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难行》 第1章 倒霉的大圣 西游世界,四大部洲的东胜神洲,有一傲来国,国土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 花果山的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感天地精华,内育仙胎。 此仙胎便是《西游记》第一主角,鼎鼎有名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当然,此刻的他还未到菩提祖师跟前,获得孙悟空这一名字,更不用说齐天大圣、斗战胜佛的名号。 此刻强名他为,大圣。 …… 无声无响,仙胎内部竟多了一道穿越而来的灵魂,与大圣逐渐融合。 而作为穿越者,在没有系统一类的外挂的时候,他便是一个废物东西,不必管他。 所以,还是先看大圣的表现吧。 仙胎内部灰蒙蒙的雾气飘浮不定,当中有两个发光的圆球互相交融,互相蚕食。 正所谓优胜劣汰,大圣乃开天辟地便孕育的生灵,而穿越者不过是个平凡生灵,情况自然以大圣占优。 如此看。 已到要说再见的时候了,失败的穿越者。 …… 好吧,其实两道魂魄都在沉睡,仅是遵循本能相互侵蚀。固然一强一弱,但进程缓慢,姑且可以说相安无事。 只是,万物从不停留原地。 突有一日,两道灵魂相继苏醒,因为他们的肉身,同一个肉身,即将孕育完全。 大圣先醒,果是灵性十足的先天生灵,一醒便知是自己将要诞生,欢心不已。 而另一位虽醒,却由于灵魂孱弱,无法感知外界。 他试图睁眼,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只觉混沌不明,种种一切犹如雾里看花,恍惚间,以为是梦,再度睡去。 但他的举动牵引魂魄产生了波动,大圣得以注意,当即向波动处靠拢。 大圣的天赋强于对方,神识探知清楚,便知身边有一个和自己长相差不多的存在。 大圣当下懵懂天真,对这“同胞兄弟”饶有兴趣,有亲近之意。 刚苏醒的大圣做不到灵魂说话,退而求其次,试图“触碰”对方。 如此一想,淡灰雾般的魂魄身躯便依本能行动,大圣的灵魂开始吞噬穿越者的灵魂。 虽是自己所作,大圣不明真意,不知是好是坏。 与此同时,被吞噬的一方,那穿越者开始做一个“梦”。 梦中,一个庞大、不可感知的存在将他咬碎,自己沦为养分供对方成长。 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他也有本能。 本能便告诉他,该跑,该特么地快逃! 逃?有这可能吗? 没有~ 先不说他被困在石头里,就算他能逃出去,以他的灵魂底蕴,平白暴露在天地间,不久便会自我分解,同世界说再见。 虽不能逃,我们的主人公却可以恐惧,恐惧这“噩梦”。 恐惧有用? 一般来讲没用,但现在,眼前不是还有大圣在。 大圣感知到“兄弟”的剧烈情绪,哪怕不知具体,大圣也懂是自己使对方难受了,立刻努力扼住接触对方的想法。 随着大圣克己,情况好似变好,大圣的灵魂停止吞食对方,另一位的“梦”不再那么可怕。 但本能,便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克制的东西。 纵使后来的齐天大圣也为难。 故而,无论大圣如何努力,双方的灵魂仍会时不时接触,情况仅从主动吞噬变成被动相融,算作“温水煮青蛙”吧。 不久,另一位灵魂被始终无法苏醒的“噩梦”,折磨得神识不清,魂魄尽散,只剩真灵尚在。 正是这时,外界仙石嗡嗡颤动,声响逐渐剧烈,“砰”一声迸裂开来,产一圆球大小的石卵,见风化作一个石猴。 那石猴五官具备,四肢皆全,一身金黄亮色毛发,是大圣掌握身体,来到这个世间。 当即学爬学走,向四方乱拜。 且看他目运金光,射冲斗府,真个惊世骇俗的灵猴。 未等声势如何,大圣突兀痛苦大叫,目中金光忽隐忽现。 这是脑内真灵相冲引起。 真灵为神识之源,为灵魂的精神所在与最高意识表现,是生灵的本质,倘若受损,极难恢复。 魂魄则是在真灵外部,作为灵魂“身躯”将真灵包裹住,起保护作用。 魂与真灵紧密相连滋养对方,构成人的思维才智。魄多向外延申、依附肉身显化,构成人的感觉形体。 方才出世的石猴,便是体内有两个灵魂,魂魄之间不会有争端,代表他们本质的真灵却不是那么容易共处。 在仙石内,这种情况没事,因为石头皮实,就是百人魂也容得下。 若成得石头精,千人魂也承担得起。 可惜仙石功成即裂,化出来也是猴精。 (名字有个石,可没用哈) 未经锻炼的肉身可就没那么好讲究了,石猴肉身无法承担两种生灵本质,成为一山不容二虎的格局。 相互挤兑下,两道灵魂注定彼此消耗,争个你死我活。 除非双方长时间控制魂魄,做到隔绝彼此真灵,来个井水不犯河水。 不然真灵必然相斗,直至一方真灵泯灭或者遁出肉身。 如今状况,便是大圣意志在外掌控肉身,穿越者的真灵本能作乱,偷袭了大圣灵魂。 整的大圣糊里糊涂,不解“兄弟”举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兄弟”压根儿没醒,是他们的灵魂之间天然不对付。 其实大圣在仙石内打了先手,魂魄对比极为强大,可以强势压住另一方,使其不能反抗。 只是大圣初生,操纵魂魄的手法疏浅,做不好压制。 因为另一道灵魂,或许是个无能的废物,可屎到淋头,他还是会蹦上三蹦玩命,绝不存在放弃挣扎,任由对方吞噬的可能。 而大圣不想伤害“兄弟”,即使现在双方性命攸关的时刻,他也不想。 是以,穿越者以弱对强,竟然隐隐没有败相。 大圣毕竟更有灵性,懂得避让出间隙,可以减低真灵碰撞烈度这一点。 掌握肉身的大圣没做犹豫,主动退让肉身,尝试留出空间给兄弟。 单凭于此却不太行,大圣做不到高明的潜藏,仅为无济于事的行动。 眼看灵魂的疼痛愈演愈烈,大圣心急火燎。 倒不是大圣自己多疼,而是急兄弟情况糟糕。 尽管感知并不真切,大圣仍能知晓他的“兄弟”垂危,再不停止灵魂争斗,怕是来不及了。 穿越者到底丧失底蕴,做不到久战,而且意识不清,有几次动作反把自己弄伤了。 迫在眉睫的当头,大圣偶然发现印堂之后深处,眉心中间的识海部位有一个奇点,内里好像有很大的空间。事在紧急,大圣顾不得许多,灵魂投入进去。 说是偶然发现也不妥,因为大圣乃此方空间之主。 识海本就是肉身的精神容器,供灵魂养神。 此奇点为大圣吞噬兄弟的魂魄精华,仙石裂开后,灵魂自动质变升华的精神空间,与大圣有天然的联系。 要是没有养育这个空间,大圣哪怕不动,靠反震之力就能杀死穿越者。 进入空间,须臾大圣灵魂便能踩到“实地”。 他迅速抬头左右看望、细察,发现身在一片灰暗的天地。 脚下雾气弥漫,天空阴沉,上下空荡荡看不见其他,充满静寂的气息。 大圣再自视,窥见自己的肉身不见,又变成了圆滚滚的光球形态,重心不自觉往下一沉,有些害怕。 “地面”倒踏实得很,撑住了大圣,他心情稍安。 又想再动,大圣突觉行动不便,原来是大圣的身躯与“地面”连在了一起,如同陷入流沙一般移动困难。 原来此处虽是精神空间,却也蕴含阴阳二气之理,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阴气在下方相互聚合、沉积到一定程度,会像有黏性的液体一样,再沉积就会比精铁还硬。 就正常而言,灵魂进入这里应该会飘在空中,并不会接近“地面”。 只是,大圣吞了穿越者的所有魂魄,魂魄属阴,分量就重了些。 想动也简单,真灵带阳,只要真灵意念一动,阳气发散自然脱解。 但尽管活动困难,大圣却觉得异常舒服,本能想继续安逸地呆在阴气池中,甚至想睡上一觉。 大圣一时忘记恐惧害怕:“奇事,我刚才的身躯哪里去了?还有我兄弟呢?” 当大圣怀念起刚才的肉身,挂念他的兄弟时,他的神识自动向空间外部延申。 来到外界,大圣便见到了方才的石猴身躯,此刻双眼变得呆愣,金光尽消,露出涣散的淡金瞳孔。 “噢~~原来如此。这个空间在身体内部,我进来这里就会变回最初的模样,身体还在外面。” 眼瞧着肉身没人掌控变得晃晃悠悠,大圣琢磨着要不要出去,防止摔了自个儿。 须臾,大圣肉身,出世不久的石猴,瞳孔聚精透出智慧。 却不是大圣掌握身体。 “嗯?这是…!”外界的石猴口出人言,是那个穿越者从“梦”中醒来,占据肉身。 他此刻身处花果山山顶,悬崖边上,此方最高。 眼前尽是群山美景: 看丹崖怪石,削壁奇峰,山脉如潮涌。 远方奇花不谢,青松长春。 近来藤萝密,四面草色新。 石猴怎不恍惚,再看身躯:“呀!?” 自己竟然是一个猿猴身材。 违背常理的东西唐突出现在眼前,石猴他顿时……冷静了。 卸去一身冷汗,石猴道:“又做梦啊,呼~至少不是刚才那个噩梦。” 灵未曾大伤,他便能回溯记忆,记起自己是大晚上玩手机,不小心睡着了。 睡前在看《西游记》的视频,看的是《西游记》小说翻译成英文版本,再翻译回中文,刚看到孙悟空被菩提祖师赶回花果山。 那文字,老喜感啦,难怪外国人认为孙悟空强到没边(确实很强)。 石猴以为是那个视频的影响,使他在梦中缔造相应的景象。 那视频第一回就有花果山的描述,和眼前景色大差不差。 自己又是个猴子,不是做梦还能是做什么。 石猴一冷静,后知后觉有些害羞,“我有这么喜欢孙悟空嘛,做梦都变成他啦?” “不过,头好痛哦,做梦为什么这么痛?” 羞涩的心情还未褪去,石猴捂着脑袋痛苦,突觉脑内有东西异动,下意识集中过去。 猛然,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熟悉的疼痛沁入神魂。 “卧槽,连环梦中梦!” 就这一下,石猴马上意识到自己又做起方才的“噩梦”,又要遇上“吃人的存在”。 至于真实情况,则是我们的主人公发现了大圣。 所以,两者真灵再度不能自控地相斗,要争抢肉身。 按理来说,大圣有识海的空间做盾,不至于这么简单被发现。 无奈大圣不知此情,大咧咧放出神识察看,心说:“这是兄弟在掌控肉身吧,唔~模样好蠢,没有我帅。” (为什么大圣不奇怪,兄弟两会共用一个肉身?