家赠送的小菜儿无一例外都很精致，并没有因为免费而粗制滥造，看得出来老板是下了一番苦心的。人家老板有诚意，客人们自然心中有数。于是口口相传，使得这家馄饨店在周边声名鹊起，生意好得不得了。 听完陈二的这一番分析，王朝阳略感吃惊，自然是非常满意的，之前他倒没料到陈二把问题看得这么透彻，看来这一阵子陈二一直跑业务，他的眼界在不断地扩大，也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判断能力。 王朝阳没有继续跟他谈馄饨店的事，而是话锋一转，又问他怎么看红星厂的物流部。 现在的红星厂物流部其实只有两个人，还是临危受命的，是专门为了解决上次焊接管接头法兰问题而临时增设的，但问题解决之后，在王朝阳的坚持下，这个部门保留了下来。 陈二心下知道，这次王朝阳把他叫来是要好好考考他，便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抬头看着王朝阳道：“关于这个物流部，朝阳哥，我倒是有些想法。”陈二挠挠头，脸上略略有些迟疑的表情，“但是我不敢说......” 王朝阳扫了他一眼：“在我跟前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 陈二呲牙一笑：“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我怕我说了之后你不开心啊。” 王朝阳继续瞪着眼睛：“少废话，有什么你就直说。” 陈二抿了一下嘴唇，默了默才开口：“我觉得应该尽快把物流部撤掉。”说着还抬眼偷偷看着王朝阳。 王朝阳的右手曲着一根手指在桌面轻轻敲着，面上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依旧鼓励陈二继续：“说说你的理由。” 陈二定了定神，道：“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在解决管接头焊接法兰问题中，这个增设的物流部是起到很大作用的，如果没有他们的辛苦付出，咱们的难题没法儿顺利解决。 不过就现在看来问题已经解决，这个部门的功能已经结束，也就没有继续保留的必要了。咱们红星这段时间的效益虽然好，但是还没到大手大脚花钱的地步，公司里是不可以...嗯...过度增设机构养闲人的。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还在世，有一个事情我很有感触。 我的老家是在农村。我们那个村子因为人均土地多，倒还算富裕，不过，有一个现象确实让所有人痛心疾首。有一阵子乡里号召农民种西瓜，大家在号召下便都开始种西瓜，然后村里便成立了一个‘零售西瓜小组’。后来乡里又号召大伙儿种紫薯，转眼又成立了一个‘紫薯指挥办公室’，又到后来号召村民们都种旱烟，结果又多了一个所谓的‘旱烟指挥部’。 朝阳哥，你知道可气又可悲的事情是什么吗？那就是连续干了几年，在种完了西瓜紫薯和旱烟之后，村民的手上的确剩了一些钱，不过村里的那些西瓜小组，旱烟指挥部和紫薯指挥部自从设立之后便一直存在。 结果导致以后村民们想在土地上弄出点花样来，还要经过这些指挥部办公室的认可，至少要跑好几趟腿，盖三个红章，办起事来又麻烦又耽误时间。像这种臃肿的机构现在说起来好像挺可乐，但当时在我们村子里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现象。” 王朝阳听完点了点头：“所以你是担心，咱们厂子的物流部变成你们村子的那些什么小组什么指挥部之类。” 陈二点了点头：“朝阳哥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说错了你可别跟我生气啊。” 王朝阳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句：“小崽子，我是我在你心中就那么爱生气吗？好了其实你所考虑的问题也有一些道理，不过却不是我想问的，我想让你谈一谈这个物流部有没有什么可发展前途。” 陈二毕竟跑市场这么长时间了，对王朝阳的这个问题一点就透，知道王朝阳想问什么，又认真思考了片刻才说：“朝阳哥，我最近学着自己看书，看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词儿，叫做‘依附型产业’。就是说有些产业没有直接创造价值的能力，需要依附在其他产业上创造附加价值。我想物流部的最大特点就是属于依附型的。” 闻言王朝阳眼睛一亮嘴角上扬，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名词，对物流行业的描述倒是很贴切。 他点点头示意陈二继续说。陈二受了鼓励，不由地提高了声音：“既然是依附型产业，那么它就注定不能成为主业，依旧拿红星厂举例，红星厂的主业是机械零配件的生产，而只有当主业高速发展业务量剧增之后，物流部才能产生作用才能创造附加价值，并且随着红星厂主业的业务扩增加剧，那么物流行业所创造的价值也会急剧增加。” 说到这里，陈二脸微微红了一下，说：“所以我得出的结论便是，如果红星厂的业务量能够急剧增加，那么这个物流部将会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这一番见解彻底刷新了王朝阳对陈二的认识，陈二已经不是当初刚被收留时的小乞丐了，他的这番见解，恐怕不比那些专门搞研究经济的学者低。 第594章 欣慰 “那你是不相信红星厂的发展潜力吗？”王朝阳又问到，“因为你刚刚可是建议尽快裁掉撤销物流部的。” 陈二脸又红了一点：“两者并不矛盾。我相信红星厂的发展速度将会越来越快，会越来越强，业务量也会越来越多。但是我考虑的是时间问题，依照红星厂现在的发展恐怕至少要两三年之后，物流部的价值才能真正体现出来。而现在就增设一这么个机构，一直要等到两三年之后再发挥作用，这有些得不偿失。” 王朝阳点点头，微微一笑：“如果我告诉你，红星厂即将得到一个迅速发展的机会呢？” 听到这话陈二非常诧异，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问道：“朝阳哥，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可是太好了。” 王朝阳挥挥手示意陈二坐下去，颇为神秘地笑了笑：“我只是说如果而已，你别这么激动，继续按照我的话来分析。” 陈二老老实实地坐回椅子。沉默了仅仅五秒钟的时间，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朝阳：“我知道了，我突然间想明白了！” “哦？想明白什么了？” 陈二略显激动：“我知道朝阳哥这次把我叫来的目的了！你刚刚一共问了我两个问题，第一是关于凤鸣馄饨店的经营模式。第二是关于咱们红星的物流部，所以朝阳哥，你是不是在想利用凤鸣馄饨店的那种经营模式来管理咱们的物流部？” 王朝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示意陈二继续说下去。 此刻陈二的思维已经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忍不住开始畅想：“咱们的物流部算是一种依附性极强的新兴产业。它的发展非常依赖于业务量的多少。换言之，就是厂里业务量多，他就能活下去。业务量少他就必死无疑。而凤鸣馄饨店的免费营销模式的重要特点之一就是能在短时间内集聚大量的业务量。 如果把这两种观念结合起来的话，那么即便物流部的理念超前，它也能够存活。即便红星厂自身的业务量不够，它也能够通过免费的形式吸引大量外部业务。 太好了，这两个想法简直太好了，合并在一起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啊。我小时候喜欢看小人书，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部，一位功成名就的大侠得到了一部新的武林秘籍一样，两者继而结成一体，一定大有作为啊。” 陈二越想越激动，说最后这番话时已经忍不住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那神态不像是在回答王朝阳的问题，反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王朝阳非常欣慰。 陈二能说出此一番见解，十分难得。可以说这小子的商务嗅觉和市场嗅觉的灵敏程度，比恶狼还要敏锐。如果跟他位置交换身份交换，自己能这么快的想到这一步吗？王朝阳觉得自己此刻似乎都有些嫉妒这小子了。 陈二那边激动了一阵之后才发现王朝阳在静静地看着自己，脸“腾”得一下红了，急忙低下头嗫嚅：“朝阳哥，我刚刚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是不是说的不对呀？我刚才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你可别不开心呀。” 王朝阳闻言气绝，忍不住骂道：“你小子今天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担心我不开心，我平时就那么暴躁容易生气？” 陈二急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咧着嘴嘿嘿傻笑。 王朝阳道：“别在我跟前装傻，我知道你小子心里可比猴还精呢。好了，刚才你说了那么多高见，现在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把物流部交给你来打理，你有没有信心在一年之内玩儿出点样子来？” 陈二想都没想，立马拍胸脯打包票：“当然有信心！” 王朝阳也没有迟疑：“既然有信心就好。那这事就挺就这么定了，我会马上跟厂长通电话，尽快把这事决定下来。” 离开王朝阳办公室后，陈二脑子里还有点蒙蒙的。 一开始他并没有完全理解王朝阳那句话的含义，但当他走出王朝阳办公室的那一刻，才渐渐寻思过味儿来：把物流部交给自己来打理，还要在一年之内玩儿出点样子来，这话的意思是要让自己独立去负责一个部门吗？ 想到这里陈二不由得头皮发麻。这段时间他的确进步不小，已经可以独立去见客户，跑业务了。但要让要说让他来负责一个部门独挑大梁，这么大的压力，这么重的担子，自己真的能行吗？所以离开办公室没多久，陈二就变的局促不安起来。 有的人的不自信是天生的。或许他们的能力很强，但是这却不妨碍在关键时刻会产生自我怀疑，毫无疑问陈二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人去负责一个全新的部门，那会是怎样的压力呢？需要考虑部门的发展，担心部门的业务，还需要管理部门的人员。想到这些之后，陈二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除了业务那项勉强可以应付，其他方面简直就是一头雾水啊。 陈二不由自主的离开自己的座位，再次朝王朝阳办公室走去。然而走到王朝阳办公室门外时，却又停住了脚步，他不由在想，如果把此刻心中的忧虑说出来，朝阳哥又会怎么答复自己呢？ 陈二忍不住开始回想以往的经历，每当自己陷入困境，产生怀疑时，王朝阳是怎样鼓励自己的？朝阳哥可是不止一次地夸奖过，说自己的适应能力强，抗压能力也强。那么如果现在就跑到他面前诉苦，又何谈什么适应能力和抗压能力？朝阳哥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 想到这里陈二立刻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不住地做着自我的心理建设。他尝试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一定可以，努力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 然而有些话别人说出来管用，自己对自己说却是毫无效果，陈二苦思冥想了十多分钟感觉越来越懊恼，他发现自己的大脑似乎陷入一个怪圈，越是努力地告诉自己能行，反而会产生更强烈的不自信。 实在忍不住了，陈二再次离开座位，朝王朝阳办公室走去。 第595章 踟蹰 然而这次仍然是走到王朝阳办公室门前便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间记起前段时间，朝阳哥和苗苗姐一起给大伙讲过工作管理方式。那是一种自我调节工作的技巧，说是如果遇到复杂的事情时，那就静下心来把这个问题详细的写在纸上。 当时朝阳哥还说过一句话：只要是能把这个问题详细的写写在纸面上，那已经解决了一半。现在自己遇到这个困境，为什么不试试这个方法呢？想到这里陈二再次返回座位。 “喂，陈哥，你这翻来覆去的干什么呢？”坐在隔壁的方宇观摩良久，忍不住问道。 “上次朝阳哥和苗苗姐给咱们讲工作管理方式，你有没有用过？效果怎么样？”陈二咬着笔尖问道。 “哦，你是说那个啊。把众多复杂的问题写在纸上，明明白白地罗列出来。那个方法，我用了好一阵儿了，非常管用。给你看看，这都是我以前写下来的。”说着方宇从一摞书里翻出一个草纸本递了过来。 陈二看到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许多事件，而每一个事件的下面都用编号的形式记录着一些处理方法。有的问题已经解决，便会在前方画上一个勾。而有的问题情况比较严重，那么就在前面加上星号。 整个页面的条目虽然非常多，但是由于方宇写得十分工整，排列得干净利落，给人的感觉一目了然。即便陈二是第一次看这个文件，也能迅速明了方宇现在在忙些什么。 “你的字写得真好，文件也记录好整洁啊。”陈二由衷地赞叹。 “我写得一般般吧。你是没看过苗苗姐记录的文件，我这个跟她的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方宇乐呵呵道。 陈二恍然大悟：“难怪！我说刚刚看到你的文件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这种记录方式还有字体，和苗苗姐的非常相似呢。以前跟苗苗也一起出差时看过他的笔记本。哎，我说方宇啊，你小子挺有本事啊。竟然偷学苗苗姐。” 听到这话，方宇的脸咻地一下红了起来，急忙拽回了自己的草纸本道：“哪有哪有，我从来没有偷学苗苗姐，我只是看她的文件写得清楚明了，也想把自己写得好看一些罢了。” 陈二没有继续再跟方宇聊天，而是重新开始思考自己的问题。 他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设想自己如果接手了物流部，那么他需要面临的问题有哪些呢？又把想到的几个问题逐一写在本子上，进一步陈二又开始思考每一个问题的处理方式并且逐一的记录下来，然后根据写在本子上的每一个项目再进行深入思考。 他有些惊讶地发现，原本认为非常复杂的问题，当他写在本子上并逐一拆解开来之后，变相对常简单了。而当他产生这种想法之后，仿佛在一瞬间，肾上腺激素开始急速分泌。 紧跟着，整个人的思路都活跃起来，那些原本被他当做难题写在本子上的问题，没用上三个小时，他就全都写出了相应的解决措施。 而三个小时过后，他再回头看，那张草纸上留下了满满一篇字，文字密密麻麻的，有些吓人。 陈二原本会写的字并不多，是加入红星之后才慢慢开始学的，字写的美观程度自然不能恭维。但像这么快的速度，写下这么多的文字，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看着那满满一篇像蚯蚓爬似的的文字，陈二突然觉得成就感爆棚。忍不住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嘿，陈哥，你这又在笑什么呢？”旁边的方宇再次探过身来。 “没，没笑什么，我只是觉得朝阳哥教给咱们的方法真的很灵啊。” ”嗯，的确很管用。”方宇点了点头，然后又轻轻地探了探身子，低声对陈二说：“陈哥，刚刚你说的事情，可千万别跟别人讲啊。” 陈二正在欣赏自己蚯蚓一样的“书法”，被这话说得一愣。 方宇急忙补充：“我真的没有偷学苗苗姐，我只是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写的字漂亮一些罢了。 陈二“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只手搭在方宇的肩膀上：“这事你怕啥？苗苗姐是咱们办事处公认的女神，就算你偷偷暗恋她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可没有偷偷暗恋苗苗姐！”方宇吓得直接跳起来，伸手就要去捂陈二的嘴。 陈二算是草莽出身，哪能被方宇偷袭，成功躲过，又见他额头沁汗小脸通红的样子，还是想逗逗他，于是带着坏笑说道：“想让我替你保守秘密也行，从今之后你得教我写字儿。我现在的字儿写得就跟虫子爬一样，确实太难看了。以后咱也是红星厂的职工啊，这样的字被外人看到，不说给自己丢人，也给咱红星厂抹黑呀，所以嘛，练练好一手钢笔字还是很有必要的。” “好好好，我可以帮你练字，但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不能反悔。”方宇急忙点头。 在未来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王朝阳很少有机会安安稳稳地坐在办事处。 沧河大桥重型起重机项目如今已经进入了半成品组装以及部分功能调试阶段。 从刚开始接触这个项目，到现在一共只用了半年的时间。这个速度简直是惊人的。而惊人的速度背后，便是红星厂全体职工付出的努力。 当然了，速度能够这么快，除了职工们的努力外，还有另外几个不可或缺的因素。 首先不可否认的便是与龙源重工的合作。龙源重工的项目管理方式固然落后封闭，但毕竟是当前省内的机械巨头之一，它的底蕴还是有巨大作用的。 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即行走部分便原封不动地采用了龙源重工现有机型，需要做的仅仅是参数的匹配，这给项目组的进展节省了很大一部分时间。 然后一点便是红星厂跟道尔森之间的技术合作。技术是不可盲目自信的，而技术也是没有国界的。 对于初次做这么重要项目的红星厂团队来说，道尔森起到的作用毋庸置疑。每周进行一次的电话会议，每次都要持续将近三个小时。双方进行了大量的技术交流。并且作为附加收获，如今的张苗苗已经可以使用英语进行简单的沟通了。 第596章 中间的变动 说到张苗苗，不得不提红星厂办事处的专家组。这个今年年初刚刚成立，由王朝阳，杨文才，娄新慈和张苗苗组成的专家组，对项目的发展起了最直接的推进作用。在最忙的时候，专家组的四名成员，不止一次的通宵达旦。一切不可思议的成就都是辛勤汗水的积累，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 王朝阳非常清楚，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固然有龙源重工的成熟经验，也有道尔森的远洋支持，但说到底如果自己的人没有真本事，那么项目绝对无法顺利进行。 专家组几位成员中，张苗苗的进步最大。从一开始张苗苗就主动承担去啃最硬的骨头电液混合控制部分，仅接受了为期一周的填鸭式教育，便匆匆忙忙披挂上阵，一边学一边做，一边讨论一边出成果。当然，除此之外她还要努力学习英文。 最忙的时候，整整一个月，王朝阳和她都说不上一句话。不是不想说，而真的是太忙了，每次见面张苗苗都是一副百米冲刺的样子，王朝阳曾经不止一次的抱着让她放松一刻的希望，主动跟她聊聊天，但得到的多半都是“嗯”“啊”，“以后再说”，“现在没时间”之类的回复。 如果说整个重型起重机项目是一场倾城之战的话，那么在这场战争之中，张苗苗是磨砺得最锋利的一把剑。 专家组中的另外两名成员，杨文才和娄新慈的年纪要比王朝阳和张苗苗大两轮以上。但当项目启动的时候，这两位长者的拼命程度，一次又一次的令王朝阳感到钦佩。 当然了，这两位的作用，不仅仅体现在拼命程度上。还记得曾经在最忙碌的时候，即便王朝阳自己每天都是心急火燎的，偶尔有办事处其他的人向他请示问题，稍有不慎他都会觉得无端生气，暴躁如雷。王朝阳知道那样不对，但是压力实在太大，脾气根本控制不住，往往都是一触即发。而正是在那种关键时刻，杨文才和娄新慈二人就宛如办事处的定海神针，努力维持着办事处的运作，不止一次地安抚他的情绪，和风煦日地同办事处那群年轻人沟通心得。 每次想到这些王朝阳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他知道红星厂办事处这个团队已经开始趋于稳定了，再经过重型起重机这种变态项目的磨砺之后，这个团队彻底成熟了。而一个各方面都十分成熟的团队，放在市场上将是攻无不克，所向披靡的。 王朝阳非常清楚，即将摆在红星厂面前的是无限的挑战和更大的市场，拥有这样的团队。红星厂才能才能在未来的发展大潮中纵横驰骋。 看了一眼日历，是时候主动给牛副市长拨一个电话了。 五六声铃声响起后电话被接听了，并不是牛副市长本人，而是他的秘书。在得知牛副市长还没有回来，王朝阳感到十分奇怪，难道是行程发生了改变？ 秘书没有回答王朝阳的问题，而是非常谨慎地让王朝阳留下电话和个人信息，以及要报告的事情，并表示会找机会转达，然后便挂了电话。 这令王朝阳心有疑虑。按照时间计算，为期两个月的党校学习在前两日就已经结束，牛副市长应该已经回归岗位才对，但听秘书所言，似乎牛副市长还没有回来，难道中间有其他变动？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王朝阳都感到心神不安。 如果牛副市长的行程有变化，是不是意味着，发生了某些不可预知的变化？ 在王朝阳的理念里，在商言商。他从来不会主动把商业政治混为一谈。但是同时他也知道在国家的这个大环境里，想要完全屏蔽外界影响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毕竟一个企业想要发展，它的阳光和土壤都是实时政策形成的。南阳市的重工产业基地，被王朝阳看作是红星厂最重要的一次发展机会，如果牛副市长方面真的有所有变化，那么他们之前的计划岂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朝阳想到这里，便越发觉得心有忐忑，坐立不安。一时间脑海中竟然把种种不好的猜测都过了一遍，越思索越感觉心里凉凉。 王朝阳真想立刻打电话给刘红英，或者是省里的葛庆利，向他们打探一些消息，毕竟这两位是他所认识的人中消息最灵通的，不过最终他还是抑制住了这个念头，决定暂时静观其变，等待牛副市长的电话。 王朝阳来回踱着步子，内心没有办法真正地平静下来，一直焦虑地等到下午将近五点，办公室里的电话终于铃铃响起，王朝阳迅速抓起电话，对面传来了牛副市长无比亲切的声音： “王朝阳吗？听我的秘书说你打电话找我了。”牛副市长一贯爽朗大气的声调。 王朝阳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地了，不由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暗暗地长舒一口气：呼，还好还好...... “你小子主动找我，有什么事要汇报吗？”牛副市长问道。 “嘿嘿，特殊的事情倒是没有，只是盘算一下您党校学习时间到了，便打算跟您例行汇报一下红星厂的工作。现在沧河大桥重型起重机项目一切进展顺利，希望您不要担心。”王朝阳轻松道。 “你小子没说实话啊。”牛副市长哈哈的大笑起来。“好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党校学习确实结束了，不过临时又给我们这批学员增加了一次外出考察的机会，现在我和学员班的所有人都被送到深圳来了。在这儿我们需要进行为期三天的考察，结束才会才能回去。” 王朝阳忙道：“哦哦，既然副市长这么忙，那我就不多耽误您时间了，等您考察回来我再找机会当面向您汇报工作吧。” “哎，你小子不老实啊。”牛副市长继续哈哈笑了两：“也好，这边的行程安排得确实挺紧张的，只有三天时间我们要考察的地方特别多，还要写各种的总结报告，就不跟你多唠了，等回去之后，再找时间单聊。” 第597章 调试开始 挂断电话之后，王朝阳用力的攥了一下拳头狠狠地给自己加了把劲儿，心中的不安终于都散去了。牛副市长党校学习结束后直接被送到深圳实地考察，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是组织上为了加强经济建设而特意新增的项目。 八十年代的中国，如果说哪个城市的魅力最强的话，那么深圳可是数一数二的。牛副市长一行人去深圳实地考察，相信一定会学到很多，等回来之后对南阳市的经济发展必定会有积极的影响。 那就等着牛副市长回来之后的见面吧。 按照计划，王朝阳今天需要前往龙源重工的总装调试车间，在那里，漂洋过海而来的液压主阀已经就位并且已经经过了第一轮的性能测试。 液压主阀的调试是整个项目调试环节中最为重要的一步，调试的项目便是动力系统和机械执行机构的匹配程度。 王朝阳按照计划，带张苗苗，杨文才和方宇一同前往。 因为经过了长时间的技术交流，现在王朝阳和张苗苗对这台液压主阀的性能非常了解，所以他们到场不仅仅是观摩，同时也需要做相应的技术支持。 调试的车间里弥漫着液压油的气味，刚刚走进车间，张苗苗的鼻子便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一旁的王朝阳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口罩递给她，道：“你刚刚过来，对这种气味应该会很敏感，带上口罩吧，多少能抵挡一些。” 张苗苗却摇头：“算了，以后要经常接触液压系统，这个气味早晚都要适应的。” 跟赵立川等人会合之后，简单碰了个头，然后安装和调试工作便正式开始。 液压主阀的调试对龙源重工调试车间来说并不是第一次，在以往生产的所有工程机械类产品中都会涉及这个环节。唯一不同的是，本次重型起重机所使用的液压系统的液压油压力高达三十五兆帕，这是以往龙源重工从没有接触过的高压。 整个重型起重机项目被大体分成两大部分，第一大部分是车体行走部分，另一部分便是液压执行机构，车体行走部分是龙源重工的现有车型，经过多少年的实践成型，不再需要额外调试，现在调试的主要目的便是液压执行机构。 如今主要的液压执行机构已经被拼接安装在实验台架上。这台漂洋过海而来的液压主阀便放在台架的正下方，接满了各种油泵，管路和仪表。 把液压主阀看成是整个起重机的心脏非常恰当。高压油泵提供的液压油被输入到液压主阀中，然后经过各种阀门的调配作用，分配到不同的部件去执行不同的功能。就好比心脏中左右两个心房心室一样，只不过这台液压主阀拥有的心房和心室数量非常多，因为它需要搭载的液压执行机构数量繁多。 待众人检查过安装的正确性后，王朝阳一声令下，一旁的工作人员颇有仪式感地打开了开关，油泵开始工作。数分钟后，位于主阀入口处的压力表显示出油压已经准确地达到了三十五兆帕并趋于稳定。 与此同时负责测试的工程师已经开始按照测试项目实验大纲开始了测试。 除了各种各样的分支功能外，这台重型起重机最主要的功能有三种，分别是主轴的旋转动作，主臂的扬起动作，以及用于起吊的钢丝绳的卷扬动作。 其中主轴旋转动作就如同是人体的腰部一般，通过旋转可以让起重机的吊臂进行半圆式平移。主臂扬起动作如同人的胳膊一样，进行扬起和落下，是起重机工作时的最重要的动作之一。钢丝绳的卷扬动作由液压泵提供动力使得卷扬机实现钢丝绳的卷起和释放。 以上这些动作结合起来，起重机才能正常工作。 为了能够保证这些动作的正常进行，红星厂办事处以及龙源重工进行了大量数据的计算：每一个液压泵的动力参数，每一个液压缸的冲程参数以及管路的选择，阀门的配置，都需要一一考究。 之所以说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的难度系数高，它的难点就在于这些。 既然是难点，那么也就是含金量最高的。当初红星厂在跟道尔森谈判时，对方坚持要拥有液压系统的设计主导权，原因也在于此。 技术合作过程也是一场战争，只不过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双方的武器便是各自拥有的核心技术。核心技术拥有的数量越多，那么在合作过程中却便越会占据话语权。 整个调试过程将会持续三天。而王朝阳一行当然不会在三天的所有时间都留在调试车间。第一项调试内容结束后，他们便带着记录的数据回到临时办公室，开始探讨方案。临时办公室就设立在测试车间的旁边，这样有助于发现问题及时沟通和解决。 为期三天的调试时间，每天的调试内容都会持续到晚上九十点钟才会结束，王朝阳并没有打算带着众人往返奔波，便让赵立川帮忙联络安排了招待所。 这三天的注定是忙碌的。 第一天的调试过程一切顺利，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左右，当王朝阳和张苗苗一行人正在临时办公室里讨论技术时，测试现场的工人敲门进来说他们刚刚完成了液压油缸的形成测试，在测试过程中发现一些问题，希望他们去现场看一看。 王朝阳等人立即动身前往了调试车间。 测试出现的问题通常为液压主阀的压力不足。液压主阀再给油缸提供液压动力，油缸实现伸缩和收回的动作。但这个动作绝对不是毫无限制的。液压油缸就好比是人手臂的肌肉。 执行机构必须拥有自我保护功能，也就是说油缸的吊臂的起重重量不可以超过额定载荷，一旦超出那么有可能造成断臂，倾倒等严重事故。 为了实现这个自我保护功能，在液压主阀里会有一个专门的阀门，叫做力矩限制阀。在液压主阀所得到的源源不断的动力中，这个力矩限制阀就如同一道安全闸门，是保护主旋律在工作过程中不会发生过载事故的重要元器件之一。 第598章 出现了问题 这次在测试车间发生的问题就是力矩限制阀的参数偏低导致油缸得到的压力不足，换句话说就是保护机制的程度过剩。 在得知这个问题后，王朝阳和张苗苗相视一眼，会心地笑了起来。因为在多次跟道尔森的交流过程中，不止一次的谈到这个力矩限制阀。 并且事实上道尔森毫不顾忌地说过，这个力矩限制阀是他们的专利产品。是道尔森液压专家经过长达5年研发设计出来的拳头产品。 液压主阀相当于是一个大模块，上面会有各种各样的功能阀门，力矩限制阀只是其中之一，还包括分向阀，分流阀，单向阀，节流阀等等，正是将这些阀门的功能组合在一起，才形成了液压主阀。 当初在跟道尔森进行技术讨论时，对方之所以态度极为强硬的要求液压主阀整体采用道尔森原装产品，这便是最重要的原因：这其中的每一个阀门都非常有讲究。 王朝阳和赵苗苗在液压主阀旁边观察了片刻，然后要求测试工人帮忙将管路拆下来，并且将力矩限制阀的模块也卸下来，但却遭到了拒绝。 拒绝的原因是测试工程师担心，拆完之后无法安装。 这位负责测试的工程师是很有经验的。这个看起来方方正正的液压主阀，绝不仅仅像肉眼看的这么简单，拆下来容易，但重新安装时却会遇到很多麻烦。 王朝阳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直属领导，所以没有强行命令对方，而是转而看向赵立川，请他帮忙协调。 然而协调结果也不乐观，因为对对方仍然拒绝。 “我知道您是领导，您的命令我应该执行。但是我曾经吃过这方面的亏呀，这种外国来的，进口件一向都很精密，拆下来容易装上难。如果您非要让我拆，可以，但是您必须给我一句准话，如果安装精度不够了，那这责任由谁来承担。” 赵立川一听这话顿时来了脾气：“就是一个主阀拆下一个阀块而已，难道你还要我给你配一把尚方宝剑不成！” 结果测试工程师却依旧很坚持：“这种精度我们没有办法直接拆装。赵主任说别的都没用，只需要您一个准话，如果拆下来装不上责任，谁来承担，给了我准话我立马动手，如果不给准话，打死我也不能干。” 说完这番话，那位测试工程师径直蹲到一旁抽烟去了。 被逼到这个份儿上，赵立川恨不得当场就喊一句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不过赵立川毕竟不是菜鸟，他知道这事的严重程度，只能忍下了火气回到王朝阳跟前。 “朝阳老弟，你给我一句准话，这个主阀你对他了解程度有多深，会不会出现卸下来装不上的情况啊？” 王朝阳故意打趣道：“我说老赵啊，你这个领导当的有些窝囊，连个手下也摆不明白吗？被人家这样将你一军。” 赵立川脸色通红，有些惭愧：“我这不是不懂技术嘛......哎，朝阳老弟，你就别笑话我了，赶紧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大把握。” 王朝阳敛色道：“放心，你让他拆吧，就算没有把握，这个风险我也敢承担。” 赵立川这才回到那位工程师面前，跟他说可以拆了。 工程师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王朝阳，然后大声说道：“在场的人都听清了啊，这个主阀可是红星厂的王朝阳和咱们的赵经理让我拆的，如果出中间出现问题可跟我老李没有关系。” 说完这话，那位自称是老李的测试工程师才开始带着工人对液压主阀动手。 拆卸过程要持续好长时间，王朝阳站在一旁细细观察，这位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的老李，干起活来实在是一把好手。他的职位是工程师，但手脚麻利程度丝毫不比其他工人差。从工作能力角度绝对是一位优秀的工程师，但为什么就没有一点担当呢？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责怪老李。赵立川看出王朝阳的心思，凑到跟前儿低声说道：“五六年前，这个测试车间要调试一台从荷兰进口的液压主阀，当时便是老李主要负责的。 当时的场景跟现在相似，也是一个参数不合适需要对主阀进行拆解调整。当时那个项目影响也是非常大的，上到销售经理和车间主任下到班长组长，所有领导一起开会，绝大多数人都倾向于要等荷兰方面的工程师到来之后再进行调整。 但最大的问题是时间问题。那会儿的交通非常不发达，国外的工程师要想过来得需要将近一周的时间啊。对于项目的日程是完全无法满足的。 当时的车间主任找到老李，跟他商量该怎么办。老李是测试车间里，能力最强的一个工程师。也是最有担当的工程师。得知情况紧迫，他主动表示说愿意愿意冒险试一下。 结果这一试却出现了大麻烦，那个从主阀上拆下来的单向阀是一个弹簧外置的设计。拆下来容易，但安装就得需要有专门的工具。当时也没有细节图纸，老李只能根据经验来设计工具。 结果设计出来的工具跟弹簧的匹配度非常差，再尝试过几次之后，弹簧出现了磨损和弹力丧失，导致了整台主阀的报废。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事情发生在事故调查阶段。上级派来的调查专员展开调查时，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几乎都一口咬定，是老李擅自行动，犯了向右的冒进主义错误。就连当时跟老李谈话的车间主任也丝毫没有帮老李说过话，后来啊，老李就被记了一次大过。 就凭老李的技术能力，他这个岁数早就能做到科级以上了，但是因为那次大过，他失了晋升的机会，直到现在还一个普通测试工程师，人也开始变得计较起来了。” 听完这话，王朝阳沉默了片刻，看着赵立川问道：“你就不担心，这次也出现问题，让你背上大过？” 赵立川整个人的后脊梁凉了一下，立即瞪大了双眼：“朝阳老弟，你刚才说很有把握的，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第599章 调节阀芯一 王朝阳皱了皱眉头：”我说老赵呀，人不能这么熊吧？” 赵立川动了动嘴唇，没再说话，而王朝阳也没有再谈论这个问题。 此时在测试台架上，那台主阀已经被拆开，没过了多长时间，测试工程师李红军的手上已经出现一只力矩限制阀，回头朝着众人喊：“拆下来了！” 准确的说来说他手上的并不是力矩限制阀，只是限制阀的阀芯而已。 一般来说一个阀门是由阀芯和阀体组成的，通过阀芯的轴向窜动实现功能。但通常这种阀门的阀体都会跟主阀的阀体集成在一起，这样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减轻重量，所以李红军手上的只是力矩限制阀的可拆卸阀芯。 王朝阳等人见状忙走了过去。李红军已经将阀芯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旁边的台架上，台架上已经提前放好了无纺布。 看到对方轻手轻脚地用无纺布擦拭阀芯，王朝阳忍不住叹道：“李师傅果然是专业的。” 李红军冷笑了一声：“这算什么专业，只是一些经验罢了。老外弄的这些东西虽然材料跟咱们的一样都是钢铁，但是精密得很，绝对不能用普通的纸或者布擦拭，用无纺布擦拭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少对阀芯的破坏，才能保证阀芯的精密程度” 王朝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当然也清楚，这种精密的阀芯虽然是材料是钢材，但是表面加工精度都在微米级别。一旦遭受一丁点的破坏，就可能导致功能丧失。 “已经擦好了。想怎么调你们就随便调吧，调好之后再告诉我。”这时李红军已经将阀芯擦拭干净，重新放在了操作台上，然后便背着手站在一旁，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王朝阳知道这位李红军经历过什么，所以没有多言，而是跟张苗苗凑近了开始研究那个已经被擦得锃亮的阀芯。 小拇指粗细的阀芯的功能主要是在阀体中轴向窜动，以实现对液压油压力的调整。通常来说一侧会设置有弹簧，如同阶梯轴一样的阀芯跟阀体之间形成液压油通道，实现减压和节流，另外在阀芯的通道之间一般会设有一些阻尼片，阻尼阀。 所以看上去只有小拇指粗的一根阀杆，其实非常复杂。 而此刻王朝阳和张苗苗研究的重点却是设置在阀杆一端的欲压弹簧，他们知道力矩限制阀的主要功能体现在这根弹簧的压力身上。 根据测试工程师的描述，力矩限制过小，那么他们需要做的便是。让弹簧的预压力减小，而关键就在于减小的幅度是多少。 此刻如果仔细观察这根只有小拇指粗细的阀杆，能够看到在阀杆的里侧一端，那个预压弹簧是被一个外六角螺栓固定的。外六角螺栓一侧压着弹簧另一侧固定在螺杆之上，通过调整外六角螺栓的进程便可以调整弹簧的欲压力。 在结合了已经掌握的液压参数的基础上，王朝阳和张苗苗迅速展开了计算，经过将近一小时的公式演算和校正，他们得出，这个弹簧的预紧力需要减少八十牛。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调整外六角螺栓，使弹簧放松。但螺栓的行程是多少呢？ 六角螺栓的行程成了王朝阳和张苗苗计算的重点，为了准确计算出行程，他们需要同时考虑弹簧的弹性系数以及六角螺栓的螺距。 弹簧的弹性系数可以通过反向计算得来，但是螺栓的螺纹距却难住了王朝阳和张苗苗，因为这个螺栓用的是非标的细压螺栓，在现有的螺栓标准中都无法查到。 王朝阳和张苗苗站起身来，王朝阳揉着自己酸疼的老腰，对赵立川说：“赵经理需要你帮个忙，有没有办法能测出这个螺杆的螺纹距？” 赵立川皱着眉头道：“各种型号的螺纹规，这里倒是有，但是这种国外的非标细牙螺纹似乎没有匹配的螺纹规啊。” “那就想想办法，调整弹簧必须要知道螺杆的螺纹距。” 赵立川一边挠着脑袋，一边观察着那个阀芯说：“要不然你们稍等一下，我再找来几个其他经验丰富的工程师，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或者测试路子。但是恐怕今天来不及了，朝阳你们先回去休息，等我想到办法再通知你们。” “其实没那么费劲。”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李红军突然开口。然后就看到他走到测试台架跟前，在张苗苗用来计算的草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0.254。 张苗苗惊奇地看着他：“李师傅，你是说这个螺纹杆的螺纹距是0.254毫米吗？那你的依据是什么？” 李红军轻哼一声道：“外国佬用来精密调整弹簧预紧力的螺杆都会选用0.1英寸的螺纹，简单换算一下就是0.254毫米。” 张苗苗又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李红军冷冷一笑说：“五年前我在这上面吃过一个大亏。这辈子都不会忘。” 张苗苗有些拿不定主意，回头看着王朝阳。 王朝阳笑道：“李工这么肯定，咱们就可以完全相信他，螺距是0.254毫米，接下来咱们就可以继续计算了。” 螺杆调节螺杆的螺距数据获得之后，已经具备了计算的条件。没用上多大功夫就已经算得出来。 想要降低八十牛的预紧力，只需要将外六角螺母正向扭动13.58度。 得知王朝阳这边算出的结果，周围人纷纷开心起来，这已经距离成功非常近了。但一旁的李红军自始至终都一副冷冷的表情。 “不是我故意泼你们冷水，我就想问一下就算算出调节角度是13.58度，那又能怎么样？没有专用的角度调节工装，这个数据只能写在纸面上却落实不下去，又有什么用？” 李红军说的的确是关键。预压力的调节螺杆设计的极为精密，哪怕相差0.01度，结果都会相差很多。如果没有专用的调节工装是绝对无法实现的。并且跟那跟阀芯一样，虽然材料是钢材，但是也非常娇嫩。不可能无限制次数的，随便调节，那样很有可能导致累计公差增加，让整根阀芯都报废。 那么现在问题的关键就落在了，能否找到合适的调节工装。 第600章 调节阀心二 道尔森的专用工装，肯定是没有的，那么接下来，王朝阳所考虑的就是自己临时设计一个工装。但设计工装的关键点便是找到螺杆儿的安装基准面，以及可以实现调整精度的机械结构。 这两点对于王朝阳和张苗苗来说都不是难事儿，大约用上半个小时便已经有了初步构思。 在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一直等在旁边的赵立川是最焦躁不安的一个。他的表情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因为他非常清楚，在调整结束之前所有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直到看到张苗苗在剪图中画出的调整工装设计简图，赵立川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工装出来了，一切就都好办了！苗苗朝阳你们赶紧把图纸细化，我这就安排人去加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玩意儿给弄出来。 “这工装的结构倒是合理，但是精度能达得到吗？”就在此刻，站在一旁的李红军再次冷冷地说了一声。 事实上，精度计算正是张苗苗打算进行的下一步骤，因为现在草纸上只是工装的机械概念，只有经过精度计算，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公差计算，才能判断这个工装到底合不合理。 接下来张苗苗便立即立即开始进行精度计算。测试车间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围在旁边，目光聚集在张苗苗手下那小小的一张演算纸上，气氛显得十分紧张，而只有李红军目光看向别处，脸上带着冷笑，似乎完全不关心张苗苗那边的计算结果。 “没有用的。你们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徒劳。”李红军自言自语起来。 “老李，你现在说什么呢？”原本安静的气氛被李红军的一句嘲讽打乱，这让赵立川非常生气。因为担心打扰张苗苗的计算，所有人都摒气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响声，他却突然说这么丧气的话，这不是存心捣乱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丫头虽然还没有算完，但是我敢肯定，结果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么理想。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随便，反正我也习惯了，有些时候说实话是很难让其他人相信的。”李红军继续说道，但此刻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冷嘲热讽的表情，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李，我知道你经历的事，但是不能因为那一件事你就一直抱消极的心态吧。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走不出来呢？”赵立川说道。 李红军却没有再说话，恢复了之前冷漠的表情。 就在这时，张苗苗刚刚计算出了结果，她立即喊赵立川：“赵经理，计算结果已经出来。但是加工精度比较高。你们龙源重工能够实现亚缪级的加工精度吗？” 赵立川听得一愣：“亚缪级？你的意思是说0.0001毫米？” 张苗苗点了点头。 赵立川根本不需要多思考，直接练练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啊！甭说是亚缪级了，就算是亚缪级，咱们的加工精度也达不到啊！苗苗啊，怎么这个阀门需要这么高的加工精度呢？据我所知不光是龙源重工，哪怕是是在全省也找不到这种高精度的加工能力啊。” 张苗苗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调整工装需要调整的角度非常小，而且阀杆的直径又很低，再加上工装必要的累积公差，没有足够的精度，根本无法实现需要的调整功能啊。” 赵立川的额头慢慢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那能不能换换其他的结构呢？这种工装应该不止只有一种方式能实现吧？换做其他结构有没有可能降低一点加工精度啊？ 张苗苗看得出赵立川的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扭头看了一眼王朝阳，王朝阳摇头道：“老赵，换汤不换药。这种调整工装，无论更换怎样的结构，核心位置都是一样的，而且刚才苗苗也尝试了其他方式，但是加工精度必须要达到亚缪级。” 赵立川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坚定道：“想达到这个加工精度，就必须采用研磨工艺了。我回去再找找路子，省里没有路子，那就在全国范围内找。既然事情已经赶到这个地步，那么无论如何都必须解决。朝阳苗苗，还有其他职工呗，今天你们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等我的消息。” 就这样调节到一半的液压主阀被妥善地收拾放置起来，然后众人离开了测试车间。 而李红军是第一个离开测试车间的。现在的车间里的情形，让他不由地回想起他最不愿意想的一件往事，所以多一分钟他都不愿意呆下去，离开车间他便回到了自己的职工宿舍。简单的洗漱之后也没有胃口吃饭，扎在床上便开始睡觉。他想通过睡觉的方式把脑海中那些不愿意想起的记忆赶走，却没有成功。 某些记忆就如同刻在脑海中一样，是不会轻易被赶走的。五年前那个从荷兰进口的液压主阀，同样有这样的毛病。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充满斗志，面对任何问题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战胜它。就跟今天王朝阳和张苗苗的态度一样。但结果又怎么样呢？再美好的想法再无畏的态度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他为他的鲁莽吃了一个大大的教训。但他也深刻学到了，作为一个普通工程师该如何在龙源重工这样的大企业中生存。做得越多错的越多，与其充英雄，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蹲在平庸之中。 李红军翻来覆去，脑海中的这些想法挥之不去，迟迟睡不着，索性直接站了起来，决定出去喝口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他迷迷糊糊的打开了抽屉，伸手去拿零钱，但却在不经意间却摸出一根金属筏杆儿。 这根阀芯就是五年前他背黑锅的那根。被记了一次大过之后，李红军便一直带着这根阀芯儿，就如同戴在身上的一道疤痕一样。每次看到这根阀芯，他都会提醒一次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么的愚蠢。 第601章 执拗 但这一次李红军没有过多的想法，扔下了那根阀芯，重新抓起了一把零钱，披上衣服，踏步出门了。 出门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一顿酒喝完，便到了晚上十点多。李红军在返回宿舍时，却发现调试车间的灯依然亮着。 按理说，这个时间调试车间里应该没人。难道是灯忘记关了？李红军摇摇晃晃的朝调试车间走去。 推开门却发现不但是调试车间的顶棚的大灯亮着，那测试台架旁边的小灯也开着，在灯光下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在忙碌。 李红军今晚没少喝酒，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恍恍惚惚的。看不出那两个人是谁，但作为对这间调试车间负责的工程师，他还是要过去询问一下。 他摇摇晃晃地走近实验台，这才认出那二人正是王朝阳和张苗苗。 “喂，你们两个小孩儿，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干什么？”李红军问道。 王朝阳扭头看了一眼酒气熏天的李红军，道：“还在研究那液压主阀的阀芯，看有没有办法设计出其他工装来。” “那有没有结果啊？”李红军随口问道，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地上。 王朝阳摇摇头：“又做了三种方案，但都无法降低精度。” 李红军略带嘲讽道：“白天时你们自己不是也说了吗，这里的加工精度是整个工装的关键，换汤不换药的，无论怎么设计都绕不过这座大山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左右现在闲着也没事，多试几次没准就能成功呢。”王朝阳回了一句，便再没有搭理李红军，转身和张苗苗一起继续工作。 “没用的，再算下去也是没用的。有些时候可以通过设计来弥补加工精度，但是这次的加工精度要求是亚缪级啊，是所有设计方案都无法逾越的大山。” 冷冷笑了一声，李红军又说：“你们俩呀还是太年轻了，以为什么事儿，光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完成吗？整天喊着困难是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但是现实情况就是这一根小小的弹簧，怎么搞不定啊？” “没用啊没用啊，再怎么算下去都于事无补，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睡觉呢。好好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再也别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了，这对你们的下半辈子才是有用的。” 王朝阳和张苗苗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专心地在纸上计算着各种繁琐的公式。 李红军也没继续自讨没趣，抓着实验台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测试车间。在关门的那一刻，忍不住又回头看着灯光下的王朝阳和张苗苗，摇了摇头离开了。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个热血沸腾的时候呢。 但这些年轻的热血又能改变什么呢？在遇到困难的初期，年轻的热血会占据上风，他们相信只要凭借努力就能改变一切，他们坚信遇到任何困难都不可以放弃。然而在绝对的技术实力差距面前，这种坚持和努力都显得微不足道，仿佛是时代巨轮下的一株株小草，他们终将逃不过被碾压的命运。 作为一个曾经被碾压过的人，李红军非常清楚，摆在王朝阳和张苗苗面前的是什么。在经过了初期的热血沸腾之后，他们即将面临的是长久的痛苦和来自周围人的质疑甚至打压。在如今这种大集体观念根深蒂固的企业里当英雄从来就不是明智的选择。如果让李红军再选一次，他宁可做鸵鸟，问题出现时他也会像绝大多数的人一样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子里不闻不问，天又不会塌下来。而即便塌下来也不会砸到他的脑袋。 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吧，李红军躺在自己的床上，透过窗户看了一眼依旧亮着灯的调试车间。现在已经将近夜里十一点了，估计这两个年轻人的毅力最多也就坚持到半夜吧。 借着酒劲儿，李红军慢慢睡着了，可能是因为喝酒喝得太多，半夜口渴，悠悠醒来，翻身下床倒水喝。刚刚喝下一茶缸白开水后，无意中瞥了一眼窗外，却发现远处测试车间的灯竟然还亮着，转身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的一点钟了。 这两个人的干劲儿似乎比一般人要强嘛。但是如果毅力能够改变一切，那么乌龟和蜗牛都应该是成功者吧，李红军冷冷笑了一声，回在床上继续睡觉。 兴许是酒劲儿已经过了的缘故，这一次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那件发生在多年前的事，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他会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当时自己真的做错了吗？如果当初没有做出那种冒进的选择，那么现在的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状态呢？此刻在测试车间里仍然坚持的两个年轻人，他们的选择又是错误的吗？如果果真是错误的，那么自己要不要在他们踏上错误道路的时候，友善的提醒一句呢？ 就这样反反复复一直到了凌晨三点多，李红军撑起身体向窗户外面看去，果不其然测试车间的灯依旧亮着。 李红军有些懊恼，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做好决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两个年轻人就算坚持，那就随他们去好了。不论他们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即便是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那和自己又有多少关系呢？睡觉睡觉！随他们怎么去吧。 李红军不断告诫自己再也不要去多管闲事，躺在床上，蒙上被子，努力让自己睡着。 然而紧跟着，李红军发现自己好像是着了魔一样。不但是酒劲儿消除了，就连困意也完全没有。他总忍不住去想王朝阳和张苗苗到底还在坚持什么，这两个年轻人怎么会这般执拗！他们难道不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吗？ 该死该死！李红军狠狠锤一下床板，终于受不了了。他一把甩开被子，再一次坐了起来。 无知愚蠢，李红军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冲出宿舍门朝测试车间奔去。 第602章 通宵达旦 李红军打算冲到那两个年轻人面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他要亲自告诉他们，无谓的坚持并不值得歌颂，只会让别人觉得愚蠢，他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李红军快步冲到了测试车间推开大门，他的愤怒已经升到了极点，大跨步冲向两人。 然而就在李红军准备破口大骂时，却突然如梗在喉，无论怎么使劲去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眼前的王朝阳和张苗苗并排坐在实验台架旁边的小桌子旁。在他们面前是厚厚一摞写满文字的演算草纸。此刻两人正低声交流着什么，李红军听不出来他们所交谈的内容。但两个年轻人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样子，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李红军。 熬了整整一宿的两个年轻人，还能够如此精神饱满，这是怎样一股精神呢？ 在一个恍惚之间，李红军觉得这两个年轻人竟然有几分自己当初的样子。 当初几乎相同的难题发生在这个测试车间中，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正是李红军自己主动站出来！ 这区区的五年时光，已经让自己的热血冷却下来了吗？ “李工？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王朝阳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一看，诧异地问道。 “这大晚上的，你们不用睡觉吗？”李红军说道。不知为何原本准备好的那一堆话此刻却说不出来了。 “心里有事自然睡不着。既然睡不着，还不如过来想想办法。”王朝阳笑了笑说道，神情显得极为轻松。 李红军感觉自己的胸口发抖，看了一眼王朝阳，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张苗苗。张苗苗也微微笑着道：“我跟他一样，遇到问题也睡不着觉，还不如用这些时间想想办法呢。” 李红军抿了一下嘴唇，没有再说话，转身就要离开。 “李工既然已经来了，先别着急走。”王朝阳突然站了起来，三步两步地跑到对方跟前说道，“您是这个测试车间的老师傅了。从您的角度想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呢？你也知道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工装做不出来，而工装做不出来的原因就是加工精度不够，您的现场经验要比我和苗苗都丰富，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我没有，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李红军想都没想直接回绝道。 “哦，那既然这样的话，您早点回去休息吧。”王朝阳的态度倒是十分礼貌，没有过多追问。 李红军嗯了一声，转身继续走，但走到门口时却突然站住，他回神说道：“年轻人，方向若是错了，停下来才是前进。” 王朝阳微愣片刻，耸了耸肩道：“您看我和苗苗这样，是能停下来的人吗？” “那你们就随便吧。”李红军冷冷地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再一次返回宿舍后，李红军仍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仿佛魔怔了一般，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看测试车间的灯光。 一直到了凌晨五点半，测试车间的灯光才熄灭。而这距离天亮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第二天的测试车间里，没有人工作，因为现在主阀测试已经接近尾声，而所面临的最后一个问题，目前没有找到解决办法。赵立川那边正在通过各种关系试图解决加工精度的难题。 一直到了下午三点，赵立川通知所有相关人员到测试车间集合。李红军按照时间抵达，特意细细观察了王朝阳和赵苗苗。他惊奇地发现这两个年轻人身上仍然没有丝毫的疲倦。内心深处忍不住暗暗生妒，如果自己再年轻二十年，大概也有跟他们一样的精气神吧。 人员聚齐之后，赵立川首先略带沮丧地宣布了自己的调查结果：甭说是省内，就是放眼全国的范围内也找不出亚缪级的加工精度。 换言之，这就意味着想通过自行设置调整工装而完成对弹簧预压力调整的方案是行不通的。同时也意味着问题无法解决。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赵立川没有解答这个问题，就是很显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答。 一时间沉重的气氛在所有人心中蔓延，大家伙都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其实这是李红军早就料到的结果，而且按照原本的想法，他会在这个时候冷嘲热讽几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哎，我说大家气氛不用搞得这么沉重嘛。一条道路走不通，那咱们就想第二条路。来来来，大家都来到我和苗苗这这里来。昨天晚上我们加了个夜班，又搞出几个方案来，后来我俩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其中可能性最高的一个。 现在我可以给大家讲一讲。在场的人都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如果发现我们的方案中有哪些考虑不周到的地方，你们尽管提哈。” 王朝阳爽朗的一段话，让众人从沉闷的气氛中暂时解脱了出来。 然后所有人都围到了他们二人的身旁，由王朝阳负责解释他们的方案。李红军自然也凑了过去。 根据王朝阳的解释，一晚上的时间他和苗苗一共准备了三套备用方案。由于调整工装的核心原理是无法改变的，这意味着加工精度的基本难题仍然无法得到解决，但是通过某些特定的机械原理还是可以起到一定的改善作用。 王朝阳此刻选出的那套方案中。所发挥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通过比较巧妙的机械原理，把对加工精度的要求，从原来的变态级别放宽了大约五倍，当然了，对精度的要求仍然是亚缪级的。 听过王朝阳的解释之后，周围人齐声发出惊叹。不仅仅惊叹于王朝阳和张苗苗的设计之巧妙，同时也惊叹于两个人的效率之高，短短一个晚上他们就能做出三种方案，按照王朝阳所介绍的工作量，每一套方案大概都够其他人做上两三天的吧。 “大家别着急夸我们，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尽管往外提。你们的建议越多，我们的这套方案才能越成熟。”王朝阳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赶紧进入正题。 第603章 新方案的麻烦 周围人收敛了情绪，努力按照王朝阳的要求去思考。但是很快他们就羞愧地发现，根本提不出任何问题，因为王朝阳和张苗苗的设计理念都太高级了，在这一时半会儿他们能够完全理解，已经很不容易的，更别说提出建设性意见了。 “还是没用。”就在这时李红军又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我说老李你怎么光知道泼冷水呀？”赵立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知道你老李有情绪，但是也不能一直这样吧？这毕竟是王朝阳和张苗苗忙活了一晚上得出的成果。” “要说我就说实话，至于愿不愿意听，那随便你们。”李红军的语气却没有任何改变，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搭理赵立川，而是看向王朝阳和张苗苗，“你们一晚上的工作量确实很大，成果也很优秀，不过在我看来仍然毫无作用。” “为什么？”王朝阳问道。 “因为你们绕来绕去，仍然绕不开加工精度这座大山。你虽然已经把加工精度放宽了五倍，但是对精度的要求还是同一个数量级上。这就好比让民兵打靶子，原来的要求是五百米打中靶子，现在的要求变成了四百五十米。但这对于一个射杀距离只有两百米的步枪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完这番话，王朝阳和张苗苗都没有立刻说话，而站在他们旁边的赵立川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反驳李红军的。然而他把老脸憋得通红，却也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李红军说的很有道理。加工精度的放宽和加工精度等级，这是两个概念。对于现在这个等级的加工精度，在全国范围内都是空白的状态，精度放宽，没有任何意义，李红军刚刚所举的那个打靶子的例子非常恰当。 这样一来，测试车间内，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顿时又沉闷了下来。大家忍不住交头接耳，脸上的神色都慢慢沉了下来。 “我说你们的消极情绪怎么这么多！”王朝阳笑着环视众人道，“我刚刚也说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有的时候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想想其他的道路。不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发现，在现在这个工装设计中，有一个非常独特的位置，这可是昨天晚上苗苗突发灵感的结果。” 众人被王朝阳刚刚这番话说得有些羞愧，但是紧跟着又被他后面一句话勾起了兴趣。设计方案中竟然有突发奇想的灵感，所有人再一次把目光聚集在张苗苗的方案上。 很快，大家就发现了门道。方案中的一处连接是整个方案中最关键的结构。他们没有采用常规的平面配合，反而采用了极为少见的轴孔配合。 从加工精度的角度来说，轴孔配合的精度加工难度是要高于平面加工的，所以轴孔配合，在精密仪器设计中并不常见，但王朝阳和张苗苗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王朝阳看出了大家的疑惑，马上便给出了他们的想法。“如果现在国内的精加工能力足够，那么毫无疑问，我们会优选平面配合。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加工设备精度不允许，所以我们经过商量才决定独辟蹊径。” “对于加工设备来说，轴孔配合精度难以保证。但是如果换个思路，不依赖加工设备呢？” 在抛出这个问题之后，王朝阳顿了一下，似乎是故意留给众人思考的时间，而此刻的众人均是有些糊涂，有点跟不上王朝阳的思路。 王朝阳笑了一声说：“先问大伙儿一个问题吧。你们有谁知道世界上最精密的零件是通过什么方式加工出来的？” 世界上最精密的零件是怎样加工出来的，听到这个问题时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应该是德国人加工出来的吧，德国的机械可是顶尖的。”有人这样说道。 “也有可能是岛国人加工出来的，现在岛国的机械工业也很发达呢。” “那么老美呢，据我所知，现在老美的机械实力不比德国和岛国低呢。” 顺着王朝阳的思路，大家讨论得越来越激烈。 唯有李红军没有参与进来，他依旧面色阴冷地站在一旁，似乎在思考着其他问题。 “好了好了，大家先别再讨论了，你们的想法跑偏了。”王朝阳扬起双手，阻止了众人继续发散思维，说道，“其实世界上最精密的零件，并非通过设备加工出来的。” 原因就是，再精密的设备，它也会有累计公差。这就是机械加工类的一个非常着名的悖论，那就是设备加工出来的零件精度绝对不会高于设备本身。 “那你们刚刚所猜测的，岛国也好，德国也好，又或者是老美，他们的机械设备的确很发达，但是如果仅凭设备加工，那么他们永远无法超过设备精度本身，自然也就无法达到世界上最精密的加工精度。” 说到这里，王朝阳笑了一下，继续说：“其实呢，世界上精度最高的零件是手工加工的。” 听到这里，一直不在状态的赵立川突然恍然大悟，他拍着大腿道：“对对！我想起来了，以前去国外考察时候好像有专家啊，说过这个问题，那些加工精度非常高，用来做标准模块的零件都是手工研磨出来的！” 王朝阳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那么好了，现在回到我和苗苗的这个方案上来，之所以选用轴孔配合，就是我们觉得既然国内不具备高精加工能力，那么索性咱们就不依赖于这种加工方式。如果能够通过手工研磨出高精度的轴孔，那么咱们这个问题就能解决了。” 赵立川听到这里非常兴奋，用力的攥着拳头说：“这样就太好了，总算有方案了。就算方法的效率不高，但是咱们人多力量大呀。而且咱们工人阶级是最不怕辛苦的。” 王朝阳点头道：“这个手工打磨轴孔的活儿不是谁都能做的，最好是能找一些有经验的老工匠。虽说是手工打磨，但是这绝对是一个精细活，而且要有耐心。赵经理，你们龙源重工里最有经验的工匠是哪一位啊？” 第604章 研磨开始 赵立川想都没想就朝李红军比了一下手势：“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老李了。他以前在液压设备厂工作过。后来才来到调试车间的。对于那些精密配合的阀芯，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熟悉。而且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还有过几年的研磨经验。” 赵立川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李红军跟前，拍着李红军的肩膀：“老李那么这件事就要辛苦你了。” “歉，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我不干。”然而李红军却冷冷的拒绝了。 赵立川主动陪笑着说：“唉，老李呀，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活儿。但是这事比较紧急啊，你也知道，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解决方案，现在缺的就是有研磨经验的老工程师。在场这些人都看一下，也就只有你最合适了，所以你一定不能推辞啊。” “我说了我不干，你说什么都没用。”李红军的态度依然很坚决。 “老李，你怎么能这样呢？”赵立川一股火往上撞，他大声说道，“老李，我知道你一直有情绪，但是你终归也是咱们龙源重工的员工吧。现在的事情就赶到这个份儿上，你就袖手旁观吗？” “照你这么说，没有我的话，龙源重工还会倒闭了？”李红军冷哼了一声说。“，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要让我扛那些跟我不相称的责任，没有我企业一样运营，地球一样会转。” “哎，我说老李你怎么就这一副牛脾气呢？”赵立川更加愤怒了。但是这时的李红军却已经不再跟他搭话，直接扭身离开了调试车间 赵立川有火没处发，只能原地跺了两脚，回头一副无奈的表情看向王朝阳。 王朝阳轻轻摇了摇头说：“既然他不愿意干，那也勉强不得。尽快找其他人吧。没有关系，咱们还是有几天时间，我和苗苗会一直在现场跟着。” 赵立川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位姓梁的师傅负责轴孔零件的研磨工作。 梁师傅看上去跟李红军年纪相仿，面庞略黑，宽口阔鼻，一双眼睛十分有神。说起话来声音洪亮，显得十分爽朗。 时间虽然不是很紧迫，但是研磨的工作是最消耗时间的，所有工作都要往前赶。 好在龙源重工这么大的液压调试车间里，研磨用的工具和设备还是足够的。其中手工研磨用的研磨纸，各种精度的都有。 那位梁师傅极为配合，在确认了技术细节后，便尽快开始了准备工作。 因为情况紧急而重大，赵立川特意跟上级汇报了情况，使得这套设备的加工优先级最高，其它工作全都往后排。这样一来，仅仅两天不到，调整工装的全部零配件，已经完成了材料采购和初级加工。 而那一对需要手工研磨的轴孔零件，也已经在第二天的晚上五点多送到了梁师傅的手上。并且因为担心存在报废率，赵立川特意又让人准备了两套备份。 梁师傅这边早已经卯足了劲儿。五点接到了活，他六点左右就已开始严格工作了。按照他和王朝阳商量好的工序，整套研磨工作将分为三个阶段。不同的阶段，用不同精度的研磨纸来进行，而三个阶段的研磨纸精度逐级升高。 由于最终的精度要求是亚缪级，所以最后一道工序所使用的研磨纸与其说是纸其实更像是绸缎，拿在手里甚至要比丝绸还要柔滑。 从研磨纸的准备来看，多亏这是在龙源重工的测试车间，若换做其他普通厂子，恐怕很难会找到这种高精度的研磨纸了。 研磨的工作是费时费力的，但是就内容来说却是简单而单调的，对于梁师傅来说，他需要做的就是研磨，然后反复测量尺寸。如果尺寸合格，那么就进行下一道研磨，如果尺寸不合格，那么就继续研磨。 当天晚上研磨开始后，王朝阳和张苗苗一直陪着梁师傅，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 梁师傅发现两个年轻人都很疲惫的样子，便主动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看现在的进度至少还需要三个小时。你们两个年轻人昨天晚上都没休息好，今天不能再熬夜了，你们先回去睡觉。等第一道研磨结束后，如果一切正常，那你们可以，明天早上来看，如果出现特殊情况我会去叫你们的。” 王朝阳看了一眼张苗苗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边守着。” 张苗苗却摇头：“我不算累，回去也睡不着，还是这边跟你一起盯着吧，要是有什么事还可以商量。” 见俩人互相推辞的样子，梁师傅忍不住笑了：“我说你们两个孩子啊，叫你们回去就回去吧，难不成还不相信我老梁。我知道这批活儿对你们来说很重要，我一定会倍加小心的。你们俩就回去踏踏实实休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闻罢着实不好推脱梁师傅的好意，王朝阳和张苗苗只好一起离开了测试车间，找地方简单吃了个夜宵，然后各自回到住处休息。 一整个晚上休息的很不错，梁师傅没有打扰。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王朝阳和张苗苗同时来到测试车间。而看梁师傅忙碌的样子，似乎是早就已经到了。 见王朝阳和张苗苗走过来，梁师傅笑呵呵的问俩人休息得如何。王朝阳表示睡得还不错，赶紧又询问昨天晚上研磨的进展如何。 梁师傅笑着说道：“看我这表情你们还猜不出来吗？昨天晚上的研磨非常顺利。第一道研磨工序已经完成，我亲手测量的尺寸，非常完美。然后今天早上一大早我已经过来开始了第二次研磨。” 王朝阳欣喜不已，点了点头道：“那辛苦你了，梁师傅。昨天晚上您测量的数据给我也看一下吧。” 梁师傅直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王朝阳，道：“知道你办事认真，早就准备好了，这是我测量的过程以及结果记录，你放心去看吧。” 第605章 内情 王朝阳打开那张纸，是一张测量记录，在上方用箭头的形式标志出测量位置。并且把测量位置从一到五编号，下方列着表格，便是一到五号的实际测量结果。无论是从测量数据的记录还是文件的准备，都看得出这位梁师傅非常专业。 王朝阳细细地看了一遍数据，每个方位的尺寸都合乎规格，公差也在计划之内。王朝阳和张苗苗相视一笑，他们放心了不少。这位梁师傅是赵立川推荐而来的，但他的专业程度二人都不是很清楚。但现在看了这份测量记录，他们相信赵立川的话，这位梁师傅的技术也是十分专业的。 一旁的梁师傅似乎看出了王朝阳和张苗苗的担忧，爽朗地笑了一声说道：“怎么样？结果可还满意？相信我老梁干活还不错了吧。” 王朝阳被看穿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梁师傅您别见怪，我不是故意不相信您，只是这批活儿实在太关键了......” 不等王朝阳把话说完，梁师傅已经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不用解释啊，都是大老爷们儿，这点事儿我还不明白嘛，都是为了项目呗。” 王朝阳很欣赏对方这种爽快的态度，便随口问梁师傅以前是否读过书。因为看他做文件记录专业的样子，像是系统学习过。 梁师傅却摇了摇头道：“我以前就是一个大老粗，哪有机会读什么书啊。多亏了老李把我带出来的。” 王朝阳好奇地问：“哪位老李啊？” 梁师傅哈哈一笑：“这个测试车间里还有哪个老李呀？当然是李红军师傅了。其实我俩的年龄差不多，但他工作经验比我多多了。我刚到这个车间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里的骨干了，所以当初是他带的我。还记得当初老李带我这种新人是非常严格，却又非常耐心。我现在能把活干得这么利索，可是多亏了老李呢。他的能力比我要强好几倍，唉，只是可惜呀。” 说到这里，梁师傅叹着气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王朝阳忍不住问道：“说道李师傅我感到很奇怪，当初他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合情合理的。这么多年过去，难道就没人帮他说话吗？” 梁师傅叹了一口气说：“唉，这话说起来就复杂了。要说老李当初的经历，厂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冤枉，而且是背了黑锅。但是要说帮他说话，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王朝阳却更加奇怪：“说句实话而已，没那么复杂吧？” 梁师傅欲言又止，然后低头去干他的活了。但是干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愤懑道：“有些话我本来不应该说，但是憋在心里实在是难受。当初的测试车间主任已经是现在的生产部副部长，而其他涉及的几个领导也都成了龙源重工的中高层领导。现在替老李说话，那不就等于把这些大领导都得罪了吗？ 再加上老李自己的脾气倔，每次谈到这个话题都变得像个刺猬似的，我跟他还算是关系不错的，但是说到这个都十分谨慎。长此以往，也就慢慢形成了现在的局面了。” 王朝阳听到这里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他知道老李的遭遇，就是大型国有企业中最大的弊病之一，这里的员工们干多干少都一样，干得少的不见得受到批评，而干得多的反而容易出错，成了众矢之的。 像李红军这种技术骨干，如果当初没有蒙受这种遭遇，将会发挥出多大的作用呢，然而像他一样遭遇的人又何止几个呢。 这个话题没有办法继续谈下去，也只好戛然而止了。梁师傅那边已经开始了第二道研磨。 所谓的研磨虽然是纯手工的，但是并不意味着直接用一双手工作，而是先将零件固定在一个简易的旋转工装上，然后通过手摇工装带动研磨纸进行研磨工序。 并且在研磨过程中需要不断的往研磨纸上淋研磨液以保持研磨纸的湿润。至于湿润程度是多少，那就要全靠研磨工人自己掌握火候了。 王朝阳和张苗苗在车间里观察了一会儿，赵立川也赶了过来。 几个人凑到一起交流了一些现在的情况。梁师傅趁着更换研磨纸的空当对众人说：“这边有我一个人盯着就行，你们先回去吧，我老梁干活你们放心，而且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在这里谈事情反而会影响我的工作呢。” 众人笑了起来，觉得也对，研磨工作需要全神贯注地投入，有人在一旁的确容易分心，便一同离开了测试车间。 今天王朝阳需要跟赵立川谈一个正事，那就是项目的时间问题。 按照原定计划，液压系统的调试时间是半个月。 截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一天。原本进度并不紧张，但是液压主阀的力矩限制阀出现问题打乱原来的计划，使得在原定的计划中不得不插入工装研磨的时间。 工装的研磨一共分为三道工序，工序的精度递增。而同时，花费的时间也要递增。第一道研磨工序只用了小半天不到。而第二道研磨工序按照梁师傅的估计，至少需要两天。等到了第三道研磨工序，则至少需要五天左右。这还不考虑中间发生其他的意外情况。 这意味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研磨工装能够在七天之后完成。然后需要进行的是弹簧预警力的调整以及液压主阀的重新装配，然后后续的调试工作才能恢复正常。这样，所有步骤计算下来，剩下的时间已经非常紧张了。 赵立川的钢笔在纸上做着记录，忧心忡忡地说道：“时间紧任务重啊。上次遇见马守仁，他跟我说这个项目的大日程是绝对不能调整的，咱们这边一旦延期那会影响整台起重机的现场调试。而影响调试之后，那连锁反应就是桥梁主结构的安装时间。 上次马守仁给我看了桥梁建造计划的整体日程。需要依赖这台重型起重机的桥梁多达五个部分，而最后一个部分的安装时间是今年的十一月份。” 第606章 试探 十一月份也是整座桥梁主结构安装的最后月份，因为一旦过了十月份。气温降低。那些钢结构的桥梁将没法进行焊接。只能等到明年的开春才能进行。而这这种程度的延期显然是所有人都不可以接受的。 王朝阳点了点头：“知道，马守仁那边没有丝毫的夸张，这种土建类工程因为对气候的要求很严苛，延期就是一年，所以绝对不允许延延期出现。” 赵立川忍不住苦笑起来：“朝阳老弟，还记得当初你们厂子那件管接头焊接法兰的事情吗？当时也有过延期的风险。后来你们红星厂硬是把困难给挺过来了。如今接力棒传到了我们龙源重工手上，要是在我的手上出了乱子，那我老赵可就要没脸见人了。” 王朝阳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液压主阀出现问题，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赵立川微微点头又说：“出现这种问题，难道真的不能让道尔森那边的人派人过来解决吗？我记得当初跟你提过这个意见，但是你没同意，你的顾虑是什么呢？” “我的顾虑有很多呀，首先在我们跟道尔森谈判过程中，对方始终坚持液压主阀的原装进口，他们是坚决不允许咱们中途拆卸调整的。如果被他们知道液压主阀出现这种问题，那么他们百分百会要求把主阀整体运回道尔森。或者更换，或者由道尔森的人调整之后重新发过来，然而无论是哪个选项，咱们的时间都是不够用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决定一旦有问题，就先通过自己的力量来解决。” 赵立川咬着牙说：“这群美国佬啊，跟他们合作真费劲啊，就这么点技术还藏着掖着的。等以后咱们把这技术给吃透了，就再也不用他们的东西了。” 王朝阳忍不住笑道：“老赵最后这句话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其实没有寻求道尔森的直接帮助，我跟你有同样的心思。道尔森的液压主阀虽然精密，但是说白了无非就是那么点东西，我心里是觉得，咱们自己是完全有能力调整的。如果一发现问题就让道尔森来解决，咱们永远都是站不起来的刘阿斗。只有自己努力相信自己的力量，才能掌握核心技术。” 赵立川用古怪的眼神看着王朝阳：“看不出来你的野心不小嘛。” 王朝阳略带谦虚地笑了笑说：“谈什么野心呀，无非是对这方面感兴趣罢了，如果咱们自己搞定了就不用受制于人了。” 赵立川继续盯着王朝阳：“你小子没跟我说实话，你我都知道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虽然复杂，但是说白了就是一些执行机构配上液压系统。真正的技术活都在这个液压系统上。而液压主阀是液压机系统的核心所在。要说发动机是工业的皇冠，那么液压主阀就是工程机械皇冠上的明珠。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红星厂是想率先把这颗明珠给摘下来，对不对？” ”皇冠上的明珠谁不喜欢，如果能摘当然好了。”王朝阳这话算是打了个哈哈。 “如果真能如愿摘下来，你们红星厂可就不得了。”说到这里赵立川刻意压低了音量，对王朝阳说，“我可是已经听到风声，未来的南阳市将会有大动作，朝阳老弟，你不会是已经听到风声提前开始布局了吧？” “风声？什么风声？南阳市一到了夏天，就没有什么风，整天都是闷热的天气。” “在我面前也装傻充愣？我可是知道你和牛副市长的关系不错，牛副市长这阵子，又是参加党校学习，又是随团去深圳考察的，等他回来，恐怕真的会有大动作了。” 从赵立川口中听到这番话，王朝阳丝毫不感觉到奇怪，因为赵立川毕竟也是龙源重工驻南阳市办事处的最高领导，如果连这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的话，那么他这个办事处经理也就不用当了。 从个人关系来说，王朝阳也并不想对赵立川隐瞒，所以便轻声说道：“赵经理，如果南阳市真的起风，那你有没有兴趣跟老弟我继续合作呢？” 听到这话，赵立川的双眸一亮，他非常肯定，王朝阳知道的信息只会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而刚刚那个看似随口的一问，实际上是一种邀请。 大风起兮云飞扬。同是这个行业里的佼佼者，谁又不希望乘风而起呢。只不过赵立川的话还没有出口，却又突然想到另外一层事情，微微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王朝阳却主动开口说：“赵经理的顾虑是身在朝中身不由己吧。” 赵立川微微吐了一口气：“正是如此。这个事情我还没有得到过侯总的指示，如果他有心合作，那么当然可以，如果他有别的想法，那我恐怕无力回天。” 看到赵立川略带忧虑的表情，王朝阳笑了一声：“赵经理的忧虑来的太早了些，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只要你我想要合作，机会总是有的。具体情况再视具体政策而定吧。” 其实这番简短的谈话王朝阳早就打算进行的。因为一旦南阳市的春风真的刮起来，那么所有人都会有所察觉的。这个秘密是没必要守的。 而王朝阳考虑，一旦机会真的出现，红星厂这个新锐固然能够得到无限的发展，而同时他也不能够忽略那些老牌的企业所发所发挥的作用。如果能够提前得到一些盟友的支持，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当然，正如赵立川所顾虑的那样，他只是一个外在办事处的经理，没有决策权，龙源重工是盟友还是敌人？恐怕还要看那位高高在上的侯总的意思。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在这两天时间里，王朝阳和张苗苗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去测试车间看一下。 第二道研磨工序顺利完成，中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最终梁师傅把研磨之后的测量结果，亲手送到王朝阳的手中。 看到那测量结果，王朝阳知道，堪称完美。 这样一来，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第607章 惊雷 梁师傅此刻的心情非常好，大声说道：“前方就是曙光，革命即将胜利。你们放心吧，我非常清楚这最后一个步骤的重要性，我一定会提起十二分注意。你们就请等我的好消息吧。” 王朝阳还是慎重提醒说：“杨师傅我非常相信您的能力，不过我还是想多说一句，这最后一步的研磨，无论是从时间跨度还是难度上来说，都是前两步的数倍，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呀。” 梁师傅拍着自己的胸口打包票：“尽管放心，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老梁干活向来稳妥。” 王朝阳和张苗苗离开了测试车间，对于梁师傅的自信他们并不怀疑，因为截止到目前，梁师傅所表现出来的是极为专业的。 然而当天晚上的十点多，王朝阳才刚刚睡着，外面就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 王朝阳惊醒，急忙披上衣服开门，外面站着有两个人，一个是赵立川，另一个却是梁师傅。 赵立川同样只披着衣服，穿着拖鞋，看样子也是刚刚被人从被窝里拽起来的，而梁师傅的脑门和鬓角上都带着汗水，神情显得有些慌乱。 “怎么了梁师傅？”王朝阳急忙发问，心中腾起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我对不住你啊，我...我把活给干砸了...”这时梁师傅颤声喊道，两只手用力抓住王朝阳的胳膊，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王朝阳心中如同惊雷一般，但他努力地控制着心里的惊慌，沉声问道：“别着急，慢慢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把活儿给干砸了！今天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出了乱子，我本应该早就发现的，但是...但是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这批活让我给干砸了啊！”梁师傅的情绪依旧非常激动。 虽然对方语无伦次，但王朝阳也已经听出来，那批正在研磨的活出了问题，看梁师傅现在的样子应该问不出什么来，他便立刻随赵立川和梁师傅一同前往调试车间。 而刚刚梁师傅在宿舍楼里这么一阵喊叫，早已惊动了隔壁房间的张苗苗。王朝阳他们没走多远，张苗苗那边已经追了上来。 很快众人来到测试车间。 测试车间里的测试台架上面摆着三套圆柱形的零件。这三个零件就是调整工装的核心零件，也正是梁师傅这段时间主要加工的零件。 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区别。 从进入测试车间那一刻起，梁师傅的嘴就没有停，但反反复复的仍然是前面那几句话，没有实质性内容。 王朝阳没有分辩他的话，而是第一时间带上手套，拿起高精度千分尺，开始测量那三个零件。 依次测完三个零件的外径，王朝阳的心情彻底沉了下去，因为其中两个的外径已经不合格。另外一个则处于第三道工序还没有开始的状态。 由于所谓的合格和不合格都是公差级别的，仅凭肉眼是完全看不出来的。而到了现在王朝阳也猜不透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老梁，你冷静一下，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赵立川用力的抓着老梁师傅的胳膊说。 梁师傅经过刚刚一番激动，此刻的心情稍微缓解下来。用力地喘了几口气，这才勉强把事情的主要经过说了出来。 今天早上跟王朝阳他们谈话结束之后，梁师傅的心情一直很好。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靠手工打磨的高精度零件是一块硬骨头，现在在梁师傅的努力下已经万里长征，只差最后一步。 并且在梁师傅看来，前两部研磨工序，进展的非常顺利，这让梁师傅觉得最后一个步骤就算难，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在跟王朝阳他们谈话结束后，梁师傅没有立即开始进行第三步，研磨加工，而是出去好好吃了一顿，顺道喝点小酒，也算是他前段时间辛苦工作的自我犒劳吧，他打算吃饱喝足之后，就立即开始工作 但是紧跟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梁师傅开始对第一个零件进行研磨，按照预先做好的计划，在研磨四个小时之后进行测量，目的是初步判断当前的研磨条件是否可行，以便于随时调解 这个过程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研磨和其他机加工一样，是去除材料的加工方法，而且这个方法是不可逆的，这意味着，一旦加工过量，那么这个零件就报废了。真正的问题也就这样发生了，当四个小时之结束之后，梁师傅把零件卸下来进行数据测量，结果一侧当时就傻了眼，因为数据显示已经加工过量了 但这毕竟是第一根零件，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备用件。梁师傅虽然有些惊慌自责，但也不至于反应过激，便稳定了心神，又挑了一根备用件，继续加工 在这次开始之前，梁师傅对研磨条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解，重新更换了研磨纸，在一定程度上调整了研磨湿度，在力度方面上也所放松， 就这样，第二根零件的研磨工序，进行了四个小时，梁师傅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尺寸测量。 但是这一次测量后梁师傅再一次傻了眼，因为跟第一根报废的零件一样，加工过量，第二个零件也报废了 这下梁师傅彻底慌了神，顾不上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直接跑去找到了赵立川，硬生生地把他从被窝里拉了起。，赵立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急匆匆带着梁师傅一起来找王朝阳。 而直到此刻，众人听完梁师傅的亲口讲述，才明白事情的经过 因为当初做了预案，同时准备三套零件。但到了现在，三套中的已经有两套已经报废，只剩下最后的一套，情况变得异常严峻。 考虑着这严峻的情况，王朝阳和赵立川都是眉头紧锁，而一旁的梁师傅则继续开始埋怨自己粗心大意。张苗苗站在一旁，咬白了嘴唇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这样一闹之后，测试车间工作的其他工人，也被惊动了，很多人纷纷赶了过来，大晚上的测试车间变得热闹起来 在七嘴八舌的声音中，有的人在埋怨，有的人在可惜，有的人还带有几分冷嘲热讽。 但接下来最关键的问题是，下面该怎么办。 第608章 意外 “梁师傅，”王朝阳再一次来到梁师傅跟前，恳切地说道，“虽然前面两个零件都报废了，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责怪你，我希望你也不要责怪自己。毕竟这种级别精度的零件，以前从没有人加工过，出现失误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不能因为出现失误，咱们就变得畏首畏尾起来。活儿还是要干的，所以我希望梁师傅继续，打起精神。两根报废了，但是还剩下第三个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双方的年龄差距虽然大，但是此刻王朝阳的这番话，对梁师傅来说毫无疑问是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这让一直在羞愧难当的梁师傅，心情变好了很多。 王朝阳说的是实话，虽然两根两个零件的报废，已经成了事实，但是不可忽略的问题是，这种研磨的加工难度的确很高 王朝阳继续鼓气：“梁师傅，你就不要犹豫了，放开手脚继续干吧。因为在场的除了你之外，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做这个活了，即便是第三根零件也报废，那只能说是咱们本该如此，不能怨天尤人。” 王朝瑶率先表态之后，赵立川也跟着走了过来，在梁师傅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老梁啊，刚才有不少职工，包括我在内，对你有些言辞不当，希望你不要在意。其实大伙儿完全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希望你能打起精神继续干，因为说句实在话，除了你，没人能行了。” 梁师傅犹豫了片刻，然后咬着牙说：“那好，既然你们仍然相信我，那我就继续干下去。” 下定决心后梁师傅，动起手来，他把剩下的最后一根零件安装完毕准备开始进行研磨。 然而原本已经下定决心的梁师傅，在这次开始之前，他的手却突然忍不住抖了起来。 他用力的握了握拳，然后两只手互相掐了掐虎口位置，尝试着抓紧研磨设备但是手依然不听使唤，抖得很厉害。 “我这是怎么了？”梁师傅轻轻念叨了一句，两只手握成了拳头，用力攥了片刻，重新去抓那研磨设备，但是仍然没有用，两只手仍然依旧抖得如筛糠一般。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梁师傅的额头上便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最后梁师傅回头歉意地看着王朝阳和赵立川，无奈地说：“我......不行啊......这活我怕是干不了了。我的手抖个不停，这无论如何也干不下去了......” 赵立川急切地说道：“老梁你不要放弃，现在你可能这只是有些紧张，稍微放松一会儿慢慢来，不着急的！” 梁师傅却极为沮丧地摇着头道：“赵经理，谢谢你的鼓励。不过我好像真的不行，虽然我拼命的告诉自己再试一次是可以的，就算失败了也没问题。但是只要我一碰到这个设备，心里就忍不住突突直跳，你瞧我这双手......” 听完梁师傅的话，现场众人都沉默了下去。 