那还是先让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从石头里蹦出来吧) 石猴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很蠢,比大圣之前眼放金光,直射天际的神勇差远了,大圣没随便冤枉他的兄弟。 但过于松懈的结果,便是大圣的神识被穿越者捕捉到,引来祸端。 穿越者灵魂不自知猛地要冲进识海,大圣亦没有准备,真灵活跃一下从空间冲了出来,与他的“兄弟”相对。 双方都停不住势头,硬碰硬之下… 咔擦!孱弱的穿越者不是对手,真灵现出一道缝…额,裂口。 这情况,预示着真灵有泯灭风险! 无需提醒、不用任何教导,大圣与穿越者都莫名理解了这要命的情况。 大圣连忙又往空间钻去,妄图躲避着这无谓的争斗。 只是大圣灵魂方才沾满阴气,阴气使魂魄凝滞、移动速度缓慢。 另一边,大限到来的穿越者感到濒死,那感觉并不好受,是以激起凶性,真灵爆发,竟以神识喊话。 “唿,既然是梦,你凭什么敢跟我打!” 发狠的他大发神威,竟靠着一点真灵死灰复燃,神速追上大圣,于背后一击,将大圣打入空间,自己跟着进入。 大圣受了点小伤,却为此欢喜。 一来,回到空间,灵魂腾挪方便;二来,大圣听到兄弟以神识说话,他也大致学会。 神识由生灵真灵而发,为生灵意志的具现。 大圣“兄弟”是在死亡威胁下,意志激发,才自通了神识传话。 大圣忽然学会则完全是他聪慧,拥有远高于一般生灵的天赋。 惊喜兄弟教会自己说话,大圣想着找机会交流,解决两人相互攻击的难题。 不想,他的兄弟越战越勇,斗性十足,将潜力发挥完全,倾力杀来。 大圣拥有强于对方的魂魄身躯,不怕他这点真灵使出的力量,此刻速度也上来了,本不是大事。 却不该,方才是穿越者掌握身体,如今他意志在这里全力出手,外界身体竟也在动,是他做不到内外兼顾,留在肉身部分的魄跟随真灵活动。 而外面可是悬崖! 慌得大圣连忙用刚学的技能,神识大喊道:“兄弟,快别打,停手、停手!” 他怎样晓得悬崖危险?是他吞噬穿越者稍许真灵,知道高处危险。 “哈哈,现在你知道怕了。”穿越者大笑道,“兄弟?呵~你惹龙惹虎也不该惹我,因为我忍屎忍尿也忍不了你,再给老子过来。” 穿越者说着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狂话,气焰嚣张,素质低下。 就是不知道,如果他得知自己正在追打童年偶像,会作何感想。 外界的身体已到危险境地,大圣顾不得其它,仓皇提醒道:“外面、外面!!” 这般喊话,所谓的“兄弟”终于停手,思索道:“外面?是在说我该醒了吗?” 如此一想,穿越者重新掌握身体,回到花果山顶。 眼前还是那美景如画,就是画面重心有点“偏”。 “卧槽!!” 原来肉身一只脚已然踏空,石猴失去平衡,猛地往崖下跌去。 碎石打得崖壁哗啦作响,往崖底落去,却不见石猴身形跟着一块儿落。 “呼~呼~” 石猴喘着粗气,是他临时不惧,危急时刻双手牢牢抓住了崖缝。 他本来一点儿也不怕,做梦嘛,失衡带来坠落感冲击,马上就会从梦境苏醒。 那他为什么要抓住呢? 当然是体感太真实,求生的理性本能迅速战胜,那不知所谓的感性大脑啦。 又或许,这家伙不想用摔死的方式,从梦中醒来。 “幸好…”石猴喘气感叹道。 可也没有那么好,咔擦——! 当石猴趁着还有力气,准备往上爬时,石缝坚持不住碎裂开来。 刹那间,石猴如断线风筝开始坠落,可以亲身体验神奇的重力加速度。 “完了!”石猴留下他的遗言。 …… “快让我来——”识海空间中大圣激动传话。 大圣眼见兄弟竟在此时放弃,连忙趁着兄弟心神失守的空当,抢回身体的掌控权。 半空中“断线”的石猴,双眼突放金光,但不像最初那样突破天际,只有三丈长。 这状况,如何不是大圣控制身体。 但也是枉然,大圣现在哪来对抗地心引力的本事。 肉身继续下坠,但大圣不像那个穿越者轻言放弃,绝处生勇。 他在空中以令人震惊的姿态逆转身躯,竭力靠向峭壁伸手,企图抓住凸起的石块! “来不及了!” 虽没有尽全力,大圣明锐地察觉,短时间碰不到峭壁。 危难当前,大圣只得迅速转换思路,看向峭壁下方,只有错乱的尖峰,没有类似救命孤木、平台的东西。 别无他法,大圣选中一块隆起的大岩石,准备落在它身上。 心思拟定,大圣尽量不让自己被坠落感影响判断,冷静地重新靠近峭壁。 当可以触碰峭壁时,无惧割伤肢体的痛苦,大圣手脚并用拼命贴住峭壁,借此减缓坠落速度。 这么做肯定是停不下来,关键还是调整身体姿态、方向,往目标点落去。 从远处看着,大圣就像是在峭壁上行走,然后逐渐加速奔跑起来,最后快到身形飘忽。 这种极端的速度,便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大圣已临近他预设的目标点。 “给我停住啊!” 大圣怒喝,同时尽可能地舒展身体,准备整个人张贴在突起的岩石上。 毛皮与岩石发生激烈摩擦,沙沙作响,若是可以,大圣恨不得连脸都埋进石头里。 他也这么做了,然后大圣就发现肉脸和岩石,不像他与阴气那样相处有黏性,更像他与兄弟的真灵,不能挨在一块儿。 因而,大圣虽竭尽全力…还是不够,这岩石并不爱惜他的小脸蛋,让他滚呐。 再不能呆在岩石上,大圣滚入半空:“啊——” 半空之中别无它法,大圣只有保护头部,放松身体…然后,听天由命。 无望的局面,世界在大圣眼中渐渐崩塌。 脚尖落地,身子朝侧面摔去,脑袋砸在地上闷响。 当即七窍喷红,大圣躺在一片红白相间的血泊之中,不知死活。 肉身损伤严重,身体内的灵魂亦然,两道灵魂神智完全昏迷。 大圣掌握身体,灵魂伤势更重,全不见刚才神勇。 好在识海的空间经历动荡后,自动护主,接回大圣灵魂,让其休养。 然后,穿越者真灵本能抢上…… 第2章 天庭急救队 西游世界由上至下,大致有天界、人间界、幽冥(地)界三界。 天界分诸天星斗,乃天神们所居,由天庭统率。此界按划分不同,有九重天、三十三重天、三十六重天等说法,具体多少重天没有哪位天神较真。 人间界有四大部洲、东南西北四海以及海中十洲三岛等等,凡间生灵大多在此生活,纷纷扰扰未有定理。 幽冥界则由地府统辖,是生灵死后要去的地方,并以一生所行善恶决定是重新投胎,还是于地狱受罚。 显而易见,上述中天神、恶鬼不谈,所有生灵都要生生死死永不停歇,好似车轮滚动不停,是作轮回。 而三界内,有仙、佛、神圣三者,貌似脱离轮回,不生不灭,与天地同寿。 当中,有一神需注意,是那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这不是全名。 叫玉皇大帝便是,通说玉帝。 他乃三界至尊,天庭领袖,万教统领,上至日月星辰、普天星相,下到山川海域、幽冥地府全在他的统治之下。 天道象征,众神拜服的神王,这是他的牌面,请不要将他小觑。 …… 暂不说花果山大圣结果,却说那最先冲破天际的金光,惊动玉皇大帝。 是他驾座三十三重天灵霄宝殿,聚集仙卿商议着三界事宜。 突见金光焰焰,恐有邪物扰乱上界,玉帝即命千里眼、顺风耳二位神将,出南天门查探源头。 天庭共有东南西北四大天门,南天门为天庭正门入口。 怎么它是正门?因为天庭坐北朝南。 二位神将奉旨来到南天门外,千里眼率先展出神通。 他的神目可追查三界,更有短暂追溯时空之能,将花果山方才的一切经过看得真切。 不多时,千里眼收了法眼,对花果山的动静不以为奇。 以神仙的眼界,石头里蹦出个猴子不算稀奇,即使石猴最后展现的技巧高超,但一生只能表演一次,便不值得千里眼称赞。 故他不甚关心,将准确位置告知顺风耳,等待对方查探结果。 顺风耳亦有类似本领,不过本事全在耳处。 他也将花果山方才的一切声响听完,脸上显出迟疑。 千里眼见其神情不对,问道:“怎么,有问题?” 顺风耳眨了眨眼,不答反问道:“你可看清楚了?我问你,那金光之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问此做甚?”千里眼也机灵,不肯先答。 “嗨,是那金光之处,我听魂音似有两种不同的波动,之后却成一个,有些疑惑。”顺风耳答道。 千里眼闻言,还有些惊奇。 “兄弟可以啊,你这本事厉害,灵魂都能被你听出音来。将来就算在天庭退休,不如到地府捞个闲职。” “那不是人,而是一只从石头里蹦出的猴子,金光便是从他的眼中射出。” “他一出世,神态几次癫狂,许是天生有个离魂症,所以你听成这个样子。现已跌落山崖,像是直接摔死了。” 千里眼先夸了夸同伴,又作解释道。 顺风耳听说,自己也奇道:“是嘛?原来我这本事,还有这等妙用呢?不过那石猴还没死呢,有口气在。” 千里眼被这消息吓一跳:“啊!?那家伙摔了有七、八丈吧,这都没死?” 顺风耳闻言,得意一笑道:“嘿嘿,你少知了。天地生成的生灵,自然有个庇佑说法,怎可能方出世,便落个夭折。” 只是千里眼并不在意,他叫道:“他之死活,与我等何干?复命去,莫让陛下等烦了。” 顺风耳自无意见,二将即刻回转灵霄宝殿。 但路途中,顺风耳有心想和同伴谈天说地。 他问道:“你说这等生灵方出世便命危,禀告给陛下,陛下会救那个石猴吗?” 不想,千里眼面色霎时不善。 “去去去,这是何地方,敢聊什么闲话?想让人听了去,好做文章?” 天庭各处有天兵把守,还有纠察灵官巡视,至于伺候天神的仙侍、力士等更是随处可见。 顺风耳却斗胆论起玉帝的心思,故千里眼出言指责同伴不知轻重。 顺风耳却无所谓道:“哪个能有本事在我俩面前偷听?我左右听过,没人。” 千里眼无奈白了一眼,再以神通探查。 确定四下无人,千里眼方才接了话茬。 他拉低声音回道:“不会,陛下几时需要做行善积德的事情啦?” “就这小小怪异,陛下没把他当脏东西,直接打杀都算好了。更不谈生死有命,玉帝岂会干涉天理循环。” 看得出,在千里眼的眼中,玉帝的形象不算善良,同时哪怕左右无人,也不敢大声说玉帝的闲话。 顺风耳知同伴心思,便学着小声,又调侃道:“就不能今天陛下心情好?我听说,玉帝开心时也爱做些善事。” 