梁师傅的话，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看他的神情状态，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夸张。前两次的失败，在他心里造成的那种影响，似乎不是凭几句鼓励的话就能消除的。 这就好比外科医生，他的第一次手术成败非常重要。只有第一次亲自主刀的手术成功了，他才最有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外科医生。但如果很不幸第一次手术就失败了，那么在他心里，或许会留下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阴影。 仅仅一会儿的功夫，梁师傅痛苦的表情竟然持续加剧，似乎某种无形的压力，将他快要压崩溃了。此刻梁师傅蹲在地上，两只手抱着膝盖不停地微微颤抖着。 王朝阳挨着梁师傅蹲下去缓省宽慰安慰了几句，然后扭头对赵立川提议：“梁师傅的压力太大了，不如先找人把他送回去休息吧。” 赵立川知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便叫了两个员工扶着梁师傅回去休息。梁师傅离开之后，测试车间再次陷入了沉静。 另外一个严峻的问题萦绕在众人心中：梁师傅是这里所有人中最有经验的一个，现在连他都无法工作撂下了担子，谁还能背呢？ 梁师傅的失败之后，这个问题显得尤为现实，也尤为残酷。 赵立川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周围其他人。但凡他目光所及之处，工人们都纷纷摇头，口中轻声念叨：“我肯定不行，连梁师傅都不行，我们怎么能行。” 这就是问题的残酷之处。 在龙源重工这种大企业里，不是所有职工都像梁师傅那样有担当。一共有三个零件，其中两个已经报废，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而且零件的加工难度极高。这剩下的最后一个机会已经不再是机会，而更像是一个大坑。此刻几乎所有人的想法并不是如何去抓住这个机会，而是如何能避免自己掉到这个坑里。 看着众多职工摇头拒绝的样子，赵立川心中忍不住怒火升起：“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吗？平时一个个都挺能耐，到了关键时刻怎么都变成了缩头乌龟了？情况大家都了解，就是这个情况，我赵立川现在就把话撂在这儿，有人能站出来敢接这个活就行，哪怕他干不好也不会让他承担任何责任，出了任何问题都有我赵立川担着，这样也不行吗？” 赵立川的情绪虽然激动，但他说的话却没有任何效果，众多职工继续低着头，沉默不语。一时间车间内寂静得似乎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赵立川又急又气，双眼通红，但此时此景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王朝阳来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着急。也不用再逼大家了。我决定了，这最后一个零件就由我自己动手来加工吧。” 赵立川闻言十分诧异道：“你动手加工？朝阳老弟，这时候了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王朝阳笑了一下：“这怎么能是开玩笑呢？我很像那种只会耍嘴皮子却没有动手能力的人吗？” 第609章 出乎意料 赵立川忙用力摇摇脑袋：“不是不是，这跟你能力强不强没有关系。主要是这活就算怎么轮也轮不在你头上。 我知道你关心项目，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液压主阀是在龙源重工的测试车间调试出了问题，当然应该由龙源的人负责解决。而且就算最终解决不了，那也是我们龙源的问题，再怎么也算不到你的头上。 老弟这事听我的，你不要插手了，我这就去跟总经理商量一下。” 听到这番话，王朝阳心里满满的感激的。这明摆着是赵立川在维护自己，而且在这个时候，赵立川主动区分龙源重工和红星厂的责任问题，可见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丝毫没有存在甩锅的心态。 但王朝阳却不打算接受赵立川的好意，因为在他看来，把问题解决掉才是关键，至于是谁的责任，最后应该谁来背，这都不是王朝阳想考虑的。而且说实话王朝阳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这样一来，在赵立川的强烈反对之下，王朝阳已经把那最后一个零件拿在了手里。并按照之前梁师傅的样子安装在研磨设备上。张苗苗愣了半响，赶紧走过来带好手套，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该帮什么忙，但是还是决定留下来给王朝阳打下手。 赵立川看着王朝阳和张苗苗的样子忍不住暗自摇头，他心想，这或许就是龙源重工和红星厂的本质区别吧。对于红星厂来说，王朝阳相当于高层领导了。遇到问题丝毫没有退缩，思考的方向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如何推脱和逃避。 但反过来，赵立川忍不住想，所有人都会诟病大国企，说大国企的职工多半没有担当。遇事儿只知道推脱逃避，这事儿真的只能只怪职工吗？国企里的那些官老爷们是不是也应该反思呢？如果但凡遇到大问题，领导们冲在前面，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承担责任和承担风险，那么他手底下的职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而此时此刻目睹着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举动，陷入深思的不仅仅是赵立川一个，周围其他职工都集体沉默着。其中不乏有一部分人脸上火辣辣的。 “你们停手吧，这个活我来做。” 就在这时，原本静悄悄的车间里，突然响起一声沉稳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从人群后方发出的，众人扭头看去，却发现李红军正在朝实验台架方向走来。 李红军来到近前，利落地戴好手套，从王朝阳手中接过零件和工具：“让开吧，我来做。” 不用说其他人，就连王朝阳自己也感到十分惊讶，他从没想过李红军会主动要求来接手这个工作。在此之前，他和赵立川不止一次跟李洪军沟通过，每次都被李洪军严词拒绝。而到了现在这关键的时刻，李红军怎么会主动挺身而出呢？ “你们的方法不行，虽然你还没有正式开始。但你刚一上手我就知道，照你的方法干下去，这最后一个零件也得报废。”李洪军声音带着一丝清冷，但手上却很麻利，已经把王朝阳安装到一半的零件拆了下来。然后把那零件放在一旁，反而开始对那研磨设备进行重新校对。 这最后一道工序说是手动研磨，但是自然也少不了一些设备的辅助，比如说支撑台架，旋转工装之类的。这些设备是有一定参数要求的，比如说同轴度是最基本的要求，此刻李红军所重新校对的正是这类参数。 “李师傅你这怎么突然......”王朝阳忍不住发问。 李红军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看向赵立川，扬声说道：“老赵让其他人都散了吧。别围在这里了，也帮不上忙。我老李已经说了这活儿我来做那就一定会做下去，其他人就不要在这添乱了。” 这话的语气非常不客气，丝毫不像是下级对上级的话，反倒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 赵立川并不以为意，因为李红军能开口，自己也是非常吃惊。而且太多人围在车间里叽叽喳喳的确会影响人家工作，所以赵立川便让其他人离开了测试车间。这样一来，测试车间只剩下王朝阳，赵苗苗，李红军和赵立川。 到了这时，李红军没有着急干活。而是跟王朝阳解释了他为什么突然站出来。 因为李红军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知道梁师傅为什么连续报废两件工件的人。 梁师傅这方面的手艺是李红军当年手把手教出来的，而且刚刚梁师傅一直操作的研磨设备也是李红军当年亲自设计的。按照梁师傅那种加工方法，利用这套设备能不能完成第三道研磨工序，李红军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到王朝阳挺身而出准备动手时，李红军便在第一时间判断出王朝阳的手法也是欠妥的。 王朝阳更加奇怪了，他不知道李红军是如何判断的，但仅凭手法和设备就能判断能不能完成第三道研磨工序，听起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下一刻，李红军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已经被磨的亮晶晶的金属轴来。 王朝阳拿在手中仔细观察这根大约五六厘米长的金属轴，发现那并不是一根常见的结构性金属轴，而是一根液压阀的阀芯。 这根轴放在手里的感觉非常细腻，仔细看，能看出这根轴的表面光洁度非常高，简直像镜面一样。 “这就是当年那根单向阀的阀芯吗？”赵立川突然开口问道。 “没错。”李红军点了点头，虽然提到了那他最不愿意提到的往事，但此刻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波澜。 “这是正是当年那根单向阀的阀芯，也正是因为它我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实话跟你们说，当年遇到那种事情，我一直没有气馁。我心里十分不服气，为什么外国人加工的这玩意儿咱们就是动不了！ 所以后来我留着这个阀芯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当然了，也包括这根阀芯的表面状态。我发现这根阀芯儿的尺寸控差非常严格，表面光洁度程度也很高，是用非常精密的研磨设备加工出来的。但当时我们手上没有自动研磨设备，我便尝试着用手动研磨的方式去进行追加工。” 第610章 虎将出马 听到这里，其他人都非常震惊，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当年李红军的遭遇不公，大家只知道李红军开始自暴自弃，却没成他曾经一个人研究了那么长时间。 王朝阳看着阀芯叹道：“那您的研究结果是成功了” 李红军却苦笑一声说：“又何谈成功或者不成功呢。当时的我已经是个失败者，千夫所指的对象，就算成功又有谁去听呢。而且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王朝阳此刻有些激动：“李师傅，我很敬佩你。” 李红军挥了挥手：“说得远了，还是回到这研磨工序上来吧。当年在研究这根单向阀阀芯的时候，我就发现对于极高精度的要求，咱们这套手工设备也是需要调整的，加工量也要控制得非常严格。至于这研磨纸的湿度程度，需要控制的更加精准了。” 说话间李红军的双手没有停止，他已经重新调整了研磨设备，并且扔掉了原本打算利用的研磨纸，在重新调配研磨液的浓度之后，重新安装好研磨纸。 这一套眼花缭乱的操作，看得出来非常吃功夫，一般人恐怕很难看记住其中的关键，但在李红军手中却显得手到擒来。可见，他曾经在这上面下过多少心思。 王朝阳此刻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他知道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李师傅。便轻声跟张苗苗和赵立川沟通了一下，决定暂时离开测试车间。 这个车间已然是李红军的舞台，既然他已经决定亲自出手，那么就应该完全信任地把舞台都交给他。 就在三人正要离开时，低头工作的李红军突然停下手中的作业，抬头道：“我同样应该感谢你们俩。” 这话说得有些突兀，王朝阳和张苗苗很是摸不着头脑，但看李红军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他们也就没有多问。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11点多，王朝阳他们各自回到住处却都没有睡意。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情太严重了。 王朝阳挺尸般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听到外面传来咚咚敲门声，忙起身披上衣服开门。 张苗苗站在门外轻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测试车间，看一看情况？” 王朝阳也正有此意，虽然他丝毫不怀疑李红军的专业程度，但若不亲自看上一眼，终究难以放心。便同张苗苗一起离开宿舍，朝测试车间走去， 两人才刚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到对面一个黑影匆匆走过来。走近一看，正是一脸焦虑的赵立川。三人相视一眼不由地笑了起来。 赵立川道：“看来你们两位也是不放心呀。我也一样，回到住处就开始在床上来回翻身，睡是睡不着啊，索性出来看看吧。” 张苗苗轻轻点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咱们现在去测试车间，会不会打扰道李红军师傅啊？” 王朝阳宽慰道：“应该不会，如果没有其他事，咱们就从远处看一眼。” 三人再次来到依旧亮着灯的测试车间，轻轻推开门。 入口距离测试台架有一段距离，隔着这段距离，三人能看到李红军站在测试台下跟前认真地忙碌着。 赵立川忍不住轻声赞道：“好久没看到老李师傅这么有干劲儿了。现在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五六年前的他，那时候的老李师傅可真是一员虎将啊，测试车间无论有什么活，再苦再累再难再危险，他肯定都是第一个冲上去。” 三人就站在入口，远远地观望了一会儿。见李红军一直聚精会神地操作着，三人决定看一会儿便离开。他们此次过来本就是图一个心安，看到老李师傅这副工作的样子，他们都可以把心放回肚子了。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那边的李红军突然朝这边喊道：“既然都已经来了，就过来看看吧。” 听李红军这么说，王朝阳三人只好走了过去。 李红军拿起不锈钢保温杯准备喝水，却发现水已经凉了。便去墙角的热水器重新接了一些热水，回来坐在实验台家旁边的椅子上。对三人招了招手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放心，既然已经过来了，那就过来看看，想问什么就问吧，正好我这第一阶段的工作也结束了。” “这么快？”赵苗苗忍不住惊呼。他们之前一直预算，第一阶段的工作怎么也得多半天的时间才能完成。 李红军喝了一口热水，刚接的热水，温度比较高，他却也不怎么在乎，直接喝了一大口咽了下去，然后回答道：“没错。不过我说的第一阶段工作跟前两次研磨工序不太一样。 前面老梁加工的两道研磨工序，都是按照加工量区分的。但这第三道研磨属于超精度研磨，不能上来就考虑加工量，应该先考虑表面状态，也就是表面粗糙度。我刚刚做的就是对表面进行抛光。 你们三个可以仔细看看现在这根轴的表面光洁度，已经非常高了，嘿嘿，跟镜面板也差不了多少了。” 说道这儿，李红军略略有些得意。 其他三人根本不用细看，因为刚刚靠近操作台时，他们就已经发现那根轴的研磨位置此刻变得光洁异常。 王朝阳赶紧问道：“李师傅，那么您觉得下一步是什么呢？” 李红军道：“下一步是继续抛光。” “还要进行抛光？”这话连王朝阳也没听懂。 李红军点点头：“没错，继续抛光。我的计划是一直这样抛光下去，直到轴的尺寸达到合格。” 这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其他三人吃了一大惊。 因为抛光和研磨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即便第三道研磨工序的加工量非常小，但是那终究还是叫研磨。而抛光只是对表面状态进行处理的一种加工理念，它的重点是表面状态的处理，而不是对零件尺寸的加工。 但是现在李师傅的计划是反其道而行，打算以步步为营的方式，将抛光进行到底，用这种非常规的加工方法来加工轴径。 这种想法非常的新颖，也够大胆。 但仔细想来似乎这又是唯一的选择。还是这个原因：国内的精加工设备能力不足，被迫不得不选用手工的方式。 而既然是选择了手工方式，怎么能不做好打攻坚战的心理准备呢。而此刻李红军的加工方式便是切切实实的一场攻坚战。 第611章 难掩热血 赵立川此刻十分激动，忍不住叹道：“老李呀，还真有你的！不过这样一来你可就要辛苦了。” 李红军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大手一挥：“这算什么？那话怎么说来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咱们抛光的进度虽然慢，但却稳妥而进步。” 赵立川此刻的激动心情显然并不是仅仅因为眼下的事情，更是因为他恍然想到了多年前的事情。 赵立川道：“老李啊，你现在能够挺身而出可真是了不起，我打心里佩服你。虽然我知道你不想提陈年旧事，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之前那件事真的委屈你了。” 李红军却摇了摇头，脸色微微泛红：“我没什么值得你佩服的。老赵，你要是这么说，我反倒会感到不好意思了。” “你怎么会感到不好意思呢？在这种关键时刻，你顶着压力挺身而出，这就值得我们所有人佩服。” 李红军摇了摇头，用手一指站在旁边静默观察阀芯的王朝阳和张苗苗，道：“不不不，老赵你误会了，我站出来接手这个工作，可不是因为我思想有多伟大，而是跟他们俩有关。” 王朝阳和张苗苗闻言，面面相觑。 赵立川也有些奇怪：“跟他俩有什么关系？” 李红军叹了一口气：“都这时候了，我就直说我这些天的想法吧。从一开始我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以前的事儿你也知道，那段经历让我彻底心冷了。什么工人阶级的精神，什么热血沸腾，对我来说都是个屁！ 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上，自始至终都有一股子热情所在。他们可以连夜干活，可以不计后果。说实话，刚开始他们那股子精神气儿都让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愤怒。 我也劝过他俩啊，想让他俩知道现实这东西有残酷，但我的话似乎没有作用，这两人依然我行我素。硬生生的在一个晚上里弄出三套方案。 我必须要说那三套方案的任意一个都相当了得。当时在车间里讨论这些方案的时候，我虽然表面上冷言冷语的，但其实我心里也是很震惊的。说实话我很佩服他俩。 其实也就在那时候，我开始反思我自己，我的态度真的是正确的吗？” 李红军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这个问题，似乎不仅仅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其他三人。 王朝阳和赵立川三人也纷纷沉默了。 李红军接着说：“我受了一次大委屈大冤枉，然后就开始变得裹足不前了。把自己变得像个刺猬一样逮到谁就扎谁，还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期期艾艾得像个娘们儿似的。你们说说，就我当时那样，还有半点工人阶级的风格吗？ 所以到了最后，我看到他俩从来没有动过放弃的想法时，我觉得我也该出手了。我这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也该换一种活法了。 所以说改变这一切的，跟我没有关系，是王朝阳和张苗苗给我上了深深的一课。” 李红军说完，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忙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掩饰一下。 赵立川听完这一席话激动异常，用力地拍着红李红军的肩膀说：“在我看来你仍然值得敬佩。” 王朝阳此刻满含敬意，开口道：“李师傅，您这是‘饮冰十年，难凉热血’啊！在骨子里面，您的热血一直都在。如果说我和苗苗起到些作用，那也仅仅是一个启发作用，根本上还是您自己想通了。” 李红军此刻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态，闻言哈哈一笑，道：“可不要这样说了。这话题怎么变成对我的表彰大会了，这活还没干完呢。” 李红军站起身来：“好了好了，说这么会儿的话也歇得差不多了，我该继续工作了，你们几个没别的事就回去踏踏实实睡觉吧。” 张苗苗看着李红军有些不忍心：“李师傅你也没必要熬夜工作，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干吧。” 李红军却摇头：“我已经休息了太长时间了！整整五年了，我现在才感觉自己醒过来，怎么能着急睡觉呢。” 见李红军坚持其他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离开了测试车间。而经过此一番交谈，原原本萦绕在三人心中的不安也彻底消除，三人各自回了住处休息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工作重点都在李红军这边。 主阀的测试工作已经暂时搁置，能不能尽快恢复，全看李红军的工作进展。 开始几天王朝阳几人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测试车间看一下进度，但到了后来，几乎要隔一天才来看一次。因为李红军有他自己的工作方式，并且这种工作方式极为稳妥，循序渐进，这给王朝阳他们极大的信心，让他们产生一种过去看进度反而会打扰李红军工作的想法，还不如稳稳妥妥地等待消息。 王朝阳和赵立川也没有闲着，液压主阀测试过程遇到的这个问题已经严重影响了整体进度，所以他们必须要进行一系列的调整以及预案，用来弥补时间差。 他们要考虑的事情牵扯到方方面面，所以工作量也很大，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不过好在调整的最终的结果是，如果李红军的工作进展顺利，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日子就这么紧张又无息地流走了。直到这天，李红军派人通知王朝阳张苗苗和赵立川，可以去测试车间验收成果。 接到这个消息后，王朝阳他们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飞奔道测试车间，就看到李红军正坐在测试台架旁边，手里拿着一张纸，正认真的看着。 见王朝阳他们出现李红军站了起来，将那张纸递给王朝阳稳声道：“看看吧，这就是我的工作成果。” 王朝阳接过那张纸，是一张测试结果报告单，上面显示的测试结果正是那跟轴类工装，经过研磨之后的直径值。 按照测试结果显示，此刻这根轴的精度已经完全达到了预期效果。 第612章 不速之客 “老李师傅太感谢你了，王朝阳忍不住激动地说道。 “成功了吗？真是太好了！老李呀老李，你果然有一套啊！这么高精度的零件都被你加工出来，简直就是一个壮举啊！”赵立川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高声欢呼起来。 一同来到测试车间的还有梁师傅，他激动地一把握住李红军的胳膊说：“老李，还是你厉害！我一直以为已经把你身上的技术给学到位了，现在看来，你还是我师傅啊。” 得知李红军已经完成壮举，测试车间的其他员工们都忍不住激动地叫好，气氛一时间热烈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测试车间的大门被突然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入，一个个脸色阴沉，径直来到了王朝阳和赵立川的面前。 测试车间的气氛陡然严肃起来，众多的员工纷纷安静了下来。因为刚刚冲进来的这群人，都是龙源重工的中层领导，而为首的却是冯新刚。 “老赵，还有王朝阳，我在到处找你们俩，怎么跑到测试车间来了？”冯新刚大声道，颇有几分责怪的意思。 王朝阳眉头轻轻一皱没有出声，一旁的赵立川反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吗？ “有什么事？当然是关于项目进程的事了！据我所知现在项目已经搁置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进展，项目的大日程受到严重影响。我已经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了其他领导，领导们也都相当重视。所以我一直想找你们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但是你们俩不好好待在办公室里却每天到处跑，没办法我只能带着咱们领导来这里找你们了！” 冯新刚的一番话完全是苛责的语气，这让原本就沉静的测试车间气氛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赵立川冷笑一声，说道：“看来是专门来问罪的。” 冯新刚也是轻哼一声，神情有些轻蔑：“你要说是问罪，倒也不错。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其他领导汇报，害得这么多领导放心不下，兴师动众地来找你。老赵啊，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打算怎样啊？” 赵立川目光在冯新刚以及其他人的身上扫了一眼，陈总监，马部长，刘副主席......对方的职务都不低。这要放在以前，赵立川见到这些人都要客客气气地问一声领导好，但是此刻他却怒火中烧 赵立川沉寂着脸色道：“这兴师问罪的阵容还不轻啊。冯新刚，你这是摆明了落井下石吗？” 冯新刚闻言厉声呵斥道：“你少扯没用的！你倒是说说，项目日程遇到了问题，现在情况如何？” 赵立川看了看身边沉着的王朝阳，又看了看站立一旁的李红军等人，这才轻轻一笑道：“你说的没错，项目测试过程中确实遇到一些问题，不过我们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 冯新刚不以为真，道：“不要说这种敷衍的话。问题是什么？你们解决的方案又是什么？在场的都是咱们的领导，不是你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赵立川道：“也对，来的都是咱们厂子的领导，这个机会太难得了。那我就说一下现在我们遇到的情况。 你看到眼前这台液压主阀了吗？这是一台原装进口的外国货。不过在测试过程中力矩限制阀的参数出了一些问题，这才导致整个测试项目的搁置。 各位大领导，我倒是想请教一下你们的看法，遇到这种情况，你们有什么高见呢？” 冯新刚面色一紧，而随他同来的那些大领导也都板起了脸。赵立川的这个问题，他们当然是回答不上来的。 说实话，包括冯新刚在内，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这个项目，甚至都不知道还有力矩限制阀出状况一说。他们所知道的无非是捕风捉影一样得知项目正在测试而且遇到了问题。至于测试什么问题又是什么，这些人从来就没下过心思去了解。 “我说老赵，有你这么汇报问题的吗？我在问你有什么解决方案，你反倒要把球踢给领导们吗？” 赵立川呵呵一笑，半含戏谑：“我怎么敢把球踢给领导们呢，领导一个个可都是踢球的高手。” 说了这样半玩笑半认真的一句话之后，不等那些领导们变脸，赵立川立即接下来正色道：“那我就继续汇报。其实在遇到这个问题之后，我们已经进行了各种解决方案的讨论。最终的决定是把这液压主阀拆开，将里面的力矩限制阀的阀芯给取出来。 各位请看这个液压台架上的阀芯，这就是从主阀里拆下来的。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调节这个阀芯的预紧力......” 冯新刚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漏洞，直接打断赵立川的话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把原装进口的液压主阀给拆了？！” 赵立川没有错过冯新刚脸上表情的变化，但也毫不在意。只盯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冯新刚立刻露出极为夸张的惊讶表情道：“赵立川呀赵立川，你也太鲁莽了！这原装进口的东西你怎么敢动？一旦出现了问题，你们谁来负责？” “当然是我来负责了。”赵立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如果老赵一个人负不了责的话，我也可以算上一个。”此刻一直沉默的王朝阳也微笑着说道。 “不错，还有我老李也能承担一些。”王朝阳话音刚落，一旁的李红军也高声响应。 冯新刚嘴角极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他刚刚的话原本就是质问和斥责，满心以为能看到赵立川无助惊慌的反应，却没想到他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犹豫，更没想到在此刻王朝阳也会挺身而出。 这种场面在龙源重工这样的大企业里可不多见。在冯新刚以往的认知里，遇到这种问题，人们一般都会本能地往后退，不是吗？ 当然冯新刚没有太多时间疑惑，因为他敏锐地发现，刚刚掷地有声出口承担的竟然还有李红军。 第613章 掷地有声 五年前冯新刚正是这间测试车间的主任。当年的那次事件，令他至今难忘。而如今，当年事故的众矢之的李红军竟然也站出来了。 冯新刚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李红军，故作懊恼地问道：“老李呀老李，赵立川他们没有经验也就算了，但是你这是跟着胡闹什么？你是打算再一次搬石头砸自己脚吗？” 李红军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冯新刚。那目光显得极为冰冷，却又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盯得冯新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最后李红军开口沉声道：“既然大驾光临来到这间测试车间，我还是叫您一声冯主任吧。你刚刚说，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想说五年前的那件事吧。 真是巧了，就算您想说，我还想说一说呢。当年同样是遇到液压主阀出现问题，当时全场上下没有了主意。我记得冯主任同样很着急呀。 当时还是主任来找我，跟我说一套什么工人阶级应该扛起压力，工人阶级应该满腔热血之类的话。您那番慷慨激昂，至今我都牢记于心。冯主任现在遇到了差不多的情况，您就不打算再跟我说一番的话吗？” 冯新刚的神情此刻显得更加不自然了，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鼓励过你？” 李红军却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噢，但当时我是测试车间的员工，您是测试车间的主任，遇到那种情况，你难道不应该鼓励我吗？” 冯新刚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阵刺痛，高声喝道：“李红军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五年前是你自己犯了严重错误，这事儿全场上下都知道。是你自己有冒进主义，这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绝对没有跟你说过什么鼓动的话，你犯的错误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冯新刚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周围传来一阵轻轻的耻笑声。他不由得心中一寒，才意识到刚刚那番话说得极为不恰当。 在龙源重工这种大企业里互相甩割，互相推诿这种事情，虽然几乎每个人都在做，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敢把这种事说在明面上。恰恰相反，在明面上人们都要说学会说一些场面话。 而像他刚刚那般言论，是极为极容易惹来反感的。尤其他无法辩解的事实是，五年前他就是这个测试车间的主任，而李红军恰恰是他的直属下属 那么李红军就算真的有错，又怎么能跟他这个直属领导没有任何关系呢？ 李红军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爽朗。但听着他的笑声，冯新刚却感到非常尴尬，额头上冒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李红军看着冯新刚，心底忍不住轻视了几分。但此时此刻不是较真的时候，于是清了清嗓子道：“那些都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我没打算今天跟你翻旧账，你也用不着那么谨小慎微。 还是继续回到眼前的话题吧。大家也看到了，这台液压主阀已经被拆开了。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就是要调整力矩限制阀阀芯的弹簧预紧力。 各位领导，如果你们兴师动众地过来，只是想知道我们在干什么，那摆在你们眼前的再清楚不过了吧。” 冯心刚轻轻咳了两下，努力把自己的尴尬掩饰过去，目光落在测试台架上的阀芯上。他虽然专业能力不强，但是毕竟也是干这行的，凭他的眼力也能看得出来，那准备调试的液压阀芯是个高精密的原件。 他知道此刻要想反击找回面子，就还得用之前的招数，便问道：“这原装进口的液压阀阀芯被拆了出来，一旦出现问题怎么办？” 这次李红军没有开口，而是摆出一副懒得跟他说话的样子。这让冯新刚老脸更加发烫。 但毕竟冯新刚身后还有很多其他领导，于是赵立川接着解释道：“这个液压主阀的阀芯确实精度很高，所以我们决定，专门设计一种调整工装。这种工装的加工精度也很高，一定能够满足阀芯的调整要求。” 此刻跟随冯新刚同来的其他几位领导，通过摆在台架上的设备也看出了些门道，便问到他们是不是打算用研磨的方式来加工这个调整工装的零件。 赵立川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并且如实回答：“研磨精度非常之高，达到了亚缪级。” 听到最后的这句话，冯新刚的眉毛一挑，立刻反问：“到亚缪级的加工精度，你们打算用这套设备加工出来吗？你们也太天真了吧！” 全场人都保持沉默。 这种沉默让冯新刚微微感到差异。刚刚那句问责的话似乎没有毛病吧？于是乎他又跟着问道：“我没听错的话，你们是打算加工亚缪级精度的零件吧？就用咱们厂子这些老掉牙的设备能行吗？你们一个个也太异想天开了。” 全场人继续保持沉默。 冯新刚更加奇怪，向周围看了一下，发现所有职工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如同看白痴一般，这让他忍不住心里开始发毛，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而直到这一刻，沉默的李红军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嘲讽：“我的大领导，事实上我已经用你口中的老掉牙的设备把零件给加工完成了。” “这怎么可能？”冯新刚满腹狐疑。 他的这一次反问自然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相反，他耳尖地再一次听到周围传来不屑的耻笑声。 赵立川也懒得理会冯新刚，只轻声向其他领导简明地介绍了一下加工程序和最终成果。“所以，之前我们遇到的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赵立川最后总结了一句。 此刻的冯新感觉完全颜面扫地，无地自容了。他说服诸位领导，兴师动众地到这个车间问责，却没想到遇到这种情况。就算是脸皮再厚他也待不下去了。只得满脸通红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借口有事灰溜溜地离开了。 而其他几位领导也早已对这一场闹剧心知肚明，暗暗气愤冯新刚的用心。于是纷纷说了几句赞扬，鼓励的话之后，也相继离去了。 第614章 顺利完工 不速之客们离开后，测试车间的大门被员工们紧紧关闭，瞬间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众多职工在拼命的鼓掌同时，全都把热情的目光落在了李红军的身上，不少人忍不住高呼起来: “李师傅好样的！” “老李师傅，我太崇拜你了！” “哈哈，看刚刚冯新刚那夹着尾巴逃走的样子，简直大快人心啊！” 赵立川再一次站到李红军跟前没有开口，只是用力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李红军看着赵立川，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赵立川想表达的意思，这么多年了，憋在心里的一口恶气总算出来了。 而这个不太和谐的小插曲过去之后测试车间恢复了正常。李红军已经完成了调整工装的零件加工，但接下来的步骤仍然很重要，那就是利用这工装去调整阀芯预压弹簧的预紧力。 在进行了一番方案讨论之后，王朝阳仍然建议这调整的工作由李红军来操作。他觉得只有李红军才最稳妥，而这一次李红军没有任何推脱。 精密的调试工装被紧张稳妥地安装起来，然后又进行了几次严格的测试，当确定一切指标都满足要求后，才由李红军亲自动手，对力矩限制阀的阀芯进行调整。 调整工装准确无误的固定住阀芯，另外一端的旋转摇臂巧妙地卡在预紧弹簧的外六角螺母上。然后按照预先算好的调整角度，缓慢旋转工作部件进行调整。 李红军全神贯注地盯着仪表刻度，双手小心翼翼地操作着调整工作。调整的过程虽然漫长但非常顺利。调整结束之后，仍然由李红军亲自操刀，将这根液压阀芯装回了主阀的阀体。 整个操作过程，除了李红军亲自操刀外，只用了一名助手帮他递拿工具，而在场的其他人都屏气凝神地围在周围静静观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打扰到李红军。直到李红军宣布完成了工作，所有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老李，你感觉怎么样？”赵立川快步上前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李红军耸了耸肩膀，在一旁提前备好的盆里净了手。 “啊，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赵立川惊到。 “我就是不知道。，我只是把阀芯卸下来按要求调整完毕，然后又原封不动的装了回去。至于结果如何，我怎么会知道。”李红军一脸轻松道。 见赵立川紧张纠结的样子，王朝阳忍不住笑了起来：“老赵，李师傅说得一点没错，他只是把阀芯卸下来又装了回去，结果他当然不知道。甭说他不知道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不知道啊，这要测试之后才知道。” “哦哦，对对！瞧瞧我，真是太心急了！”赵立川恍然大悟，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全场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继续工作。 李红军招呼负责测试的员工们回归岗位，把那些复杂的液压管路和测试仪表全部安装完毕，重新开始测试液压主阀。 众望所归，本次测试结果一切正常。 这意味着刚刚对力矩限制阀的调整工作非常成功。 虽然早就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是在场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再一次发出了欢呼声。 赵立川激动地握住了拳头，都已经四五十岁的老男人了，竟然忍不住兴奋地跳了起来。 李红军显然也很激动，眼眸里再也不见往日的清冷和置身事外，而是笼了一层柔和的光。 王朝阳同样很开心，在开心之余，他突然感觉到一只微凉的小手插到自己的手心里握的很紧。 王朝阳回头看了一眼张苗苗，只见她盈盈的双眸正羞怯地含笑看着自己。 他忍不住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这下咱们总算可以放心了。前段时间你辛苦了。” 张苗苗摇头，嘴角一弯：“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我反而觉得这很有意义。” 王朝阳笑道：“其实这事情还可以变得更有意义。这次咱们只是调整了一次液压阀芯。如果以后咱们自己把这主阀给做出来，那岂不是更好？” 听到王朝阳的话，张苗苗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怅然，她低声道：“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液压主阀的性能回归正常之后，其它的测试项目还会继续，王朝阳等人便没有继续留在车间，返回了临时办公室。 才刚刚落座，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王朝阳接听之后，对方竟然是唐安娜。 唐安娜直言她刚刚接到了一个美国总部的电话，是本杰明打来的，说有急事要跟王朝阳商量，并建议能尽快进行一次电话会议。 王朝阳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这差不多是大洋彼岸的凌晨三点，是什么事情让本杰明在凌晨时分打来电话？ 意识到可能有紧急情况，王朝阳立刻让赵立川帮忙找到可以打国际长途的电话。然后通过唐安娜把电话号码告诉了本杰明。 很快双方便取得了联系。 电话中本杰明十分急切地问王朝阳液压主阀的安装和调试工作进展如何。 王朝阳稳稳回答道：“调试工作正在进行中，只剩下最后几项还没有调试，一切调试结束后便会装车进行整车测试。” 本杰明继续以试探性的口气问：“那么按照现在的进程，是否满足红星厂的原定计划呢？” 王朝阳如实的回答说现在虽然能够满足原定计划，但是几乎没有了多余时间。 本杰明似乎猛拍了额头叫了一声上帝，然后用十分诚恳的语气向王朝阳道歉：“太对不起了，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王朝阳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本杰明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真的十分抱歉。这次发运过来的液压主阀在参数上存在一些问题。是工人操作失误造成的。原本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失误，是在昨天上午整理资料时偶然发现的。 我感觉潜在问题非常大，便立即组织了专家进行讨论，讨论的重点就是这个失误会造成的潜在风险有多大，以及该如何弥补。当然了，我在凌晨打来电话找你的原因。” 第615章 本杰明的忠告 王朝阳听得心跳加速，赶紧追问本杰明所谓的失误到底是什么，潜在风险又是什么？ 本杰明忙道：“是力矩限制阀出了问题。当然了，这是液压主阀内部的问题。说的太深了，你可能不懂。所以你需要知道的情况便是这个液压主阀表现出来的性能要比原定的偏低。” 王朝阳此刻已经猜到对方火急火燎打电话过来的原因了，心里也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忽得定下心来。便继续问本杰明是不是力矩限制阀的设置参数偏低，那么造成参数偏低的原因又是什么。 本杰明似乎没有料到王朝阳会这样刨根问底，但还是简单解释了一下：力矩限制阀是和液压主阀是集成在一起的。力矩限制阀的表现参数跟阀芯末端的预压力有直接关系。而现在提供给红星厂的液压主阀中那预压力设置的偏低，这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王朝阳跟着问道，预压力是由预压弹簧提供的吗？ 面对王朝阳这样步步追问，本杰明明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道：“王朝阳先生，我个人十分欣赏你对待事情的认真态度。不过，我必须要说明一下，液压主阀的内部结构非常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现在的关键也不是了解液压主阀的内部结构，是我想告诉你，现在的情况比较紧急。现在咱们该思考的重点是如何处理这个有问题的液压主阀，而不是盯着其他地方不放。 王朝阳先生，如果刚刚的话对你有所冒犯，那么我要真诚地说声对不起。只不过现在的情况确实比较紧急。” 王朝阳当然没有生气，那一连串的问题是他故意发问的。不过既然本杰明都这样说了，王朝阳便也只能问道：“正如你所说的，现在的重点是如何处理问题，那么本杰明先生有什么高见？” 本杰明顿了片刻，说道：“我想恐怕最正确的解决方案，便是你们将那液压主阀发运回来，带我们将参数调整完毕之后再重新发给你们。” 王朝阳不置可否：“但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个月吧？” 本杰明无奈地笑了一声，说：“事实上，就在刚刚我进行了评估，往返的海运时间大约是一个月。然后我们的工程师还需要时间进行分析原因以及调整参数，这算下来恐怕就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了。” 王朝阳道：“两个月的时间会严重影响我们项目的进程的。你也知道我们这款重型起重机的最终用途是桥梁建设，而桥梁建设的计划是赶在今年冬天之前完成。按照你的方案，延迟至少两个月的时间，那么势必会影响桥梁建设的大日程，搞不好会推到明年的。” 本杰明急忙道：“所以我必须向你说声抱歉，出现这种失误是我们也没想到的。不过我知道再怎么道歉也没有用，因为事实已经这样了。 但是即便是你所说的日程遭到严重影响，我仍然强烈建议你们尽快把液压主阀运回来，因为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的正确方案。” 对于本杰明这样真诚的道歉以及恳切的说出解决方案时，王朝阳心里是暗暗赞赏的。至少他在发现问题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第一时间进行沟通，这在商业行为中是非常难得的。 当然，虽然很欣赏本杰明的办事风格，但对于他盲目自大的态度，王朝阳还是决定要给他好好上上一课。 王朝阳开口问：“难道只有把主阀发回去这一种解决方案吗？我们红星厂这边同样拥有液压主阀的设计经验。你所说的参数不足，或许我们可以解决呢。” 电话那端的本杰明又高呼了一句我的上帝，紧跟着说道：“王朝阳先生，你的自信心总是让我感到钦佩。但不是我不信任你，这款液压主阀的内部设计非常之复杂。以你们红星厂目前的技术实力是没法进行调整的。” 王朝阳脱口道：“不就是力矩限制阀的预压力嘛，这有什么难的？无非是把那弹簧调节一下，很简单的事情吧。” 本杰明连连摇头，苦笑着说道：“看来王朝阳先生没少从书本上学知识。没错，按照道理来说确实不难，就是调整弹簧的预紧力。但是实际情况跟书本知识截然不同啊，王朝阳先生。恕我直言，如果你从来没参与过实际阀体的设计，你甚至连各个模块的功能都分不出来。” “这不见得吧，弹簧就是弹簧，预紧力就是预紧力，我想不到它复杂在哪儿。你刚刚提到主阀上的液压模块，事实上区分这些没有任何难度，如果连这些液压模块都区分不了的话，那么我们整套液压系统还设计什么？” 似乎被王朝阳的态度搞得有些无奈，本杰明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退一步。就算你们对液压主阀的内部设计比较了解，也清楚该调解预紧力。但是下一个问题是，你们该怎么调节呢？ 阀芯调节起来可不是用双手调节的，是需要用到特制的设备，以及受过严格培训的工人才能完成的。力矩限制阀的阀芯加工精度非常之高，一旦操作不当，可能导致整个主阀都被毁掉的！” 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令本杰明开始喘起粗气，他努力稳定着自己的呼吸继续说道：“所以王朝阳先生，希望你能接纳我认真的建议，立刻放弃你们自己调整参数的想法。 这个想法太危险了，它会让你们觉得你们拥有了机会。然而这个貌似看起来很不错的机会实际上是巨大的陷阱啊，所以请接受我最初的建议吧，立刻把那该死的液压主阀整体给我们运回来。 我凌晨给你打电话，目的可不是给你介绍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而是希望你们能尽快行动起来，把这个已经无法避免的灾难降低到最小化！拜托了王朝阳先生。”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王朝阳实在忍不住了，笑了笑说道，“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个事实，我们已经发现了你所描述的问题，并且已经通过我们自己的方法完美解决了。” 第616章 解决 乍听到这种话，本杰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僵硬又迟疑地反问道：“问题已经发现了，并且已经解决了？” “没错，已经解决了。” “holdonholdon！”本杰明不由地提高了音量，“你刚刚说已经解决了？你说的的‘解决’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王朝阳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们发现了力矩限制阀参数不足的问题。经过分析，猜测是阀芯儿的预压力不够。所以我们将力矩限制阀的阀芯拆了下来，然后调整了预压弹簧的预紧力。现在主阀已经被重新安装完毕，经过测试所有参数都已经恢复正常了。所以说，问题已经‘解决’了。” 这番话如同一个炸雷响在本杰明的耳边。 王朝阳听到电话中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本杰明的声音才再次想起 “抱歉抱歉，刚刚一不小心摔倒了......王朝阳先生，虽然你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你们已经把主阀拆开，并且完成了弹簧预紧力的调整。现在又重新安装，结果是参数恢复正常。我说的对吗？” “完全正确。”王朝阳耸了耸肩膀。 本杰明却依旧再次高声发问：“最终的结果是参数完全恢复正常？！” 王朝阳忍不住笑了一声，玩笑道：“是我的说话发音不准吗？还是本杰明先生此刻的脑子有些混乱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任何话。 王朝阳主动开口：“本杰明先生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很多技术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么高深，我们红星厂也有一定的解决问题的能力。你的惊讶源于对红星厂技术的无知，也源于对我们中国人的误解。” 本杰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次开口语气中再无从前的傲慢：“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现在就乘坐飞机，立即飞到你那边，亲眼看一看被你们调整完成的液压主阀。” 王朝阳笑问道：“你真正想看的是液压主阀吗？” 本杰明先是一愣，然后充满歉意道：“我真正想看的当然不是那该死的液压主阀，我想看的是你是你们的人。我想知道是什么人完成了这项工作，也想了解一下你们用什么样的方法完成了这项工作。这真的是太让我吃惊了。” “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些，何必要千里迢迢的飞过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完成这项工作的只是我们测试车间的一些普通工人，我们用的工具也是我们自己临时设计出来的。” 本杰明听完没有再质疑什么，只老老实实地说道：“虽然我仍然对你这番话感到疑惑，但是此刻我心中更多的是相信。实不相瞒，我的心情现在非常惭愧，无论如何你们已经完成这项工作。 反过来说，即便是我们道尔森自己进行这项工作都不会太容易。因为测试车间那群该死的蠢人，虽然技术不硬，但是脾气一个个的比铁还硬。这次失误就是那群蠢家伙造成的！” 王朝阳微微有些咋舌：“像你这样把自己人骂作蠢家伙，不太合适吧。” 本杰明一阵苦笑：“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此刻在想，或许我真应该彻底转变一下思维了。那帮蠢人更应该转变。” 电话结束之后，王朝阳又主动给唐安娜拨去电话解释了一下电话讨论的问题，因为王朝阳知道这妹子的性格，如果他不主动解释，以后一定会被揪住不放的。 再次挂断电话之后，王朝阳发现张苗苗早已经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从来没见过张苗苗这个样子，她的头朝左侧着，枕在桌上的胳膊上，窗外射进来的一缕阳光恰好落在她秀丽的鼻梁上。额前几丝头发略显凌乱挡住了眉梢。眉宇间透出了几分疲惫。此刻的张苗苗睡得很沉，只隐约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真是辛苦她了。王朝阳不忍心去叫醒她。只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蹑手蹑脚地披在张苗苗的肩膀上。 而此刻赵立川来到了会议室，站在门口正要说话，一眼看到这幅场景，忙闭紧嘴巴压住声音，朝王朝阳挥了挥手，示意他出来。 见赵立川脸上眉飞色舞，憋不住笑的神情，王朝阳不由好奇又发生了什么。 悄声走到会议室外面，赵立川立即就透漏出他刚刚听到的一个消息。是关于冯新刚的。 原来冯新刚在测试车间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主动把这件事情给捅到了总经理面前。他将液压主阀调试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了侯总，还义正言辞地指责项目的日程将受到此次事件的影响。 侯总经理并没有听信冯新刚的一面之词，而是派人亲自去测试车间进行了调查，一查便知李红军已经用自己的方法完成了主阀的调试。总经理表示非常满意，然后狠狠地批评了冯新刚一顿，对他后续的惩罚要开会决定。 王朝阳听到这儿，忍不住道：“你们这位侯总虽善于舞弄权术，但是对待这件事情上办的还是比较厚道的。” 赵立川点点头：“其实我们侯总一向很尊重工人师傅的，尤其像这样自己家的工人干出这么争气的事情，侯总更是喜闻乐见了。冯新刚这次去打小报告，可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朝阳点点头：“他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主阀调试结束之后测试车间继续忙碌起来，由于整体时间紧迫，他们需要加班加点的把后续测试内容尽快完成。 在整个后续测试过程中，赵立川自然会全程跟踪。红星厂的人虽然依然留在龙源重工这边，但是王朝阳和张苗苗已经不会像当初那么高频地出现在测试车间，绝大多数情况都是方宇进行项目跟进。 有关于液压主阀的测试项目，三天之后全部顺利完成了。 第617章 辞职 液压主阀测试项目的全部完成，标志着项目的整体进度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而出乎意料的是，在测试结束的当天，冯新刚这位曾经的测试车间主任再一次出现了。 而他这一次出现竟然是来道歉的。当着所有职工的面，冯新刚要向李红军道歉。 当然了，就他个人而言，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向李红军道歉的，但若是有了侯青海的命令，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场所有人听完冯新刚道歉的话，几乎都愣住了。 因为此时此刻，冯新刚灰头土脸的歉意已经无足轻重了，这个的道歉更像是在传递一个信息。 多年前的事件让李红军蒙受冤枉，而通过这一次，李红军重新证明了自己，甚至连高高在上的总经理，也通过这种方式来表明态度，这是何等的不容易啊。 寂静了片刻，在场所有职工忍不住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老梁师傅紧握着拳头，激动地高声呼喊：“老李你听到没有？有人向你道歉了，这是总经理的意思，也是龙源重工的态度！你终于有机会沉冤昭雪了！” 赵立川的情绪同样很激动，大声附和：“没错！没错！你的冤屈终于到头了！” 然而面对其他人的欢呼和激动，李红军却显得出奇的平静，只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冯新刚，依旧用清冷的口气：“冯主任，这声道歉是你真心的吗？或者我应该问的是这个道歉，是咱们的总经理真心的吗？” 冯新刚早已尴尬得无处藏身，听闻此言，顿时满脸涨红：“李红军，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跟你道歉，难道还有假意不成？这也是侯总亲自授意的，你还在怀疑什么？” 李红军目光暗了下去，低声道：“这么多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的热血凉下去了，也足够让一个死掉的人重生。咱们的总经理办事果然高明，我都佩服他这个态度表得够及时。不过，”他又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冯新刚，“对我个人来说，已经没用了。” 冯新刚一脸疑惑，诧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红军平息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情绪，抬头对着赵立川，也是对着其他所有人道：“这次测试任务将是我在龙源重工的最后一项工作。完成之后，我就要辞职。” 李红军语出惊雷，所有人都微愣片刻，继而窃窃私语起来。大家都知道李红军前几年的遭遇令人惋惜，而此时此刻就是他事业上的转折点。得到了高层领导的认可，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但恰在此刻，李红军却表明态度将会辞职，这实在令人费解。 “老李，你说什么呢？为什么要辞职啊？现在一切都好了，不正是你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吗？”赵立川忍不住问道。 不等赵立川把话说完，李红军伸手止住了他的话，诚恳道：“老赵啊，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是到了我大展拳脚的时候了。但是我希望大展拳脚的地方却不是这里了。” “那是哪儿？”赵立川追问道。 李红军的目光撇了一眼王朝阳，然后才对赵立川以及所有人说道：“在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我能凭我自身的本事，找到一个新的机会，而不是一直留在这里混资历。” 王朝阳和张苗苗站在一旁，此时此刻他们属于外人，不好说话。只看着李红军满脸向往的神情，不由心下感慨，也许李师傅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当天晚上王朝阳组织了一个饭局。除了红星厂这边的三人，还有李红军和赵立川。 众人落座，酒菜上齐之后，赵立川便有些不快地埋怨王朝阳：“今晚这顿饭，我不该来参加吧。朝阳老弟这明摆着你是在挖我的墙角，这酒喝的不是滋味儿啊。” 王朝阳立即正色道：“老赵，咱可得把话说明白了，我可从没想过挖你们的墙角。而且私下里我也从来没跟老李师傅说过这件事。要怪只能怪你们龙源重工留不住人才。” 其实赵立川信得过王朝阳的为人，但此刻还是心底别扭，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王朝阳又道：“凤栖梧桐，想要吸引凤凰，那就应该先把自己变成梧桐。反过来说，如果自己本身就是梧桐，那么凤凰也会主动落过来的。” 赵立川忍不住冷冷笑道：“王朝阳呀王朝阳，你这话说得我好刺耳啊。感情你们红星厂是一片梧桐林，我们龙源重工就是一片臭水沟了？ 此刻，李红军开口道：“我来说句明白话。王朝阳说的没错，此前我们从来没有私下说过这件事。而且事实上我决定离开龙源重工，也跟红星厂没有任何关系。” 李红军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而说这番话时也是非常严肃，赵立川点了点头认同道：“我也就是随口发了几句牢骚。今天坐在这个桌上的人都是明白人。那我正好借着王朝阳的酒敬老李一杯吧，祝你在新的工作环境里能够真正一展拳脚，这么多年在龙岩重工，你的确受太多委屈了。” 众人一起仰头饮尽一杯。然后王朝阳已经端起一杯酒朝着李红军道：“李师傅，你放心吧。我们红星厂的环境你一定能够喜欢，虽然我们现在相比龙源来说还是一个小厂，但请你相信我们的前景还是很宽广的。” 这杯酒李红军却没有立刻喝下，而是带着很严肃的表情问道：“你说到前景，其实我有一个疑问，据我所知你们红星厂的主营业务是机加工零件的加工，还没有正式的液压设备厂。我想知道如果到了你那面，我能干些什么？” 王朝阳放下酒杯，表情也认真起来，他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红星厂还没有专门的液压设备厂。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红星厂的未来主攻方向是重工行业。相信你也知道，想在重工行业里真正立足，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液压厂，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听完这话，李红军顿时精神抖擞起来，连带着赵立川也忍不住盯着王朝阳，紧跟着问：“这么说你们已经有了成立液压设备厂的计划了？” 王朝阳微微一笑，再次举起手中的杯：“老李师傅，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们有的计划又何止一个液压设备厂。” 第618章 宏伟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龙源重工这边继续进行整车组装以及调试工作，红星厂留下方宇一个作为主要窗口人，而王朝阳和张苗苗则带着李红军返回了南阳市。一方面把李红军临时安排在办事处，另一方面王朝阳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给牛副市长联系了。 却不料接通电话之后，牛副市长只是淡淡地说自己现在很忙，稍后再联系。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话。 这让王朝阳有些无奈，不过这同时也给了他进一步思考的时间。 作为主管南阳市经济工作的牛副市长，这次高调回归会给南阳市带来什么呢？ 毋庸置疑，一定会有经济发展方面的利好消息，而机会一定是留给有所准备的人的。 抓住机会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毫无疑问靠实力抓住机会，是上上策。从这点角度考虑，王朝阳开始理解牛副市长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 王朝阳和牛副市长的私交的确不错，甚至重工产业基地的构思都是两人思想碰撞而来的，但这终究只是私交而已。如果是南阳市一级的发展政策与之有冲突，那么这种私交在政策面前是微不足道的，甚至说是需要主动规避的。 可以想象的是，南阳市的经济发展工作很快就会被放在聚光灯下，而在这种聚光灯下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 任何具备政治敏感度的人都会懂得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想通此理之后，王朝阳接下来没有再主动联系过牛副市长。 然而没过多久，牛副市长的电话却主动打过来了，让王朝阳即刻去他的办公室汇报工作。 待来到牛副市长的办公室后，王朝阳被眼前的场景小小地惊到了。 原本标准的市级领导办公室，此刻却足足变成了原来面积的两倍。粗略估计将近七十平。原来是把相邻的房间打通，合并成了一间更大的办公室。牛副市长的两米办公桌坐东朝西，南窗下一排沙发向中间位置移动了些许，其他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增加出来的面积也没有添加其它装饰，只在办公室中央摆了一张三米多长，两米多宽的方桌。此刻方桌表面被红布蒙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想不想看看这是什？”牛副市长笑眯眯得问道。 “我只关心我是不是第一个看到它的外人。”王朝阳不动声色地回应道。 牛副市长了然，笑着摇摇头，用手点了点王朝阳却没有多说什么，亲自揭开了桌上的红布。 不出王朝阳所料，盖在红布下面的果然是一副沙盘，沙盘上的木桩标牌上赫然写着几个他最希望看到的大字—“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漆金的九个行楷大字苍劲有力，看得王朝阳忍不住眼眶一热。 “看到没有，这就是未来产业基地的规划图！趁着这次去党校学习的机会，我又跟省里领导做了两次汇报，跟领导们详细阐述了对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的规划细节，其中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这个产业园的规划构想。” 牛副市长带着王朝阳走近沙盘，兴致勃勃地介绍道，“我的规划是把产业基地放在城南，你看这里，东起芍药山，北到三道河，一共将近有两百平方公里。 基地跟平顶山煤矿的直线距离不超三十公里，可以有效的解决能源问题。而三道河的下游，建一道水坝可以给产业基地提供充足的水源。除此之外，我还打算在产业基地的两侧铺设两条市级公路，这样就能有效地解决运输问题……” 王朝阳被牛副市长的介绍深深吸引，忍不住拍案叫好。不得不说，初期王朝阳对产业基地只是单纯的构想，但此刻被牛副市长落实在沙盘上，这个场景显得格外的恢宏壮观。 牛副市长的情绪同样很激动，在慷慨激昂地介绍完基地的基本蓝图后，牛副市长用热情的眼神看向王朝阳询问道：“你觉得我的构想怎么样？” 王朝阳微笑着摇头道：“副市长的宏伟构想我怎么敢随意评价。” 牛副市长忍不住上来就是一拳，笑骂道：“你小子少跟我扯淡，让你说你就说。” 王朝阳假装认真地考虑了三秒钟，肯定地回答道：“伟大的手笔，伟大的构想，伟大的牛副市长！” 牛副市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紧跟着又摆起板起脸正色道：“把你小子叫来不是听你假唱赞歌的，我知道你有想法，跟我说些具体的意见吧。” 王朝阳也收起了戏谑严肃起来，毕竟堂堂一位副市长来征求自己的意见，还是颇有荣幸的。思索了一阵，王朝阳才开口道：“这个构想本身没有任何问题，沙盘上所显示的宏伟蓝图也非常完美，无论是从能源资源还是各种设施的配比来看，做得都十分专业。我猜牛副市长应该另有专家团队吧。” 牛副市长端起手点了点王朝阳，叹道：“就知道你小子鬼机灵，果然瞒不过你。这次去党校学习，我一直没闲着，跟省里那些老同学走动了几次，从他们那里也取到了些真经，结识了一些产业基地方面的规划学者，然后特意聘请他们为我的智囊团。眼前这个沙盘，就是出自于他们之手。” 王朝阳由衷的赞叹道：“牛副市长不但有热情，办起事来也有章法，佩服佩服。只不过嘛……” 说到这里，王朝阳倏然住口。 牛副市长刚刚坐回办公桌后面的座椅上，忽见他停了下来，立即眉毛一挑：“只不过什么？不要跟我吞吞吐吐的。” 王朝阳笑了笑说：“只不过我觉得这产业基地的核心毕竟是重工产业，规划做得做再好去啊，最终仍然要落在这核心产业上。而说到核心产业，就至少要考虑两方面问题。” “嗯？哪两个方面？继续说，我洗耳恭听。”牛副市长伸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第一方面是企业扎根问题。这个产业基地一旦开始建设，必然需要大量的相关企业落户扎根才行。如果没有这些企业入驻，这产业基地顶多是个空架子。”王朝阳边说边抬手先给牛副市长倒了杯热水，坐了下来。 “第二方面问题是，当企业落户之后，能不能有项目的问题。有订单才能有效益，有效益产业基地才能被盘活。只有被盘活之后，产业基地才能发挥它拉动经济的作用。不然的话，它不但成不了南阳市的经济发动机，反而会成为一个大累赘。” 第619章 现实 后面两句话，王朝阳说得极为慎重。事实上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牛副市长听得也很认真，双手握着水杯考虑了一会儿才道：“你小子把话题扯得倒不小。但其实你说的两个问题大约都跟红星厂有关。第一个问题，你是想问红星厂怎么才能在产业基地里落户。第二个问题是，落户之后能不能有订单有活干是吗？” 王朝阳微微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副市长果然英明。这其实不仅仅是我们红星厂的问题，产业基地中的所有企业都会面临这个问题，而我觉得这个才是对您最大的挑战吧。” 牛副市长闻言，眉毛顿时立了起来：“你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把产业基地的大环境给你们建好，难道还要负责给你们拉订单？你这是把我当成你们的全职保姆了啊。” 王朝阳轻轻笑了一下说：“给企业做好保驾护航工作，这可是刘副市长亲口承诺过的。” 最后这句话虽然是半开玩笑，但牛副市长听过之后却并没有笑，而是抱着双手拧着眉头，站起身来，绕着那产业基地的规划沙盘一圈一圈转了起来，一直转到第三圈时才重新站定，他看了一眼王朝阳说：“你刚刚提到的两个问题，确实都很关键，而且说实话也是我思考过的问题。 这两个问题解决不好，面前的这个沙盘，就将变成一个空架子。但是要想把这两个问题解决明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恐怕需要调用市里甚至省里的资源来做这件事情。” 王朝阳站起身陈恳道：“所以我很庆幸拥有这个产业基地构想的人是牛副市长您呢。” 牛副市长微微一愣，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一般保守派的干部，即便有了这个构想也会望而止步的。但您不一样。您在我们心里一直是一位干劲儿十足的领导者。我相信，就算遇到的问题再多，您也会找到办法解决的。” 牛副市长起先还一本正经地听他解释，待听到最后，顿时瞪着牛一样的大眼睛，骂道：“你小子心里一股子的坏水儿！这是提前给我戴上高帽子，生怕我打退堂鼓是啊！” 王朝阳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您要是打了退堂鼓，那我可就空欢喜一场了。” 牛副市长心下了然，走近王朝阳，用力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郑重道：“放心吧！我从来不会打退堂鼓。就算面前是一座铜城我也要攻一攻闯一闯，这么好的机会，哪能轻易放弃。” 这一番话说完，牛副市长又亲手把沙盘用红布小心盖好，然后对王朝阳说：“这次把你叫来只是提前让你看看。出了我这个门儿，绝不可以向外人提起沙盘的事。我这话不是开玩笑的，你小子可给我记住了。” 王朝阳用力点头，其实这话不用牛副市长提醒，他自然是知道的。 重工产业基地的事情，终归是市级的发展大策略。只有市级领导才有权利对外面公布新闻。王朝阳当然不可以提前泄密。 此前王朝阳虽然也侧面跟其他人提过产业基地的事情，但是那都是他的猜想，即便是深究也不会有大问题。但从牛副市长办公室里看到沙盘，这却已经是切切实实的大新闻，他是万万不能私自透露的。 “那么牛副市长，我能问一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向外公开这个消息吗？”临离开之前，王朝阳问道。 “快则三四个月，慢的话那就说不好了。”牛副市长喝了口水，悠然道。 王朝阳点点头道一声谢，离开了办公室。 最后牛副市长口中探听到的时间信息，王朝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作为实际的发展大策略，绝不是心血来潮就可以的。沙盘虽然已经做得很漂亮，但是仍然有诸多方面需要完善和补充。不说别的，就是王朝阳所提出的那两个问题，就够市委领导们考虑一阵子的。所以三四个月，这个时间听起来完全不夸张。 而这三四个月的时间对王朝阳来说却显得极为重要。 回到办事处之后，王朝阳便立即把办事处的主要人员召集起来，开会的主题便是对红星厂未来发展方向的讨论。 此前办事处这边已经或多或少得知了产业基地构想的事情，但本次开会王朝阳只字未提起跟牛副市长的谈话内容，所以其他人也没有主动询问，而是就事论事的考虑红星厂的发展策略问题。 红星厂会进军重工产业，这已经是早已公开的策略。而本次开会所讨论的重点便是具体方针。做了一次重型起重机的项目，并不能说明红星厂已经踏入重工行业。为了真正踏入重工行业，红星上需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很多。 抛开生产制造方面的问题，红星厂办事处这边首先要考虑的便是人才储备问题。 再让众人自由发言之前，王朝阳率先开口说：“重工行业的人才需求可以分为三大类，简单来说就是机电液。机械方面包括常见的结构设计，这是重工产业的基础中的基础。电气方面同样很重要，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会越来越重要，这也是我们的薄弱环节。 液压是重工行业不可或缺的核心技术。如果把机械结构比作是重工行业的骨骼，那么液压行业就是肌肉，没有肌肉，骨骼长得再结实都是空架子。但是跟电气一样，液压方面也是我们的软肋。” 通过这几句简明扼要的话，王朝阳实际上已经给这次讨论会指明了方向，针对机电液三方面的发展进行讨论，并且机械作为红星厂的优势，可以次要考虑，重点考虑的便是电气和液压方面。 杨伦才曾经的身份是总工程师，是与会人员中最有发言权的。王朝阳在讲话结束后，杨文才对机电液三个方面进行了逐一详细的论述。可谓是见解独到，字字玑珠，非常有参考价值。 杨伦才的讲话结束后其他人也纷纷发表了意见。对比杨文才的见解，其他人的发言虽然略显浅薄，但也具备一定的参考价值。 第620章 晴天霹雳 娄新慈同样参加了这个会议，但是在会上他却完全没有发言，王朝阳便主动问道：“娄老师有什么见解？” 娄新慈摇了摇头道：“我就不发言了，会结束之后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会议结束之后，张苗苗需要一段时间进行总结会议。趁着这段时间，王朝阳忙叫住了娄新慈。 “娄老师，关于刚刚提到的红星厂的发展策略，您有什么高见，现在不妨直言。”王朝阳问道。 “我并没有什么高见。”娄新慈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说，“事实上我是想告诉你，我以后没办法继续留在办事处工作。你也知道我曾经做过一个决定，再也不会参加设计类工作。这次的重型起重机项目只是一个特例。而且我现在的身份仍然是学校的老师。既然是老师，那么我主要责任便是教书育人。所以我心想着，等这次重型起重机项目彻底收尾之后，我就不再参与你们红星厂的项目了。” 王朝阳吃了一惊，这个消息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对于现在的红星厂办事处来说，娄新慈和杨伦才如同两根定海神针一般牢牢稳控着大局。如果没有娄新慈的协助，这次重型起重机项目的进展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而一旦娄新慈离开办事处，那么办事处的整体技术实力将会大打折扣。 所以一听到娄新慈说出这种话时，王朝阳立刻诚恳道：“娄老师，请您务必慎重考虑此事啊。从您工作的态度我就知道，您骨子里仍然是热爱这个行业的，难道舍得离开吗？” “喜欢这个行业并不一定非要从事这个行业。”娄新慈摆摆手道。 “娄老师，有一个问题其实我一直想问您。”王朝阳微微顿了一下，“我想知道您曾经经历过什么，使得您决定再也不从事机械设计行业。” 娄新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没必要再提。” 王朝阳依旧满脸诚意道：“既然是很多年前的事，那么您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呢？您应该走出来才对，毕竟总是困在过去的事情里，痛苦的是您自己呀。” 娄新慈长叹一口气，抬头望着远处，目光有些空洞：“有些事情会随着时间冲淡，但有些事情就算过去再久，也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您也知道那是伤口，既然它无法自行愈合，那么您就应该想办法去弥补愈合才是。但无论如何，耿耿于怀，总是不明智的。” 娄新慈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终究只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你劝我是好意。但是你还年轻，我经历的事情是你无法想象的。” 王朝阳点点头，继续说道：“但是我知道有问题，就应该去解决。想解决就一定要找到办法。而无论您过去的经历有多么的糟糕，但是真的勇士可以直面血淋淋的伤口。您现在的做法，并不是直接面对而是选择了逃避。恕我直言，这总是不明智的。” 娄新慈极不耐烦地摇了摇头，看他情绪的样子，已经在隐忍的边缘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王朝阳也知道过度讨论别人的隐私十分不礼貌，便主动换了话题：“娄老师，其实关于红星厂的发展策略，我早就有过一个想法，只不过还没有形成定论，所以在会上没有明说。 我的想法是将办事处以后分为三大部分进行管理，依次对应机械，液压和电气。而机械方面，我所设想的奠基人正是您。如果您现在离开我们，那我这个设想将彻底泡汤。” 娄心慈闻言，心底有些焦躁起来，他道：“朝阳，我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有些事情我是做不来的。红星厂的前途一片光明，这里办事处里的人才也有很多，你没必要把你的构想建立在我的身上，这会让我觉得压力很大。” 谈话结束之后，娄新慈自行离开了。 面对娄新慈的坚决，王朝阳心中焦虑不已。如果留不住娄新慈，那对于红星厂办事处来说将是一大损失。王朝阳不由地眉头紧蹙，暗暗叹气。 张苗苗找到王朝阳，她已经把会上讨论的内容已经整理完毕，递交给王朝阳看。 王朝阳此刻却没有心思细看，伸手接过文件，刷刷翻了两页就随手搁在了桌子上。 张苗苗见王朝阳神情萎靡，不似往常的状态，料想到有什么情况发生了。便主动问道：“娄老师找你单独谈话，可是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说了一件我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王朝阳并没打算隐瞒张苗苗，因为从最开始接触娄新慈一直到现在，所有的经过张苗苗完全知晓。 果然不需要细说，张苗苗已经猜到娄老师找王朝阳单独谈话的内容，她的情绪也不由紧张起来。 这段时间王朝阳因为经常往外跑，跟娄新慈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张苗苗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办事处，每天至少有几次跟娄老师讨论问题的机会，心思缜密的张苗苗早就觉察到娄老师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所以这次娄老师找王朝阳单独谈话，谈话内容并不难猜。 “如果娄老师现在离开办事处，那对咱们的影响可就太大了。”张苗苗忧心忡忡地说道。 “影响何止是大，简直就是毁灭性的。”王朝阳苦笑一声。 他口中的毁灭性打击并不是故意夸张。 重型起重机项目已经步入尾声，而红星厂有机会借助这个项目开始迅速扩张。扩张的基础毫无疑问便是人才。有人才能把事办成，没有人任何计划都是空谈，这是王朝阳一直都秉持的理念。所以无论是办事处建立之初还是现在，王朝阳都把人才的汇集放在第一位上。 机械液压电器，三个方向齐头并进，已经成了红星厂办事处发展的大方向。这意味着原本办事处一个整体将被分割成三个部分，而每个部分若想取得成就，都必须拥有领头人，拥有中间力量，拥有那些可以抗压的，可以在关键时刻解决大问题的人才。 娄新慈所拥有的技术实力和办事的稳妥性在整个红星厂办事处中不可取代的。 第621章 整机试车 按最坏的情况思考，那就是娄新慈真的离开了办事处。那么王朝阳将不得不重新寻找可以替代娄新慈的人。这个人必须要具有扎实的机械理论和实际操作经验，具有大局观，具有卓越的抗压能力，同时他还需要具有一定程度的领导气质。 这样的人才好找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如果真的需要重新寻找一位这样合适的人才，红星厂办事处的进度至少会被拖后一年。 张苗苗说：“咱们要不要跟娄老师好好谈一谈，了解一下他的困难到底是什么？” 王朝阳摇摇头道：“我尝试着跟他谈了这个问题，但是他完全是一副拒绝交谈的态度。” 张苗苗苦恼地捏着下巴说：“真不知道娄老师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难道跟李师傅一样受过大委屈？” 王朝阳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道：“不确定。但能让一匹烈马主动放弃他的战场。那他所经历的事情一定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王朝阳和张苗苗就这样聊了一会儿，终究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人才的紧缺是红星厂长期面临的困境，但又不能因为这种困境而强行要求别人去做什么。最终王朝阳也只能强行告诉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 暂时放下娄老师的事情不去考虑，王朝阳还是有很多其他事情亟待处理。其中排在第一的便是返回红星厂的厂区跟老爹见面面谈。 因为曾经答应过牛副市长，所以即便是跟王嵩交谈时，王朝阳也没有透露关于那沙盘图的丝毫信息。跟老爹交谈的重点是借助重型起重机项目收尾的阶段，对红星厂的所有厂区进行资源整合。不论红星厂面临的机遇是什么，那么生产都是一把利剑，这而把利剑经过重型起重机项目的磨砺已经变得锋利起来，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保证这把利剑可以随时出鞘。 工厂方面的事情虽然很重要，但是有老爹全权掌控，所以王朝阳并不担心。交谈结束后只在厂区小住了三天，王朝阳便再次返回了办事处。 隔天的上午，将有一件大事发生，而这件大事是沧河大桥重型起重机项目所有相关人员都不能错过的大事。 按照苍河大桥甲方的的计划，重型起重机将在这天完成第一次整机试验。 试验的场地在沧河大桥项目现场。 后世的重工机械项目中，绝大多数设备都是采用在工厂组装完毕，再利用拖车拖至施工现场的方法，这样的效率比较高。但是本次沧河大桥的重型起重机项目所采取的策略却是将整个起重机分为几大部分分别运送至施工现场，然后在现场进行装配，这是物流能力不足的一种折中方案。 这是项目开始以来重型起重机第一次整机组装完毕，也是第一次现场测试。毫无疑问，这对项目相关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激动人心的一刻。王朝阳当然会带领办事处所有相关工程师，亲眼目睹这壮观的一幕。 所有人按照时间要求抵达沧河大桥施工现场后，项目甲方组织了现场临时说明会。 负责管理供应商的项目经理马守仁跟各个供应商进行了单独会面。在见到赵立川和王朝阳后，马守仁的表情明显显得有些尴尬。 他尴尬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曾经对待红星厂的态度。 他曾经严重轻视过红星厂甚至当面对王朝阳进行了批评，但是试过之后，事实证明，无论是商务态度还是解决问题的执行力，红星厂都是一流的。重型起重机这块硬骨头能够按时啃完，便足以说明一切。 在昌河大桥项目的所有分支项目中，重型起重机毫无疑问是难度最高的一个也是受鼎力工程领导最重视的一个。所以当得知重型起重机可以如期完成时，鼎力工程的领导专门对供应商进行了嘉奖，而嘉奖对象自然包括龙源重工和红星厂。 “马经理，事实证明这次你确实看走眼了吧。”当这人多时，赵立川没有多说话，而当只剩下他和王朝阳三人后，他便主动乐呵呵地挑起这个话题。 “行了老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嘉奖已经给你们了，你还想要我怎样啊？”马守仁老大不乐意地说道。 “嘉奖是来自你们鼎力工程的，但是我觉得你可是还欠我们一声对不起。”赵立川说。 “好你一个老赵，不要得寸进尺啊。我好歹也是甲方项目经理，让我说声对不起，你们接得住吗？”马守仁此刻的表情一脸认真，但是说过之后自己却“扑哧”笑了出来。 看得出来，他是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己找台阶下，毕竟作为专门管理项目的负责人，他也不想双方闹得太僵。而事实证明红星厂和龙源重工都是拥有实力的供应商，彼此维持好关系对今后的工作都有好处。 王朝阳也借这个机会笑着打附和道：“我借用马经理曾经说的一句话吧，道歉没有用，而实际行动才是关键。现在的关键是马经理已经认可了我们红星厂，那与其在这里纠结该不该道歉，还不如把目光放在项目上。今后马经理手上要是有类似的项目还请多多考虑我们红星厂。” 马守仁当然知道王朝阳这样说，同样是在给自己搭台阶，当即又笑了笑，中气十足道：“没错，道歉的话没有用，关键看行动。这么有实力的供应商并不多见，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今后有类似项目我还是会考虑跟你们合作的。” 对于王朝阳和赵立川来说今天的主要是现场观摩，没有具体任务，所以心态上偏于轻松。当重型起重机进行整体安装时，便由马守仁充当临时解说员，给到场众人讲解昌河大桥项目的概况。 到场众多相关人员，早就在设计参数上初步了解过漕河大桥项目，但像现在这样整体而全面地了解这个项目还是头一次。 马守仁便从未来规划到实际施工，从现实意义到长远发展，分别讲述了他对沧河大桥项目的理解。 作为主要主要靠嘴皮子工作的人，类似的项目介绍做过无数次，所以整个解说过程中讲得非常精彩。尤其是说到项目意义时，他着重强调了这重型起重机项目在对整个项目的影响力，也间接地表扬了作为主要供应商的龙源重工和红星厂。 在这个场合被点名表扬，龙源重工和红星厂的工作人员顿时心生自豪，不由发出热烈掌声。 第622章 争执 抵达现场的供应商不仅仅龙源重工和红星厂，还有其他多达十几家的供应商单位，马守仁在着重强调了重型起重机项目后，便开始介绍有关桥梁的主体结构。 桥梁的主体结构采用的是全钢结构，分段式制造，拼装式安装这种设计理念。即便是从全球来看都是十分先进的。这个方案大幅度地提高了桥梁建造效率，还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对施工现场环境的要求。 而讲到这里，王守仁当然也不失时机地口头赞扬了作为桥梁主体结构的供应单位，这话结束自然同样引发热烈掌声。 “等一下。”掌声刚刚落下，人群中却传出一声喊声。 众人不由得扭头观望，发声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身干净利落的西装，梳着整齐的头发，戴着眼镜，看样子斯斯文文，但此刻的情绪却显得很激动。 他站在王朝阳和赵立川的身后，正是娄新慈。 马守仁的视线很快便落在娄心慈的身上，高声询问他想说什么。 “刚刚在介绍桥梁钢结构时，你用了一个词，能再说一遍吗？” 娄新慈此刻的神情和语气显然都有些失礼，马守仁的眉头不由地皱了皱，但既然对方发问，他还是回答说：“我刚刚说，桥梁钢结构所采用的是分段a字型加强结构。这有什么问题吗？” “能详细解释一下a字形加强结构是什么意思吗？”娄新慈继续追问道。 “你想知道的话，我回头可以单独给你解释，在这里我不想浪费所有人的时间。”马守仁语气沉了下去。 “但是我现在就想知道，a字形加强结构的意思。”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娄新慈，此刻态度却显得非常坚决。 此时的娄新慈极为反常，以往娄新慈对人的态度偏冷，几乎从不与人起争执，更不会不分场合地失礼。此刻一旁的王朝阳与赵立川也不禁面面相觑，无法确定娄新慈的意思。 马守仁面对着娄新慈坚毅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考虑是以强硬的态度结束这个话题还是满足对方的要求，把a字型加强结构的细节简单讲解一下。在经过短暂时间的权衡之后，马守仁决定压住火气，耐下性子解释了a字型加强结构。 沧河大桥的主体结构是分段式。有点像拼积木一样，而积木的每一段都是一个单元体，每个单元体跟建筑工地的塔吊支架有些相似。原则上只要增加单元体的数量就可以加长，或者减少桥梁的主体长度。 而刚刚马守仁口中的的a字形加强结构，就是针对这每一个单元体的。 简单来说，所谓的a字型加强结构其实就是在整体方形的单元体中加入三道加强筋，其中两道以人字形排布，一道以水平排布，整体布局看上去像是一个大写的字母a。 这个结构用语言比较难以描述，所以在讲解过程中马守仁借助了旁边的小黑板。 毫无疑问这个结构是很巧妙的结构，也是这种分段式独立单元设计的核心技术。但是马守仁却毫不介意的把这种技术讲述出来，因为他非常清楚，即便是当众说出来也不会存在技术泄密。 因为呈a字形排布的加强筋看上去简单，实际上拥有很多技术细节，例如加强筋的宽度厚度以及排布位置都十分有讲究。对于外行人来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把技术看走的。 在马守仁解释这个结构的同时，娄新慈便那么僵直地站在原地，脸上挂着某种特殊的表情。而距离较近的王朝阳，看得出娄新慈的眼中似乎带着非常激烈的情绪，他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 “娄老师，您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张苗苗忍不住轻声问道，然而娄新慈却没有任何反应，依然那么直挺挺地站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马守仁的小黑板。 王朝阳拉着张苗苗，朝她轻轻摇摇头。 台上的马守仁在介绍完a型加强结构之后，又忍不住洋洋得意地跟大伙解释道：“这种加强结构在全世界范围来说都是非常高级的设计，因为这个项目是沧河大桥一系列项目中的第一个，我们邀请的是国际非常着名的桥梁设计公司，这个公司里的专家都是世界级的。” 世界级的桥梁设计团队所设计出来作品，一定会成为经典，也一定能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产生巨大的反响，而作为参与这个项目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将是倍感荣耀的。 现场再一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然而在掌声消失之后，马守仁看到那个刚刚对他发问的中年男子依然僵直地站在那里，似乎对他后半段的话充耳不闻，这让马守仁一再压制的怒火忍不住再度飙升起来。 “这位同志，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娄新慈回过神儿来，下意识的回答说：“有问题，有严重的问题。” 马守仁目眦欲裂，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什么叫有严重的问题？你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把话给我说清楚。” 马守仁的突然发火，令在场所有人唏嘘不已。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娄新慈的身上，而王朝阳立刻站起来用手轻轻扶住娄新慈的肩膀，低声安抚他暂时坐下，有什么话可以以后再说。 但此刻的娄新慈却一反常态，完全没有听进王朝阳的劝告，而是继续冷冷盯着台上的马守仁，掷地有声地说：“你刚刚描述的a字型加强结构，有严重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说有严重的设计缺陷。 “胡说八道！”马守仁脸涨得通红，气得狠狠地一拍桌子。这是什么场合？这是大桥项目现场测试的重要场合，有着各级领导和上百企业单位的参与。而这个独特的加强结构，正是自己团队引以为傲的成果。 而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却突然说桥梁设计有严重缺陷，这是马守仁绝对不能容忍的。双方距离很远，若是平常，按照马守仁的脾气大概已经冲上去动手了。 第623章 惊诧 “我说的是事实。如果你想具体了解，我可以给你解释。但还是请你先不要急着发火。”娄新慈此刻的情绪突然变得沉稳起来，但说话的语气中却带着某种不可质疑的态度。 经验老道的马守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对话。而在他保持沉默的这短短一段时间，全场众人突然哗然起来。 马守仁立刻意识到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而且无论对方想表达什么都不应该在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扰乱军心。他立刻站起来宣布这个临时宣讲会暂时结束。然后马守仁二话不说直接离开了现场。 片刻之后，有人单独来找王朝阳和赵立川，让他俩一同带着娄新慈去见马守仁。 王朝阳早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在去见马守仁之前打算先询问娄新慈这边的情况。 娄新慈此刻的情绪已经彻底稳定，恢复如常。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王朝阳的问题，而是反问他还记不记得曾经问过他的问题， 以前王朝阳问过娄新慈为什么要离开机械行业，甚至不惜离开红星厂办事处。而现在，这个加强结构就跟他曾经的经历有关。 王朝阳和赵立川陪同娄新慈来到马守仁的办公室，不等他们站稳，马守仁就狠狠的把门摔上，怒气腾腾地对娄新慈吼道：“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王朝阳和赵立川有些担忧，同时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娄新慈。却见他平静地回答说：“说多少次都可以，但问题是，请问你对那个a字型加强结构了解多少？” 马守仁的火气继续往上撞：“我了解的，至少会比你多。” 娄新慈轻轻摇头说：“那我问问你，这a字形加强结构中的三道加强筋的板厚分别是多少？它们的长度又是多少？彼此排列的角度是如何确定的？” 马守仁被突如其来的几个问题问得一愣，随机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是这个结构的设计师，我怎么会知道这么细致的问题！” 娄新慈叹了口气：“我同样不是这个结构的设计师，但是我却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这种桥梁的每一个独立单元跨度是五米对吧。如果跨度真是五米的话，那么三道加强筋，使用的就都是十四毫米厚的i型角钢。两道呈人字形排列的角钢的夹角是八十七点五度。中间的横向排列加强角钢的位置应该是从上到下的三分之二处。” 说完了一系列具体数据，娄新慈便继续静静地站在那里。 马守仁的脑中有些发蒙，这次把娄新慈他们叫到办公室，当然不是为了听这些具体数据，但也没想到娄新慈竟能准确的说出这些来，顿时忍不住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些数据马守仁当然无从知晓，他的职位所在，也不会去关心这么具体的数据。正如他所说的，他不是桥梁结构的设计师。按照以往的脾气，他会继续对娄新慈发火，但是此时此刻看到娄新慈那种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表情，马守仁感到有些心虚。 马守仁盯着娄新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火气说道：“你说了这么多数据，我又不知道是真是假。” 娄新慈道：“这个简单，你可以现在就去跟桥梁的设计师确认。” 沧河大桥是邀请的国际着名的钢结构桥梁设计团队设计的。今天作为沧河大桥项目的重要节点，设计团队的成员自然也会来到现场。只不过设计团队的众多专家此刻另有安排，他们将会参加即将开始的剪彩仪式。所以这个时候马守仁拿不定主意，不知到底应不应该去联系设计师核实一番。 就算马上联系那么又该怎么说呢？直接说有人质疑他们的设计存在严重隐患？可以想象，单是这一句话就足以把那群外国专家气得暴怒吧。马守仁非常清楚，这个桥梁设计团队的专家们都是鼎力工程的大老板亲自从国外聘请的，享受极其高的待遇。如果他在没有搞清事实的情况下，就随便把这种问题抛出去，那么事后自己也将少不了有麻烦。 考虑了这些马守仁举棋不定。 见对方迟迟不说话，娄新慈再度开口：“刚刚你提过参与这座大桥设计工作的是来自国外的专家团队。那么如果我猜的不错，专家团队中应该有一个叫费昂娜的人吧。” “你知道费昂娜女士？”马守仁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再次打量着娄新慈，十分普通的外表，看着并无过人之处。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看你和他们在一起，”马守仁用手指了指旁边一直当背景板的王朝阳和赵立川，“你是他们厂的？” 王朝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等他郑重介绍娄新慈，就见娄新慈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痛苦，点头低声道：“看来我猜得没错。” “你果然知道费昂娜女士！”马守仁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因为此刻他心中着实震惊，这个叫做费昂娜的女人，正是桥梁设计团队里的一员，并且是其中的主导者。那么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又是谁？ 在此之前马守仁了解过费昂娜。她毕业于美利坚大学，专业是正统的桥梁设计专业，曾经参与设计过无数的着名桥梁，是当代国际着名的专家，拥有数个个显赫的头衔以及光鲜的履历。 但马守仁怎么也不敢想象，眼前这个四十多岁，刚刚在宣讲会上大落自己面子的中国男子竟然会认识费昂娜女士。 娄新慈再次开口说：“去把费昂娜叫过来吧，如果她也在沧河大桥的现场的话，那么我劝你立刻去通知她，就说娄新慈想见她。我不知道她现在有什么重要的活动需要出席，但是我敢保证当听到我的名字之后，她一定会来见我的。” 马守仁这次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出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王朝阳和赵立川同时以诡异的目光看着娄新慈。尤其是王朝阳，联想到以往娄新慈诸多怪异的表现，此刻他有满腹的疑问。但是他终究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没必要让娄老师费二遍口舌。 而娄新慈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随意地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静静地望着窗外出神。 第624章 新的会面 时间静默地流走。等待了大约有十五分钟，马守仁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看他额头冒汗，连喘粗气的样子，显然是小跑着回来的。 “我已经把刚刚的情况汇稿汇报给了领导，领导会去联系费昂娜女士的。而在这中间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一直留在这里，可以吗？” 娄新慈点点头：“当然可以。” 接下来便是一段更长久的等待时间。 马守仁显得十分紧张，其他三个人都能安稳地坐在椅子上，而马守仁却坐立不安，他一会儿站起来跺跺脚，一会儿出门张望看看，一会儿又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的额头上一直冒着汗水，毕竟他不止一次地试图跟娄新慈聊点什么，但是此刻娄新慈的态度，显得沉静而寡言。 既然他要等的人很快就要来了，而在费昂娜出现之前，娄新慈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就这样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冲了进来。 这男子的标准国字脸，一双眼睛沉稳大气。个头不高，却显得精神饱满，可能是因为走过来的速度太快，此刻他满脸通红，被安全帽压住的鬓角上已经有汗水不住地往下流淌。 “徐部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马守仁看清来人，腾得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忙迎了过去。 “娄新慈是哪一位？”对方环视了办公室里的几个人，直接问道。 娄新慈已经站了起来：“我就是。” “我叫徐永发，是桥梁建设部的部长。”徐部长走上前，“我刚刚听了马守仁的汇报说啊，您指出当前的桥梁结构设计中存在很大安全隐患。还指明要见费昂娜女士。真的有这么回事吗？” 娄新慈点点头。 “我想听听细节，您为什么说现在的桥梁设计有隐患，也想知道你跟费昂娜女士的关系是什么。希望您能赐教。”徐永发问道。 “徐部长，我现在想见的人是费昂娜，为什么不让她直接来见我呢？有些事情我即便说出来，你们大概也不会相信。只要让费昂娜来到这里，很多事情你们自然会明白的。”娄新慈波澜不惊，不卑不亢地答道。 “，费昂娜女士是我们请过来的最重要的专家。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而且他马上就要参加一场重要的剪彩活动，也根本没有时间过来。” 徐永发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但看了看静如古水的娄新慈，语气又稍微一缓道：“不过作为这沧河大桥建造的责任人，我很重视桥梁的设计质量，我权衡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才赶过来见您，现在就请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给我听，我会判断有没有必要去通知阜阳那女士的。”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呢？”娄新慈略带着苦笑摇了摇头说道：“好吧，徐部长，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 我想徐部长并不关心我跟费昂娜的关系，你真正想听的是现在的桥梁设计结构中到底有没有隐患。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现在的a字形加强结构，是存在很大隐患的。 徐部长，如果你也参与技术研发的话，那么就应该知道a字形加强结构其实并不是最稳妥的，相比之下回字型的加强结构拥有更稳妥的安全性。 但是桥梁结构不同于一般的结构，它的受力情况只有从上到下一种情况，基于这点考虑，所以才在回字型加强结构的基础上撤掉了一根横梁，由此加强梁的数量从四根变成了三根，再经过一定的优化排布之后，便形成了现在看到的a字形加强截面。” 解释完这一番话后，娄新慈看着对方问道：“徐部长，截止到现在我的话您都明白吗？” 徐永发点了点头，内心深处除了惊讶，也带有几分疑虑和恐惧，他忍不住问娄新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设计细节。 娄新慈笑道：“因为这种a字型加强结构还在草稿阶段时，我就跟费昂娜进行过讨论。” 事实上他不止一次的指出过这种设计的隐患，但是费昂娜并不理睬。 徐永发听到这儿，又忍不住插嘴道：“那么您跟费昂娜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娄新慈淡淡道：“我跟她什么关系并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仍然是桥梁结构的安全性。徐部长，话已经说到这里，难道还不足以让您把费昂娜请到这里来吗？” 徐永发沉默片刻，便拿起了马守仁办公桌上的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里的人说了些什么，挂断电话之后徐永发对其他人道：“剪彩仪式将会向后推迟。十五分钟后，费昂娜女士会来到这里。”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办公室又陷入一片沉默。 王朝阳发现，此前一直表现的从容淡定的娄新慈，此时此刻却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王朝阳起身给娄新慈倒了一杯热水。娄新慈机械地接过热水之后愣了半响，道：“如果可以的话，给我换一杯咖啡好吗？ 王朝阳看了一眼马守仁，后者顿时反应过来。因为这个项目有国外专家的参与，所以他的办公室里确实准备了咖啡，只不过他个人并不喜欢喝，所以塞在了柜子里，马守仁立刻将已经磨好的咖啡取了出来。 王朝阳便亲手冲了两杯咖啡，一杯递给娄新慈，另外一杯放在娄新慈座位的位置上。 娄新慈接过咖啡，看了一眼王朝阳，带有谢意的点了点头。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了，当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时，一位拥有欧美轮廓的女人出现在门外。那女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留着一头金色的长卷发，鼻梁很高。进入办公室之后，那一双棕色的瞳孔便立刻左右探寻，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娄新慈的身上。 “好久不见。”娄新慈并没有起身，脸上带着微笑用流利的英文说道。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费昂娜走近娄新慈，主动地伸出手来。 第625章 娄老师的往事 娄新慈站起身看着费昂娜，伸出右手跟对方握手，然后又挥了下手指向旁边的位置，用流利的英语轻声道：“许久不见，请坐。” 费昂娜，坐在娄新慈的旁边，注意到桌上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不由地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喜欢喝咖啡。” 娄新慈笑了笑：“有些习惯是一辈子都改不掉的。” 费昂娜闻言换了一下坐姿，转向娄新慈：“而有些人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在说这句话时，费昂娜的目光紧紧盯着娄新慈。虽然是个女人，但费昂娜的目光却充满了侵略性。 这种侵略性令一向温文尔雅的娄新慈略略不安起来，他主动避开了对方的目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定了定神才说：“这次找你见面并不是来叙旧的。我想跟你聊一聊a字形加强结构的问题。” 看着娄新慈略显冷漠的神态，费昂娜的脸上出现一丝沮丧，但是很快她又主动笑了一下说：“所以你确定要重提旧事吗？当初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就一直放不下吗？你就这么希望跟我分出胜负吗？” 娄新慈放下杯子，摇了摇头：“我从没打算跟你重提旧事。也没有兴趣跟你分出胜负。但是现在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就是，我同样跟苍河大桥项目有关，而且被我知道了这个项目所使用的正是这种加强结构。那么作为一名曾经的工程师，我有责任也有义务提出我的质疑，这是我该有的态度。难道不对吗？” 费昂娜暗了暗眼神，回答说：“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么我可以回答你所有的疑问。” 娄新慈说道：“我的疑问只有一点，你是怎样解决这a字形加强结构的隐患问题的，这个问题我在多年前就提出过。” 接下来娄新慈和费昂娜一言一句地讨论起来。由于两人交流用的是英文，而且费昂娜并没有带翻译，所以在场所有人中除了王朝阳其他人都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通过他们二人的神情和语气，可以看出讨论一直十分激烈。 静静听了些许时分，王朝阳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娄老师在十多年前曾经出国在外学习。而眼前这位费昂娜正是他当时同一个教研室的同学。两人的关系不错，甚至曾经发展成为了男女朋友关系。由于二人的成绩都十分优秀，所以即便当时还没有毕业，就已经开始跟着他们的导师参与实际项目的设计研发了。项目之一便是当时的一座桥梁设计。 在那次桥梁设计过程中，费昂娜就积极大胆的提出了a字型加强结构的方案。 由于这个方案能够带来一系列的好处，所以十分迅速地得到了导师以及当时桥梁建造企业的认可。并且费昂娜还一鼓作气的把这种a字型加强结构申请了专利。甚至当时有媒体对费昂娜进行报道，这对于一名即将毕业的学生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可以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费昂娜很快就会迎来自己的事业巅峰。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娄新慈却有着跟费昂娜完全不一样的看法。为了佐证费昂娜的设计理念，娄新慈进行过详细的设计计算。 受限于计算能力，无法得到确切结果，但却可以从逻辑的角度推测，这种a字型加强结构的隐患极大，几乎只有在少数极特殊情况下才有利用价值。 而换成绝大多数现实桥梁建造工况，这种a字型加强结构都是不可以采用的！ 这个结论，非常严峻！ 娄新慈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费昂娜以及当时他们的导师。 费昂娜无法辨驳，因为同样作为设计工作者，她也知道娄新慈的推论极具说服力。她看过娄新慈的计算和推论过程，找不出任何一点错误，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完全无法反驳娄新慈的观点。 然而娄新慈却遭到了导师的批评。 他们的导师，甚至没有多看一遍，便直接撕碎了娄新慈的计算文件，还声称娄新慈的计算存在严重错误！ 娄新慈不服，便质问导师。如果他使用的方法不对，那么正确的方法是什么？ 导师没有正面回答娄新慈的问题，而是把娄新慈狠狠地批评一顿，他批评娄新慈学术不精以及罔顾大局。娄新慈仍然不服气，继续质问导师，学术不精和罔顾大局这两个词到底指什么意思？ 他们的导师仍然没有回答娄新慈的问题，而是说出一番让娄新慈至今都无法释怀的话。 那位一向受人尊敬的导师发了极大的脾气，并用极具歧视色彩的话，评判娄新慈存在典型的亚洲人思维模式，他认为娄新慈的眼界狭隘，学术不精，且毫无变通能力！ 而随后面对娄新慈持续的质问，那位导师甚至开始使用具有威胁的语言，说娄新慈如必须放弃当前想法，并且绝对不可以对外人透露，不然的话他有能力让娄新慈的学业就此终止。 娄新慈愤怒了！ 他没有向他的导师屈服，而是对外公布了他推论，这引起了当时业内很多专家的关注，同时也影响了当时桥梁项目的进度。 而紧跟着发生了一件，令娄新慈终身难忘的事情。 他的导师向外界散布说，娄新慈跟桥梁建造方的竞争对手有利益往来，收受过巨额款项，所以才不惜编造谣言，影响社会舆论。 警方顺理成章地介入此事，并且在娄新慈的公寓里找出一张莫名其妙的汇款证明。 看着那张巨额汇款证明，证明娄新慈彻底心凉了，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最终娄新慈，在监狱里度过了接下来的一年零三个月。 刑满之后，娄新慈仍然不打算妥协，而是向法院提起诉讼，但是却因为国籍问题遭到拒绝。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娄新慈过得非常艰辛，一来他被开除学籍，二来因为舆论的关系他无法找到工作，毫无收入来源，过上了吃着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最后，在穷困潦倒之下，他只能选择回国。 从入狱开始，一直到他决定回国，他自始至终都再没有见到过他的导师，也没有见到过费昂娜。 在只言片语的回忆过后，娄新慈和费昂娜同时陷入了沉默。 第626章 往事不堪 娄新慈和费昂娜陷入深思，两杯新冲的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冷却，王朝阳主动给两人续杯。 费昂娜静静地看着娄新慈问道：“所以这次你主动提出要见我，其实是想复仇？” 娄新慈突然笑了起来：“复仇？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介意真的找你复仇。我不知道你和导师有过哪些勾结，但对我造成的影响，却是极其严重的！我的一生都被你们毁了？所以如果真的可以复仇，我会不择手段！” 说这番话时，娄新慈的情绪异常激动！ 那一向儒雅的外表，此刻竟然露出一丝煞气，这让原本坐在娄新慈旁边的费昂娜变得紧张起来。 不过紧跟着娄新慈的煞气便消失的荡然无存。 他慢悠悠的晃了晃头说：“当然，所谓的复仇心态，那是我十几年前拥有的，到了现在，那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逝者如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而我的人生已经变成了这样，就算我能够复仇，即便我用相同的方法把你的人生毁掉，又有什么意义呢？” 费昂娜继续盯着娄新慈，痴痴地问道：“那你要求见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娄新慈冷冷一笑说：“费昂娜，那看来自始至终你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要求见你的并不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程师而已，甚至连工程师都算不上，因为我早就已经发过誓，彻底离开机械设计这个行业。” 费昂娜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 娄新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作为一名工程师，最基本的天职是什么？这话我对你说过不止十次，然而你却从来没有真正往心里去过……一名真正的工程师，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无论他面临的是怎样的诱惑，也无论他所处的项目是什么，他的天职都是为他的方案负责！” “简简单单，就是负责！” “今天我偶然见到了a字形加强结构，对这种结构产生质疑，那么无论设计师是不是你，我都要据理力争。只要无法从道理上说服我，那我那么我就绝对不会选择沉默！” “恰如十几年前一样！” 说完这一番话后，娄新慈端起他的杯子，开始慢慢品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 费昂娜早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那种气势，看向娄新慈的目光中闪烁着某些可琢磨的情愫。 “娄，何必这么的非黑即白呢？难道在你的世界里只有对和错，在对错之间就没有任何模糊的区域吗？” “当年你的据理力争，是那么的不可动摇，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把我置于何地？难道你忘了，当年的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工程师，我同时也是你的女朋友！是你最爱的人！” 娄新慈微微动容，继续沉默。 费昂娜盯着他说：“你为你坚信的真理而呐喊，但代价就是把爱情踩在脚下蹂躏吗？你应该知道作为一个女生在桥梁建造这个专业里有多难。你也更应该知道当年的那个机会对我有多重要。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可以坦言我是爱你的，并且为了爱情我宁可把这个a字形加强结构的草稿撕掉……但是你却没有给我任何机会！” “你的气势汹汹，你的强词夺理，你的寸步不让……这一切让我变得害怕起来，我会忍不住怀疑，在你心中，对我的爱情到底有多重？” 娄新慈促狭地换了一下坐姿，没有继续看费昂娜的目光。 费昂娜继续：“娄，你的理由很充分，作为一名工程师应该为他设计的方案负责，那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作为男朋友，应该怎样为他的女朋友负责？” 娄新慈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突然把话题转到这方面上来。于是乎瞬间变得心虚起来，他彻底不敢再对视费昂娜的目光，甚至无法继续跟费昂娜并排坐在一起。 娄新慈起身，逃向窗边。 “娄，我的第一次给了你，你还记得当时躺在酒店的床上，你对我说过的话吗？”费昂娜跟了过去，问道。 娄新慈顿时变得焦虑起来。 因为说实话，费昂娜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女朋友，在产生矛盾之前两人的感情非常好。跟绝大多数男女朋友一样，他们两个自然也有许多风花雪月缠绵悱恻的经历。而其中令娄新慈最不能忘记的当然是情人节的那个晚上，两人在豪华酒店包间里度过的那一夜春宵。 但是这种话题，娄新慈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呢？ “娄，请回答我的问题，我不相信你不记得那个晚上。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是当时你说的每一个单词我都还记忆犹新，所以我敢肯定你也一定全部都记得！” 娄新慈继续逃，却发现已经无处可逃，费昂娜已经追到身后。 费昂娜此刻却表现出骨子里的侵略性，主动抓住娄新慈的胳膊，大声喊道：“娄，你倒是说啊，在场的除了你和我没有其他人懂英文，你又在担心什么呢？” 娄新慈的目光顿时撇了一眼王朝阳，因为他非常清楚此刻屋子里的众人中。还有第三个人精通英文。 费昂娜捕捉到娄新慈的这一个举动，并且敏锐地察觉到了娄新慈的顾虑之处。 但是费昂娜却仍然不以为意，反而主动转过身对王朝阳说：“这位小朋友，看娄新慈刚刚的眼神，似乎是说你也听得懂英文，那么正好，我正需要一个裁判。当年的娄新慈可不像现在这样呆板沉闷，他非常善于花言巧语，我仅仅跟他交往半个月就被他哄骗上床，然后完事儿之后，他抚摸着我赤裸的身体对我说……” 听到这里，娄新慈彻底炸毛，大声喊道：“费昂娜，当着外人你说这些事情做什么！这些事情跟眼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吗？你一直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工程师，说什么对自己的方案负责，那么，我就是想知道你打算怎样对我负责？”费昂娜喝道。 “我，我，我对你不需要负责！”娄新慈这句话说得非常没有底气，但除了这么说，他还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顺着费昂娜的话去描述当时在酒店里的事情吧？他又没疯。 娄新慈已经变得手足失措了，靠在窗边，用力地揉着太阳穴。 “两位，两位！费昂娜女士，还有娄老师，听我说一句公道话可以吗？” 王朝阳突然开口，其实此前王朝阳并不打算插口，因为对方谈论的绝大多数都是私事。但是王朝阳意识到此刻的娄老师已经方寸大乱，他不知道费昂娜是不是有意为之，但是实际效果却是娄老师已经败下阵来。 所以在这关键的时刻，王朝阳必须稍微的发表一下意见。 第627章 惊怒 “你想说什么？”费昂娜怒气腾腾地瞪了王朝阳一眼，显然很不开心王朝阳的打断。 “费昂娜女士，您刚刚也说了你希望有一个裁判。那么此刻这里的人，我是除二位之外的唯一懂英文的，所以也只能我来暂时充当一下裁判了。” 王朝阳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之后迅速转移话题说道：“这次两位见面，主要目的并不是讨论陈年往事的孰是孰非。这点娄老师在一开始已经说过了，他想讨论的重点是现在这个项目的a字型加强结构。 陈年往事讨论过多，到最后无非都是一些口水官司。既然在场大家都是工程师，何不以工程师的角度，继续讨论问题呢？所以我建议两位接下来讨论问题的重点只局限在a字形加强结构上。” “我非常同意王朝阳的意见。”听完王朝阳的一番话，娄新慈第一时间表达了看法。事实上，刚刚遭受费昂娜的连续责问，他已经被压迫得快喘不上气来了。所以他巴不得赶紧把话题扭转回来。 费昂娜瞪圆了双目，在心里暗暗诅咒王朝阳。 事实上这位来自大洋彼岸的半老徐娘，在见到娄新慈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开始盘算策略。 费昂娜非常清楚如果讨论项目的加强结构，她必然会落于下风。因为即便当年的a字形加强结构也并非出自自己的设计，而是他们的导师，送给自己的求婚礼物。 没错，这就是一个曾经烂掉牙的老套剧情：导师爱上了自己的学生，便亲手为他的美女学生打造了一个足以令她在行业里迅速扬名的设计方案。然而女生曾经的男朋友虽然没有识破这段可耻的奸情，却发现了那方案中的漏洞，并且几乎令导师和女生同时身败名裂。 然而，身处异国他乡的留学生终究是弱势群体，那位老道奸猾的导师，在关键时刻使用了卑鄙的手段。不但掩盖了方案中全部的漏洞，还成功将那不识时务的男生送进了监狱。 男生出狱回国的时候，他曾经的导师和曾经的女朋友都没有现身。因为正是在同一时间那一对年龄相差三十岁的男女，正在草地上举办婚礼。 紧跟着便是更加俗套的剧情，年轻而美丽的妻子，成功的借助已经开始步入暮年的导师丈夫的能量，成功跻身行业宠儿，一个个成功的项目迅速变成了女人的履历。然而究其根本，没有一个是女人真正亲手完成的。 也就是说费昂娜的名气确实很大，她也确实拥有一个世界闻名的团队。但是要说费昂娜的专业技术水平有多高，那么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太大的自信。 当然了，这种所谓的没有自信，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外人是绝对无法窥探的。 所以从刚刚见到娄新慈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尘年往事第一时间冲入了费昂娜的脑海中，而这个在学术方面欠佳，但却非常精通于各种手腕的女人迅速做出一套反击方案：那就是尽量避免专业讨论，尽可能的跟娄新慈打感情牌。她跟娄新慈相处过一段时间，非常清楚娄新慈的弱点。 然而就在她认为已经接近胜利的时候，却突然冒出个王朝阳。 功亏一篑，费昂娜怎能不记恨王朝阳。 “娄，你真的打算只跟我讨论项目问题吗？”费昂娜避开王朝阳的目光，继续以审判者的姿态盯着娄新慈。 “我的目的就是要讨论a字形加强结构，别的话题我一概不想谈。”娄新慈坚定地回答道。 “但是我不想讨论，因为你们根本不配！”费昂娜突然怒吼一声，再不理会办公室里的任何人直接夺门而去。 费昂娜的摔门而出，令鼎力工程的众多领导顿时为难起来，尤其是徐永发。刚刚费昂娜和娄新慈的讨论过程全程使用英语交流，而在场的鼎力工程的人对英文一窍不通。除了费昂娜忽冷忽热的情绪变化之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最后费昂娜愤怒离开，鼎力工程的众人仍是一脸懵逼状态。 所以在费昂娜离开之后，徐永发第一时间看向娄新慈和王朝阳，急切地问刚刚交谈的内容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惹怒从海外请来的专家。 “真金不怕火炼。你们请来的这位专家，大概并不是真金做的。”娄新慈冷冷一笑道。 徐永发听不明白，刚打算继续追问，但是此刻马守仁却出声提醒他道：“费昂娜已经离开了，咱们总不能留在这里无所事事吧。” 徐永发迅速反应过来，眼下重点关注对象是费昂娜，没必要在红星厂的人这边耗费太多时间，毕竟费昂娜才是他们请来的大佛，论对沧河大桥的重要程度，费昂娜远比其他人更重要。 这样一来，徐永发迅速离开了会议室，带人去追费昂娜。至于徐永发和费昂娜的沟通过程如何，王朝阳他们并不知晓，但是却能猜到结果并不理想，因为没过多久，马守仁便火急火燎地返回来了。 马守仁带来了对于他们来说非常糟糕的消息：费昂娜现在非常愤怒，以至于拒绝参加接下来的任何活动，已经提前返回酒店正在整理行李，准备立刻离开了。如果费昂娜和她的团队这个时候甩手离开，那对沧河大桥的建造进度将是致命的打击，所以这件事已经引起了鼎力工程高层的关注，而徐部长正亲自带人去挽留费昂娜以及她的团队。 马守仁被徐永发遣回来，目的是从王朝阳他们这面详细了解情况。 看到马守仁上蹿下跳火冒三丈的样子，王朝阳微微笑了笑道：“马经理，如果你确实想解决问题，那么就请稍安勿躁坐下来慢慢谈吧。” “我慢得下来吗我？徐部长已经发火了，我要是不能尽快了解情况，那么我就得卷铺盖卷走人了！”马守仁几乎在跳脚。 “那么你还记得上一次咱俩见面时发生的事情吗？”王朝阳继续稳稳地坐在那里问道。 第628章 项目暂停 “我他妈哪有心思想之前的事情！我现在就是想解决眼下的事！”马守仁忍不住吼道。他越是着急，见王朝阳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他就越生气。 “上次我们红星厂生产的一个零件，管接头焊接法兰出现了质量问题。我和赵立川来向你汇报，当时你的情绪同样很激动。跟你现在的样子非常相似。”王朝阳说道。 马守仁瞬间扶额无语，他想起了上次在他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他这火爆的脾气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几乎一遇到任何事情，他都会忍不住瞬间发火。正如上次红星厂那管接头焊接法兰出现问题的事件，他同样发了很大脾气，甚至当着王朝阳的面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但是之后又如何呢？事实证明他的火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恰恰相反，能够解决问题的正是像此刻王朝阳那样的冷静和沉着。 想到这里，马守仁努力克制自己心头的怒火，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项目经理，象征性地对着王朝阳点了点头说：“就按照你说的，我先压住火气。听你慢慢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王朝阳了然，扭头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娄新慈。此刻娄新慈已经明白王朝阳的意思，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在得到娄新慈的允许之后，王朝阳这才把刚刚费昂娜和娄新慈交谈的内容陈述出来。 当然了涉及到娄新慈和费昂娜某些个人情况时，王朝阳略去不提。他谈的重点是娄新慈和费昂娜曾经的关系以及和a字形加强结构有关的信息。 马守仁的情绪虽然依然不稳定，但是毕竟是职场老辣的人，他迅速从众多的信息中捕捉到最为重要的一点，他的脸色瞬间惊得煞白，嘴唇都忍不住发抖：“你们......你们的意思是说那a字形加强结构确实有问题？” 说话间马守仁已经腾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王朝阳对安抚了几句，马守仁才重新坐了回去。 “这种加强结构确实有问题。这是毋庸置疑的结论。”王朝阳以笃定的语气说道。 马守仁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仍然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他此行回来的目的本来是询问惹怒费昂娜的真正原因。但听到这个情况之后，他显然已经不太在乎是什么惹怒了费昂娜了，因为无论怎样，这沧河大桥项目是摆在第一位的。 如果a字型加强结构果真有问题，那沧河大桥该怎么办？现在所有工程已经就位，即将进入桥梁合体的阶段，这个时候结构出现问题简直跟天塌下来一样。 此前虽然也听娄新慈说过a字形加强结构存在隐患，但是那个时候马守仁完全不太在乎。因为跟费昂娜那种国际知名的团队相比，娄新慈显得微不足道。但是此刻情况截然不同，娄新慈跟费昂娜曾经有着不同一般的关系。对于这种加强结构的熟悉程度，几乎不会弱于费昂娜，那他的判断，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该怎么办好，该怎么办好呢？”马守仁焦急地砸着拳头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也未必全是坏事。”一直沉默不言的赵立川突然说道。 马主任回头看了一眼赵立川，瞬间明白了赵立川的意思。 现在的情况虽然跟天塌下来相似，但毕竟天还没有塌下来。那些a字形加强结构桥梁虽然存在安全隐患，但毕竟还没有开始安装。如果这个安全隐患没有被发现，而桥梁已经开始安装，那么问题的危险程度，可会成倍的增加。 若往更深一步的考虑，如果桥梁顺利建造完成，那么这些所有带有a字形加强结构的桥梁，就像定时炸弹一般悬在苍河之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桥梁坍塌的重大事故，到那个时候可真就是天塌一样的灾难了。 想到这里，马守仁浑身冒出冷汗来。 而事情考虑到这种地步，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项目经理已经非常清楚他该做些什么了。马守仁满含谢意的目光看了一眼王朝阳一行人，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马守仁马不停地将所有情况如实的向上汇报。此时此刻亟待解决的已经不是去挽留那些所谓的国际专家了，而是该如何控制大局。而这个大局已经严重超出了马守仁区区一个项目经理的能力范围，所以他要向上级汇报，请求得到更大的能力支持。 没过多久，鼎力集团的高层官方就发出消息：因为某些内部原因，决定暂时停止沧河大桥项目的一切活动。活动恢复的日期将会随后公布。 除了红星厂和龙源重工，极少数人知道内情。绝大多数人都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鼎力工程是以官方姿态发布的通知，他们也只能执行。 这样一来，红星厂众人只能暂时返回招待所。 晚饭时娄新慈只是简单吃了几口东西，便一个人返回了房间。 王朝阳等张苗苗吃过晚饭后，约她出去散步。张苗苗的话虽然不多，但却非常聪明，她已经看出娄新慈心事沉沉，所以跟王朝阳出去散步时，便主动问他今天都发生了什么。 两人沿着招待所外的一条幽静的小路慢慢地踱步。听王朝阳讲述完毕后，张苗苗内心无法比拟的惊讶通通表现在了脸上，她瞪圆了秀目，嘴巴忍不住张大：“没想到娄老师还有这样经历！学术上遭到质疑，感情遭到背叛，这对当时的娄老师是多大的打击啊！难怪他决定彻底离开这个行业了。” 王朝阳点了点头道：“时到今日，我也才明白娄老师拒绝真正加入红星的原因。” 张苗苗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她低着头，跟在王朝阳身边慢慢行走。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王朝阳歪头看了女孩一眼，忍不住问：“想什么呢？” 张苗苗抿了抿嘴，脸上的表情有些钦佩：“我有些羡慕娄老师。” 王朝阳笑道：“你是羡慕娄老师那种对待学术的认真态度吧。” 第629章 会面 张苗苗点了点头，但紧跟着又摇了摇头：“不完全是吧。我同样很羡慕娄老师的经历。虽然听起来辛苦一些也很坎坷，但是那些经历，想必也是非常难以忘记的。跟绝大多数人的波澜不惊的一生相比，能有娄老师这样非凡经历的人生才显得多姿多彩，充满魅力。不是吗？” 王朝阳颇感诧异的说道：“你的出发点竟然是这个？” 张苗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啊。这可能跟我自己的经历有关吧，我的人生你也知道，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从小就有爸妈疼着，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也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甚至以前每天上学放学，都有爸妈的陪同。 而毕业后第一份工作离家也不远，领导还是我爸的老朋友，对我很是照顾。说是工作，但其实跟在家里也没什么两样。到了后来我来到了红星厂，然而在这儿同样受到格外的照顾…… 我当然知道这种待遇是难能可贵的，但是与此同时，我也会忍不住，觉得这样的人生有些无聊。我也会时常忍不住去憧憬一些多姿多彩的人生。” 王朝阳伸手揽住了张苗苗的肩膀，笑着打趣道：“想什么多姿多彩的人生啊，以后老老实实嫁给我给我当媳妇儿就是了。” 张苗苗停下脚步，猛地甩开了王朝阳的胳膊，气呼呼反问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只能老老实实给你当媳妇吗？” 张苗苗极少有这种怒意，以至于王朝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那句话显然是随口而出的玩笑，完全没料到张苗苗会有这样的反应。 而张苗苗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失控了，咬咬了咬嘴唇，主动拉住了王朝阳的手，柔声道：“刚刚对不起，我也不是要故意发火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控制不住了。” 王朝阳把张苗苗的两只手都轻柔地握在手心里，笑着说：“没关系。我的话也不妥当。可能是你前段时间工作压力太大了，你完全不要往心里去。以后工作压力大了就尽管往我身上发火。毕竟充当撒气筒也是男朋友的功能之一嘛。” 张苗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朝阳忍不住在她嫩白的脸上捏了捏说：“差点忘了这次把你叫出来还有正事呢，跟我一起去看看娄老师吧。” 张苗苗却疑惑起来：“娄老师现在应该不想见人吧。” 王朝阳拉着张苗苗边走边说：“也未必，我反倒觉得娄老师现在很想见人，尤其是见到咱们两个。” 见王朝阳和张苗苗同时出现，娄新慈愣了一下，但是还是招呼两人进屋坐下。 招待所的房间布局都大体相似，一张简单的床靠着房间的东墙，床一侧是衣柜，另一侧是一桌一椅。房间的西侧呈l型摆放了一长一短两个沙发，中间一张矮几摆放着水壶水杯果盘等物件。矮几上在短沙发一侧，还放着一杯温热的咖啡。 看样子，娄新慈显然没有打算早早休息。王朝阳和张苗苗并排在长沙发上落座。“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们商量呢。”娄新慈用矮几上拿出两个杯子，倒了两杯咖啡递给他们，示意他们边喝一边谈。 “娄老师还真想见我们俩呀。”张苗苗惊讶道，但转而又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吐了吐舌头，忙喝了口咖啡掩饰窘迫。 娄新慈笑着反问说：“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像个小女孩儿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泣谁都不见吗？ 张苗苗红着脸连连摇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娄新慈此刻的表情倒是很坦荡，呵呵笑了一声：“你不用道歉，其实我明白的，我以前经历的那些事虽然令人沮丧，但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不敢说已经从那事情中走出来，但是也不至于大喜大悲。我想找你们，确实跟另外一件事情有关。” 王朝阳开口道：“跟a字形加强结构有关吧。” 娄新慈赞许道：“你果然已经想到这一步了，那就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王朝阳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才说道：“眼下的情况，最紧急的便是沧河大桥项目了。 徐部长和马经理他们虽然在跟费昂娜他们交涉，但是我感觉多半不会有成果。费昂娜他们那群所谓的国际着名团队，一定会把话咬得死死的，认准a字型加强结构没有问题。因为一旦他们亲口承认结构有问题，就等于自毁招牌。这将对名誉和经济带来双重的打击，那种后果一定不是他们愿意接受的。 而即便退一步讲，就算费昂娜和她的团队们承认了a字型加强结构有问题，那么他们能有解决方案吗？我想也未必。 a字型加强结构的安全隐患问题，早在十多年前您就跟费昂娜争论过，直到现在费昂娜仍然在使用这种结构。足见他找不到解决方案，又或者是她根本不愿意去找解决方案。” 说到这里王朝阳顿了一顿，用笃定的语气说道：“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沧河大桥项目进度，而亟待解决的就是现下a字形加强结构的弥补方案。” 听到此分析，娄新慈用深邃的目光看着王朝阳道：“跟我的想法完全一致。抛开所有个人情绪不谈，找到a字型加强结构的弥补方案才是最关键的。而这个正是一个工程师该有的思维方式。” 王朝阳也点了点头：“没错，遇到问题就要去想办法解决问题，这正是工程师该有的思维方式，也是工程师该有的气度。” 一旁的张苗苗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她颇为兴奋地说道：“所以接下来咱们准备去研究那a字型加强结构的弥补方案了？我能做些什么？快告诉我！” 娄新慈端着咖啡杯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神情颇为轻松，看着张苗苗，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你要做的事情可多着呢，或者说咱们三个之中你才是主力呢。” 第630章 僵持 “那还等什么啊？咱们快点开始吧！”张苗苗双眼放光，兴冲冲喊道。 张苗苗跟其他女生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这种对待问题的态度吧。大部分人遇到麻烦事躲还来不及呢，但张苗苗遇到这种事总会显得异常兴奋。足见她对机械学科有多感兴趣。 接下来便由娄新慈作为主导，首先讲解了a字型加强结构的基本情况，这些情况娄新慈原本就非常清楚，再加上之前从鼎力工程方面获得的数据，现在完全还原了a字型加强结构的结构特点。 紧接着娄新慈又简明扼要地点出了这种结构的隐患所在。 当然，虽然是简明扼要的点出，恐怕也只有王朝阳和张苗苗能明白，在场若是有其他人恐怕会听得云里雾里，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这么高的技术水平。 至于要找出弥补隐患的方法，过程说复杂也复杂，但说简单却也十分简单。 这种非常规的桥梁结构，受力情况是非常复杂的。常规的受力分析算法，根本行不通，而解决这种复杂结构的分析，几乎只有一种办法可行，那就是有限元分析。 这也是刚刚娄新慈说张苗苗将是三人中主力的原因之一。 三个人都懂有限元。 但懂归懂，把有限元落实在实际问题上却是另外一回事。因为那庞大的操作程序和计算量，让任何门外汉都会望而止步。娄新慈虽然精通有限元，但是由于年龄的关系，毕竟精力有限，让他去处理数十个变量的作业，那几乎等于要了他的老命。 王朝阳对有限元的了解，更多的处于提纲切领的层面。换句话说，让他“指手画脚”可以，但让他切切实实地去解行列式，那恐怕跟要他的命也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真正能把有限元落实在实际项目中的，眼前只有张苗苗一个人了。她那种对有限元思路的理解程度，以及对庞大行列式的把控能力，放眼全国几乎都是绝无仅有的。 而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做的问题了。 因为这个a字型加强结构，娄新慈失去了爱情也丧失了学业，甚至蹲过监狱，也曾经因此一蹶不振。 可以说这就是娄新慈的一个梦魇。 而此时此刻正是这个噩梦，并且开始向噩梦发起进攻，这让一贯冷漠和淡定的娄老师也忍不住亢奋起来。 只见他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和纸放在矮几上，洋洋洒洒地书写起来。 王朝阳和张苗苗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没有多大功夫，一个多达二三十行的行列式便出现在了纸面上。 接下来娄新慈开始对王朝阳和张苗苗讲解他的构思，对这个行列式进行修改和补充。直到三人全部认可这个解决方向之后，才将进入真正的计算过程。 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但是却是一个天文数字的工作量。 即便拥有后世的计算机，恐怕也需要计算上几个小时。而此刻三人完全依靠大脑和手里的笔，恐怕至少需要几天的时间。 在接下来日子里，沧河大桥项目对于众人来说一直处于一种扑朔迷离的状态中，因为官方发出了一切活动暂停的通知，却没有紧跟着补充何时恢复的消息，这让到场的大多数人都开始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中途暂停。 众多的媒体记者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里隆重的新闻味道，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打探真实情况。但是无论是到场人员的好奇还是媒体记者的打探都没有任何效果，鼎力工程方面把消息封锁的特别严。 对比于绝大多数的局外人，红星厂和龙源重工的个别几位反倒成了能够掌握第一手消息的人，因为无论他们主动也好，被动也罢，都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到这个事件当中。 不日马守仁传来消息，费昂娜和她的专家团队原本计划就此撤离。但是这个举动显然是鼎力工程不能接受的。鼎力工程以徐部长为代表，强行把费昂娜等人留了下来。 但也只仅仅是强留下来而已，因为费昂娜从夺门离去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显得非常愤怒，对外摆出的是一副彻底不打算继续合作的态度，这让徐部长很是为难。 另一方面，马守仁已经将王朝阳和娄新慈他们关于a字型加强结构的潜在隐患问题，如实汇报给了徐永发以及鼎力工程的其他高层，这个消息果然引起了众人的重视。 究根结底，桥梁的质量问题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此刻徐永发带头把费昂娜等人留下来的用意，不仅仅是打算继续跟他们合作，更重要的是想通过那些专家确认所谓的潜在隐患，以及该如何补救。 然而令徐部长等人为难的是费昂娜等人对所谓的潜在隐患矢口否认，他们一口咬定当前的a字形加强结构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从理论角度还是从结构应用层面都没有任何问题，反过来费昂娜还指出这是娄新慈他们的恶意诽谤。 如此一来，局势彻底僵化了。 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地推移。鼎力工程方面的压力与日俱增，他们不仅仅要面对外界的揣测以及费昂娜团队的冷漠，还需要考虑时间问题。 其实任何一个项目做到最后都是时间的问题。 鼎力工程原定计划是在今年入冬之前彻底完成主体桥梁的搭建，因为一旦入冬之后气温下降，温度条件已经不再适合桥梁搭建以及土建工程了。 如果延期，就只能等到第二年的开春。 而这么长时间的工期推迟，鼎力工程绝对不可以接受的。 更糟糕的是，费昂娜等人也非常清楚鼎力工程所面临的局势，所以鼎力工程的方面越是急躁他们就越是不配合。 就这样很快就过去五天时间。娄新慈的计算结果还没有出来。 鼎力工程已经无法继续承受压力，他们被迫跟阜阳那团队化解矛盾，并主动举办了一次面谈会。 第631章 面谈会 面谈会依然在沧河大桥施工现场旁边的临时会议室举行。五六十平的会议室中只简单布置了一张五六米长，两米多宽的长桌。长桌的一侧坐着趾高气昂的费昂娜团队和他们的翻译人员，对面坐着略带忧色的是鼎力工程的众多领导和翻译人员，其中以工程建设部的徐部长为主导。 开会所讨论的议题有两个： 第一个是讨论当前a字型加强结构的潜在风险到底有多少。 第二个讨论议题便是项目后续该如何进行。 其实当鼎力工程主动举办会议并且抛出这两个议题时，他们已经处于下风了。 就第一个议题来说，讨论加强结构的潜在风险。而要知道鼎力工程自己是没有相应的专家团队，所以即便这个讨论会开始也会变成费昂娜团队的一家之言。 换句话说，这是鼎力工程的主动示弱，他们在变相的给费昂娜团队找台阶，那意思就是，即便双方都知道有风险存在，那么只要你们的团队敢说这个风险并不严重，那么我们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听起来有些可笑的论断，实则是鼎力工程必须做出的无奈之举。 因为即便不这样，他们又能怎样呢？毕竟目前他们桥梁建造，桥梁设计技术完全依赖于费昂娜团队，所以在这关键时刻他们除了低头，几乎没有其他选择。 如果说这第一个议题有那么几分“丧权辱国”的意思，那么第二个议题就彻彻底底的属于缴械投降了。 鼎力工程没有自己的专家团队，几乎没有判断风险程度的能力，他们只能彻彻底底地把这个皮球踢还给费昂娜团队。所以，只要费昂娜敢说没有风险，并且可以继续推行，那么这个已经被暂停整整五天的沧河大桥项目，便又可以重新开始。 双方都是明白人，这表面的议题以及背后隐含的文章，又有谁看不出来呢？ 几乎可以说，参加这次讨论会，鼎力工程的众人是以极其卑微的姿态出席的。 然而他们的主动卑微却没有换来相应的尊重。 甫一进办公室，费亚娜就直接拍着桌子，疾声厉色地把鼎力工程的所有人数落一遍。责怪他们随随便便听信外界谣言，甚至肆意诽谤她的名声。费昂娜毫不客气道：“要想讨论这两个议题也可以。但是首先你们所有人必须要向我们道歉！要郑重道歉！当然了，你们的道歉不能是浮于表面的，必须在报纸上公开发表声明才可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恢复我们的名誉！” 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鼎力工程的几位领导仍然没有料到这位外籍女专家的无耻程度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是主动给你找台阶下，你非但不痛痛快快的顺坡下驴，还要倒打一耙。难道真的不要脸的吗？ 当费昂娜的这个要求提出之后，鼎力工程的所有人脸都黑了一层。 马守仁就坐在徐部长的身旁，若是按照往常的脾气，他非得跳起来，抽对方几巴掌不可。但是此时此刻他必须压住自己的脾气，还是那句话，必须要以大局为重，更何况身旁就是自己的领导，还轮不到自己说话。 徐永发黑着脸沉默片刻，开口对费昂娜说：“道歉没问题，毕竟在事发之后，我们鼎力工程方面都或多或少有过不恰当的行为。但是要在报纸上公开发表道歉声明，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费昂娜摆出一副寸步不让的姿态反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徐永发喉咙咽了咽，然后说到：“我们在企业召开会议，表示道歉就可以了吧。而且择时不如撞时，我现在就可以代表鼎力工程的相关人员，向费昂娜女士以及你团队，说一声对不起。” 听到这番话，马守仁以及在场的其他人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 这位徐部长，这位掌控着整个沧河大桥工程建设的大领导，此刻低三下四的跟一个外籍女人道歉。这个场面看得众人都有些心痛。 “徐部长，你既然能够接受当面道歉，为什么不能在报纸上公开发表声明呢？这对你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吧？”费昂娜冷冷一笑的说道。 徐永发面带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费昂娜女士，你要求我们在报纸上公开发表声明，就是要想挽回你们专家团的名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偌大一个企业，同样也要面子啊。你不能只顾自己的面子，就不顾别人的脸面吧。” 费昂娜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笑：“你们的脸面很值钱吗？” 徐永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看他面色涨紫的样子显然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不过徐部长毕竟更想顾全大局，再一次把自己的火气强行压住，颇为耐心地解释说：“这不是面子值不值钱的问题，而是我希望咱们双方能够充分尊重事实。” 费昂娜骄傲地扬了扬眉毛道：“什么事实？无非就是你们毫无根据的恶意揣测！” 徐永发说道：“我说的事实就是那a字形加强结构，确实是存在安全隐患。所有人不够明确的，只是这隐患到底严重与否。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a字形加强结构真的没有安全隐患，那么我们鼎力工程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吧，不要忘了我们是甲方！我们是需要对这沧河大桥的施工质量作担保的。 所以当意识到结构存在潜在风险时，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暂停一切活动，直到把这种风险排除之后再重新开始。所以若从这个事实角度出发，我们鼎力工程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可以苛责的地方，难道不是吗？” 在说这番话时，徐永发的极力压抑心中所有怒火，所表现出来的语气和神情都很耐心，颇有几份苦口婆心哀求的意味 由此足见这位徐部长的隐忍能力有多强。 “啪”的一声，费昂娜的手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太荒谬了，你这种言论简直太荒谬了！所以说到现在，你想表达的就是你们鼎力工程没有错，错全在我们的身上，对吗？” 第632章 面谈会(二) 徐永发用力地握住茶杯，手指关节处微微发白，双手被气得轻轻发抖。但即使是这样，徐永发仍然极力保持平和的态度说道：“我不想说错在谁的身上，我说的只是事实而已。” 费昂娜又是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笑声：“你想讨论事实是吗？那么我觉得徐部长您忽略了一个最为重要的事实。” 徐永发抬头反问：“什么事实？” 费昂娜轻蔑一笑道：“我想说的事实就是，如果没有我和我的团队，你们鼎力工程根本没有能力设计这座大桥。 我知道你们是甲方，但是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没有我，你们什么也不是！” 费昂娜站起身，向前探着身体，瞪圆着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来：“听清楚没有？没有我，你们——什么——也——不是！” 听了这几句话，在场的鼎力工程的领导顿时都火冒三丈，一个个怒目圆瞪。 徐部长沙哑着嗓子道：“费昂娜女士，你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 费昂娜很得意看到众人的神色，悠悠坐回到椅子上，脸上继续带着冷笑道：“说知道我这种自信从哪里来吗？因为我们掌握的技术，我们的技术过硬，所以我们的腰板硬，你们就必须要服从我的意愿。” 旁边的另一位鼎力工程的领导实在忍不住，脱口道：“难道有技术就可以不用遵守职业道德吗？” 费昂娜“腾”地再次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刚刚出声的人：“不要跟我谈职业道德！在没有对等的身份关系之前，职业道德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再次强调公开发表道歉信！这是我的要求，绝不让步！能接受咱们就继续谈，如果不能接受，那我们立马走人。” 徐永发也忍不住站了起来：“你们就这么走了，沧河大桥该怎么办？” 费昂娜微微耸了耸肩膀：“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徐永发一而再再而三的极力隐忍，但是面对此等场景，他终究是忍不住狠狠地一拍桌子低声骂到：“无耻！” 费昂娜脸上得意的笑容没有任何改变，淡淡的说道：“徐部长的这个态度我可以理解为是对我要求的拒绝吗？那么很好，那这个会没有必要继续开下去了。” 说完，费昂娜对团队的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准备要离开会议室。 徐永发的铁拳磨得紧紧的，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但是沧河大桥这个大局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背上，令他心中的怒火无论如何也不敢发泄出来。 眼见着费昂娜等人即将离开，徐永发感觉自己的肝脏都在颤抖，他想象不到，这个闻名全世界的桥梁设计团队怎么会有这么低的职业道德？而与之同时的感慨便，是徐永发非常后悔在沧河大桥项目支出所做出的错误决定。 其实在沧河大桥建造之初，鼎力工程的高层领导们讨论过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这座大桥的设计权交给谁？当时面临的两个选项是，一个是聘请国外专家团队，另一个选项则是由鼎力工程自己组建专家团。 但是由于鼎力工程的技术人员很少拥有这种纯钢结构的桥梁建造经验，若想组建专家团，难度颇大。所以当时各位领导作出决定，优先聘请国外的优秀团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费昂娜的团队才拿下了这沧河大桥的设计权。 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啊。作为这么重大的一个项目，把技术全权委托给外人，这是非常错误的做法。 但眼下该怎么办呢？ 费昂娜等人即将离去，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吗？他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然而沧河大桥这么大摊子该怎么收拾呢？ 徐永发感觉自己喉咙隐隐发腥，忍不住重重咳了起来，而这一咳竟然咳出了几丝血丝儿。 紧跟着徐永发便感觉眼前发黑双脚发飘，然后后面的事情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徐永发的突然晕倒吓坏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同样也包括准备离开的费昂娜团队。鼎力工程方面的人慌乱地把徐永发扶起来，马守仁急吼吼地喊人送他去医院。 但是显然费昂娜的团队众人并没有过多理睬徐部长的突然晕倒，恰恰相反，此刻的费昂娜再次露出无耻的笑容，低声说道：“就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敢跟我叫板，简直是不自量力！” 听到此刻她说出这种话来，鼎力工程的其他人全都愤怒了。尤其是脾气火爆的马守仁，直接一个箭步冲到费昂娜的跟前，手臂高高抬起，看他样子是准备甩她一个大嘴巴。 “你敢！”费昂娜吃了一惊，但仍然仰起头冷冷地看着对方，脸上充满了讥讽。 “老子有什么不敢的？老子就是要抽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娘们儿！”马守仁大声喊道，对于费昂娜这个女人他早就忍到极点了，尤其是刚刚目睹了徐部长的遭遇。 只不过马守仁虽然这样喊叫，但他高高举起的手臂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他清楚地知道，无论双方有怎样的口角之争，那都只是谈判的一部分。但是一旦他动了手，那事态就彻底不同了。现在这个局面。即便是费昂娜他们甩手离开，或许还有挽救的可能。但是马守仁非常清楚，如果这一巴掌真的打下去，那么就彻底没有希望了，而这轰轰烈烈的苍河大桥项目就真的变成烂摊子了。 所以一向脾气冲动的马守仁此刻也犹豫了，那高高举起的手臂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没种的男人就不要在我面前嚣张了。”费昂娜冷笑一声，然后对她的团对摆手道：“咱们走。”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再没有人去阻拦费昂娜等人，只能气愤又无奈地看着费昂娜推开大门就准备往外走。 可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一只手臂，拦住了费昂娜的去路。 “给我让开，如果你不想惹麻烦的！”费昂娜甚至都懒得去看那人的脸直接高声喝道。 第633章 挨打 “如果我不让开呢？”门外之人冷冷地回了一句。 费昂娜这才抬头看，拦住自己去路的人是王朝阳，他的身后站着老熟人娄新慈和一个年轻的女生。 “让开！”虽然已经看清对方的身份，但是费昂娜的态度依然很强硬。 “先别着急走，娄老师有话要对你说。”王朝阳虽然已经放下手臂，但是仍然挡住费昂娜等人的去路上。 这时娄新慈已经上前一步站在费昂娜的面前。 “你想说什么？”费昂娜微微有些心虚地看着娄新慈。 “啪”的一声，惊呆了现场所有的人。 娄新慈什么也没说，扬手一个巴掌打在了费昂娜的脸上。 费昂娜西方女人特有的白色皮肤顿时被打得通红。 费昂娜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捂住火辣辣的脸颊，大声尖叫道：“娄新慈！你怎么敢对我动手？难道你疯了吗？” “我刚刚站在门外，已经把你在里面说的话都听道了。我动手不是因为我们观点的分歧，也不是因为之前糟糕的过往。这一巴掌我是替徐部长打的。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起码的职业道德吗？” 费昂娜继续捂着脸颊，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替别人打抱不平？” “啪”！又是一声脆响。现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娄新慈又迅速甩出一个巴掌，打在费昂娜的另外一侧脸颊上，此刻费昂娜两侧脸颊都变得通红，五个指印清晰可见，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也凌乱了几分。 费昂娜团队的人们似乎已经被惊得僵住了，张大着嘴巴一动不动，甚至忘了前去阻止娄新慈的举动。 费昂娜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目眦尽裂地盯着娄新慈，这个男人疯了吗？竟然敢一而再地对自己动手？ “这第二掌我是替鼎力工程的其他领导打的。方才在会议室里，你大放厥词，鼎力的领导能够忍你到现在说明他们都有很强的大局观，是真正关心沧河大桥项目的人。我敢说，在场的任意一个人早就想动手了，他们跟徐部长一样能够忍住。但是这并不代表我需要忍，所以这第二掌是替他们出气。”娄新慈语气十分沉稳地说完了这段话。 “娄新慈，你是真的疯了吗？我要告你，我一定会把你告上法庭！我总算看透了，多年前那次入狱，根本就没有让你认清现实！而这一次，我一定会再一次亲手把你送入监狱，让你的后半生都在监狱里度过。” 费昂娜用双手捂着脸颊，几近疯狂地大声吼道。她一生骄傲，从没像现在一样这般狼狈，被人连打两个耳光。此刻的费昂娜内心早已接近崩溃，再也顾不得她一贯高贵大方的端庄形象。此刻破口大骂的样子，跟一般泼妇几乎无二。 娄新慈对费昂娜的叫骂声充耳不闻，只见他缓缓地再一次扬起手臂。 这次费昂娜却真的害怕了，匆匆向后退了一步，惊恐地问道：“你还要干什么？” “最后这一掌倒是我自己发自内心想打你。我曾经是瞎了眼，竟然会跟你交往那么长时间。而每次看到你楚楚可怜的装样子，我就忍不住心软。我真是好奇，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 费昂娜双手用力地捂住脸颊，面对此种状态的娄新慈，她反倒变得哑口无言了。 而娄新慈的第三掌，却终究没有落下来。僵持了片刻，他缓缓地放下了手臂，摇了摇头道：“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吧。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也不会有任何瓜葛。这最后一掌打与不打反倒不太重要了。” 当娄新慈说完了话，全场众人却变得沉默起来。 而这种沉默持续了仅仅三秒钟便有人忍不住喝起彩来。当然是鼎力工程的人了。娄新慈替他们把堵在喉咙的话说了出来，目睹了费昂娜之前的言行，几乎所有人都想冲过去动手。所以在看到娄新慈的举动后，别提多解恨了。 费昂娜突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脸颊上面更是火辣辣得疼痛异常。 但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保持沉默，只有反击才能重新赢回话语权。如果就这样沉默下去，那么这两巴掌就真的白挨了。想到这些，费昂娜立刻倔强地抬起头来，准备跟娄新慈继续辩驳。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娄新慈却挥了挥手对她说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做了。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个女人，哪怕多一秒钟。“” 说完娄新慈径直转身离开了。 费昂娜瞬间有种吐血的冲动，这是什么情况？你这个混蛋突然出现给了我两掌，然后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转身就走，还讲不讲道理？ 然而无论费昂娜此刻的目光多么得充满杀气，但是娄新慈却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再也不愿意多看费昂娜哪怕多一秒，就那么转身扬长而去了。 费昂娜浑身颤抖着，用力地攥紧拳头，冲着娄新慈的背影几乎用尽全力地嘶喊道：“我要让你付出代价！我要让你们在场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听到费昂娜放出如此狠话，在场所有人多少还是有一些心颤的，因为费昂娜团队毕竟是国际知名的团队，在他们身后有强大的律师和法务支援。如果她揪住今天的事情不放，那么这件事情很有可能被无限放大，甚至有可能演变成国际纠纷。 那样的话事情可真就大了！鼎力重工的人忍不住暗暗扶额，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娄新慈的举动固然大快人心，但这般不计后果地冲动，岂不是需要鼎力重工来给收拾残局？ “喂，等一等，所有人都冷静一下。费昂娜女士，我劝你也稍微冷静一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朝阳突然开口，他用双臂朝众人晃了晃，示意所有人不要出声，然后又微微提高了音量说，“娄老师虽然离开了，但是我却仍然有有几个事情要谈。” 所有人都静下来看着王朝阳，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还想说什么。 但是费昂娜却依然满腔怒火，转而怒视王朝阳道：“我对你要说的话不感兴趣，你们只要等我的律师函就可以了！” 第634章 转变 王朝阳却微微一笑道：“你不用着急给我们发律师函，我们反倒是准备给你送上一封律师函了。因为那a字形加强结构的设计漏洞已经被我们彻底证明了。” 费昂娜正准备拂袖离去，但当听到王朝阳最后一句话时，整个人又僵在原地。 王朝阳冷冷一笑说道：“看来费昂娜女士还是有所忌惮的。并非是表现的那般无所畏惧啊。” 费昂娜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她见过王朝阳多次，但从未将这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人放在眼里。“少废话，你刚刚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王朝阳微微勾起嘴角：“我的话很简单，那就是a字形加强结构的隐患已经被我们证明出来了。并且我们有充分的信心相信这个证明过程能够得到学术界所有人的认可。” 费昂娜顿时如同遭受电击一般，几乎破音地喊道：“这不可能！” 王朝阳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你很快就能在公开的学术杂志上看到证明的全过程。” 费昂娜闻言茫然失措，直瞪着王朝阳疯子一般地喊道：“你在说谎，这绝对不可能！当年娄提出这个想法时，我和我的导师就已经认真考虑过了。我的导师是学术界的旗帜，就连他都没有成功证明所谓的安全隐患，你们几个无名小辈怎么可能证明？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王朝阳面色一寒，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话中的信息。他立即向前一步逼近费昂娜质问道：“所以当年你和你的导师也认可这种加强结构，确实存在安全隐患。只不过你们仗着这种安全隐患无法通过理论证明，所以就敢如此肆意妄为？” 费昂娜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此时此景说出的话，便如同泼出的水，她也无从辩驳。 费昂娜继续强硬地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既然是无法证明的，那就说明那种猜想是荒谬的。这个逻辑没有任何问题！” 王朝阳摇了摇头：“随你怎么狡辩吧，那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在学术杂志上看到证明的全过程。而与此同时你也会收到一封律师函。我们会控告你，对于a字型加强结构的使用，你在没有完全排除安全隐患的情况下，就应用在实际工程上。而且得知隐患后不知悔改。这种行为对于一个工程师以及他的团队来说，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费昂娜忍不住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却毫无用处，此刻，费昂娜脚上高高的鞋跟，随着大腿的颤抖，在地板上敲出一连串的略显急促的“哒哒”声。 伴随着这种令她懊恼的“哒哒”声，费昂娜感觉自己整个人的血压开始飙升，她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无法从容了，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场景。 跟费昂娜的表现相似，专家团的其他人听完这一番言论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工程师，非常清楚对于一个专家团队来说，在没有彻底排除安全隐患的情况下，就把某种技术应用于实际项目，这的确是不切实际的行为。而如果是因为这种行为被控诉到法庭之上，那么他们的前途就彻底断送了 甚至又何止是前途那么简单？因为这种a字形加强结构，在仓河大桥的项目上并非是首次使用，事实上在美国本土的许多项目中，他们也使用过这种加强结构。 桥梁的安全程度是直接关乎人命的。 如果这种结构被确凿的证实了存在安全隐患，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即便是他们这个世界着名的团队也无法承担那种后果。 在这短短几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曾经气势汹汹的外籍专家们变得萎靡不振起来，他们虽然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彻底底的出卖了他们。 “费昂娜女士，还有各位专家，刚刚你们不是准备要走吗？但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是不打算立刻离开了吧。”王朝阳把所有人的表情转变尽收眼底，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十几分钟前还骄傲如白天鹅的费昂娜，此刻却像一只灰扑扑的丑小鸭一般，低下了曾经倔强高贵的脖颈。她似乎有些认命地闭上眼睛，几秒钟之后继续睁开，而整个人似乎在这几秒钟之内，迅速被一种颓败的气息笼罩了。她神情萎靡，带有一丝祈求地说道：“我想现在就看一看你所谓的证明过程。”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总不能堵在门口看吧。既然你们已经不打算立即离开了，何不重新返回谈判桌呢？这个证明过程比较长，我建议你们坐下来慢慢审查。” 说着这番话时，王朝阳已经拉着张苗苗率先走入会议室的桌子旁，随便扯了两把椅子坐了下来。张苗苗将手中一个灰色的文件袋递打开，取出厚厚的一摞文件放在了桌面上。 而就如同公园水池里得到投食的观赏鲤鱼一般，费昂娜等人看到文件立刻围了上去。看那急不可待的样子，还哪有半点以往趾高气扬的样子。 趁费昂娜众人观看文件的时候，马守仁急匆匆地凑到王朝阳旁边贴耳低声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那加强结构的安全隐患真的已经被你们证实了？” 王朝阳笃定地点了点头。 马守仁的眉头顿时团成了一团，用力地捏着拳头急道：“这可怎么办呀？我们沧河大桥的项目可怎么办呀？” 王朝阳轻轻安抚了一下，没有立刻多解释什么，而是询问了一下徐永发的情况。 马守仁眉头微微舒展了一点：“刚才已经紧急把徐部长送去医务室了，现在医生正在给部长检查身体。不过看情况只是暂时的怒火攻心，应该没有大碍。” 王朝阳轻轻叹了口气：“好好一个部长被人气成这样，也真是够可以的。” 马守仁闻言用力地砸了一下拳头，咬着后槽牙恨声道：“只怪我们自己没有掌握核心技术。所以被人欺负到家门口，受这起子这个窝囊气！” 第635章 施以援手 在王朝阳和马守仁简单对话的同时，费昂娜等人也在极速地浏览着张苗苗送出的文件。这些人毕竟都是专家，浏览文件的速度也是极快的。仅仅用了十多分钟就将文件翻阅完毕，然后再看费昂娜众人一个个全部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目光紧紧锁定在文件最后一页的结论上。 而那个结论非常清晰地显示着这种a字形加强结构，当受到侧向风力时，会存在百分之三十以上的静力超标。 静力超标百分之三十意味着什么？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此时此刻费昂娜众人感觉天已经塌下来了。 目光呆滞地僵持片刻之后，费昂娜等人纷纷沮丧地坐了下去。 费昂娜用力抓着自己的头皮，目光跨过办公桌落在王朝阳的身上，带着颤抖的声音祈求道：“王朝阳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公开发表这个结果？” 王朝阳的眉头微微一凛。 费昂娜颤抖着嗓音道：“因为你这种结果一旦发表，我们这个设计团队将身败名裂。我们的荣誉地位前途，通通都要毁了。” 王朝阳恨得牙根痒痒，猛地一拍桌子：“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考虑的在意的，竟然还只是你们的名誉前途？！” 费昂娜此刻如同苍老了十岁，近乎哀求道：“我知道这个理由很自私，但人不就是自私的吗？所以我请求你了，这个结果千万不要公布。我们愿意支付任何代价，或者你们要多少钱都可以！而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邀请你进入我们的专家团队中，并且我可以保证，不出两年时间，我定会让你成为世界知名的桥梁结构设计专家......” 费昂娜言语越来越语无伦次且不堪入耳，惹得团队其他人也忍不住纷纷侧目。王朝阳打断她的话，突然问道：“说句私情的话，当初你背叛娄老师嫁给了你们的导师，怕也是得到了这种承诺吧？” 费昂娜的脸色耍得一下变了，目光也有点涣散。周围也陷入了一片死寂。费昂娜咬白了嘴唇，对王朝阳的话不知可否的，话语间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我们同样是搞技术的，无非就是为了名利而已。你相信我，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名利双收。” 王朝阳叹了口气，轻轻地摇着头道：“难怪啊。难怪刚才娄老师说，他再也不想见道你，哪怕多一分钟。你这种人我竟然找不到适合形容你的词汇。” 费昂娜又要开口说话，王朝阳轻轻一抬手制止了她，费昂娜便顿时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 这个举动这若是放在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苗苗，现在把你手里的第二个文件袋拿出来吧。”王朝阳扭头对张苗苗轻声说道。 张苗苗从另一个文件袋中取出文件，也放在桌面上。这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的注意。 费昂娜和她的团队成员们如饿虎扑食一般围了上去，同时观看那份文件。 这一看便是整整三十多分钟，而在这三十多分钟的时间里，费昂娜等人的脸上出现难以描述的情绪激烈变化，懊恼，震惊，恐惧，不可思议……这种种情绪在费昂娜等人的脸上轮番上演。 这个场景把马守仁等人看得惊奇不已，他们非常好奇，这第二份文件上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一个个忍不住或翘首以盼，或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王朝阳和张苗苗。 文件看完之后，费昂娜已经彻底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手里紧紧攥着那份文件，以复杂的目光看向王朝阳问：“你为什么要这份文件给我们看？” 王朝阳反问道：“有什么不应该吗？” 费昂娜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液，颤声道：“你应该十分清楚这份文件的内容对我们有多重要！如果你利用这份文件跟我们做交易的话，哪怕你开价上千万，我们也不会还价的，这你应该非常清楚......” 王朝阳不治可否：“能想到这个方面说明你还是很了解现在的局势的。” 费昂娜急切道：“这是当然，这个加强结构已经被我们应用在许多实际项目中了。并且其中绝大多数桥梁项目都不比现在这个项目小。 跟沧河项目相比，那些项目已经早在许多年前已经完成，所以现在结构的隐患，真正可怕之处在于那些已经完成的项目...... 而你们这份文件里，竟然详细的阐述出一种弥补方案，这简直就是我们的救命稻草，如果连这点还看不出来，那么我费昂娜也太徒有虚名了。” 王朝阳冷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复费昂娜的问题，而是稍微顿了顿，自嘲地说道：“你知道吗？如果按照我自己的性格，我肯定会用这份文件狠狠敲你们一笔竹杠。” “那你为什么没有？” “因为我尊重娄老师的建议。” 费昂娜再一次震惊了，僵在原地嘴里轻轻地念叨：“娄新慈，真的是娄新慈吗？即便是到了现在，他还愿意帮我吗？” 此刻费昂娜的心中五味陈杂。这位曾经的爱人，被她狠狠从背后捅了一刀，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差点将他的人生彻底毁掉。但即便到了现在，他真的还能有如此善念？ a字型加强结构的隐患，对费昂娜他们的团队简直是致命的，一旦公布出去必然导致他们身败名裂，甚至免不了有牢狱之灾。 而眼前恰恰有一种弥补方案摆在自己的面前。 而这弥补的不仅仅是a字形加强结构的设计漏洞，简直就是费昂娜等人的命啊。 费昂娜真的有些迷茫了。她百思不得其解，曾经她那般对待的娄新慈，而对方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以德报怨。 费昂娜忍不住忍不住去想，过往的所有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不！这一定是阴谋，这一定是你们的阴谋！”费昂娜突然大吼一声。原本已经暗淡无光的双眼中再次闪出怒气。 “你们演戏的水平很高啊，在这种时刻落井下石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把自己打造成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你们不觉得恶心吗？你们的行为令我感到作呕！”费昂娜吼叫道。 第636章 天才 王朝阳听得一愣，心道这女人又突然发什么疯？ 费昂娜用手指点着那份刚刚对她来说等同救命稻草的文件，厉色道：“我承认，这份文件对我们的确很重要，甚至能够救我们的命。但是你们直到到现在才亮出这份文件，恐怕是蓄谋已久的！” 王朝阳有点跟不上费昂娜的脑回路，听到这话更加疑惑：这个有被害妄想症的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费昂娜眯着眼睛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一脸懵的王朝阳和张苗苗身上，接着说道：“这份文件所阐述的解决方案中，是利用有限元理论，对桥梁结构进行的受力分析。这种分析的计算量是天文数字的，恐怕至少要用掉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份弥补方案你们很早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但是你们偏偏捏在手里当作秘密武器，直到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惨败的时候，你们才拿出这把残忍的匕首，打算在我们的心上狠狠刺上一刀！你们不但要置我们于死地，还要毁掉我们所有的自尊和自信！何其惨无人道！” 说完这一番话费昂娜凛冽的目光盯着王朝阳，冷冷笑了一声说：“你和娄新慈一样歹毒，你们的行为是极其可耻的。所以在我们在我面前不要再自作伟大，你们才是最卑鄙无耻的人！” 看着费昂娜怒火攻心的样子，王朝阳反倒轻轻笑了起来，他并没有着急跟费昂娜辩驳什么，而是就那么神态轻松地坐在原处，一根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费昂娜继续用杀人一样的目光盯着对方，质问道：“被我拆穿了虚伪的面具，已经开始无地自容了吗？” 王朝阳轻轻侧头对张苗苗说：“苗苗，你来给这位费昂娜女士解释一下吧。正好借这个机会，你还可以练练你的英语。” 张苗苗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用略带生涩的英文解释说，这份文件是他们在几天之前才开始准备的。使用的计算方法的确是有限元，计算量也的确是天文数量级的。这些都没错，不过另一个确凿的事实是，他们确实仅仅用了几天就完成了计算，并得出了这份弥补方案。 费昂娜丝毫不新，继续用冷漠的目光盯着张苗苗，毫不客气的说道：“既然你也承认你们用的是有限元分析，计算量庞大无比，但同时你又说在短短几天内就完成了这些计算。说出这种自相矛盾漏洞百出的理由，你就不觉得害羞吗？” 张苗苗并不擅长跟人争辩，所以费昂娜这样毫不客气地斥责，顿时令张苗苗小脸通红，她急忙磕磕绊绊地解释说：“虽然计算量看着十分惊人，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必须消耗很多时间。因为即便是天文级别的计算量，还是可以从中找到许多规矩规律的。经过简化，在几天之内完成计算，确实是有可行的。” 费昂娜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的目光盯着张苗苗，充满了侵略感，看那架势似乎不像是一个即将身败名裂的人，反而如同斥责晚辈一样的语气说道：“你以为在座的只有你一个是专家吗？你也不看看你对面这些人，哪个人的学术成果不高于你？若论有限元理论，我们中的所有人，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比你精通！天文数量级的计算量到底意味什么？我们非常清楚，你着急为娄新慈辩解，也该提前打好草稿吧？！” 张苗苗的脸更加红了，面对这种质疑，她肚子里虽然有一堆理由可以说，但是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去说了。 “咚咚”两声。 王朝阳轻轻敲了敲桌子，算是帮张苗苗解围。然后他平淡地看着对面气势汹汹的费昂娜道：“不是我故意贬低你们。在苗苗面前，你们那些所谓的专家头衔一文不值。” 费昂娜不由瞪大双眼，怒不可遏得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朝阳悠悠笑道：“你们号称是专家，但是坐在你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女士，可是天才。” “天才？” 王朝阳点了点头，然后长舒一口气道：“你刚刚的话其实也没错，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说是这个行业的专家。但是不得不说，专家跟天才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这a字型加强结构的有限元计算，难度极高，计算量庞大繁重，这话没错。所以就在几天之前，我们决定开始寻求弥补方案时，这天文数量级的计算量一度给我们造成困扰，因为我们也知道时间紧迫，如果不能尽快拿出一套解决方案来，那么沧河大桥项目会受到严重影响。 然后苗苗，娄老师，我们三个人就开始研究这天文数量级的计算量。 结果事实证明我和娄老师的水平虽然都不低，但是跟这位张苗苗同学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呀。 她竟然无师自通地想出一套蒙特卡洛算法。” 说完这番话，王朝阳用羡慕和赞许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女孩。张苗苗甜甜一笑，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对面的费昂娜等人将信将疑地看向身旁的张苗苗，用蒙特卡洛算法是什么意思？ 王朝阳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耐心解释道：“蒙特卡洛算法是一种以虚拟随机数处理多维计算的方法，可以有效的减少变量。费昂娜女士，难道你连这个算法也都不知道吗？” 费昂娜立即回击：“这种算法我当然听知道！但那是统计学的算法，跟有限元又有什么关系？” 王朝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当然想不出两者之间的关系，但是对于天才来说，总是能轻易的捅破那张窗户纸。” 说到这里王朝阳忍不住再一次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看张苗苗。多余的话，他没有再去解释。因为他知道，即便去解释，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也未必能听得懂。 蒙特卡洛是摩纳哥的一座国际着名赌城。大约在十七世纪时，西方一位伟大的数学家发明了一种以随机数的方式去解决统计学庞大变量的计算方法。 第637章 会议结束 这种计算方法中使用的随机数其实是伪随机的，但却能有效的降低计算维度和减少变量。从数学家的角度来看，这就跟赌博一样。所以才会将这种理念称作是蒙特卡洛算法。 而令王朝阳有些惭愧的是，作为后世穿越者的他，应该早些想到这层关系才对，因为后世功能庞大的计算机在处理有限元计算时，与蒙特卡洛理论的支持是密不可分的。 当然张苗苗此前并不熟悉蒙特卡洛算法，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去处理多元公差计算时，才会利用这种理论。 但这也正是令王朝阳和娄新慈感到震惊的地方，这个女孩儿竟然无师自通的。悟出这样一番理论，几乎能够跟那些伟大的数学家比肩！ 所以王朝阳才说张苗苗简直就是天才！ 此时，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仍然有一部分人的目光落在那桌面上的文件上，而另外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却都落在张苗苗身上 尤其是费昂娜以及她身后的团队成员，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看起来有些害羞地女孩儿。 他们确实没法在第一时间内搞懂蒙特卡洛算法和有限元分析的关系。但是他们毕竟也是业内人士，隐隐能够感觉到那所谓的天文数量级的计算量，确实有被大幅削减的可能。 这种削减的工作普通人肯定办不到，但是若是放在王朝阳口中的天才手上，那极有可能是一件相对轻松的事情。 而到了现在的地步，费昂娜等人已经基本相信王朝阳他们的话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相信，这份弥补方案并不是早在几个月之前就提前准备好的，而的确是王朝阳他们这几天临时做出来的。 此时此刻费昂娜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丝丝愧疚的感觉。 然而愧疚这种东西似乎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对于眼前的事态来说没有任何帮助。 真正对她有帮助的却是那份被自己刚刚摔在桌面上的文件，此刻的费昂娜，面色十分尴尬，她很想重新去拿起那份文件，但是在众人火辣一样的目光中，她又不好意思做出这样的举动。 王朝阳将费昂娜的神情看得明明白白，主动把桌子上的文件拿起来整理了一下，伸手递了过去：“这份文件本来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费昂娜咬了咬牙，面上红一下白一下，终究还是郑重接过了那份文件。 她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被哽咽住了，而此刻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她想不出任何的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似乎此刻能唯一能做的，便是离开吧。费昂娜抬眼看了看张苗苗，只得低低地道了一声谢，带着众人离开了会议室。 在费昂娜等人离开会议室之后，马守仁早已迫不及待的冲到王朝阳跟前紧紧住着他的胳膊。刚刚所有的经过中，王朝阳和费昂娜等人都在用英文交谈，双方都制止了翻译人员的工作，马守仁只知道那份文件很重要，感觉跟项目有关，但却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朝阳当然不想在这位脾气火爆的马经理面前多卖关子。当即把a字形加强结构的隐患，以及他们已经找出弥补方案的情况讲述一遍。当然了，王朝阳没有介绍太多细节，因为那些和有限元相关的计算过程显然不是马守仁能够理解的，他的介绍的过程尽量简明扼要。 听完王朝阳的话，马守仁眼睛顿时瞪得如同铜铃一样，他兴奋地大叫到：“这话是真的吗？你们真的已经找出了弥补方案？” 王朝阳微微笑了笑说：“功劳不在我，主要在娄老师和张苗苗。” 马守仁兴奋地攥着两个拳头在空中挥舞着，他朝身后其他同事喊道：“你们听到没有？结构的隐患可以解决了，咱们沧河大桥项目有救了！” 众人纷纷欢呼起来，会议室里氛围一时间十分热烈。 甚至有不少情绪激动的直接冲到王朝阳和张苗苗面前，对他们连连称赞。 王朝阳急忙伸手压住了所有人的兴奋，道：“我们先别着急高兴，还是趁早去看一看徐部长的情况吧。” 而这话声音刚落，会议室的大门便再一次被打开，只见在两名护士的搀扶下，徐永发已经站在门外。 其他人急忙起身迎了过去，马守仁更是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面。他殷切地询问徐部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徐永发推开了马守仁企图搀扶的手，瓮声瓮气地说道：“没关系了，刚才只是一时恼怒急火攻心，躺了那么一会子，现在已经在就没事了。心里挂记着项目这边的情况，就赶了过来。先别着急问我，你们赶紧告诉我这边的情况。费昂娜他们的专家团队怎么不见了？” 徐部长环视整个会议室，只见众人都一脸轻松，面带笑意，虽然不知究竟如何，但看此时的氛围，猜想会议结果应该不会太糟糕。 马守仁“嘿嘿”一笑，口中十分不客气得说道：“他们那伙欺世盗名的人早就该滚蛋了！” 徐永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骂道：“这是什么话？他们的人到底去哪了？你小子要时刻谨记要以大局为重。” 马守仁难掩心中的兴奋，继续“嘿嘿”笑了两声，不顾徐永发的反对，强行把这位工程建设部部长拉进了会议室并摁在了座椅上，又端了杯谁给他，道：“徐部长，您就放心吧，该滚蛋的人已经滚蛋了，咱们沧河大桥项目绝对不会受到影响。” 徐永发越听越糊涂。甚至有些生气，因为马守仁这小子说话颠三倒四的，却一直也没把话说在点子上。 马守仁当然了解这位顶头上司的脾气，看他免有急色，忙收敛了笑容，如实汇报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直言红星厂的专家们已经彻底证明了结构的设计漏洞，同时也拿出了弥补方案。