听同伴故意使坏贫嘴,千里眼便用对方动用神通才能听见的音量,道:“万岁今天心情好!? 那你大声点说话,看看他有多开心。” 眼下两人已临近凌霄宝殿,众仙把他们望住。 顺风耳哪敢再耍舌,将嘴扣上,老实进殿。 这般,二将回报道:“臣等奉旨观听金光之处,乃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小国之地,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一仙石,石产一卵,见风化一石猴。石猴眼运金光,射冲斗府,其不慎从山崖跌落,此时出气多进气少,金光将息矣。” 玉帝听得是只快死的石猴,不再疑忧。 他宽心道:“呵,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 此篇正要翻过,却有太白长庚星俯伏启奏:“臣启陛下,此猴既为天地生养,何不念生化之慈恩,救他一命,带来上界施以教养,以彰显天界仁爱。” 玉帝闻金星言,回神思量一番:“这般生灵既然知晓,好像确不该让他早亡。嗯~金星既有此心意,不如着他去救上一救。” 至于所谓的生死有命,幽冥界那记载所有生灵寿命的生死簿上,或许写着石猴命丧当场。 所谓阎王要他三更死……干嘛?你想质疑玉帝地位的含金量? 生死簿那玩意本来就可以随便改,就是一个记载信息的花名册,哪年改成电子记录也说不定。 是以,玉帝垂下恩慈,又点两位近侍,携带仙家玉露,跟随太白金星前去救治石猴,连圣旨都没下一道。 不过,玉帝叮嘱道:“救其性命便是,莫扰上方清净。” 这天界神仙本来就多,天地生一个,玉帝就得养一个,天界再大,也容不下啊,把天庭当善堂呢? 只是听到施救石猴的旨意,众仙都道幸事。 “今天陛下心情挺好啊。” “确实,他都没咋骂人。” 也不怪众仙玩笑,毕竟玉帝命犯劳碌,每当他要歇会儿快乐一下,就会各种不幸的事让他难过。 众仙印象深刻的是,有年盛会,玉帝正搁主座乐呢。 突然有神来报,当着众人大声道:“报——陛下,你妹妹和一个凡人私通,生了好几个娃娃!!” 玉帝当时腾一下脸就绿了,至于后面的事讲起来就复杂了,不提也罢。 总之,久而久之,积攒的压力不得释放,玉帝的脾气有时就不好琢磨。 现在就算是开宴会,玉帝也不咋乐了。 所以,玉帝现在只听一句话,就改变主意救人,真的完全是撞见他心情好。 玉帝的心情好,顺风耳的心情更好。 他看向千里眼怡然自得,表示现在谁说得对。 后者面上适时有些挂不住,他哪里想得到,会窜出个老好人——太白金星。 光玉帝心情好没用, 因为他真的不需要行善积德,最多有意识避免做坏事。 还得有个人士作良药引子,玉帝才会想起来得做个仁慈的帝皇。 太白金星,正有这个本事。 金星深受玉帝的信任,常做天庭特使。为人不喜争斗,遇到冲突,往往以化解干戈为主。 表面上是个弱不禁风、和善的老神仙,出了名的乐于助人,故他愿出声搭救石猴。 也是他汇同两位玉帝侍从,领旨出了天庭,到达花果山,降下祥云,准备挽救石猴性命。 只是,时候不巧,还是个天黑时辰。 这几位来时也没详细询问过石猴所在之处,只知石猴在山顶跌落。 两位侍从一时在半空中无言呆立。 若说找气息充沛的活物,侍从也有手段寻到。可找个快断气的猴子,到底不是这行的专家,唯有眼睛找。 他们的眼力比凡人固然要好,却没有凭空查人的能力,比不得千里眼神将,这即是术业有专攻。 好在队伍里有金星,他笑呵呵道:“不妨事,且看手段。” 只见老太白手指一点,花果山山顶部分竟如白昼般明亮,果是启明的星辰。 两位侍从在山顶稍微一找,查到痕迹,跟踪而去。 两位侍从嘴上没说话,心里期望那石猴撑住,千万不要被地府的勾死人带走了。 固然玉帝要保的人,地府的阎王绝不敢让他死。 就算石猴死上几百年,玉帝想他活过来站着说话,阎王也肯定配合,让石猴还魂来个当场起立,大喊:听候陛下召见。 可递话、办事的都是自己,再跑一趟地府阴司可就麻烦了,他们不想平白多费工夫。 石猴只要活着,治完多等一会儿,与勾死人说一声即可,不用大老远跑冥界去。 真如侍从所愿,待他们找到石猴,石猴真就有一口气吊着。 太白金星也啧啧称奇,暗自演算一番,确定这石猴是奇异的生灵,命不该绝于此。 如此甚好,代表不用和地府一方交接,治完即算了事。 三位神仙当即交流一番,出手的是两位侍从其中之一,福曜。 福曜在石猴身边蹲下,开始检查情况,少顷惊叫道:“不好!” 站在一边的负责人太白金星,立时问道:“怎么,福曜使者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福曜忙道:“不知为何,这生灵的真灵、魂魄受损严重。如此就算治好外伤,却也无济于事。” 慌忙的原因是他三人,也不是专职救人的神仙,干这活主要靠玉帝给的玉露水。 它就只管肉体受损,不怎么治疗魂魄。 没错,就是玉帝小气,没给好东西。 金星闻言也是奇怪,明明方才卜算石猴命不该绝,现在听福曜意思,伤势却好像很严重。 故金星盘问道:“福曜使者检查仔细,伤势真有这么严重?” “这…金星大人知晓,我日常也只照顾陛下出行,不是此中专长,说不出为何会这样。” 福曜一脸为难,顾左右而言他,不敢随意接下这话。 此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另一位侍从,廉衡突然出声:“让我看看吧。” 廉衡实际是擅武力的护卫,也懂些医理。 此时站出来,主要是对石猴伤势感兴趣,看看到底是什么摔伤,能摔成个灵魂破损的状况。 他也蹲下,伸手按在石猴头顶,闭眼细心感知,果然是福耀描述那样。 须臾,廉衡睁开眼道:“真灵伤势确实严重,只是不像摔出来的,更符合魂魄争斗的情况。” “哦!有人故意害这刚出世的生灵不成?”金星好奇,“或是看上了这先天肉身,要行夺舍之事?” 廉衡短暂摇头道:“不一定,也可能是仙石孕育不完善,这猴儿识海天生有了一个稳定的灵魂居所,却因此魂魄发育不全,又受重创才变成这等情形。” 这下,金星真的吃惊,不好意思道:“不瞒二位,我方才卜算过,这石猴当命不该绝。如今又听二位言,我好像算错了,且容我再算算。” 金星乃大人物,他说要算,两位侍从现既不能治病,又不懂占卜,自然由着他算,各自于一旁站立等候。 太白金星再此卜算,结果却和先前一样,不免怀疑自己本事不到家,连个凡灵也算不明白,得不到真相。 这么别扭一想,老太白有了灵感。 “难道…此猴命中注定,会有我等来救。”金星心中猜测,莫不做声动起全力推算。 演算结果一出,这位始终笑容和善的老神仙,竟神色突变,眼冒精光,周身攀起强盛气势,又旋即被他压了下去。 两位侍从,只有廉衡察觉到。 廉衡当即询问道:“大人,可是有恙?” 太白金星恢复到笑容满面的神采,转头对两位侍从乐道:“无事无事,只是我卜术浅薄,将自己算了进去。” “是我随身带些安魂的小丸子,能让这石猴度过此关。福曜使者,你请治疗吧。” 太白金星从袖中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里面装有安魂丸,递给福曜。 福曜接过,内心怨言道:“你这不是卜术差,是记性差啊,这药真得能管用吗?” 福曜单听名字,这真灵受损,你安魂好像没对上口啊,不怎么信它能治石猴伤势。 他也只敢心里说,当面可不敢质疑这位外表仁善的老神仙。 毕竟老太白年轻时候,他也是主掌杀伐,管辖战争之事的猛男,今朝年老,脾气渐好而已。 但金星可不是没脾气,真遇上非不给面子的,尤其是不给天庭面子的家伙,老太白也是敢上去单挑的强人。 三界中,老太白打不赢的,他基本都认识,关系还都不错,他能怕谁? 就算真打不过……切,凭他的人脉,少有对付不了的人物。 (太白金星:出来混,要讲势力、要有背景,你哪个道上的。) …… 现今也没有其他的法子,福曜自然以金星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话不多言,那福曜在石猴伤躯洒上玉露,再施法配合调整,经此疗愈,石猴脸色已然与寻常无异。 石猴肉身的伤虽是极重,却仍属凡俗的层次,同时还有口气留存,故而用上对应的手段就没事了。 接下来,就全看太白星君的安魂丸啦。 福曜就着玉露水,给石猴喂下安魂丸,等它发挥起作用。 稍候片刻,福曜便感觉到石猴的神识趋于稳定,真灵不再乱窜,归位识海,整个魂魄安稳沉在躯体内。 依现今情形看,只要石猴再养上数日,魂魄恢复,重新保护住真灵,性命绝对无忧。 福曜放下心,起身行礼道:“星君,如此算是幸不辱命,亏得是您药好,方才救得这石猴。” “欸—老朽不敢居功,全仗尊下使力。”太白金星摆袖推掉恭维,再对两位使者道,“今次多谢二位陪我辛苦一趟,不妨事后到荒居奉茶,全当致谢。” 廉衡连忙行礼,推脱道:“不敢,天界事务繁忙,不好耽误星君公务。” 那福曜面带微笑,告罪道:“谢大人美意,只是如今事忙,确不敢过多打搅。将来若有机会,两兄弟自会登门做客。” 太白金星见两位拒绝得情真意切,知其怕些闲言碎语。 太白笑道:“如此,算我待人不周,却也不好强求。也罢,是该复命的时候。只是—” 太白金星突然向后一指,对廉衡说道,“还有些事,需劳烦廉衡使者你了。” “小人明白。”廉衡颔首道。 廉衡猛低转身以缩地成寸之术,赶向金星指向的山林,身法迅捷,视山林灌木、爬藤于无物,钻进黑暗之处。 太白金星与福曜在原地等待一会儿,便听远处升起几声嚎叫,似鬼魅、似犬狼,有成精的花树、有化形的蛇妖。 吵吵闹闹,惊走一片飞禽,吓跑一群走兽。 短暂又复安静,廉衡慢步返回,拱手道:“大人,已解决了。” 老太白挽起袖子,点头赞许道:“事已,这便回转天庭,回复圣命罢。” 福曜问道:“大人,幽冥界地府不会差人来勾魂吗,是否需要我两留在此地交代清楚?” 太白摇头:“不用,我方才算过。这石猴确实命不该绝,地府不会来人,不用多等,走吧。” 福曜、廉衡两位使者听出不妥之处,却也不敢多问,安分听令。 三位神灵又回天界。 只是太白临走时,又看了一眼石猴,不知想些什么。 第3章 大圣临凡 有一只猿猴只需保个凡僧命全,往西行去,就能证得果位。 