尤其重点讲述了费昂娜从最初的嚣张跋扈道到最后狼狈逃窜的重大变化。 第638章 胜利的开始 徐永发虽然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但仍然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惊。他毫不客气地把马守仁推到一旁，把王朝阳和张苗苗叫到跟前，仔仔细细地询问了一番。 在问答过程中，王朝阳和张苗苗极其专业地解释了加强结构的隐患问题以及同时也讲述了那弥补方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永发脸上的惊诧的表情从来就没有消失过，而直到他彻底了解了弥补方案，脸上的表情才慢慢转变成了惊喜。 激动难耐的徐永发两只手同时握住了王朝阳和张苗苗，他以略带颤抖的语气说道：“你们挽救了沧河大桥项目！我代表鼎力工程，谢谢你们！” 当天下午，鼎力工程官方便发出通知，那个被临时暂停的开工仪式，将在两天之后重新举办。 这份官方的通知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此前的开工仪式被临时叫停，所有人都疑心重重，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项目出现重大问题，而如果真的出现重大问题，那么不仅仅是鼎力工程的灾难，也将是所有相关人员的悲剧。 所以说开工仪式会重新举办的消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振奋人心的。 两天之后开工仪式正式举办。那场声势浩大的剪彩仪，也在众多媒体和所有相关单位的目光中进行。 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原本公布的剪彩人员名单中，有一大半以上是费昂娜的设计团队，但是真正来到剪彩仪式的时候，却完全看不到费昂娜等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在多方打听之后，其他人才知道，那些登上剪彩仪式的陌生面孔竟然来自于红星厂。 对于这种场合来说，红星厂显然是名不见经传的。 而没有人知道，这个名不见经传小厂的工作人员是如何取代哪个国际闻名的桥梁设计团队的。这引起了众多媒体的好奇，但无论如何打听都无从探得究竟。 剪彩仪式结束之后，紧跟着便是项目开工的奠基仪式，按照提前规划好的活动流程，在沧河大桥的桥基旁边会树立起一块奠基石碑。 奠基仪式就在这石碑旁边进行，原定扶碑名单是徐永发和费昂娜。 但是真正奠基仪式开始之后，手持铁锹为石碑奠基的却是徐永发和另外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同样也出现在了剪彩仪式上。对于众多媒体来说，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已经不再陌生，他就是红星厂的王朝阳。 当看到这个画面时，所有人都是惊诧不已，能够跟徐部长同时参加奠基仪式，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而那个来自红星厂的王朝阳究竟何德何能能够担得起这份荣耀？甚至不乏有个别腹黑的人会去设想，难道这里面有黑幕？ 但实际情况是，当所有人都亲自目睹了整个奠基仪式之后。他们心中的疑惑又在某种程度上消除了。 因为从王朝阳的身上看不到丝毫的紧张，也看不到任何的诚惶诚恐。仿佛跟徐部长并肩站在一起参加活动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也仿佛周围那些数不清的摄像头以及数千探寻的目光，对他来说，完全不会造成任何的压力。 这是何等的自信。 在剪彩仪式和奠基仪式结束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重新回到了项目本身上。 而毫无疑问，最为博人眼球的便是重型起重机。 这座起重量达到八十五吨的大型机械设备如同一个钢铁巨人一般耸立在桥头。它的主梁臂长超过三十五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工作半径。 在这个主要依靠人力和小型设备的时代，这样一台大型设备毫无疑问是极为壮观的。 作为预定的节目之一，今天的剪彩仪式和奠基仪式结束之后，鼎力工程的工程部将首次使用这台量身打造的重型起重机。 起重机启动之后，巨大的柴油发动机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闷响声，仿佛一头卧在地上蛰伏的巨兽刚刚苏醒一样，在轻轻呼喊着。 此刻分段式桥梁主结构已经拼接完成。并且整齐的排放在重型起重机的一侧。这些分段式的桥梁结构都是由一个个钢结构单元拼接而成的，而每一个钢结构单元都采用了a字型加强结构。 当然了，此刻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已经不是最初的a字型加强结构了。细心的人能够看出，在原来的结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根短小的横梁。不知道事情背景的人，恐怕一定想象不到这一根并不起眼的横梁所起到的关键作用。正是这一根小小的横梁才彻底消除了a字形加强结构的所受侧向风力时的安全隐患。 启动机缓缓地转动着它那庞大的身躯，在主吊臂梁接近钢结构桥梁上方时稳稳停下。钢丝绳卷盘发出一连串的“吱嘎”响声。那硕大的吊钩缓缓垂下来，将分段式桥梁结构勾住，由专门的工作人员进行稳固。随着起重机发动机一阵低鸣声，卷盘开始缓缓收起钢丝绳。 当起升达到预定高度之后，重型起重机再一次开始慢慢的转动着它那庞大的身躯，主吊臂如同一个巨人的手臂一样提起桥梁，缓缓地向它的目的地运送过去。 在横跨的沧河大桥之上，早已经修建完毕的地基工程工人们已经准备好了对接程序。 当被起重机主臂吊起的分段式桥梁被准确无误地运送至目的地后，钢丝绳缓缓放下，早已准备就绪的工人们准确的抓住时机。伴随着桥梁的缓缓下降，他们开始了迅速而准确的定位安装。 此刻，在桥梁安装平台后方的最显眼位置，已经有一名身穿黄色警示服的工人，手持两把红旗，正在有条不紊地打着旗语。 通过旗语的远距离沟通，重型起重机的驾驶员和负责安装定位的工人们达到了一致的步调。 仅仅用了半个小时不到，第一段桥梁结构便被安装完成。 当旗语指挥官的两面红旗同时向上举起，拼一个巨大的v字形，表示安装顺利结束时，全场观摩者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胜利的标志，这意味着首次利用重型起重机和工人协同作业，成功了！ 在这个过程中，围观者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来自于媒体的记者。面对着这具有创造历史意义的一段画面，他们当然毫不吝惜手中的胶片。 不用猜也知道，这沧河大桥的开工仪式一定会成为第二天报纸的头版头条。 其中少数敏锐的记者已经瞅准时机来到了红星厂和龙源重工等人的跟前。 当绝大多数人还在欣赏着那钢铁巨人史无前例的表演时，几名记者已经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王朝阳等人的身上了。 第639章 饕餮盛宴 王朝阳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是一个生面孔，但是刚刚参加完剪彩仪式，并且跟徐部长同时参加了奠基仪式。不可避免的会受到媒体记者的青睐。 众多记者们把一连串的问题抛给王朝阳。而王朝阳对于应付媒体记者非常有经验，用略带风趣的语言，耐心的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 当然虽然是回答问题，但是王朝阳绝不会浪费这种给红星厂红星厂宣传的机会，所以在回答问题的措辞中，王朝阳频频提到红星厂。这自然会引起众多记者的进一步追问，而王朝阳则继续抓住机会介绍红星厂的现状以及未来。 当然了，也有细心记者注意到一个奇特的现象，那就是在那重型起重机的中间位置是一个巨型法兰在法兰的横断面上，以金属石刻的方式写着“燕山钢厂品质卓绝”八个大字。 在被问到这八个字的含义时，王朝阳毫不犹豫地着重介绍了燕山钢厂。 他解释说在做这重型起重机项目过程中，红星厂曾经遇到极大的难题。以至于这个项目险些夭折。但是在关键时刻，燕山钢厂给予了红星厂大力支持。可以说如果没有燕山钢厂在原材料上的大力支持，就没有今天这耸立在桥头的钢铁巨人。 在众多接受采访的人中，王朝阳毫无疑问是最热门的，当然赵立川也不容忽视。 因为赵立川的背后是龙源重工。 当赵立川接受采访时，他从他的角度也讲述了一些这个项目的情况。并且还不失时机地提到了龙源重工掌舵人侯青海。 这似乎已经成为一个习惯，当接受采访时，必然会提到自己的领导。 当所有活动接近尾声之时，疲惫不堪的一群人终于得以返回招待所。为了给这次出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王朝阳和赵立川已经商量好，带着众人一起晚上吃大餐。 饭店已经提前预定好，然而就在众人准备出发时，王守仁突然到访，跟王朝阳和赵立川说，徐部长想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对于今天如此规模的盛典，鼎力工程自然会举办晚宴，这王朝阳他们是知道的。不过那应该是鼎力工程的内部晚宴，没料到徐部长会邀请他们。 不过既然徐部长主动邀请，王朝阳也只能暂时改变计划，让其他人按照计划去饭店吃大餐，王朝阳和赵立川二人则跟着马守仁前往鼎力工程。 让两个人再一次出乎意料的是，马守仁并没有直接带他们去参加鼎力工程的晚宴酒店，而是带他们先来到了徐永发的办公室。 穿着一身白色正装的徐永发正趴在办公桌上看文件。见王朝阳和赵立川到来，他赶紧站起来笑呵呵地招呼两人：“快请坐。” 王朝阳颇感奇怪：“徐部长没有去参加晚宴吗？” 徐永发笑呵呵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很喜欢太热闹的环境。” 王朝阳问：“但您是主角呀，那晚宴相当是项目的庆功宴，您不参加怎么能行？” 徐永发突然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庆不庆功的没有关系，项目能尽早进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太不容易了，如果有时间我宁可安静地在办公室里坐一会儿。”说到这番话时，一向精神矍铄的徐部长神情显得有些疲态。 王朝阳没有多问，因为他非常清楚徐永发的意思，作为一个大型项目的总负责人，他身上的压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如果忙里偷闲，能够自己安静一会儿，的确要比参加那乱糟糟的宴会强上许多。 徐永发亲自给王朝阳和赵立川刀伤两杯热茶，开口道：“今天把二位请过来，其实是有两件事。首先当然是表达感谢了，这个项目，在最关键的时刻，如果没有你们的大力支持，那我现在有可能还躺在病床上呢。”说完无不自嘲地笑了笑。 王朝阳和赵立川连说了几声客气。 徐永发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紧跟着又说出了他的第二个目的。只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文件，放在王朝阳和赵立川面前之后说道：“这第二件事嘛，就是想让看一看这个量，你们有没有信心完成。” 待细看清楚文件上的内容后，王朝阳和赵立川不由面上一紧，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文件上显示的是鼎力工程的工程建设部在未来5年之内的设备投资计划。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重型起重机一项，那数量赫然写着十台。 这意味着鼎力工程还会购入十台相同规模的重型起重机。 只要不是傻子，就该知道徐永发亮出这份文件的意思。王朝阳微微动容，而一旁的赵立川更是已经喘起粗气来。 十台重型起重机意味着什么？抛开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话不提，十台起重型起重机直接就意味着巨额的利润。 此时的红星厂正处在最为关键的转折点上。如果能拿下这十台重型起重机的订单，那么毫无疑问能确保红星这艘小船正式扬帆起航。 上次在跟牛副市长谈话过程中，王朝阳表达了他对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的看法，其中最为关键的观点便是订单问题。而此时鼎立工程两亮出的这份重型起重机的订单计划绝对是不可忽视的。 目睹着对面两人的表情变化，徐永发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二位，我可以现在就做主把重型起重机的单子交给你们，但是我必须要知道，你们有没有能力接住。” 赵立川嘴唇翕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因为他知道徐永发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我们一定能！”跟赵立川的反应恰恰相反，王朝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徐永发静静地看了王朝阳一眼问道：“你就不想听一听我的条件是什么？这十台重型起重机的大餐虽然诱人，但是你们也要衡量一下自己的胃口。” “不需要衡量，我相信我们红星一定吃得下。”王朝阳再次坚定地回到道。 “我很好奇，你的信心从何而来呢？”徐永发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水，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看着王朝阳。赵立川也紧紧盯着他。 第640章 小酌 王朝阳道：“不知道您之前有没有了解过我们红星厂。先不说这十台重型起重机的订单，即便是此前这一台起重机的订单对我们红星厂来说，都是十分庞大，很难消化的。 我们是一个小厂，这次的起重机项目对我们来说是第一个工程机械类项目。所以从刚一开始，我们就抱着一种作倾城之战的想法。 倾城之战意思就是，赢就赢个大的，但如果输那就会满盘皆输。以前我在和老赵，哦，就是赵立川主任，谈起这事时常用到赌徒心态这个词，真是一点也不夸张，我们红星厂借着重型起重机这个项目正式踏入重工产业，的确是一种赌徒行为。” 听到这里徐永发微微皱起眉毛问道：“难道接下来的十台重型起重机，你们仍然打算赌博？” “当然不是！”王朝阳也笑了笑。他起身离开了椅子，给徐永发的茶杯里添上新的茶水，慢慢道：“徐部长您知道吗？其实在我看来，我们接的第一个项目虽然是赌博，但更像是在练兵。这样一个大型项目，我们从接手到完成设计只用了半年时间，这我可以非常自豪地说，算是一个奇迹吧。 我当然承认在对应这个项目时，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借助了龙源重工的硬实力。也拉拢了一个国外行业公司的合。但是即便如此，我仍然十分自豪，这是我们全体红星人创造出来的奇迹。” 王朝阳微微顿了一下，看着徐永发，认真说道：“您刚刚问我信心从何处而来，我的回答便是，信心从我们全体红星人而来。” 徐永发静静地看了王朝阳年轻的面庞，联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对红星厂的所见所闻，心下已经十分熨帖。待想到此次项目能如此顺利，作为红星厂主力的王朝阳，娄新慈和张苗苗等人居功至伟，徐部长已经十分坚定地相信王朝阳的话了。 徐永发忍不住抬起手“啪啪啪”鼓了鼓掌：“就凭你的这些话，还有近期的所有作为，这额外的十台重型起重机我也就放心了。 王朝阳地嘴角微微上扬，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徐部长的信任。” 而就在此刻，一旁的赵立川突然站了起来，呆呆地问道：“你们两位谈完大事，不会把我抛开吧？” 王朝阳和徐部长相视哈哈一笑。王朝阳拍拍赵立川的肩膀道：“怎么可能！没有你们龙源重工，红星厂也完成不了这种壮举。” “那么这额外的起重机的订单，你打算怎么做？”赵立川心下还是有点不放心，又立马追问道。 “就算我想私吞，你们那位侯总恐怕也不会答应吧。”王朝阳笑着说。 赵立川尴尬地笑了笑。王朝阳的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如果说只一台重型起重机的订单，对龙源重工的影响不大，那么十台订单可是已经到了即便是龙源重工也会拼尽全力争夺的地步。第一个项目进展到这个地步，如果到头来吃不到这真正的大订单，那么赵立川回总部也是没法交代的。 王朝阳没想故意让赵立川尴尬，便主动说道：“我知道你们那位侯总的作风，小订单他可以不在意，但是真正的大订单，他一定会亲自上马的。所以这新增的十台订单。我们红星厂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也不可能独吞的。” “但是这新增的订单到底该怎么办？恐怕还得......” 说到这里，赵立川停了下来，因为他真的拿不定主意了。他有些无法揣测侯青海的意思。升米恩，斗米仇，这是人的天性。当利益大到一定程度，任何人都会露出最原始的天性。而这最原始的天性，人和动物恐怕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会拼尽全力维护自身的利益。那么话说回来，面对这新增的重型起重机订单，已经足可以达到让人表现出原始天性的地步。侯青海作为龙源重工辉煌的铸造者，他会有怎样的考虑又会有怎样的决断，这真不是赵立川能够揣测的。 “哎呀你看看，我这抛出十台起重机的订单可不是为惹你们哥俩尴尬。”徐永发也是人精，看到这里已经非常清楚，当即哈哈笑了笑，打破办公室里的尴尬，然后跟着又说：“好了好了，公事只谈到这里，具体细节还需要公司会议研讨。接下来咱们几个也放松一下吧，其他人都去参加庆功宴了，我不喜欢凑那热闹，就劳你们几个陪我，找个地方小酌两杯吧。” 这个提议非常好。王朝阳和赵立川当然赞成，当即他们仨人再加上马守仁，一同出发。 倒也没有特意去找地方，只是一边开车一边在路上搜寻，最后随便找了一家看起来不是很大，也比较干净的饭店。要了几个简单的小菜，四个人便喝起酒来。 这一顿酒喝得非常痛快，一直接近晚上才散局。临近散局时，徐永发却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这位已经喝了七八分醉的老同志，两只胳膊分别搭在王朝阳和赵立川的肩膀上，兴冲冲地说自己家里藏了几件好东西，每次开心时才会拿出来看一看，而今晚这酒喝得非常开心，想邀请他们三人一起去看一看。 王朝阳笑问是什么宝贝，能让徐部长这么喜欢。但徐永发偏偏上来了童趣，故意卖起关子来。 王朝阳心想左右今天也不会动身，又不忍心驳了徐部长的兴致，便答应随他一起去欣赏一下那所谓的好东西。 马守仁是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喝酒的，他开着车载着其他三人前往徐永发的家中。在途中，马守仁忍不住高声说道：“早就听说徐部长家中常有好东西收藏，一直没有机会看，这次可算是沾了二位的光了！” 徐永发的家离喝酒的地方并不远，开车不到半个小时便到达。汽车停在一个破旧的小区大门前。由徐永发带路，众人最终来到一个很简陋的楼栋门前。 王朝阳暗自吃惊，倒是没想到堂堂徐部长的家竟然在这种地方。 徐永发看出王朝阳的意思，便朗声笑了一句说：“那些高档小区我倒是也去看过，但是说真的没兴趣。没有了左邻右舍这些老哥们，就是住在别墅也没意思。” 进入昏暗的楼道上了二楼便来到了徐部长的家。屋内黑漆漆一片，并没有其他人。徐部长打开灯，把众人让进屋里。那是一栋中规中矩的房子，面积只有七八十平的样子，复古的中式装修风格，看上去家具和各种陈设已经有有些年头了。 第641章 赠人字画 进入房间后，徐永发让三人在沙发落座，便一个人走进里屋，不大功夫便抱着一个长长的卷轴，乐悠悠地走了出来。 当徐永发把那长长的卷轴打开之后，其他人终于清楚这位徐部长口中的宝贝东西到底是何物了。 竟然是一副山水字画。 这是一幅中国传统的山水画。远山近水，青山薄雾，近处一艘小舟，岸上三两间茅屋，屋舍四周落叶纷纷。浓淡相宜的笔墨舒展在略略泛黄的画卷上，看上去倒是意境悠远，而在留白之处又提了一首行楷小诗。 王朝阳一直对山水字画非常感兴趣，在穿越之前，他称得上是骨灰级的山水字画收藏家。所以当徐部长刚刚打开卷轴的那一刻，他便立刻来了兴趣，越看越觉得心里喜欢。只不过端详了好半天，从风格到笔触，从意境到画纸，始终认不出这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 最后还是听徐永发亲自揭晓才知道这是一位民国时期的山水画大师。传世的作品并不多，并且作品风格也各不相同，像这种传统韵味十足的山水作品更是少见。 赵立川和马守仁虽然也是啧啧称奇，不过欣赏了一会儿便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恰恰相反，王朝阳却一直站在作品面前仔细端详。 徐永发原本只是借着酒劲儿耍宝，却没有料到王朝阳真的摆出一副细细研究的样子，便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这个小同志似乎能看出一些门道来，那好那好，你给我说来听听。” 王朝阳倒也不客气，当即把心中所想简单说了出来，针对这幅作品的布局和取意都做了描述，这倒不是王朝阳故意卖弄，而是想什么说什么。 “意境是山水画的灵魂所在，这幅画远山近水，远有虚空美景，近有实感真情。颇有‘片纸而有秋水天长致死’高意境。” “再看笔触，远峰时有苍劲时有和缓，不同与其他画里统一风格。刚刚观看时觉得十分新奇，然而作者笔法老道，细看之下竟然不觉得突兀，反而显得韵味十足。” 以前王朝阳欣赏过的字画作品，没有千福也有百福，在工作之余的最大爱好便是以发烧友的身份去研究字画，所以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倒也能切中肯綮，讲出要义。 徐永发听完王朝阳的这般见解，兴奋地直拍大腿，他叹道：“没有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真知灼见。” 王朝阳十分谦虚地摆摆手直道浅薄见识，承蒙抬举。但徐永发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只见他突然把卷轴小心翼翼地卷起来，郑重地递到王朝阳面前，眼神诚恳道：“其实这次沧河大桥项目，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一直想感谢你，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既然你对山水画颇有见地，那么想必你也会喜欢这类作品，那我就宝剑赠英雄，把这部作品送给你了。” 听着这话，一旁的赵立川和马守仁均是大惊不已。这两位虽然不太懂山水字画，但能够看出徐永发有多爱惜这幅作品，不然也不能大半夜的借着酒劲儿，拉这么多人来欣赏。然而欣赏也就罢了，现在他却突然要提出把这幅作品送给王朝阳，着实令人吃惊。 王朝阳也心中一震，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徐部长如此珍爱的作品，我怎么好意思占为己有啊。再说沧河大桥项目的事情，都是我们分内之事。不必挂在心上。” 见王朝阳拒绝，徐永发不禁板起脸来，严肃地说道：“长者赠不可辞。按照年龄来说，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了。我送件礼物给你，你可不许推辞哟。” 王朝阳眼馋地盯着徐部长手里的卷轴，心下飞快地思量了许久，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忙说：“徐部长我知道我不该推辞，只不过这幅作品实在是太贵重了。我肯定不敢接受。况且我觉得山水字画这种东西，重点在于欣赏，不见得非要据为己有。作品放在您手上，我想要观赏的时候随时来找您就是了，除非是您以后不希望我经常来打扰。” 听了这话，徐永发脸色也没办法继续板下去了，只得摇着头笑了笑：“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你以后要是想看就随时来找我。谈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 王朝阳道一声谢谢，但讲真的心底还是有些痒痒的。 徐永发一边小心翼翼地放好画轴，一边说道：“不过你刚刚说的一句话，我觉得不是很对。山水字画这种东西，它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欣赏而已，我觉得占有也很重要。不知道你对这类作品是什么感情，但是若是让我看到这些喜欢的东西，那我必须要挖空心思，拿到手里才踏实。” 说到这里，徐永发哈哈笑了一声，又说：“而且若是我真心喜欢的东西，一旦被我攥在手里，那么别人可是想看都看不到的，不然你可以问问马守仁他们，跟了我这么多年，以前可曾看过这幅作品？” 马守仁立刻应和道：“的确如此，我们徐部长喜欢山水字画，在鼎力是出了名的。但是旁人还真没看过他珍藏的那些宝贝，像我今天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呢。” 王朝阳点了点头，其实刚刚徐永发的那一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对于山水字画这类东西，王朝阳的兴趣也不仅仅是欣赏而已，若是遇到喜欢的，他也很想占有，就比如此刻徐永发手中的那幅作品，他其实也很想带回去，所以刚刚为了拒绝徐永发的盛情，他说了一些十分违心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现下却真的有些心痒了。 徐永发一眼便看出了王朝阳的心思，主动笑了笑说：“山水画这方面我倒是认识不少老家伙，以后有机会我介绍给你们认识。他们手里可是有不少的好宝贝呢，” 听到这里王朝阳不禁喜上眉梢道：“要是有这样机会，倒是很乐意结识一些这方面的前辈。” 第642章 准备阶段 隔天上午，王朝阳等人启程返回南阳市。 回到南阳市之后，娄新慈几乎是第一时间辞掉了本职工作，正式加入了红星厂办事处。 这次沧河大桥项目对娄新慈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机缘巧合地再次遇到故人，而且正面交锋，终于有机会让他解除了十多年的心魔。 由此一来，王朝阳悬在喉咙的心脏终于能落回肚子里了。 此前考虑办事处的人员架构，娄新慈都是不可或缺的一位，但是由于娄新慈摇摆不定的态度，让王朝阳一直忧心忡忡。 红星进军重工领域已经成了不可逆转的事实，那么办事处就必须提前做出相应的部署。机械液压和电气这三大类都是不可或缺的。如今娄新慈正式加入红星厂，那么机械这一版块王朝阳就彻底放心了。 当然了，对于娄新慈的正式加入，开心的不仅仅是王朝阳一个。办事处其他人也非常兴奋，连连欢呼好久。 红星厂办事处，以年轻人为主。在处理业务过程中总是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问题，就需要经验十分丰富的专业人员给予指导。王朝阳做出的设想是专家组制度，也就是组建一支专家队，当这些年轻人工作中遇到难题时，可以向专家组成员进行求助。 如果要问他们最喜欢向哪位专家求助时，绝大多数年轻人的答案毋庸置疑，都是娄老师。 娄新慈属于那种表面上看起来冷漠，但是心肠很热的人。并且因为有长期从教的经历，遇到任何人提出的问题时，他总会秉持着一种耐心教导，精益求精的态度。 而杨伦才却跟娄新慈的的情况恰恰相反。 这位跟娄新慈年龄相仿的老师，平时总喜欢眉目含笑，面带和蔼的样子，但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实际上他的脾气是非常火爆的，属于那种严厉家长作风的人，经常会看到他在办公室里批评年轻人颐指气使的样子。 除了以上两位，专家组成员还包括王朝阳和张苗苗。不过王朝阳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张苗苗则是每天都处在一种极度忙碌的状态中，其他人想咨询倒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回到南阳办事处之后的第三天，王朝阳终于抽出时间，回到厂区跟老爹见面。 见面后免谈父子之情，只谈了工作中两方面内容，第一方面王朝阳向老爹详细介绍了重型起重机的项目现状以及在亲自参加沧河大桥奠基仪式的细节。 第二方面重点讲了徐永发透露出的即将增加的十台重型起重机订单的事情。 果然不出王朝阳所料，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热血豪情的王嵩眼圈逐渐红了。 在儿子面前红眼圈，这对王嵩来说是极其罕见的。 他急忙把头扭到一旁，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有些情绪是无法控制的。 “你个臭小子，这么长时间不见，刚见面你就把你老子给整这么一大出！”王嵩用巨大的巴掌抹了一下眼睛，板着脸骂了起来。 “爹，想哭你就哭呗，这儿又没有别人。当着我的面，不丢人不丢人！”王朝阳呲牙一笑。 “哼，就是因为当着你小子的面，我才不能随便流猫尿！”王嵩“哼”了一声，闭上眼睛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了好一会儿，才平稳了情绪。 而在整个过程中，王朝阳默默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老爹几乎半白的头发，心中颇有感触。 若要说对红星厂的感情。这个父亲是自己的十倍。从最初的一个羸弱不堪的小工厂，一路摸爬摸爬滚打坚持到现在，这种韧劲儿，恐怕除了眼前这个坚韧的老爹，别人都做不到。中间有过多少的艰辛、痛苦甚至绝望，也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而现在红星厂不仅已经做强做大，而且已经正式驶入它的航线。恰如一艘冲出浅滩的小船，摆在面前的将是宽广的海洋。 几十年奋斗拼搏终见希望，此情此景，哪怕铁水浇筑的汉子也难控制情绪。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注定是属于红星厂的高光时刻。 鼎力工程的追加十台重型起重机的订单，顺利地下派给了红星厂和龙源重工，管理方式与第一台一模一样。 已经有了一台的制造经验，追加的订单没有任何技术难度。在产品设计，原材料筹备，制造生产以及安装调试等各个环节中，都将不存在任何问题。唯一要考虑的便是红星厂的加工能力。因为由一台变成十台，工作量几乎变成原来的十倍。这对红星厂的管理能力以及资金筹备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但是同样的道理，利润也是翻倍地增加。 王嵩和龚会计亲自做过预估，这十台设备如果能在年底之前完成，那么红星厂的净利润将达到五十万以上。 不要小瞧这五十万，要知道此前红星厂的年产值也就是在五六十万左右，而现在这五十万可是净利润。 王嵩忽然心胸舒畅，走起路来都觉得脚底生风。顿时觉得自己年轻了十来岁，还能带着红星厂的老老少少们再拼搏个三十年。 为了提前做好准备，王嵩已经先声夺人地开始了，增加工人数量，尤其是对焊工的需求量大幅增加。 此外还额外购买了三台自动化焊机。因为王嵩考虑到在整个生产流程中焊接已经成了红星厂的短板。 这一系列的筹备工作，都是要花钱的。而其中花钱的大项仍然是原材料的购入。 巨额的利润真正实现之前，红星厂面临的财务压力分外严峻的。 不过就在红星厂感到财务压力的时候，镇级政府的领导主动联系上王嵩表示将予大力支持。这所谓的大力支持毫无疑问是资金上的支持。 之所以能够这么迅速地得到政府的帮扶，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红星厂近期的强势表现必然引起了广泛的关注，红星厂的名字更是南阳晨报头版头条的常客，而南阳市的发展方向已经隐隐浮出水面。红星厂这种极具切合的发展方向，完美地迎合了政府把控的经济大方向。当然会得到大力支持。 这种支持的力度是极其强大的，这让红星厂的财务压力还未来得及另自己头疼就瞬间消失了。 第643章 名单 在随后的一个月里，南阳市又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主管经济发展的牛副市长高调召开了发布会，地点就选在他的办公室。参加会议的人包括了政府相关领导，行业内的大人物以及众多媒体记者。 牛副市长把他办公室里的沙盘展现在众人面前，并以高调和慷慨激昂的情绪，讲解了他对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的规划和构想。 虽然在此前许多人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明里暗里了解过这方面的消息，但这是第一次官方正式发布消息，毫无疑问引起了行业内的轰动。 在牛副市长高调宣布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的宏伟构思之后，便迅速展开了具体工作，各种政策连续出台，各种策略不断宣讲，而最为重要的便是那被规划在重工产业基地的地皮上开始了土建工程。 如果说红星厂是一艘刚刚驶出浅滩的小船，那么南阳市的举措便是一阵巨浪，它推着包括红星厂在内的众多相关企业在朝着远海方向行驶。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中牛副市长成了曝光度最高的名字。 众多机械行业的企业也纷纷意识到机会的到来，摩拳擦脚准备大展身手。 格局变了，战场变了，原来死气沉沉的南阳市机械行业必然会迎来崭新的风貌。 同月里发生的第两件大事却是由长海农机所引领的。 当初轰轰烈烈的农用拖拉机项目，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酝酿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关注度极高的国庆献礼。 当时长海农机所制定的目标便是利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完成新一代农用拖拉机的样机制作。目标时间定为国庆节之前，所以称之为国庆献礼。 在这个时代，大力发展农业仍然是国家的根本方针，长海农机的这一举动完美地契合国家方针，必然会得到各界的关注，这也是长海农机能够在重工产业基地铺天盖地的新闻中，博的一席之地的原因。 当长海农机的厂长胡庆斌接受记者采访时，被问到长海农机的未来发展方向。胡庆斌以极为笃定的口气说，会给牛市长捧场，参与重工产业基地。 这一发言，令所有人震惊。 但仔细想来却也理所应当，作为南阳市老牌巨头之一的长海农机，在农用机械方面一直处于绝对的领先地位，这一次完美地形成国庆献礼的壮举，便能够说明一切。 可以说，如今的长海农机已经牢牢地把农用机械的优势攥在手里。但是显然长海农机并不会就此甘心，在轰轰烈烈的重工产业基地大趋势面前，长海农机自然会明智地选择进军重工行业。 如果能在重工行业中也占得一席地位，那么必然与农用机械形成两台强有力的发动机，推动着长海农机向前发展。 若是对比农用机械和重工机械，两者虽然不同但却也拥有许多相通之处，所以长海农机决定进军重工行业，是有先天优势的。 牛副市长早已公开放出言论，会在年底之前拟定一批准入驻重工产业基地的产业。 这种只放烟雾弹却没有给实锤消息的举动，一般来说并不是实干类领导的风格，但是这一次牛副市长却一改常态放出了这样一个烟雾弹，毫无疑问引起了南阳市机械行业的广泛预测。 人们开始纷纷猜测，哪些企业的名字能够出现在首批入驻产业基地的大名单中。 龙源重工，毫无疑问会占据榜单中的一个名额。 作为南阳市，甚至全省范围内的行业巨头，其在工程机械方面的优势是巨大的。 长海农机，同样也会占据一个名额。 这个在农用机械方面已经独占鳌头的老牌企业，既然已经明确表态，那么这最新规划的产业基地里就必然有它的位置。 除此之外，还有哪些企业可以入驻产业基地？ 红星厂成为最大的热门！ 如果说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是老牌巨头的话，那么红星厂便是后起之秀。 这位后起之秀的强势表现，已经足够博得众多人的眼球，所以它才会成为产业基地名单中的热门话题。 但是要说红星厂一定能够入住产业基地，那也是存在争议的。因为无论其近期的表现有多强势，但若跟底蕴雄厚的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相比，毕竟还存在较大的差距。 红星厂虽然以惊人的效率完成了鼎力工程的十台重型起重机订单，并且数十万的纯利润，但是若干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相比，也最多只能算个零头。 但是无论如何，红星厂都已经成为入驻动工产业基地的热门选项，这是毋庸置疑的。 除了以上三家之外，便没有定数。 所有的猜测都是非官方的消息，牛副市长也没有给出明确选择标准，这让所有的猜测变得捕风捉影。 到了十一月中旬，牛副市长组织全市经济工作指导会议。 在会议上他正式公布首批入住产业基地的大名单。 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都赫然在列。 紧跟着的便是红星厂。 除此之外还有两家偏向原材料生产方面的企业。 就这样，五个企业成为首批入驻重工产业基地的幸运儿。 宣布完五个企业之后，牛副市长紧跟着宣布了一系列的扶持方针和优惠政策。 如果说，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是重工行业的发展摇篮，那么这一系列的扶持方针和优惠政策才是能让企业能够快速适应和生长的水和阳光。 在正式的会议结束之后，牛副市长又单独抽出时间跟五个企业的代表单独谈话。 大会之后还有小会，这也体现出牛副市长的高明的手腕。 王朝阳被安排在第三个见面，他站在牛副市长的办公室门前，等了一会儿看到胡庆斌从里面出来。 从这位长海农机厂长的脸上，王朝阳看到的不仅仅是喜悦，还有一些忧虑。 两人的私交虽然不错，但这个场合并不适合多说话，对视一眼之后胡庆斌便离开，而王朝阳推门进了副市长的办公室。 第644章 新的危机 见王朝阳进来，牛副市长掐灭了刚刚点着的香烟，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王朝阳落座之后，牛副市长端着自己的水杯走了过来，也没有刻意注重仪表，咕嘟咕嘟地喝下两大口才开口道：“这一天说的话太多，嗓子都干了。你先坐下歇一会儿，我正好润润嗓子。” 王朝阳却发现牛副市长此刻的举动显然并不是仅仅润嗓子而已，此时的牛副市长一边喝着水，一边走到窗前，目光看向远方，脸上带着些许的忧虑，这种表情王朝阳刚刚从胡庆斌的脸上也见到过。 王朝阳思虑了一下，没有主动开口，继续坐在原处等待。 “听说你们红星厂最近又吃下一个大订单，现在应该也算是富得流油了吧。”冷不丁的牛副市长突然带着揶揄的口气说道。 王朝阳先是一愣，旋即着笑了笑：“确实又做了一个大订单，也赚了一些小钱。但若是说富的流油，被外人听到恐怕会被笑掉大牙的。我们赚的那点钱，跟其他老牌巨头比起来，可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要说长海农机或者龙源重工赚了四五十万的纯利润，那恐怕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们红星厂的体量远远小于前面那两位。四五十万的纯利润怕是比你们往年的总产值都高了吧？”牛副市长看着王朝阳似笑非笑地问道。 “牛副市长的眼神看得我有些心虚啊！您这么大一领导不会是在打我们那点小钱儿的主意吧？”王朝阳故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反问。 牛副市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一杯水已经被他喝光，转身踱到桌边又重新倒了一杯。这次他把杯放在茶几上，坐在王朝阳的对面，正色道：“先不提钱的事，我倒是想听一听你们红星厂是怎么完成这以小博大的壮举的。” 王朝阳心中有些疑惑，这次会面的目的本来是听牛副市长指示工作的，但见面之后。却被丝毫不谈汇报工作的事情，这着实让王朝阳想不通。不过牛副市长既然已经发问，他便简明扼要地讲述了红星厂在鼎力工程参加整机试车时的经历。 听过王朝阳的讲述，牛副市长饶有深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倾城之战打得漂亮，而紧跟着的攻坚战也很精彩。我主持经济工作也有些年头了，曾经分析过不少企业崛起的案例。红星厂的崛起模式算得上是一个经典了。” “经典案例？”王朝阳有些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不是所有企业都能做大的。事实上，我所关注的绝大多数企业中，有超过八成以上都处在苦苦经营的状态中。 若想从苦苦经营的状态中摆脱，到做强做大，必不可少的一个经历便是惊险一跳。” 说到这里，牛副市长微微笑了笑：“这所谓的惊险一跳，与你口中的倾城之战有异曲同工之妙。若是成功便能形成了华丽的蜕变，若是失败恐怕就会万劫不复喽。” 王朝阳知道牛副市长总结的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幸好我们红星厂属于幸运的一个。” 牛副市长的脸色突然一沉，以颇为沉重的声音问道：“那么你觉得南阳重工产业基地会不会也成为幸运的一个呢？” 听到这个问题，王朝阳心中剧烈一震，没有回答，而是以疑惑的目光看着牛副市长。 他为什么会把红星厂惊险一跳的话题转移到南阳重工产业基地上呢？ 看着王朝阳疑惑且震惊的表情，牛副市长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王朝阳放轻松。 然后他向后重重地靠在了沙发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应该见到胡庆斌了吧？我知道你俩是老熟人了，就没有什么交流吗？” 王朝阳摇了摇头。 牛副市长继续道：“就算没有交流，你应该也注意到他有些失落吧。为什么会失落呢？因为刚刚我跟他说了一个情况。” 王朝阳不由地挺直了脊背，他知道牛副市长将要说到重点了。 牛副市长接着说：“重工产业基地的构想，我向省里领导汇报时得到的反馈是肯定的。但是与此同时省里领导也给我表明了态度，允许但并不支持。” 这话听起来很别扭，其实却值得深思。太多的话我不想给你分析，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重工产业基地能不能干起来要全凭咱们自己了。” 王朝阳听罢坐如针毡，身体微微向前靠了靠急切地问道：“也就是说，从省里角度不会再给咱们任何倾向性的政策了？” 牛副市长点了点头：“不单是倾向性的政策，就连订单也不会给咱们派发。” 王朝阳一向沉稳，但是乍听此话也不由得心下一凉。 不过很快，王朝阳便又镇定了下来。 在此之前，牛副市长已经把这个事实跟其他企业代表谈过，毫无特例，所有企业代表听到这个事实时都会十分震惊和忧虑。 但是像王朝阳这样很快便沉静下来的倒是头一个。牛副市长不由得打量了一下王朝阳，叹道：“你倒是比我还沉稳。我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足足上了三天火。” 王朝阳微微苦笑一下：“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们红星厂也只是一个小厂，我就算上火也于事无补啊。” 牛副市长瞪起眼睛：“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到底在想什么？痛快说给我听。” 王朝阳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还能想什么，无非是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罢了。现阶段虽然在国家大政策方面是鼓励改革开放，鼓励解放思想。但是具体能够落实在地方的政策却没有多少。毕竟像深圳那样的城市，在全国范围看来也只有一个而已。 改革开放和解放思想，对于当下的国家也是新人上轿头一遭，所有人都没有经验，绝大多数人还都处于摇摆不定和观望阶段。 所以这必然会出现一个局面，像那些实干派的领导，比如牛副市长您便会积极而主动的采取措施，但是与此同时也不可避免会出现一些保守派的领导，他们更倾向于驻足观望和判断形式。 而咱们省里的领导们，正是既有保守派又有行动派，所以才会形成现在这种微妙的局势吧。允许却不鼓励。换一句话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645章 饭局 牛副市长用深邃的目光看着王朝阳，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小子眼睛毒，总能看清现实。” 王朝阳淡淡地笑了笑：“不是我眼睛毒，这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牛副市长轻咳一声：“这个比拟......也罢，政策上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过多探讨了。咱们还是回到南阳市的重工产业基地上来。 其实我认为没有上级的扶持政策，这还不算是太大的事。最关键的是没有上级派发下来的订单，这才是最要命的。我分别跟你们几个厂代表单独谈话的目的也在于此。 你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虽然你们成了首批入驻重工产业基地的企业，但是这并不等于就可以坐在炕头上数钱了。能不能活下去，怎么活下去，仍然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咱们这个重工产业基地能不能存活下去也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王朝阳非常理解牛副市长身上的压力，而此刻他说出这番话，明显是在跟自己要一个态度。 王朝阳此刻毫不犹豫地郑重点头道：“我非常理解现在的状态，而且一定会尽力给重工产业基地贡献一份力量的。”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牛副市长的秘书探进半个身子来说下一位企业领导已经在门外等候很久了。 牛副市长这才意识到跟王朝阳谈话的时间太长了。原本计划是在大会结束之后，再跟每个企业代表简单聊上十多分钟，但是跟王朝阳这一聊，竟然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说来也奇怪，牛副市长跟王朝阳谈话，总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不过当然也不能让下一个人等时间太长，于是牛副市长便让王朝阳先行离开，并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王朝阳明白这个饭局是一定不能推辞的，于是约好了具体时间和地点，离开了副市长办公室。 到了晚上，王朝阳提前十五分钟抵达约定地点定，点好了酒菜，因为这不是第一次跟牛副市长吃饭，所以知道牛副市长的口味。 牛副市长一向很守时，但这一次约定时间过了足足半个小时，也没见牛副市长露面。就在王朝阳准备用饭店里的电话去询问情况时，牛副市长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 牛副市长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带着迎上来的王朝阳进了包间。还不知道牛副市长为什么会迟到，但是看他脸上轻松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坏事。 落座后牛副市长解释了他迟到的原因，原来今天工作工作结束之前，他才突然想起约了报社记者接受采访。若是往常这种事情也就推了，但是今天是重工产业基地非常重要的日子，他必须以总导演的身份给媒体清晰而准确地传达一些信息，所以他才耽搁半个小时。 解释完这个原因，牛副市长呲牙笑了笑说：“你应该也知道，有时候媒体的力量也是很大的。” 王朝阳却没有笑，而是微微皱着眉问道：“您就不害怕吗？” 牛副市长先是惊诧地微微一震，旋即明白过来，冷笑了一声说：“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可怕的？” 王朝阳却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有的时候积重难返才最可怕吧。” 牛副市长毫不在意：“你们红星厂能完成那惊险一跳，不也是凭得这股劲儿吗？到底是木已成舟，还是积重难返，现在判断还为时过早呢。” 面对如此豪迈的牛副市长，王朝阳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便直言道：“牛副市长，您是一位难得的实干派领导。能遇到您这样的领导是我们红星厂的幸运，也是南阳市重工产业的幸运。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希望您懂得保护自己。” 牛副市长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朝阳，端起酒杯说道：“咱俩的年龄相差大概有二十多岁吧，但是说来奇怪，每次跟你谈话，我的心情都会格外舒坦。来，先喝酒！” 王朝阳却伸手摁住了他的酒杯“”牛副市长我知道你喜欢喝酒，不过今天这顿饭，我觉得咱俩还是别喝酒，改喝茶吧。” 说完这话，也不等牛副市长同意，王朝阳便喊来了服务员让她把酒撤下去，换上一壶好茶来。 牛副市长颇为无奈，端起茶杯闷了一口茶，紧跟着便吐了出来，皱着眉头道：“这苦不拉叽的东西，有什么可喝的。” “半世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今天咱俩吃饭主要是谈事。喝茶能够让头脑冷静，所以我建议还是喝茶吧。”王朝阳坚持道。 牛副市长一向风格硬朗，他想喝酒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劝住他的，不过这次他忍了一会儿，终于把火气压了下去，妥协道：“那好吧，这私下里吃饭本就不是工作上的关系。既然是朋友，那我就听你的劝了。更何况说起来我对你还有几分歉意呢。” 王朝阳笑着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茶：“您是说重工产业基地的事啊？” 牛副市长点了点头：“没错，说一句私下里的话，这个重工产业基地的构思，你有很大功劳，所以我应该给你们红星厂额外的优待才对。不过这现实不允许啊。这南阳市的重工产业基地看起来很热闹，其实要真正做下来还是很有难度的，我自己的口袋里也不阔绰，所以也就没有办法给你们太多的优惠了。” 王朝阳听罢摇了摇头道：“您要是说这话，那就太见外了。” 牛副市长眉眼一垂，叹了口气道：“你先别着急表态，我还有没有说完呢。正是由于局势严峻，我不但没法给你们红星厂足够的优惠政策，还不得不给你们增加一些竞争对手。这首批入驻产业基地的大名单中，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将是都是你们的竞争对手。你可要提前做好准备啊。” 王朝阳听闻这番交心的话，倍感轻松地笑道：“副市长，如果是因为这个，那您就更不用道歉了。” 牛副市长略带奇怪的看着王朝阳说：“怎么难道你觉得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不足以给你造成竞争压力吗？” 王朝阳坚定道：“他们一定会给我造成竞争压力的。但是对于竞争，我一向是不排斥的。” 牛副市长摇摇头：“净说一些虚话套话，在我面前就不能玩点真的？” 王朝阳双手举了起来玩笑着说：“牛副市长，我发誓我说的是实话。其实我心里觉得有竞争是件好事。 第646章 三足鼎立 牛副市长放下手里的茶杯，低声道：“就算你觉得竞争是好事，那么如果有人要跟你分手里的蛋糕呢？” 王朝阳微微一惊，反问道：“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牛副市长说道：“如今的重工产业基地虽然名声很响亮，但你我都知道实力还是很弱的，就算将来有了起色，那也一定会出现僧多粥少的局面。而我刚刚也说了，现在的重工产业基地主导，一定是像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那样的老牌企业。所以这一块蛋糕要分成好几块，你们红星厂未必能够第一个吃到嘴里啊。” 王朝阳心下了然，乐呵道：“我们红星厂年轻，就算抢蛋糕也会比别人抢的快吧！” 牛副市长闻言仰面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王朝阳说：“你这心态倒是很好！好了不多说，咱们吃饭喝茶。” 从大名单公布，到完成企业入驻，一共用去了将近三个月的过渡期。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五家企业先后完成了各种手续的办理，厂房的新建或者改造，以及设备和人员的转移。 在如此声势浩大的工程，就是刚刚成立的重工产业基地上，每天都是一副热闹和忙碌的景象。 对于红星厂来说，同样很忙碌。 对于如何入驻重工产业基地的问题，王朝阳和王嵩认真讨论过，最终决定高军的南阳机械二厂首先入驻产业基地，并同时正式更名为红星二厂。 高军是全力支持这个决定的。因为从重型起重机项目开始，高军就已经意识到了原厂区发展空间不足的问题。借助这个机会，以全新的面貌正式入驻产业基地，也是高军非常乐意看到的。 本次正式入驻之后，红星二场在涵盖了原来全部业务的基础上又新增了液压设备的制造业务。这部分业务便由李红军全权负责。 当然了，能够真正给产业基地撑起门面的绝不是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业务量。从这点上来看红星厂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 上一次成功完成鼎力工程的订单，令红星厂在工程机械行业一炮打响，这使得许多潜在客户都主动找上门来。以前联络业务需要四处奔波，而这一阵子只要坐在办公室中，就会有生意主动上门。这种现象对于红星厂来说还是很提气的。 当然了，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表现也很强势。这两家属于行业巨头，在这个行业里已经浸润多年，拥有庞大的客户群和客户关系。如今又能依托产业基地的各种优惠政策，这两家自然会抓住机会迅速扩张以及占领市场。 正如牛副市长曾经给王朝阳提过的，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一定会成为红星厂不可忽视的竞争对手，而这个现象在重工产业基地正式运营之后，没几个月便已经凸显出来。 其中的优势和劣势还是很明显的。 对于红星厂来说主要的优势便是零配件的生产制造。而系统和整车方面则属于红星厂的劣势，此前从未真正涉足过。 恰恰相反，红星厂的劣势正是另外两家的优势所在。产品定位越是靠近用户越具有话语权。越能分得大份额的利润，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当然了，若说红星厂被另外两家排挤得毫无生存之地，倒也不现实。红星厂办事处的技术实力成为红星厂最为重要的一张底牌。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红星厂办事处迅速扩张，并已经聚齐了机械、液压和电气三方面的人才。虽然说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都是老牌巨头，但若真正拼起技术实力来，反倒还是后起之秀的红星厂占有优势。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便是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之间的竞争关系。 这两个老牌企业才是真正的旗鼓相当，二者的竞争关系并非产业基地运营之后才出现的，而是已经持续了将近十多年。在过往十多年的拉锯战中，各自抢占了业务优势，长海农机占据了农用机械领域，而龙源重工的优势在于工程机械。 南阳市的重工产业基地，打破了双方的平衡局势，也让红星厂脱颖而出，正式进入了双方的视野。 就这样在南阳市产业基地中，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三个企业中各有优势，各有劣势，彼此之间既有合作关系又有竞争关系，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局势。 当然了，局势之所以微妙，跟三个企业的领导人者，有着不可或缺的因果关系。 长海农机的领导者是胡庆斌和马三元。龙源重工的领导者是赵立川，红星厂的实际领导者则是王朝阳。 这几个人私交很好，但各司其职，从工作层面上又不得不以竞争对手对待。 如何拿捏其中的分寸和尺度，倒也学问不少。其中用得最多的一招，便是私下的酒局。 就比如这一次。 胡庆斌主动组织了一次酒局，邀请了王朝阳和赵立川参加。 酒喝得并不多，胡庆斌便已经迫不及待得进入主题。 只见他看着王朝阳，苦笑了一声，说到：“朝阳老弟，不是我故意抱怨你，但这次你做的的确不厚道啊。” 王朝阳不明所以的反问道：“你指的是？” 胡庆斌说：“当然是这次高压泵车项目了。你们红星厂把我的一大半利润都赚走了，这事你不会装作不知情吧？” 王朝阳笑着说：“太夸张了吧，这高压泵车是你们长海的项目，我们红星厂只是你们的二级供应商而已，只能吃一些你们牙缝露出来的肉，怎么能说赚走一大半利润呢？” 吴庆斌黑着脸说：“朝阳老弟，你说这番话时不觉得亏心吗？我们昨天刚刚做完的财务汇总，总部来人做的审核。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总部厂长的电话，把我狠狠批评了一顿。说是利润太低了，简直白忙一场。 而后来我仔细一对账，才发现你们红星厂这个名义上的二级供应商竟然比我们的利润还高。现在想来总部厂长批评我的话非常正确，项目看起来是我们长海农机的，敲锣打鼓也搞得很热闹，但是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你自己说说这事儿，你们做得厚不厚道？” 王朝阳顿时一拍大腿，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你要是这么说，我好像知道原因了。 当时你们接下那高压泵车项目之后遇到了好几个技术难题，一直无法攻克，后来还是在我们红星办事处的帮助之下才渡过难关的吧。” 胡庆斌的脸色微微发红，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呃，的确是有那么一回事，只不过就算你们在技术上给予了一定支持，但也没必要那么黑心吧！只是从你们那买了几个阀芯而已，结果却被你们敲竹杠！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应该自罚一杯？” 不等王朝阳说话，一旁的赵立川便呵呵笑着附和起来：“我说老胡啊，看到你现在倒霉催的样子，我是感同身受啊。相同的事情我也经历过。当时我也被我们的侯总臭骂一顿了呢！” 第647章 抱怨 王朝阳忍不住瞪了一眼赵立川，道：“老赵这个时候你火上浇油才是真正的不厚道啊。” 转而王朝阳又对胡庆斌说：“胡厂长，你刚才那番话可真是冤枉我了。你说的那根阀芯应该就是高压泵车的主阀芯吧。我还记得当时那款高压泵车的主阀压力过大，导致你们自己生产的主阀芯一直存在漏油现象，所以才向我们求助。说实话，一开始我是不想掺和这事的，因为我觉得你们长海农机自己都搞不定的难题，我们红星也多半是白费劲儿。 后来是胡厂长和马总工坚持找我们帮忙，我们才勉为其难的介入的。为了那款改进阀芯，我们红星厂费时又费力。最后报给你们的价格，完全只是成本价呀。到现在项目结束了，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胡庆斌一边夹着菜一边继续黑着脸说道：“你小子还真是到了什么时候都有借口。” 王朝阳摇摇头道：“这怎么能是借口呢？再说了，我们红星厂帮你们解决的难题可不仅仅是高压主阀的阀芯问题吧。那高压泵车的主臂结构，不也是我们帮你设计的吗？那设计费可都一分钱没向你们收呢。老胡这事你可不能忘了。” 胡庆斌顿时瞪起眼睛来：“你若不提这事还好，你一提起这泵车主臂，我还是满肚子的苦水呢。那主臂的结构设计，是你们帮的忙，也的确没有收取任何设计费。但是主壁的液压缸可是原原本本从你们厂子买的，你现在跟我说说，区区一个主臂液压缸，你给我们报的价是多少？” 王朝阳轻轻笑了笑，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才悠悠开口道：“才两万。” 胡庆斌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才两万？！这话你还真好意思说出口！你的一个液压缸比一台二手桑塔纳都贵，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黑心！” 这次王朝阳没有反驳，继续好整以暇地吃着菜。但一旁的赵立川却嘿嘿笑了起来。 胡庆斌没好气的瞅了一眼赵立川：“你那一脸坏笑又是什么意思？” 赵立川摆摆手笑道：“老胡啊，其实这事要是仔细考虑，你也不应该埋怨朝阳老弟。那高压泵车项目我们龙源重工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也有所耳闻。你们长海农机能够拿下订单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项目的难度极大，其他竞争者的技术实力不足吧。普通泵车没有任何难度，但是高压泵车的难度系数可是不小啊。以往高压泵车产品基本都要依赖国外进口吧。” 胡庆斌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你就别在这儿卖弄了，到底想说什么？快说！” 赵立川继续笑呵呵地说：“你自己想想，这个项目之所以会被你们收入囊中，就是因为技术难度高。而整台设备中，技术难度高的地方，一个是主阀另一个就是主悬臂。 可结果呢，这两个难题你们一个也解决不了，到头来还得找人家红星厂帮忙。说到底，这个项目多亏了红星，要不然你们就等着栽跟头吧。到了现在你还来抱怨人家赚去的利润高，这才是真正的不厚道呢。” 胡庆斌顿时吹胡子瞪眼，用手指了指赵立川骂道：“老赵你怎么开始替红星厂说话了？难道你忘了，你们以前做的几个项目，被红星拿走大部分利益的时候了？那会儿可还跟我一顿抱怨呢！我是怎么安慰你的？现在反过来到我身上你就这态度了！真不够意思！” 赵立川的眉毛挑了挑，立马回敬说：“虽然我之前也抱怨过，但是我心里想得明白。咱们三个企业虽然都在产业基地，但也就是人家红星厂有那么几分高科技产业的意思。我们龙源重工和你们长海农机真正说起来，还不是靠吃老底儿和吃人脉？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这话一点都不错。人家技术过硬能够拿走大部分利润无可厚非，我也无话可说。” 胡庆斌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就是被你家那位侯总骂得太少了。” 王朝阳倒是很乐意看着对面俩人争吵，不过他可不希望看到这俩人吵来吵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他们的大部分利润都被红星厂给赚走了。 所以王朝阳急忙提起一杯酒打断两个人的争论：“两位老哥，咱们来出来喝酒，可不是为吵架的。来来来，无论如何，我是小弟，先自罚一杯。” 胡庆斌和赵立川也都不好意思再争论下去，都跟了一杯。 然后就听王朝阳说道：“两位老哥，我也算听出来了，你们都想对我抱怨，但是说起来最应该有抱怨的可是我们红星厂啊。 你们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都家大业大，底蕴雄厚，资源丰富。弄得我们红星厂只能吃一些你们的剩饭残羹，说句真心话，我心里也苦啊。” 赵立川立即哭笑不得，抖着手指着王朝阳道：“可没有像你这么哭穷的！” 王朝阳站起身给他们倒满酒，感慨到：“我这不是哭穷，我说的其实都是实情。你们刚才也提到了，就是对比技术实力，我们红星稍微有些领先。但是为了这些许的领先，我们付出的代价可是非常大的。我们红星厂办事处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里，聚集了大量的工程师，给他们的待遇要比其他企业的同等职位高出一大截，这些既是我们的利刃，但同时也是我们的负担啊。” 听到王朝阳的这番话，赵立川和胡庆斌同时点头，他们知道这番话说的是实情，红星厂办事处成立时间并不长，由于业务量扩增，他们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召集大量优秀的工程师，而红星办事处的待遇之高，在整个南阳市都是出了名的。 红星厂办事处已经形成机械，液压和电气三条业务齐头并进的架构模式，在外界人看来很令人羡慕，但实际上可是需要雄厚的财力支撑的。 赵立川和胡庆斌都是各自企业的一把手，他们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所以纷纷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第648章 物流部一 王朝阳继续说道：“所以两位老哥，我在你们面前真不是哭穷，而是说的都是实话。你们还真别抱怨，个别时候我们红星厂的收费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就算这样我们办事处这边也一直是入不敷出呢。” 周立川和胡庆斌频频点头，各自抿了一口酒，显然对王朝阳这番话颇为认可。 紧跟着王朝阳继续道：“还有啊，两位老哥，你们别光顾着抱怨我，仔细想想难道就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感谢我吗？” 胡庆斌和赵立川此时步调十分一致，几乎同时露出鄙视的目光，反问道：“什么地方还需要感激你？” 王朝阳笑着点道：“当然是我们的红星物流部……” 可是不等王朝阳把话说完，那边赵立川已经已经急的站了起来，耸着眉毛道：“你们红星物流部，你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我一肚子都是火气！” 王朝阳立刻笑着说道：“老赵，这你可得把话说明白了，我们红星物流部哪里惹到你了。物流部自从成立以来可是一直推行免费服务，就算个别地方有收费，也只是成本价而已。你不谢谢我也就是了，怎么上起火来了？ 胡庆斌嘿嘿一笑，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赵立川说：“是啊老赵你该谢谢红星厂啊，怎么还能生气了呢？” 赵立川狠狠剜了一眼胡庆斌骂道：“你个老胡少用那种落井下石的目光看我！我生气当然有生气的理由！” 然后赵立川用一种颇为幽怨的语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红星厂的物流部自从上一个重型起重机项目临危受命之后，便一直保留了下来。后来借助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正式运营的机会，红星物流部也成功进入产业基地。 也就是说实际上红星厂入驻产业基地的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红星二厂，另外一个便是物流部。当然了，这两部分机构都隶属于红星厂，在外界看来并不会区分得太明显。 产业基地正式运营之后没多久，王朝阳便主动联系了赵立川和胡庆斌，向他们解释了红星物流部的主营业务和经营理念。同一时间王朝阳也把这个想法，向牛副市长进行了汇报。 专业的物流部门，在这个时代里是极为新鲜的概念。当时听完王朝阳的介绍，几乎所有人都严重表示怀疑这个专门以物资流动为主业的部门，究竟有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当然了，固然存在各种质疑，但是红星物流部所倡导的免费服务还是深深地引起了赵立川和胡庆斌的兴趣。 既然完全免费，那不用白不用！这几乎是任何正常人都会有的想法。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胡庆斌和赵立川便同意了王朝阳的想法，尽可能地把手上那些物资周转的业务交给了王朝阳。 如果说胡庆斌和赵立川在刚一开始还抱有顾虑，担心王朝阳是在耍滑头。那么在运营了几个月之后，两个人就彻底放下心来，因为红星物流部的服务真的几乎全部免费。只有极少部分有成本回收。这让胡庆斌和赵立川尝尝到了甜头。 他们发现把物资周转的业务委托给红星物流部之后，不但可以节省下大把调配运输费用，还可以在极大程度上提高了效率。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真正让赵立川郁闷的是上个月初。他回到总部向侯青海汇报工作情况。提到了红星物流部的事情。当时汇报这个情况时，赵立川的用意本来是想邀功，因为他既省了钱又提高了效率。 但是没成想却被侯青海痛批了一顿。 侯青海批评赵立川的主要原因，是觉得赵立川缺乏战略眼光。侯青海提出了一个设想，他觉得在重工产业基地内，龙源重工和红星厂既是敌人也是盟友，但是本质上还是竞争关系。可是现在能源重工把全部的物资周转业务全都寄托在了红星厂的身上，一旦双方发生更为严重的利益冲突，那么红星厂一旦在这方面上做文章，龙源重工将会处在极为被动的局面。 赵立川当然会跟侯青海解释，说他相信王朝阳的为人，也相信红星厂不会用卑鄙的手段进行竞争。 但是侯青海却不认同，他认为商场就是战场，当双方核心利益发生冲突时，任何一方都有可能采用极端手段。而且最愚蠢的做法就是盲目的信任对手。 赵立川当然不敢继续跟他的顶头上司辩解。 紧跟着侯青海就对他下令，从今往后龙源重工拒绝采用红星物流部的服务，要把物资周转业务拿在自己手里。赵立川虽然有一肚子不愿意，但是仍然得执行这个命令。 不过紧跟着赵利川就意识到什么叫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他尝试着重新组织工厂内部把物资周转的工作运转起来，却遇到了艰难重阻。 龙源重工驻重工产业基地的部分是原隶属于龙源重工的一个整机组装厂。几乎是原班人马全部入驻。原来的物资调运工作是由物料部门整体协调的。而物料部门并没有专员负责这项业务，基本上都是临时委派，谁有时间谁去负责。 所以当初赵立川引入红星物流部后，物料部的上下所有员工几乎是带头拍手叫好的，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他们的工作量。 作为一个有浓重国有特色的老牌机械类企业，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减少工作量会很容易，但若是想突然增加工作量，那简直是千难万难。 赵立川为了遵循侯青海的旨意，跟物料部交涉过很多次，试图让他们重新把物料周转的业务给承担起来，甚至不惜搬出侯总的名号。但是随后赵立川才深刻意识到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作为一个以前只有领导办事处经验的他，完全摆弄不明白那些车间里的老油子。 这就叫极重难返。 最后赵立川不得不放弃，并主动去总部向侯青海缴械投降。毫无疑问又得了一阵痛批。但是批评归批评，侯青海自己也非常清楚，这种事情是很难推行下去的。 不过好在这物料周转的业务说重要也重要，但说不重要也确实不是很重要。在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的理念中，这物料周转只是机械行业的分支末节罢了。 所以到了最后这事就变得不了了之了。 今天要不是谈到红星物流部赵立川，还真找不到机会发这通牢骚呢。 一顿抱怨之后，赵立川看着王朝阳道：“所以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憋着一肚子火了吧。” 第649章 物流部二 王朝阳听完，却极为轻松地耸了耸肩：“采用了我们红星物流部服务的，可不仅仅你们龙源重工一家，人家长海农机也用了。你怎么不问问胡厂长有没有这些怨念。” 胡庆斌顿时咧着嘴笑了笑，附和道：“没错，我们也用红星物流部，但我可是完全没有怨言的。不但没有怨言，我还要感谢朝阳老弟呢，他这个主意想得真是妙。既能提高效率又能省钱，你们说说上哪能遇到这种好事去。” 笑过之后，胡庆斌主动往前凑了凑，拍着赵立川的肩膀说：“老赵，其实我一直想给你一个忠告呢。你也算是龙源重工的一方诸侯了。用不着什么事都跟你们那位侯总汇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你得好好品一品了。” 赵立川顿时瞪圆了眼睛：“你这算什么忠告！损招还差不多。” 见赵立川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样子，胡庆斌急忙伸手求道：“得了得了，我开个玩笑而已，老赵可别当真生气，来来来，咱们不说这些不痛快的事情，继续喝酒喝酒。” 三人一扫刚才的不快，继续推杯换盏。别看这三位唇枪舌剑互相攻击，但是一旦真喝起酒来，还是很痛快的。 抛开工作不谈，这三个人也算是好朋友了，喝酒时就痛痛快快喝酒，喝完酒各自回到岗位时，继续各司其职。 而王朝阳个人也很喜欢这种酒局，他从来不认为商业上的合作是非黑即白的关系：只要不是朋友，那一定就是竞争对手。恰恰相反他觉得竞争对手和合作盟友的关系往往是互相转变的，互相渗透的。 而像这种私底下的酒局便是在冰冷的商务关系之外的一种良好的润滑剂。 当然了，在被那两位指责居心不良的时候，王朝阳还是稍微有一些心虚的。 因为在接连几次的合作中，红星厂的对外报价都是偏高的，而且高得的确不是一星半点。 而说起红星厂物流部的运营，王朝阳固然能够说出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要说他没有一点私心，那也不现实。 先说红星厂的对外报价。对于那些常规的机加工零件，还有那些技术含量极低的产品当然不会存在高报价的情况。红星厂刻意拉高价格的产品，仅仅包括那些技术含量高，而且独此一家的产品。 就比如胡庆斌刚刚所提到的高压泵车的主阀阀芯，再比如那高压泵车的主悬臂梁液压缸。 这些产品在现下这个年代都属于高科技含量的产品。也是自从红星厂拓展液压类业务之后努力攻克的方向。他们广泛地吸收了道尔森的技术经验，与此同时，红星厂办事处的液压技术人员又在极大程度上发挥了主观能动性，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技术难关，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的技术壁垒。所以像那种原来只能依靠国外进口的零件，才能被红星厂生产出来。 当初在决定这类产品的价格策略时，王朝阳跟娄新慈和杨伦才进行过周翔的讨论。当然也向老厂长王嵩进行过详尽的汇报。最终他们才决定了现在这种高价格的策略。 在制定这种定价策略时，要说红星厂只是一味的考虑自己多赚钱，也未免把王朝阳看得太狭隘了。 王朝阳非常清楚，国内的重工产业市场仍然处于萌芽期，发展前景虽然很可观，但是此时此刻却仍然处成长期间。那么如何制定规则就成了像红星厂这样的先驱者所必须要考虑的一件事情。 如果红星厂在最一开始就把那些技术含量高的产品定为白菜价，那么既是对红星厂本身的不利，也是对整个重工产业的不利。没有较高的价格，就不会发挥出资本的真正力量。只有在真正意义上尊重知识，尊重技术，才能让整个行业朝着正确的方向去发展。 当然了，像这种事情只能做却不能解释。 因为作为涉事方的王朝阳，无论他把以上这些理由解释得如何清楚，都不可避免地被有心人认为事得了便宜又卖乖。 然后再说红星物流部。 王朝阳确实没想让物流部赚钱，这是实话。 他当然也不会把物流部的业务垄断当成一项商业竞争中的武器来使用。 王朝阳真正考虑的其实只有两部分。第一便是利用这业务专业化的部门，加快红星厂甚至整个重工产业基地的物质流转效率。 他考虑的第二个方向便是尽可能的给红星物流部找到一片可以成长和壮大的土壤。毕竟像这种新鲜事物，即便是打着免费的旗号，也很难找到生存之地，而重工产业基地这种产业高度集中的集群业务，正是物流部可以成长的绝佳土壤。 所以讲真话，就在刚刚他听赵立川说到侯青海对这件事情颇有微词的时候，王朝阳是把心里产生一种鄙视的，侯青海虽然是一个产业帝国曾经辉煌的造就者，但是心胸和视野也避免有些狭窄，后续产业的发展，他未必能跟得上步伐。 至于侯青海下令抵制红星物流部的行为，王朝阳就更觉得可笑了。 红星物流部这个新鲜事物，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适应，已经彻底在重工产业基地扎根，彻底地适应了这片土壤。这也是大势所趋。侯青海的个人威望无论有多高，他都不可能阻挡这种趋势。 一个人试图阻止趋势，无论他个人有多强，那都是自不量力的。 像今天这样的酒局，三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组织，每次喝酒都不多，重点在于谈事情。 今天把该说的话说完之后，三人准备起身各自离开。 当三人刚刚走到饭店门口，却突然被对面一个风风火火的人拦住。 “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喝酒，果然被我找对了地方！看你们这架势是已经喝完了？那不成那不成！我刚刚都到，你们都别着急走，陪我回去再喝一顿。”那人态度非常霸道，不由分说就要把三人往回推。 而显然无论这个人的态度有多霸道，王朝阳他们三人都不会拒绝的，因为这刚刚出现的人，正是牛副市长。 第650章 滨桥集团 自从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正式运营之后，牛副市长超过七成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个产业基地上。私下里刘副市长也会参与王朝阳他们的酒局，次数虽然不多，但是这个他们最常来喝酒的地方，牛副市长还是知道的。 今天看牛副市长风风火火的样子，显然是有事而来，正巧了被他堵对了时间。 跟一年前相比牛副市长明显消瘦了很.他那原本就黑的皮肤现在也变得更加黝黑了。一向炯炯有神的双眼，此时显得略有疲惫，但是仍然遮不住他的神采奕奕。 自从产业基地正式运营以来，牛副市长的工作量变陡增得极其恐怖。如此浩大的一个工程牵扯到方方面面:土地，财政，政策，制度……作为重工产业基地的总负责人，几乎每一个重要决定他都要亲自参与。最严重的时候，牛副市长曾经连续半个月每天只能休息三四个小时。 王朝阳清晰地记得，产业基地正式运营的头三个月，就连自己都见不到牛副市长一面.而忽然偶然的机会遇到他，王朝阳几乎不敢上去相认了。 当时因为着急协调现场做工，牛副市长亲自披挂上阵，每天都在一线指挥，承受着风吹日晒。当时王朝阳看到的刘副市长瘦得皮包骨头，一身别人穿着甚是合身的工装服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那形象甚至让王朝阳想起了黑煤窑里的矿工。 这位副市长的确为了重工产业基地在拼命。 后来产业基地逐渐步入正轨，牛副市长的工作量才慢慢降低下来，但他所承受的压力却是与日俱增。 牛副市长所承受的压力在于重工产业基地的业务量。 没有省一级的政策倾斜，也没有上级的订单摊派，要想把产业基地真正盘活就得自己找出路。在这种紧要关头，牛副市长真正地做到了以身作则，每个月都要消耗大量时间去跟其他企业谈业务，拉订单。 所以在重工产业基地里面流传着一句话。说咱们的牛副市长不像领导，更像是一个专业的业务员。 牛副市长听到这个言论时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强调说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业务员，而且要时刻谨记，在身后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嘴等着吃饭。只有把业务拉过来，大伙才能避免挨饿。 这一次见面，看牛副市长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也是刚刚从外面拉业务回来。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牛副市长已经不由分说地把王朝阳三人重新推回了饭店。 见原本的包厢里服务员儿正在撤桌，牛副市长忙大声喊道：“桌就不用撤了，照着原来的酒菜重新再上一份。 那饭店里的服务员自然也是认识牛副市长的，听到这声吩咐急忙匆匆去安排了，而这边牛副市长已经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上，然后两只手同时招呼，让王朝阳他们三人尽快落座。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牛副市长看您这样子应该是刚刚出差回来吧。”王朝阳主动问道。 “大事儿！大喜事儿！”牛副市长颇为兴奋地喊了一声，但是紧跟着却没有后话。见其他三人好奇而又无奈的看着自己，他得意地笑了笑说：“你们先别着急，等好酒好菜上来，我稍微垫补一下，再告诉你们三个。” 听副市长这样说，三人也只好面面相觑，干巴巴地等着。好在饭店里的服务员知道这个包厢里的人都是什么身份，上菜动速度非常快，不到二十分钟，桌上已经备起了酒菜。牛副市长也不跟任何人客气，自己巴拉巴拉地大吃了起来。 牛副市长属于那种从基层爬上去的实干型领导，吃饭并不太讲究，习惯的就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那一大碗梅菜扣肉，被他狼吞虎咽地几口就吃掉了三分之二。然后就见他拿纸巾随便擦了一下油腻的嘴唇，呵呵笑着端起自己的酒杯来，对着对面三人说道：“好了，我的肚皮总算不饿了，现在可以跟你们说正事了。” 三人忙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滨桥集团，你们知道吗？”牛副市长问道，眼窝里都藏不住笑意。 “我们当然知道，那可是咱们省数一数二的桥梁建造单位呀。”赵立川第一个回答道。 “副市长您要说的事情，跟滨桥集团有关系？”胡庆斌立刻问道。 牛副市长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地点了点头说：“滨桥集团正在计划购入一批桥梁建造设备。而这批设备将会被用于未来五年内整个滨海省内的全部桥梁隧道建造工程。所以这批设备的购入金额非常巨大，总金额达到这个数。” 牛副市长伸出了两根手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看到牛副师长的手势，在座其他三人均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他们知道，那个手势所代表的含义，绝不是两百万或者两千万，而是两个亿。 两个亿是什么概念呢？不仅仅是在座的几个人，即便是长海农机的总部，领导亦或者是龙源重工的侯青海在场，恐怕也免不了心急脸热吧。 “因为采购金额太大，这个计划是在省里财务报备的，我也是偶然的机会才探得这个消息的。” 牛副市长饮了一杯酒，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便立即动用各种人脉关系，想获取更多消息。好在我围观这么多年，还是有一些人脉关系可以走动的。这样才顺利的跟滨桥集团搭上线。 然后我准备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动身前往滨桥集团，找到了我的老同学。我那位老同学名叫徐长清，是滨桥集团投资部的副部长。我跟他打了大半天的嘴皮子官司，终于争取到了一个三千万订单的机会！” 听到这里在座其他三人纷纷露出敬佩的目光。 牛副市长颇为得意地笑了笑，用筷子连续加了三颗花生米扔进自己嘴里嚼起来。嚼完花生又喝了一口酒，脸色逐渐变得认真起来，他道：“不过你们可听好了，我那老同学只是许给我一个机会而已，并不意味着这三千万的订单已经落在咱们的手中了。” 第651章 新的机遇 王朝阳立刻发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牛副市长解释道：“滨桥集团这次巨额采购计划非同小可，而这三千万的订单也是意义重大。虽然我硬着头皮，向我那老同学保证说咱们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一定能够胜任这批订单，但毕竟是空口白牙。徐长青跟我说他们滨桥集团下派订单之前是有一系列的手续要办的。尤其是对新的供应商而言，首次合作一般不会给上千万的订单量。” “那也就是说这三千万的订单咱们希望不大？”王朝阳的情绪略显紧张，而旁边，赵立川和胡庆斌也露出类似的表情来。 牛副市长缓缓地摇了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机会还是有的。但是前提是咱们要有能力证明咱们的实力。徐长青跟我介绍，在正式下派订单之前，有许多程序要走，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能力审核。” “能力审核具体指的是什么？”王朝阳追问道。 “滨桥集团会组织一次专家评审，评审的内容便是供应商的技术实力和制造能力。只有审核通过，咱们才能进入对方的供应商体系，而进入供应商体系之后，咱们才有机会去争取那三千万的订单。” 说完这番话后牛副市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来。王朝阳三人接过文件，当场从头到尾细细阅读了一遍。 这份文件便是滨桥集团对能力审核的详细要求。而至此，王朝阳他们才真正明白，牛副市长火急火燎的，找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牛副市长安静地坐在对面，耐心等对面三人将文件读完，这才以颇为沉重的口气说道：“咱们这个重工产业基地，从正式运营以来虽然小订单不断，但是都不解渴。所以这次滨桥集团的订单咱们你一定要把握好。具体该怎么准备我还没想好，因为说实话应对能力审核这种事情并不是我所擅长的，这方面的事情还要你们自己多考虑。 这份文件我回头会复印三份，给你们各自发过去。我的要求是，三天之后，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弄出一套完整的方案来，全都到我办公室做汇报。我会根据你们的方案情况再做定夺。” 赵立川有些疑惑的问道：“牛副市长，您的意思是我们三家各做各的？” 牛副市长摆了摆手说：“你们各做各的，我不反对。你们私下交流弄出一个联合方案，我也赞同。刚刚我也说了，具体该怎么做啊，我不管。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的方案必须具有极高的可行性。” 赵立川点了点头，明白了牛副市长的意思，这位副市长虽然可以亲自去拉业务，但是他的身份毕竟是政府领导，不可能深入到具体方案中来。 换句话说就是，牛副市长已经找到机会，并且带回了南阳市，但是至于能不能真正抓住机会，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最后牛副市长站了起来，手中举起一杯酒道：“三位，俗话说创业艰难百战多。咱们这个重工产业基地，自从运营以来，业务量一直不足。究其原因还是名声不够响亮。很多时候是需要咱们主动追着业务跑，而且还不见得追得上。 这次滨桥集团的机会对咱们来说千载难逢。如果能够把握住这三千万的订单，那么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一定会一炮打响，到那时候就不再是咱们追着业务跑了，而是咱坐在炕头，业务主动会找上门来的。” 稍微顿了顿，牛副市长以激扬慷慨的语气鼓舞道：“同志们。机会就在眼前，干杯！” 其他三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酒局结束之后，众人各自离开。因为是晚上的酒局，所以王朝阳回到住处时已经到了深夜，虽然脑海中早已涌现出无数的想法，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简单洗漱一番上床休息。 无论有哪些想法，那都是明天的工作了。 第二天上班之后，王朝阳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日常工作，就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 他首先再一次详尽地把那份大清早牛副市长叫人送来的滨桥集团的文件阅读一遍。他的阅读是逐字逐句的，但凡遇到有疑问的地方都会用笔标记出来。而且在阅读过程中，偶然蹦出的灵感也会立刻用小字标记在一旁。 就这样三页a4纸打印的文件，王朝阳愣是读了整整两个小时。 再看那三张a印纸上，除了原本的文字，自己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而这个过程虽然耗时费力，但是经过这样一次地毯式的阅读之后，王朝阳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一个方案的大框架。 说起来滨桥集团的审查力度虽然大，但是说白了，仍然逃不开最基本的思路，滨桥集团的主营业务是桥梁和隧道的建造。这类设备中最典型的便是重型卡车，推土机，挖掘机之类的大型工程机械。 这类工程机械虽然五花八门，各有特点，各有难度，但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它们还是有某些共同之处，可以归结为八个字：载荷极大，工况恶劣。 而在王朝阳脑海中形成的方案大框架也正是以这八个字为切入点的。 大框架构思完成之后，王朝阳思想上倍感轻松，向后靠在沙发上，稍微休息片刻，打算召集专家组的其他成员召开说明会。 王朝阳有时候会禁不住反思自己的办事风格，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呢？ 因为以前身份的原因，在处理任何问题时，都会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当成绝对主力，在构思完成大框架后，才会跟其他队友分享信息。 比如当初在攻坚组做的榴弹炮射程增加项目，再比如眼前的红星物流部方案，王朝阳的处理方式都是这样。善于冲锋陷阵的将才，并不一定是合格的帅才。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尝试着调整工作方式呢？但即便调整，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吧？ 抛开这个问题不谈，王朝阳还得考虑其他一些现实问题。 第652章 红星厂的难关 在重工产业基地中，三足鼎立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滨桥集团的巨额项目，必然会对这微妙的平衡关系造成冲击。宛如平静的湖面，突然涌入一股巨浪。那么巨浪过后，是否能够形成新的平衡关系，红星厂是否能够依然成为三足鼎立的成员之一，这不仅仅取决于红星厂的自身实力，同样取决于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策略。 巨大的利益必然会引发巨大的能量。红星厂在重工产业基地这边的实力已经属于倾其所有。但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背后都有他们强大的总部，展现在产业基地这边的实力，只能说是冰山一角。 那么，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会制定怎样的竞争策略？会不会加大对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的影响力？如果这些预想都成为现实，那么弱小的红星厂又该如何自处呢？ 当王朝阳正在深思时，桌上电话突然响起。 是赵立川打过来的。 跟往常一样，赵立川首先笑呵呵地跟王朝阳寒暄几句。不过这个敏感时期突然打来电话，赵立川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王朝阳没有跟他过多寒暄，让他有话直说。 赵立川这才说道：“我刚刚跟侯总汇报了滨桥集团的订单事情，并且得到了侯总的明确指示。但他的指示对你们极为不利。所以打电话提前告诉你一声，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王朝阳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忙问：“你们侯总做了什么指示？” 赵立川说：“侯总说必须拿下这次订单的51%以上的份额。” 王朝阳听闻，轻笑一声：“你们侯总好气概！所以老赵你有这个信心能拿下51%以上的份额？” 赵立川苦笑一声说：“在侯总的指示面前，我的信心反倒无足轻重了，三千万的订单份额足以引起侯总的重视了。他已经发话说这个目标必须达成，需要任何资源资源都可以直接向他请示。这意味着侯总已经决定会调用龙源重工的全部资源，来抢占这个目标了。” 王朝阳被说中心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么看来我们红星厂，多半儿只是陪嫁丫鬟的份儿了。” 赵立川同样叹了口气道：“我考虑私交，所以才提前给你打这个电话的。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不过你也不用太失落，因为这个项目如果能够落在产业基地，那么红星厂多少都会分到一些份额的，总好过没有吧。” 王朝阳道了一声“谢谢”，结束了通话。 而电话刚刚挂断铃声重新又响了起来，王朝阳再次接听，却是胡庆斌打来的。 王朝阳思虑着赵立川通知的消息，下意识问：“胡厂长打电话有什么事？” 胡庆斌稍微犹豫片刻，然后才吞吞吐吐地说：“朝阳老弟，有件事情我得提前给你通个气儿。” 王朝阳眉头微微一跳，问道：“什么事？” 胡庆斌以颇为沉重的语气说道：“滨桥集团那三千万订单的事情，我跟总厂领导进行了汇报，并且得到了明确的指示。总厂领导表示会全力支持南阳分厂，争取拿下这个订单。” 王朝阳心下隐隐不安，但面上只轻轻“哦”了一声说：“这是好事啊，你们南阳分厂属于产业基地中的一份子。如果能得到你们总厂的全力支持，对咱们整个产业基地来说也是好事。” 胡庆斌却叹了口气：“说好事固然是好事，但是我们总厂领导的指示中却蕴含着另外一层意思。他们的计划是要让我们长海农机独占51%以上的份额。” 王朝阳轻笑了一声说：“好巧啊。” 胡庆斌微微一愣，反问：“什么好巧？” 王朝阳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们总厂那些官老爷们似乎信心很足嘛，你们怎么敢保证一定能拿下51%以上的订单份额？” 吴庆斌道：“他们可不只是简单说说而已，而是已经明确下发指示，说南阳分厂可以调用公司内部任何资源，以确保能够拿下半数以上的订单份额。换句话说，这个策略已经变成了总部级别的策略了。” 王朝阳轻轻“嗯”了一声道：“那么胡厂长我应该恭喜你了，能够调用那么多资源！” 胡庆斌急忙说到：“你别着急恭喜我，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吧。我们总部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那就是要独占鳌头。所以我觉得接下来你们红星厂的处境可能会比较艰难，我私下里给你打电话，是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挂断胡庆斌的电话之后，王朝阳独自坐着，忍不住暗自苦笑。 一语成谶，红星厂的处境果然变得艰难起来。 三天之后到了向牛副市长汇报方案的时间，王朝阳刻意晚了一个小时抵达牛副市长办公室，赵立川和胡庆斌早就已经到了。 “朝阳啊，怎么这么晚才到？老赵和老胡早就来了，他俩的态度可比你积极很多呀。”牛副市长笑了笑，把王朝阳叫过去落座。 “不好意思，有些事情耽搁了。看样子赵经理和胡厂长已经向牛市长汇报完方案了？”王朝阳说道。 “都已经汇报完了。并且方案的质量都很高。”牛副市长微微地点了点头道，“那么，现在我想听一听你们红星厂的方案。” 王朝阳的目光分别看着一眼赵立川和胡庆斌，然后略带苦涩地笑了一声，说：“我们红星厂没有方案，我打算退出这次竞争。” “你们红星要退出？”牛副市长大吃一惊，一旁的赵立川和胡庆斌也十分震惊。他们显然都没料到王朝阳会直接宣布退出。 王朝阳把双手摊开，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在座的几位都是明白人，我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这两尊大佛已经挡在我们面前，你们觉得我们红星的竞争还有意义吗？” 赵立川第一个坐不住了，他急忙说：“朝阳老弟，那天我给你打电话的目的只是提醒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可不是想劝你直接退出啊。” 胡庆斌听完赵立川的话已然猜到了他们通话的内容，也跟着解释说：“我跟老赵的想法差不多。只是劝你有心理准备，绝非劝你直接退出，这两者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赵立川和胡庆斌相继说了一番话，把牛副市长听的有些糊涂了。 第653章 主动弃权 王朝阳伸手向下压了压，对牛副市长说：“副市长情况您还不了解，我先解释一下吧。那天您把滨桥集团订单的情况告诉我们之后，我们便各自回去准备方案，但很快我便相继接到了老赵和老胡的电话。电话中的内容非常相似，都是劝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因为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都很重视这个订单，甚至已经上升到公司策略层面，老赵和老胡跟我的私交都不错，他们俩的电话是出于好心，这我非常清楚。 接完电话之后我做过极为详细的考虑。首先我觉得，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能够重视这个订单，对咱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只有领导重视才能加大投入资源，这样咱们最终拿下这个巨额订单的机会才会增加，至少这对咱们重工产业基地是极为有利的。 其次，我考虑的是，我们红星厂。面对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这样的巨头，我们的竞争力是极其薄弱的。所以我很快就想通了，与其自不量力地参与竞争，还还不如主动退出。这样还能免得彼此伤了和气。” 听完王朝阳的一番话，牛副市长静静地站坐在那里没有表态，而赵立川和胡庆斌却同时以诧异的目光看着王朝阳。滨桥集团的三千万订单有多么的诱人，这他们非常清楚，没料到王朝阳就能把事情看得这么透，更没料到王朝阳就能做出这么洒脱的决定。 此时此刻，他们倒是对王朝阳产生了一丝的敬佩，从这点上看来王朝阳也算得上是拿得起放得下。 “朝阳啊，你先坐下吧。”牛副市长轻轻挥了挥手，然后沉吟片刻说道，“其实呢，刚刚一次听完老胡和老赵的汇报，我心里就一直在想，你们红星厂该如何自处。从报告的内容中我能明显能看出，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都是卯足了劲儿要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从大局出发我是很愿意看到这种局面的，因为无论哪一方取胜，这个订单都能落在南阳市的重工产业基地中。只不过相比较之下，你们的红星厂却要受委屈了。 王朝阳立刻以笃定的语气说道：“完全没有委屈。大家都不是外人，老胡和老赵都把我当自己人看，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专程给我打电话。钱一定会被咱们自己人赚去，那我还有什么委屈的。 再者说，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能够撑起南阳重工产业基地的是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我们红星厂可以甘心做绿叶。这没什么可惜的，也并不丢人。 牛副市长用力的一拍巴掌大声赞叹道：“朝阳你这觉悟，真不赖！” 赵立川和胡庆斌也同声说：“佩服佩服。” 王朝阳再次站起身来，以极其郑重的语气说道：“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不说见外的话。” 赵立川脸上浮现出既感慨又愧疚的表情，他对王朝阳说：“朝阳老弟，听着你刚才那番话，我心里还是非常过意不去的。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你一定不会甘心呢。现在才知道，你比我老赵的境界高得不是一星半点。” 胡庆斌也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附和：“老赵把我的话给说了。俗话说，一人不进庙，二人不观井，三人不抬木，但凡涉及到真金白银，每个人都会动自己的心思。这可是整整三千万的大订单啊。朝阳老弟能够这么的豪迈。我现在对你只有两个字，那就是佩服。你不但境界高，格局也高。我现在都不知道用什么词儿来形容你了。” 听着俩人对自己的赞誉声，王朝阳连连摆手：“你们两位老哥再这么给我戴高帽子，我就快飞起来了。与其夸我，还不如等你们两位发达后拉老弟我一把呢！” 赵立川和胡庆斌急忙回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工作汇报结束后，王朝阳三人准备离开牛副市长办公室，但在离开之前，牛副市长借故把王朝阳单独留了下来。 等赵立川和胡庆斌离开之后，牛副市长才对着王朝阳冷冷一笑说道：“说实话吧，你小子到底在动什么歪脑筋。” 王朝阳一脸不解的反问说：“副市长这话什么意思？” 牛副市长继续哼了一声，说道：“刚才听你小子突然说主动退出竞争，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后来，唉，又跟我玩儿起什么苦情戏，又是大局观又是格局的，最后还扯什么啊，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你这些话忽悠胡庆斌和赵立川还可以，你觉得连我也能忽悠吗？” 王朝阳立刻有些懊悔，平时心眼太多，一旦认真起来竟然被误会了。他举起了双手一脸诚恳道：“我的牛副市长，这话你可是把我给冤枉了，我刚刚跟老胡和老赵说的那番话完全是心里话，真没逗什么歪心眼子。” 牛副市长一脸不信任的盯着王朝阳：“难道我以前认识的王朝阳突然转性了？” 王朝阳苦笑了一声说：“看来我以前给牛副市长的印象非常不好嘛。” 牛副市长嘿嘿笑了一声说：“印象不好倒也谈不上，就是太机灵了。我敢肯定，你小子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主。听你说那些慷慨激昂的言论时，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你肯定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王朝阳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我还能有什么坏主意，现在的局面非常清楚，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对于我们红星厂来说完全就是碾压式的优势。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小聪明都是浮云。硬着头皮去竞争，只能是自讨苦吃，所以我觉得还不如提前认清形势，跟这两位巨头搞好关。没准等他们拿下项目时还能分给我一些边边角角。他们家大业大需要吃肉，我们红星厂的体量小，有口汤喝就心满意足了。 在王朝阳发表这番言论时，牛副市长一直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此刻已经来到窗台跟前，他的一对眼睛继续以狐疑的目光打量王朝阳，惊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从道理上讲你的这番话是可信的，但我的直觉就是觉得你小子一定留着后手呢。 王朝阳立刻抗议道：“牛副市长，咱们可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拥护者，您可不能随便下唯心的定论哪。再说您也不想想，我主动主动退出，也是为了配合您的工作啊！说来说去其实咱们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把这重工产业基地给搞起来。” 牛副市长继续以狐疑的目光盯着王朝阳，似乎在努力看破这家伙的嘴脸似的，但是坚持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效果，最后只能摇了摇头说：“好了好了，你就别在我面前唱高调了。 无论怎么着吧，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以大局为重，听清楚了王朝阳，无论你有什么歪主意，但是绝对不能影响大局！” 王朝阳立刻郑重表态：“牛副市长，您放一万个心吧。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第654章 困难重重 在王朝阳离开办公室后，牛副市长慢慢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忍不住突然笑出声来。 纵使王朝阳刚刚的言论合情合理，但是牛副市长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打消心中的疑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朝阳已经在他面前留下的一个“绝不吃亏”的形象。 而真正引牛副市长发笑的原因却是赵立川和胡庆斌的反应。按理说这有两个老家伙，也是江湖老鸟，怎么就没有半点怀疑呢？他们就那么笃定地信任王朝阳的德行？照这样下去，等他们有朝一日被王朝阳给卖了，还不得高高兴兴地帮忙数钱啊。 但思索了一会儿，牛副市长却又恍然大悟。赵立川和胡庆斌虽然也都是老鸟，但是跟自己的位置迥然不同。他自己的身份是官方领导，看待事物会从主动的意义，俯视的视角，纵观全局，他会刻意地去揣摩每个人的想法。在政界浸润这么多年，他这双火眼金睛早已练就。 但赵立川和胡庆斌跟自己的视角完全不同，他们所扮演的更多的是的参与者，他们关心的是能不能拿到项目，彼此之间的竞争和合作关系。所以牛副市长敢肯定当他们听到王朝阳宣布，主动退出竞争那一刻起，就彻底的放弃了对红星厂的防范之心。 这大概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当然了，虽然已经考虑到这一步，但是牛副市长并不会为赵立川和胡雄斌担心。 老鸟终究是老鸟，就算他们被王朝阳的“花言巧语”暂时蒙蔽，想必这两位回去之后冷静一天，总会明白这番道理。 想到这里，牛副市长的脸上忍不住收起饶有兴趣的笑容，喃喃自语道：“王朝阳啊王朝阳，你这小子心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呢？等赵立川和胡庆斌反应过来之后，你的鬼主意还能不能实现呢？唉，这些恐怕得拭目以待了。” 其实牛副市长猜得一点都不错。赵立川离开牛副市长办公室后，没多久就从激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曾经跟王朝阳打过那么多次交道，他怎么能不了解王朝阳的个性呢？天上掉下这么大一块肥肉来，王朝阳却主动宣布退出，这话说出去连鬼都不会信的。 然而与其在揣测王朝阳有什么鬼主意，赵立川却更关心的另外一个要紧事，那就是侯青海给他下达的指令，这次滨桥集团的大订单，他必须拿下百分之五十一以上的订单份额。 红星厂虽然已经主动退出，但是并不意味着龙源重工就势在必得，因为他们仍然有一个强劲的对手，那就是长海农机。 论底蕴和资源，长海农机完全不弱于龙源重工。能不能在这场明争暗斗之中胜出，对赵立川来说是极大的考验。 所以当他回到自己地盘之后，几乎很快就马不停蹄的召见了他的专家团队。这个专家团队是来自于龙源重工总部的。是侯青海亲自委派过来的，属于龙源重工的绝对精英。 接下来所面对的第一关是如何应对滨桥集团对供应商的能力审查。赵立川早已经将那份从牛副市长手中得来的资料复印数份交给了这个专家团队。刚刚跟牛副市长汇报工作时所使用的临时方案，当然也出自于这个智囊团，只不过那个方案只是临时方案，若想真正达到滨桥集团的要求，还需要进一步细化和完善。 赵立川立即召集专家团队开会，商讨细节。 然而商讨结束之后，赵立川就变得沮丧起来。 因为经过智囊团的进一步分析，龙源重工的当前能力跟滨桥集团的要求还是有许多差距的。 换句话说，拿下这个订单的机会确实有，但是要说，轻轻松松的拿下来，那也不现实。 没精打采的赵立川靠在办公椅上，手中握着一张文件。文件中条陈清晰地列明了龙源重工的各个差距点。赵立川一条条核对完，准备立刻给侯青海拨去电话跟他汇报当前情况。因为当初下命令的人是侯青海，并且这位侯总也承诺了，赵立川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向他求援。 如今问题已经出现，赵立川当然不会客气。 电话拨通，赵立川言简意赅的描述了当前的困难。 然而令赵立川无奈的是，他再一次的遭到了侯青海的严重批评。 侯青海批评赵立川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赵立川向他求助，而是赵立川的求助方式太过无脑，遇到问题直接把问题一股脑地抛给领导。这种工作方式本身就很有问题。当遇到问题之后。首先要做的是针对问题进行分析，拆解和提炼。然后必不可少的一项是要拥有自己的见解，带着你的见解再向领导汇报，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执行者该做的事情。 听着电话听筒里面传来的声声训斥，赵立川狠狠地一拍自己脑门，他意识到自己的确犯错了，而且犯的是一个十分低级的错误。 不过事过之后，赵立川也觉得自己无辜。那些被专家团列出的问题点每一个对他来说都像天书一样，甭说拆解和提炼了，就是连读懂都有些困难。 这tmd还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啊！等挂断侯总的电话之后，赵立川忍不住爆粗口。但紧跟着他便反应过来。为什么不把这个问题压给那个专家团呢？他们可是龙源重工总部的精英，而且都是这个行业的专家，总不至于连个方案也搞不出来吧，想通之后，赵立川立刻把专家重新聚集起来，勒令他们尽快给出一份针对所有问题点的解决方案。 然而这个命令才刚说出口，专家团的所有人都开始抱怨起来。七嘴八舌听得赵立川头都快大了，但对方毕竟是来自总部的专家，赵立川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去认真听听来听去，他终于搞明白了，原来这些被列出的问题点那群专家们是毫无头绪。 “连你们都没有头绪，那还玩个屁呀！”赵立川彻底火人，狠狠拍着桌子喝道。 第655章 求助 为首的一名专家回答说：“赵经理先别甭发火，我们都理解您很着急，但是有个背景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赵立川听着一愣，问他什么背景。 那位专家说道：“滨桥集团是工程机械类的大客户，而咱们龙源重工工程机械一直也是制造厂中的佼佼者。但是您不觉得奇怪吗？这么长时间，咱们龙源重工一直没有打入滨桥集团的供应商体系。” 赵立川听得这话，眉头一皱，这件事的确很奇怪，按理说，龙源重工的实力这么强劲，早就该跟滨桥集团有业务往来才对。但以前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呢？ 那位专家接着道：“赵经理您常年不在总部，不了解情况。其实咱们龙源重工一直都想打入滨桥集团的供应商体系的，只不过尝试这么多年一直被挡在门槛外面。这其中的原因主要就是滨桥集团的门槛太高，咱们的技术水平实在是达不到啊。” 赵立川惊得瞠目结舌。此前在他心中，龙源重工就是一座辉煌的制造帝国。几乎算得上是全省重工行业的领头羊。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头领头羊竟然连滨桥集团的门槛都跨不过去，这也太夸张了吧。 那位专家看出了赵立川的震惊，摇了摇头说到：“我了解您此刻的心情，但跟您说句实话，这一点儿都不意外。咱们龙源重工的体量的确够大，但是如果您仔细分析业务构成，技术含量高的部分究竟能占比多少呢？恐怕绝大部分是由那些粗犷型的低技术含量的产品构成的。 听完这番话，赵立川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椅子上。连自家总部专家都这么说，看来真的没有希望了。 与此同时赵立川也开始疑惑。侯青海对这个局面一定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当初他下达命令时为什么不跟自己讲清楚呢？是侯总抹不开面子，还是另有考量？ 赵立川解散了专家团成员，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犹豫再三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他觉得是时候该打电话求援了。 很快，他拨通了王朝阳的电话。 “朝阳老弟，你现在忙不忙啊？方不方便通话吗？”赵立川颇为客气地问道。 “我当然不忙了。我们红星厂又不用为滨桥集团的能力审查准备方案，有什么可忙的？”王朝阳自嘲式地笑了笑回答道 “额，你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赵立川试探性地道。 王朝阳眼睛一眯：“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尽管说，吞吞吐吐的可不是老赵你的风格呀。” 赵立川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他找王朝阳的原因，当然是为解决滨桥集团提出的技术要求。 红星办事处的技术实力，赵立川自然有所耳闻。龙源重工总部的专家团队缴械投降之后，赵立川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无论王朝阳手底下的技术团队能不能帮上忙，他都必须要试上一试。 而令赵立川颇感意外的是，王朝阳的回答非常爽快。 几乎是听完赵立川的描述之后，王朝阳就第一时间回答说，那些问题红星厂办事处都可以解决。 赵立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求助，但是当真真切切听王朝阳给出肯定的回答之后，赵立川还是忍不住震惊。 红星办事处的技术实力，已经高到这种地步了吗？ 同样的问题，龙源重工总部专家团十数人都束手无策。可是王朝阳才刚刚听了描述就立刻回答说能够解决。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对于红星厂办事处，赵立川几乎是亲眼看着它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但他终究只是个外人，所能看到的也只是红星厂规模的扩大人数的增多，但是此时此刻他才切身体会到红星厂技术实力的恐怖之处。 并且此时电话另外一端的王朝阳就是这整个办事处的创建者。赵立川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王朝阳了。 “朝阳老弟，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我必须要提前问清楚。”赵立川说 “请讲。” “这次给我帮忙，你打算怎么收费呢？”赵立川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 “要是让你自己报价，你会报多少呢？”王朝阳轻轻笑了一下反问道。 “价格的事……可多可少吧。”赵立川显得有些犹豫，搪塞了一句。 眼前问题的价格的确不容易敲定。王朝阳答应帮赵立川的忙，本质上属于纯粹的商业行为，报价是理所应当的。而且目前面临的技术问题，龙源重工自己没办法解决，所以看起来似乎红星厂报多高的价格，龙源重工都必须被动接受。但要让王朝阳去漫天要价似乎也不现实，毕竟双方的关系不仅仅是商务关系。 正是考虑到这些，赵立川才不好回答。怎样收费，全凭人家王朝阳开口。 “这次帮忙就不收费了。”电话那头的王朝阳突然说到。 “免费？”赵立川吃了一惊。 “没错，就是免费。”王朝阳再次肯定，算是给赵立川吃了一颗定心丸，紧跟着王朝阳又说：“上次在牛副市长办公室的谈话，当时我就已经明确表示会退出这次竞争，而且会甘心做绿叶。现在龙源重工面临严峻问题，其实也预示整个重工产业基地面临的问题。红星厂既然力所能及，那就一定责无旁贷。” 这话把赵立川听得直叫佩服，他感慨道：“朝阳老弟呀，你这个境界高的，已经到了让我仰望的地步了。改天请你喝酒，一定请你喝美酒以报此大恩啊！” 紧跟着双方又谈了一些具体工作上的问题，正是有关这次筹备滨桥集团能力审查的难点问题。这些问题初步谈妥之后，还是需要一些正式文件的，而正式文件王朝阳眼下肯定没法立刻给赵立川提供，所以初步约定好了商讨时间。眼看着事情板上钉钉，赵立川才略有不舍地挂断电话。 不过电话才刚刚挂断，赵立川就猛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他突然意识到此刻跟长海农机存在竞争关系。他能向王朝阳求救，那么胡庆斌会不会也同样向王朝阳求救呢？若论私交，长海农机的胡庆斌和马三元，跟王朝阳的交情也不浅。 第656章 左右为难 一旦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赵立川立即变得如坐针毡。他心里惦记的是侯青海给他制定的目标，那就是必须在竞争过程中拿下百分之五十一以上的订单份额。如果没办法压住长海农机的势头，那么很难完成侯总的任务。 思来想去，赵立川最终还是再次拨通了王朝阳的电话。经过刚开始的吞吞吐吐之后，赵立川终于坦白说出了想法，他希望王朝阳既然已经答应给龙源重工提供帮助，那么就不要再去帮长海农机。 王朝阳的回答却是打着哈哈：“好说好说。” 赵立川不肯轻易罢休地追问道：“好说好说又是什么意思？” 王朝阳则笑避而谈其他：“老赵，我知道你的担心。你尽管放心，我心里有数。”这次不等赵立川说话，王朝阳就自行挂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盲音，赵立川突然意识到这是一次非常糟糕的通话，因为他没有能够从王朝阳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好说好说，心中有数”，听到这些明显都是敷衍的外交辞令，让赵立川的一颗心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他有些搞不懂王朝阳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因为因为眼前的事态实在严重，所以赵立川犹豫要不要再一次打过电话，让王朝阳明确一下态度。 但拿起电话之后，他又变得迟疑起来，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电话追问，显得有些不合适。毕竟红星厂方面是免费帮忙，在这种情况下还让人家表明态度，这个就显得太得寸进尺了。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赵立川最终还是放下了电话。 既然王朝阳已经答应了帮龙源重工解决难点，那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应对滨桥集团的能力审核上来吧。 至于最终能不能拿下那一半以上的订单份额，具体还有许多操作空间。 而令赵立川没有想到的是，此刻他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开始发生了。长海农机的厂长和总工已经赶赴红星办事处。 见王朝阳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胡庆斌原本原本紧张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 他扭头对马三元说：“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 马三元比划着大拇指朝他点了点头：“嗯，不错。” 王朝阳被这俩人的一问一答搞得糊涂了，问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胡庆斌笑了一下道：“在来的路上，我和马三元讨论了一件事情。他担心赵立川会捷足先登，提前来找你。但我觉得赵立川的反应速度一定没有我们快。哈哈，果真办公室里只有你一个人，哪里有赵立川的影子啊！” 王朝阳抽了抽嘴角，忍住笑意反问道：“胡厂长和马总工怎么会认为老赵也会来找我呢？” 这次回答的是马三元，他解释道，长海农机自从得到滨桥集团的各项技术要求之后，就逐条逐点地进行了详细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长海农机距离滨桥集团的要求有一定距离，至少有几个关键技术点，我们暂时是无法满足的。 然后他们第一时间想到了红星厂的技术实力。 当然了，与此同时他们也意识到，可能会提前跟龙源重工进入竞争状态。说实话，作为这么多年的老对手，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彼此之间也是半斤八两。那些对长海农机来说是技术难点的问题，也一定会困扰住龙源重工。 此刻虽然同在重工产业基地中，但是两者的竞争关系已经在无声无息中开始了。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哪一方能够优先解决这些技术难题就必然会夺得主动权。所以一明白这件事情后，胡庆斌和马三元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便赶了过来。 说到最后，马三元爽朗地笑了一声：“朝阳啊，既然我和胡厂长占了先机，提前把话跟你说明白，若是以后，赵立川也来找你，你可要想清楚该怎么拒绝喽。” 王朝阳伸了伸手，示意两位坐下谈。然后脸上带着耐人询问的笑容说道：“这真是太巧了，就在不久之前赵立川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胡庆斌和马三阳的屁股才刚刚挨到椅子上，就直接被王朝阳的话惊得跳了起来，胡庆斌瞪圆了眼睛问道：“赵立川也说了这话？” 王朝阳点了点头：“没错，就在十多分钟之前吧。” 马三元的一双眼睛也是瞪得溜圆，着急问道：“他！他凭什么说这种话？” 王朝阳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因为在此之前他也是跟我寻求合作的，还抛了好几个疑难杂症给我呢。正好刚刚在跟他讨论过程中，我随手记在了本子上，呶，就在这儿，你们可以看看。” 说着便把手边的一个写满文字的笔记本推给了对面二人。 胡庆斌和马三元同时接过那个笔记本，一目十行的扫了几眼之后，俩人的脸色顿时黑了起来。 那本子上所记录的几个问题点，跟他们两个来找王朝阳的目的竟然完全一致。 这意味着人家赵立川率先跟王朝阳取得了联系，已经捷足先登了。 胡庆斌的脾气一向火爆，到了这时忍不住爆了一个粗口，骂道：“这个老赵也忒不讲究了，表面上说大伙儿一起努力共同拿下项目，背地里速度却这么快，竟然提前跟你联系了。” 王朝阳闻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只好假装咳嗽了两声。 胡庆斌顿时反应过来，他刚才骂骂咧咧地抱怨赵立川，可是想想自己，不也是一门心思的要捷足先登吗？跟赵利川的行径一比自己的行为也好不到哪儿去。想到这里，胡庆斌的脸腾得红了。 马三元的脸色也微微发红，不过此刻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已经开始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马三元抚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问到：“这事有些蹊跷啊，赵立川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他手下那些酒囊饭袋是什么水，我心里可跟明镜似的，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提炼出这么多问题来。” 王朝阳把双手抬了起来：“马总工这个问题您就别问我了。其实私下里你们是我的朋友，老赵也是我的朋友。现在你们是竞争关系，我左右为难，也只能两边谁都不帮。所以老赵那边的情况，我是不能告诉你们的。” 胡庆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来：“哼，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滨桥集团这么大一个项目三千多万，一定是把侯青那厮的胃口给勾起来了。赵立川原来的手下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不假，但是如果侯青海把他们总部的技术人员派过来，那情况可就不同了。” 第657章 齐头并进 王朝阳耸了耸肩，表示不会就这个问题发表任何意见。而一旁的马三元却稀溜溜地吸起了冷气。他心里犯愁啊，他们长海农机跟龙源重工的竞争已经拉开帷幕，原本马三元分析，他们可以占据技术方面的优势。但是如果龙源重工总部的技术实力前来支援，那么马三元可没有信心保持优势了。 而且尤其现在更糟糕的一个情况是，红星厂这边也被赵立川捷足先登，那现在对长海农机来说已经是巨大的劣势了。 “等一等，”突然之间马三元喊了一声，然后直勾勾地盯着王朝阳说：“你刚刚说说，你被夹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只能两边都不帮。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朝阳坦率地回答说：“意思就是说，你们双方来找到我，我能帮的都会帮。但是如果直接涉及到你们双方的竞争，那我就只能徐庶进曹营。” 马三元的眼神顿时变得精彩起来，他忙不迭地接着王朝阳的话音说道：“既然这样，我和胡厂长这次带来的问题点，你就必须得帮忙喽！你已经帮了赵立川，那就没有理由不帮我们，你要是敢不帮我们，那就证明你偏心。” 王朝阳苦笑起来：“我的马总工啊，从开始到现在我也没说过不帮你们啊，只要是我能帮得上的。” 马三元哈哈大笑一声道：“那就好那就好！那还等什么，咱们先不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赶紧言归正传吧。来来来，朝阳你坐到我这边来，这是我们提前准备好的问题点……”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王朝阳，马三元和胡庆斌三人便开始就具体问题点展开了讨论。 事实再一次证明，长海农机和龙源重，这两个机械行业巨头的技术实力确实半斤八两，就连双方总结出来的问题点也是相似度在七成以上。 就跟答复赵立川的方式一样，王朝阳同马三元和胡庆斌说这些问题都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释清的，让他们把问题点留下来，过个几天红星厂办事处这边会把准备好详细的资料反馈给他们。 王朝阳的这个回答合情合理，马三元和胡庆斌当然说不出什么。并且这样一来，马三元和胡庆斌总算彻底放心了。 因为就当前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竞争形势而，。双方都拿下了红星厂办事处这个技术制高点。虽然这个制高点没有成为他们的优势，至少也没有成为劣势，这总归是差强人意的。 在离开红星厂办事处的途中，胡庆斌开始埋怨自己动作还是不够快。如果能抢先一步，跟王朝阳联系。那么就能抢占到绝对优势了。现在可好，跟赵立川相比顶多算是平局。 马三元沉思了一会儿，却摇着头说：“我觉得未必，就算咱们抢先一步跟王朝阳取得联系也未必能够抢占优势，刚才王朝阳的态度非常明确，他保持中立，谁都帮，但也谁都不帮。” 胡庆斌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说道：“这话分怎么想。如果我抢占了先机，那么我一定会动用一切手段，让红星厂变成咱们的优势。” 马三元静静地看了胡庆斌一眼，问：“你觉得你能左右王朝阳的思想？” 被问到这话，胡庆斌突然又变得没有底气了。也是啊，能改变王朝阳的决定吗？这个年轻人的心理成熟程度远远超过他表面看起来的样子，要想改变他的主意，恐怕比登天还难啊。于是只好苦笑了一声，掩盖自己的尴尬。 紧跟着胡庆斌又奇怪的问道：“老马，你说王朝阳这么做，费时费力的，他图什么啊？” 马三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王朝阳自己也说过，他身为咱们双方的共同朋友，只能尽量保持中立，而且他又是重工产业基地的一份子。双方都帮有助于提升咱们产业基地的整体水平。” 胡雄斌顿时哼了一声：“这种鬼话我可不信。你刚刚说我未必能够改变王朝阳的主意，这话我同意，但你要说他现在的做法纯粹的是大公无私，那就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了。” 这话把马三元逗得，嘿嘿乐了起来。笑罢，他又摇了摇头说：“说实话，你我跟王朝阳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咱们都清楚那小子的鬼心眼多。他那些糊弄人的鬼话我也不信，但偏偏就是想不透他到底为了什么。” “难道说，他王朝阳这次真的只想做贡献？”胡庆斌眉头皱了起来。这个问题马三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也一直好奇这个问题。 两天之后，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几乎在同时收到了红星厂办事处的反馈文件。 文件里就双方提出的疑难点做了详尽的解答。 并且让双方都感到惊讶的是，文件中不仅仅有解答部分，还有详尽的解决方案，甚至对于个别关键问题点红星闪红星厂还附带了图纸进行详细解释。 拿到文件之后没多久，赵立川的电话便拨了过来，待王朝阳接听之后赵立川连珠炮似的说出了一番感谢的话。 听得出来这些感谢的话都是发自真心的，因为红星厂给的文件，对他们来说简直太完美了，完美到了赵立川不敢想象的地步。此前赵立川一直在为滨桥集团的能力审核发愁。但有了红星厂的这个文件，几乎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此时赵立川需要做的，仅仅是拿来主义。 作为行业内的老人儿，赵立川非常清楚，就凭这份文件的含金量，要个两三万辛苦费都属正常，更何况这些问题都是技术壁垒，有的时候花钱都没人能卖给你。 可是王朝阳早就有言在先，这次帮忙纯粹免费，这让赵立川的感恩之情，没法不发自肺腑。 巧合的是赵立川的电话前脚挂断，后脚胡庆斌的电话便打到了王朝阳的办公室。 跟赵立川打电话的目的完全一样，胡庆斌也是专门来表示感谢的。而在感谢之余，胡庆斌也表达了另外一个想法，他向王朝阳建议红星厂和长海农机之间，最好能够建立一种更为亲密的合作关系。 胡庆斌的话虽然很含糊，但是意思却非常明显，那就是他想把红星厂和长海农机捆绑在一起。让龙源重工自己一边儿玩儿去。 第658章 关键点 对于胡庆斌的要求，王朝阳委婉地表达了拒绝。胡庆斌也非常知趣地没有过度坚持。 因为滨桥集团的能力审查日期已经提前定好，在正日子到来之前，牛副市长亲自组织一次碰头会。 牛副市长同时邀请了长海农机，龙源重工和红星厂。 但会议当天抵达牛副市长办公室的只有胡庆斌和赵立川，王朝阳借故缺席。 牛副市长打心里希望王朝阳参加会议的，但是王朝阳认为红星厂已经放弃竞争，就不过去添乱了，这个理由让牛副市长没发拒绝。 会议当天，胡庆斌和赵立川都各自拿着自己的方案来到牛副市长的办公室。牛副市长坐在当中，让两位负责人各自讲解自己的方案。 牛副市长虽然不是行业内的专家，但是毕竟见多识广，此前他很清楚滨桥集团的要求之高。所以他早已预料到，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会存在许多技术难点。 但听过双方汇报，牛副市长非常诧异。无论是长海农机还是龙源重工，竟然没有任何技术方面的难点。 这也太不正常了？ 牛副市长追问是怎么回事，他尤其强调说，若真有难点必须直接提出来，绝对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因为技术难点往往是没法用其他办法掩饰的，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现在打肿脸充胖子，到最后只能是给自己挖坑。 赵立川第一个回答，他说在刚拿到丁桥集团的要求之后，他们龙源重工的确存在许多技术难点。但知道这个项目的重要程度，所以立刻启动了紧急预案，跟总厂领导求救。在总厂领导的大力支持下，总厂的技术专家团队前来支援。并且在如此强大的火力支援之下，龙源重工得以攻克全部技术难点。 “嗯，不错，不错，这个做法非常不错！”牛副市长非常满意这个回答，至少在牛副市长看来，道理上是说得通的。 但胡庆斌却却一脸鄙视地看着赵立川，心里暗骂真是臭不要脸，撒谎都不用打草稿吗？ 此刻牛副市长的目光转到胡庆斌的身上，问长海农机是怎么解决那些技术难点的。 胡庆斌站起来回答说，长海农机在南阳市的技术实力原本就很强劲，他们的总工程师马三元可是全省都出名的技术专家。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刚开始他们还是存在许多技术难点的，但是他们坚信一切难点都是工人阶级可以攻克的，最终他们的技术团队就是靠着那股子不服输的精神攻克一个又一个难题的，最终才完成了这套方案。 听到这里牛副市长大叫了一声“好”，咱们需要的就是你们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而此刻赵立川满是幽怨的目光落在胡庆斌的身上，那意思是说，老哥你这胡说八道的劲头可比我强呀！ 先后听完双方的汇报，牛副市长此刻心情大好。 他关注的是大局，关心重点是重工产业基地能不能拿下滨桥集团的那个3000万大订单，从手上这两份报告看来，拿下大订单是十拿九稳的事。 想到这里，牛副市长哈哈笑了一声说：“可惜今天王朝阳那小子没来，他要是来了肯定也很开心。” 赵立川和胡庆斌的脸同时黑了下去。心说还好他没来，不然刚才那些话可说不出口。 当然，这个尴尬的心思只是一闪而过，而接下来他们将面临一个更实际的问题，那就是双方谁能拔得头筹的问题。 办公室的气氛慢慢变得凝重起来，赵立川和胡庆斌之间的火药味儿也渐渐散发出来。 作为中间人的牛副市长，如何察觉不到这股火药味儿，只见牛副市长仰面笑，说道：“老胡老赵，我知道你俩的心思。但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定位只是牵头人，我就是一个跑业务的，我不想过多干涉你们两位之间的竞争，所以我决定把两份报告都递交给滨桥集团，至于滨桥集团什么意见，那就让他们自己定夺吧！” 牛副市长突然表现出的不偏不倚的态度，令胡庆斌和赵立川同时感到无奈，但是仔细想来，去也只能接受这个局面。 “另外我还想说一件事情！” 牛副市长再度开口：“咱们南阳市的重工产业基地是一个大集体，内部的竞争只要是良性竞争，我是秉持鼓励态度。但是你们一定要注意这个度，从这点上看，我欣赏红星厂的表现，可圈可点，当初王朝阳主动退出竞争，可见他心中是有大局观的。” “嗯，没错，没错！”听牛副市长说完这番话，赵立川和胡庆斌同时迎合道。 “既然你们也觉得红星厂的表现不错，那我提一点要求，无论你们最终谁会拿下那大订单，都不要忘记给红星厂分一杯羹哟！”牛副市长这番话说的非常认真。 “这是当然！”赵立川和胡庆斌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那只一杯羹啊！ 滨桥集团作为一个基础建设类企业，其从事的业务主要包括桥梁建设，隧道挖掘以及道路铺设等基础建设。 他们的采购计划中自然会包括各种各样的基础工程机械设备，要想成功打入滨桥集团的供应商体系，所需要满足的条件非常繁多。 这次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所筹备的方案，其目的便是应对滨桥集团对产品质量的要求。 两份文件，经过牛副市长的手递交给滨桥集团之后，便开始了长达一周的审核时间。 一周之后，牛副市长自分别给赵立川和胡庆斌拨打电话，邀请他们见面。 见面之后，牛副市长便开门见山地宣布道，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都成功通过了滨桥集团的能力审查。 这也就意味着，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同时成功打入了滨桥集团的供应商体系。 胡庆斌和赵立川愣了半晌，然后同时开心的大笑起来。 从牛副市长手中分别接过回执单，攥在手里一遍又一遍的看，看那兴奋的样子，好像看多少遍都不嫌烦似的。 “先不要着急高兴，我这还有一个消息没说呢！”牛副市长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的兴奋，他依然努力的控制着情绪，认真说道：“打入滨桥集团的供应商体系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关键还是那总额3000万的订单啊！” 胡庆斌和赵立川同时收敛了笑容，认真地听着牛副市长讲话，他们知道关键内容要来了。 第659章 平分? 牛副市长接着说为了确认这3000万的订单，他又亲自跑了一趟滨桥集团，跟他那位老同学详细商讨了一番，最终他以人格担保，3000万订单总算有了眉目。 胡庆斌和赵立川要说也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过此刻从牛副市长口中听到这番话时，全都不由得屏住呼吸，努力地控制着心跳。 牛副市长接着说：“这一批滨桥集团准备购入的设备中，有两大类，一类是随车起重机，另外一类则是高压泵车，除此之外都是一些辅助设备，如今滨桥集团方面已经同意，咱们可以接触这两类产品了！” “最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赵立川有些急不可待地追问道。 牛副市长接着解释说：“意思就是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已经被批准，有资格做这两类项目，一个是随车起重机，另外一个是高压泵车。这两个项目的额度相似，都在1500万左右。” 胡庆平和赵立川的表情同时变得古怪起来，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把视线同时落在牛副市长身上。 牛副市长则冷哼了一声，说：“你们两个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们都卯足了劲儿搞竞争，但是现在正好，3000万的项目分成两半，你们两家各占1500，这岂不是正好？” 胡庆斌和赵立川同时沉默下去。 此刻这俩人的心理基本一致。 他们原本都从各自总部接到过命令，那就是要在竞争中独占鳌头，至少要拿下51%以上的订单份额。 现在可倒好，平分秋色，各得一半，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完美结局，但是换句话讲就是他们谁也没有完成上级的命令。 看着俩人沉默，副市长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朗声说道：“我说你们两个都成了闷葫芦了？别以为你们不说话，我就猜不出你们的小心思！” 赵立川首先苦笑了一声，说道：“牛副市长，我觉得这种平分方式很不妥当，因为就工程机械领域来说，我们龙源重工占有明显优势。我们理所应当拿到更大的订单份额，至于长海农机，原来就是一个造农用拖拉机的，跟我们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胡庆斌顿时听不下去了，用力地瞪了一眼赵立川说道：“老赵，你少给我扯什么优势！机械行业就这么点东西，农用机械和工程机械本就不存在什么门槛。如果你要说优势，那我觉得我们长海农机更占优势，别忘了我们刚刚成功完成了国庆献礼项目，现在全场上下工人积极性都非常高涨，就凭这股子气势，就不是你们龙源重工能比的！” 赵立川立刻反驳道：“胡厂长，你这个内行怎么净说外行话？工程机械和农用机械岂能相提并论，那岂不是骡马不分了？” 胡庆斌的眉毛顿时立了起来：“赵立川你把话说清楚，谁是骡子谁是马？” 赵立川嘿嘿一声怪笑，说：“这可不好说，最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溜溜。” 胡庆斌大声喝道：“我还能怕你？溜就溜！” 两个身份都不低的老男人就这么争吵起来，牛副市长在一旁看的脸色直发黑。 若是以往牛副市长早就出言制止了，不过今天他的心情格外愉快，不但没有制止反倒抱着小臂站在一旁看起戏来，脸上则挂着笑眯眯的表情。 赵立川和胡庆斌的争吵持续了好一会儿，这才停止，两个男人炒的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他们突然反应过来牛副市长一直在看戏，这这才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乎两人纷纷急忙住口，脸色红得跟被火烫了的猪屁股一样。 牛副市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觉悟！觉悟都哪去了？我说你们两位的觉悟就不能高一些吗？看到你俩争吵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起王朝阳。人家王朝阳能够主动退出，那是何等的心胸和气魄，再瞧瞧你们俩像什么样子。” 赵立川和胡庆斌继续捂着脸，无言以对。 但其实心里还是不服气的，他们的身份跟王朝阳有本质的区别，红星厂虽然小，但是王朝阳拥有绝对的领导权和决策权。但赵立川和胡庆斌的位置则显得很尴尬，他们都出自大厂，身份也不低，但是要说他们拥有多少决策权那却要另当别论。 这就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苦衷吧！ 见两个人继续站在那里装闷嘴葫芦，牛副市长笑了一声说：“你们不就是想竞争嘛？这还巧了，竞争的机会还是有！虽说已经决定你们一家做高压泵车，另外一家做随车起重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各自的订单是固定不变的！” 乍听这话，赵立川和胡庆斌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然后就听牛副市长继续解释道：“如果在对应订单过程中，你们哪家出现生产能力不足，又或者出现技术实力跟不上这种情况，那也不排除滨桥集团会把订单从一家转到另外一家。” …… 赵立川和胡庆斌同时离开牛副市长办公室，站在马路旁边，两人互相对视。 沉默片刻之后，赵立川主动开口说：“老胡，看来咱们两个之间的竞争才刚刚开始呀！” 胡庆斌当即露出一副不甘示弱的表情说道：“这正是我期待已久的！” 赵立川呲牙笑了一声说：“老胡，你这么有信心，那能不能透露一下你打算怎么跟我竞争呢？” 胡庆斌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尽可能的发挥我们长海农机的技术实力了。当然了，论制造能力我们也绝不弱于你们龙源重工。 “说到这个问题，我倒是很好奇，老赵，你哪里来的信心跟我叫板？你这个办事处经理才上马没多久吧？” 赵立川信心十足地笑了笑说：“我跟你们说过，我们总部专门调来了一个专家团队。专家团队里的工程师都是龙源重工的精英，这就是我的信心来源。” 瞬间。 两人之间弥漫起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然后两人便再不互相搭话，各自离开。胡庆斌有配车，而赵立川没有配车，骑的是自己的自行车。 两个人向着相反方向，消失在拐角处。 第660章 丢大人咯 转过拐角之后，胡庆斌原本松散的表情顿时变得紧迫起来，他探着身子催促前面的司机加速，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胜利路。 司机被领导突然间的情绪转变吓得一跳，心说原本好好的，为啥要绕去胜利路？ 不过领导的命令还是需要无条件执行的，司机立刻踩下油门，朝胜利路驶去。 街道的另外一端，拐角处，赵立川确认避开胡庆斌的视线之后，也顿时开始猛登他的凤凰28自行车，行驶的方向同样是胜利路。 赵立川骑的是自行车，没必要绕大路，通过一些街道中间的小路穿插，便很快驶上了胜利路，然后就看到这位赵经理开始全力猛登，好像在跟谁比赛似的，这段路程虽然只有三四公里，但是由于车速过猛，赵立川很快就变得气喘吁吁！ 虽然累一些，但赵立川的心情却是非常愉快的。 因为只要能优先赶到胜利路，就能第一时间见到王朝阳，那么就能完成他的捷足先登的目的。 可就在自行车临近红星厂办事处大门的时候，赵立川发现一辆小轿车刚刚停稳。车门打开，胡庆斌下车之后，便一路小跑的往红星厂办事处门口跑去。 这个老家伙果然跟我耍心眼儿赵立川暗叫一声不好，继续发足猛登，然后也顾不上路边的马路牙子颠簸，直接骑着自行车冲向红星办事处的入口。 胡庆斌正准备开门，就听到身后嗡嗡作响，扭头发现一人骑着自行车朝自己猛冲过来，胡庆斌吓得大叫一声，急忙躲闪。 而就在这个空当，赵立川猛捏闸线，自行车的车胎跟水泥路面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最终凤凰二八自行车稳稳地停在红星办事处门口。 “老赵你疯了，你想撞死我呀！”胡庆斌骂道。 “不好意思，车速没控制住。”胡庆斌麻利的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对着胡庆斌嘿嘿一笑，问道：“老胡，你为啥要来这里？” 胡庆斌的老脸微微一红反问道：“你来这里又是为什么？” 赵立川用手抓了抓后脖梗说道：“我来这里当然是找王朝阳，有一些私人的事想跟他说。” 胡庆斌冷笑一声说：“但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要回去跟专家团队开会。” 赵立川说：“开会又不急在一时，那么你呢？你不会也是来找王朝阳的吧？” 胡庆斌说：“巧了，我就是来找王朝阳的，我是来找他道谢的，上次王朝阳帮了我们大忙，现在项目有了进展，我当然要跟他当面道谢，难道这不应该吗？” 赵立川眯着眼睛追问道：“除了道谢，你就不想说点别的？” 胡庆斌似笑非笑说：“要不要说别的，我没必要跟你汇报吧？把路让开，我现在要进去！” 赵立川却已经不再跟他搭话，只见他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率先冲入红星办事处。 身后的胡兴斌一看这架势，顿时着急，也忙不跌地跟了进去。 于是就这样，赵立川和胡庆斌一前一后冲进了红星办事处，这两位大领导的突然出现，让红星办事处的众人吃惊。有人主动上前问他们想找谁，但是俩人的表现极其相似，全都闷头不语，径直地朝王朝阳的办公室走去。 看到这一幕，红星办事处的众人更加吃惊，以为这俩人来找王朝阳打架的呢！ 没多大功夫，赵立川和胡庆斌相继冲入王朝阳的办公室。 王朝阳正低头看文件呢，办公室里却突然闯进这两位，他只好放下了手中文件，起身问两人所来何事。 赵立川第一个抢着回答说是来专程感谢的，上次准备方案，多亏了王朝阳的帮忙。 被对方抢了先机，胡庆斌顿时着急起来，不带赵立川把话说完，就紧跟着说他来的目的也是为了感谢。然后还一股脑的说出了，他们刚刚从牛副市长办公室出来，也提到滨桥集团的订单已经有着落，这些都要感谢红星厂呢。 赵立川原本抢占了先机，但却没想到胡庆斌的口齿这般伶俐，自己才说了一句话，对方就机关枪似的把后面的内容全说出来。 这让赵立川恨得牙根儿直痒痒。但若论口齿，赵立川确实不如胡胡庆斌，好几次想插言都插不进去，最后憋得实在没招他只能动手去捂胡庆斌的嘴。 胡庆斌没好气地甩开赵立川的手，并警告他不要动手动脚的。赵立川立刻喝道，让我不动手也行，那你先闭嘴，让我先说！咱是先进来的，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好好好，我发扬风格让你先说，我倒要听听你想说什么！”胡庆斌咧了咧嘴道。 赵立川的嘴张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然后就见赵立川怒目而视地瞪着胡庆斌：“你把话都给抢了，我现在当然没话可说了！” “这就不能怪我了吧，嘴是你自己的，话说不利索跟我有什么关系？”胡庆斌笑道。 赵立川老脸憋得通红，很想反驳几句，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沮丧的抽了自己一嘴巴！ 王朝阳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俩人互怼，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两位老哥，要不然先请坐，我找人给你们上两杯茶水？” “茶水还是免了吧，我不渴！”赵立川回答。 “我也不是来喝茶的！”胡庆斌同样拒绝了王朝阳的提议。 “那你们两位到底是来干嘛的？专门给我演双簧的，这段双簧可不好看，你们向外看看，都快把我们这里的年轻人给吓坏了！”王朝阳笑了一下说道。 赵立川和胡庆斌这才扭头往外看，就看到敞开的办公室门外面红星厂办事处的所有人都站在那里，一个个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看到这一幕，赵立川和胡庆斌同时红了脸，意识到这回可丢大人了。 俩人的身份一个是长海农机分厂厂长，另外一个是龙源重工的办事处经理。平时别人见到都是一口一个领导的叫着，现在可倒好，两人跑到王朝阳办公室里吵架，甚至还险些动手，形同泼妇，这丢人可真丢到姥姥家去了！ 不过虽然都觉得丢人，但是赵立川和胡庆斌却依然没有罢手的打算，俩人仍然暗自较劲儿。 第661章 明争暗斗 自从离开牛副市长办公室，俩人之间的火药味儿就急剧攀升。一门心思的都是怎样在竞争中占据优势，在唇枪舌剑过程中，他们虽然都各自找理由，但是打心里他们却早就认准了一点：要想真正拿下优势，那就必须争取到红星厂！ 就是说，红星厂办事处再一次成了双方竞争的焦点。 虽然此前类似的竞争也发生过，并且当时王朝阳明确表示会一碗水端平。 但是如今情况发生了改变，巨额订单已经基本敲定，双方的竞争从纸面变成真刀真枪，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当然不会主动让步。 王朝阳意识到这俩人骑虎难下的情况，便主动挥了挥手说：“两位老哥，两位大领导，就不要在我办公室里吵架。我看也快到饭点儿了，那咱们三个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胡庆斌和赵立川都同意王朝阳的意见，之一硬钢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乎三人一同离开了红星厂办事处。 但到了门外，胡庆斌一把拉住王朝阳上车，然后就吩咐司机快开车。 这样一来，赵立川被甩在了尾灯后面，脸都快变黑了。心里骂道，胡庆斌你好歹也是个大厂长，玩这种小伎俩你好意思吗？ 但是骂归骂，赵立川又不能甩袖而去，只好继续登他的二八凤凰自行车狂追。 胡庆斌带着王朝阳提前到吃饭地点，下车之后也不着急进去，在门口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赵立川登着他自行车，气喘吁吁地跟上来。 胡庆斌立即主动迎上去，假惺惺地道歉，说刚才走的着急把他给忘了， 赵立川恨得牙根直痒痒，但表面上仍然一脸轻松的说没关系，反正他早习惯蹬车了，就当锻炼身体了！ 随后三人一同进了饭店，简单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酒。 一边吃饭一边的言谈，赵立川和胡彦斌之间的明争暗斗就从来没有停止过。王朝阳看在眼里却不点破，把主要精力都放在酒菜上。 结果好好一顿午饭，胡庆斌和赵立川几乎没有动筷子，王朝阳却吃的很香。 王朝阳吃完之后把筷子一放，起身说：“两位老哥我吃好了，办事处那边还有事情处理，就不陪两位了！” 对面两位急忙起身要拉王朝阳，心说正事还没说呢，你这就开溜怎么能行？但是王朝阳已经打定主意要脚底抹油，岂是别人能拦住的，不等俩人起身，他已经率先离开了饭店。 王朝阳离开之后，胡庆斌和赵立川留在包间里大眼瞪小眼。 气氛有些诡异。 “都是因为你太鲁莽，搞得朝阳老弟那么尴尬，连顿午饭都没吃好！”胡庆斌埋怨道。 “他像是尴尬的样子吗？我怎么觉得他吃的挺香的？”赵立川黑着脸色说。 “先不说朝阳老弟，咱俩趁这个机会把话挑明吧，你想独占红星厂的技术优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胡庆斌愤愤不平的说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你火急火燎去红星厂，也是这个意思吧，别以为我看不出！”赵立川毫不犹豫的反驳道。 “得得得！咱俩半斤八两……那么我现在有一个提议，咱俩效仿先贤，来他一个君子之约，你说怎么样？”胡庆斌提起一杯酒。 “什么君子之约，说出来听听。”赵立川问道。 “王朝阳曾经明确表示过会一碗水端平。那么我跟你的君子之约就是，咱们双方可以竞争，但都不可以玩阴的，更不可以做出跟红星厂搞私下勾当行为，这就是我想说的君子之约，你同不同意？”胡庆斌问。 赵立川那边思考了一会儿，说：“听着是不错，但是我怎么能知道你能遵守这君子之约。” 胡静斌看着对方猜疑的表情，顿时怒喝道：“我胡庆斌好歹也是南阳市的一号角色，这张脸还是要的，一个唾沫一个钉，只要你能同意，那我绝对不会耍小动作！” 赵立川冷冷一笑说：“老胡，说这话你不亏心吗？就刚刚来饭店的路上，你故意把车开跑，害得我在后面猛蹬自行车，四脖子汗流，你现在有脸说不会耍小动作？” 胡庆斌顿时红了脸，但紧跟着解释说：“那……那个不是……不是在气头上吗！” 赵立川继续冷笑着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在气头上就差点把老子的腿累断？现在还跟我提什么君子之约，这不是扯淡吗？” 胡庆斌顿时一拍桌子喝道：“赵立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跟你好声好气的商量是尊重你，你要是不知好歹，那咱们就真刀真枪的战场上见！” 赵立川也是狠狠一拍桌子喊道：“怕你啊！” 胡庆斌咬牙切齿道：“你不怕最好，那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赵立川冷哼：“走着瞧！” 然后，这两位就在骂骂咧咧中离开包厢，可刚要出门时，就听到后面一名服务员急匆匆的追过来。 因为这顿饭还没人付钱呢！ 胡庆斌冷冷一笑，对服务员说：“那位是龙源重工的赵立川赵经理，大人物，你找他付钱就对了！” 赵立川顿时把眼睛瞪得溜圆，骂道：“胡庆斌你有意思吗？故意牙碜我！” 这个时候服务员小妹已经跑过来，赵立川冷声冷气道：“刚才说话那位是长海农机的胡庆斌厂长，你应该找他付钱！” 那服务员小妹被夹在中间，显得左右为难，险些哭了出来：“两位领导我都不认识，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儿，只想收这顿饭钱，能不难为我吗？” “找他，找他！”胡庆斌抱着膀子道。 “凭什么找我，饭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赵立川同样气呼呼地说道。 其实此刻俩人的表现，挺孩子气的。若是往常，这点饭钱俩人中任何一个早就付了，不值当推来推去。 但是今天从牛副市长办公室开始，俩人就开始明争暗斗，刚刚在饭桌上又是一番唇枪舌剑，此时俩人都在气头上，当然会忍不住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 但人家服务员小妹却糟了池鱼之殃。 过了一会儿，那眼睛含泪儿的服务员小妹来到赵立川跟前，柔柔弱弱地说：“领导，要不还是您把钱给付了吧！” 赵立川顿时瞪眼：“你看我像软柿子吗？凭什么让我付钱？” 服务员小妹被他吓得一哆嗦，用手向外指了指说：“因为那位领导已经走了呀！” 第662章 陪衬 赵立川急忙回头看向饭店门口外面，果然看到胡庆斌那厮已经钻上了小轿车，紧跟着，尾气管里冒出一顿黑烟，小轿车扬长而去了。 “无耻！”赵立川恨得后槽牙痒痒，正要打算冲出去，旁边的服务员小妹眼疾手快立刻拽住了他的胳膊，喊到：“领导领导，您可千万不能走啊！您总得把钱付了吧！我就是一个服务员，您可别为难我呀。” 赵立川此刻肺都快被气炸了，但他也知道，自己当然不至于再为难人家服务员，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边付了饭钱，然后蹬上他的二八自行车慢慢离开了。 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的技术团队都变得忙碌起来。 长海农机接下了以高压泵车为主的订单，总额一千五百万。龙源重工则拿下了以随车起重机为主的订单，总额不多不少同样是一千五百万。 在双方敲定订单之后，牛副市长亲自组织了一次媒体说明会。这对于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来说，绝对是轰动的大新闻。一时间在各种报纸和媒体上，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名字频频出现。当然双方出现的同时都会连带着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南阳重工产业基地。 在如此声势滔天的媒体报道中，红星厂反而显得黯淡无光起来。 个别有心的媒体注意到这点，便频频在这方面上做文章，为了极力宣扬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光辉形象，他们不惜把红星厂树立成了典型。 在他们的报道中会隐隐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南阳重工产业基地之所以能有现在辉煌的成绩，完全得力于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这样的老牌巨头。而像红星厂这样的后起之秀，即便一时名声大作，但终究是后期乏力。红星厂若想真的有翻作为，也只能抱大腿。 南阳晨报的主编孔垂铭便跟刘红英详细讨论过这个问题。 这阵子孔垂铭的心情非常糟糕，因为连续半个多月以来，南阳晨报的销售业绩直线下降。这跟他的预期有极大反差。 最初在刘红英的强力推荐下，南阳晨报的头版进行了改版，增设了有关重工产业基地的板块。这个冒险却又具有预见性的行为，在市场上得到了积极的反馈，曾经一度南阳晨报的销售量增幅在百分之五十以上。这种夸张的增幅在出版行业简直是史无前例。 可是这种势头并没有保持太久便出了状况。自从南阳重工产业基地落下实锤之后，其他报纸媒体也争相报道，这让南阳晨报的优势逐渐被蚕食掉。当然了，这并不是孔垂铭懊恼的原因，因为他也知道，媒体行业的特征就是这样。 真正让孔垂铭不开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当初刘红英在建议改版时，还一并增设了针对红星厂的专题报道栏目，并且连续报道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事实上，红星厂的名号之所以这么响亮，跟南阳晨报在头版的专栏报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滨桥集团巨额订单签订之后，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名声大噪，红星厂的形象隐隐变成了跳梁小丑，这让南阳晨报也受到了连累。 孔垂铭对现状非常不满意，同时他对刘红英也极为不满。 “红英啊，我常常给你讲的一个道理就是，咱们做报道一定要有预见性。这次你对红星厂的严重误判给咱们报社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我不想过多批评你，但是你自己可要从中吸取深刻教训啊。”孔垂铭语重心长地对刘红英说。 “谢谢主编的教导，我一定会好好反思的。”刘红英急忙回答道。刘红英是孔垂铭一手带起来的，所以刘红英一向来对孔垂铭存有很高的敬畏之心。看着对面这位主编面沉如水的样子，刘红英的手心早已冒汗。 “嗯，你的态度还是不错的，不枉我为你费心。”孔垂铭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用右手食指敲了敲桌面，又道，“但是反思还不够，你还要懂得如何才能挽回局面。” 刘红英听得一愣，怯生生的问道：“主编，挽回局面是什么意思？” “红星厂现在可以说是已经原形毕露了，这是咱们晨报受到连累的根本原因。要想挽回局面，就必须得从这方面入手。咱们晨报的头版不是有一个红星厂的专栏吗，现在这个专栏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你回头就去准备几篇报道，把红星厂的现状交代一下。尤其一定要注意，跟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进行对比。至于报道的基调，可以暂定为对以前误导读者的歉意。” 刘红英吃了一惊，急忙说道：“主编，我怎么能写这种报道呢？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吗？” 孔垂铭继续用力敲了敲桌面厉声呵斥道：“这就是你反思的态度吗？要知道你的误判不但影响了咱们晨报，同时也是对广大读者的一种误导，如今实况已经显而易见，难道你向公众道歉有什么关系吗？” 刘红英憋红了脸，他想反驳，但是却又不敢出声，因为他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主编，已经开始动怒了。 孔垂铭冷哼了一声继续说：“当然我又没让你直接写道歉报道。我的意思是让你把报道的基调定为是道歉，是对红星厂现状的一种披露，用你的文字把道歉的意思表达出来就可以了，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吧。” 刘红英暗暗地攥住桌面以下的拳头，感觉嗓子里有些干涩。他很想驳斥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孔垂铭注意到对面刘红英的情绪知道刚才的话可能有些重了，于是语气稍微变得柔和一些，说道：“红英啊，我一直认为你是咱们报社最有前途的。而我也一直是把你当接班人来培养。你应该知道任何事情一旦上了报纸，都有可能会被无限放大。一个好的系列报道可以捧红一个编辑，但是同样的道理，一份糟糕的报道，也很容易毁掉一个编辑的前途啊。” 刘红英沉默着，继续用力的攥着自己的拳头，牙齿不由地咬住下唇，出现一排深深的痕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到孔垂铭谆谆教导的语言，他莫名其妙地有些听不下去。 于是在孔垂铭话音落地之后刘红英轻声从口中吐出一句话来：“您最关心的恐怕只是报纸的销售量吧。” 第663章 争执 “你说什么？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孔垂铭顿时面色一沉，冷喝一声。 面对主编的雷霆之怒，刘红英只感觉腿肚子发颤，但是此刻在脑海中却有另外一个声音不断呐喊，正是在这个声音的支持之下，刘红英缓缓站了起来，他的双手用力握住桌沿儿，努力吸入两口气之后，正视对面的孔垂铭主编。 “主编，我刚才是说您真正关心的，恐怕只有报纸的销售业绩吧。” “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孔垂铭怒目圆瞪，狠狠一拍桌子。 刘红英的小腿儿又是一顿乱颤，不过他心里非常明白，既然已经站了起来，那就必须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主编，对于红星厂，我有我的看法。您刚刚提到的那种报道我是绝对不会写的。” “你已经误入歧途了，我的办法可以救你！”孔垂铭依然坐在他的椅子上，但是脸上却如同挂上一层冰霜一般，眼神中满是怒火和失望。 “主编，您从来没有亲自去过红星厂吧？”刘红英突然问到。 “这话什么意思？”孔垂铭冷冷反问道。 “撰写报道的关键就是要尊重事实。这是当年您给我上的第一课。您应该还记得吧。”刘红英此刻的双腿仍然在发抖，但是心态却变得平稳起来。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痛痛快快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吧。 “我当然记得，这是咱们新闻人的共识。”孔垂铭显得有些不耐烦。紧跟着又补充到，“但是仅仅知道这个道理并不能让你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 “但是我觉得成为一名优秀记者之前，首先要成为一名合格的记者。如果不能足够尊重事实，那么有什么资格去说自己是一个合格的记者呢？”刘红英紧紧盯着孔垂铭的双眼。 孔垂铭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刘红英没有继续跟孔垂铭对视，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主编，我曾经亲自去过红星厂。不瞒您说，进入厂子大门的那一刻，我就被深深震撼到了。 那笔直的甬道，那些崭新的厂房，还有绿树成荫，干净利落的环境，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让我感到震惊，在进门之前，我无法想象有哪个机械加工类的厂子，会这么漂亮。 当然了，真正让我感到震惊的，绝不仅仅是厂区环境，而是厂子里的工人们。 场子里面几乎所有工人的脸上都会洋溢着一种积极向上的情绪。我去红星厂做专访的次数非常多，但是我还从来没看到有任何一个工人在消极怠工。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该怎么形容呢？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给自己干活。所有的工人，在骨子里都会透露出一种积极进取和踏实肯干。在他们的脸上，我能看到意想不到的自信。 那种自信太过强大了，以至于我作为一个外来的采访者都会情不自禁地受到感染，仿佛我在报道的同时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并且毫不夸张地说，我从心里觉得，如果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阵子，那将是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主编，像我这种被一群人深深感动的感觉，您能理解吗？” 孔垂铭不愿相信，又是冷冷一笑道：“在应对采访时装装样子，谁不会呢？” 刘红英轻轻摇了摇头说：“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积极进取和自信绝不是装出来的，这点我非常肯定。” 孔垂铭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继续冷笑道：“照你这么说，红星厂的所有人都是劳模了，都应该被评为是先进分子了。红星厂应该有几百人吧，几百人都成了劳模，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主编，您这话说在点子上了，我也考虑过您的这个疑问。为什么会所有人都这样呢？难道是红星厂有幸把所有思想进步的工人都招了进来？但是很快我便找到了答案。” 孔垂铭微微眯着眼睛打量了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问道：“你找到了什么答案？” 刘红英轻轻笑着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后来我逐渐意识到，想让一个工厂所有人都焕发出勃勃生机，都露出自信的笑容。其实并不难，只要这厂子有一两个极具个人魅力的领导就足够了。” 孔垂铭微微有些疑惑：“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刘红英解释道：“红星厂的老厂长是一位老兵。他的脾气很火爆，是那种一两句话不对付就能暴跳如雷的脾气，甚至会经常对手底下的工人打骂，但奇怪的是那位老厂长却受到所有职工的爱戴。我就曾经发现过，只要是老厂长下达的命令，绝对能够百分百地传达下去，并且能够百分百得到执行。这是怎样的领导能力了？这又是怎样的个人魅力才能够做到这种领导能力啊？” 孔垂铭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无非是善于收买人心而已。你还是太年轻，经验不足，容易被这种表象所迷惑。” 但刘红英仿佛没有听到这话一样，而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继续说道：“然后我还想说，那位老厂长的儿子，名叫王朝阳的。 那王朝阳是怎样一个人呢？有些不好形容。他的技术能力非常扎实，领导能力也绝不弱于老厂长，更更为重要的是，他的预见性和魄力非常强。他现在的年纪才二十出头。 主编，您能想象到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能够一手在南阳市组建出一支技术团队吗？而且这个技术团队实力，对于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来说竟也毫不逊色。” 孔垂铭皱起了眉头，王朝阳的名字他的确也听过。 刘红英双眼放光，继续说：“主编，如今重工产业基地的事情已经落下实锤，所以我不介意跟您透露另外一个情况。您能相信吗？重工产业基地的提案，最初就是由王朝阳推荐给牛副市长的。” 听到这话，孔垂铭惊得竖立着眉毛喊道：“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 第664章 恶语相向 面对主编的呵斥，刘红英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起来，他道：“主编，您的反应这么激烈，足见您的吃惊程度！ 我刚刚得知这个情况时，跟您的吃惊程度一模一样。 一个堪称市级发展的大策略，怎么可能是最先从那名不经传的王朝阳口中说出来的呢？ 而且就算王朝阳有这个想法，凭他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说服牛副市长呢？” 刘红英接连提出两个问题，却没有立即解答，而是静静站在那里，似乎在想着些什么，表情有些出神。 孔垂铭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勾了起来，他非常迫切地想知道那两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偏偏刘红英不主动说，他自恃身份也不好意思追问。在刘红英出神的这段时间里，孔垂铭只好强行按捺好奇心。 “您还记得平顶山煤矿吗？”片刻，刘红英不但没有解释前面两个问题，反而又抛出了第三个问题。 “当然记得。但这跟王朝阳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说，王朝阳自从平顶山煤矿就开始在布局，您一定不会相信吧。”刘红英笑了笑，问道。 孔垂铭这次没有答话，只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故作镇定地看着刘红英。 “平顶山煤矿是整个南阳市的大新闻，正是因为这个储存量极大的煤矿的发现才让咱们这个小小的南阳市得到省级领导的重视。 可这个储量巨大的煤矿却曾经一度困扰着牛副市长。因为销路问题，平顶山煤矿的产量不得不人为控制。这是一个非常尴尬和无奈的局面，而也是因为这个局面，牛副市长多次遭到省级领导的批评。 可是后来牛副市长找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南阳市筹建一个重工产业基地。重工产业基地对能源的巨大需求，正好可以通过平顶山煤矿来支撑。 这个办法简直是对能源和生产的完美匹配！任何人听到这个构思都会拍案叫绝吧！”刘红英回忆往昔，一脸崇拜的表情。 孔垂铭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脸上带着极为凝重的表情点头道：“这个想法的确令人拍案叫绝。但是你不会是想说这个方案也跟王朝阳有关系吧。” 刘红英回了一个笃定的眼神说道：“当初在做平顶山项目时，红星厂非常积极主动，还拿下了几个项目的竞标。但是由于过度依赖龙源重工，红星厂几乎没有分得任何利润，可以说他们在做赔本买卖。但即便是那样，红星厂也在坚持，一直在做。 直到后来王朝阳亲口对我说，如果当初没有深度介入平顶山煤矿项目，那么红星厂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牢牢的扎根在重工产业基地之中。” 听到刘红英的最后几句话，孔垂铭，莹莹有些坐不住了。 所以你是想说从最开始的平顶山煤矿项目到后来的重工产业基地，都是王朝阳布下的局？ 即便不是他故意布下的局，也一定经过深思熟虑吧，但无论如何这种战略级别的眼光都不寻常吧？ 孔垂铭极为震惊。虽然已经料到刘红英会这样说，但是当亲耳听到之后他还是无法相信。 他想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用这个举动掩饰心中的波澜。可是满脑子都是刘红英刚刚说完的话，心中波澜起伏，倒茶时一不留神热水浇在了手上，疼着他低呼一声，情绪变得瞬间恼怒起来。 “你跟我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有什么用？这些事情都是王朝阳说给你听的吧？在我看来，他并不具备什么战略级别眼光，只不过是一个喜欢自吹自擂的家伙罢了。” 听完这话，刘红英显得很气愤，大声说道：“主编，您不能这样说他。” 孔垂铭冷哼一声：“与其着急给别人辩解，还不如仔细考虑一下你自己的处境。刚刚我已经说过，让你继续写几篇关于红星厂的报道。你到底要不要写？” 刘红英的眼眶登时变得通红，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是那种故意抹黑红星厂，以取悦大众的报道，我是绝对不会写的。” 孔垂铭嘲讽道：“你不写，有的是人可以写。咱们报社出色的记者可不止你一个。接下来几天你就不用上班了，留在家里好好反思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谈。” 刘红英顿时大急：“主编您不能这样对我！我并没有犯错，您不能这样惩罚我！” 孔垂铭用力拍了一下桌面，厉声道：“因为你的错误判断，导致咱们晨报的销售业绩急剧下滑，还说你没有犯错吗？我的主意已定，你回去反思吧。” 刘红英心急如焚。他不仅仅担心自己的处境，更加开始担心红星厂的处境。如果连南阳晨报也开始抹黑红星厂，那么会对王朝阳他们带来非常恶劣的影响吧。 刘红英想继续跟孔垂铭解释，但是看到主编那决绝的表情之后，他才意识到主编已经彻底对他失望了，此刻无论他说什么主编都不会改变决定的。 在离开主编办公室后，刘红英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形如槁木地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个人物品，直接回了家。 他很想去找王朝阳谈一谈。但随后意识到即便找到王朝阳又能谈些什么呢？或者说此刻的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对于现状他无能为力。 在各种媒体的持续负面信息报道过程中，红星厂的名声一落千丈。跟声势鼎沸的重工产业基地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所有人都在说，红星厂已经成为重工产业基地的一个污点。 娄新慈和杨伦才各自攥着一大把报纸来找王朝阳。而当他们抵达王朝阳办公室时，发现张苗苗也在里面，而张苗苗的手中也同样握着一张报纸。 所有人手中的报纸上都刊登着对红星厂的负面新闻。 王朝阳请娄新慈和杨伦才落座，然后笑了笑说：“这都巧了，今天咱们专家组四人全部聚齐。正好可以讨论讨论如今的局势。 第665章 新项目开展 杨伦才是所有人中脾气最火爆的一个，他想不明白都倒了这个时候王朝阳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人的脸，树的皮，名声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是极为重要。现在这么多的媒体报纸对红星厂进行恶意报道，这已经严重影响了红星厂的名声。杨伦才建议立刻采取行动，如果没有其他办法，那就走法律程序。 娄新慈的意见跟杨伦才类似。对红星厂现在的局面，他们绝对不能无动于衷。娄新慈曾经被人冤枉过，另他名声扫地，几乎毁掉了他一辈子。所以他的态度也非常坚定，那就是必须采取行动。 然后便轮到了张苗苗发表意见。听完杨文才和娄新慈的意见之后，张苗苗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张苗苗觉得眼前的局势也没什么。无非是有很多人误解了红星厂。但是那毕竟是误解。张苗苗相信早晚有一天所有人都会重新了解红星厂的。 最后轮到王朝阳发表意见。他的意见也很简单，那就是同意张苗苗的看法，不必理会现在的言论。 这样一来，专家组四人分成两派。一个是由杨文才和娄新慈组成的行动派，另外一个是由王朝阳和张苗苗组成的保守派。行动派认为眼前局势严重，必须采取反击。而保守派认为眼前的局面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红星厂本身又没做错什么，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公众一定会认清真相。 杨文才和娄新慈的态度都非常坚定。轮番给王朝阳和张苗苗解释名誉对一个企业的重要性。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如今是重工产业基地的运作仪式，这对红星厂来说是非常关键的时刻。未来红星厂要面临的业务量增加，人才的招揽，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跟红星厂的名声有关。 有哪个企业会愿意把订单交给一个名声恶劣的企业呢？又有哪些人才甘心加入名声恶劣的单位呢？ 张苗苗有些无言以对，而此刻王朝阳提出一个问题：红星厂该用怎样的形式反击呢？或者说红星厂就算采取反击会起到作用吗？ 杨伦才气得胸闷：“能不能起到作用那是后话，但是现在人家都快把垃圾扔到头上了，咱们总不能一声不吭吧！” 王朝阳摇了摇头说：“如果不提前考虑好这些问题，贸然采取反击行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其实王朝阳这样说并非危言耸听。作为一个从后世那种媒体发达的年代过来的人，他目睹过太多的网络暴力以及网络大战。现在红星厂保持沉默，最多只是其他媒体单方面的恶意贬低。然而一旦红星厂开始发出声音，那么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对于红星厂的技术实力，王朝阳非常有信心，但是自己工厂的媒体公关能力几乎为零。现在站起来跟他们开撕，一定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杨文才和娄新慈的态度虽然坚决，但是他们也非常清楚，最终决定权在王朝阳手上。 既然王朝阳都听不进去，那俩人也只能选择保留意见。 紧跟着王朝阳主动更换了话题。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分别拿到拿下了滨桥集团的大额订单，一个是高压泵车，另外一个是随车起重机。但是两者的技术难度都非常高。这在前期的能力审查过程中，已经出现端倪。 与其考虑外界的不和谐声音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攻克技术难题上，这才是眼下最关键的。 对于王朝阳的这个提议，娄新慈和杨伦才都是认同的，毕竟在座四人都是搞技术的。大家都分得清什么是硬实力，什么是空噱头。 载荷极大，工况恶劣，这是王朝阳对滨桥集团项目难度的总结，虽然仅仅八个字而已，但是却高度概括了滨桥集团项目的特点。若是把这八个字具体落实在方案之中，那会有无限的延伸。经过专家组四人的详细讨论，这八个字特点得到进一步巩固。而同样的这也进一步明确了红星办事处的工作方向。 求同存异，方向一致。这是一个优秀优秀团队必不可缺少的品质，而红星厂办事处的专家四人组，完美了验证了这句话。虽然在对待红星厂名誉问题上无法达成一致，但是最后四人还是形成了统一的前进方向，这是难能可贵的。 在接下来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滨桥集团的大额订单都成为南阳重工产业基地里的关键话题。 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各自拿下总额一千五百万的超级订单之后便各自忙碌起来。跟所有的项目一样，在生产活动正式开始之前都要进行技术方案的商讨和敲定。 随着项目程度的不断加深，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对待项目的态度，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在项目开始之初，双方都各自憋足了劲儿搞竞争。恨不得在牢牢抓住自己订单之后，尽可能的去夺取对方的订单额度。 可是在经过初期的盲目自信之后，胡庆斌和赵立川都渐渐的认清了现实。滨桥集团项目的要求之苛刻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他们的技术团队在处理各种技术指标时频频遇到困难。很快便到了举步维艰捉襟见肘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保住自身订单已经成为难事，更不用说去惦记别人的订单了。 所以到了技术方案的中后期，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之间的竞争气氛，不能说全部消失，但是也已经退居二线。真正让胡庆斌和赵立川苦恼的是，如何攻克一个又一个的技术难关。 而到了这个时候，红星办事处的技术实力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高压泵车项目的难度在于，滨桥集团在指定了泵车最高工作压力的同时也限定了泵车工地泵车工作的最小扬程。 最高工作压力和最小工作扬程的要求同时满足，这对泵车的动力系统提出了极高的技术要求。而长海农机作为这个项目的乙方，他们面临的最直接的问题就是动力不足。 第666章 花落谁家 高压泵车是一种水泥浇筑的工程机械，它的作用便是将搅拌好的水泥以管路的方式，浇灌在施工地点。在这个八十年代，这种水泥浇筑的工作绝大多数情况都是由人力完成的，但滨桥集团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以及尽可能地适应恶劣环境，已经开始注重高压水泥泵车的设备建造了。 从泵车的功能可以看出，其关键特点就是工作半径以及水泥浇筑的效率。所以如果长海农机不能解决动力不足的问题，那么水泥浇筑机械化的目标就无法实现，这对滨桥集团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当胡庆斌和马三元找到王朝阳之后，王朝阳很快便给出了一套完美的解决方案。 在保持原有液压泵型号的基础上，王朝阳的技术团队对整个液压动力系统进行了优化设计，这使得在液压管路过程中的压力损耗得到大幅削减。最终的效果便是，工作压力可以满足滨桥集团的要求。 “优化设计”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为了达到这个效果，红星厂的技术团队早已经开展了大量工作。当胡庆斌和马三元看到红星技术团队的工作成果之后，两人惊喜交加。 惊的是红星得技术实力之强，令他们着实没有想到。喜的是终于能够满足滨桥集团的要求，不至于会影响项目进度。 而在胡庆斌和马三元又惊又喜的时刻，王朝阳主动提出了一个实际问题。 由于红星厂没有正式介入高压泵车的项目，所以他们所提出的优化设计属于纯理论的方案。为了尽可能快地把理论和实际相结合，王朝阳建议长海农机把高压泵车的整个动力系统的设计工作正式委托给红星厂。 这个问题刚一提出，顿时引得胡庆斌和马三元同时皱眉不语。 高压泵车的动力系统是整个项目的核心部分。可以说如果除去动力系统，那么整个高压泵车项目的技术难度几乎为零。如果把核心系统全部交给红星厂，那么，长海农机剩下的部分只是边边角角，那他们拿下这个巨额订单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这就好比娶媳妇儿一样。从谈恋爱到下聘礼，再到举办婚礼。一切都搞得热热闹闹的，结果到了最后新娘子被别人抱走了，他自己剩下的只是一堆嫁妆。这个问题放在谁身上都会不甘心。 面对犹豫不决的胡庆斌和马三元，王朝阳主动表态，如果他们不同意，那么红星厂还可以再退一步：红星厂可以把全套的优化设计方案，免费送给长海农机。但是接下来把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工作，则需要长海农机自己人完成。只要长海龙基自己有信心，那么红星厂无所谓，全当做好人好事了。 这个方案充满了诱惑力。但胡庆斌和马三元却依然犹豫不决。 在经过了长达两天时间的内部讨论之后，胡庆斌正式反馈给王朝阳。他们同意将高压泵车项目的动力系统，全权委托给红星厂。 他们没有选择王朝阳最后提出的备选方案，可见胡庆斌等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长海农机评估过自己的技术实力，他们非常清楚，即便是知道了理论方案。也很难把这种理论落实在实际方案中。王朝阳当初提出的备选方案听起来很诱人，但实际上对长海农机来说，却是死胡同。 认清这个现实之后，他们就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至于那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感觉，胡庆斌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他会埋怨王朝阳吗？主观上可能会有这种心态，但在道理上却是完全站不住脚。从始至终红星厂的态度都光明磊落，你有技术问题人家就帮你。你有顾虑，人家还主动提出免费提供全套方案。结果到最后是你自身实力不足，挑不起这个重担，那么完全怪不得旁人。 而且从道理上讲，胡庆斌还得感谢王朝阳。如果不是红星厂技术团队的及时接手，那么这个项目很有可能会烂在他手上。 这是一个多么无奈，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啊。 龙源重工在对应随车起重机项目的过程中，遇到了跟长海农机类似的困境。 滨桥集团对随车启动机的装载量和工作半径都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普通随车起重机一般应用于路面工程或者是矿山。它的功能是将起重机和货运卡车集合在一起。可以随时停车装货，也可以随时移动。是工程机械中非常常用的一种。 但滨桥集团的项目特征是桥梁建造和隧道挖掘偏多，所以他们有针对性地提出了随车起重机的技术要求。他们考虑的方面是，在隧道挖掘工作中对于空间的利用和工作效率都有极高要求，任何机械设备进入隧道都会影响工作效率，所以他们非常关注随着起重机的体重、吨位和工作半径。 而为了实现滨桥集团的要求，龙源重工所面临的课题便是增大它们的动力系统能力。 然而在经历过一系列的努力之后，那群来自龙源总部的专家团队也开始缴械投降了。 赵立川在无奈之际只能开口向红星厂求助。 王朝阳很爽快地答应了赵立川的要求，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给出了一套完美的解决方案。当然这种解决方案也是纯理论层面的。在看过这个结论方案之后，赵立川震惊得无以复加。 但是紧跟着赵立川所需要面临的实际问题，同长海农机一样，也是如何把这个纯理论的解决方案落实在实际项目中。 王朝阳给出的回答是：龙源重工可以把这随车起重机的动力系统，全权交付给红星厂。 面对同样的问题，赵立川和胡庆斌所考虑的层面却有所不同。 赵立川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已经对那群所谓的总部精英团队彻底失望。那群人平时说话显得一个个好像都拥有惊天伟地之才似的，但是真正打起硬仗来是真不行啊。 第667章 初步胜利 赵立川对这个所谓的专家团队的失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在对于承认己方技术实力不行这个角度来说，赵立川是非常坦荡的。 但即便这样，赵立川仍然没有立刻答应王朝阳的要求。 兹事体大，在决定之前，赵立川必须向上级汇报请示。至于总部的侯总有何指示，赵立川还真不敢随便揣测。 王朝阳非常清楚赵立川的处境，不但没有催促他，反而是故作轻松地劝赵立川说，只要把球踢给你们侯总，那你就解脱了。 赵立川苦笑着回答，他本就不擅长踢球，他担心的是侯总不但会把球儿传回来，还会要求他踢出个花样来。 事实证明还是赵立川更了解他的顶头上司。侯青海给出的指示是：不得把核心系统交给红星厂。同事还要求赵立川要充分利用现有资源，争取找到解决方案。 在得到这个指示之后，赵立川恨不得直接骂娘：现有资源指的就是那群中看不中用的技术团队吗？喝茶侃大山，他们一个顶俩，但是打起硬仗来，一个个就如同酒囊饭袋。 赵立川在被逼入夹缝之后，愁得连续好几天都睡不着觉。甚至发了高烧住进医院。 王朝阳闻言，立马赶到医院探望赵立川。在王朝阳探望结束之后，当天下午赵立川便精神饱满地出院了。 因为王朝阳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龙源重工可以把随车起重机的动力系统委托给红星厂。但是形式上可以做一些灵活的变通。例如赵立川可以委派一个技术员驻扎在红星办事处，并由其作为动力系统的接口人。这样动力系统的实际设计工作由红星厂办事处全权负责，但对外宣称，这只是双方的合作，主动权仍然掌握在龙源重工手中。 至于在实际过程中这个接口人能发挥多大效果，反倒并不重要了。 这是一个十足的馊主意，但却是一个能够让赵立川快速康复的馊主意。同时也是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馊主意。 跟胡庆斌的心态相似，赵立川对这个情况的心态也极为复杂。能埋怨红星厂趁火打劫吗？这似乎说不过去。如果自身技术够硬，那么红星厂就是想打劫，也打劫不动。 但现实情况是自己的腰板不够硬，勉强扛起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如果没有红星厂及时出手帮忙，那么自己的腰都有可能被压断。 需要感恩吗？似乎也不至于。因为在对待整个事件过程中，王朝阳的态度都极为的鲜明和硬朗，从始至终他所展现出来的都是公事公办，绝不掺杂个人感情。 可以说红星厂的一切行为都属于纯粹的商业行为。所以也就无从谈起感恩了。 从这个角度看，长海农机的胡庆斌和龙源重工的赵立川，对红星厂的态度，既没有埋怨又没有感恩。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对王朝阳个人却是极为敬佩。 滨桥集团的项目做到如今地步，胡庆斌和赵立川已经彻底认清一个现实：从一开始王朝阳虽然主动退出竞争，但是到头来最大的赢家注定还是红星厂。 没有一副好牙口是啃不下硬骨头的。同样道理，没有真正的硬实力，就不可能在工程机械这个行业做出一番作为。 两个月后，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相继完成了详尽的方案设计。 如此一来，对于滨桥集团的巨额订单，从最初的牛副市长牵头，到后来完成能力审核，再到现在的技术细节讨论和方案完成，总共历时将近四个月。 