路上逢场作戏,途中魑魅魍魉,却把此前一切罪责、善恶全然不计。 怎他妄称齐天圣? 是他保一个圣僧取得正经,一路斗要、斗想、战厌、战畏,无私心,无我见,战胜八十一难。 …… 不谈金星三人如何复命,回说大圣与穿越者。 还是那个石猴,倒在泥泞之中,身上跌落摔伤已然完愈,在花果山夜色下熟睡,只待他恢复精力。 晚风凉凉,木叶飘散,时光回旋于静夜。 忽地石猴呻吟一声,双眼勉强睁开细缝,金芒艰难流转其中,将消未消,分明是大圣醒来。 偏头望向四周,因天色尚黑看不得遥远。 大圣只知身处一方乱草丛,虚弱想道:“怎么…回…事,我…” 神魂昏沉,一时想不起前事。 大圣强撑身躯坐起,一身难忍的疼痛浮上心头,疼得张嘴却喊不出声。 “走运走运,竟留的我一条残命。”大圣自我安慰想道,显然回忆起之前惨痛的经历。 玩笑随便说,伤势可不敢马虎,大圣开始上下检查身躯。 检查完毕,大圣奇道:“怪事,虽觉疼,却也没有哪里不便。” 浑身见不到外伤,亦摸不到哪里有骨折。 回望山势,大圣道:“难不成我不怕跌落,根本伤不到自个儿?” 这话大圣自己都不信,是他吸收了穿越者的大半灵魂,获得了其中的本能反应,对高处始终保持恐惧。 至少大圣现在不会妄想再跳一次,来验证猜测。 又等忍痛起身四处走动,亲身体会事实,大圣才确信是自己真的没有大碍。 落这么个结果大圣相当满足,毕竟那种情况怎么都应该会死吧。 “说起来,”没有后顾之忧,大圣再度回望悬崖,下意识回忆经过。 “我是怎么蠢到掉落悬崖的?…唔~~斯!” 大圣一思考,脑袋就生疼,天庭那种简单治疗并不能让他完全没事。 疼得厉害,大圣也就晃了晃头,放弃思考,一门心思准备休息一会儿。 搞清楚过去或许重要,但实在没必要打扰现在、荒废未来。 大圣扶着脑袋,慢走到一棵树干前,背靠着坐下,合上眼皮,专心积蓄精力,调整状态。 此处也算生灵罕至,谁让花果山资源丰富,各处有食。 多数生灵无意看朝晖夕阴,自然犯不着跑到山顶来。 故而无人打扰,一时间大圣能杂念全无,放松惬意,身姿轻稳,把一身痛苦全消,是自在坐。 好似贤人君子的内省,道法自然的存想,老僧入定的参禅。 身体因此极速吸收内部残余的玉露水,体质缓缓提升。 有此变化,是大圣乃天地造化的生灵,此刻灵性未消,参悟得道的原因。 可惜……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太久。 咕~噜! 大圣有他不凡的地方,进入现世却也要饮水进食。 今从他出世起,将过一日的光景,怎不饥肠辘辘,修行可修不出肚子饱。 待到肚中雷声起,大圣没可能继续自在放松,一双金眼再睁,真个神灵出世,却是要做凡灵的事。 大圣捂住肚子难过起来,好在性格干脆利索,没有犹豫当即动身准备找些吃食。 他的灵性惊人,天生有野外生存的本领,以空气、土地的湿润程度,大致判断出近处的水源方向,往该处行去。 有水,便不怕不能活。 方向肯定是下山,天色仍然尚暗,只能摸黑。 行不过五里,大圣果听见水声,心下大喜快步漫进。 到了水声近处,望清是一条明净闪光的溪流。 好水,它于山间奔跳,蜿蜒曲折,串绕石间,向远方大海流去,潺潺细流却滋养生命无数。 看岸边,有花鸟,有果林。 能有此遇,既是大圣的本事,也是花果山的丰饶。 大圣喜不自胜,走到岸边蹲下,捧起一泓清水饮下,沁凉入心,赶走缠绕神魂中的疲倦感。 大圣唤道:“痛快、痛快!” 精神转爽,大圣更感腹中饥饿,口中生津,直直望向两旁果林。 大圣欲动作前,想起身体状况,连忙停下行动,再度察看身体,细致探索是否有些暗伤。 这次休说伤,连疼也不见了,再用力各处拍打后,大圣还是没觉哪里痛。 大圣登时不甚欢喜,摆个起势攒足力气,一口气窜上一株果树,又到枝桠。 摘下一枚硕大的果实摸看,红彤彤喜人,再用鼻嗅,香喷喷惑人。 不知是大圣胆大,还是他有辨别毒物的本领。 反正大圣张口大快朵颐,全然无忌。 林中枝叶荡漾,时不时落下几枚果实砸在地上。 原是大圣在树上,到处捡大个果实来尝,咬一口要是不好吃,直接向下一丢,要是好吃,便咬第二口再丢。 若这株都不好吃,便换一株继续吃,留下地面狼藉不堪。 此处果树茂盛,只有大圣一人,是他可以到处祸害,无人干涉。 只是大圣饮了水,进食果实,沾了凡气,眼中金光逐渐消散,最终只留下明亮的金瞳。 但也正是得此补养,大圣真灵彻底复原。 “唔!”恢复灵性的大圣忽然有些惊疑不定。 “怎的有些心慌,有祸事要来?” 大圣敏锐地预感到有重要的事情忘了,与自己息息相关。 知轻重的大圣,缓缓咬了一口手中的红果慢慢细嚼,然后蹲在树上不动,先想事情。 忽地一瞥红果,大圣道:“不能吃不认识的食物?” “唔…不太对,应该是忘了东西。” 说是遗忘了什么东西,可大圣知道自己是赤裸来到世上,能忘什么? 大圣这一想,又是疼痛来,脑中漫起迷雾重重,干扰记忆。 但今次大圣精力充沛,元力饱满,不怕它疼,兀自继续回忆。 是他逐层拨开迷雾,将种种前事串联。 大圣灵光乍现,惊道:“坏了,我那兄弟怎样?” 到此时,大圣终于摆脱受伤的后遗症,记起前程往事。 大圣连忙凝神,灵魂直接进入识海。 “也只有那个地方还有可能了。” 识海的空间顿时出现一个滚圆真灵,慌忙神色各处探查。 始终找不见自家兄弟真灵,大圣一时悲从中来,哀叫道:“弟啊,你命苦矣,竟活不过旦夕。” 悲切的情绪由大圣的神识发散出去,久远回荡在此方空间中,可见大圣心地实诚,竟为一个和自己争斗的生灵痛苦。 那位穿越者死的如此草率吗? 当然不会。 大圣极端的情绪便将一个薄弱的真灵感染,发出微小的波动。 这动静虽小,大圣却顷刻可知。 不仅因大圣是此方之主,更因为对方露了气息,坏了一体双魂的规矩,其真灵要与大圣来相斗也。 大圣最先虽没有反应过来,等那真灵冲来,马上认出是自己兄弟,并明白两方又要冲突了。 大圣慌忙调用魂魄身躯包裹住自身真灵,并软化躯体,处处避让防止兄弟受伤。 尽管大圣克制了本心,能够保持短时间不与对方抗争的状态,情况仍然不妙,缘由便是另一位真灵此刻太弱了。 对方一点儿自控能力也无,强催伤体要斗,无异于自杀。 以至于,大圣试图将魂魄似地上阴气一般液化,且做出一定成效,多次碰撞下去,他的“兄弟”还是有真灵泯灭的风险。 “如此不好,需得我再让。” 大圣看清形势先是退出空间,但也不去占据肉身,将自己所有魂魄蜷缩,一心留出空间给兄弟。 这次大圣尽力潜藏,模糊自己的存在。 他已明悟除去容纳灵魂空间的不足,“感知”也是让双方不自觉争斗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刚才没有找到“兄弟”,两人就各自无事;是“兄弟”察觉到他的情绪,才引起争端。 大圣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真灵找寻不到对手,自当安静下来。 这样来看,这真灵受伤严重也是好事,起码短时间内,他是没本事找到大圣了。 不过,虽然大圣主动退让,剩下的真灵却由于受伤严重,不能第一时间接管身体。 大圣不想“兄弟”发现自己存在,当然也不敢冒头接管肉身。 这会儿肉身蹲在树上,没人掌管的后果就是……那出世没多久的石猴又摔了。 不高,摔不死石猴。 但也仅仅是摔不死,肉身受创,引得识海的空间同样震颤。 大圣早躲好了,嘛事儿没有。 穿越者的真灵本来也躲得好,可刚才被引出来了,孱弱的他在抖动的空间内不堪承受,完全坠地,真灵沉于阴气汇聚的液池之中。 那让大圣舒坦的宝池,展现了它的另一面。 阴气缠绕上去,好像是在修复坠落的灵体。 漆黑,渐渐侵入穿越者真灵,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就不得而知了。 外界石猴摔落,手中的红果被震开,滚到一边,无声无息看不出虚实。 …… 树欲静而风不止,石猴自身没事,动静却引来几个鬼祟家伙。 “呜呜,这边有动静。”树林中传出声音。 “哈~行啦。各位,都一晚上没睡了,真有宝贝,早被神仙带走了,岂会留给我们。”一个略显疲倦,声色妩媚的女声说道。 一个雄浑声音马上回道:“妹子,放宽心啊,也许能让我们捡到漏呢。” “是吗?我不信,我只想睡觉。”女声又道,其意明显。 “妹妹,你是真的困啦?呜呜,其实我也困了,要不我带你回去,咱们一块睡。” 最先出声的家伙,朝着女声谄媚说道,是个狗妖。 只是女声不喜,骂道:“狗东西,给我滚远些。” 声音渐渐由远至近,一行人…不,妖怪,冲着石猴走来。 第4章 失去记忆的石猴 不多时,远方黑雾来聚,当中走出一群妖物,一通翻翻找找,未找到个什么东西。 还把昏迷的石猴寻到手里,拎起来左摸右查,没个可疑之处,便当个快死的猴妖,丢回地上。 “奇怪,明明好像有金光在这个方向亮出来。”当中一个身高两丈的头目说道,他是花果山周边七十二洞的洞主之一,是个鬼王。 “唉,算啦,明明、好像?一晚上不睡觉,晃荡来去似个夜耗子,方才还差点被那神仙打杀了。”另一洞主打着哈欠含糊道,是个貌美的女蛇妖,以人形现世。 她太困了,又劝道:“花果山哪有好便宜让我们捡,诸位散了吧。” 原来石猴出世的金光,不仅惊扰玉帝,附近也有生灵发现,只是最初谁也没在意。 等到太白金星三位神仙来到花果山,把那山顶点亮,此方各洞的头领才反应过来,怕是有宝贝现世。 便有胆大的结群躲在暗处,等待时机看有没好处可捞。 然后就被廉衡护卫一通打杀,灭了五五六六,人生便是这么无常,谁让他们大晚上不睡觉出来看稀奇,撞见了这位玉帝的保镖。 廉衡身上救命的东西不多,快速结果性命的家伙什可没少带,跟他们动手完全就是大鱼吃虾米。 有几个逃得快,廉衡不曾追赶,留全了性命。 今远远看见石猴眼中金光,以为是神仙遗漏的宝贝,故而又大胆领着手下,赶来捡漏。 其中尤以鬼王上心,他提醒道:“不是哦,山顶那块标致的石头不知怎么破了,里面多半有好东西。” “呜~没错,我看得仔细。那三位神仙领头的是西天太白长庚星,他能来花果山,铁定是为那石头而来。” 附和之意响起,又是那个狗妖,亦化作人形,只是长的不好看。 狗妖又对蛇精说话:“方才金光又现,妹妹,我们继续找找,没准能寻到宝贝。” 