在正式得到滨桥集团的定点函之后，牛副市长激动难耐，立刻返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当王朝阳，赵立川和胡庆斌急匆匆赶到牛副市长办公室后，发现牛副市长完全没有以往副市长的架子，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兴奋地又蹦又跳像个孩子。 待王朝阳三人看完定点函后，牛副市长又急不可耐地把他的激动之情表述了一番，待他说完已经晚上的十点钟了。 “都没吃饭是吧？就算吃饭了也没有关系，今晚这顿酒必须得喝！你们稍微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东西，咱们立即出发，还是老地方。” 在牛副市长的张罗下，四人兴高采烈地离开办公室前往饭店。 坐在酒桌上不等酒菜上齐，牛副市长便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 原来牛副市长早就知道滨桥集团会在近期做最终决定，所以连续三天他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他的老同学询问进展。 直到今天下午他得知滨桥集团会召开了一次内部讨论会，已完成最终决定。滨桥集团的内部讨论会时间很长，一直持续到晚上的七点多才出结果。 牛副市长得到传真定点函的时候，已经接近七点半了。紧跟着便一直折腾到现在。 简单讲述完这个经过，牛副市长便高兴地连提三杯酒，其他三人也纷纷跟了三杯。 刘副市长的表现在外人看来虽然觉得夸张，但是酒桌其他三人却没有一个会笑话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项目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太不容易了 长海农机，龙源重工和红星厂都有实际参与项目，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深刻体会到项目的难度有多大。当然王朝阳等人十分明白，即便他们再不容易，也比不过眼前这位牛副市长。 从筹划这重工产业基地开始，牛副市长就背负上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责任和压力。他需要详尽地安排工作，向上级汇报进度，跟其他部门联络，尽可能地整合资源，统筹安排一切事情。几乎在任何时候，牛副市长都会冲在第一线。作为一名副市长，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有一大半以上的时间都戴着安全帽，穿着工人的服装，出现在产业基地的工地上临时做现场指挥。 牛副市长曾经评价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跑业务的。但实际上他跑业务的能力绝不弱于任何一个专业的业务员。总额三千万的订单，何其重大。牛副市长向其他人描述时轻描淡写，但是在座三人都知道，要想跑成这样一个业务是多么的不容易。 今天这个业务终于落实。作为第一功臣的牛副市长，再怎么兴奋都是理所应当的。 第668章 胜利宣讲会 “来来来，不过瘾，再来三杯！”牛副市长嗓门嘹亮，继续喊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皮肤黝黑的牛副市长已经红了眼圈。 “好，我建议咱们这三杯酒，一起敬牛副市长！”胡庆斌大声喊道。 前后六杯酒下肚子，牛副市长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他随便吃了两口凉菜，用筷子在桌面戳了两下，说道：“你们三位，这么晚把你们叫出来，一来是宣布这个好消息，二来还有一个正事跟你们商量。” “您请说。”王朝阳等人洗耳恭听。 “滨桥集团的三千万大订单，虽然已经风风火火地传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直到今天才正式敲定。我寻思吧，这事儿绝对不能这么不声不响地就定了。所以我在考虑找时间开一个会，把市里面相关领导都叫上，把相关企业的负责人也都喊过来，另外把市里面各个报社媒体的记者也都拉过来，咱们要好好地高调一次，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拿下了这个巨额订单，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这个重工产业基地的价值所在！” 对于这个提议，其他三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好好宣传一下，也不枉费在座几个人辛苦这么长时间。 在得到三人的拥护之后，牛副市长的心情更加畅快，紧跟着又简单地讨论了一些大方向的问题，然后便继续吃吃喝喝，这顿饭一直持续到午夜才散场。 胡庆斌和赵立川全都喝得酩酊大醉，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压力太大了，难得借着这个机会痛痛快快放松了一次。牛副市长是酒喝得最多的一个，但是由于酒量大状态看起来还不错，但也有七八分的醉意。王朝阳是四个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倒不是因为他酒量好，而是因为喝得少。 王朝阳首先把醉的不省人事的胡庆斌和赵立川分别送上了车，然后又回到包厢里来服务牛副市长。 牛副市长哈哈笑着说：“我没事儿，我离醉还远着呢。你就不用管我了，你也够辛苦的，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朝阳没有答话，但脸色却微微沉了下来，他依然上前扶住了牛副市长说道：“副市长，如果您真没有喝醉，那么我想跟您说另外一件事情。” 牛副市长挥了挥手，眼神有些迷糊地说道：“什么事情今天都不说了。这酒喝得痛快，我就想早点回去，冲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王朝阳凑近牛副市长用低沉的语气说道：“我要说的这些事情也很重要。” 见王朝阳面色凝重，牛副市长微微愣了一下，瞬间清醒了三五分，忙问道：“什么事情？” 王朝阳定了定神，说：“我觉得订单签订的事情，还是先不要大肆宣扬的好。” 牛副市长又是愣，没明白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王朝阳跟着解释说：“我建议就不要额外召开会议了。这件事情虽然重要，但是咱们几个已经知道了，心里有数就行，没必要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当众宣布。” 牛副市长微微打了一个酒嗝，然后沉默了片刻，突然咧嘴一笑，伸手在王朝阳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朝阳啊，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王朝阳摇头：“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不应该太高调，您难道忘了……” 不等王朝阳把话说完，牛副市长再一次拍着王朝阳的肩膀感慨道：“我要的就是高调。这场胜利是咱们呕心沥血拼回来的，凭什么不高调？在筹划重工产业基地之初，我耳边反对的声音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他们或者是畏首畏尾，或者是羡慕嫉妒，但总之，总会给我传递这样或那样的负面情绪。 但是我牛奋斗就是认死理儿，认准的方向，就要往前冲，哪怕前面是一座铜墙我也要撞一撞。哪怕是头破血流也不怕。现在做出成绩我就是要用事实告诉那些人，我牛奋斗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待牛副市长慷慨激昂说完这一番话，王朝阳才微微叹一口气道：“牛副市长，我知道您是咱们南阳市继往开来的第一人，也是真真正正办实事的好领导。但越是这样我越会忍不住提醒您，要学会保护自己啊。” 听出了王朝阳话里隐隐的担心，牛副市长仰面大笑起来，看着王朝阳道：“你这个小同志想的倒挺多啊。不过你放心吧，我牛奋斗有我自己的风格。成绩明明都干出来了，要是不让我当众吼两嗓子，那我会把自己给憋坏的。” 见王朝阳还要说话，牛副市长却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吧。都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放心，我行事有分寸的。” 在返回住处的途中，王朝阳心里总是觉得惴惴不安。 但思来想去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牛副市长的风格一向如此，又不是一天两天。可能只是自己担心过度吧。 两天之后，由牛副市长亲自牵头的宣讲会正式召开。 会议地点特意被安排在重工产业基地里面，是临时搭建出来的一个超过一千平米的会议场地。最前方是简易的讲台，讲台对面则是参会人员的席位。 会议当天，出席人员总数超过两百人。按照牛副市长的专门指示，政府方面的相关人员，相关行业的负责人，还有众多的新闻工作者全部应邀出席。 位于会议场所最前方的主席台，搭建方式也极为讲究。除了用于发言者讲话的讲台之外，还特意增加了四个席位。而这四个席位，除了一个留给牛副市长，另外三个分别是赵立川，胡庆斌和王朝阳。 毫无疑问，这种座次安排也是牛副市长亲自指示的。 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众多记者已经开始不遗余力地拍摄照片。牛副市长的这种安排已经释放出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那就是这次会议不仅仅是正式宣布产业基地的大订单，还会当众表彰主席台上的三位负责人及其身后的企业。 第669章 论功 紧接着牛副市长的发言，验证了众人的这个猜想。牛副市长在正式宣布同滨桥集团三千万订单合同签订之后，便开始不吝词汇地开启了表彰大会。对于长海农机，龙源重工和红星厂，他都分别进行了郑重的赞赏。 牛副市长的这篇发言稿，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台下众人从牛副市长的口中听到对红星厂的高度赞扬之后，顿时引起了一些非议。 在公众意识里，红星厂只不过是重工产业基地里面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牛副市长把红星厂和龙源重工、长海农机这种巨头相提并论，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牛副市长的发言结束后便进入了自由问答阶段。 一个记者立即起身提问到：“牛副市长您好，重工产业基地能够取得这么辉煌的成就，离不开您的领导也离不开产业基地中众多企业的努力。其中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分别拿下，额度一半的大订单，您对这两个企业的具体评价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牛副市长早有准备，此刻他从容回答道：“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都是老牌的机械行业巨头，这次产业基地取得这么大的成就，跟这两个企业的鼎力支持有不可或缺的关系。而胡庆斌和赵立川也是两位很不错的同志，在接触这个项目之初，他们两个人都十分辛苦。所以我也想借助这个场合提议所有人把掌声给他们。” “牛副市长，您说得太好了。有您这样的英明领导，又有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这样的主力干将，才能取得这种成就。” 这时另外一个记者起身说道：“不过我有些不大明白，主席台上为什么也有红星厂的位置呢？” 这个突兀的问题顿时使得牛副市长一愣。 全场也瞬间安静下来。 刷刷刷，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主席台上的王朝阳。 的确，主席台上在最耀眼的位置放有四个座位，分别是刘副市长，赵立川，胡庆斌和王朝阳。 前三位是这次会议的主角，他们坐在最耀眼的位置毋庸置疑。但是王朝阳跟他们并排坐在一起则显得极为突兀。 在场好多人都有这个疑问，只是没有问出口罢了，此刻这个记者却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听得出来这名记者的措辞中带有几分贬低的意味。 牛副市长微微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询问他是哪个报社的记者。 那名记者回答说是南阳晨报的记者。 牛副市长的眉头微微一皱，道：“南阳晨报的记者能问出这种问题，我感到很奇怪。听你的意思，红星厂的人不配坐在这主席台上咯？” 那名记者在牛副市长的凝视之下显得有些紧张，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话筒。但他并没有退缩，因为来参加这次会议，他是带着重要使命而来的。 这名记者名叫周宝亮，跟刘红英一样，他同样是南阳晨报的一位明星记者，但名气上要比刘红英弱一些。前段时间主编孔垂铭找到他单独谈话，跟他讲述了南阳晨报遇到的困境，并直言不讳地要求他为南阳晨报挽回形象。 周宝亮非常清楚这将是自己的机会到了。一直以来他都被刘红英压着，但是这次在红星厂一系列报道中，刘红英出现了严重误判。而在这关键时刻，孔垂铭找到了他，他几乎不加思索地便答应了孔垂铭的要求。 于是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宝亮都在构思他的文章。他的目的是要披露红星厂虚伪外表下的真实情况。但是由于周宝亮此前对红星厂并不了解，所以很难写出实实在在的东西。 周宝亮接连好几篇文章，都没有满足孔垂铭的要求。周宝亮变得急躁起来。机会已经摆在眼前，他担心自己会把握不住。 但好在随后孔垂铭找周宝亮又谈了一次话。孔垂铭劝他不要太心急。这种文章的关键不在于数量，而在于质量，要做到言之有物，掷地有声。他劝周宝亮好好构思之后，找他来谈。 于是周宝亮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构思，这篇文章怎样才能做到言之有物，掷地有声。 直到他接到通知说，牛副市长会召开说明会，周宝亮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自从周宝亮踏入这个会议场所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盯在主席台上的王朝阳身上。 结合刚刚牛副市长的发言内容，周宝亮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巨大的矛盾点。真正拿下滨桥集团高额订单的是龙源重工和长海农机，那么红星厂的人有有什么理由，坐在最耀眼的位置？ 看到牛副市长看向自己的目光，周宝亮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但是他并不清楚那种压力究竟是什么，反而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言之有物，掷地有声的报道或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吧，所以他努力坚持着，正视着牛副市长的目光。 牛副市长继续笑了笑问：“你这位同志确定是南阳晨报的记者？” 周宝亮点了点头：“我的确是南阳晨报的记者，我刚刚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呢。” 牛副市长的脸上一直挂着疏落的笑容，但却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说到：“据我所知你们晨报的头版上面有一个红星厂的专栏是不是？并且曾经在那个专栏上发表过许多文章。按理说你们对红星厂应该非常了解才对。所以我很好奇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周宝亮的心里咯噔一下，他实在没料到牛副市长会提到那个红星厂的专栏。不过周宝亮的脑袋反应还算快，立刻回答道：“那个专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毕竟现在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 牛副市长微微地出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念叨着：“情况的确发生了一些改变。滨桥集团的两个大订单分别被长海农机和龙年重工给拿下了，红星厂好像没什么贡献……这个问题的确很有意思嘛。那么正好胡庆斌和赵立川都在现场，那就让他们两个来回答一下吧。” 第670章 压力即动力 然后刘副市长侧身对胡庆斌和赵立川扬了扬手，示意他们来回答这个问题。 胡庆斌和赵立川此刻的心情相似，都是在暗暗叫苦。这种问题他们怎么好回答，不过既然牛副市长已经把球踢了过来，他们总是要接一下的。 第一个回答的是胡庆斌，他用饱含真情的情绪表达了对红星厂的感谢和赞扬。并且透露出在长海农机拿下订单的过程中，红星厂给予了不可磨灭的帮助。 胡庆斌的回答非常巧妙，一方面他的情绪非常到位，给人的感觉非常真挚。但若细细品味，却都是一些空话套话，并没有说出实际的事件来。 胡庆斌的回答结束后，牛副市长的眉头轻轻挑了一下，示意赵立川也说两句。 赵立川同样在心中腹诽片刻，但也只能起身作答。 有了胡庆斌前面的打样，赵立川也有样学样地描述了红星厂在整个重工产业基地中的重要作用，同时也表达了感谢。 在赵立川的回答结束后，牛副市长的眉头皱的更严重了。很显然他对前面两位的发言都不满意。但在这种场合下他也不方便立刻纠正什么。而反观胡庆斌和赵立川显然都意识到了牛副市长的不满意的态度，但是俩人都默契度极高的同时选择了装聋作哑。 两个人各有苦衷。 胡庆斌在南阳市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人，毕竟他的身份是长海农机分厂的厂长。而这种身份的人，就算他自己再谦逊，在公众面前也是要面子的。 人非圣贤，谁能不要面子嘛。 刚刚牛副市长宣布订单签订时候，众人钦佩的目光时时投来。可是胡庆斌在这种关注的目光中还没享受多长时间，这个时候让他站起来承认说订单签订其实跟他胡庆斌没什么关系，关键是红星厂的帮忙，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话，着实是很难说出口的。 所以他只能选择含糊其辞，大不了在会议结束之后单独组一个酒局，给王朝阳和牛副市长道歉。 而在赵立川的心中，这种尴尬的感觉更为严重。 因为赵立川跟王朝阳的合作并没有得到自家上级的同意，而是采取了一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方式，达成了跟红星厂的合作关系。要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能够拿下滨桥集团的大订单多亏了红星厂的帮忙，这也是不现实的。所以赵立川只能够采用跟胡庆斌类似的打法，含糊其辞地表达了对红星厂的感谢。 牛副市长听完胡庆斌和赵立川的回答，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他气的是这两个家伙都够滑头的，闪烁其词却说不出重点，好笑的是觉得这俩人也都不容易 牛副市长是因为对这几个企业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所以才会觉得又气又笑，但是同样一番话听到在场其他人的耳中，则彻底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 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两位领导怎么会对红星厂同时称赞呢？如果若细细品味，发现两人的言辞中也仅仅是称赞的言语而已，却并不知道红星厂到底做了什么值得别人称赞的事情。这种情况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其中最为迷茫的要数那位南阳晨报的记者周宝亮了。牛副市长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道：“胡庆斌和赵立川两位的回答，这位记者同志听明白了吗？” 周宝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紧跟着又摇头。 牛副市长却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大手一挥道：“先坐下吧，我知道你心里或许还有疑问，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有可能有困惑。不过今天的会议目的却不是答疑。所以如果你们还有疑问，就请日后多多关注咱们这个重工产业基地吧。总有一天会明白实情的。” 牛副市长组织的会议结束之后没过多久，滨桥集团那两个巨额订单便正式落在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 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作为两个巨额订单的承接单位立即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红星厂虽然没有直接拿到滨桥集团的订单，但是它的忙碌状态却要比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还要严重。因为无论是高压泵车还是随车起重机，其核心系统的设计和制造的份额，都落在了红星厂的手中。 滨桥集团的工程机械类产品最大的技术难点便是载荷极大，工况恶劣，这是从一开始王朝阳就提炼出来的重点。而这两个特点在高压泵车和随车起重机两个项目中得到了完美的体现。那种对载荷和工作半径的要求几乎达到了苛刻的地步。王朝阳是因为很早就对相应项目做了部署，所以才够能够应对，否则的话即便是红星厂办事处的技术实力也会很吃力。 为了同时高效对应两种类型的产品，红星办事处仍然采用的是专家组制度。专家组四位成员仍然是王朝阳，张苗苗，杨文才和娄新慈。正式的项目组成员则由办事处的那些年轻人来担任。 经过上次鼎力集团重型起重机项目的洗礼，红星办事处的这群年轻人得综合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提高。上一个项目中。他们或是亲身经历过或是耳濡目染，总之，通过各种渠道得来的经验，都让他们在如今紧张而复杂的项目中变得自信，而且得心应手。 像红星厂这样使用纯新人担任项目组主要成员的方式，绝对属于大跨步的冒进行为。 放眼全国的机械行业，这种做法都是绝无仅有的。 然而实际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王朝阳一直坚信，人的主观能动性是工作的最大动力。一个人只有从他内心深处发出动力，才能够促使他快速进步。如今像红星办事处这样直接把纯新人摆在重要的位置上，便是直截了当地把压力放在他们的肩膀上。一个又一个的项目经历便如同灼热的炉火一样，锻炼着他们的心理和能力。这样的项目经历过两三个之后，那么红星办事处的这群新人将会成长到怎样的地步，那几乎是令人无法想象的。 第671章 远大抱负 为了有效的协同工作，王朝阳会定期跟老爹碰面进行详尽的沟通。 而由于目前滨桥集团的两个项目的工作重点都在办事处这边，所以王嵩决定，近期几次见面都由他亲自来到办事处。 而几乎每次王嵩出现在办事处的办公室中都会得到所有人的掌声和欢呼声，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清楚，每次这位老厂长御驾亲临，都一定会有吃大餐的机会。 如今在红星厂里早已流传着一个铁律，那就是只要老厂长开心了，就一定会有大餐吃。 显而易见的是这几次老厂长来到办事处的时候心情都不错，这从他那毫不掩饰的爽朗笑声中就能发现。 王嵩确实是一位脸上藏不住事儿的人。最近一次来到办事处时，除了协调工作，他还亲自跟王朝阳在一起算了一笔账。 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分别拿下了滨桥集团一千五百万的巨额订单，然而这两类订单中都有红星厂的部分，所以王嵩早就忍不住想跟王朝阳好好商量商量了。这一次得知王朝阳已经分别跟胡庆斌和赵立川谈妥价格，王嵩便按捺不住跟他好好盘算了一番。 首先是高压泵车项目，为期两年总共七十五台。每台的造价在二十万左右。而王朝阳跟长海农机达成的协议是每台高压泵车的动力系统售价是六万元。这意味着在未来两年内红星厂将要生产出七十五套高压泵车所配套的动力系统，总金额达到四百五十万。 然后是龙源重工的随车起重机项目。滨桥集团的采购计划仍然是为期两年，总共六十台，每台的价格将近二十万。由于随车起重机的动力系统的复杂程度高于高压泵车，所以王朝阳细细核对之后，对赵立川的报价是八万元。这样一来，接下来两年内红星厂将可以售出六十套随车起重机的动力系统，总额达到四百八十万。 看到这两组数据，老厂长一度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此前红星厂的全年营业额也就是区区百八十万而已，而现在仅仅这两个项目加在一起的总额就超过了九百万！ 看着对面老爹激动难耐的样子，王朝阳站起身来，以极其郑重的语气说道：“您不用激动，完全用不着震惊，因为这些都是咱们理所应得的。” 王嵩一瞬间便明白了王朝阳的意思。 如同化茧成蝶一般，如今的红星厂已经正式转型成功了。而那化茧成蝶的过程，正是前段时间在鼎力集团项目中所完成的惊险一跳。 王朝阳说眼前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这话完全不是他的自大。越是美丽的蝴蝶，在破茧的时刻越是会经历更加深刻的痛苦。而恐怕没有人能比王嵩和王朝阳父子清楚，这种痛苦到底有多大。 “好啊，好啊！红星厂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破破烂烂的小船了。”王嵩用力忍住眼角的湿润，点着头说道，“想想以前最让我头痛的就是给咱们厂子找订单。那时候哪怕能拿下一个几千块钱的订单，都能让我开心得睡不着觉。可你瞧瞧现在可倒好，九百多万。等做完这两个单子大赚一笔，咱们红星厂可就要变成地主老财了！” 王朝阳笑了笑说道：“爹，这两个项目的营业额虽然大，但是投资也大呀，您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哦。” 王嵩大声笑道：“这个我能不知道吗？你放心，眼下这两个订单就是咱红星厂的命，是砸锅卖铁我们也绝对会保证这两个项目正常进行。 听到这里，王朝阳微微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王嵩看到王朝阳的表情，顿时骂了一句说：“你小子想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在你老爹面前还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王朝阳苦笑一声说：“好吧，爹我想提醒你的是，这两个项目的销售额比较大，我知道您非常开心，但我希望您对外能稍微低调一些。” 老厂长顿时不开心了，低声嘟囔道：“干嘛要低调啊，咱又不偷不抢，这九百多万的订单是咱们凭真本事挣来的。” 王朝阳听得脸色发黑，顿了一下说道：“我当然知道这订单是咱凭真本事挣来的。不过现在的红星厂情况有些特殊，最近的报纸不知道您有没有看。” 听到这个问题，老厂长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最近的报纸我当然看了！而且每天都看。我搞不清楚的是那么多的报纸，为什么都像商量好的一样集体贬低咱们？说什么我们红星厂是抱大腿的，没有真材实料，甚至没有资格留在重工产业基地中！真是胡说八道！” 王朝阳说：“对呀，这就是舆论的问题。如今外界对红星厂还是普遍存在误解的。所以我的想法是咱闷声发大财就行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王嵩的脾气虽然火爆不过道理还是懂的，王朝阳所担心的部分他也能够理解。 更关键的是，王嵩非常赞同王朝阳那个“闷声发大财”的想法。现在摆在红星厂的面前的问题并不是跟舆论过不去，而是集中一切力量完成订单，把合同里的金额实实在在变成钞票，揣进自己口袋。 在这个问题上，爷俩不需要过多的讨论便迅速达成了一致，并制定出一个“闷声发大财”的战略方针。 在讨论完这个问题之后，王朝阳的脸色微微变得凝重起来，他看了一眼老厂长问道：“红星厂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您对咱们厂的未来还有什么想法吗？ 王嵩美滋滋地笑了笑说：“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如今咱们红星已经是几百万几百万的接订单了。我非常满意，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 王朝阳乐道：“爹，那您有没有想过，红星厂有可能在现在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呢？” 王嵩的瞳孔不由得扩大了一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还要更上一层楼？” 王朝阳的表情倒是显得相对平淡，微微点了点头说：“没错，咱的红星只要不断发展就一定能够更上一层楼。现在咱们可以接下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订单了。但是如果咱们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完全有能力去触碰那些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订单。” 第672章 整合业务 王嵩深吸一口气，用惊叹的目光打量着王朝阳说：“你小子的野心真不小啊。” 王朝阳却微微摇头：“这不是我的野心，而是对红星的信心。” 王嵩用力的一拍大腿说：“不是野心而是信心，这话说的太好了！” 但是紧跟着王嵩又用粗糙的大手揉了揉脸说：“但你刚刚描述的那个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你爹我脑海中的想象上限了。跟你说句实话不丢人，就连现在咱们这几百万的订单我都没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就更无法想象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订单是什么样子了。” 王朝阳咧嘴一笑：“这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就跟咱们平时吃的油条豆浆和省城大饭店的饭菜之间的差别一样，都是给人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只是平台不一样而已。” 王嵩在脸上挠了挠：“你虽然说得简单，但我还是想象不出来。就凭我这张嘴，可能吃油条豆浆和省城大饭店的饭菜，也吃不出什么区别吧。” 王朝阳没有继续跟老爹讨论这个问题，待把其他事项也讨论一番之后，王嵩便离开了办事处。 在送走老爹之后，王朝阳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思考刚刚的谈话内容。 最后阶段他主动抛出一个话题，其实是想跟老爹详细讨论红星厂的发展方向。之所以主动提出这个话题，是因为王朝阳已经开始考虑红星厂的产业结构调整问题了。 红星厂的基础业务是机加工类零件的生产。后来随着对其他几个小厂的合并，慢慢将业务扩展到其它钣金焊接和大型铸造零件，现在看来红星厂的业务范围非常广，也非常杂。 这种情况在过去看来是优势，但是放在当下看来却已经成了缺点。那些多而杂小且乱的业务势必会消耗大量资源，但是这些业务的产出却并不客观。 如今的红星厂已经基本完成转型，两只脚都已经踏入工程机械行业。那么可以说那些多而杂小且乱的业务，已经逐渐演化成了红星厂的累赘。 比如眼下滨桥集团的这两个项目，由于其高额的营业额，已经理所应当的成为红星厂的工作重点。但是如果在项目对应过程中出现人力或者资金不足的情况，那该怎么办呢？刚才在跟老厂长的交谈过程中，老厂长也表示会动用一切资源，确保这两个项目的正常运转。 当时王嵩没有细谈，但是他的话中已经透露出，其他业务会无条件给这两个项目让路。 那么往更深一层思考，如果说让路只是权宜之计的话，那么通过业务整合把那些杂小且乱的业务彻底清理干净，是不是一个更加明智的决定呢？ 方才王朝阳真正想讨论的其实就是这个问题。 王嵩不可能不明白王朝阳的真正用意，但他却说无论是油条豆浆还是省城大饭店的饭店，在他嘴里都一个味儿。这话大概是老厂长故意回避问题的托词吧。 整合业务的真正意义，王嵩要比王朝阳更加了解，但是能不能下定决心去整合却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改变，总是痛苦的！ 让王嵩去亲自挥刀砍掉那些帮他度过艰难时刻的业务，这显然是更痛苦的。 然而不破不立，红星厂的这个问题是始终无法逃避的，但是眼下却不着急讨论，王朝阳决定以后有机会再跟老爹详谈。 打定主意之后，王朝阳便果断决定把这些麻烦事儿暂时抛到脑后。今天他的计划是出去小小地放松一下。 离开办公室，王朝阳走到张苗苗的办公区域附近，隔空给张苗苗递去一个眼神，张苗苗接到这个眼神之后，便立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把正在研究的资料收好放进柜子了，便起身随王朝阳一同离开了办事处。 跟王朝阳一同走在大街上，张苗苗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因为其他人仍然在工作岗位上，她这样搞特殊化，难免心里矛盾。 王朝阳却大大方方牵着张苗苗的手，轻声打趣说：“没什么过意不去的，你可是咱红星厂的‘太子妃’。偶尔搞个特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更何况你前段时间工作那么忙。” 张苗苗的脸顿时红了，作势就要用手去锤他。怎么扯到太子妃上了？这叫什么话了？ 王朝阳却笑了笑，轻轻挡住张苗苗挥来的手臂，一本正经道：“其实这次叫你出来也不完全是私事，我约了一个人吃饭，一会儿见面你就知道了。 张苗苗满腹狐疑，但是此刻的王朝阳完全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她也就没有细问，任凭王朝阳牵着手在胜利路上压马路。 没走多远，俩人便进了一家饭店。在饭店大堂最里侧靠窗户的位置已经坐着一个打扮干净利落的女人，见他们进来，伸手朝俩人示意。 王朝阳带张苗苗直接走到对方桌前坐下，笑着打招呼：“让刘大记者久等了，罪过罪过。” “也没等多久，瞧我这杯茶，还没喝上两口呢。”对方笑了笑回答说。这人正是南阳晨报的记者刘红英。 刘红英此前对红星厂进行过多次采访，早就认识张苗苗，所以并不需要王朝阳单独介绍。刘红英热情地上前拉住张苗苗的手，笑眯眯说道：“有阵子没见你，越来越漂亮了。看来果然还是恋爱中的女孩，容易受到滋润呢。” 张苗苗没成想这个做记者的刘红英嘴这么没有遮拦，立即羞红着脸：“刘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刘红英却继续笑着说：“我说的都是实话。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真是令人羡慕，还真是如胶似漆呀！不过呀，妹妹，姐姐得跟你说一下，对待男人不能总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男人这种动物有的时候就得管，就得对他厉害点。” 张苗苗抿着嘴笑了笑半认真道：“嗯，刘姐我记住了。” 王朝阳急忙敲了敲桌子，抗议道：“这怎么刚坐下来就扯到这个话题上了，刘姐你可别带坏我家苗苗。说正事，我听说你在南阳报社的事情了，这阵子过得还可以吧？” 第673章 虎口夺食 听王朝阳提到报社里的事情，刘红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王朝阳的问题，而是把菜单递给了王朝阳和张苗苗，让他们先点菜。 王朝阳知道刘红英把自己叫出来吃饭，一定是有话要谈的，但她没有主动开口，王朝阳也不着急，便和张苗苗分别点了两道菜。然后又要了一份酒。 刘红英心中有事，脸上表情难免不自然，不过在吃饭的前半段，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断提一些轻松的话题。 三人吃得差不多之后，刘红英这才找，服务员把酒打开，给三人各倒了小半杯酒后，刘红英举起酒杯示意，三人都喝了一小口。 一口酒喝过，刘红英脸上的表情逐渐消沉下去。她看了一眼王朝阳和张苗苗说：“我被报社留职查看的事情，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王朝阳微微点了点头。 张苗苗忍不住开口说：“刘姐，您这一阵子一定很不容易吧？我们都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替红星厂鸣不平。您的报道中描写的也都是实情，但是报社为什么会那么对您啊？” 刘红英抬起一根手指按了按太阳穴，脸上挂着苦笑：“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公开发言了。其实这阵子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跟你们见上一面，又觉得就算见面也没什么用，所以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拖，拖到现在。如今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要是再不跟你们见上一面，我恐怕会失眠了。” 张苗苗是偏情绪化的女孩，听到刘红英这样一番话，她顿时激动地摇头道：“刘姐您千万别过意不去。我们红星的状况还不错，倒是您现在的情况让我们十分不好意思。” 看得出张苗苗是真心为自己担心，刘红英投来感激的目光，但同时也摇了摇头说：“我的状况再糟糕也是一个人的事，但是你们红星厂的情况，唉，会影响到好几百号人。苗苗你不用这样劝我，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此刻王朝阳笑了一下，插嘴道：“刘姐，苗苗说的都是实话，我们红星现在的状况真的还不错。” 刘红英的脸色隐隐有些不相信，还以为两人是在宽慰自己，沉声道：“王朝阳，在我面前还死撑着有意义吗？现在你们红星厂已经成为各大媒体的炮轰对象，你们的名声也遭受了极大损失。你们以为我会不知道这种事情有多恶劣吗？” 王朝阳回答说：“刘姐，看来你果然是好长时间没有去我们红星厂采访了，如果这阵子你能来红星厂几次，我敢肯定你就不会有这种担心了。” 刘红英满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朝阳回答说：“意思是说，我们红星仍然是一个蓬勃向上的集体，一些流言蜚语不会对我们造成多少影响的。主席那句话说得好，流言蜚语都是纸老虎。” 听着王朝阳在信口胡诌，张苗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然而对面的刘红英却瞪圆了眼睛，笑骂道：“你小子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怎么回事？快跟我讲清楚。” 王朝阳微微思虑了一下，故意面带难色道：“但这里面涉及到我们红星的商业机密，不方便，对外人讲呢。” 刘红英当然知道王朝阳在故意卖关子，气得咬牙道：“快说快说，再跟我卖关子，我跟你没完。” 王朝阳微微撇了撇嘴：“那好，我打一个比方吧。现在滨桥集团有两个巨额订单，落在了咱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的头上。这两个订单就像两杯美酒一样，分别落在了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手中。” 说话过程中王朝阳将张苗苗面前的酒杯拿了过来，连同自己的酒杯并排放在一起。两个酒杯中都各有喝剩下的半杯酒。 王朝阳抬头看了一眼刘红英，问道：“刘姐，你以为把酒杯拿在手里，就算赢了吗？” 刘红英盯着那两杯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王朝阳用一只手慢悠悠地攥起酒杯说：“这酒要喝到自己肚子里才叫酒，不然的话也只能是看看酒杯而已。” 刘红英的眉头蹙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朝阳说：“你意思是说，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只是拿到了酒杯，却喝不下这杯中之物？” 王朝阳笑了笑：“能不能喝下去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酒量了。” 听到此刻，刘红英已经隐隐知道王朝阳想表达的意思了，但是仍然忍不住问道：“那么如果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酒量都不行呢？” “那就只能是谁的酒量好，就由谁来喝喽！”王朝阳又是微微一笑，把面前的一杯酒还给了张苗苗，同时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而此刻张苗苗非常配合地也举起了酒杯，两人轻轻碰了一下，把杯中剩下的酒一口饮尽。王朝阳看着小脸红扑扑的张苗苗说：“苗苗，记得你以前几乎不喝酒，最近酒量见涨啊？能不能行？要不要再给你倒一杯？” 张苗苗急忙摆手：“不喝了不喝了，下午回去还要上班呢。” 刘红英怔怔地盯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陷入了深思。 王朝阳借酒表达的意思她已经十分明白了，只不过一时间想不通罢了。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都喝不下去的酒，红星厂真的能喝下去吗？ 再退一步想即便长海农机龙源重工没那个酒量，那么，这杯美酒就能落在红星厂的口中吗？ 订单对一个企业来说，重要性毋庸置疑，而这次滨桥集团的重订单不是几万几十万而是上千万。这么大额度的订单，即便是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那样的行业巨头也会为之动容，也一定会为其倾尽所有吧。 在刘红英的眼中，甚至在公众的眼中，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就如同两头下山的猛虎，红星厂想要虎口夺食，谈何容易。 想到这里时，刘红英忍不住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虎口夺食，谈何容易？” 王朝阳此刻已经给自己重新倒满了酒，同时也给张苗苗添了半杯，听到刘红英的这个问题轻轻笑了一下说道：“老虎的体型的确威猛。但是想要吃到肉，光有一副好身板儿还不够。关键要看牙口好不好。若是比牙口的话，我们红星厂不见得会比他们弱。” 听到这话，刘红英恍然大悟。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确是外表看起来威猛的猛虎，但是若是比技术实力，红星厂真的不见得弱于他们。 刘红英曾经撰写过多篇有关红星厂的报道，她对这点还是很有体会的。 而一旦想通这点，刘红英忍不住苦笑起来：“看来这段时间红星厂过得非常滋润，反倒就是我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呢。” 第674章 不速之客 看到刘红英确实已经想明白了，王朝阳轻轻笑了笑说道：“真金不怕火炼，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成立的。如果你是真金，那么反倒希望能够遇到烈火。只有这样才能焚烧掉身边的杂质，让自己变得更纯粹一些。” 刘红英被王朝阳的这番话逗得咯咯直笑起来。笑了一阵，又忍不住用手指着王朝阳的鼻子道：“你这小子说话可真够损的，你们红星厂是真金，敢情其他企业都是杂质咯？这话要是让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人听到非把鼻子气歪了不可。” 王朝阳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道：“他们若是想生气，我也没有办法，但这何尝不是一个事实呢。 而且话说回来，刘大记者，这个道理放在你身上也一样讲得通。你是一名优秀的记者，虽然现在的处境比较艰难，但是我觉得现在的磨难只是萃炼金子的烈火罢了。等烈火过后，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而且我坚信，您现在的艰难处境也只是暂时的。” 刘红英笑吟吟地摇了摇头，玩笑道：“王朝阳你这张嘴呀，可是真能说。你们红星厂闷声发大财，我却被蒙在鼓里，被害得成了现在这样子，照你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喽。” 王朝阳提起一杯酒来：“好说好说，不用客气，来走一个。” 刘红英端起酒杯跟王朝阳碰了一下，而此刻一旁的张苗苗也非常配合，端起酒来跟两人共饮。 刘红英毕竟不习惯喝白酒，连续喝了几口，一股火燎燎的感觉从口腔直冲到胸口，辣得她直喘粗气，练练吃了几口菜后才缓缓平息下来。 刘红英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端详着对面的王朝阳和张苗苗，她突发奇想地说道：“真金不怕火炼，这话若是用来形容爱情也很不错嘛。” 王朝阳赞同地点头，顺手牵住张苗苗的小手，在刘红英面前晃了晃：“当然没错，就比如我和苗苗。” 刘红英“噗嗤”一下，差点笑喷出来，瞪着王朝阳骂道：“就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人，我的话才说到一半，你小子就主动认领，这也忒不知道矜持了吧。” 王朝阳呵呵一笑说：“真金不怕火炼吧，我干嘛要矜持。再说刘大姐你也不是外人。” 刘红英一脸无奈地笑着说：“我当然不是外人，但是人家苗苗可是脸皮薄的姑娘，你瞅瞅她现在脸已经红得跟什么似的了。” 再看此刻的张苗苗果然已经羞得小脸通红了，张苗苗跟王朝阳的关系虽然已经确立很长时间了，但这个年代的人终究不太习惯在公共场合下秀恩爱，王朝阳那么大大咧咧地公开谈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张苗苗当然受不了。 而经过此一番嬉笑打闹，刘红英已经早没有见面之初时的那种郁闷心情，看着面前的这一对年轻男女，不禁心生怜爱，尤其是张苗苗红着脸低头的羞怯样子。 刘红英主动挪着椅子凑到了张苗苗跟前，拉过张苗苗攥在一起的双手，打趣道：“苗苗妹子啊，这找对象的眼光你还是不错的。但是有些时候也要注意，另一半的脸皮要是太厚，那以后你可有的受喽。” 张苗苗脸色像是快要渗出血来了，她咬了咬嘴唇，强憋着羞赧低声道：“我……我这么长时间都快习惯了。” 刘红英听得这话，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看向王朝阳说：“你个臭小子瞧瞧你把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儿都逼成什么样子了。” 此刻饭桌上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虽然三人都已经吃喝差不多了，但是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索性继续留在这里闲聊。 而就在此刻，远处突然有一个人朝餐桌这边走来。 刘红英原本拉着张苗苗的手低声说着一些女生之间的悄悄话，余光瞥见正在走过来的人，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等到那人走到近前，刘红英更是面如沉水，用极不友好的语气喝道：“周宝亮？你来这儿干什么？” 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正是南阳晨报的周宝亮。 此刻的周宝亮面容显瘦，脸上胡子拉碴，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给人一种落魄潦草的感觉。 来到桌前之后，周宝亮的目光在王朝阳的身上停留三秒钟，然后才回到刘红英的身上，他用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刘红英，你跟红星厂的人果然有私下往来！” 刘红英冷笑一声：“需要你管吗？” 周宝亮义愤填膺地反问道：“这就是你拒绝主编的原因吗？” 刘红英寸步不让地反唇相击：“我拒绝主编的原因跟你没有关系，我私底下跟红星厂的人往来也跟你没有关系！周宝亮，听说主编后来找了你啊？” 周宝亮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表情，扭过头去没有回答刘红英的问题。 而此刻刘红英冷笑一声继续讥讽道：“既然你答应了主编的要求，那还不抓紧去写？只要你有能力写出一篇让红星厂声明俱损的文章，那你就能讨得咱们主编大人的欢心，这可是你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啊！”。 “砰”的一声，周宝亮的拳头重重地落在桌面上。此刻他怒目圆瞪，及其愤怒。因为刘红英的话，像一把利刃一样刺痛了他的伤口。 此前主编孔垂铭找到周宝亮，让他扮演扭转南阳晨报局势的英雄。周宝亮果断同意了这个要求。在周宝亮心里他一直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容易，当时红星厂的名声已经千夫所指，墙倒众人推，而他只要搜集到一些言之有物的论据就能轻松达到主编的要求。 然而实际情况并不像他料想的那般简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宝亮都在努力搜集证据。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周宝亮发现很难能够找到贬低红星厂的有力论据。恰恰相反，他意识到其他报社对红星厂的批评指责所使用的论调和言辞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甚至杜撰出来的。 诸葛亮开始变得懊恼起来，明明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但他偏偏好似抓不住要点。 第675章 留了一手 他要做的事情无非是在在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下，伸手多推一把。但恰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中，周宝亮已经煎熬好长一段时间了，曾经他忍不住主动去找孔垂铭讨论，结果孔垂铭不但没有给予他恰当的建议，反而把他狠狠批评了一顿。 遭到主编的批评之后，周宝亮的状态变得更加糟糕。他开始疯狂搜集所有其他报社的报纸，把其他报社所有关于红星厂的文章都搜集整理，试图从中提炼出自己的观点来。 但是周宝亮越是心浮气躁，越是无法理清思路。这种恶性循环，令他煎熬无比。以至于他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心焦气躁的周宝亮变得非常愤怒，非常焦躁，非常抓狂，在面对刘红英的冷言嘲讽时，他的怒火达到了极点，忍不住狠狠砸向桌面上。 在周宝亮落下拳头之后，王朝阳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他冷冷地盯着周宝亮警告：“这是我们吃饭的地方，并且这张桌上还坐着两位女士。你若是想撒野最好换个地方。” 周宝亮的目光瞬间转移到王朝阳的身上，逐渐变得狠戾起来：“王朝阳？你就是红星厂的王朝阳！你告诉我你们的红星厂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你们究竟是凭什么得到牛副市长的认可的？你们究竟有什么资格在重工产业基地中立足？” 王朝阳略带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说道：“你的身份是记者，你的工作便是挖掘事实。但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显得太不专业了吧。” 周宝亮怒喝道：“我想知道事实。快告诉我事实！” 王朝阳轻轻一笑，回答说：“你想知道的事实已经被其他报社报导过了，我们红星厂是因为善于走后门找关系才得到牛副市长青睐的。也是因为善于走后门找关系，才能在重工产业基地立足的。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我们的饭还没有吃完，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吧。” “你在敷衍我！”情绪已经接近抓狂的周宝亮，在听完王朝阳的话之后，变得更加愤怒。他头脑一热，直接两大步冲到王朝阳跟前，一把揪住了王朝阳的领子。 但是周宝亮的身材跟王朝阳差不多，甚至由于近期状态不佳，显得偏瘦弱，所以虽然揪住王朝阳的衣领，但是却无法撼动王朝阳。 然而这个举动却吓坏了一旁的张苗苗和刘红英。 刘红英大声警告道：“周宝亮你不要乱来！” 而张苗苗更是第一时间站起来，紧紧拉住王朝阳的胳膊，怒气冲冲地盯着周宝亮，看那样子是准备随时出手帮忙。 反过来被突然抓住衣领的王朝阳却显得相对淡定，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张苗苗和刘红英不要担心 他冷笑了一声，对周宝亮说：“你这个做记者的竟然想跟我动手？你可要考虑清楚，跟我动手的后果非常严重，你要想好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这种后果。” 此刻的周宝亮已经被怒火蒙蔽了心智，依旧握着王朝阳的衣领大声喊道：“你就是个骗子！你这个善于说谎的伪君子！你以为动手我会怕你吗？” 然而这个话音刚落，周宝亮便一个趔趄，仰面摔倒在地，而他那抓住王朝阳衣领的手也早就松开了。 周宝亮的身体本就虚弱，这突然仰面朝天的摔倒，更是直接把他摔得晕晕乎乎。直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摔倒的，只是觉得小腿非常得疼，但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 反观王朝阳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原地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动作一样。 周宝亮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王朝阳笑吟吟的样子之后，心中更加气恼。 然而，正当周保亮打算开口时，突然又是一个立足不稳，再一次仰面摔倒在地。 接连摔倒两次，周宝亮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被王朝阳给踢倒的，直到现在小腿还疼呢！ 该死的混蛋！ 周宝亮彻底愤怒了，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保持一些理智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把拳头落在王朝阳的脸上。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他气冲冲要发泄火气之前，小腿再一次吃紧，而紧跟着便再一次重蹈覆辙，仰面朝天的摔在地板上。 嘭！ 这一次比前两次摔的还重。周宝亮躺在地上捂着后背，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站都站不稳，还想跟我动手吗？你们这些耍笔杆子的还真是弱的可以！”此刻王朝阳笑的讽刺道。 周宝亮依然愤怒，但是后背传来的疼痛也是实实在在的，整个人躺在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这让他空有一腔愤怒直却发泄不出来。 尤其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王朝阳是怎么把他踢倒的。只是感觉每次眼前一花，自己小腿吃紧，然后就摔倒了。这种莫名的恐惧感在他心中占据了主导地位，这让周宝亮再也不敢贸然动手了。 他摔怕了！ 这里的一番动静引起的其他客人和服务员的关注，他们围过来看热闹。 见到周宝亮躺在地上站不起来的样子，均是感到奇怪和好笑。听到周围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声，躺在地上的周宝亮更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时王朝阳轻轻笑了一下，大声问道：“大记者，你采访就好好采访，不要用这种方式嘛！难道是想碰瓷儿？我们都是穷人，没钱陪你医药费！” “你，你少在那儿说风凉话，我不会放过你的！”周宝亮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狠话，再也不敢在此处逗留，强忍着腰背的疼痛爬起来，灰溜溜地离开。 众多围观者见人离开，便索然无味地散开。风吹云散，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张苗苗立刻凑到王朝阳跟前，询问他有没有事，王朝阳摇摇头说没事。此时对面的刘红英则忍不住笑了起来：“王朝阳啊王朝阳，看不出来你小子很有一手！深藏不露嘛！” 王朝阳：“说常在江湖飘，怎能不留几手？” 刘红英忍不住问王朝阳刚刚到底是怎么把周宝亮给撂倒的，王朝阳神秘地笑了笑说：“既然是杀手锏，当然不能随便告诉你喽！” 第676章 军工项目 王朝阳口中的杀手锏，当然是指当初跟魏启龙学的那几招。 其实上次跟魏启龙学谭腿的时候王朝阳只是学会皮毛。但是后来几次遇到状况，王朝阳都是利用谭腿来解围。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际应用中，王朝阳逐渐领会到了弹腿的真正精髓所在。弹腿讲究的是抬腿不过膝，出招短平快。最适合用来阴人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够光明磊落。但是现实社会可不是武侠小说，没那么多讲究。就比如前几次王朝阳遇到的状况，若不是凭借弹腿的出奇制胜，他恐怕会陷入大麻烦。 实践出真知这话颇有道理。经过多次的实践，王朝阳掌握了这几招的精髓，准备等下次有机会见到魏启龙，跟他较量一下，想必那位魏大长官一定会很惊讶吧。 这些想法，王朝阳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对刘红英说。但没想到的是刘红英眨了眨眼睛，突然问王朝阳以前是不是当过兵。 王朝阳笑着摇了摇头。 刘红英轻轻撇了撇嘴道：“这就奇怪了。刚才你放倒周宝亮的那几招很是巧妙。我发现竟然有几份军体拳的味道。” 这回轮到王朝阳瞪圆了眼睛：“刘姐，你还懂军体拳？” 刘红英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道：“那是当然！我正式参加报社的工作之前，可是在部队里服役了四年多呢。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名战地记者。军体拳我虽然不擅长，但是长时间耳濡目染，总是有些了解的。” 微微顿了一下，刘红英接着说：“我看你刚刚出手那几下又快又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非常具有军体拳的影子。你快跟我讲讲，你这几招是跟部队里的哪位高人学的？” 王朝阳继续吃惊地看着刘红英，她刚刚猜测的那些都对。魏启龙的这几招谭腿其实并不是正宗谭腿，而是魏启龙融合了谭腿、咏春和军体拳，然后自己悟出来的几招。 刘红英能在刚刚那几下中就发现端倪，可见这位曾经的军人确实眼光不俗，不过这几招谭腿的事情，王朝阳曾经答应过魏启龙不向别人提及，所以此刻他也只好随便找了个托词，说是跟家里老爹的一些老战友学的。 这话倒是解释得通，刘红英并没有深究。不过紧跟着她又突发奇想地看着王朝阳问道：“军工这一块，你们感不感兴趣？” 王朝阳和张苗苗对视一眼，颇有点摸不到头脑：“刘大姐怎么突然提起军工的事了？” 刘红英倒是比较坦荡，把心中所想一股脑说了出来。原来她是觉得红星厂现在的技术实力非常强，而王朝阳和张苗苗的人品贵重值得信任，业务水平也非常高。工程机械当然算得上是一个前景广阔的领域，但是军工行业同样很有前景。 刘红英曾经在部队里服役过四年多。她的身份属于部队里的文职人员，参与过许多次有关军事化装备的采访和报道。其中也包括一些国内外军事装备的对比。所以刘红英非常清楚目前国内军事装备技术含量不高的事实，同时她也明白提高军事装备的科技含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虽然如今刘红英已经跟部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了解到红星厂当前的实力时，还是会忍不住跟军工联系起来，故而有此一问。 听完刘红英的理由，王朝阳和张苗苗又是对视一眼，同时微笑起来。 刘红英觉得奇怪：“你们俩光顾着笑，又不表态，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王朝阳这才解释，原来张苗苗的父亲在军区后勤部工作，而偶然的机会，他和张苗苗有幸参与了军事装备的研发工作。只不过跟其他军工工程师相比，他和张苗苗都属于编制外的人员，并没有固定的职位。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和张苗苗参与军工项目，事实上直到现在他和张苗苗每周还要至少有三次去那边参与研发工作呢。 刘红英瞪着眼睛，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王朝阳，又细细地打量了张苗苗一番，那脸上的表情，简直惊为天人。刚才谈起军工的项目，她只是随口一提，但是万万没想到王朝阳和张苗苗竟然已经并且正在参与这方面的工作。 这简直太令人震惊了。刘红英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他们身上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惊人之举呢？紧跟着，她又问向王朝阳：“既然你和苗苗都参与过军工项目，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红星厂可以借一些这方面的项目呢？” 王朝阳坦诚地摇头：“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 刘红英仍然好奇地追问：“为什么没往这方面考虑呢？军工项目虽然会有一些条条框框，但是意义十分重大。而且据我所知，利润也会很高啊。” 看着刘红英真心实意给自己做建议的样子，王朝阳忍不住苦笑起来，他双手一摊，颇有些无奈道：“刘大姐，我们红星厂这才刚刚在工程机械领域站稳脚跟，哪能这么迫不及待就拓展其他业务。一天一个方针，这可是企业经营的大忌呀。 再说了，军工行业的难度可要比工程机械行业高好几个数量级，我们红星厂现在可没这个实力。我和苗苗勉强还能参与到研发项目中，但若是真把订单拉到红星厂，我们会消化不良的。” 刘红英微微地点了点头，知道王朝阳的话有道理，不过紧跟着还是咧嘴一笑，用手指点着王朝阳道：“你小子在姐面前不说实话。你刚才说现在的红星厂还做不了军工行业的项目，说明你小子在心里早就考虑过是不是？这证明你还是动过心思的。” 没想到对方这么犀利，王朝阳面色显得有些尴尬，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事实上他的确动过这方面的心思，只不过在详细权衡之后，他才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 瞬间尴尬过后，王朝阳又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想做军工项目这又不丢人。我和苗苗都出身于红色家庭，虽然当不了兵，但是给咱们祖国的国防事业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还是义不容辞的。而且说句自不量力的话，等以后我们红星发展好了，正式转型军工行业也不是不可能的。那句话怎么说呢，做最好的自己让祖国去选啊！这就叫觉悟。嘿嘿！” 第677章 雨过天晴 “得得得，说你两句你还喘上了。”刘红英被王朝阳那正儿八经的样子逗得差点流出泪来。刘红英赶紧用纸巾摁了摁眼角，努力控制着情绪，端起一杯酒来说道：“好了，今天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最后一杯酒我提议敬你们为之奋斗的红星。” 王朝阳和张苗苗同时举杯相碰。 “敬现在也敬未来。”王朝阳补充了一句，三人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三人分开。王朝阳和张苗苗返回办事处，下午还有工作要做，而刘红英则一个人回到自己家中。 如今刘红英已经被停职，留在家中反省。因为这个遭遇，她曾一度郁闷。但是今天跟王朝阳和张苗苗谈过心之后，那种郁闷早已经被吹到九霄云外了。 心情大好的刘红英是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去的。在接近小区时，还特意去了一趟农贸市场，买了些水果。回到家中把水果洗干净切好，颇费心思地摆成果盘放在桌前，然后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份杂志，窝在阳台的吊椅上悠哉悠哉地看了起来。 下午的阳光温暖地透过玻璃窗落进来，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刘红英像个小女孩儿一般，一只脚蜷缩在吊篮里，一只脚搭在窗台上，一蹬一点地晃动着。翻两页书，吃两口水果，好不惬意。连续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好心情了。 作为一名职业记者，刘红英会忍不住去剖析自己。心情是怎么突然变好的？ 答案显而易见，就是因为中午这顿饭，解开了心结。 但是若往更深层次的方面去考虑呢？仅仅是吃了一顿饭而已，本质上对刘红英的现状没有任何改变，她仍然没办法恢复工作，而另一方面红星厂也依然没有摆脱名誉扫地的局面。虽然事实现状如此，但心境竟然大不相同了。 敬现在也敬未来。 刘红英嘴里反复呢喃着这句话，这是饭局结束前，三人举杯时王朝阳说的话，给刘红英的印象非常深刻。 什么是现在？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就是现在；实实在在踩在脚下的，就是现在。在听王朝阳说这句话时，能非常明显地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子自信。 自信从何而来呢？ 自然是源于实力。如今红星厂的技术实力已经强大到了让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都甘心臣服的地步。即便是外部存在再多的不利言论，也改变不了这个内在的事实。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燕雀亦无法改变鸿鹄之志。想到这里，刘红英不禁窃窃私笑了起来。此刻在南阳市的舆论界有太多自以为是的媒体了。他们妄自揣测，随意武断红星厂的现状，并且一直以真相扞卫者的形象自居。殊不知这种不负责任的妄自尊大，在真正有实力人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驳。 沉默的熊要比乱吠的狗，更有分量。 想到这里，刘红英不免感到微微的惭愧。她虽然没有站在红星厂的对立方，但是却忧国忧民地为红星厂担心。现在看来倒应了那句话笑言：皇帝不急太监急。 那么何为未来？ 红星厂的未来可称得上是一片光明吧。他们拥有雄厚的技术实力，又有精湛的加工能力。最为关键的是，红星厂的团队里拥有着极为优秀的领袖人物。 这样的一个集体，无论此刻处在怎样的逆境中，毫无疑问都会拥有充满希望的未来的。 因为有实力，所以有自信，因为有自信，所以充满希望。而希望让未来充满了期待感。 想到这里刘红英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不是因为被吓得，而是被那种窥一角而知冰山的神奇感觉刺激到了。 刘红英慢悠悠地咀嚼着水果。感受着那又酸又甜的果汁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的爽感。 她不由得想起很早以前就有的一个想法，红星厂的职工们都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某种自信，这种迷之自信曾经一度令刘红英感到诧异。 但是此时此刻刘红英终于明白了。即便是短暂地跟王朝阳和张苗苗共进午餐，她阴霾的心情都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那么身为红星厂的职工们，怎么可能不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呢？ 王朝阳和张苗苗真像是一对神仙眷侣呀。终究是女人，刘红英这样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突然想到了王朝阳和张苗苗的关系上。不由得心生羡慕，这样的一对情侣真是羡煞旁人。 刘红英就这样享受着美味的水果以及午后的阳光。家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刘红英有些不情愿地从吊椅上站了起来穿过客厅去接电话，好奇是什么人打来的。记忆中自从自己被报社留职查看之后，家里的电话就很少会响了。 接通之后，竟然是主编孔垂铭。 孔垂铭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打电话的原因和目的。 原来就在刚刚，周宝亮找到了孔垂铭，并讲述了中午的经历。周宝亮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报道的事情发愁。方才在王朝阳身上吃了跟头，他憋足了劲儿要报复，所以回到报社便头脑发热地找孔垂铭商量，他想写一篇王朝阳动手打人的稿子。 听完周宝亮的想法，孔垂铭却勃然大怒，把他臭骂了一顿。 虽然孔垂铭很想披露红星厂的现状，但是也绝不想在头版的专栏上刊登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难道南阳晨报的记者真的只会碰瓷儿了吗？这种文章刊登出去估计会成为全市媒体的笑柄的。 遭遇一番批评的周宝亮彻底沮丧了，脑子里没有了任何想法。而看到双眼空洞，呆若木鸡的周宝亮，孔垂铭开始对他产生失望。 而与此同时孔垂铭也捕捉到了另外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周宝亮在和王朝阳发生冲突时，刘红英正在现场。 在彻底放弃周宝亮之后，孔垂铭不得不主动联系刘红英。 孔垂铭有些自恃，打算先问责再拉拢。于是开口就问刘红英在家反思的如何了。在跟红星厂的人吃饭时，是否已经掌握了一些值得登报的信息。如果有了这类信息的话，孔垂铭承诺刘红英可以随时恢复工作。 第678章 小儿女 听完孔垂铭的说辞之后，刘红英突然笑了起来。 “主编，您懂什么是现在，什么是未来吗？”刘红英问道。 “什么意思？”孔垂铭不解其意。 “现在的意思就是要活在当下，要追随着自己的本心。只有做到问心无愧才能活得踏实。”刘红英缓缓地说道。 孔垂铭没有出声，显然没明白对方突然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人不仅仅要活在当下，眼中更要有未来。当下做的每一件事情，下的每一个决心，都是会影响未来的。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想要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那就要慎重眼下的每一个决定。”刘红英继续说道。 “刘红英，你到底想说什么？拿我消遣吗？”孔垂铭隐隐有些发怒。 “主编您别生气，我只是在想一个哲学问题，现在和未来的辩证关系。”刘红英的心情倒是不错，虽然听得出孔垂铭已经怒火中烧，但她仍然笑呵呵地继续说道。 “我不想跟你讨论什么哲学！我在问你，关于红星厂的报道你到底要不要写？”孔垂铭已经没有了丝毫耐心，大声问道。 “那我就用哲学的思路回答您吧。”刘红英微微一顿，慢条斯理道，“如果我现在答应了您的要求，那么我想在若干年之后回首往事时，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而感到羞愧的。我不想变成一个让自己都厌恶的人。所以抱歉主编，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啪”的一声，孔垂铭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刘红英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嘟”盲音持续了三秒钟，然后轻轻挂上电话，一脸轻松地哼着小曲，回到了窗边的吊椅上继续享受着她的水果和午后阳光。 这边刘红英在惬意地享受着她地悠然时光，那边王朝阳和张苗苗已经回到了办事处。 虽然明目张胆地在工作时间脱岗，但是这俩人的身份一个是太子爷，另一个是准太子妃。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抱怨什么。 但是张苗苗的脸色就显得有些不自然了。回到办事处后她没有直接返回自己的办公桌，而是随王朝阳一起进了办公室。 王朝阳关上门后，在张苗苗白皙的脸蛋上捏了捏，安慰道：“不用想太多。真的没什么。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那晚上我就陪你加班，咱把旷工的时间给补回来。” 张苗苗却摇了摇头：“我想的不是这件事。” 王朝阳奇怪的问道：“那你在想什么？不会是刚刚吃饭时，刘大姐乱开玩笑，惹得你不开心了吧？” 张苗苗又摇摇头道：“没有。我知道刘大姐虽然嘴快，但是心肠很好。开玩笑也没有恶意的。” 这样一来，王朝阳更加奇怪了，他把张苗苗拉到办公室里侧按在椅子上，自己蹲在前面，抬头看着张苗苗略带忧郁的双眼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事情惹你不开心了？” 张苗苗咬了咬嘴唇说：“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低落。” 王朝阳握住张苗苗的小手，担心地问：“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太忙，缓不过来？要不你休息几天，好好放松一下。” “不是忙的原因。”张苗苗又微微地摇了摇头，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王朝阳看了一会儿，才嗫嚅道：“今天我突然感觉到，你似乎很陌生……嗯，我的意思是说，以前我总觉得自己非常了解你。你的一切想法我都知道，你的一切计划我也都参与其中。但是今天我却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并不了解你……” 王朝阳心里不是滋味，认真地问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呢？” 张苗苗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红星厂的发展路线是你很早之前就规划好的吧？如今的红星厂，拥有了强大的制造能力，也拥有了尖端的技术实力。这一切都是你一手促成的。 以前我身在局内，并没有好好思索这些。但是今天，跳出来看一看，现在就十分好奇，一个人到底要拥有怎样庞大的统筹能力，才会做好这一切的规划。 如果他是一个书本中看到的历史名人，我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当这个人就实实在在地生活在我身边时，我就会产生一种非常强烈的不真实感。 所以王朝阳，你是真实的吗？” 张苗苗低诉着她心中的困惑，之前如同一汪清泉的眼睛里，像迷路的小鹿一般，充满了疑虑和恐慌。 看着苗苗的样子王朝阳有些心疼，他紧紧抓着张苗苗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强笑着安慰道：“是不是真实的，你摸一摸不就知道了。如果还不确定的话你就掐一掐，看我会不会喊疼你就知道了。” 张苗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知道王朝阳是在故意逗自己。但那种强烈的感觉依然在直冲心脏。 她有些患得患失。她感觉自己在害怕，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他的不真实吗？可他的人明明就实实在在站在自己的面前，摸得到，听得到。可为什么还是心中不安呢？ “苗苗啊，要说不真实的感觉，其实我也有啊。跟你这样一个天才生活在一起，我也常常会觉得不真实，害怕是一场梦。等梦醒了，你却突然消失了。”王朝阳这表情突然认真起来。 “我哪里不真实了？”张苗苗有些疑惑，忍不住反问。 “那些复杂的有限元论到你手上就根小葱拌豆腐一样简单清楚。还有你那超凡的计算能力，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吧。还有你当初悟出的蒙特卡洛算法，那个真是比肩行业巨人的壮举呢。你自己想想，你算不算是个天才。而跟你这种天才生活在一起。我们这群凡人不但会感到不真实，还会压力山大呢。”王朝阳这番话说得同样很认真。 王朝阳似乎就是具备这种能力。原本很郁闷的心情被他东扯西扯，几句话就会变得烟消云散。 这样一来，张苗苗心头弥漫的不开心也逐渐消失了。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热恋中的情侣总会觉得对方太过完美，而产生一种害怕失去的情绪。苗苗心下想着。 而紧跟着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两只手从始至终都被按在王朝阳的左右脸颊上呢。此刻王朝阳一本正经的表情，但是被她的双手压着，脸型显得十分的滑稽。 张苗苗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然后问到：“你刚才说我是天才是吧，还让我在你脸上捏一捏。那我现在可真要捏啦。” 王朝阳一听这话知道张苗苗心中的困惑已经消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急忙用力抓住了她的手道：“说捏人不捏脸。咱好歹也是一个部门领导，把脸捏红了以后怎么见人啊。” 张苗苗调皮地笑道：“你怎么见人关我什么事，反正是你让我捏的！” 王朝阳松开了张苗苗的手，把脸往前一凑，摆出一副任君随便的样子说：“那好，等别人问我脸为什么红，我就只能说是被家暴的了！” 第679章 亲密 王朝阳笑着威胁张苗苗说，要是捏红了脸就要对外人讲遭受了家暴。张苗苗听到这话，顿时神态大窘，脸色红得快要滴水一般。 不过也许是因为跟王朝阳相处时间长了，张苗苗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随便几句玩笑话都会觉得难为情的女孩儿了，颇有些近墨者黑的意思。 只见张苗苗突然暗暗坏笑一下，伸出修长白嫩的手指，在王朝阳的脸上微微用力捏了一下，然后颇为得意地仰头说道：“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我得掐你两下。” 突然被一个往常怯生生的女孩儿这么调戏，王朝阳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两侧的脸颊有些轻微的痛感传来，此刻他体内荷尔蒙分泌，看着张苗苗的眼神好似冒火一般。 对视到王朝阳那一对痴痴的眼神，张苗苗才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松开手往外逃脱。但王朝阳哪能让她就这么逃跑，直接从后面一把将她紧紧抱住。脸贴在张苗苗的细白的后颈上，轻笑着叹道：“苗苗，你好可爱呀。” 张苗苗被王朝阳的双臂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已经觉得浑身不自在。此刻耳畔又传来男性特有的浑厚呼吸声，热乎乎的哈气碰触到皮肤，痒痒的，麻麻的，渐渐浑身都有些瘫软，没有了力气一般。 突然之间如此亲密，王朝阳又忍不住轻声在张苗苗的耳边说了几句情话，两只手也有些不安分的悄悄游弋了起来。 张苗苗心中小鹿乱撞，羞赧地想去挣脱王朝阳的束缚，却发现使不出半分力气。听到身后传来渐渐粗重的喘息声，张苗苗越来越紧张，直到被王朝阳一只不安分的手试探地钻入她的衣襟，张苗苗才不知从何来的力气，突然用力抓住王朝阳的那只手，小声哀求不可以这样。 但王朝阳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轻轻用力已经把张苗苗压在了沙发上。 突如其来的一座大山重重压在身上，张苗苗只感觉都快无法呼吸了。偏偏身上那个坏人一只大手依然总不安分，摆出一副要攻城略地的架势。 “咱们是男女朋友，而且也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我这样也不算欺负吧！”王朝阳注意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孩脸上已经是一副恐慌害怕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太过鲁莽了，只好轻声在女孩耳边安慰道。 “可是现在不行，现在不行！”张苗苗轻轻发颤，连连摇着头说道。 “但是……但是我现在想……”王朝阳继续喘着粗气。 “我……我现在身体不方便。”张苗苗低垂着眉眼道。 乍听到这话，王朝阳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顿时冷静了下来。 如果说有哪些话可以瞬间浇灭男人的激情，那么这句话绝对能排在前列。王朝阳愣了半晌，急忙从张苗苗身上下来，慌里慌张的把张苗苗扶起来坐好，面带尴尬问道：“现在没事吧？有没有弄疼你？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 张苗苗用力地低着头，轻轻摇了摇头。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连同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王朝阳不安地坐在张苗苗身边，只敢静静地看着她，生怕她有一丝不妥。 过了一会儿，张苗苗突然抬起头来，主动靠在王朝阳的肩膀上，双手抱住他的一条胳膊小声问道：“那个……你现在……没事吧？” 王朝阳伸手在张苗苗的鼻子上刮了刮，笑道：“气球突然被针扎破。你说有事没事？” 张苗苗没料到王朝阳这家伙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忍不住嗔怒地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象征性的一下而已。双方毕竟是情投意合的恋人，而且早已认定了对方。偶尔说一些十分私密的话，当然跟耍流氓有本质区别。 张苗苗想了一会儿，突然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附到王朝阳的耳边柔声说道：“等我好了以后吧……” 可怜王朝阳也是一个钢铁直男，竟然一时愣住反问道：“啊？好了以后干嘛？” “你……”张苗苗气得直跺脚，但同时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羞得直把脑袋扎进王朝阳的怀里，再也不敢抬起头来跟对方直视。 “咚咚咚”，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原本在甜蜜享受情侣时光的张苗苗，如同被烫了脚的小猫一般急忙跳了起来。用焦急的目光看着王朝阳。王朝阳看到这丫头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 但是此刻敲门声又响了起来，王朝阳只好忍住笑朝张苗苗使了个眼神。 这俩人的默契程度已经到了摩斯密码的地步，看到王朝阳的眼神张苗苗立刻把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翻，定了定心神，然后又煞有介事地从办公桌上拿起了一个文件。 待张苗苗准备就绪，王朝阳坐到椅子上，提高音量让门外的人进来。 同时进来的有三个人，分别是陈二，方宇和刘小毛。 王朝阳并没有直接理会这三个人，而是一本正经地冲张苗苗说：“咳咳，这个文件里的内容非常不错，但是还有些地方需要修改。你拿回去再考虑一下吧，然后下次约个时间咱们再详谈。” 张苗苗假装镇定地点点头，抱着怀里的文件飞快离开了办公室。心中暗自腹诽：这家伙说起谎话来，真是张嘴就来。 等张苗苗离开之后，王朝阳的目光才落回到刚刚进来的三个毛头小子身上。询问他们有什么事儿。 刘小毛呲牙一笑说道：“朝阳哥，不是你让我们三个来找你的吗？你跟苗苗姐讨论问题太投入，该不会是把我们三个人的事给忘了吧？” 王朝阳尴尬地瞪了他一眼：“就你小子话多。既然是来向我汇报工作的，那就都别在地上杵着了，自己找地方坐下再谈。” 刘小毛偷偷吐了吐舌头，刚才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朝阳哥表情怎么这么不自然？以往他可不会这么小气，古怪古怪的。 第680章 小组学习 事实上王朝阳确实记了起来，是他要求这三个人一起来自己这里汇报工作的。 办事处这边的工作情况例行汇报工作，每周都是有的。但是这次王朝阳要求三人一起过来，别有用意。 在前段时间接连不断的项目考验中，这三个年轻人已经脱颖而出。这三个人的年纪，都比王朝阳小上两三岁，经验不足，底蕴也不够足，但是悟性都很高，工作态度也很积极努力。王朝阳已经从心里把这三个人当作了未来的重点培养对象。 其中的刘小毛是跟着王朝阳从工厂走出来的。来到办事处后先后对应了三个项目，其中就包括平顶山煤矿项目。 这些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很复杂。刘小毛的自身基础比较薄弱，这是他最明显的一个短板，也是王朝阳最为担心的一点。但是随着几个项目的入手，刘小毛非常懂得如何扬长避短。 而且他为人机灵，会来事儿，跟合作方的关系也非常融洽。王朝阳就不止一次从合作方负责人口中听到对刘小毛的褒奖。 一个合格的项目负责人需要同时具备许多特点，王朝阳认为其中最重要的两点就是过硬的技术实力和良好的沟通技巧。 刘小毛的技术实力虽然暂时有所欠缺，但是他的沟通技巧却非常出色。这在红星厂现在人才短缺的局面上已经非常难得了。 另外一个陈二，是当初办事处刚刚成立时，就追随王朝阳和张苗苗打拼的人，他的年纪比刘小毛还小，但骨子里却流露出一股沉稳和坚韧。 陈二的基础要比刘小毛还要薄弱，因为刚开始时陈二甚至连字都不识得几个。但自从投入工作，他的进步神速。在负责红星厂跑业务的短暂时间里，已经把文化基础补了上来，甚至还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英文单词。 如果要问红星厂办事处理谁的韧劲最强，那么王朝阳觉得非陈二莫属。 如今陈二主要负责的是红星物流部。这个结合了免费营销的先进理念产物，已经成为红星厂的一大亮点，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便达到了爆炸式的增长，如今的业务已经遍布整个南阳重工产业基地。陈二也已经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将才。 最后是方宇。 王朝阳一直觉得方宇是红星办事处意外捡到的一个宝。这个说话声音不大，开几个小玩笑都会脸红的羞涩男生，拥有着极强的可塑性。自从加入红星办事处以来，他的进步也是有目共睹的。 当初在对应鼎力集团重型起重机项目时，方宇担任了项目负责人。那个项目对红星厂来说属于惊险一跳，整个办事处的人都曾经为那个项目废寝忘食，呕心沥血。 如果说张苗苗是做那个项目时最忙的第一人，那么方宇一定能排在第二位。王朝阳还记得当初因为担心方宇的压力过大，曾经私下里找他谈过几次话。 从几次谈话的内容中，王朝阳也能明显感觉到方宇的进步。第一次谈话，方宇表现出来的时迷茫和和无所适从。而到了短短一段时间后的第二次谈话时，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许多想法都不够完善，但是还是有许多令王朝阳惊讶的地方。 等到后来几次谈话，方宇已经变得非常自信，而他提出的观点成熟度也非常高。 方宇之前在长海农机总部工作，当时的他只是一个不受重用的小透明。而到了红星厂之后，却迅速成长为独挡一面的优秀人才。这让王朝阳自然会产生捡到宝的想法，每次跟胡庆斌谈起这事时，王朝阳都会毫不吝惜得把方宇夸奖一番，而胡庆斌也只能摇着脑袋不停地道可惜。 对于红星厂来说，业务转型固然重要，但是从始至终王朝阳都坚信一点，那就是人才更为重要。 一切工作都是人做出来的，而一切规划也都是以人为根本的。一个企业没有人才就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个道理。 如今的红星厂已经成功转型，并且已在产业基地里立足。可想而知的是，在不久的将来，业务量就会呈爆炸式增长。如果没有这些能够独挡一面的将才，将无法应对未来的局势，更无法把控企业的方向。 王朝阳曾经反思过，自己因为曾经身份的原因，掌控欲太过强硬。在处理任何项目和问题时，都会出自然地把自己当成绝对主力。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在自己制定了大方向之后才跟团队其他人分享，并且要求执行。 这种做法现在或许还可以，但是若放到将来就绝对不行了。事事亲力亲为，事事操心，等以后业务量增加之后，自己非得累死不可。 这次王朝阳把三人叫到办公室里，名义上是汇报工作，其实并不是需要他们来汇报实际业务。只是刻意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坐在一起讨论一些关于业务的共性话题。 这三个人各有各的特点，也各有各的擅长之处。在以往经历的不同项目中，也必然有不同的经验。 如此把这些问题放在一起讨论，也有助于三个人的进步。 王朝阳发现三个人坐在对面都显得有些拘谨。即便是平时最活跃的刘小毛也有些紧张。王朝阳便笑了笑，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得知了王朝阳的真正用意，三个人才开始慢慢放松。 随后王朝阳点名让方宇先发言。 方宇的汇报是关于项目管理的。他分享的事情正是上次对应鼎力集团重型起重机项目的实际经验。尤其是在应对数量巨多的复杂问题上，方宇非常有发言权。 事实上曾经这也是令方宇苦恼的关键点。当时一个那样巨大的项目牵扯到方方面面，相关的事情也是千头万绪。方宇在担任项目负责人之后，一度被这些复杂的事情搞得近乎崩溃。 后来还是王朝阳向他传授了一些日程管理的技巧，包括利用四象限划分任务的方法。方宇很快便把这些理论和实际工作结合起来，并且在长期的工作中总结出一套适合自己的具体措施。 第681章 茶社小谈 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刘小毛和陈二的共鸣。 因为在处理实际项目工作过程中，刘小毛和陈二也会遇到类似的问题，而就着这个话题，刘小毛和陈二便一起跟方宇热烈地讨论起来。 看着三人积极讨论的样子，王朝阳非常满意。对于这个话题，王朝阳自然也是非常有发言权的。但是此刻他索性保持沉默，任凭三个人去讨论。 处理这类问题，再高级的理论也都只是书本上的文字而已。能否灵活应用在实际工作中，全凭个人的领悟。 讨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王朝阳却没有立刻让三人离开，而是让他们分别谈了一下对这种小组学习会的感想，然后又简单讨论了一下以后这类学习会的组织形式，这才让三人离开。 在方宇最后退出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办公室里立即安静了下来。王朝阳简单地把桌面上需要处理的文件翻阅一遍，发现并没有太紧急的文件需要处理。便索性做了决定，准备出去偷闲。 在路过张苗苗办公座位时，王朝阳看到她已经恢复了往常专注的样子。想起刚刚她在自己耳边低声呢喃的悄悄话，忍不住心中微微一荡。不过下一刻王朝阳便立即打消了去打扰张苗苗的想法，暗自摇了摇头，一个人离开办事处，去了南锦阳的鸿儒茶社。 这段时间因为一直在忙忙碌碌，已经好久没有这份闲情雅致了。 鸿儒茶社同在胜利路上，距离红星办事处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王朝阳慢悠悠地踱到鸿儒茶社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 相隔还有一段距离时，王朝阳就看到南锦阳站在茶社门外，似乎正在往玻璃上贴着什么单子。 南锦阳绝对是王朝阳认识的所有人中最妙的一个。他开了一个茶社，却没有把半点心思放在经营上。每次见面都会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每每见到王朝阳为钱发愁，南锦阳都会冷嘲热讽几句。 而王朝阳也很享受跟这位仁兄抬杠拌嘴的过程，所以曾经一度他都把鸿儒茶社当成一个放松解压的好地方。 南锦阳似乎没有注意到王朝阳的到来，此刻依然弓着身子往玻璃上贴告示。王朝阳在他背后哈哈一笑，大声问道：“南老板这么快就要关门大吉了吗？你往玻璃上贴的不会是出兑告示吧？” 南锦阳闻声才发现王朝阳，回身看向他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我我这茶社经营的好好的，怎么会出兑？” 王朝阳又是一阵笑道：“这话我可不敢苟同。人家别的店铺都是宾客满座，车水马龙，只有老兄你这店铺门可罗雀。就这你还好意思说，经营得很好？啧啧。” 南锦阳已经把告示贴完，没好气地看了王朝阳一眼：“我这茶社叫鸿儒茶社，自然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地方。其他地方客流量再多却入不了我的法眼，都是一群庸庸碌碌的俗人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也是俗人之一啊。”王朝阳叹了一口气，已经来到南锦阳的跟前，这才看清他贴在门上的告示，果然不是出兑告示，而是招聘启示。 “南老板还要招人？以前有个小伙计吧？就您这客流量，一个伙计足够了！”王朝阳大大咧咧地说道。 “以前那个辞职不干了。”南锦阳的心情显然并不痛快，冷冰冰撂下一句话，也不搭理王朝阳，抬腿径自进了茶社。王朝阳当然不会介意对方的态度，笑眯眯地紧跟了进去，熟稔地坐在自己平时最喜欢的位置上，高声呼道：“上茶！” 没了原来的小伙计，南锦阳只能自己亲自上茶。 而此刻店铺里除了王朝阳，并没有其他客人，南锦阳上茶之后索性便坐下来。 “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太浮躁。这好好一份工作没干多久就跑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南锦阳一边悠悠地摆弄着茶壶茶杯，一边抱怨。 “其实这是不能怪人家，兴许人家也有苦衷呢。”王朝阳说话间，先呷了一口茶，赞道：“味道还是不错的。” 南锦阳轻哼一声：“他能有什么苦衷！” “别的店都人声鼎沸，老兄你这里冷冷清清，人家小伙计也担心你迟早得关门。与其等关门撵人，还不如掌握主动权，自己早早脱离苦潭另谋高就。这么看来，那小伙计还挺有远见的！”王朝阳笑道。 南锦阳忍不住白了王朝阳一眼：“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心者，谓我何求。要不怎么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呢！” 王朝阳一边抚着茶杯，一边啧啧叹道：“酸，酸不可耐！” 南锦阳饮尽一杯茶后，便不再理会王朝阳，径自拿起鸡毛掸子去拾掇墙上的书法作品了。没了伙计，这些事情他只能亲力亲为了。 王朝阳跟他逗了几句嘴，心情大为舒畅，悠哉地享受起茶点来。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你们红星最近也不是大路坦途吧？怎么还有心思来我这消遣？”南锦阳突然问道。 王朝阳笑道：“何以见得？” “最近龙源长海得势，成了南阳市的宠儿，在那重工产业基地里似乎也是风生水起。不过与此同时你们红星也开始饱受非议，南阳市的那些媒体并不认可你们，而我发现你们红星似乎也不善于维护自己的形象。”南锦阳认真道。 王朝阳不以为然：“别人怎么看，我也管不着。但是我相信事实胜于雄辩。只要时间久了，是黄金还是沙子总能分得出来的。” 南锦阳似乎并不认同这个观点，摇了摇头说道：“这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上。世上碌碌凡夫俗子都是会追逐利益的。你们红星想真正脱颖而出又谈何容易。” 微微一声苦笑之后，南锦阳敲了敲桌面儿说道：“远的不说，就拿我的茶社举例子。自从胜利路的规划正式实施以后许多人都盯上了这里的机会。短短半年之内就增加了两个茶社。要不是因为这样，我这里也不至于一个客人也没有。” “貌似你这里原本客人也不多吧。”王朝阳笑着反问。 第682章 残局 王朝阳嘲笑南锦阳店里客人本就不多。 “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竞争！”南锦阳的脸色微微发红，立即纠正王朝阳的关注点。 王朝阳并没有过多挖苦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说：“竞争也有竞争的意义所在，我个人并不反对良性竞争。” “但是你赚走了别人的利润，而且都不是小数目，这点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都不会心甘情愿吧？” 王朝阳微微一愣，没想到南锦阳竟然直接提起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此前两人闲聊都不会举这种具体的例子，而且一直以为南锦阳并不关心这些。但是刚才这番话说明南锦阳对于重工产业基地里的情况也是非常了解的。 这位一直标榜假清高的人，竟然关心这些俗事儿，王朝阳颇感奇怪，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旁边风轻云淡的南锦阳。 不过紧跟着他便想明白了。 南锦阳并不是普通商人。他能在胜利路这种地方，开一家并不以盈利为目的的茶社，说明他本人并不缺钱。言谈举止之中，这个南锦阳虽然充满书生的酸腐之气，但也听得出来他的见识非常广博。 想必茶社老板也只是南锦阳的身份之一，这种人自然有他的交流圈子，而他的圈子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手眼通天的人物。既然如此，南锦阳能够对南阳重工产业基地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也就并不奇怪了。 “南老板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红星一直在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夹缝里求生存。不知道南老板对此可有什么建议呢？”王朝阳索性把问题抛了回去。 “长在岩石夹缝里的松树，往往更有韧劲。所以恶劣的环境，对于一个企业的成长来说，也许并不完全是坏事。”南景阳道。 王朝阳已经打定主意，暂时不发表意见，希望从南锦阳口中听到更多的见解。于是便静静地看着对方 如果你想从对方的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那只需要静静看着对方的眼睛就可以。这是沟通心理学的一个小技巧，王朝阳屡试不爽。 果然，南锦阳见王朝阳如此神态，不由地继续说道：“不过在岩石夹缝中生长起来的松树固然会给人一种不屈不挠的印象，但是作为松树本身，却要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 因为撑开岩石的夹缝并成长起来，这本身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只是现实所迫罢了。 真正的关键在于，这棵松树的根扎得深不深。它必须要时刻谨记，要尽可能地把根向下扎，去寻找岩石表层之下的土壤和养料。拥有庞大的根系，以获得足够的养料，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小麦清明拔三节，新笋一夜成高竹。一旦拥有了庞大根系，并牢牢扎进肥沃的土壤之中，那么一旦时机成熟，自然会以不可阻挡的势态迅速成长，并且不可撼动。” 王朝阳忍不住举起茶杯示意，这段见解非常精彩，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南锦阳轻轻抿了一口茶，悠悠道：“刚刚说的有点多，我的嗓子都疼了。算了算了，别再聊这些琐碎的事情了。我的店里新入手了几副书法，何不陪我一同去鉴赏一番？” 王朝阳对书法也是很又兴趣的，听南锦阳有此建议，自然不会反对，便随南锦阳一同离座，朝那展示书法的墙壁走去。 但还未走到墙壁前，王朝阳却被另外一张茶桌所吸引，茶桌上摆着一副没有下完的围棋。简单看过一眼便知黑白两子的战斗非常激烈，但此时下棋之人却不在座位。 王朝阳忍不住问南锦阳：“这棋局是怎么回事？” 南锦阳看了一眼，这是他跟另外一位茶客留下的残局。当时棋意正欢，那茶客突然得到消息，家中发生急事，便留下这斗了一半的残局匆匆离去了，南锦阳便将这残局保留下来，想着待以后那茶客再来，可以与他继续博弈。 王朝阳注意到那棋盘上已经隐隐落了些灰尘，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南锦阳略一思索：“大概有三个多月了。” 王朝阳不禁莞尔，这三个月之前的残局竟然能一直留到现在，南锦阳果然是一位奇人。 王朝阳忍不住又问：“难道这三个月那位茶友一直没有再来过？照这样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南锦阳泰然答道：“至少三年。” 王朝阳心下一惊，眉头微皱，没再追问。 南锦阳口中的那位茶友，想必也不是俗人。能让他放下残局，回去处理的事情必然也不寻常。南锦阳说是他家**现急事，但是王朝阳却觉得更有可能是对方的事业突遭变故。否则怎么会有至少三年一说？ 这些想法已经涉及到对方隐私，王朝阳不便贸然询问，便选择了沉默。 南锦阳把王朝阳的表情尽收眼里，淡淡一笑道：“看来你也对这黑白二子颇有见解。那何不品鉴一下这副残局？我持黑，茶友持白。” 王朝阳便收起方才的揣测，把注意力放在残局本身上。 细看之下，王朝阳发现这副残局很有特点：黑白双方各起于一角，在不慌不忙的扎好根基之后，才开始慢慢向中场拓展。待过了中线之后，双方才开始正面交锋，而一旦交锋之后便迅速纠缠在一起。 双方交锋的边界线极其漫长，并且犬牙交错，看得出来，虽然在开局时双方斗志不强，但是一旦交锋，却展现出了寸土不让的架势。大劫之处比比皆是，各自占领的疆土更是牢牢地扞卫。 在通常所见到的围棋对弈过程中，双方总是喜欢多点开花，或是在敌后开辟根据地，或是以冒险的架势，大跨步开拓自己的疆土。在一些正规的围棋比赛中也常常看到这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攻防战。 但是南锦阳和他那位棋友所留下的残局中却没有半分多点开花的意思，双方以和平的姿态各自巩固着自己的根据地，直到正式交战之后才正式进入惨烈的搏杀。 第683章 胜负 战线虽然蔓延很长，但是自始至终只有那一处战场。你攻我守你退我进，精彩纷呈。 王朝阳在欣赏这幅残局时忍不住想象当初两人精彩搏杀的场面，寸步不让寸土必争，正可谓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跟那些多点开花，局部冲突不断的棋局相比，这才是令人荡气回肠的大场面。 王朝阳忍不住喊了一声好！南锦阳却没有任何回应，此刻的南锦阳已经坐在茶桌的一旁，盯着那残局有些入神，想必他也是回想起当天跟那位茶友对弈的场景吧。 王朝阳继续观察着残局。南锦阳和他的对手棋力相当，正面战场犬牙交错难解难分，在相持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那位茶友的白子开始使用奇招，试图切断黑子的主力。 南锦阳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以边打边退的架势朝着棋盘的另一侧延展。而对手并没有放弃的意思，继续紧紧与黑子缠斗在一起。双方时而近身肉搏，时而攻守转换，逐渐被逼出一条长龙来。这条长龙从双方的主战场一直延伸到棋盘的另外一侧，足有数十手之多。 王朝阳即便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观看这条长龙，也能体会到当时的惊心动魄。 显而易见的是，即便此前双方都有扎实的根基所在，但此时这两条纠缠在一起的长龙却成了双方胜负的关键。哪怕稍有差池，都有可能全盘皆输。 王朝阳非常好奇最后究竟会是哪一方获胜，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视线移动的速度。然而就在两条长龙缠斗正酣的时刻，棋局戛然而止。 王朝阳忍不住叹了一声可惜，此时抬头恰好碰到对面南锦阳投来的目光。 南锦阳微微叹了一口气道：“的确是可惜呀。哪怕再有半子，我这位朋友大概就能胜出了。只不过这棋局却到这里停了。也不知道，等以后这位朋友再来到茶社，还能否跟我继续下完这个残局。” 王朝阳平复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内心，道：“南老板，若是以后你和你的朋友打算继续完成这个残局，一定要通知我。我十分想知道你们双方究竟能最终获胜。” 南锦阳的情绪之前稍微有些波动，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的样子。听王朝阳这样说话，不由轻轻一笑，略带几分玩味地反问道：“那如果让你猜测，你觉得我们谁的胜算更大些？” 王朝阳摇头：“你们二人都是高手，我可不敢妄议揣测。” 南锦阳继续盯着王朝阳，含笑说道：“但是在你心里明明已经开始揣测了。难道不是吗？” 王朝阳倒是没料到对方的观察能力这么强，他咧嘴一笑。没错，在心里，他的确已经开始判断这残局的走向了。 通过大局分析这黑白双方都属于稳扎稳打的选手。南锦阳和他的那位朋友都都颇有几分大将之风。这从棋局之初，双方稳扎稳打的作风便能看出一二。 至于到了双方正式交战的时候，黑白两子都表现出来了非常强大的攻防实力。攻就攻得彻底，防就防得踏实，足以看出对弈二人都有非常稳定的心态。 真正让王朝阳看出一些端倪，或者说令他感到诧异的，正是残局的最后时刻，两条长龙纠缠在一起轮番攻防，那才是整个棋局最为精彩的部分。 主动挑起这最后的决战的是那位朋友的白子。而且在旷日持久的纠缠之中，白子频频使用奇招和冒险。而每一次攻击的目标都是黑子的关键所在。 一方面看得出，南宁阳的那位朋友非常了解南锦阳下棋的路数。而另一方面也看得出那人在沉稳的内心之中，存在着难以掩盖的冒险精神。 如果不是他主动挑起决战，那么黑白双方很有可能在温温吞吞的战局中草草结束。但也正因为对方采用了奇招，才让这一局变得精彩起来。 而恰恰是因为这一点，王朝阳的心中更倾向于南锦阳会最终获胜。 南锦阳在决战阶段所表现出来的杀气，是王朝阳此前从没想到过的。对手虽然频频使用奇招，甚至使用一些两败俱伤的险招，但是放在南锦阳的面前，全部都被一一化解。反过来看南锦阳的根基更为扎实，在承受了对手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后，黑子的那条长龙逐渐焕发出顽强的生命力。 方才南锦阳虽然感慨哪怕再有半子，他就可能落败，但是王朝阳却并不这么认为。这黑白双方所争执的关键，恰恰是那半个字，王朝阳断定即便是残局继续，南锦阳也不会随意丢掉那半子的。 从王朝阳的角度看，此时的残局上，南锦阳的那位朋友因为前期使用了太多的奇招和险招，而又久久无法拿下对手，现在已经变得后继乏力，逐渐露出败相。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得出这点，他断定南锦阳也一定能看得出来。 此刻南锦阳询问王朝阳的看法，王朝阳既然已经想到这里，便没有刻意隐瞒，说出了他对局势的预判。 而听完王朝阳的一番话，南锦阳的神情陡然变得凝重起来，一向深邃的目光中竟然流露出几分忧伤的神情，他低声喃喃道：“连你也看出局势了吗？这一次我那位朋友或许真的难逃劫数了。” 南锦阳此刻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王朝阳没有应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南锦阳很快反应过来，略带惭愧地对王朝阳道了一声抱歉。王朝阳则摇了摇头道：“看来你也是很关心那位朋友。但世事难料，谁又能一眼看到结局呢。更何况咱们眼前只是一场围棋的残局罢了。” 南锦阳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话说得没错，世事难料，也没人能一眼看到结局。” 说完这话，南锦阳便起身去忙乎店里的其它活计了。而王朝阳也没有继续打扰对方，一个人站在残局旁边端详了片刻，这才跟南锦阳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鸿儒茶社。 第684章 夹缝中求生存 在返回红星办事处的途中，王朝阳忍不住思索方才与南锦阳的交谈内容，他没有去揣测南锦阳那位朋友的身份以及所遭遇的变故，只是就事论事地考虑那副残局。 一个企业的发展离不开扎实的根基，但同时也离不开一些冒险的决策。这似乎正是红星厂当前的真实写照。刚才在观赏残局的时候，王朝阳之所以感慨颇深，一方面是那棋局确实精彩，但另一方面，也正因为他在残局上看到了红星厂的影子。 扎实的根基和具有冒险精神的决策，如同一面镜子一般映射出当前的红星厂。红星厂原本的主营业务是机加工，经过惊险一跳，如今已经正式转型工程机械行业。 而此刻红星厂驻扎在重工产业基地，在长海中机和龙源重工的夹缝中求生存，恰如残局最后时刻那两条纠缠不清的长龙一样，此起彼伏险象环生。只不过残局之中只有黑白两子对峙。但在现实中，红星厂所要面临的对手却不止两个。 方才南锦阳询问王朝阳的意见，残局胜负是哪一方。而此刻王朝阳却忍不住去考虑，在重工产业基地的内部竞争之中，红星厂究竟有几分底气能够最终胜出。 根基非常重要。 但是真正比起根基来，红星厂和长海农机、龙源重工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王朝阳一边思虑着这些事情，一边回到了办事处。 这个时候办事处早已经下班了，但是王朝阳进门时却看到还有几个人正在忙碌着什么。 见王朝阳进来，那几个人立即起身迎了过来，可能是王朝阳心里有事，表现在了脸色上，陈二急忙询问是否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王朝阳忙摇了摇头。反问他们怎么还没有下班。 此刻留在办事处的一共三个人，陈二、刘小毛和方宇都在。经过解释，王朝阳才知道，这几个年轻人正在商量出去聚会的事呢，前段时间办事处非常忙，所有人都在拼命加班加点赶项目。如今各项工作都趋于正轨，忙碌的状态得以缓解，所以他们想私下里出去放松放松。 王朝阳听完这话，心中暗觉是自己的工作失误。前段时间工作那么繁忙，现在的确应该组织大家放松一下。而这里的年轻人居多，出去吃吃饭唱唱歌是最受欢迎的活动项目。 “来，说一说你们是怎么计划的。”王朝阳索性跟他们一起坐了下来，加入了讨论小组。 刘小毛的嘴最快，而且也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他迅速向王朝阳说出了他们的计划，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无非是聚餐和唱歌一条龙。 王朝阳考虑了一下，说：“既然要玩儿，那就大伙一起去吧。你们也别搞什么私下聚会了，就以咱们办事处的名义办次活动吧，经费可以全部报销。” 刘小毛几人开心得差点跳了起来。 “朝阳哥这话当真吗？真的可以全都报销吗？” 王朝阳笑着骂道：“这有什么不当真的。当然如果你自己愿意花钱的话，我也不反对。” 刘小毛急忙嬉皮笑脸回答说：“有组织报销，哪还用得着我自己花钱呀。这太好了，咱们所有人一起出去玩儿那就更热闹了！” 王朝阳嘱咐道：“既然是整个部门的活动，那你们的计划就要更周详一些，尤其是一些交通方面的，要重点考虑到那些女生。” 刘小毛立即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朝阳哥这个你放心，我一定计划得妥妥的！只不过，你的意思是，杨工和娄老师也要参加吗？” 王朝阳闻言眉毛一竖：“当然了！他俩位也是咱办事处的一份子啊。” 刘小毛脸上露出微微尴尬，同其他两人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没敢多说话。王朝阳已经看透他的心思，办事处除了杨文才和娄新慈两位以外，其余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组织活动比较随便，大家玩起来也会很随意开心。 但若是把杨伦才和娄新慈也拉入活动，就会显得怪怪的。从表面上看，那两位都不是喜欢参加这类活动的人。 王朝阳看着刘小毛道：“怎么协调好杨工和娄老师，这是你这个组织者需要考虑的事情。不过，我可提前把话说了，既然是集体活动那就一个都不能落下，而且要尽可能地让大伙都玩得尽兴。” 刘小毛顿时露出了苦瓜脸，挠了挠后脖梗，悻悻道：“朝阳哥，你这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其实这次的组织活动的不止我一个，陈二和方宇也是组织者，要不你把这项任务交给他俩，我去负责安排交通啥的。” 王朝阳笑着用手指点了一下刘小毛的脑门：“就你小子鬼机灵。但是我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就不能改。这项任务必须由你来完成。” 刘小毛继续苦着脸，老老实实地点头道：“那好吧，朝阳哥，我尽力而为吧。”其他人看到刘小毛一副怂包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后这群人又坐在一起讨论了一些活动的具体计划。由于正式计划还没有制定，所以大家更多的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随便聊天。王朝阳既然已经坐下来，便跟他们一起讨论。 王朝阳的年龄虽然只比其他人大上两三岁，但是由于职位的原因，每当王朝阳出现的场合，他们一般都不怎么敢开玩笑的。但是这次的氛围不同，但凡是讨论和玩儿有关的话题时，年轻人们总是会很轻松的。 王朝阳参与其中，没过多久心情便放松下来。方才他离开鸿儒茶社之后，心情一度很沉重，但是跟这群比自己只小上几岁的年轻人畅谈一番，心中那种忧虑很快便荡然无存了。 这或许就是年轻人的魅力所在吧。他们或许经验不足，或许没有深厚的底蕴，但是他们身上永远都会迸发出勃勃的朝气。而这种充满生命力的景象，也算是红星厂的特色之一。 红星办事处的集体活动在三天之后举行。王朝阳特意提前通知所有人提前两个小时下班，这样可以让大伙玩得更痛快一些。 第685章 各有才艺 陈二特意从他的物流队调来一辆货用拖拉机提前停在办事处门口，这样大多数人都可以乘坐拖拉机前往饭店。所有人都一股脑地上了拖拉机的货斗，这个架势就跟农村去赶大集有些相似，虽然有些不雅但是彼此互相搀扶着打闹着倒很是热闹。 刘小毛的工作完成情况还不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去游说的，反正杨伦才和娄新慈都决定参与这次集体活动。而正当这两位准备爬上拖拉机货斗时，被王朝阳叫住了，王朝阳在远处拍了拍他的车门儿，让杨伦才和娄新慈去坐他的小轿车。 这样一来，众人兵分两路，王朝阳开车带着张苗苗杨文才和娄新慈，而其他人则都坐在拖拉机上，两辆车一前一后十分拉风地前往聚餐地点。 包厢已经提前订好，分成两大桌。为了方便交流，王朝阳特意让所有人随机入座，让众人尽可能地交叉开来。 酒菜上齐之后，刘小毛立刻站起来大声提议道：“正式开餐之前，朝阳哥是不是应该先讲点什么？” 众人立即爆发出一阵掌声。作为就餐之前的仪式感，的确应该讲点什么。 王朝阳倒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站起身来双手示意大家落下掌声，便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他首先概述了前段时间红星办事处所取得的成果，接着肯定了办事处所有人的工作表现，最后又提出了对未来的一些希望和要求。 这几乎是所有领导人标准的发言模式，而王朝阳对此早已轻车熟路，话音刚落餐桌间又一次爆发出掌声。随后王朝阳举起酒杯笑道：“今天大伙的主要目的就是放松，所以千言万语只总结成四个字，吃好喝好！” 众人大笑着一起举杯。 这个饭店是刘小毛亲自考察过的，所定下的包厢除了两张餐桌之外还有很大的活动空间和一套完整的灯光音响设备 利用三天的准备时间，刘小毛还特意跟其他人商量组织了一些节目，所以在吃饭的间隙，这些由年轻人们自己准备的节目轮番上演。有的是唱歌，有的讲段子，还有几个年轻小伙子一起跳了一段精彩的霹雳舞，赚足了掌声和欢呼。 节目的质量虽然略显粗糙，但却很能调动现场气氛。甚至连张苗苗也登场献唱了一首歌。 王朝阳只是知道今晚活动的大体安排，但具体节目却从来未过问。看到这些年轻人一一表演，王朝阳不由得感慨红星办事处的这群人，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结果竟然这么多才多艺。 就在王朝阳认为节目全部演完时，却发现刘小毛再一次冲到了前面，以夸张的肢体动作和表情，邀请杨伦才和娄新慈上场。 王朝阳微微惊讶，看这样子，杨伦才和娄新慈也准备了节目？ 而在杨伦才和娄新慈登场之后，又有两个年轻人紧随其后，四人并排站在餐桌前面。 然后仍然是刘小毛充当报幕员。只听他扯着嗓子喊道：“下面请欣赏散文诗朗诵《春》！” 这个时候并排站立的四个人已经各自取出一张纸来，端正地把那张纸放在面前。 杨伦才第一个开口，中气十足，底气浑厚。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然后是娄新慈继续，声音和煦温暖。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紧跟着，另外两个年轻人依次饱含深情地朗诵。 “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 “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 …… 因为彼此都很熟悉，所以节目刚开始演时人群中还会偶尔会传来一两声低低交谈的声音。但是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几人的表演。 杨伦才是办事处里脾气最火爆的一个，平时十分严肃，不苟言笑，经常会批评这群年轻人。但是此刻站在前面，杨伦才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在朗诵过程中他的感情十分饱满，情绪也十分激动。 娄新慈，给人的印印象跟杨伦才恰恰相反，平时给人更多的感觉就是温和可亲。但是跟杨人才相似，在表演过程中他的情绪十分到位。甚至在朗诵那句“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也红起来了”时，额头竟然隐隐爆出了青筋，看得出来，他非常卖力。 在杨伦才和娄新慈这样的带动下，另外两个年轻人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整体看来四人所表演的这个散文诗朗诵给人一种蓬勃向上，铿锵有力的震撼感。 表演结束，包厢里爆发出一阵久久不息的鼓掌声。 等杨伦才和娄新慈回到坐席，王朝阳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两位赞叹道：“老杨，娄老师，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种才艺，真让人意外啊！” 杨伦才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摇着头说：“谈不上什么才艺，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娄新慈也笑着说道：“不瞒你说，当初刘小毛找我和老杨登台表演的时候，我们其实是拒绝的，本来不想掺合你们年轻人的活动。但是后来想了想，朱自清的这首《春》的确很不错，而且也非常适合表演，所以就准备了一下。” 说完这番话，娄老师也喝了一小口酒，方才的表演太卖力，嗓子都有些干了。 王朝阳此刻的此刻心情畅然，无比得宽慰。 这就是红星办事处这个集体，不需要刻意去鼓舞，集体的士气也会自己迸发起来！ 今晚的集体活动一共有两个大节目，第一项是美餐一顿，第二项则是出去活动。 因为大伙都喝了酒，连同那位负责开拖拉机的司机师傅也高兴地饮了几杯，所以在离开饭店之后，大家都选择了步行至下一个活动地点，按照刘小毛的介绍是卡拉ok。 第686章 广场k歌 但是在跟其他人介绍时，刘小毛的笑容里总是藏着几分神秘的意味，看得出来，那并不是寻常的卡拉ok。所以在赶到地点之前，众人还是心存期待的。 刘小毛头前带路，其他人跟在后面，但是越走众人越觉得奇怪，因为一般的歌舞厅都开在城市热闹的繁华地段，但是刘小毛带路的方向，却越来越偏僻，最后竟然一头扎进了一个公园里。 没过多久，刘小毛指着前面一个广场冲众人喊道：“那就是咱们的目的地！” 众人诧异，把大家带到公园的广场是什么意思？这里能唱歌吗？ 但是紧跟着刘小毛就像变戏法一般，突然拿出一台录音机。是那种方方正正，如同一个大砖头，中间放磁带，两边是扬声器的录音机。 刘小毛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把那台沉重的录音机放在广场旁边的长椅上，按下了播放键，录音机两侧那夸张的扬声器里顿时放出节奏感十足的音乐声。 而紧跟着方宇已经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从中抽出两个带长长线缆的麦克风和扩音器。一通鼓捣安排好之后，简单试了一下，收音效果还不错。 刘小毛拿起另外一个麦克风大声宣布：这里就是接下来的活动场所，然后还宣布k歌可以正式开始了。 王朝阳站在一旁苦笑着摇头，心说，刘小毛这家伙还真是别出心裁，不过这样也好，这个时代的卡拉ok里的氛围都不太干净，把这群人带到那种地方的确有些不便。来到这个空旷的广场里，大伙随便玩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活动刚开始时，众人都有些腼腆，纷纷扭捏着互相推诿。刘小毛为了活跃气氛，主动站出来打前战。只见他把录音机里的音量调小，拿着话筒竟然唱了一段俏皮的东北二人转。在这种环境下，没有什么是比二人转更能活跃气氛的了。 刘小毛连说带唱地表演完第一个节目，其他人都被逗得捧腹大笑。气氛升温之后，其他人纷纷跃跃欲试。从开始两个话筒没人拿，到了后面变成人人抢。 大家玩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是刘小毛带着其他几个年轻人开始起哄，拉着张苗苗非要让她表演节目。张苗苗刚才在饭店里已经唱了一首英文歌了，正是那首非常经典的yesterdayoncemore。 而现在为了应付场面，张苗苗不得不再次一展歌喉，唱了一首《明月几时有》。这首歌自从从王朝阳那里学会之后，经常在私下没人时自己哼唱，对歌词和旋律的把握，已经到了非常高的境界。此刻在麦克风中唱出来，让嘈杂的广场顿时变得安静下来，那优美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给人一种安静和唯美的享受。 王朝阳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独立中央的张苗苗，宛如一株出水芙蓉，广场边上略略昏黄的路灯给她整个人都笼上了一种温柔地光晕， 张苗苗微闭着双眼，沉浸在自己的歌唱中。而王朝阳则沉浸在斯人独唱的美景中。恍然忘记了周边的一切。 张苗苗一曲唱罢，几个女生开始纷纷起哄说：“苗苗姐都唱了，朝阳哥也得唱一首！” 王朝阳听到众人欢呼才从自己的想象中缓过神来，架不住这群小女生的起哄，也只好清清嗓子，慷慨激昂地唱了一首《精忠报国》。 在广场里唱唱跳跳的活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众人意犹未尽。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广场周围出现了其他人，大多都是五六十岁的样子，有男有女。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红星厂这群载歌载舞的年轻人的影响，来到广场之后便开始跳起了交际舞。 刘小毛此刻悄悄靠近杨伦才和娄新慈，嬉皮笑脸地说：“杨工娄老师，我特意选这个广场，其实是有原因的，每天到这个时候，就会有好多大爷大妈来这里跳舞。您二位不太习惯唱卡拉ok，那不如跟他们去跳跳舞，没准儿还能有点艳遇什么的。” 杨伦才举拳就要打：“你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什么艳遇！胡说八道！” 刘小毛当然不会站在原地挨打，嘿嘿一笑便躲到了王朝阳和张苗苗的身后。王朝阳无奈地在刘小毛的头顶拍了两下，然后才转身对杨文才和娄新慈说：“两位，看他们的样子还要唱很久，您二位呆着也无聊。如果有兴趣，不如去跳会儿舞，就当是消消食儿也不错。” 杨伦才和娄新慈今天都心情大好，想着王朝阳的话也有道理，便饶了刘小毛，慢悠悠地朝那群正在跳舞的大爷大妈人群走去。 那群人看样子都是广场附近的居民，以大妈居多。杨文才和娄新慈都是一副知识分子装扮，才刚刚接近，便立即引起了这群大妈的注意。还不等两位开口，已经有好几个大妈主动上前搭话。没过多久，这二位就融入了跳舞的人群中。 刘小毛这时才绕到王朝阳跟前邀功道：“朝阳哥，我今天的安排还算合理吧。是不是应该论功行赏？” 王朝阳笑着骂道：“全都是鬼点！得注意照看好了老杨和娄老师，别把他们给累坏了。” 刘小毛吐了吐舌头：“你放心，我会留意的。” 看着其他人玩得都很热闹，王朝阳悄悄牵起张苗苗的小手，两人朝公园里幽静的小路走去。 这个公园里面路灯稀少，小路两侧林荫茂盛，导致光线更加昏暗，只在空中有菱形的星光闪入，离广场渐远，音乐歌声叫喊声都渐渐听不清了。偶尔有几声虫鸣传来，愈发显得这条小路幽静深邃了。 王朝阳没有说话，就这样牵着张苗苗的小手安静地走在林荫小路中，享受着这份宁静和平和。 张苗苗见远离了众人，便主动向王朝阳靠近了些，两只手抱住了王朝阳的胳膊，随着他慢悠悠地散步 走了一段路，见王朝阳还没有说话，张苗苗突然开口说道：“前段时间你仿佛有什么心事。” 第687章 战略委员会 王朝阳一愣，不想她竟然看出来了：“嗯。是有一些。” “那现在呢？”张苗苗又问。 “现在好多了，即便是如履薄冰，我也觉得没什么。”王朝阳淡淡地笑着说道。 之后俩人便再没有对话，继续安静地享受着林荫小路里的宁静时光。 自从南阳重工产业基地锁定滨桥集团的巨额订单之后，基地的名声便在行业内传开了。 一向行事高调的牛副市长频频利用媒体发出声音，对外宣扬重工产业基地。这让重工产业基地在正式成立之后第一次迎来业务量的暴增。 几乎是周边省市的所有相关企业，都派人前来参观学习以及联络业务。牛副市长更是摆出一副来者不拒的架势，组织了专门团队去招待这些潜在业务客户。 当然了，这些潜在的业务客户最终的落脚点仍然是以长海农机，龙源重工和红星厂三家为主。 这种业务量的暴增是可喜可贺的，不过也的确给三个单位带来极其高的工作压力。 牛副市长一方面希望看到这种局面，但另一方面也意识到产业基地这边必须尽快做出调整，否则那些潜在的业务无法落实，将会对重工产业基地造成极大的损失和负面影响。 牛副市长的行动力非常之强，很快便制定出相应的措施。他的措施主要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尽快确立第二批入驻产业基地的企业，以分担现有企业的压力。第二部分则是在产业基地里面成立一个战略委员会。 第一部分措施很好解释，也相对容易实施。 而第二部分却属于牛副市长别出心裁的举措。这个所谓的战略委员会，并不是以政府为主导，它的形式和职责更像是以前的商会。 牛副市长的构想是，让所有入住产业基地的企业都参与进来，形成一个统一的战略部门。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整合整个产业基地内部的业务和资源，也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恶性竞争。 这个构想是很不错，但若想具体实施下去却要解决一个重点问题。可以预想的是，这个即将成立的战略委员会，将拥有极大的权力，那么这个权力的归属问题则成了重中之重。 牛副市长首先已经把自己排除在外。把市场尽可能的交还给市场，这是牛副市长的指导思想。现在需要在产业基地的众多企业中寻找出一个领头羊。 如何让这个思想得以实施，同时又尽可能地把决定权交还给市场。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牛副市长便为这个问题煞费苦心。最终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他首先做的是把战略委员会的这个构想抛出去，但却没有给出具体实施方案。如今的重工产业基地算上首批和第二批入住的企业，一共多达十二家。如果把这十二家企业比作一个池塘里的鱼，那么战略委员会的这个构想就好像抛入池塘里的鱼饵一般，惹得鱼儿们纷纷争抢。 因为到了当前状态，连瞎子都能看得出重工产业基地的未来一片光明，只要能够在这片土壤里牢牢扎根，就能最大程度的获得机会和利润。 所以牛副市长所抛出的这个鱼饵是极其美味的。 不过牛副市长没有定义任何战略委员会实施的细则，这就导致这个机会不仅仅会有美味的鱼食，还隐藏着危险的鱼钩。 这是刘副市长的高明之处，他在做姜太公。 姜太公垂钓湖边，愿者上钩。 实际情况证明，愿意上钩的鱼大有人在。在牛副市长组织的吹风会结束之后，短短三天不到，他就收到了大量的自荐信。 在这众多的自荐信中，自然也包括红星厂的。 没错，虽然明知道牛副市长的用意，但是王朝阳仍然不能免俗。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即将成立的战略委员会有多重要。 这战略委员会跟商会的定义有些相似，但他的职能却又明显高于普通商会，将负责整个重工产业基地的对外宣传，战略布局，统筹分配以及基础建设。 若能成为战略委员会中的领头羊，毫无疑问能够给自身所代表的企业带来极大的好。，退一步讲就算无法成为领头羊也要在其中抢占一席之地。 牛副市长亲自操刀，把所有自荐信细细阅读一遍，并从中选出了五名候选人。接下来牛副市长的计划是举行一次公投，让这五名候选者各自陈述构想有产业基地里的所有企业共同投票，用于决定最终花落谁家。 牛副市长的管理手腕一直很灵活，明面上开大会，在会后还会单独找企业负责人开小会。 红星厂的王朝阳便是牛副市长，单独点名开小会的人之一。 当办公室里只剩下牛副市长和王朝阳之后，牛副市长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重工产业基地能有今天，和你们红星厂的卓越贡献是分不开的。” 王朝阳立刻一本正经地拍着彩虹屁：“红星厂也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对重工产业基地贡献最大的要数牛副市长。 牛副市长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听这种陈词滥调，然后又挥了挥手示意王朝阳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说道：“咱俩之间就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对于这战略委员会的构想，我一直没有找你谈过，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想听一听你的心里话。” 王朝阳落座后苦笑一声说：“牛副市长，您是握着鱼竿的人，而我们只是追着鱼饵跑的一条小鱼罢了。我有什么想法，您不是一目了然吗？” 牛副市长仰面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同志，听这话的意思你很有情绪吗？” 王朝阳此刻的表情倒是很坦率，说：“情绪不敢有，但眼看着美味却吃不到嘴里，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的。” 牛副市长顿时瞪了大了眼睛：“这叫什么话？你们红星也是候选人之一。如今公投还没有开始，怎么能说你们没有机会吃到美味呢！” 第688章 机会尽失 王朝阳直直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反问道：“您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吗？” 这个举动其实是很不礼貌的，尤其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不过就王朝阳和牛副市长的私交而言，这个举动倒也不为过分。 牛副市长果然没有在意王朝阳的这个举动，眉头皱了皱，然后向后靠在沙发上顺势翘起了二郎腿，思虑了片刻，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渐渐浮现出一丝愧疚。 “你把局势看得到很清楚嘛。既然你看得清楚，那也就省得我多费口舌了。其实我单独把你叫过来谈话，目的就是这个。 你知道吗，当我抛出战略委员会的这个构想之后，收到了十多份自荐信。这些来自不同企业的自荐信各有特色，然而其中有一封，却是我几乎无法拒绝的。” 王朝阳微微一怔，没料到牛副市长竟然向自己透露这种信息。 牛副市长此刻的表情却是一脸坦荡，他接着说道：“想必你也猜得到我说的那封信是来自于龙源重工的。之所以说那封自荐信充满吸引力，是因为那封信不是赵立川写的，而是他的背后的人写的亲笔信。” 王朝阳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侯青海？ 王朝阳没有办法不震惊。侯青海这个龙源重工商业帝国的缔造者，这位在全省都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是绝对的重量级选手。如今的重工产业基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两个一千五百万的订单。而反观龙源重工，在侯青海的带领下，其每年的营业额都要超过八九千万，甚至隐隐有过亿的势头。 这样一位拥有雄才大略，而且手握着雄厚资源的大人物，如果能够来到南阳市，恐怕牛副市长都不具备接待资格，极有可能需要市级的一把手亲自接待。 在收敛了震惊表情之后，王朝阳注意到牛副市长在一直观察自己，而且目光中带有几分的玩味，便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问道：“牛副市长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牛副市长低声说：“我可是听说，你与这位侯总，似乎有些梁子？” 王朝阳摇摇头道：“也谈不上梁子，只是一些观念上的不同罢了。” 牛副市长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听到王朝阳的话，顿了一下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继续说到：“龙源重工的自荐信，之所以充满吸引力，不仅仅是因为有侯青海亲笔所写，更是因为侯青海提到的两个决策。 第一个就是，龙源重工将拿出两百万的专款用于重工产业基地的基础建设。 第二个嘛，就是龙源重工将会把自身三分之一的工程机械业务转移到重工产业基地中。” 牛副市长说完这番话便停了下来，微微低着头没有看王朝阳，一根手指轻轻地敲着沙发扶手，发出“哆哆哆”的响声。 后面的话确实没有必要再说了。 如今的重工产业基地所欠缺的两个方面分别是基础建设以及稳定的业务量。而侯青海所提出的两个决策完美地击中了这个关键点。不要说牛副市长，即便是把王朝阳换在牛副市长的位置上，也一样会被这封自荐信吸引。 王朝阳从沙发上起身，对牛副市长微微一躬身道：“谢谢副市长专程告诉我这些信息，我明白您的用心。” 牛副市长也站起身来，大手在王朝阳的肩膀上拍了拍，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应该向你说声抱歉的。当初引入滨桥集团项目时，你们红星厂不得不主动退出，那时候，我便觉得对你有愧。 而如今的战略委员会，如果那位侯总决定亲自出马，你们红星也几乎丧失了机会。想当初，这重工产业基地的构思出自于你。 可到了现在，我却没办法给你们任何优待。这让我心里总是觉得歉疚。” 王朝阳此时此刻感触颇深，能让一位堂堂副市长说出愧疚的话，这是非常难得的。而此刻他也深知，如果他抓住机会向牛副市长换取一些其它的便利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对方一定会同意的。 但王朝阳却不想那么做。原因很简单，牛副市长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明智的。 想到这里王朝阳笑了一下，故作轻松道：“牛副市长的愧疚大可不必。如今我们红星厂的名声在重工产业基地里，就跟过街老鼠一般，就算没有侯总的亲自出马，我们也未必能在公投那天胜出。” 耸了耸肩，王朝阳继续说：“所以对我们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牛副市长心下明白，点了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王朝阳离开牛副市长办公室，走到外面大门口时发现赵立川和胡庆斌并排站在一起，看那样子似乎是在等自己。 王朝阳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这俩人的想法，于是大步走到他们跟前，直接问到：“老地方喝酒去？” 赵立川和胡庆斌同时笑了起来。随王朝阳一同前往他们私下里喝酒次数最多的饭店。 饭店里的服务员早就熟悉了这三位。几乎没用怎么交代，就麻利地上好了一桌酒菜，三人落座之后，由赵立川率先开口。 跟王朝阳的料想一样，赵立川长叹了一口气，接下来所谈的话题，也是跟侯青海准备亲自出马有关。 原来就在刚刚牛副市长和王朝阳谈话的时候，赵立川已经跟胡庆斌交流了这件事情。 赵立川自然已经知道，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侯总一旦决定亲自出马，其他企业就都丧失了机会。这种事情原本属于龙源重工的内部消息，不过鉴于公投会即将开始，而到时候，侯青海一定会亲自露面，那么作为好友，他提前把信息共享给胡庆斌和王朝阳，倒也谈不上泄密。 胡庆斌已经提前知道，所以没有立刻发表意见。但赵立川仍然奇怪，因为此刻的王朝阳竟然同样一副了然的架势。 王朝阳悠悠回答道：“刚才牛副市长找我谈的也是这事。” 第689章 公投结束 赵立川恍然大悟，紧跟着冒了一句：“看来牛副市长还是很看重你的嘛。” 王朝阳摇了摇头：“这事儿其实对我没有多大差别，因为我们红星厂原本就机会不大，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倒是老胡，你们长海农机受到的冲击才最大吧？” 胡庆斌却发出一声苦笑：“对长海农机来说也谈不上什么冲击。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这话让王朝阳和赵立川都感到奇怪，难道长海提前猜到侯青海会亲自出马？ 胡庆斌解释道，他以前并不知道侯总会亲自出马，但是却有这方面的预感。这种预感来自于长海农机总部的态度。 当初产业基地战略委员会的构思下达之后，胡庆斌便第一时间向省里总部做了汇报。当时总部给予的反馈是非常积极的。 但是紧跟着到了第二天，胡庆斌再次从总部得到消息，总部领导的态度却变得模糊起来。对胡庆斌所提出的一些方案，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反而采取一种放之任之的态度。 这让胡庆斌一度感到愤怒，甚至几乎想要杀到总部去讨个说法。前线的战事这么重要，后方却摆出一副含糊不清的态度，这让他无法接受。 然而直到刚刚从赵立川口中得知真相，胡庆斌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总部领导们的态度突然转变，这一定跟侯青海的举动有直接关系。 不要觉得侯青海只是龙源重工的一把手，胡庆斌隶属的单位是长海农机，两者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如果真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是一对并驾齐驱的老对手，在这么长时间的竞争和合作过程中，早有了默契。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管理者们，也一定会有许多私下的交流。 就像王朝阳，胡庆斌和赵立川这三人也经常一起喝酒，道理是一样的。 所以当侯青海决定亲自出马之后，长海农机的总部领导们做出了相配合的举动，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赵立川突然把酒杯狠狠摔在桌面，脸上一副气冲冲的表情。 王朝阳反而乐了：“老赵，现在最不该气愤的，就是你吧？” 胡庆斌也附和：“你这不是得了便宜卖乖吗？我和朝阳老弟还没摔桌子呢。” 赵立川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郁闷。” 胡庆斌冷冷一笑说：“我知道你为什么郁闷，因为我跟你一样也很郁闷。我现在算是明白当年的岳武墓是怎么死的了。 他不是死于奸臣的陷害而是死于郁闷，前线吃紧，结果后方的金牌一道接着一道。搞得自己好像是提线木偶似的。这仗打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 王朝阳发现酒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只好拿酒杯磕了磕桌面：“两位老哥别丧气。要说郁闷，你俩能比得过我吗？你们都是背后有靠山。就算再不济，也能在产业基地里立足。但我就不一样了，孤零零的哥儿一个。 而且你们也知道，我跟你们那位侯总有些不对付。这回他亲自出马，弄不好我们红星厂要遭排挤了。若是那样，可真就应了那句话了，敲锣又打鼓，到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胡庆斌愣了半晌，然后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你比较惨。还别说，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王朝阳立刻苦着脸啧啧道：“唉，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啊？” 赵立川此刻端起酒杯说：“好了好了，咱们三个就别在这儿比惨了。公投大会还没开始呢，而且就算已经结束，这么大一个重工产业基地，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说的算的。” “那好，一律过往，皆为序章。咱们哥仨也来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胡庆斌也豪爽地举起了酒杯。 王朝阳也同时举杯跟二人碰杯，三人共饮。 于是这顿酒就在这种郁闷中带有悲愤的气氛下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三人才散场。 王朝阳非常理解胡庆斌和赵立川的心情。前段时间，两人都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架势，那是因为俩人都认为自己所扮演的是决策者和掌舵人。 而到了现在舞台虽然变得更大了，但是两人却成了提线木偶，恐怕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令人沮丧的了。 王朝阳就自身的感受来说，郁闷确实有，但要说有多严重倒也谈不上。鼎鼎大名的侯总亲自披挂上阵，这听起来似乎很有气势。但是他究竟能为南阳重工产业基地带来哪些变化，这尚且不明朗，毕竟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 三天之后在产业基地的临时会议大厅中举行了公投大会。其目的是选出战略委员会首届执行主席，以及副主席。 这对产业基地来说几乎是自正式运行以来的头等大事，立即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就连市高官和市长也亲自莅临指导工作。 这场声势浩大的公投大会原本充满悬念，但由于侯青海的现身，使这种悬念陡然消失。 而实际的公投结果也没有超出众人的意料。 五名候选人轮番上台发表演讲，最后举行现场公投，在市级公证单位的见证下，侯青海当仁不让，当选为首届战略委员会的执行主席。而长海农机的胡庆斌当选为副主席。 在公投大会结束之后现场又举办了媒体见面会。在见面会上，侯青海接受了众多记者的问答。 侯青海以笃定的语气表达了他对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的期待以及决心。会尽最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产业基地添砖加瓦。然后侯青海还捎带谈论了他对产业基地的未来规划。通过这位侯总的侃侃而谈不难看出，他绝非故意作秀，而是确实打算依托重工产业基地大展一番拳脚。 作为当选的副主席，胡庆斌同样接受了采访，不过他在应对记者问答时，情绪却并不是很高涨。可见他心里非常清楚他这个副主席是怎么来的。 第690章 孔垂铭的出现 记者问答环节结束之后又举办了大型的宴会，这种宴会类似于后世的酒会，但酒品点心和菜肴的丰富程度，自然没法跟后世的酒会相比。 宴会最初的敬酒环节结束之后，与会众人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私下交流起来。而作为首届战略委员会的执行主席，侯青海毫无疑问是整个宴会的焦点没过多久，他的身旁便聚集了诸如市高官市长，以及其他各界大佬。 这类宴会虽然是自由的，但是其他人也不会冒失地朝侯青海那边靠。 因为胡庆斌有应酬，而赵立川必然要跟在侯青海的身旁，这就导致王朝阳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王朝阳一个人坐在宴会的角落里，显得形单影只，没有人过来跟他交流，他也不想去跟其他人主动谈话。 不过从王朝阳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什么。他只是静静的坐在这里，慢悠悠地品尝着酒水。 就这样自动屏蔽身边的一切喧嚣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王朝阳闻声回头，看到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男子。他梳着整齐的中分，衣服穿着也极为讲究，胸前口袋上别着一支钢笔，颇有几分文人的气质。 但此人的脸上却写满了敌意。 王朝阳感到十分好奇，印象中从没见过对方，他怎么会对自己有如此的敌意呢？ 那人径直走到王朝阳对面坐下，也不多说什么，脸上一直挂着冷笑。 被一个老男人这样冷冷地盯着，王朝阳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非常不自在，暗自抖了一抖，主动开口问道：“阁下是哪位？”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孔垂铭，孔圣人第一百零七代玄孙，现在担任南阳晨报的主编。” 王朝阳了然地“哦”了一声，已经清楚了对方的来历。 “你就是红星厂的王朝阳了？”孔垂铭开口道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马上离开吗？”阳笑着反问。 孔垂铭又是一声冷哼，没有回答王朝阳的这个问题，转而却又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刘红英是我的手下，她对你的评价非常高。” “所以你就停了她的职？” “不要一厢情愿，停她地职位跟你没有多大关系，而是我认为他还不是一个合格的记者。” “那您这位孔圣人的一百零七代孙就是一位合格的记者了？”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奇，孔夫子传了一百多代，怎么传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王朝阳的这番话充满讽刺。若是其它时候，王朝阳不会带有这么强的攻击性。但是从一开始看到对面这老男人虚伪的样子，王朝阳就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他还是害了刘红英的罪魁祸首，王朝阳就更没理由对他客气了。 “你！你竟敢语出不逊！”孔垂铭怒斥一声。 见对方生气，王朝阳的心情顿时好转，凛然一笑说道：“怎么，只准你们报社往我脸上抹黑，就不许我评论你？没有这个道理吧？” 孔垂铭一时之间，有些语塞，起身一甩袖子气冲冲道：“你会付出代价的！” 看着愤然离去的孔垂铭，王朝阳一脸的鄙夷之色。然后又觉得不值得，便很快调整情绪，把注意力放回到酒水和菜品上。 孔垂铭在王朝阳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径直走向侯青海的方向 他已经下定决心必须要做点什么。方才他主动接近王朝阳，目的并不复杂，只是想奚落王朝阳几句。只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弄了一肚子火气。既然这样，那就必须把火气发泄出来才行。 在距离侯青海还有三米远的时候，孔垂铭便扬声喊道：“青海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侯青海正在跟其他几位商界大佬交谈，乍听到有人大呼其名，不由眉头一皱。待看到来者是孔垂铭，脸上又挤出一丝笑容，应和道：“来是孔主编。你好你好，的确好久不见。” “恭喜侯总担任战略委员会的执行主席。”孔垂铭继续说道。 “谈不上恭喜，我只是寻思着，尽可能地贡献一份力量罢了。而且也着实是因为南阳市的这群朋友给面子，我才能够被选上。”侯青海这样回答说，在这种场合，他自然要摆出一副谦虚的姿态。 “侯总既然接下了这个重任，就意味着以后要经常来南阳了。那么以后咱们这些老朋友，就有机会多多见面了。”孔垂铭继续套着近乎。 侯青海面带笑意微微点头，实则心中已经有些不快。他跟孔垂铭也只是泛泛之交。刚才的一些寒暄也只是基本的社交辞令，但对方却大有一番蹬鼻子上脸的架势。 孔垂铭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侯青海的表情变化。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此番举动的风险极大。他同侯青海的关系远远没到老朋友的地步，像现在这样交浅言深其实是很大的忌讳。 但孔垂铭却有他自己的打算，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必须抓住机会。 于是在察觉侯青海情绪变化的那一刻，孔垂铭立刻转换话题，一脸尊崇地说道：“侯总啊，说句实话，我一直都很崇拜您。 咱俩的年纪虽然相仿，但是您的事迹却一直令我如雷贯耳。 还记得当年侯总刚刚接手龙源重工时，那时我还只是省里一家二流报社的实习记者呢。 后来龙源重工在侯总的统帅之下，一路高歌猛进，才铸成了如今的商业帝国。那时作为实习记者的我，可没少撰写有关龙源重工的报道呢。 呵呵，所以您或许不知道，我对龙源重工的崛起之路可是了如指掌呢。” 这种不着痕迹的溜须拍马，正中侯青海的下怀。侯青海微微一笑，语气顺势缓和了下来：“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孔主编可不要这么说了，要被其他朋友笑话的。” 孔垂铭一见此招奏效，心中顿时大喜，急忙忙抖抖抖肩膀，往前上了一步说道：“侯总您千万不要这么谦虚，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我就觉得您以前的事迹完全不过时，而且我觉得极有必要详细地整理出来树为榜样，让年轻一代的企业家们好好学习。那一定是对他们有极大好处的。” 第691章 担忧 侯青海立刻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连连摆手道：“孔主编这话就太过了，我区区一个做生意的可远没到边编书做传的地步。” 孔垂铭眉毛一跳，嘴角尽量的拉平，摆出一副极为笃定的样子说道：“侯总，您不能这么谦虚！而且正好巧合的是，我们南阳晨报正准备做这样一件事情。而侯总已经成了我们的不二人选，所以这也是我们的一个不情之情，请侯总务必不要推辞啊。” 侯青海也不由地往前走了一步，最开始俩人对话间隔两米多远，此时俩人的距离已经不足半米，侯青海伸手在孔垂铭的胳膊上拍了拍，道：“孔主编，你这真是难为人哪！唉，这事以后再说吧。” 虽然侯青海的回答是以后再说，但孔垂铭心里清楚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了，当然在这种场合下，侯青海是不可能当众点头的，只能以这种形式默认了。 但无论如何孔垂铭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成。那就是尽可能的跟侯青海拉近关系。 而紧跟着孔垂铭便开始寻思如何实现他的第二个目标，那便是让王朝阳付出惨重的代价。 虽然眼下还没有找到适当的契机，但是孔垂铭心里很清楚，在成功接近侯青海之后，这第二个目标变得容易很多。 在想到这些时，孔垂铭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王朝阳，发现他依旧是一副恍然不知大难来临头的样子，不由得心中窃喜。 实际上，此刻的王朝阳心情有些失落。 他的这种失落跟侯青海当选首届战略委员会执行主席并没有直接关系，当然跟方才孔垂铭的主动挑衅就更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王朝阳在考虑重工产业基地的未来，他现在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对于战略委员会的成立以及首届执行主席的选举，王朝阳也一直认为这是非常不错的构想。跟牛副市长当初提出的“把市场交还给市场”的提议，属于相辅相成的制度，但是现实情况似乎开始跑偏。 王朝阳刚刚看似是在漫不经心地吃吃喝喝，实则在思考现状，侯青海当选首届执行主席，原因到底是什么？ 或者这句话反过来想侯青海强势进入重工产业基地之后，到底能够带来什么？ 就在不久之前，侯青海发表了竞选演讲，在那之后也接受了记者采访。在以上这些过程中，侯兴海几乎无时无刻不向外界透露着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会最尽最大程度的扩大重工产业基地的业务量以及营业额。 侯青海释放出的这个信息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但这恰恰也是王朝阳的担心之处。 侯青海在发表演讲时，就如何扩大业务量以及营业额做了具体解释，他罗列出一串长长的潜在业务清单，其中包括矿山机械，道路机械，桥梁房屋机械等等，这些都隶属于工程机械的范畴。 但是如果细想不难发现，侯青海所罗列的这些清单几乎是龙源重工当前业务的翻版。 也就是说侯青海心中已经认定要把南阳重工产业基地，经营成另外一个龙源重工。 但是这真是南阳重工产业基地应该走向的方向吗？ 显然不是这样的。至少在王朝阳的心中，这绝对不是一条正确的方向。 王朝阳曾经详细地了解过龙源重工的业务构成。在它那庞大的业务范畴之内，其实超过九成以上都属于粗矿型经营，技术含量高的产品所占比例极其微小。 这也是为什么如此庞大的一个龙源重工，其技术实力甚至赶不上刚刚成立的红星办事处。 龙源重工的发展模式是成功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是它的成功却建立在特殊时期，是以野蛮生长的方式成长起来的。在庞大的内需以及薄弱的工业体系双重条件下，这种野蛮生长才能获得机会。 但是如此无脑的野蛮生长还能持续多久？ 王朝阳对此表示严重怀疑。 在考虑这些问题时，王朝阳忍不住想起曾经从赵立川口中听到的一段故事。 当时的龙源重工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企业，直到侯青海接手，并以以小博大的方式拿下一个千万以上的巨额订单。 那个订单是关于矿山机械的。项目的前期进展一切顺利，然而就在交货的前夕，龙源重工的技术人员发现一个巨大的设计漏洞，那就是他们对矿山自然环境考虑不足导致所有矿山机械存在严重设计偏差。 这个发现对当时的龙源重工来说几乎是致命的错误。当时的巨额订单对龙源重工来说是一个跳板，但是如果跳不好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关键时刻侯青海亲自拍板，决议压下那个设计漏洞，并按照原定计划把全部设备交付给了甲方。 设备运行资金得以回流，而那个潜在的致命漏洞只留在了纸面上，并且自始至终没有真正发生过。 而这样一来侯青海的临危决定成就了龙源重工，也成就了他自己。自那以后，龙源重工开始在工程机械领域强势崛起，而侯青海在龙源重工内部的威望也与日俱增。 王朝阳在刚刚听这段故事时，就感到深深的忧虑。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负面的决策竟然能够成为龙源重工的企业文化。他更无法想象，在这种企业文化熏陶下的中高层领导会把龙源重工带向怎样的境地。 当然，到了现在他更加担心，侯青海会把南阳重工产业基地带向哪个方向。 静静地考虑了好长时间，王朝阳才意识到自己由于保持一个动作时间太长，导致肩颈有些僵硬，他微微地活动了一下肩膀，目光恰好看到令他作呕的一幕。 他恰好看到会场另外一侧，孔垂铭正在点头哈腰地跟侯青海说着什么。而侯青海则故作矜持地摇头。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对孔垂明的言辞非常感兴趣。 可能是人在做任何一个重大决定时，都需要一个适当的契机。而看到眼前这令人鄙夷的一幕，王朝阳瞬间下定了决心。 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第692章 寻找战友 跟这位侯总的交锋，终归是无法避免的。 既然要战，那便战吧！ 王朝阳定了定心神，放下酒杯缓缓起身，原本懒散的表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和盎然的战意！ 既然决定要战，那就要尽快出手。 这里便是他的战场！ 当然了，即便是决定要战，也不意味着立刻亮剑。王朝阳此刻起身，首要目的却是要尽可能地拉拢一些战友。 方才王朝阳一直在暗暗观察春风得意的侯青海，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应酬。上前给他敬酒的人，都是这个行业里的。 但是王朝阳却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有的人会得到侯青海笑脸相迎，而有的人只能勉强跟他说上几句客套话，连共饮一杯的机会都没有。当然同样也有些人甚至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王朝阳对这些人所代表的企业也是有所了解的，经过简单的分析，他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规律。 第一类能够得到侯青海热情对待的人，所在的企业都是营业额在几百万甚至千万以上级别的。 第二类所代表的企业营业额，基本都在百万以下，这类企业跟红星厂有些相似。 而第三类则是一些边缘企业，他们的营业额并不固定，但是往往各有各的专长。 王朝阳首先去结交的便是这第三类企业。这类企业中包括做精密轴承的，精密仪表的，也有做液压阀芯和阀块的，甚至还有做电子配件的。、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些企业都属于微小型创新企业，它们的特点是营业额不高，但是都具有一定的技术创新能力。 王朝阳锁定的第一个目标便是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满脸胡茬的中年大叔。 此前这位大叔的表现跟王朝阳类似，也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吃吃喝喝。但是所不同的是，这位大叔满脸愁容地在喝闷酒。就在刚刚他主动前去跟侯青海搭讪，结果连自我介绍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身宽体胖，跟侯青海称兄道弟的人打断了。 这个横**来的人是一个企业的厂长，专门从事角钢焊接产品，本身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由于特殊的背景关系，他总是能拿到源源不断的巨额订单，在全省来说也是少有的野蛮生长型企业之一。 见那人跟侯青海相谈甚欢，这位大叔再也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只好摇着脑袋回到的角落里喝闷酒。 王朝阳主动走到那位大叔跟前，坐在对面，直接开口问道：“魏厂长，一个人喝酒没意思吧，我来陪你喝几杯。” 魏胜国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王朝阳，兴致索然地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一个人喝酒吧，懒得开口。” “魏厂长既然懒得开口，方才为什么又要主动去侯总那里敬酒呢？”王朝阳笑了笑问道。 “你这小子好没礼貌，哪壶不开提哪壶。”魏胜国压着嗓子道，脸上隐隐带着怒火。 “同是天涯沦落人，魏厂长，我敬你一杯。”王朝阳并不为他的怒斥所动，反而坦然一笑，举起酒杯来。 魏胜国却没有举杯，只是轻轻瞄了王朝阳一眼，随口问道：“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这酒怎么喝？” “我的失误。我叫王朝阳，红星厂。”王朝阳爽快回答道。 “你就是王朝阳？”魏胜国非常震惊，不由得把王朝阳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外界关于红星厂的新闻沸沸扬扬，魏胜国自然是听过王朝阳的名号的，只是此前从未亲眼见过。 王朝阳脸上带笑，微微点头，依然恭敬地举着他的酒杯。 “你为什么突然来跟我喝酒？”魏胜国的脸上带着震惊，也带着疑虑。 “因为咱们的遭遇相似。，关于红星厂的新闻您一定也看过吧。我们红星虽然有幸成为重工产业基地的首批入驻企业，但是却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 现在可好，不但重工产业基地入驻了第二批企业，而且龙源重工的侯总还亲自驾临。这导致我们红星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了。魏厂长，就为这个理由，我找您喝一杯，可以吗？” 听完王朝阳的讲述，魏胜国神情稍微恍然，举起杯跟王朝阳碰了一下，但是刚喝完半杯，魏胜国却立刻放下酒杯。 他朝王朝阳瞪了一下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跟你喝的哪门子酒？你们红星厂生存不易，但我们可不是，我们工厂才刚刚入住产业基地，前景形势一片大好呢。” 王朝阳饶有兴趣地看了对方一眼：“魏厂长能把假话说得这么真，我敬你是条汉子，把剩下半杯也喝掉吧。” 魏胜国被王朝阳这话气得胡子直颤，忍不住骂道：“你在胡说什么？谁，谁说假话了？” 王朝阳轻笑了几声，直直地盯着魏胜国，开口说道：“我本来打算跟魏厂长谈一些正事。却没想到魏厂长为人这般不爽快。罢了罢了，既然这样，那就告辞了。” 说完王朝阳起身抬腿便要走。 魏胜国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急忙伸手拉住王朝阳的胳膊，略带歉意道：“王老弟，先别着急走，当我一时糊涂。你刚才说要跟我谈正事，到底想谈什么？” 王朝阳回身看了魏胜国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说：“魏厂长你对重工产业基地的期待是什么？” 魏胜国不加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是尽快做强做大，尽可能地扩大影响力，尽可能地扩大营业额了。” 王朝阳的眉头微微一蹙，跟着问道：“所以魏厂长才那么迫不及待的去跟侯总打关系？” 魏胜国的老脸微微发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王朝阳继续道：“魏厂长，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我只是觉得，在侯青海的率领下，像你我这样的企业，生存空间可能会越来越小。” 听王朝阳说完这句话，魏胜国猛吸了一口凉气，不自然地向周围看了看。这个可是重工产业基地的酒会，侯青海是毫无疑问的主角。此时此地说这种话可是非常不合时宜的。 第693章 合作 见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王朝阳反倒更是毫不遮掩地讥笑了一声，说道：“什么时候说出自己心里话也要看别人的脸色了？魏厂长，难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 魏胜国闻言沉默片刻，然后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把椅子挪到王朝阳的同侧，跟王朝阳并排坐在一起，才压着嗓子问：“朝阳老弟，能解释一下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吗？” 王朝阳直接回答说：“侯青海所推崇的是野蛮生长。而我们红星厂以及魏厂长的轴承厂都偏向科技创新型企业。咱们这类企业在侯总的眼中并不值钱啊。” 王朝阳这番话直截了当，但效果非常明显，立即引起了魏胜国的极大共鸣。 魏胜国忍不住轻轻地拍了一下大腿，感慨道：“朝阳老弟这话说到了我的心坎儿里了。像我们这种精密轴承产品研发周期长，难度大，资金回笼慢。生存问题非常严峻。我一直担心能不能在产业基地这边找到机会。所以才会主动去跟侯总搭话。只不过，刚刚你也看到了，侯总还是比较忙的。” “就算侯总不忙，也未必会有兴趣谈你的问题。”王朝阳摇摇头明说道。 “朝阳老弟，以后说话能不能稍微委婉点？”魏胜国红着老脸，表情极为尴尬。 “呵呵，也没必要委婉。魏厂长，你们轴承厂如果在重工产业基地水土不服，可以尝试着跟我们红星合作。”王朝阳此时的话说的非常生硬，其实是非常不恰当的商务洽谈方式。不过通过刚刚的聊天，他已经断定这位魏厂长是一个直性子。肚子里的弯弯绕不多，跟这样人谈话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来直去。 闻言，魏胜国果然咧嘴一笑：“这个当然，如果水土不服，那咱就抱团取暖吧。” 王朝阳微微打了个寒颤，“抱团取暖”这种词从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口中说出来，还真有那么一点心理芥蒂。 首战告捷，效果还是蛮不错的。 为了提高效率，在结束了跟魏胜国的谈话之后，王朝阳直接端着酒杯走向下一个目标，华安仪表厂的销售经理崔明泉。 崔明泉是一位知识型女性，年纪大约三十二三岁。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穿着得体的服装。 就在王朝阳走向崔明泉之前，这位仪表厂销售经理才刚刚结束了跟侯青海的交谈。 自从红星厂增加液压设备以来，跟华安仪表厂也曾有过业务往来。但今天却是王朝阳第一次见到崔明泉其人。 虽然是首次见面，但此前却早就听过崔明泉的大名。这位仪表厂的销售经理此前是技术出身，而且是毕业于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崔明泉的业务实力非常强劲，技术水平也非常扎实。据外界传言，崔明泉依靠个人能力取得的订单量是华安仪表厂总业务量的七成以上。 这样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女性，可能是因为刚刚饮过酒的原因，此刻脸色微微泛红，正靠在窗边发呆。 王朝阳走到近前，礼貌地问了一声好，然后简明扼要地做了自我介绍。 崔明泉的一只手轻轻扶着额头，很礼貌的冲王朝阳点头微笑，却没有接话。 作为一名拥有着中等偏上的容貌以及成功事业的女性，遭遇过太多次的搭讪，崔明泉非常清楚该怎样恰当地处理这种事情。 “你好，可以谈一谈吗？”见崔明泉没有回应，王朝阳并没有立刻知难而退，而是跟对方一样站在了窗边。 “不好意思，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崔明泉微启丹唇，这算是一种拒绝。 “你可以继续保持安静，但是如果你一直想不明白，那么随时可以找我聊天。”王朝阳说完，继续和崔明泉一样站在窗边。 崔明泉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心想这个突然冒出来自称是王朝阳的家伙好没礼貌。自己已经明显释放出不欢迎的信号了，却依旧一副死缠烂打的样子。这种人还是很讨厌的。 不过转念一想，崔明泉却又被王朝阳刚刚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刚才王朝阳说自己如果想不明白可以随时跟他聊天。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烦心事的？ 想到这里崔明泉不露声色地把王朝阳上下打量一番。她发现这个比自己小上五六岁的男子跟以往遇到的搭讪似乎并不相同，这个年纪轻轻的男人身上似乎透露出某种成熟和自信。 作为一名成功的销售人员，察言观色是崔明泉的看家本领，所以仅仅凭借这几眼崔明泉就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人并不简单。 “你觉得我有事情想不明白？你认为会是什么？”这一次崔明泉主动开口问道。 “我猜你在做自我反省。”王朝阳微微一笑，正视道。 “呵呵。”崔明泉讪笑一声，反问：“那我在反省什么？” “像崔经理这么优秀的人，当业务碰壁之后，是一定会自省原因的。” 崔明泉不以为意：“我在哪里碰壁了？” 王朝阳一脸认真道：“方才崔经理跟侯总交谈了一会儿。我猜，崔经理一定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吧。” 听到这里，崔明泉的内心一时有些震惊。她不由地站直了身体，正视起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来。 崔明泉完全没料到对方能看出这一切。方才自己主动去接近侯青海，并且交谈了一段时间。但事实上正如王朝阳所说，交谈的结果离她的预期相差甚远，这也是崔明泉一个人站在窗边发呆的原因。 她无法相信一个外人能看出这一切，心里虽然震惊但是表情却依旧风轻云淡。 崔明泉轻轻掩嘴笑了一下，说：“这位小朋友，你怕是猜错了吧？我刚刚跟侯总谈得非常愉快！” “不会，我一定没有猜错。”王朝阳摇了摇头，脸上充满自信。 跟对方的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崔明泉有一种刹时被看透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浑身不自在，只好用略带尴尬的笑容遮掩过去，问道：“那你就说一说，你为什么这么确信，我的目的没有达成呢？” 第694章 联合 王朝阳随后便给出了他推断的依据。 他认为华安仪表厂是一家新兴的仪表制造企业。目前已经推出的几款产品质量都十分不错。甚至可以说由于带有一定技术含量，华安仪表厂的产品质量要高出平均线以上。 但另外一方面事实是由于建厂时间不长，生产能力不足，华安仪表厂的销售量一直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地步。 反观龙源重工，作为工程机械行业的龙头企业，拥有着大量的设备订单，对于仪表的需求量也是非常庞大的。所以说，如果华安仪表厂能够成功拿下龙源重工的市场份额，那对他们的企业发展是非常有利的。这毫无疑问也是崔明泉主动接近侯青海的原因。 但是崔明泉的这个行动注定是失败的。因为在此之前龙源重工已经拥有非常稳定的仪表供应企业。产品质量未见得比华安仪表厂高，但是企业生产能力以及产品价格都要优于华安仪表厂。 华安仪表厂想真正撬开龙源重工的大门非常困难。所以也就不难猜测，崔明泉在侯青海面前一定会碰壁。 听完王朝阳的一番分析，崔明泉更加震惊，不可思议地反问王朝阳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王朝阳的表情倒是十分轻松，回答说此前红星厂跟华安仪表厂有过业务往来，他曾经了解过华安仪表厂的经营现状，所以猜到这些并不难。 崔明泉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深深怀疑，仅凭对华安仪表厂的经营情况的了解，就能猜到这一切，这也太悬了吧。 正要开口问话时，王朝阳已经伸手说道：“崔经理打算一直站在窗边聊天吗？咱们不妨到那边坐下来慢慢聊。” 崔明泉点点头，随王朝阳来到附近的座位坐下。 简单喝了几口饮料，崔明泉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睿智，她迅速镇定下来。而镇定之后的崔明泉所思考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王朝阳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说这一切。 “崔经理，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主动去跟侯总攀谈的人很多，但是我并不在其中。”王朝阳问道。 崔明泉的目光中带着疑惑看向他。 “因为我早就知道，就算我主动上前敬酒，也不会得到侯总的青睐，结局多半会跟崔经理一样。”王朝阳直言道。 “你这话不是在故意挖苦我吧？”崔明泉的表情似乎有几分生气。 “有拿自己挖苦别人的人吗？”王朝阳苦笑一声反问道。 “也对。”崔明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崔经理，不瞒您说，在跟您交谈之前，我才刚刚结束了跟魏厂长的谈话，就是那位速易精密轴承厂的魏厂长。跟你的情况相似，魏厂长同样在侯总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我跟他可不一样！”崔明泉的目光立刻扫了一眼坐在另外一侧的魏胜国。很显然她并不乐意跟那位胡茬老男人产生任何的瓜葛。 “人不可貌相啊！”王朝阳第一时间就看出了崔明泉的心思，立刻笑了一下说：“崔经理是一位大美女，而魏厂长是一位大叔。虽然两位的形象相差甚大，但是确实也有相似之处。两位所身处的企业都属于技术创新型微小企业。” 听到王朝阳最后这句话，崔明泉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挑：“这也是你们红星厂的特点吧？” 王朝阳回了对方一个肯定的微笑，这种问题自然是没必要回答的。王朝阳紧跟着问道：“崔经理觉得，像你我这样的技术创新型微小企业的前途在哪里？” 崔明泉轻轻地摊开双手，略带愁容道：“如果知道前途在哪儿，我就不会像刚才那样发呆了。” 的确呀，这确实是微小型企业的困难之处，很多时候，只是依靠自身的力量是无法掌控前途的。王朝阳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是紧跟着眼睛便又亮了起来。他径直看着崔明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咱们只能随波逐流。想要掌控命运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前进的方向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您觉得对吗？” 听到这番话，崔明泉起初并没觉得什么。但是心下细细琢磨一番，便震惊地无以复加，以至于她端着饮料的手微微颤抖一下，她不由得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对面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 “你是想说……” 不等崔明泉把话说完，王朝阳便主动接着说道：“南阳重工产业基地这艘大船的方向好像已经开始偏移了。作为这艘大船上的乘客，你我有必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崔明泉彻底惊呆，她万万没料到从王朝阳的口中能听到这样一番言论，这是什么场合呀？！ 在崔明泉震惊的同时，王朝阳已经起身离开。因为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寻找下一个目标。 既然已经决定采取行动，那么就应该在正式行动开始之前，尽可能多地拉拢盟友，这是此时王朝阳的打算。 精密轴承厂的魏胜国，华安仪表厂的崔明泉都是他拉拢的首选对。，而除此之外，王朝阳已经锁定了至少五个目标。 然而就在王朝阳打算走向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 王朝阳扭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胡庆斌和赵立川已经聚在一起，俩人正在朝自己招手。 王朝阳自然是不会拒绝这两位的邀请，便只好调整计划，朝着胡庆斌和赵立川走去。 赵立川显然已经注意到王朝阳刚才的一番举动，此刻聚在一起，他自然要评论一番。而胡庆斌也忍不住开玩笑说：“王朝阳你小子一心想着做生意，却把我们这样的老朋友给忘了，真是该罚该罚。” 王朝阳却没好气地回答说：“你们两位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这三人的熟悉程度非比寻常，王朝阳一句话说完，对面俩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这样一来，胡庆斌和赵立川的脸上同时露出尴尬的表情。侯青海的突然插手，的确使红星厂落在一个比较难受的境地。 第695章 酒醉 胡庆斌作为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主动上前一步拍了拍王朝阳的肩膀，说道：“老弟，我和老赵都知道你的心气高志向远，但是我必须要跟你说一句，有时候逆来顺受也是一种修行啊。 王朝阳似乎毫不领情，瞪了对方一眼，反问道：“胡厂长这是劝我要做温水里的青蛙吗？” 胡庆斌被问地一愣，说：“这叫什么话？我只是想说，有些时候咱们能做的只能是被动接受。” 王朝阳却没打算继续跟俩人交谈，而是端起一杯酒来正儿八经地敬了两人一杯。胡庆平和赵立川喝下酒之后，发现王朝阳已经离开，俩人对视一眼，均是觉得奇怪，今天的王朝阳似乎有些反常。 当然了，胡庆斌和赵立川也并没有多想。他们都知道，现在红星厂的处境非比寻常，王朝阳就算有些情绪也是应该的。 酒会还在继续，而在酒会的后半段，王朝阳的身影几乎没有停止过，频繁地跟不同的人去交谈和探讨。 而王朝阳这个不安分的身影，已经分毫不错地落在了孔垂铭的眼中。 此时的孔垂铭正可谓春风得意。他发现自从刚刚跟侯青海完成一次愉快的交谈之后，来主动向他敬攀谈的人明显多了许多，并且这些人的身份都不寻常。对对于这些人的示好，孔垂铭自然来者不拒。使得这位南阳晨报的主编，在极短的时间内连喝了好几杯酒。此刻的孔垂铭已经有了六七分的醉意。 在酒劲儿的催使之下，孔垂铭跟几位新结识的厂领导进行了愉快的交谈，在交谈过程中，他毫不顾及地传授了自己的成功经验。甚至为了表达现在高涨的情绪，他还自发作了一首小诗。 一番唱念，自然是博得满堂彩。耳中充满了周围人的赞誉，孔垂铭一时间觉得身体发飘。那种感觉比他刚刚升任为晨报主编时，还要美妙。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孔垂铭注意到了王朝阳的身影，然后紧跟着一段并不愉快的记忆，在孔垂铭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酒精可以让人产生兴奋，也容易夸大人的情绪。 孔垂铭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倒满一杯白酒，晃晃悠悠地朝王朝阳走去。 此刻的王朝阳刚刚结束跟一个人的交谈，孔垂铭突兀地来到王朝阳跟前，用手拍了拍王朝阳的肩膀说：“红星厂的王朝阳，还记得我刚刚对你说的话吗？我说过，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王朝阳先是一愣，没料到眼前突然出现这样一个醉醺醺的人。而面对这样明显的挑衅行为，王朝阳反倒没了兴趣，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上，所以他完全没有搭理对方，轻轻一个侧身打算离开。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难道耳聋吗？”看到王朝阳要走，孔垂铭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一大步，继续拦在王朝阳面前，有些生气地提高了音量。 这场酒会的人虽然多，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是低声交谈，现场并不嘈杂。孔垂铭突然地一声扬声大喊，显得非常刺耳。一瞬间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 若是以往孔垂铭自持身份绝对不会这样胡搅蛮缠，但是此刻的他已经醉得晕晕乎乎，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把心里的火气发出来。 所以当他发现其他人围过来时，不但没有羞愧，反而更加嚣张了起来，他用手指着王朝阳，大声说道：“我一直就觉得红星厂的人不配出现在这个场合，你难道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让开，我不想跟你说话！”王朝阳沉声道。 “你不想说话，但我还想采访你呢！”孔垂铭不肯罢休，大笑一声，蹒跚着步伐，醉醺醺地说道：“来来来，跟我讲一讲你是怎么有脸来参加这场酒会的，另外我还想知道你们红星是凭什么做这个产业基地里的寄生虫的？ 王朝阳站在人群中央，盯着对方看表情，已经彻底动怒，看看样子随时可能动手。 然而察觉到王朝阳隐隐的怒火，孔垂铭却显得更加兴奋起来。他脸上带着冷笑，把一侧的脸伸向王朝阳挑衅道：“你是想动手吗？有本事来打我试试！我就不信，你还能嚣张到这个地步。” 一向稳重的晨报主编竟能做出这种不雅的行为，着实令其他人大开眼界，一时间周围议论纷纷。 而人群中的胡庆斌和赵立川此刻却是忧心忡忡。这俩人都了解王朝阳的脾气，见到孔垂铭摆出一副作死的样子，他们真的担心王朝阳会动手。 “朝阳你冷静一点儿。这儿可不是动手的地方。”赵立川急忙冲过去拉住王朝阳，而另外一旁的胡庆斌也一把摁住了孔垂铭。这俩人的举动十分默契。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后方却传来一个声音：“利川，胡厂长，你们就不要掺和这事了。我倒觉得孔主编问的问题很不错，有必要当众澄清一下。” 说话的人正是侯青海。他手端着酒杯，面带微笑地穿过人群自动让出来的一条路，径直走近了场地中央。 赵立川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侯青海发话，他也只好放开抓着王朝阳的手。而胡庆斌跟侯青海虽然没有直属关系，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两人先后退出圈外，这样一来人群中间再次只剩下王朝阳和孔垂铭。 此前的侯青海因为自持身份一直没有过来围观，而此刻已经来到跟前，只听他沉声说道：“孔主编，你有什么疑问现在就问吧，我相信红星厂的人一定会正面回答你的问题的。” 孔垂铭原本就情绪亢奋，此时又见侯青海的公开支持，更是像打了鸡血一般。只见他抖了抖脑袋上的头发，像一只即将开战的公鸡，紧紧盯着王朝阳问道：“王朝阳，你似乎对重工产业基地的发展方向一直颇有微词啊，难道你是不同意侯总的观点吗？” 第696章 对峙 王朝阳冷然一笑道：“这个问题是你想问我还是侯总想问我呢？” 孔垂铭眯着瓣嘴的双眼道：“这有什么关系呢？你逃不出我的眼睛，侯总发表演说时我一直在观察你，我发现你一直在摇头，似乎对侯总的观点非常不满，我就好奇了，你区区一个红星厂的人，究竟有什么高见敢反对侯总的方针？” “原因很简单，因为侯总的大方向是错的。”王朝阳像是回答孔垂铭的话，目光却盯着侯青海的方向。 孔垂铭的瞳孔猛地一缩，虽然他已经喝醉，但是乍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万万没想到，王朝阳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侯青海当选的酒会上，直言他的演说是错误的。 而跟孔垂铭的反应相似，赵立川和胡庆斌也同时吸了一口凉气。此前他俩的目的是平息事端，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王朝阳直接坦然这种观点。侯青海此刻可就站在一旁呢。周围人群也是一片哗然。 而听闻此话，侯青海这位龙源重工帝国的缔造者，这位在全省的商界都赫赫有名的人物，脸上微微浮现出一丝怒色，但却没有出声，依旧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幕。 “哈，哈哈！大家都听到了，这王朝阳刚刚说侯总的观点是错的！这话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孔垂铭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跳脚大喊一声，那脸上的表情似乎生怕王朝阳矢口否认一样。等把这句话做实之后孔垂铭追问道：“那你倒是当众说说，你觉得侯总的观点哪里不对了？” 王朝阳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的侯青海身上，朗声问道：“侯总确定让我当众说吗？如果侯总希望的话，咱们可以私下里先谈一谈这个问题。” 侯青海见话题上身，冷冷一笑道：“有话就当众明说，没必要私下谈。” 上位者的情绪总是会给其他人带来压迫感，而此时侯青海的话语中蕴含着极大的怒火，一时间，整个场地里的所有人心中都感受到了浓浓的压力。原本有些许纷乱的环境立即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在侯青海和王朝阳之间跳动。 没有人会想到，这场用来庆祝战略委员会成立的酒会，会上演这样针锋对战的一幕。 此时牛副市长以及其他政府要员均已不在场。他们提前离开，是秉持着“把市场交还给市场”的观点，希望在无政府干扰下，各企业自行协商合作。估计他们也万万想不到会发生这种状况吧。 “酒会的目的是为了庆祝产业基地的战略委员会成立，而这也是我第一次以执行主席的身份发言。原本以为在场的诸位兄弟企业单位都能给我几分薄面，却没料到有人会有不同的观点。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是战略委员会，那么咱当众讨论一下战略问题也很好。”侯青海压着嗓音说道。 面对侯青海释放出来的压力，王朝阳表情一直十分轻松淡定，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侯总刚刚用了战略这个词，我觉得很不错，那么我想知道在侯总心里何为战略？” “放肆，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却又来问侯总，你以为你是谁呀？”孔垂铭突然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这位满身酒气的晨报主编，此刻如同站在王朝阳和侯青海中间的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这个形象引来周围所有人的侧目，但已经醉醺醺的孔垂明丝毫没有发觉。在他心里还在暗暗成为侯总的帮手而得意呢。 王朝阳的目光扫了孔垂铭一眼，略带玩味的问道：“我和侯总在讨论战略问题，既然你颇有微词，何不先发表一下看法呢？据我所知你们晨报现在的销售量下滑得非常严重。如何提高晨报销售量，孔主编一定也有战略上的想法吧。” 孔垂铭上身晃了一下，然后用手揉了揉老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得意满满地笑着说道：“想法我自然是有的。借着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的热度，我当然要牢牢抱住侯总这棵大树了。只要能给侯总服务好，那我们晨报就能得到大力资助。至于那点下滑的销售量，是很容易长上去的。不要觉得我在说大话。刚才我已经跟侯总说了，我们报社会给侯总出一套书……” 孔垂铭洋洋得意地说着自己的心里话，不留神所有的想法都一股脑倒了出来。此刻站在一旁的侯青海已经气得脸色发黑。这些话背地里说说也就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不是打脸吗？ “孔主编，你说得够多了，你已经醉了，去一旁醒酒吧。”无法忍受孔垂铭继续疯癫下去，侯青海忍不住断喝一声。 耳边响起侯青海的喝斥声，孔垂铭浑身抖了一下，他虽然已经有七八分醉意，但是毕竟没有全醉，立刻意识到刚才的话说漏了嘴，急忙紧闭了嘴巴，低眉顺眼地看了一下侯青海，然后缩着肩膀，钻出了人群。 人群中暗暗传出阵阵不屑的耻笑声。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一向斯文的孔垂铭竟是这种货色？经过今天这件事，恐怕这位晨报主编要彻底名声扫地了。但他纯粹属于作茧自缚，怪不得别人。 侯青海喝退了孔垂铭之后，目光重新落在王朝阳身上，直言道：“不要节外生枝了，就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王朝阳早已经下定决心，此刻自然不会退缩，于是朗声说：“侯总的发言稿中提到会带领南洋重工产业基地，按照龙源重工的发展模式成长。我觉得这是非常错误的方针！龙源重工的发展模式已经过时了，若把重工产业基地带上这条老路只能是自取灭亡。” 这一番话言之凿凿，一针见血，没有半点委婉之意。这在往常的商务洽谈中是大忌，但是此时场合不同寻常，王朝阳知道必须明确表达出自己的观点才行。 “你觉得我的方法过时了？”侯青海反问道，兴许是完全没料到王朝阳会说得这么直白，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697章 惊变 “没错，你推崇的是野蛮生长，对技术创新不够重视，但这种想法早已经过时了。南阳重工产业基地绝对不能按照你的想法发展。甚至侯总我真心劝您一句，如果不能及时改变思路，你们龙源重工都可能陷入困境。” 侯青海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朝阳，脸上的表情从诧异变成微笑，继而渐渐变成大笑。