货真价实的狗皮膏药,反正要贴着蛇精说话。 困乏的蛇精对他怨气颇多,侧身躲过高声道:“那不是更糟,太白老儿何等厉害,正山顶上的宝贝有他寻不到的可能?” “反正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谁要是…哈~真捡着了,想称王称霸和我说一声,小妹随时效劳。”蛇精说完,睡眼惺忪地动身回府。 既是困了,也是恶心这狗妖。 其余见状,也不拦她。 至于狗妖,他本就对所谓的宝贝不在意,今夜只是来见他的“妹妹”。 虽然蛇精最后“随时效劳”的话语叫他动心,可宝贝是没影的东西,找到也未必能抢到。 “妹妹”的疲倦是真情实意,这种机会百年难得,狗妖自然要牢牢把握。 狗妖称作猗大王,蛇妖叫做蝮美人。 倾心爱慕蝮美人的猗大王,便悄悄跟随其身后,找寻一同“归巢”的可能。 但潜藏功夫差了些,蝮美人连术法都无需用,仅凭天赋自带的感知轻易发现他的鬼祟动作。 知道对方不怀好意,蝮美人更生怒恶,当即祭出腰上长鞭冲猗大王而去,骂道:“看来,今次是要枕着你的狗头睡了。” 长鞭打向猗大王身上,如同一群火蛇燎绕着目标。 猗大王哪里知晓自己暴露得这么快,未曾闪避,当即留下深红印子。 伤印货真价实,但猗大王好像不知疼,喜叫道:“好啊好啊,妹妹一起睡。” 原来他一身厚皮,鞭子打在身上只有皮痒。 是以猗大王兴奋得很,再乐道:“妹妹多使些力道,哥哥吃劲儿。” 砰—轰隆—啪! 眼看蝮美人想逃,猗大王干脆化出原形迎着乱鞭而上,推倒不少纤细的树木。 蝮美人累得喘气,明白是自己睡意重,使不出全力,用的又不是利器,所以伤不到这狗东西。 蝮美人只得暂时躲避,找机会虚晃一招留个残影,迅速赶回洞府,连忙将洞门紧闭。 猗大王正被“教训”得舒服,一时不查,果叫蝮美人跑了去。 紧赶慢赶,猗大王最终只能望着紧闭的洞口,一阵抓心挠肝。 虽进不去猗大王却不愿走,徒留在外蹭一蹭,全当过瘾。 而鬼王同不死心的妖王们逗留多转了几圈,最后也只能叹息时运不济,不再多聚。 但今日今事他们自会多留心,花果山终究只有这么大,谁真拿了宝贝得势,必然要搅起风云。 那时谁呼呼大睡,大概就会像这地上的小猴长眠于此。 于是众妖径直离石猴而去,如同一群过客。 不禁让人想问,都没人补刀的吗? 嗯……还真没有。 今夜的变动没有妨碍天地的运转秩序,夜象不曾停下偏移,明日注定到来。 等到月落西山,天空渐明。 猗大王也离开蝮美人的洞府,准备给快起床的蝮美人抓些吃食。 地上的石猴如何了? 随着大圣真灵彻底藏匿,即使我们那主人公并无意识,他的魄却有天性,带着真灵移出识海,自动趋附无主的肉身。 呆过一阵,东方彻底放亮,石猴双眼再度微睁,露出一双淡金瞳,全无光芒,瞳中唯有茫然。 随着金瞳舞动,纵使看不真切,也清楚可知是一片荒凉野地。 石猴又吸一口气,鼻子能嗅到清晨露水特有的清凉味道。 一觉醒来身处陌生的环境,按理来说,任何生灵都会害怕,可石猴极度泰然。 更准确地讲,他完全的呆愣。 面露傻气的石猴毫不顾及地面的潮湿,犹自安稳躺在地上醒神,没有陷入危机的自觉。 过了半会,石猴躺得累了,终于想起身行动。 可他第一时间不是动身,而是伸手想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实际上,石猴没想起来,只是潜意识感觉要先找到它。 枕头?(嗯~没有枕头) 床头柜?(也没有床头柜) “哈~~” 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石猴也不急,弓着身子犹自伸起懒腰,然后翻个身继续躺着,冷淡地发散起床气,他又不动了。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石猴要调整好心情,才能迎接新的一天。 面色冷漠,做事没有积极性,情绪丧失…种种一切表明:如今掌握身体的真灵,受损极为严重,以至于正常的行事逻辑都没了。 比如,石猴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他不在房间,周围也没有他要找的那放着英文版西游记视频的手机。 以石猴现在的状态,独他一人生存下去,无异痴人说梦。 而且,现在还得有东西刺激石猴,否则他必定会长时间呆傻下去,不然都有可能活活饿死自己。 时间拖得越久,他恢复正常的可能越渺茫。 …… 很快,石猴注意到一件可以刺激他的东西,因为那东西也十分显眼。 他的躯干、他的四肢,布满了金黄亮色的毛发。 发现这一景象的瞬间,石猴迅速警觉起来,本能觉得自己不该长毛,至少不能这么茂盛。 不比陌生的环境,对于身体的状况,石猴反应剧烈,那是特别关切、相当在意。 忽地石猴想来个鲤鱼打挺,没打起来,只好从卧姿变成盘腿而坐, 石猴伸手抓住胸前毛发,拔了拔,确定不是粘的,冷吸一口气,陷入沉默。 尽管亲眼所见,说不出理由,石猴否认眼前的事实。 “奇怪。”石猴说道。 他继续胡乱摸上一摸,只觉身上毛发质地柔顺,货真价实,乃是上好的皮毛。 石猴又察看起四肢,碰碰脸颊,扭动关节,对自己的身体陷入怀疑。 一套下来,石猴没找出什么毛病,只觉背部有点疼,但不碍事。 综合形象特征,纵使石猴现在傻里傻气,他也能得出自己是只猴子的结论。 结论正确。 可石猴还是陷入了思考,疑惑不止。 他先疑惑自己为什么是只猴子? 光这个没什么,可紧接着石猴又困恼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是只猴子? 不言而喻,由于丧失记忆,石猴这是出现自我认知错误。 这玩意危害很大,足以让人出现精神问题,尤其石猴找到了错误的地方。 疑虑间,石猴低头苦思,瞥见了胯间的东西。 看着眼前的玩意,石猴确定铃铛不该是这个铃铛,肉丁不可能是这个肉丁。 石猴不知道哪里不对,反正就是不对。 越看越害羞,石猴不忍其暴露在外,想拿件东西挡着,四面却无合适的物件。 石猴莫名紧张脸红起来,跟他看不见的屁股一样红。 不管怎么说,石猴是被刺激到了,智能有些恢复。 石猴得以调动精力,且用在正途。 眼下,石猴已捡起昨夜大圣啃过一口丢下来的果实,细细观看。 他是否会像大圣一样,不确定有没有毒就…噢,他已经咬了。 …… 哈!这样一想。 还好昨夜大圣先寻到此地,否则凭这石猴的蠢笨模样,他怎么…哎!他往外吐了嘿。 原来石猴只是为了比对牙印,并没有真心要吃不知名的果子。 石猴用他此时为数不多的聪明劲,根据对比结果,推出一个真相,这些果实就是被自己咬过,然后—— “这果子、有、毒!!” 自认为机智的石猴,迫切地把果肉全部吐了出来。 虽说大圣亲身验证果子没毒,石猴只是多此一举。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石猴是吐得干净。 只是吐完后,石猴捂着肚子委屈道:“这里好像也很干净。” 石猴的委屈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听着溪流水声,他又渴了,准备到溪边喝水。 在看到河水倒影时,使石猴注意力再次转移,忘了喝水,回想起身份的纠结。 唉~真是辛苦大圣找的宝地,石猴肉眼可见的注意力涣散,竟将自己落了个没吃没喝的境地。 “孙…”石猴突然说话。 “悟…”他一字一顿。 “空。”盯着水面的猴脸道。 哦,看样子,石猴他想起些东西。 正在石猴又默念一遍孙悟空这个名字时,后背忽地被人一推。 力道其实不重。 偏偏此时石猴由于灵魂受损身子发虚,又不曾进食充饥,体能不能报以厚望。 石猴当即脸朝下,掉进了溪流之中。 第5章 石猴得救,大圣陷围 说石猴落水,扑腾得水花飞溅四射,却始终看不见他的气口露出水面。 那么,当前这会儿水有多高呢? 说浅也浅,石猴站直了,水漫不到他的胸口。 说深它也深,那西游故事中的大圣,只是水下的本事“不强”。 咱这位石猴,强上一些——他压根不会。 所以淹死石猴,此水绰绰有余。 是以,石猴脸朝下摔的迷糊,被水流一冲,拼命挣扎反而远离岸边,往水中心沉去。 “呀!!”推石猴的家伙察觉出了大事,连忙呼喊:“落水啦、落水啦,快救…” 话音未落,一道巨影显在水面上,是个猿猴模样。 扑通一声,巨猿落入水中,双脚扎入水底将身立稳,张开双臂试图接住石猴。 从这看,这巨猿的智慧也不高啊。 因为,水底泥沙不足以支撑平衡,巨猿被石猴一撞,难以抵抗冲劲,被一起卷入水流。 川流奔腾不息,哪里能见二猴踪影,急坏了岸上的同伴。 此刻看得出他们的真身,都是一群猕猴。 他们本是随处嬉戏,今到河边玩耍。 推石猴下水的猕猴先到,见岸边蹲个石猴,有心胡闹,吓他一下。 本意只是在背后轻轻一推,不想石猴直接往下一栽,还往水中央游去。 起初,还以为石猴在躲他,后来看动作,他才知道出了意外。 而现在巨猿也没影儿啦,那猕猴呆呆地站在岸边不知所措,分明是把自己吓到了。 其余猕猴倒不曾慌乱失智,急忙寻藤找木,顺流而下朝水面叫喊,但终究是爱莫能助,能做的不多, 还是那主动落水的巨猿,他自己一瞬冲出水面。 好巨猿,魁梧奇伟,好似过江游龙,是他一手死死锢住石猴,另一手分开波浪,仰面以胸腹撑起石猴,令其浮出水面。 石猴此刻纹丝不动,巨猿得以喘息,刚才在水底下,要不是石猴一直挣扎,巨猿早起来了。 巨猿恢复了气力,赶紧带着石猴朝着同伴方向游去。 岸上的猕猴们终于放心,丢出青藤,大声招呼,巨猿伸手抓住。 弥猴们一同使劲把巨猿与石猴拉了上来。 那巨猿上了岸,一众猕猴围上来,摸摸抱抱,心疼不已。 毕竟险些是生死之别。 倒是巨猿不放在心上,发笑推开同伴们,又用力敲了他们几下,表示自己好得很。 非但如此,巨猿没有休息,主动去看石猴状态。 石猴边上也有两只猕猴蹲着,盯着他没有动作。 巨猿一时狐疑,两位同伴为何没有施救。走近一看,笑了,原来这石猴睁着眼睛,正吐水玩呢。 看见巨猿过来,石猴眼睛也跟着动,分明意识清醒。 石猴真的没事吗? 别说,他还真没事。 这小子,他不会水是真不会,挣扎也是真的怕,但他没呛着。 