“这真是一个很好的笑话，我觉得你很幽默。” 说完这句话，侯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冰冰地说道：“不过这种玩笑话说说也就是了，如果你把它当真了，那你可能会死得很惨。” “侯总真的不愿意接纳我的意见？”王朝阳反问道。 侯青海继续冷笑道：“你的意见真的很重要吗？刚才你在讨论战略问，这个问题乍听起来唬人，细究下来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如何让一个企业赚到钱，如何让一群企业活下去。 那么活下去靠什么？靠的绝对不是嘴皮子。靠的是源源不断的订单，靠的是源源不断的产品和回款。我们龙源重工，现在每年的营业额超过八千万，甚至我敢肯定，在未来一两年内会突破一亿大关。 王朝阳，既然你有信心对我的观点指手画脚提出非议，那么我想请问你，你们红星厂现在的营业额又是多少呢？” “跟龙源重工比起来自然是九牛一毛。”王朝阳如实回答道。 “我很欣赏你能如实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接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自己的战略意图比我的高明？” 话已经讨论到这个了地步，王朝阳知道自己已然没有了退路。 今日一战决定着南阳重工产业基地的发展方向，所以他必须寸步不让。 然而就在王朝阳准备开口时，在会场入口处却传来一阵骚动。 侯青海和王朝阳没有动，而周围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理会，原本以为门口的骚动会很快结束，但不知为何，却越来越吵闹。 侯青海对此非常不满，对赵立川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急忙朝入口方向跑去，而与此同时，在场其他人也纷纷派人过去查看情况。 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没过多久，过去查看情况的人纷纷返回。 赵立川的脸上明显带有惶恐之色，急匆匆走到侯青海跟前，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两句。而听完赵立川的话，侯青海也变得神色紧张起来。几乎没有对其他人交代任何话，就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离开了会场。 其他过去查看情况的人在返回时，跟赵立川的表情极其相似，脸上都带有某种不可名状的惶恐。除了跟自己人低声交谈之外，所有人都非常默契地选择了对外沉默。 在一番低声交流之后，众人纷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会场。 于是乎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偌大的一个会场变得冷清起来。 而红星厂因为只有王朝阳一个人在场，所以直到最后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环顾了一下冷冷清清的会场，王朝阳面色凝重地走向大门。 此刻能看到的是众人纷纷离去的背影 抬头看到空中浓云密布，风声骤起，俨然一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样子。 看来只能暂时离开。然而就在王朝阳刚刚走出会所大门时，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王朝阳回头看到一个并不陌生的面孔，那人正是牛副市长的秘书。以往因为经常见面，彼此非常熟悉，此刻对方的表情肃穆并没有想过多交谈的意思，只是往王朝阳手中塞了一张纸条便低头离开。 看到秘书低头离开的样子，王朝阳的心里好像被骤然打进一根钢钉一般突然一紧。打开纸条一看，上面果然是牛副市长的笔记，只有两个字，保重。 空中一阵响雷灌顶。王朝阳抬头看天空的云如同一团浓墨似的，俨然比几分钟之前更加阴暗，风已经呼啸着刮了起来，远处的小树疯狂地摇摆着。渐渐的已经开始有豆粒大小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打了下来。 王朝阳将纸条揣进口袋里，迅速返回了红星办事处。 王朝阳反复看着那张只有两个字的纸条，心中突然产生一阵惶恐，仿佛在心底某些东西被突然抽走一样，一时间竟然有些坐立不安。 他起身站在窗边向外看，外面黑沉沉的天，已经下起了瓢泼似的大雨，哗哗地冲刷着玻璃。觉得无趣又回到座位。如此往返了三四个来回，心中总是不能安生。 王朝阳深知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不能出去。只能继续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尽快镇静下来。 大厦将倾之际，他必须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理清头绪。 王朝阳考虑的首个问题就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甚至有可能涉及到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关系，但是王朝阳此时严重怀疑跟重工产业基地有关。当然这只是他的怀疑。 那南阳市的重工产业基地，都必然遭受到极大的冲击。 政绩工程并不是一个雅词，但是毫无疑问这南阳重工产业基地却称得上是牛副市长的政绩工程之一。 如今风起青萍之末，一人倒则千人散，无论南阳重工产业基地的意义有多大，那么一代领导牛副市长出现问题它都必然首当其冲。 方才参加酒会的人都是市里甚至省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的政治敏感度丝毫不弱。 当得知消息之后，他们便迅速作鸟兽散，离开那是非之地，也算是一种明哲保身的举措吧。 第698章 存亡 所有人都明哲保身，即便是身份如同侯青海，也不得不迅速撤离避嫌，甚至不顾跟王朝阳的争论仅仅进行到一半。 巨石落入湖中，抢食的鱼儿们纷纷惊走了。 王朝阳不由得连连苦笑，自己也算是一只被惊走的鱼儿吗？ 王朝阳尝试着动用关系打了几个电话询问情况。打电话的对象甚至包括了省里的葛庆利和刘芬明教授，但是都无法得到确切消息 王朝阳知道这种事情心急不得。牛副市长才刚刚被带走，如果估计不错，这未来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里，都不会有关于牛副市长的任何消息传出。 然而恰恰这未来的半个月或一个月的时间，是极其重要的。 王朝阳知道如果大厦倾颓，他很难改变什么，但是在这即将倾倒的大厦下，红星厂的存活问题却是他必须要考虑的。 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这个刚刚才崛起的生产模式，在最辉煌的时刻突然遭受如此的灭顶之灾，它的未来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红星厂已经成功转型重工行业，并且王朝阳也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重工产业基地上。毫不夸张地说，王朝阳对红星厂的未来计划有八九成以上都是和重工产业基地捆绑在一起的。 覆巢之下无完卵。那么红星厂能够幸免吗？或者换个思路去考虑，红星厂会不会受到牵连呢？ 一周的时间很快在众人的悄无声息中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关于牛副市长的消息，但是许多其他事情却逐渐浮出水面。 第一件事便是侯青海公开否认担任过产业基地的首届执行主席。这种急于撇清关系的做法，虽然跟他以往的作风不大相符，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外界倒也说不出什么。 第二件事发生在第三批入驻重工产业基地的企业上。因为重工产业基地的创新表现，许多企业都受到吸引慕名而。，在得到牛副局长的亲自签订之后，第三批一共二十六家企业得到入驻的权利。 但是自从牛副市长被带走喝茶，这第三批入驻企业有超过二十家立即宣布停止入驻，其余企业也是态度模糊。 而第三件事则发生在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之间。据说是侯青海主动要求与长海农机总部的高层领导进行会晤。双方达成了关于重工产业基地的一致意见。 这个意见没有得到公开宣布，但自从这次会晤之后双方在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的投入便开始大幅削减。双方对待那曾经炙手可热的滨桥集团巨额订单的态度也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王朝阳立即在办事处内部召开了讨论会，他邀请了专家组全部成员，另外包括刘小毛，陈二和方宇。 在王朝阳把现状介绍给所有人之后，会议便立即陷入沉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在座众人都是技术出身，而眼前出现的问题已经完全超出技术范畴。他们除了知道现状对红星厂极为不利之外，提不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即便是杨文才和娄新慈，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此王朝阳并不感到失望，因为开会的初衷也并不是讨论对策，他只是想通过这个会议实现信息共享。大家是一个团队，信息共享非常重要。 这个会议结束后王朝阳拨出了老厂长的电话。 事实上，这是事态明朗之后，王朝阳首次给老爹通话。 王嵩因为此前早已通过其它渠道听到风言风语，所以当从王朝阳口中得知确凿消息之后，他并不显得过度震惊。不需要王朝阳的任何安慰，反倒是他反过来劝王朝阳一切放宽心，任何风雨都能挺过去。 这一刻的王朝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从变故发生以来，在任何谈话场合里，王朝阳都在扮演的那个劝其他人放心的角色。而也只有在跟老爹谈话时，身份才会转化为被宽慰的那一个。 “就算一切都不行了，咱红星的底子还在。放心吧，饿不死大家。”这是王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王朝阳突然笑了起来，不是苦笑，而是欣慰。 这种话也只有老爹能说得出来，而这种话也只有老爹说出来，才会可信。 在跟老爹的谈话结束后，王朝阳的心胸豁然开朗起来。“红星的底子一直在，放心饿不死”，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但却让王朝阳的心彻底沉到了肚子里。 电话挂断之后，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推开，张苗苗没有敲门便匆匆走了进来。她来到王朝阳跟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了王朝阳的身旁。 王朝阳当然知道这姑娘进来的目的。抬手在她嫩白的小脸上轻轻捏了捏道：“放心吧，我没事，红星也不会有事的。” “就算有事也没有关系，我们所有人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你的。”张苗苗那明亮的双眼看着王朝阳说。 这就是红星厂的特殊之处吧，王朝阳心想。在外界传来一个又一个的负面消息的时候，他却能在红星厂内部得到无与伦比的支持。哪怕这种支持和信任是盲目的，但也足以令人动容。 当张苗苗离开办公室之后，王朝阳再一次从抽屉里抽出那张纸条，那是当初从牛副市长秘书手中得到的纸条，上面写着“保重”二字。 在盯着这张纸条发呆的时候，王朝阳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纸条上的两个字写得横平竖直，笔锋雄厚，看笔迹确实是出自牛副市长的亲手。 但是笔迹怎么可能这么工整呢？ 王朝阳几乎可以想象这张纸条是怎么来的。 牛副市长被带走喝茶的前夕，正是重工产业基地获得巨大成功，他个人春风得意的时刻。这种时刻被毫无征兆地带走喝茶，可想而知，牛副市长的心情应当是相当慌乱的。 然而在慌乱的心态之下，牛副市长怎么可能留下如此工整的笔迹呢？ 王朝阳变得糊涂起来，难道其中另有蹊跷？这张字条并非出自牛副市长的亲手？ 第699章 茶社对谈 不过很快王朝阳就否定了这种想法，现实世界并不是那些狗血的悬疑剧情，这个笔迹确实出自牛副市长之手，而对牛副市长的秘书王朝阳也是十分的信任的，所以可以断定，这张字条确实是牛副市长在临危之际留给自己的。 是不是自己的神经太过紧张了，不单看文字的内容还去研究笔画的工整程度？ 王朝阳苦笑一声。他认为自己已经明白了牛副市长的真正用意。 这“保重”二字并非仅仅说给红星厂的，王朝阳猜测牛副市长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希望王朝阳保住重工产业基！ 牛副市长，你给我留下一个天大的难题啊！想通之后，王朝阳突然笑了起来，却是满心的苦涩。 他非常清楚牛副市长希望他做的事情，但是这对王朝阳个人以及对红星厂来说，都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向左还是向右，将面对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未来。 虽然生平做过无数个重要决定，但是此一番王朝阳变得举棋不定。 他觉得他应该找一个人谈一谈。 但是能找谁呢？他首先排除的就是老爹以及办事处的其他人，因为他要讨论的话题对红星厂来说太敏感了，找这些人中的任意一个都必然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然后排除的是赵立川和胡庆斌。存亡之际，这两位面临着和自己相似的麻烦。王朝阳不确定牛副市长有没有跟这两位传递信息，但是想来多半不会，所以王朝阳并不打算跟他俩讨论这个话题。 在略作思考一番之后，王朝阳离开了办事处，步行前往了鸿儒茶社。 鸿儒茶社一如既往的门庭冷落。 看到这家店铺冷冷清清的样子，王朝阳忍不住暗叹，此刻他最不愿意去的就是嘈杂的环境，从这个角度看鸿儒茶社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进入茶社，老板南锦阳万年不变，依然在用鸡毛掸子整理着墙上的壁画。见王朝阳到来，南锦阳丝毫没有热情待客的样子，只是随口说了一声“来了”，算是打了招呼。 王朝阳却愣了一下，发问道：“难不成你早料到我会来？” 南锦阳笑了笑说：“比我预料的还晚了几天，不错不错。” 王朝阳没搞懂南锦阳话中的意思。比他预料的晚来几天，怎么还不错了？但南锦阳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鸡毛掸子慢悠悠地去泡茶了。 这一次南锦阳冲的是红茶，很浓很浓。 王朝阳端起茶杯端详片刻，道：“南老板既然你已经预料到我会来，难道不知道我最近火气很大，不是应该给我一杯绿茶或者花茶吗？” 南锦阳坐在对面笑眯眯地说：“你们年轻人火气大点也不算坏事。” 王朝阳没有继续跟他讨论茶的事情，而是开门见地的提起了关于牛副市长的话题。南锦阳这家伙虽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但是王朝阳清楚，他的消息非常灵通，所以跟他聊天的时候不会有任何隐瞒。 但令人可气的是，南锦阳对这个话题却是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他挥了挥手颇为不耐烦地说道：“这名利场上起起伏伏都是常态，有什么可讨论的。如果你找我的目的就是讨论这个话题，那我宁可继续摆弄我的鸡毛掸子。” 王朝阳不由问道：“你的伙计还没招上来吗？就您这样的服务态度，店铺关门指日可待。” “我本就不是做服务的，好坏你就将就着吧。”南锦阳不以为意地笑着说。 “但你这做老板的也不够称职，你就真的一点不担心会关张大吉？”王朝阳讽刺道。 “你带着一肚子心事来我这里消遣，怎么却开始担心我的生意了？”南锦阳问道。 王朝阳知道自己心事太重，斗嘴不是南锦阳的对手，便淡淡一个苦笑摇着头说：“那就说说我自己的事吧。牛副市长如今身处困境，但却把一个大难题留给了我。” 南锦阳一抬手：“愿闻其详。” 王朝阳直言道：“说牛副市长被带走之际给我递出来一个纸条，非常工整地写着‘保重’二字。” 南锦阳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两根手指轻轻捻着手里的主人杯：“他自己都被带走喝茶了却有心思给你留纸条，说明这牛副市长很看重你啊……等一等你刚刚说，纸条上的字迹非常工整，这却有些耐人寻味，在他那种处境下还有心思，工工整整地写字，牛副市长真心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啊。” 在南锦阳发表评论时，王朝阳便一直盯着他，看得出来南锦阳的话只说出一半。 王朝阳坦然一笑说：“南老板想到什么尽管说，哪怕是打击我的话，也没关系，反正事情已经到了现在地步了。” 南锦阳略带吃惊地看了王朝阳一眼，道：“你把事情看得倒是透彻。好吧，既然你心态这么好，那我就不介意再给你添点凉水了。在我看来牛副市长传递的消息，跟你的红星厂没有多大关系。 在这位副市长的眼中自然更看重南阳重工产业基地。他希望你能保重的，不仅是红星厂，更重要的是重工产业基地。所以在我看来，他给你留的纸条更像是临危受命。 不过嘛……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要开始给你泼冷水了。” 南锦阳接着说：“我看牛副市长临危受命选择了你，并不是因为红星厂和你有多特殊，只是他别无选择罢了。” 王朝阳自然也想到这一层，但又随口反问到：“既然红星是牛副市长别无选择的选择，那么为什么说红星不够特殊呢？” 南锦阳微微一震，然后笑着说：“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如果站在牛副市长的角度去考虑问题，那么最佳的选择其实是龙源或者长海。 当然了，这个说法也并不现实。侯青海和长海农机的总部进行会晤，默契地同时从重工产业基地撤出投资，从这点看来牛副市长确实有先见之明。” 第700章 残局 王朝阳此刻长叹一声道：“牛副市长的选项确实不多。不过今天我想谈的不是牛副市长的选项问题。我在考虑牛副市长对我寄予厚望，我该如何回应他的期望。” 南锦阳微微点头说道：“这的确是一个难题，现在所有的企业都是惊弓之鸟，牛副市长那边还没有什么确切消息，这帮人已经巴不得开始撇清关系了，的确值得鄙视。” 王朝阳压着眉头，看了对方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辜负了牛副市长的希望，我也得遭受鄙视了？” 南锦阳连连摇头说：“那群墙头草，风才刚刚刮起来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掉头。，但你不一样，你今天能坐在我这里就说明牛副市长并非所托非人。” 王朝阳接着道：“但你也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我们红星力挺重工产业基地，很有可能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南锦阳一双惺忪的眼睛里闪烁一丝精芒：“所以这个问题才是你想重点讨论的吧。” 王朝阳直言不讳：“南老板对此有何高见？” 南锦阳突然高兴地笑了起来，略带嘲讽地说道：“没想到有一天你王朝阳也能向我征求意见，难得难得。” 王朝阳最烦的就是南锦阳这股子酸腹气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若不想说，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告辞告辞。” 南锦阳急忙伸手拦住王朝阳，笑呵呵道：“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情只能心平气和地掰开了揉碎了，慢慢考虑。” 王朝阳扯了扯嘴角，有些泄气地说道：“好，那你就掰开了揉碎了，慢慢发表高见，我已经打算好，今天一下午都在你这里耗着了。” 南锦阳撇着嘴点头道：“这才是一个成熟企业家该有的修养。” 随后南锦阳起身招呼他朝茶舍的一侧走去，王朝阳不知道这人要搞什么名堂，索性起身随他过去。 茶社里的一张茶桌上留着一副围棋残局，此前王朝阳看到过。而此刻南锦阳便站在了那残局旁边。也不着急说话，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王朝阳随他过去，细看那副残局不由得微微奇怪，因为跟他上一次看的相比，这残局又多了十几手。 难道是这阵子南锦阳的那位茶友又来过这里？但上次明明听他说那位朋友身处困境之中。要想摆脱困境，至少需要几年的时间，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个困境。 看出王朝阳眼中的疑惑，南锦阳轻吐一口气道：“我的那位朋友依然身处困境之中。只是中途路过我这里，随手跟我下了几手，残局仍然是残局。” 王朝阳把注意力放在残局上，上次观察时残局尚停在黑白二字的交锋上，两条长龙彼此纠缠，难解难分。 此次观察王朝阳发现那多出的十几手棋子，延续了原来厮杀的场面。但是相比之前的厮杀激烈程度却有所降低。 在上一次观察残局时王朝阳推测南锦阳那位朋友可能会落败，但是此次通过那多出的十几手棋来看，那位朋，似乎是有意识地保守起来。原本锋芒毕露，攻击性十足的棋风，在这十几手棋里却变成了稳稳的有攻有守的路数。 这让王朝阳有些不解，忍不住问南锦阳：“这多出的十几手确实是同一个人下的？下棋的风格怎么可能转变得这么大？” “你现在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读过的书和爱过的女人。” 南锦阳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个人的风格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当经历了某些大起大落，他的风格自然会随之转变。” 王朝阳听罢感慨颇深：“世间最难便是一颗赤子之心。我现在倒是有几分同情你那位朋友了。” 南锦阳却突然“扑哧”一笑，诡异的目光看着王朝阳说：“你知道吗？我那位朋友如果知道被你同情，一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的。” 王朝阳瞪了对方一眼：“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同情对他来说不屑一顾？” 南锦阳的目光中却突然闪过一丝忧愁，微微摇头道：“同样是局中人，何谈同情？” 王朝阳没有深究，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在棋盘之上，对南锦阳道：“你和你朋友这副残局看得出来已经接近尾声。你那位朋友虽然在新增出来的十几首棋里展现出攻守兼备的风格，但是却仍然无法改变局势的凶险。再往后看，可以说每落下一子都关乎生死。是攻是守，是高高飞走还是远远逃避，其中的变化无穷，堪比这人生的世事无常啊。” 王朝阳微微一顿，而后饶有兴趣地问道：“南老板，如果你跟你那位朋友对调，那么接下来几手你会怎么下呢？” 南锦阳却对这个问题丝毫不感兴趣，断然回答道：“棋如人生。人生岂能随便对调？即便是亲如骨肉亦或是手足情深的朋友，每人都有各自一摊子琐事。不用说是对调，即便是能够参与其中，也是十分困难的。” 王朝阳啧啧地摇摇头道：“你这人就是古板，又没让你真的对调，设想一下又有何妨？” 南锦阳目光锁定在棋盘上，悠悠地问道：“你只看白子却没看黑子，对吧？ 王朝阳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他的确是以白子的视角审视这副残局，却从没认真考虑过黑子的局面。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王朝阳立刻改变了视角，去审夺黑子的局势。而看过几眼之后，王朝阳突然感觉后颈发麻。因为他赫然意识到，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条大龙，由于南锦阳那朋友的率先变阵而导致了南锦阳所持的黑子陷入极其凶险的境地。 这新增的十几手棋都是围绕着棋筋展开的。在白旗攻守兼备的衬托之下，南锦阳的一枚棋筋，已经变成了虎口中的食物，稍有不慎即将满盘皆输。 王朝阳抬起头来，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南锦阳，问道：“你的朋友已经主动变阵你为什么不跟着变？” 南锦阳的目光变得哀伤起来，轻轻吟道：“世间最难是初心。我若变阵便不再是我，那要这棋局又有何用？” 第701章 决定 王朝阳离开鸿儒茶社时，跟王跟南锦阳交谈的大部分内容都已经记不清了。但唯独忘不下的却是那一句，世间最难是初心。 他此行的目的是想解决红星未来的方向问题，而现在看来南锦阳已经给出了他的观点。 世间最难是初心，那么何为初心呢？ 王朝阳忍不住去回想他以前的人生和经历，忍不住去想当初刚刚变成红星厂一员时的样子。 王朝阳同样忍不住去回想，当初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并最终做出决定时的样子。 红星厂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厂。但却因为他生在这伟大的八零年代初期，而变得有机会不再普通。这个时代发生着震惊世界的伟大变革。王朝阳成为了红星厂的一员，而红星则成为了这个伟大变革的一员。 变革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甚至可能是生命的代价。 牛副市长为什么会突然被扣押？王朝阳的理解这极有可能就是变革的必要代价。 这个重工产业基地是由牛副市长主要牵头搞起来的，虽然搞得风风火火，但是不要忘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上级明确的肯定。 身处变革的洪潮之中，所有人都是迷茫的。其中不缺少像牛副市长这种积极的实干派，但是也必然拥有持保守态度的观望派。 如今南阳重工产业基地声势滔天。会不会因为步子跨得太大，而造成了某些负面的影响？这个问题不是王朝阳希望考虑的，但是可以肯定牛副市长为这个问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万山磅礴，必有主峰，大江滔滔，总有潮头。 牛副市长已经做出了很好的表率，那么其他人能不能秉持一颗初心，继续勇往直前呢？ 王朝阳的拳头握得很紧，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牛副市长能在危机之中郑重写下“保重”二字。而这才是牛副市长真正想表达的含义吧。 王朝阳随后返回了红星办事处，立刻召集了专家组所有成员的会议。在会议上，王朝阳正式坦诚了自己的想法。大厦将倾之际，红星厂的选择绝不能是逃避，而是要以一己之力，完成那力挽狂澜的壮举！ 毫不意外，听完王朝阳的决定之后，专家组全体成员表示无条件支持，但是同时也毫不遮掩地表达了顾虑。 如今的红星厂，可谓是人强马壮战力十足。即便是不依靠重工产业基地，也能在重工领域打下一片江山。然而在这个非常敏感的局势之下，一旦操作不当，极有可能把红星厂的大好前景就此断送。 王朝阳对这个问题也有自己的想法。红星厂再强，也无法取代整个产业基地的作用。任何一个产业的崛起，都绝不是一个或两个优秀企业就能带动的。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是一大批优秀的产业集群。 红星厂的技术实力是强点。但是除此之外呢？从加工到组装到测试，都不是红星厂所擅长的。可以说红星厂真正想成长，绝对离不开产业基地这片土壤， 往更深一层次考虑，重工机械这个行业所涉及的产业范围非常广，精密轴承，焊接设备，精密仪表电气系统，润滑脂密封垫，等等等等这一切，若通盘考虑这一切，又岂是一个曲高和寡的红星厂能够替代的？ 王朝阳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如实说了出来。 杨伦才第一个表态，表示非常理解王朝阳的观点。他的态度很明确，就算冒险，也会支持王朝阳的决定。 继杨伦才表达观点之后，娄新慈也深有感触地说：“在这关键时刻，靠的就是咱们红星人的担当。即便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已经开始退缩，但是咱们红星人，一定要摆出该有的担当精神。” 张苗苗一贯的作风是不发表任何意见，但是从她那默默含情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百分百支持王朝阳的决定的。即便是最后惨败，她也绝对不离不弃。 对王朝阳来说，虽然早知道会得到专家组成员的同意，但是当真正等所有人表态之后，他才真正地长舒一口气。 这种面临任何危机时刻，团队成员统一思想的局面，或许就是红星厂独有的魅力吧。 在统一了办事处的意见之后，王朝阳立刻驱车返回厂区，向老爹作正式汇报。 在听过王朝阳的决定之后，王嵩也没有过多询问什么，而是故作轻松地对王朝阳说：“咱红星的家底还在，随你怎么折腾！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就是了。” 这是父子之间才能拥有的信任吧！王朝阳感受到了肩膀上无形的压力又重了几分，但是同时也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父子沟通结束之后，王朝阳重新返回南阳市，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制定了未来几天的行程。 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经过前后三次的企业入驻，已经有超过二十家企业正式挂牌。经过筛选之后，王朝阳决定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跟其中十家企业的负责人进行洽谈。 说是表明立场也好，说是游说也罢，这就是王朝阳的行程安排。 而排在前两位的，自然是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 这两位老大哥在产业基地里的影响力要远远超过红星厂，所以王朝阳首先要做的必须是取得他们明确的态度。 王朝阳首先去见的是胡庆斌。 见面时胡庆斌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的精神也有些萎靡，听胡庆斌自己说，他已经连续三天睡不好觉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已经快塌下来了，他这个当事人压力山大。 王朝阳当即表明了立场，会在重工产业基地里坚挺。 胡庆斌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他诧异地盯着王朝阳，却从王朝阳坚定地目光中得知，那不是一句玩笑话。胡庆斌有些丧气地连连摇头道：“这太冒险了！太冒险了！” 王朝阳知道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解释太多，所以只是坦率道：“说到冒险的事情，我们红星厂不是第一次做，所以决定再冒一次险，闯一闯。” 第702章 接盘 看着王朝阳坚毅的目光，胡庆斌深知对方已经做了决定，自己的劝说不会改变什么，所以能做的只是摇头叹息，坦诚地说出了长海农机的未来策略。 得到总部指示，长海农机会以低调的姿态处理重工产业基地里的业务，在局势明朗之前不会追加任何投入。 王朝阳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胡庆斌耐心解释道：“长海农机不是红星厂。总部那群官老爷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你要明白，他们不可能承担任何政治风险。” 王朝阳无奈地点点头，但又立即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那滨桥集团的总额一千五百万的订单，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听到这个问题，胡庆斌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起来，坐在那里半天也不回答。 王朝阳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吧。没必要那么为难。” 胡庆斌用力地揉着太阳穴，有些尴尬地说道：“总部已经给出了明确指示。这个订单会一直被拖下去。如果滨桥集团催交货期，我们会找一堆理由去解释。到最后无非是演变成一些互相扯皮的口水官司。 如果能够得到局势明朗，那么我们会重新把这个项目做起。，但是如果局势一直如此，那么我们也不介意滨桥集团撤回这个订单。” 虽然早有预料，但从胡庆斌的口中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王朝阳还是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睚眦迸裂地骂道：“这叫什么混蛋决定？拖着拖着就黄了！难道忘了当初费了多大劲儿才拿下这个项目的？” 胡庆斌用双手捂着脸，用力揉搓了一阵说道：“你想骂就随便骂吧。我也不怕丢人，直言告诉你，这其实是我们这种企业的一贯作风。” 王朝阳也知道现在发火没有任何用处，更何况对面是胡庆斌。他努力压下心头怒火，道：“如果你们不想做，那就我来接盘。” 胡庆斌惊讶地看着王朝阳：“你这话当真？” 王朝阳扯了扯嘴角：“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胡庆斌继续追问：“这么大的订单，你红星厂没有能力吧？” 王朝阳长叹一声，舒缓一下胸中地闷气，说道：“有没有能力，那是我们红星自己的问题。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滨桥集团的项目能不能由我们红星来接盘？” 胡庆斌点点头：“滨桥集团的项目对我们来说，现在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你想接盘当然没问题。但是朝阳老弟，你真的计划好了吗？” 王朝阳闭上眼睛：“办法总会有的。” 跟胡庆斌分开之后，下一个目标便是赵立川。 跟赵立川见面的过程，却颇费一番周章，自从事件发生以来，侯青海便紧急撤回了总部，而赵立川也一并被他带了回去。 赵立川曾经多次要求返回南阳市，但均被侯青海拒绝了。 王朝阳知道必须要跟赵立川见上一面，有些话也只能当面讲。所以在得知赵立川在省城的临时住所之后，王朝阳立即驱车赶了过去。 见面地点选择在一家小餐馆。王朝阳抵达时，发现赵立川早已经到了。此时的赵立川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外套蜷缩在饭店的一个角落里，脸上挂满胡茬。短短的一段时间，赵立川比之前沧桑了许多。 王朝阳落座之后，开玩笑地说了句：“赵经理不至于吧，天又没有真的塌下来。” 赵立川脸上却没有半丝笑容，沙哑着嗓子道：“天会不会塌，已经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了。不过朝阳老弟，你会不会觉得我赵立川特不仗义啊。” 王朝阳认真地点点头：“有那么一点。” 赵立川有些垂头丧气：“你我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在你面前，我从不会藏着掖着。其实我也知道，像我们这样遇事就跑的确挺不仗义的。但是有些事情却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现在对那句话深有体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王朝阳挥了挥手说：“老赵，其实你不用这么说，我理解你的处境，我大老远跑过来见你也不是为了跟你抱怨的。我是真的有正事要跟你谈。” 赵立川的目光显得没有什么精神，看了王朝阳一眼苦笑道：“这个时候还能谈什么正事？” “当然，还是跟重工产业基地有关。事情发生以来，你们那位侯总风声鹤唳，撒丫子跑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想知道你们龙源重工想怎么对待眼前的情况，到底有没有做下决定？” 赵立川一脸无奈：“侯总的决定已经做了，八个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王朝阳此前已经料到这点，所以并不感觉吃惊，但是仍然忍不住冷笑一声说：“你们那位侯总好歹也是个重量级的大人物，用不着这样胆小甚微吧。牛副市长那边的事情一直没有实锤，侯总就这样的畏畏缩缩，还真是完全没有风格。” 赵立川突然沉默下去，似乎并不想跟王朝阳过多讨论这个问题。但是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看了王朝阳一眼，然后才压着嗓子说道：“侯总以前做过省里顾书记的秘书，后来才下海经商的，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听到这话，王朝阳的瞳孔微微一缩。已经明白赵立川话中的含义。 侯青海以前的身份是顾书记的秘书。经过长期的熏陶，一定具备极强的政治敏感度。 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这种能力几乎是必修课。再加上顾书记沉稳老练的作风，侯青海会做出现在的举动，倒也不足为奇。 王朝阳知道在这个场合不方便过多谈论这种话题，便微微叹了一口气，提出他的第二个问题：“既然你们龙源重工选择按兵不动，那么滨桥集团的项目，打算怎么处置？” 赵立川苦笑着说：“现在这情况，还哪有心思顾及具体项目？” 王朝阳隐隐有些火气，问道：“但这么大一个项目，又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你们总该有些交代吧？” 跟当初胡庆斌的反应相似，此刻赵立川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朝阳：“朝阳老弟，在这种时刻，你竟然还在关心项目？” 第703章 见面 王朝阳哭笑着道：“咱们是做生意的，项目是咱们的立足根本。任何时候项目都是都应该是咱们的第一关注点。不是吗？” 赵立川终于意识到王朝阳是有备而来的，忍不住问他到底有什么计划。 王朝阳毫不遮掩地说出了自己的目标，他要尽可能地保全重工产业基地。 乍听得这话，赵立川激动地“腾”地一声直接站了起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重新落座之后，上半身压在餐桌上，努力地靠近王朝阳，认真警示道：“你这个计划是绝对不会实现的。” 王朝阳反问：“何以见得？” 赵立川急红了脸：“这还不够明显吗？现在的情况所有人都在明哲保身啊！重工产业基地的倒台已经成了必然之事。 朝阳老弟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能不能保住重工产业基地，而是应该想清楚在产业基地倒下之后，你们红星厂该怎么活下去！这必然会成为事实，不要再留任何幻想了！” 王朝阳听完了赵立川的一番话，思索了片刻，将牛副市长对自己临危受命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赵立川攥紧了拳头，用指关节狠狠地敲了两下桌面，满脸痛惜地说道：“唉，牛副市长也是够可惜的。但你必须要知道，牛副市长的这个想法，太异想天开！朝阳老弟，我知道牛副市长绝对不会故意害你，但是你自己必须清楚地知道，摆在你眼前的就是一个火坑啊。” 王朝阳什吸了一口气：“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往这个火坑里跳了。” 赵立川的情绪显得激动起来，原本疲惫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你绝对不可以往火坑里跳！王朝阳，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那随便你死活我绝不多说。但是凭咱俩的交情，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你跳入火坑而无动于衷的！ 我必须要说，我们侯总的行事风格或许为你所不耻，但是你必须要向他学习借鉴。 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暴风雨都要来了，所有人都退缩了，你却要单枪匹马地往外冲，这不是讲义气，而是不知死活！” 能从赵立川的口中听到这番话，王朝阳着实心存感激。他知道如果不是把自己当成真朋友，赵立川绝对不会说这些肺腑之言。 然而，王朝阳早已考虑过这方面的因素。他跟侯青海不是一路人，所以没有必要借鉴，也永远不会去借鉴侯青海的行事风格。 王朝阳意识到没必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便伸手阻止了又要开口的赵立川，而是继续问之前的问题：“龙源重工打算如何对待滨桥集团的订单？” 赵立川似乎没有从之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颇为沮丧的叹了口气说：“还能怎么对待，拖呗，拖到黄为止。” 王朝阳忍不住哼了一声：“果然也是一个拖字诀，我早该想到的。” “也？” 王朝阳点头：“来找你之前我跟老胡也见过面。” 赵立川“哦”了一声，已经明白。接着对王朝阳语重心长道：“由此可见产业基地确实撑不下去了。要不然长海农机也不会做这种决定。 据我所知，长海农机总部高层的关系网丝毫不弱于我们侯总。要不然当初那个国庆献礼的重点项目，也不会落在长海的手中。这些人都具备‘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本领！” 王朝阳忍不住冷笑一声：“好一句‘春江水暖鸭先知’，现在是水面稍有些波动，这群鸭子全他娘地飞走了！” 赵立川红着脸咳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朝阳却接着说：“他们这群先知冷暖的鸭子，可以从一个池塘飞到另一个池塘，但是我们红星厂不同。我们没得选择。重工产业基地是我们唯一的池塘，想活下去就必须坚持在这里。” 赵立川的眉头向上挑了挑：“你想做什么？” 王朝阳道：“滨桥集团的项目你们不愿意做，就交给我吧。” 赵立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愣住，他看着王朝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王朝阳看着发呆地赵立川，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赵立川缓过神来连连摇头：“不不不，都现在这个样子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有这个打算。 你刚才说在来之前已经见过胡庆斌了，这么说，你跟胡庆斌提过相同的要求，他长海农机的项目，已经给你们红星了？” 王朝阳点了点头，这事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赵立川考虑了片刻，突然伸出手来大声说：“等一等等一等，长海农机的一千五百万的订单已经交给了你们红星，那你们还有能力接下我们龙源重工的订单吗？” 王朝阳冷笑着反问道：“没有能力又怎样？难道要眼睁睁看这已经到手的订单被你们这么拖黄吗？眼睁睁地看到刚刚取到的成绩付诸东流？” 赵立川的脸红了起来，一时之间无语。 王朝阳缓和了一下情绪，心平气和地说道：“跟你说实话，你担心的事情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不过，你我的这种担心却不是眼下最关键的。我不想让重工产业基地就此倒下。所以只能拼命了。” 此一刻，赵立川看向王朝阳的目光满是震惊甚至崇敬。不过在沉默片刻之后，赵立川依然摇了摇头道：“但这么大的事情，我没法立即给你答复，我要回去请示一下侯总才能做决定。” 王朝阳点点头：“这个我理解，你回去请示你们侯总。只要尽快把结果告诉我就行。” 王朝阳大老远的来到省城找赵立川，当然不会在没拿到任何答复之前就离开。赵立川要回去跟侯青海请示，王朝阳就随他去请示，自己则随便找了个旅店住下来。 赵立川看到王朝阳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不由地眉毛挑了一下：“好呀老弟，你给我说句实话，你现在心里想的当真只是拯救重工产业基地，而不是趁火打劫吗？” 王朝阳静静地看着赵立川，目光深沉如井，直把对方看的有些发毛了，才开口反问道：“现在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赵立川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的确是啊，现在两者也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看问题角度的不同吧。 第704章 解决方案 赵立川记下了王朝阳的临时住址，转身就要离开，王朝阳又及时把他叫住：“如果你们的侯总要跟我见面，就让他来我这里吧。” 赵立川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王朝阳的意思，苦笑了一下说：“这你恐怕是想多了。” 王朝阳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在跟王朝阳告别之后，赵立川便急匆匆地返回了龙源重工总部，整个路上都忧心忡忡的，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太多了，这让他的心里有些应接不暇。 进入办公楼后，赵立川直接前往总经理办公室。可就在敲门之前，他的手却又悬停在空中。 赵立川忍不住在心中暗想：自己现在在做什么？难道忘记之前王朝阳和侯总之间的矛盾了吗？怎么能才刚刚跟王朝阳见了一面就迫不及待来跟侯总请示了？就这么莽撞地冲入侯总办公室，估计又会遭到一顿痛批吧。 唉，不过已经来到这里，总不能打退堂鼓吧？挨骂就挨骂吧，心里话总是要说的！赵立川打定主意，伸手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门里传出侯青海的声音，在得到允许之后，赵立川推开门走了进去。 “有什么事吗？”侯青海抬头看了一眼赵立川，又立即低下头去专心处理着手上文件。 “侯总，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想找机会跟您谈一个话题。”赵立川的表情显得有些拘谨，刚开始说话，手心便已经攥了一把汗。 “有什么话？讲吧。”侯青海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微微看了赵立川一眼。 “南阳市的重工产业基地。”赵立川咽了一口口水才开口道。 “啪”的一声，侯青海毫无征兆的把笔拍在桌面上，抬头冷冷看着赵立川：“你难道不记得吗？我说过，近期任何人都不允许谈论这个话题。” 可能是因为侯青海给人的压力太大了，赵立川此刻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道歉，然后转身离开。不过可能是刚刚跟王朝阳讨论的那些问题起到了作用，此刻他并不甘心就此离开，于是使劲咬了咬牙，直直地站在原处说：“侯总，但是这个问题已经发生。咱们必须要面对和解决才行。” 闻言侯青海不由地审视了赵立川一番，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去面对，你又有什么能力去解决？” 这话把赵立川问得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这种被居高临下带来地羞辱感，令赵立川非常不自在。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开口，那他也不想轻易退缩。 “侯总，我想跟您讨论的不是南阳重工产业基地的大趋势问题。我仅想就业务方面跟您交流一下，此前咱们已经获得滨桥集团的一千五百万订单，如今局势下，这个订单已经处于搁置状态。任凭这种状态持续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想向您请示一下该如何处置这个项目？” 侯青海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盯着着赵立川问道：“你竟然会突然跟我讨论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没……没有……”赵立川下意识地猛摇头。 侯青海却好像没听到赵立川的回答一样，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你是南阳分部的负责人，你考虑这个问题倒也是恰如其分。但现在你既然主动来找我，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案？” “我的确想到一个解决方案，只是不知道您同不同意。”赵立川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直在加快。他不确定，当自己说出“王朝阳”这个名字之后，对面这位侯总会有怎样的反应。 “你的方案说来听听。”侯青海坐直了身体。 “滨桥是一个大集团，是咱们龙源重工此前无法接触到的大客户。所以这个订单真的非常重要。在如今地局势之下，如果订单无法完成，我觉得，咱们龙源重工有可能从今往后会被滨桥集团永远的拒之门外。 按照这个思路考虑，现在就算咱们龙源重工自己无法完成订单，那也要设法通过其他渠道，满足滨桥集团的采购需求。所以我想到的对策是，把这个订单转给其他有能力的企业去做。” 侯青海用两根手指夹着钢笔，轻轻地敲着办公桌，发出“咚咚”的声音，一双精明的眼睛则一直盯着赵立川。 不知怎么的，被侯总注视地目光下，赵立川竟然产生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过了一会儿，侯总终于开口：“你想说的是红星厂吧？” 赵立川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老老实实点头道：“就是红星。” 侯青海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跟着问道：“所以你刚刚已跟王朝阳谈过了？” 赵立川继续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狡辩了。 侯青海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没有声音，脸上动作幅度也不太大的笑容。笑过之后侯青海突然瞪眼质问道：“赵立川，做别人的传话筒，感觉很好吗？” 赵立川吞咽了一下，小声道：“其实我并不是完全做别人的传话筒。我自己也觉得应该这样。” 侯青海有些不耐烦的摇了摇头：“既然王朝阳已经来到这边，那就把他带来我办公室吧。” 听到这话赵立川一愣，万万没想到侯青海真的想见王朝阳。刚刚王朝阳说起这事时，赵立川还觉得绝无可能。 侯青海见赵立川站在原地发愣，不由得微愠道：“还在等什么？” 赵立川只好收回心神，更加小声道：“王朝阳说，要想见面需要您去他的住处……” “他以为他是谁！”侯青海直接把笔“啪”的一声摔在了办公桌上，满脸怒火。 不过在这之后，他又迅速冷静了下来，突然笑了一下道：“有些人果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事情尚未明朗，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放在胜利者的位置上了。这样也好，既然他希望我去，那就到他那里见面好了！赵立川，头前带路吧。” 此时此刻，赵立川的脑子有些懵懵的。 他没想到在听到王朝阳的名字之后，侯青海是这个反应，更没想到侯青海竟然真的答应去王朝阳的住处见面。 第705章 不欢而散 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赵立川只好乖乖走在前面带路，下楼之后早有司机准备。车子开了不长时间便停在路边，二人相继下车。赵立川指了一下前面一所普通的旅店，对侯青海说：“王朝阳就临时住在这里。” 二人进入旅店，直接来到王朝阳的房间门外。赵立川伸手敲门，却发现门没有关，直接打开了一道缝。 赵立川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到里面王朝阳的声音：“贵客到了，挺近吧。” 赵立川把门推开，等侯青海进门之后，赵立川才跟着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这家旅店的房间并不宽敞，只有三十多平，除了一张大床和简单的桌椅用具，别无其他设施。此刻王朝阳已经起身，脸上含笑看着刚刚进门的两人。 “侯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啊。”王朝阳上前一步，礼貌地伸出右手。 但侯青海却依旧背着手，脸上带着不冷不热的表情，冷哼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王朝阳见侯青海并没有跟自己握手的意思，便收回了右手，微微一笑反问：“侯总这话什么意思啊？” 侯青海继续冷冰冰道：“我的意思你会不明白？” “那就请侯总明示了。”王朝阳反手将侯青海和赵立川引到桌椅旁坐下。 侯青海落座后盯了一会儿王朝阳，又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立川，轻轻笑了一下说：“这房间里又没别人，我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南阳市的天风云骤变，重工产业基地更是朝不保夕。在这种时刻，我这个首届执行主席却临阵脱逃，恐怕在外界会引起不小的非议吧。王朝阳，你今天这迫不及待地来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讽刺我？” 王朝阳的眉头皱了一下，倒了两杯水放在二人面前，轻轻笑道：“侯总这么想就太狭隘了。” 侯青海道：“狭隘的不是想法而是行为。” 王朝阳摇摇头：“但为什么同样的行为在不同人眼中看来却有不同的含义呢？” 侯青海冷哼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主动来见你吗？” 王朝阳笑着答道：“一定不是专程来批评我的狭隘吧。” 侯青海没有理会王朝阳的讥讽，直言道：“那日在重工产业基地，你我之间的交锋只进行到一半。今日这个机会不错，何不把想说的话说完。” 王朝阳长叹一口气：“在侯总心里，南阳重工产业基地已经没有希望了，那么继续辩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 侯青海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趾高气昂道：“讨论未来总是有意义的。虽然你的很多观点都颇有问题，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有其他人没有的胆识。” 王朝阳不知为何内心突然产生一种疲惫感。他专程从南阳市赶到省城，与其说想见赵立川，更不如说是想见侯青海。 在此之前，王朝阳固然极不认可侯青海的诸多举措，但至少对他是心存敬佩的，毕竟在这种特殊的年代打造出一个重工行业帝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今日见面之后，短短的几句对话之后，王朝阳的心中陡生一阵厌恶感。这位侯总的视野和觉悟，要比他想象中的低出很多。 所以当听到侯青海像跟他继续探讨未来时，王朝阳下意识的心理是排斥的。 王朝阳摇了摇头：“话不投机半句多。侯总和我都不是那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所以那日的话题我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与其讨论那些飘在空中的话题，还不如讨论一个具体的问题。这个问题想必赵经理已经跟您提过，我们红星打算接手滨桥集团的订单，侯总意下如何？” 侯青海此刻非常不满意王朝阳的态度。在王朝阳的表情里，侯青海看到了一丝鄙夷。这在往常是不敢想象的。 “我不同意。”侯青海立即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王朝阳，你太自以为是了！难道你认为我们龙源重工无法处理那个订单，就只能找红星厂帮忙吗？这种想法太可笑了！ 你们红星厂在我的眼里只是一只小蚂蚁而已。一只蚂蚁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就妄自尊大地认为自己也成为了巨人，可笑！只要巨人轻轻抖动他的肩膀，这只蚂蚁就会坠落到地面。 当它落回地面，重新认识到与巨人之间的差距时，它才会知道的那些自信骄傲，妄自尊大有多么的可笑！” 侯青海说这番话时，赵立川一直站在旁边噤若寒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侯青海这般怒不可遏。 赵立川清楚王朝阳的此行目的，但他现在实在想不明白，王朝阳为什么要故意激怒侯总？难道他不想达成目标了吗？ 而此刻的王朝阳脸色出奇得平静。等侯青海把一番话说完之后，王朝阳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侯总，你我之间的对话可以结束了，慢走不送。” 侯青海一时语塞，缓了半晌才冷冷一笑道：“很好很好，你最好祈祷自己以后不要求到我面前！” 王朝阳斩钉截铁地说：“这点侯总放心，即便是山穷水尽，我也不会求到您面前的。” 不欢而散之后王朝阳便动身返回了南阳市。赵立川曾经暗示王朝阳在侯总离开之后私下里聊一下，但是王朝阳拒绝了。 可以说此一番的省城之旅是失败的。在跟侯青海交谈的过程中王朝阳没有能够秉持冷静的心态。这在商务洽谈中是大忌。但同时王朝阳也明白。自己的性格是绝对无法忍受侯青海的。 经过此一番交谈，王朝阳已经断定这位鼎鼎大名的侯总绝对不会成为自己的盟友。恰如当初王朝阳对冯新刚的判断一样。 对于这样的人，王朝阳宁可不做生意，也不会与其合作。他一直认为，任何商业上的合作，究其根本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如果对方已经超出自己的接纳底线，那么，自己宁可放弃或者另找途径。 第706章 坚定 在驱车返回南阳市的途中，王朝阳心如潮涌。 毫无疑问，本次在侯青海面前的冲冠一怒，使得本就艰难的局势变得更加艰难。南阳重工产业基地的情况危机，若想保住产业基地，就必须设法保住滨桥集团的巨额订单。 如今长海农机那边的巨额订单已经基本谈妥。但龙源重工这一部分订单，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王朝阳从没想过放弃，这也就意味着若想解决龙源重工这部分订单就必须另找办法才行。 王朝阳尝试着去分析现状寻找办法，但是很快就发现毫无头绪。一个侯青海已经是他完全无法控制的因素，所以眼下王朝阳找不到任何可以确保拿下龙源重工部分订单的方法。 有些头疼。 好在王朝阳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既然眼下想不到办法，那就暂时把问题搁置。王朝阳把车窗放下，车速开到八十迈以上。凉爽的风灌入车厢之中。王朝阳的大脑开始降温，整个人的情绪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龙源重工的侯青海已经成为一个不确定因素，但是从大局考虑，王朝阳却不能就此打住。为了实现牛副市长的委托，王朝阳知道自己必须要振作起来。 想到这里，王朝阳不由得觉得好笑。所谓的牛副市长的委托，其实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牛副市长的准确消息，那张写有两个字的纸条是唯一的凭证。 为了区区一张纸条，就变得如此的奔波劳累，王朝阳有时会忍不住去想，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不过很快王朝阳就放弃了这种顾虑。他同牛副市长的关系非比寻常。即便只从重工产业基地这个角度去想，俩人的共同经历也不是其他人能比的。所以王朝阳宁愿相信，这并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另一方面想，即便没有牛副市长的委托，那么自己真的会无动于衷吗？王朝阳显然不会。这个刚刚运转起来的重工产业基地，是王朝阳很早之前就构想好的，并且为了促成产业基地地落实，王朝阳也付出了远远超过一个企业家该付出的努力和代价。 所以王朝阳绝对不允许，产业基地夭折于襁褓之中。 “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打起精神来吧！”王朝阳自言自语道。 回到南阳办事处时，已经接近下午四点。王朝阳感觉身心俱疲。若是以往他早就回住处休息了，不过在听完刘小毛汇报的工作之后，王朝阳决定继续留在办事处。 刘小毛汇报的工作与长海农机对应的高压泵车项目有关。对于这个滨桥集团的巨额项目，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完成从长海农机到红星厂的转接工作。这样巨大的一个项目牵扯到人员、技术、计划、资金，原材料等方方面面，交接工作将会非常复杂。 刘小毛在跟王朝阳汇报工作时，几乎是一边抱怨一边陈述事实。他抱怨的原因是眼下千头万绪的复杂情况。滨桥项目原本就十分复杂，加上如今产业基地处在特殊时期，导致长海农机的配合度并不高，这让复杂的程度翻倍。 如果不是有胡庆斌亲自交代，刘小毛根本就找不到与他对接的人。 而现在即便有了对接窗口，情况也丝毫没有好转，刘小毛来到王朝阳办公室时，怀里抱着一大摞文件，而那些文件都是对接工作的关键。 听完刘小毛的满腔抱怨，王朝阳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刘小毛注意到王朝阳脸色的变化，便不再敢说话了，站在一旁噤若寒蝉。 王朝阳的眉毛压得很低，用手轻轻敲了敲被刘小毛放在桌面上的一大摞文件问道：“你是觉得这些文件很多吗？” 刘小毛平时虽然很活跃，但是对王朝阳一向敬畏，此刻见王朝阳脸色阴沉，心里更加紧张起来。 王朝阳继续说道：“这么厚厚地一摞文件，你现在一股脑地搬到我面前，是希望我做什么？帮你去阅览这些文件吗？” 刘小毛急忙摇头。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要搬到我面前？” “我只是、我只是……”刘小毛涨红了脸，说不下去了，因为此刻想来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了。这些文件是刚刚从长海农机方面收到的，他几乎没怎么动脑子就一股脑地搬了过来。 王朝阳不怒自威地看着不敢说话的刘小毛，继续问道：“小毛，你觉得你在办事处的定位是什么？是一个无脑的执行者，还是需要动脑子的管理者？” 听到这个问题，刘小毛几乎没有犹豫，快嘴回答道：“我不要做一个无脑的执行者！” 王朝阳微微点了点头，但是脸色却依然有些阴沉：“很好，我的希望也是你要做一个动脑子的管理者。那么你现在想想，此刻你面对长海农机转接过来的订单问题，你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刘小毛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沮丧地摇头：“我好像没什么头绪……” 王朝阳半眯着眼睛道：“小毛，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期待是什么，你这样回答我会让我很失望。” 刘小毛猛地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喊：“朝阳哥不不，我不想让你失望的！我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不知从哪里下手，那就随便找个地方下手。比如眼前这些文件，你觉得应该怎样处理？ 刘小毛用力攥着拳头，双目紧紧地盯在那一摞厚厚的文件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首先要把这些文件看上一遍，知道文件里面说的都是什么内容。” 王朝阳摇着头：“这还不够。” 刘小毛继续试探着说：“我应该把文件里的重点提炼出来，做一个总结。” 王朝阳继续摇头：“仍然不够。” 刘小毛接着道：“把文件里的内容总结完成之后，找出其中的关键点。想解决问题，关键点才是突破口。” 王朝阳仍然在摇头：“说的不错，但是依然不够。” 刘小毛站在原地憋得脸通红，眼圈急得快掉泪了：“朝阳哥，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第707章 成长 王朝阳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快把刘小**崩溃了，于稍微松弛一下脸上的表情，微微的点了点头道：“你把文件提炼出重点，从重点中找到关键突破口。但找到突破口之后就结束了吗？ 眼下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是如何顺利地接手长海农机的项目。所以你一切的想法都应该以这个关键点为中心。 你找到突破口，其实对于接受长海农机的项目没有任何益处。只有你找到突破口，并且想到合理的举措，才能真正的推进交接过程。 所以我常常对你们说，没有解决措施的报告，是一个不合格的报告。” 听到这里，刘小毛激动地跳了起来：“对对对，我记得朝阳哥的这句话！找到问题的同时一定要思考解决方案才行，我……朝阳哥，你瞧我简直就是猪脑子，怎么把这个关键点给忘了！” 王朝阳被刘小毛心急的样子气得笑了起来：“你是不是猪脑子暂且不论。现在你就静下心来，按照刚才说的步骤，把这些文件给处理掉。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直到你找到问题的关键，并且拿出你的解决方案来。” 刘小毛看着那厚厚一摞触目惊心的文件，蹙着眉头咧了咧嘴：“朝阳哥现在就要看吗？” 王朝阳立刻瞪起了眼：“废话！当然是现在看！收起你那个毛毛躁躁的性子，先把这颗心沉下去。” 说实话刘小毛心里还是很打怵的，毕竟那近一尺厚地一摞文件不是开玩笑的。但王朝阳说今晚就要拿到解决方案，刘小毛感觉肩上像压了一座大山一般。不过与此同时，刘小毛也感到激动，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王朝阳对他的看重。 不要做无脑的执行者，工作要动脑子，要做朝阳哥的左膀右臂。 想到这里时，刘小毛顿时感觉热血沸腾，立即坐下来翻开文件开始浏览。 到了下班时间，张苗苗照例来到王朝阳办公室，想叫他一起去吃晚饭。一进办公室却看到一旁看到低头翻阅资料的刘小毛，张苗苗顿时感到奇怪。 王朝阳嘱咐张苗苗，今天的晚饭不出去吃了，让张苗苗出去自己吃一下，回来时带两份面条回来。 张苗苗点了点头，一个人去吃饭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张苗苗带着两份面条和两瓶汽水返回了办公室。王朝阳接过汽水，砰砰两声打开之后自己喝了一大口，将另外一瓶递给了一旁满头大汗的刘小毛。 刘小毛此前是最爱喝汽水的，但是此刻却没有心思，说了一声“谢谢”便把瓶子放在一旁，继续目不转睛地翻看他的文件。 王朝阳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把一份面条留给刘小毛，带着另外一份面条离开了办公室。 随便找了一个座位王朝阳开始吃了起来。而张苗苗也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便乖巧的坐在王朝阳的对面，双手撑着下巴，一脸笑意地欣赏着他的吃相。 “是不是觉得我吃饭的样子很帅？”王朝阳调笑道。 “帅不帅我不知道，但你确实太过自恋了。”张苗苗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自恋是源于自信，而自信的男人，一定是很帅的。可见道理还是说得通的。”王朝阳嘿嘿笑了笑，继续低头吃面。 张苗苗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今天奔波一路很辛苦吧？要不早点回去休息？” 王朝阳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地答道：“累是有些累，但是还得坚持一下。” 张苗苗立刻说：“刘小毛那边在忙什么？我去帮他一下吧，这样赶紧结束，你们都可以早点休息。” 王朝阳心里忍不住感慨。能遇到这样一个关心人的姑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不过他仍然摇头，不希望让张苗苗帮忙。 张苗苗有些奇怪：“难道你在故意惩罚小毛？” 王朝阳已经把一碗面消灭干净，痛快地喝了一口汽水，道：“不是惩罚，我只是想帮他尽快成长。” “帮他成长？原来如此。”张苗苗微微地点了点头，不需要过多解释，她已经明白了王朝阳的真正用意。 红星厂已经再次迎来关键时刻，办事处里的所有人都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刘小毛是这群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但是仍然没有达到独挡一面的地步。推动刘小毛的快速成长，这才是王朝阳的真正用意 想到这里，张苗苗不由地陷入了沉默。静静坐了片刻之后，张苗苗突然开口：“，那我也多工作一会儿吧。所有人都需要成长，我同样也需要。” 王朝阳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对面的女孩：“苗苗你就别跟着添乱了！你的成长速度是办事处理最快的，连老杨和娄老师都不止一次惊叹你的学习速度。” 张苗苗红着脸摇头说：“我哪有他们说得那么优秀，还差得远呢。” 王朝阳两只手轻轻握住张苗苗微瘦地肩膀，柔声道：“你平日里工作就很累了，晚上就不要加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如今红星厂的情况确实很危急，但是这些跟你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乖听话，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就行了。” 听完王朝阳的话，张苗苗不由微红了双颊，感觉心底暖暖的。抬头含情脉脉地看了王朝阳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出口，脸就变得更红了。 王朝阳看到她娇滴滴的样子，心中一时忍不住，轻轻在她羞红地小脸上亲了一口。 张苗苗像被电击一样，浑身抖了一下，忙抬头向四下紧张张望，发现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周围没人这才放心。 在张苗苗离开后王朝阳没有立即返回自己办公室。刘小毛那边忙得很专心，索性就不去打扰他，王朝阳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坐在窗前。 天空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如同被蒙上一块深蓝色的绸缎一般，几颗明亮的星子在天空中闪烁着，如同巨幅绸缎上面镶嵌的明珠。 看着这幅安静的画面，王朝阳不由得产生一阵困意，打了个哈欠，竟然倚靠在椅子上慢慢睡着了。 再醒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王朝阳睁开眼正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刘小毛。 第708章 对策 “朝阳哥，你醒啦。”刘小毛咧嘴笑道。 王朝阳还了一个微笑，坐直了身体问到：“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想清楚了，正想向您汇报呢。” 王朝阳从旁边扯过一把椅子，拍了拍：“坐下来慢慢说。” 刘小毛便坐了下来，开始讲述他对那高压泵车项目的理解。 滨桥集团的高压泵车项目，其主体是高压泵车，同时连带着有其它的附加设备。其订单指向的是南阳重工产业基地，所以长海农机将项目转交给红星厂，这个举动本身并不存在什么问题。 一个总价值达到一千五百万的项目所涉及到的领域方方面面。但通过对那一摞厚厚文件的整理，刘小毛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关键大体可以分为两个方面。 第一方面是原料的采购。第二方面是产品的制造。要想顺利的把这个项目接手过来，这两方面缺一不可。 然后由这两方面作为切入点，刘小毛进行了详细分析。原材料的采购所包括的不仅仅是金属原材料，同时还包括一些成品和半成品的零部件。 而往往对于这样大一个项目来说，成品和半成品的零部件所占比重是非常大的，因为没有哪家企业可以独自生产出所有配套零部件。 刘小毛，当前高压泵车项目的零部件做了一个详细的列表。这个列表的项目多达五十八项，而这还是没有进一步细化的结果。如果把全部零配件都细化，那么这个项目的总量将超过两百个。 当然对于如今红星厂的状态来说，全部细化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有些成品和半成品是必须依赖供应商以及刺激供应商，甚至是刺激供应商的供应商。 然后刘小毛做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举动，那就是针对这五十八项进行了逐一分析。 例如排在第一位的便是高压泵车所用的行走车体。长海农机原本的计划是由自己的另外一家子公司生产行走车体配套。那已经是一种比较完善和成熟的既存设计。经过刘小毛的分析，红星厂接手项目之后可以沿用长海农机的原方案。 再比如，列表中排在第二位的是高压泵车的驾驶舱。长海农机的原方案是采用省外一家专门生产工程机械类驾驶舱的供应商的产品。资料显示那家供应商是驾驶舱行业非常资深的一家企业，其同时也是龙源重工的供应商，刘小毛的观点是仍然沿用长海农机的计划。 接着来看，排在第三位的则是高压泵车的整套动力系统，长海农机原方案是整套动力系统由红星厂提供。而毫无疑问这个高压泵车的技术核心。只能继续沿用红星厂自己的设计和产品。 就是按照以上这种方式，刘小毛对上述的每一个项目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和梳理。 总体上来说五十八个项目，有超过八成以上刘小毛都倾向于沿用长海农机的原方案。其余一些项目也并非不可以沿用，只不过。有些对于长海农机适用的却对红星厂并不适用，不适用的方面主要在于采购成本和管理成本上。 在跟王朝阳解释这个观点时，刘小毛的手中已经拿着一张列有五十八个项目的明细表。他已经把所有准备要谈的内容都详细地标注在了那张表上。 王朝阳接过明细表，从上到下看过一番，然后问刘小毛：“你觉得解决这五十多个个项目的关键是什么？” 刘小毛似乎早就料到王朝阳会问这个问题，直接回答道：“问题的关键是疏通关系！” 然后刘小毛又详细解释了他的观点，高压泵车项目进展到现在的地步，技术和资源已经不是问题，难题是如何把已经现有的资源进行整合。 长海农机能够做到整合这些资源，那是长期以来形成的积累。长海农机非常清楚高压泵车中每一个项目该由谁来做，该怎样去做以及如何处理其中的每一个项目。但这点对于红星厂来说却是难题。 举个日常一点的例子，比如要做一道家常的西红柿炒鸡蛋，那么基本的步骤应该如下：首先准备原材料，包括西红柿，鸡蛋油和盐等等。对于长海农机来说这些原材料的筹备方式已经轻车熟路，不存在任何问题， 但是对于刚刚接手的红星厂来说却要认真对待每一项。因为红星十分清楚，长海农机能顺利买到鸡蛋和西红柿的地方，红星厂并不一定能够顺利。 那么分析到这里，关键问题已经浮出水面，就是红星厂该如何确保能够顺利整合这些资源。 刘小毛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尽快召集一次供应商大会。在开会初期，长海农机必须全程参与，然后再针对这五十多项进行逐一确认和攻克。 听完刘小毛的汇报，王朝阳心中倍感惊喜。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能够把问题分析得这么透彻，刘小毛做得十分优秀。对于关键问题点的发掘可以说一针见血，而且他提出的解决方案也非常合理。 甚至让王朝阳有额外意想不到的事，刘小毛在此考虑解决方案的时候，能够继续向前跨出一步，考虑到初期需要长海农机的参与。这非常难得，若不是真正动过脑筋，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个细节的。 可以试想，若红星厂召开供应商大会，长海农机的处境会比较尴尬。本质上来说，长海农机跟这个项目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但它仍然是供应商大会中的关键。红星厂若想能够尽快顺利地完成资源整合，那就必须好好利用长海农机的关系网。 王朝阳对刘小毛的方案表示了认可和赞许。得到认可之后，刘小毛紧张的神态才慢慢放松下来，嘴角眉梢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 但王朝阳的情绪却完全没有放松，反而稍稍得更加紧绷一些，因为他觉得这个计划中的供应商大会，可能未必会像设想中的那么顺利。 刘小毛觉察到王朝阳的情绪变化，急忙询问原因。 第709章 态度 王朝阳却没有把他的顾虑说出来，而是拍了拍刘小毛的肩膀道：“你很好。你的思考方式和所得出的结论都很不错。那么你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已经不用我多说了吧。” 刘小毛用力地点头道：“我清楚，我接下来工作的重点就是抓紧时间召开一次供应商大会。” 王朝阳肯定地点点头：“那好，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刘小毛开心地应了一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步伐轻松地离开了办事处。 待刘小毛离开后，王朝阳又回到自己办公室静静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返回住处。 方才在刘小毛提出准备召开一次供应商大会，使王朝阳心中有所顾虑的。如今这个敏感的时期，长海农机以及长海农机的那些供应商，未必会积极响应红星厂的号召。 这种顾虑不仅仅是商业层面的，而更多的却是心理层面。对于王朝阳来说，会有一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对于一个技术出身的工程师来说是非常无奈的。 若按照王重阳以往的脾气，一定会针对这个不确定因素作出至少两个解决方案才能安心。不过刚刚他却没把这顾虑说给刘小毛听。 王朝阳觉得自己应该尝试着放手了。 他希望刘小毛他们这一批后起之秀尽快成长起来。而成长的关键就是要有担当，有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 所以王朝阳最终决定把这个潜在的不确定因素留给刘小毛自己。即便在召开供应商大会时这个顾虑成为现实，那么也应该由刘小毛亲自负责去设法解决。 这段时间以来，王朝阳一直在鼓励办事处的这些年轻人多多学习尽快成长。而这个想法其实放在他自己身上同样成立。若论技术的扎实程度以及对大型项目的掌控能力，王朝阳自认为没有任何问题。但他的问题在于要尝试把权利和责任释放下去。 一个合格的帅才绝对不会事事亲力亲为。跟前面所谈到的整合资源是一个道理，一个优秀的企业家的必备能力是培养出一批得力干将。 王朝阳以前是技术出身，讲究的是逻辑思维，讲究的是板上钉钉，一加一等于二。所以在他以往的观念里，任何模糊领域和不确定因素都是绝不允许的。这是一个优秀工程师的性格特点，但是同时也成为了他成为一名企业领导的缺点。 王朝阳早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自己也在不断地尝试改变和进步。 在把高压泵车项目全权交付刘小毛负责之后，王朝阳却仍然闲不下来。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仍然要去主动走访和联络产业基地里的其它入驻企业。 南阳市重工产业基地绝不能就此倒下，这已经成为王朝阳当前工作的首要目标。他对长海农机和龙源重工的态度已经彻底掌握，而接下来他迫切需要了解的是其他企业的态度。 由于时间紧迫，王朝阳计划每天至少走访两家。按照这个速度，也要将近半个月才能全部走访完毕。 可以想象的是，接下来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将会非常辛苦非常忙碌，每个企业的处境各不相同，他们的态度也必然是千差万别的。但是王朝阳的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表达自己的观点，劝说这些企业对产业基地坚定信心。 这是一项艰难的工作，但却也是一项不得不做的工作。王朝阳决定在走访其他企业的时带着陈二同行，他的沟通交际能力也许会有很大的用处。 王朝阳深知任何有关牛副市长的消息都会像蝴蝶效应一样影响重工产业基地的局势，所以在走访其他企业的同时，王朝阳也把很大一部分精力用在搜集有关牛副市长消息上。 但很遗憾的是，牛副市长仍然杳无音讯。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看，没有消息真正是最坏的消息。这种袅无音讯的现状毫无疑问会加重所有人的担忧和顾虑，会在所有人心上蒙上一种不安的氛围。 而这种不安的气氛，王朝阳在走访其他企业过程中，能够明显地感受到。 在走访初期，其他企业固然存在顾虑，但还是心存希望的。比如王朝阳初期走访的速易精密轴承厂以及华安仪表厂。他们都明确的表示会坚守重工产业基地。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期走访的绝大多数企业王朝阳都能够明显地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不安和搪塞。 在走访完全部入驻企业之后，王朝阳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个结论，其中有超过七成以上的企业持观望态度。他们不会像红星厂这样主动去挽回些什么，而是更倾向于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保持观望和随动。 这些企业的态度其实无可厚非，任何一个企业选择自保都是没有错误的。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本性。 与其说这类企业像是墙头草，王朝阳更希望把他们理解为可以争取的部分。因为一但产业基地的局势好转，那么这类企业将会立即做出积极响应。 第二个结论，所有企业都在盯着滨桥集团的两个巨额项目看。滨桥集团的高压泵车项目和随车起重机项目已经成为南阳重工产业基地现象级的项目。在产业基地受受到严重冲击的时候，这两个巨额项目能否顺利完成，理所当然会受到所有人的关注。 抛开牛副市长的不确定因素影响，滨桥集团的这两个项目才是最直观的风向标！ 几乎所有企业都在观望这两个项目。如果项目能够顺利进行，那么所有人的心中都会保持希望。而一旦这两个标志型的项目宣告失败，那么人们心中残存的希望也将会彻底消失。 所以综合以上两个结论，现在的局势已经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南阳重工产业基地若想挺过这次难关，滨桥集团的两个巨额项目就必须要做下去。 这也是红星厂必须要直接面对的问题，更是王朝阳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第710章 真材实料 长海农机那边的业务交接问题由刘小毛全权负责，王朝阳暂时不用费心。但龙源重工手上的随车起重机项目，却一直让王朝阳头疼。 侯青海已经不可能成为王朝阳的合作对象了，现在他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从侯青海手中把项目给抢过来 这种抢可以认为是最原始的竞争，哪怕是不择手段。但现在的难点在于，王朝阳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既然没有合适的切入点，那便自己创造一个切入点吧。 王朝阳主动给省里的葛庆利教授去了电话，简单询问了一番当前的状况之后，王朝阳便迅速地把话题转变成葛庆利的研究方向 葛庆利不仅仅是一名大学教授，他更是一名机械技术应用领域的研究专家，并且在这个领域取得过许多成就，不然她也不会成为众多重要机械行业标准的编撰者。 听到王朝阳主动转变话题，葛庆利立刻变得警惕起来，直接询问王朝阳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王朝阳同葛庆利、刘芬明两位教授的关系非比寻常，不至于故意隐瞒，但他觉得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便故意跟葛教授卖了一个关子。 葛教授倒是不以为意，无论王朝阳带有什么目的，但只要是聊这个行业的相关技术问题，他就很乐意详谈。 事实上，俩人也不是第一次聊这方面的话题了，而且葛庆利也十分开心同王朝阳探讨问题。 在讨论一番之后，王朝阳似乎突发奇想地对葛庆利说：“葛教授，我写几篇论文，您帮我发表一下可以吗？” 葛庆利立刻回答：“只要质量过关，当然没问题了。你的论文主题是什么？” 王朝阳笑道：“具体主题还没想好，但是一定跟刚刚咱们谈论的问题有关系，等我把论文写好发给您，再劳驾您帮我把把关吧。” 葛庆利一口答应下来，这种学术研究方向的事情，他一向很支持。 然后再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王朝阳几乎是处于闭关状态，办事处的业务全权交给了其他人代理。 他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全身心地投入到论文的起草之中。 讲真，写论文这种事情，听起来很枯燥，但是对于王朝阳来说，却是极有乐趣的。尤其是从时代跨度的角度来看，这个年代有太多的技术领域都是模糊的，王朝阳有太多内容可以写了。 两天之后，三篇“草稿”已经完成。之所以说是“草稿”，并不是因为内容有待商讨，而是真的因为书写太过潦草。 王朝阳这一次十分郁闷地意识到，在这个电脑和打印机并不普及的年代，想要写文件，实在是一件令人抓狂的事情。 三篇草稿上的文字像蚯蚓一样蜿蜒，而即便这样王朝阳的手腕都已经累得生疼。这种潦草的东西肯定不敢拿给别人看，王朝阳只能找张苗苗帮忙，让她重新腾写一遍。 几个小时过后，王朝阳看着张苗苗手中充满美感的文字，不由地感慨唏嘘一番。 张苗苗则震惊于这三篇论文提到的内容。如今的张苗苗，只要有时间就会翻阅大量的行业专业书籍和文章，以丰富自己的知识。从她的角度来看，这三篇文章所探讨的内容都是极其高深的，每一篇都接近于行业认知的边界。她不由得惊讶王朝阳怎么会突然想起写这样三篇文章，又怎么有如此庞大的知识体系，写出了这三篇论文。 隔天一大早，王朝阳便开车前往省城跟葛庆利见面。第一时间把三篇论文交给了葛庆利。 见面地点约在葛庆利家中，刘芬明教授也在。于是两位教授同时在看王朝阳的三篇论文。 “精彩！太精彩了！”刚看完第一篇论文，葛庆利就忍不住拍掌叫好。 “这真是你仅用两天时间就完成的论文？”刘芬明教授也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您二位先别着急着惊讶，这还有最后一篇呢。等看完之后咱们一并讨论。”王朝阳笑了笑说。 此时葛庆利和刘芬明都已经看完一篇，而对于这最后一篇论文两个人都很想先睹为快，于是只能把论文放在桌上，两人同时看。 在最后一篇论文读完之后，葛庆利瞪着王朝阳问道：“你小子跟我说实话，三篇论文是不是你很早之前就写完了，然后故意拿到我们两个面前面前来卖乖的？” “是，也不是。”王朝阳回答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芬明追问道。 “这方面的想法我很早之前就有，只是一直没有沉下心，专门找时间写出来。而这次赶上机会，就索性一股脑全写了。不过刘教授，葛教授，我可不是故意来二位面前卖乖的。两位还是先评判一下我这三篇论文能不能发表吧。”王朝阳道。 “当然能发表。”葛庆利用力地点了点头，十分赞许地评论道，“这三篇文章论述的观点分别是原材料、设计技术和制造技术。每一篇文章的针对性都很强，所针对的正是当前行业面临的一些难题。 文章的内容想法新颖，而又合情合理。天马行空却又言之有物。毫不夸张地说，这三篇文章是我近几年所看过的论文中最精彩的。” “葛教授过奖了。”王朝阳忙谦虚道。 “老葛说得没错，我也觉得这三篇文章十分优秀。尤其是关于设计技术这一篇，讲述的重点并不是简单的结构设计，而更加强调的是工业设计。 文章中比较详细地探讨了针对大批量产品的设计特点。而这一方面的知识，正是当前行业所欠缺的。 我接触的这方面的专家倒是不少，也看过他们写的许多文章。但是毫不客气地说，跟你这几篇一比，那些专家写出的根本就是狗屎。” 刘芬明教授的性格直爽，说起话来也是毫不遮掩。说完这话，她看到葛庆利在轻轻努嘴，便瞪了一眼过去道：“你还别这种表情，我敢说朝阳这篇文章里的内容，你我都写不出来。你能把互换性考虑的这么透彻？你能把工程能力运用得那么娴熟？” 葛庆利忍不住黑了脸说：“你夸这小子就是了，干嘛还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又没说他写得不好。” 第711章 剑走偏锋 刘芬明叹了口气说：“不是故意对你人身攻击，我只是有感而发。朝阳这小子一个人就写出这么优秀的论文。但是想想咱们这群所谓的专家，一个个思想固化不思进取，简直太不称职了。” 葛庆利略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这只能说明朝阳的水平确实高，倒也不至于说咱们不称职。咱们还是把重点放回到论文上吧。要说这几篇论文哪个最好，我倒是觉得这篇关于原材料的论文更关键。 咱们都知道机械设计到了最后其实拼的都是原材料的性能，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材料标准，而国与国之间的竞争也往往会锁定在基础材料的特性上。 朝阳这篇文章所探讨的是不同微量元素对合金钢材的特性影响，不仅仅涵盖对机械特性的影响，还探讨了对热性能和导电性能的影响。这篇文章要是被钢厂或者其他合金材料生产厂看到还不立刻当成宝贝？” 葛庆利的这番评论很有道理，刘芬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忍不住转头问王朝阳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有关合金材料的知识？ 论文中所提到的某些观点的详细程度已经达到了可以指导生产的地步，可想而知这种论文一旦发表，必然会在机械行业内引起轰动。 两个人都非常清楚，像这类详尽的专业论述，绝不是凭空猜测就能想得出来的。那一定是从大量的实验和实践过程中总结出来的，而这种实践往往依赖于专业的实验室。 据刘芬明和葛庆利判断，即便是当前那些重点院校里的高级实验室，也未必能完成这些实验。 王朝阳却不能言明，只好神秘一笑道：“两位教授，这可是我自己的秘密哦。恕我不能奉告。” 葛庆利和刘芬明同时露出可惜的表情。他们当然好奇王朝阳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专业级别的知识的，但既然王朝阳明确表示不想明说，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王朝阳并非故意遮掩，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文章中提到的那些观点确实出自于原材料基础实验室，但却并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是当初他在航空局中参与到的一些基础材料的研究项目。 航空材料的技术要求一直处于材料领域的顶尖水平。对于材料地机械特性、热传导特性等等方面的要求，都达到了十分苛刻的程度。 所以王朝阳掌握这方面的知识并不奇怪，但难点在于王朝阳没法解释，只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搪塞过去。 这也是无奈之举，王朝阳打算用三篇论文创造机会，那论文中就必须有足矣震动这个行业的真材实料才行！ 葛刘两位教授没有过多于纠结王朝阳的心理，转眼已经把注意力放在第三篇论文上，王朝阳的第三篇论文讲述的重点在于工程机械行业的生产实际管理问题。讨论的重点是如何提高生产效率。 他的切入点是通过场内物料周转的合理化布局，缩短工作周期，提高工作效率。 如果说前两篇论文给人的感觉是惊艳，那么第三篇论文给人的感觉便是踏实和务实。 王朝阳的第三篇文章，是就红星厂当前的生产现状进行的延伸探讨。王朝阳大胆地假设通过优化厂内物料周转可以提升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工作效率。 当前的机械行业尚处在劳动密集型水平中，如何提高工作效率是长久以来存在的问题。所以看得出来这篇论文是非常有目的性的。 在论文中，王朝阳不仅细致入微地剖析了红星厂自身的优势和劣势，同时还描述了红星物流部起到的关键作用。 两位教授低声讨论一番之后，葛庆利突然抬头，挑着眉毛对王朝阳说：“如果我没记错，你们红星物流部是最近才发展起来的，而且你们那个物流部不仅仅面对内部业务，同时也可以承担外部业务，对吗？” 王朝阳点点头。 葛庆利笑着说：“你小子够鸡贼的。这论文写的虽然不错，但这么明目张胆的夹带私货，不太好吧？发表论文可不是给你做广告的。” 王朝阳也弯起了嘴角：“好东西就应该跟别人分享嘛。我的目的其实是很单纯的，我们红星物流部已经闯出一番名堂，在物流部的运作之下，红星厂的效率得到大幅提高，这么优秀的经验我哪能藏私呢！ 行业里的其他单位，若是认同我的观点并选择红星物流部的服务，能够大幅提高他们的生产效率，这才是我想看到的。” 葛庆利手指着王朝阳说道：“这道理虽然说得通，但总觉得你小子目的不纯。但是目的纯不纯咱就不说了。单从研究价值角度看这篇论文也很不错，观点非常的独特，而且实用。” 王朝阳拍掌道：“两位教授，既然论文你们都很认可，那么帮我出出主意，该怎么发表这三篇论文吧？” “论文的发表就太容易了，正巧的是……”葛庆利刚要说话，却突然被刘芬明给拦了下来。 刘芬明板着脸，盯着王朝阳问道：“论文的发表暂且不谈，你得先跟我们交句实话。你这突然拿着论文跑到我俩面前，目的究竟是什么？” 闻言，王朝阳立即正经起来，肃穆道：“如果我说我的目的是拯救南阳市的工程机械行业，二位信吗？” 刘芬明和葛庆利同时一愣，不由地面面相觑。 王朝阳接着说：“我们南阳市成立了重工行业的产业基地，这原本是行业的一道曙光，不过现在产业基地的情况岌岌可危。我想出一份力，帮重工产业基地度过这个难关。” 刘芬明和葛庆利自然是知道南阳市发生的大地震的，但却仍然没明白，三篇论文和重工产业基地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王朝阳毫不隐瞒地解释了滨桥集团的巨额订单，然后又解释了两个订单的现状问题，以及两个订单，对产业基地局势的影响。 王朝阳一脸严肃道：“如如今产业基地里的企业都处于一种极其低迷的状态，如果这两个现象级的订单无法继续下去，那么等不到牛副市长的问题明朗，重工产业基地自己就倒下了。 要想保住两个订单，红星厂就必须把两个订单攥在自己手才行。如今高压泵车项目已经有了眉目，现在的问题点就是龙源重工手上的随车起重机项目。” 听到这里，葛庆利更加不解：“那你应该去跟龙源重工的人去谈，为什么跑到这里发表论文啊？” 王朝阳不由地苦笑起来，叹道：“谈崩了，只能剑走偏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