也许是因为石猴当下是个小孩子心性,就有独属于小孩子的危险反射。 他一落水,一瞬间就把气给闭住了。硬是到憋不住的时候,他才张口吸一口水,然后能往外吐就吐,来不急就咽。 就这样,石猴只是多喝了几口水,吐出来就没事。 当然,这是巨猿救得及时。 石猴要是在水底多呆一会,他喝水也喝不了多少,等水进到气管或者氧气耗尽,他也是个死。 不过大难不死的石猴,好像还是痴傻的老样子,看见救命恩人,没有表达感谢的意识,继续吐着腹中的水。 巨猿不关心这一点,他只奇怪,这小子在水底下可劲反抗,然后像个死鱼脱力不懂。 巨猿本以为他昏迷了呢,上岸却好似一点儿事没有。 “他没大碍吧?”巨猿对同伴问道。 两位同伴摇头只说没有,继而他们丢石猴在一边,开始指责巨猿心大,随便跳水救人,不拿风险当回事。 关键这石猴压根儿不是他们族群的,理他干啥。 救就救吧,用对方法行不行,直接下去硬接。 怎么滴?你长得高大,能对抗大自然啊。 其余同伴们也上来跟着一阵指责,巨猿仍只是嬉皮笑脸,不放在心上。 只有那推石猴下水的猕猴躲在一边,不停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猕猴们吵吵闹闹,石猴躺在地上不为所动,但其耳尖不时抖动,暴露了他在偷听。 这群猕猴虽与石猴容貌相近,可到底陌生,石猴因此低调做人,谨慎行事。 看着好像是石猴受生死刺激,记忆虽没恢复,智力倒是涨了点,防了他们一手。 也是弥猴们不曾在意石猴,让他偷听成功。 只是,可惜的是,石猴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所谓禽有禽言,兽有兽语。 这群猴儿自有他们动物的语言,石猴原身是个人类,如何能懂? 倒是大圣乃天生灵猴,天生懂这门语言。之前大圣和石猴讲话,用的神念,所以可以互通。 现在猕猴们是张嘴说的,石猴自然不知其详。 轮到石猴傻眼呆滞,心里疑问纠结:“我听不懂他们说话,意思我不是猴子?” “可我刚才想起的那个名字,‘孙悟空’,应该是我的名字吧。” “我记得孙悟空是猴子啊,又或者我不叫孙悟空,而是其他人的?” 胡思乱想一连串,石猴犯起神识混乱的老毛病,注意力再次涣散,没去听弥猴们的动静。 这一走神,石猴未见猴群按班集结。 看一群猕猴、马猴、猿猴跳树攀枝、越溪过涧,浩浩荡荡三五百来到此地。 他们尝水摘果、扯藤编草,林下的顽耍,水边的洗濯。 猴群中拥簇着一只老白猿。 老白猿见前头部队吵闹,走过来问讯,听得小辈备陈前事。 老猿听得经过,当即盯了巨猿一眼。 后者怯生生慌忙退避,战战兢兢地矗立一旁。 这巨猿体格阔达,高近八尺,一身灰黑,胸腹为白,黑色条纹点缀双肩、头顶与大腿外侧,好似披盔戴甲,如战场猛将,等闲谁也教训不了他。 却畏老白猿如虎,无他,巨猿打小被其带大,视为至亲,不敢逾矩分毫。 老白猿暂不理他,上前查看石猴状况。 众猴这才把注意放在石猴身上。 石猴此刻腹中之水早已吐完,只留口水挂在嘴角,脑中还在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白猿将手在石猴眼前晃了晃,石猴这才惊醒。然后发现自己被摩肩接踵的庞大猴群围着。 心慌石猴当然有,脸上却只有懵,来不及做出其他表情。 老白猿亲切问道:“小娃娃,可伤到要害?” 说的还是动物的语言,石猴自然依旧听不懂,表情更懵。 老白猿一皱眉,向旁问道:“这孩子伤到脑子了?” 巨猿凑过来,看向石猴,回答道:“没有啊,刚才看着挺机灵的啊。” 说着,巨猿动手要摸躺在地上的石猴,石猴不自觉侧身躲避。 巨猿看石猴不愿,当即作罢。 其余猕猴不待见石猴,两个少年小猴把石猴架起,对老白猿道:“爷爷,许是他见我们人多,怕了。” 巨猿看石猴面露难色,当即呵斥挥开他们,自己扶着石猴再躺下休息。 “让他坐着。”老白猿看清经过,抬手拦住说道。 巨猿虽不知理由,但他早已习惯听从老白猿的命令,扶着石猴坐。 石猴听不懂,也看得懂意思,忍着虚弱老实坐稳。 石猴一坐稳,众猴看出名堂,石猴坐无猴像。 老白猿猜个大概,以人言问道:“娃娃,从哪儿来?” 这话是人语,有口音,但石猴能猜出个大概,比之前完全听不懂的猴语好多了。 可听得懂又如何,石猴答不上来啊。 是以,石猴晃了一下,继续愣着,这回就更多是装。 “嗯~还听不懂啊?”老白猿也没招了,又以猴语对众猴道:“这孩子真傻了。” 巨猿听闻,急忙看向石猴,凝视双眼,看久了果然看得出石猴反应缓慢。 “诶哟,可惜了。”巨猿叹惋,伤心道。 他也曾蠢笨,被猴群嘲笑排挤,是老白猿护着他,才活到如今。 在时间的帮助下,巨猿渐渐懂得事理,又生得高大,族群方才容纳,对他尊敬有加。 现巨猿见石猴呆傻,想起曾经,心里愧疚,觉得是自己救慢了,石猴是在水底呛得太久,才变成这样。 老白猿注意到巨猿情绪变化,他知道巨猿脾气,宽慰道:“不干你事。” 然后老猿转头,对其他猕猴责问道:“谁干的?” 众猴左右对视,那原本躲在一边念咒的猕猴不敢不应,紧缩身体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一见此猴,老白猿大生恼火,又是这个讨嫌的混小子。 “你又干的好事!”老猿动气骂道。 那猕猴颤巍巍,语气带些委屈道:“我不知…”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多着呢。”显然,老白猿平日也看不惯这家伙,“就没几个你知道的,不然你怎么什么蠢事都做的出来?” 一听老猿语气,那猕猴不敢犟嘴了。 “啊!?不说话啦?”老白猿高声叫道。 当别人认为你有错时,你啥也不做也是错,但那猕猴看老猿大发雷霆,是打定主意,不说话,随你骂,你解气就好。 是那个巨猿回过神,劝道:“爷爷,不必骂了,还是说说怎么处理这孩子吧。” 巨猿和其他猕猴都叫的爷爷,可不是巨猿和其他人一个年龄。 只是老白猿年龄大,又经常照顾孩子们,经年累月,众猴大多都叫他爷爷。 “唉…”老白猿叹息一口气,回看石猴。 发生这么多事,石猴仍是安静坐着。(他听不懂,又不敢跑) 老白猿凝视着石猴,一副清秀、懵懂的模样,加上死里逃生的惨状,他也生怜爱之心。 老猿又叹一声,道:“还能如何?我能养你这么大,还养不了他?” 打定主意,老白猿移到石猴身边,他以人言温声道:“孩子,不知你能听懂多少。但眼下左右没你的同伴、家人,你便跟着我们走,我们照顾你。” 不只是说,老白猿还连比划带着动作,大体意思就是跟我们走。 这么明显,石猴肯定懂啊。 他很想拒绝,但望向四周,近处一个巨猿,好几百猕猴离得不远,心底顿时拿不住好主意。 “唔~”石猴犯了难。 恍惚间,石猴脑海听到一个声音。 【跟着他们】 突然出现声音只有一遍,乍一听,石猴首先看向身边,以为是猕猴们中的一位在说话。 当没人搭理石猴,还被石猴看愣时,石猴这才明白,是脑中传出的声音。 “为什么脑子里有人说话呢?又为什么让我跟着他们?”石猴揣测着莫名出现的难题,注意力又涣散了。 不仅是石猴的老毛病,同时也是他确实有点不妙的感觉。 这时,老猿拍了拍石猴,“轻声”问道:“怎么啦?” 石猴没想好回答,正想干脆闲扯两句,就觉身体发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石猴双眼一翻,忽然倒地,惊了周围猿猴。 巨猿担心石猴性命,老白猿害怕石猴有暗伤,其余猕猴惊讶于突发的状况。 唯有那犯错的猕猴,看着石猴失去意识的模样,心中慌神叫屈:“讹人,你是不是讹人!求求你啦,你是在讹人。” 若问石猴昏厥缘由,自然要从脑海声音说起。 脑中有声音,寻常来讲,当然是幻听,不能信;要是信了,赶紧找精神科医生检查吧。 这世界没有精神科,石猴也不是幻听。 原因就是石猴脑中有人——之前退场的大圣啦。 说大圣为保兄弟无忧,一直藏匿不动,封闭自我,不敢活动。 直到石猴落水,神魂波动剧烈,大圣害怕出事,才勉强显露,通过脑海观察形势。 一看,大圣吓惨了:“怎么又溺水啦?” “兄弟,极限求生不能天天玩啊。” 大圣当即镇住兄弟真灵,接替肉身,挽救两人性命。 刚一动作,又察觉到那巨猿来救。 一搅合,大圣寻思暂时安全,为避免伤到兄弟,放弃占领肉身。 经此,大圣有意外发现。 首先就是他兄弟真灵孱弱,大圣翻手之间即可将其镇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圣害怕暴露,准备换个位置躲。 那么好位置是哪里呢? 那当然是识海空间的“地面”,那地方阴气充足,待在那里就跟泡澡一样,大圣喜欢得很。 而大圣一去,便发现在识海蜷缩躲避,阴气可以帮助自己隐蔽。 大圣甚至还能放一点神识探知外界,同时保持自身隐秘,不被石猴发现。 有此发现,大圣欢喜不已。 他本就是个好动、逞能的性子,一直躲躲藏藏,属实难为他。 西游故事的大圣就是如此,遇到妖怪掏法宝、使神通,经常肉身硬接,然后遭了重。 没别的,浪催的。 现有这样好玩的乐子,大圣起耍心,暗自捣腾极限在哪里。 这不,大圣进步斐然,无愧他天生地养的资质,已能和石猴说话,让他加入老猿的族群,还令石猴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只不过,得在石猴分神,没有关心脑海的时刻。 大圣之所以突然冒险提那么一句,除了试自身本事,也是大圣觉得自家兄弟太笨。 独自生存的成功率不能说没有,只能是希望渺茫。 其实不止石猴,大圣未学本领前,在这花果山也只能结群生活。 只是事情不尽人意,大圣的本事没到家。 石猴是听到大圣说话,也没发现大圣踪迹,但大圣的手法粗浅,会消耗石猴的魂魄底蕴。 真灵大伤,又受水难的石猴怎能捱得住折腾,当时翻了白眼。 大圣也被兄弟反应惊吓,惊惶失措,不知怎么行事。 外界老猿、巨猿正慌乱施救间,却听又一处闹出动静。 “那前面的猴群,滚开!”一个难听的声音高声喝道。 等了片刻,只见远处冲出个大狗,两丈上下,小树林急急而奔。 往后跟个凶横女人,持一柄钢叉,怒吼道:“今天非剁了你的狗头不可!” 她稍一挥兵器,竟把一棵大树拦腰打断。 众猴当即乱纷纷,躲的躲,闪的闪。 那大狗竟也开言,慌道:“妹妹别生气,那些都是高营养的,吃下去没事。” 不想身后女人怒气更甚,尖啸一声,咆哮道:“今次你逃不了抽筋挖骨,挫骨扬灰。” 说罢,抬手将钢叉掷出,正冲大狗而去。 急得那大狗往地上一蹬,卷起风沙,又放个响屁,这才躲过钢叉,慌乱间往石猴这方跑来。 老白猿仓皇指示众猴逃避,呼啦啦应声一窝蜂散开。 这时间,谁理昏迷的石猴? 就是那心地善良的巨猿,也是先护老猿再说,跑着老猿一路奔逃。 谁亲、谁重,巨猿可不会在这时犯浑。 眼看那大狗往无人照应的石猴踏去,惨相将生。 石猴双眼速睁,弹起身就跑,四肢并用嗖一声窜了出去,险险避过大狗。 非但如此,石猴毫不停留,登步上了树,借着树枝几个跳跃躲进深林,总之远离大狗和女人。 “哼!”后方的女人不想沾染污秽,停步不追,待气味散了,缓步捡回兵器。 尤不解恨,女人抬起兵器一砸,在地上形成个大坑,恼怒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砸了你的洞府,看你跑的到哪里去。” 一阵风起,女人消失不见。 众猴听得动静没了,几只猕猴小心翼翼回了河边。 他们确定安全后,猴群陆陆续续归来,巨猿扶持着老白猿跟随其中。 巨猿先把老猿安定休息,这才找起石猴。 回到原地,巨猿自然看不到石猴,又与方才身边的猕猴问过,也不知去向。 巨猿正思量,难道那狗妖还顺路把石猴叼走,拿去吃了? 不远,那“石猴”叼着两颗红果从树上滑下来,发现巨猿,朝他走来。 巨猿惊奇不已。 等石猴真走近来,巨猿身材高大,低着头从上看着石猴神情,发现他何等自在,全然不像刚度过一次险境。 “你没事儿?”巨猿问道。 石猴,此刻自然是大圣,笑道:“嘿嘿,自然无事。” 巨猿更惊:“你会说话?” 大圣更是发笑:“哈哈,怎得不会?天生自有的本领。” 大圣非笑其他,他只笑比起自家兄弟,自己真是太强了,怎么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呢? 难怪他是大哥,也是如此,才该让他屡次救兄弟脱险,这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大圣笑得厉害,外人看着分明像嘲笑。 但巨猿也不气,因为他小的时候经历过更狠的,犹自道:“那不如到我家大人面前解释一番,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可以可以、应该应该。”大圣欣然同意。 两猴复往老白猿休息处。 老猿见巨猿身后跟个精灵样的猴儿,本还奇怪,近前来认清是石猴,当即发愣。 怎么一会儿不见,精气神差别这么大? 未等老猿疑惑多久,大圣主动道谢道:“多谢老人家照顾,不然没我活命的机会。” 老猿瞠目结舌,磕绊道:“你…你你会说话呀!?” 大圣潇洒一笑:“叫老人家吃惊了。” 他这话一说,老白猿也历练老成,不再惊慌:“别别,没什么照顾,都是萍水相逢,全靠你自己罢了,我等没救过你什么命。” 老猿刚才在巨猿身上看得清楚,那大狗来时,没人照顾石猴,是他自个儿爬起来跑的。 至于石猴之前为什么装不说话,装“昏迷”,老猿不想问,和他无关,没害到族群就是。 不想,那推石猴下水的猕猴窜出,指着大圣叫嚣道:“哼,你这厮就是装惨,来讹人的。” 他的声音大,引来猴群注意,所有的猴儿都看到生面孔的大圣。 气氛顿时一滞,猴群中年轻力壮的猴儿围了上来。 第6章 大圣的小聪明 事态变幻无常,转眼之间大圣被众猴围在当中,他们个个面色不善,视大圣为敌寇。 此刻,大圣说不胆颤也是大话,毕竟现在叫他以一挑百未免有点异想天开。 可大圣到底不是软弱脾气,做不出无故求饶之举。 他登时双眼目光如炬,獠牙外伸,环顾着四周蠢蠢欲动的猴群,不见其畏色。 好猴儿,深陷重围反生豪气。 但见他这般气魄,众猴又怎么不怒? 猴群即刻急躁起来,尖啸声此起彼伏,只是老猿坐在此处,他未有指令,众猴不敢轻动。 倒是巨猿为防生变,展开挺拔身躯,朗声喝止猴群。 等老白猿举起右手,嗯了一声,众猴这才安静。 四周一静,老猿立刻对着那叫嚣的猕猴喝道:“有你来的事?叫唤什么!” 吓的猕猴将头一缩,他知道自己被老猿不齿,连忙再次把一切怪在大圣身上。 “爷爷,都是这个家伙,他之前扮傻充楞戏耍我等,大个儿差点都被他害死。” “那大狗冲来时,他突然晕倒。要踩到他时,他又跑得最快,怎么不是故意?” “爷爷,他或许别个地方的奸细,纵然不是,也决计不是良善,早早结果了去。” 这猕猴一脸真诚,好像在说:我都是为族群考虑,你不要怪我啊。 不过待老猿一言不发,眼神锐利、冷漠地直视着他时,猕猴的“真诚”立刻装不下去了。 “爷…”那猕猴还想说话,却发现老猿仍直直盯着他不动。 无疑是让他滚蛋,当即胆怯退了下去。 老猿这么做,显然是他完全不信猕猴的言语。 先不说那大狗、女人,老猿认识,乃周边的大妖,称作猗大王、蝮美人,和眼前这么个小猴都不碍着。 就算如他所说,石猴是个探子,但老猿没给话,几时轮到他上来吭气? 吭气也不能喊啊,这一喊把大伙儿都给惊起,整得要打起来的架势。 可以说老猿眼中,这猕猴原本是欠收拾,现在那就是个煞笔。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站出来说一篇蠢话,尤其这事最初就是他惹出来的,老猿当场打死他的心都有。 而众猴见老猿让叫喊的猕猴退了,脸色还不好看,也知不是要干仗的意思。 巨猿再一赶,猴群立马收了敌意,散去阵势。 他们一松,大圣也不好继续一副凶像,恢复本来面目,并向老猿道谢。 老白猿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今是我管教无力,叫小兄弟笑话了。只是你也看到,我处不是接待你的地方,还请小兄弟离去为好。” 大圣含糊一声:“嘶!我若记得不差,之前老人家答应过收留我,就是不知您还记不记得?” 有兄弟那个累赘在,大圣也不想追求独自过活,今遇到个合适的族群能加入,他融入的意头还挺足。 只是形势还就那个背离初心。 原本对石猴还算热忱的巨猿,此刻却道:“那是我等原先以为你被害的痴傻,才要负责照顾。既你大有本事,又何须我等收留。” 大圣听出来了:这本事大也有本事大的坏处。 原先是那呆傻的弟弟,可怜兮兮,这两猴愿意尽力帮助。 现换成了大圣,这两猴怕了,不是怕大圣一猴,而是怕他身后真的有什么势力,反而不乐意收容大圣。 “唉~”大圣无奈,合手道:“既如此,是我打扰,不敢久留。” 看大圣还算实诚,巨猿也就提醒道:“你若是想搭伴过活,此处往西南下方或东北上方,都有小许猴群聚集。” “多谢告知,两位再会。” 大圣不再留恋,爬上果林,借着树叶遮蔽背影,往西南行去,身形逐渐消失最后不见。 老猿、巨猿过后如何谨慎不提。 …… 说岁月蹉跎,已是半年过去。 这半年内,先说大圣“兄弟”,他被大圣一手偷袭整惨啦。 自那一日中招后,他的魂魄始终流失不止,无法存续,真灵也就无法得到有效修复。 大圣发现这点时,更是急不可耐,他可不想做害死亲弟的贼人。 但一阵瞎倒腾,最终大圣还是找到方法,帮助兄弟稳定了灵魂。 彼时未找到栖息地的大圣,能用的方法想也想得到——自然还是那个识海空间。 大圣将兄弟真灵带到识海,期望阴气能有所作用。 结果自不难猜,大圣惊奇发现这液化的阴气真是特么万能的东西,啥方面都能起作用。 于是,大圣便把他的兄弟种在了识海,等待清醒的时刻。 时间一久,大圣发觉当自己抽空进入识海观察兄弟状态,顺便一同“泡澡”的时候,识海空间有些排斥反应出现。 要么排斥大圣,要么排斥兄弟,总这样做对兄弟的伤情不利。 大圣干脆将识海让给兄弟一个人住,反正他在外界还要忙于生计。 说起外界,这么久的时间,大圣终归不是一个人颠沛生活。 大圣的交际出众,獐鹿仙狐一类友人数不胜数,便是狼虫虎豹这等生灵也被他活络成侣伴。 妖王一类也有交际,在猗大王面前混了脸熟。 就是猕猴群,一直对大圣保持警惕,叫大圣为难。 因为大圣自视,甚觉自己是个猴子,结果竟与亲戚不相识,何能不叹惜。 而这情况的改善,还是靠最初遇到的那猴群。 那猴群第一个与大圣亲近的猴儿叫人意外,正是那推大圣兄弟下水,险些造成一尸两命,即让大圣也命危的坏事猕猴。 这猕猴愿与大圣打交道的原因也好笑,是他行事过于讨厌,教猴群给排挤了,整日无猴同他说话。 在他孤僻难过时,大圣大咧咧自来熟,不曾记恨他,大方将他纳入兄弟一列,猕猴自然乐得于此。 大圣不恨这猕猴,有他不知具体经过的缘由,更多则是大圣个性豁达,从不计什么利害。 而那猕猴本只是同大圣随意晃荡,作吃喝玩乐,不能共患难的朋友。 那一日,五只马猴围住那猕猴要行不轨,叫大圣撞见。 大圣不曾迟疑,当即怒喝一声欺身而上,挑中其中一个瘦小的马猴全力打在对方的眼眶,伤得对方严重,直接倒地大叫,再起不能。 其余马猴见大圣来的凶猛,把猕猴丢在一边,对付起大圣。 那群马猴中,大多对大圣构不成危险,唯有一个马猴强壮,比之前的巨猿小不了多少。 他与其他马猴形成配合,左拉右扯,真还把大圣擒住。 离谱是吧? 但所谓好汉架不住群狼,日后成名的大圣还不是被二郎神伙同眉山六圣,堵住了逃路。 今也如此,见同伴把大圣架住,那高大马猴正欲使出辣手,要大圣好看。 大圣双眼突现金光,射向对方,慌得那马猴蹲身躲避。 理所应当,马猴没躲过光速,且金光也没有伤害。 但不妨碍高大马猴继续躲避,其余马猴撒手奔逃,毕竟鬼晓得这光线是个什么效果,他们只是平凡生灵,可不敢接这东西玩。 大圣与猕猴趁此脱逃。 自此以后,那猕猴便真心诚服,对大圣赞口不绝,整日里大哥长、大哥短。 至于那金光…是猗大王顺手忽悠的成果。 猗大王察觉到大圣的奇异之处,故意扯犊子,叫大圣天天练,将来有天能打出激光射线,强得一匹。 实则猗大王就是在浪费大圣的资质,享受摧毁一个天才的快感。 说回大圣,那猕猴每日大哥大哥地叫,使大圣更加欢心他。 因为大圣那傻弟弟始终昏迷,都还不曾这么唤过。 于是双方认作义兄弟。 有着义弟相帮,一来二去,猴群中的巨猿也再度同大圣搭上线。 巨猿在相处中,看出大圣的仗义心肠,生出佩服,二猴也以兄弟相称,当巨猿为兄长就是了。 再有巨猿作保,花果山各大猴群也就都认可了大圣,是大圣待人真诚、开朗热情的功劳。 似有这般伙伴,大圣每日都有乐趣的事,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从无烦恼忧愁。 不过近日来,大圣有了隐忧,一天天郁郁气闷。 义弟问他怎么不开心,大圣却难为情,不搭理这个问题。 忧患便是,识海中那“亲弟弟”,他的真灵经过半年休整,隐隐有重现江湖的势态。 大圣甚至都不太敢用神识去探查识海,总有一种兄弟要冲出来跟他打的妄想。 如果兄弟要抢占肉身的话…… 半年的快乐时光,大圣沉迷之间,不怎么情愿让位。 但这些时日大圣只管玩耍,貌似压不住他的“兄弟”了。 怎么不去找猗大王商量办法? 害,别以为大圣真傻。 本来大圣没有藏住自己从石头蹦出来的意图,甚至还想着和同伴们,探讨为什么他兄弟两和其他人的兄弟姐妹不同,会在一个身体上生存。 但一是没人问,二来大圣各处交际间,也听说了花果山来过什么厉害的神仙人物,山上有块石头里的宝贝被他们带走。 大圣眼珠子一转,关于出身的事一概没往外说,全瞒住了哈。 (啊?猗大王没想起来宝贝放金光吗? 不都说了,他对宝贝不感兴趣,只对娘们上心,请对一个下流雄性生物保持信任。) 所以眼看着兄弟将醒,大圣只好独自闭关,想想有什么法子。 “原先那个法子随意用过一次,兄弟直接倒了。我之后不曾练过,再随便用,出事的概率一样不小啊。”大圣神识进入识海,看着兄弟真灵思考道。 说的是大圣那保持隐秘,进行神识传话的能力…事到临头大圣才想起这东西。 (没别的,浪催的) “只是,这方法也许真有妙用。”正经主意想不到,大圣想着鬼主意,“如果能确保安全,多次使用消耗兄弟灵魂的话…” 说来经过大圣打听,一体双魂的情况正常生活,在这个世界真不少见。 但大多都需两人通力合作,可大圣兄弟是个憨货,做不出那样的紧密配合。 因此没人特别指导,大圣一时也想不出另一个法子,为两人今后的生活排忧。 “至少要确保我必要时刻能接管身体,不会再随便落入死亡险境。” 第7章 智力劲增 “将神识传递的信息变短,是否就能减少对兄弟的伤害呢?”大圣臆想着。 到这番境地,大圣没想过十全十美,反正如今没苏醒的弟弟状态肯定比之前好。 有了此念,大圣是敢想敢做、雷厉风行的作风,执行力极强。 【啊】 【啊】 【啊】 大圣神识传念,一连啊了三声。 就像是沉睡的人,被强行吵闹叫醒一样难受,于识海昏迷的真灵好不容易复原小半的魂魄身躯,顷刻间犹如飘絮又分离成五份。 分开的魂魄渐渐透明消失,明显是被大圣的法子消耗了,最终只有包裹着真灵的那部分魂魄身躯留存下来。 “好好好,果然被我猜中。” 大圣没有意识到刚才的行为称得上大胆妄为,反而只对成果怡然自得,自认为极等聪明。 “哈哈~有此方法,再不怕兄弟坏事了。” 正当大圣得意,半年来始终没有反应的真灵起了变化。 惊得大圣凝神观看,只见那真灵掀起道道涟漪,直至波动整个脑海。 大圣方才明白自己顺便办了件蠢事:他把兄弟“叫醒”了。 “这便是乐极生悲嘛?”办法还没彻底完善,兄弟醒的就不是时候。 纵使怎么无奈,大圣只有隐藏住自己再说。 “兄弟休整的日子长久,这回苏醒只怕恢复不少。我先藏得深些,免得有什么意外。” 正经时刻,大圣还是值得信任,行事有矩。 他将魂魄尽数收起,真灵遁出识海潜藏,切实保证不会被兄弟发现。 再说那真灵睡了半年,浑浑沌沌中听见有人喊,神识情不自禁跟着声音来向移动,最终缓缓醒来。 没有大圣争抢,他一醒便遁出识海空间,魂魄外展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又是那糊里糊涂的石猴,伸起懒腰,打一个大大哈欠,再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发现自己盘坐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里。 说起,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的时间,石猴都是醒了睡、睡了醒,事全让大圣办了。 以至于,石猴还是一双不明事理的眼睛看世界,叫人担心与失望。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真灵亦在半年间有所恢复,不是从前的呆笨模样了。 他睡了有半年,此刻精力相当充沛,因此没有再睡个回笼觉一说。 他即刻瞪眼反复观察周围环境,又抬手检查身体,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那不妥的地方只有一个,石猴摸着脑袋思虑道:“我怎么在这儿啊?” 又是老问题。 如果说石猴有什么事急需解决的话,那必定身份认知的问题了。 不然每次石猴醒过来,都得“吾日三省吾身:我是谁?我这是在什么鬼地方?我特么要干什么来着?” 但方才说过,他的真灵有所好转,脑子也变得强些。 他回忆道:“我记得我是溺水了,被一只大猴子救起来,还有个老猴和我说话,然后…那个大猴子的铃铛不赖啊!!” “额,不对……然后有东西在脑子里说话,我就晕了…嗯~是那几只猴子把我带过来的嘛。” 显而易见,石猴记忆力变好许多,逻辑也跟着清晰不少。 尤其现在的石猴身强力壮(大圣吃得好睡得好),想起事来细致入微。 石猴胡乱琢磨着,那群猴子说话自己没听懂,判断出自个儿不是猴子,或者不是本地猴。 又一琢磨,那老猴会说自己能听懂的语言,向他打听,也许能打听出自己的出身。 这知道了出身,不就能找回自己家在哪儿了嘛,石猴便寻思出去找找那老猿吧。 这一动,石猴敏锐的观察力和清晰的逻辑,便不利于此刻他的状况。 “我这也不像猴啊!!” 石猴审视着自己走路姿势,他还多走了几步,确定和记忆中的猴子动作不一样。 石猴顿时陷入苦恼。 “我不是猴子?诶!!?之前好像有这么想过,是因为什么来着?” 这便是精力充沛的坏处啦,一思考,石猴便发觉自己有的是要思考的东西。 “为什么会觉得…猴…它…诶——”石猴突然觉得刚还还有点儿灵性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等会儿,我是不是什么东西给忘了?” 越想越复杂,石猴一急,莫名神色疯狂面露狰狞,开始四下乱动。 突然,石猴朝着自己脸上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脸颊烙上五指红印。 这一掌发的死力,石猴在用全身的劲强迫自己冷静。 “停下。”石猴叫道,四处无人,自然是对自己说话。 “不要再想什么猴了,从开始想……最开始是什么情况!” “最开始、最开始…”石猴闭目喃喃自语,是他脑中记忆不停回溯。 等他找遍过往,“绮丽的美景”“悬崖”…还有“噩梦”这些离得近的亲身经历浮现脑海。 记起这段回忆,石猴不自觉心安,他即意识到这片记忆的重要性。 同时有个更重要的名字——孙悟空,也浮现在石猴的脑海。 “孙悟空…会是我的名字嘛?” “等等,孙悟空是个猴子啊……特么的,怎么又在想猴。” “给我继续想名字,唔~孙悟空……‘花果山’‘拜师’。” 一通脑力风暴,石猴终于是想起一些穿越前看过的视频内容。 “嗯!我是来花果山拜师来的?” “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信息串联得混乱,石猴也没真的心眼大到信这些。 “不过终于有眉目了,花果山…这应该是个地名吧,找到这个地方就行!” 找到一个突破口,石猴又寻思着出去找找那老猿吧。 石猴正要迈步,身形突然一停。 他恍然道:“特么、语言不通,花果山对面未必听得懂啊——啊!!” 石猴扶额想到此关节,痛苦地大叫,单膝跪在地上深深地怀疑起自己。 “我到底怎么了,难道我是个傻子,为什么这种事情现在才想起?” “整了半天,竟然连自己需要解决的困难都没搞清楚,搞什么呢。” 无法意识到这么明显的问题,石猴有些自怨自艾,拍打着脑袋,觉得自己有点蠢。 “唔、记忆中掉过崖,这么一想还真是。” 可他旋即又回神道:“不对,现在重点是沟通问题,我又在想什么呢?” 啪啪啪!石猴双手又开始不住拍打太阳穴,再次以暴力告诫自己镇静。 “诶呀~~~思维怎么这么混乱呢。” 他索性盘腿坐下,专心理清思路。 所以啊,不是状态比之前好,努力的结果就一定之前好。 没抓住关键,没实际进步,结果导向谁也说不准。 这不,智力变好的石猴,都快把自己逼出精神问题了,要是之前迟钝、呆傻状态,哪会有这种事。 所谓难得糊涂嘛。 但从外表看,就是石猴一惊一乍,又忽然长时间的呆滞,一番举动将某人吓得胆战心惊。 石猴沉默半晌,突有明悟:“我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想起来?” 是何呢? 当然是让他昏迷的元凶——脑内的奇怪声音。 他若是想起这个,凭现今的智力总能解决身份认知的问题。 至于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个在担惊受怕的某人——大圣。 他现在很慌,比之前被三百猴围住还慌,也就是现在没有掌控身体,不然大圣都要当场放水了。 第8章 劣弟弑兄 大圣在兄弟于外界执掌身体后,安闲自在地做起偷窥的勾当。 然后他便看到自家兄弟的癫狂举动,情绪颠乱。 大圣对此惊疑:“兄弟这是改成发疯了?” 不仅于此,兄弟又莫名抽起自己的脸,还往太阳穴上打。 感受到用的力气还不小,大圣即慌张道:“兄弟是想自杀?” 脸倒是随便他打,太阳穴这种要害地方,大圣可不敢放任。 “是啦!从出生开始他就跳崖、溺水,一路寻死,从来没有表现过对于生命的珍惜。” “说不定兄弟是觉得自己痴傻,羞于活在世上,所以这般懊恼。” “要不先把身体抢过来,继续让兄弟发疯好像不太妙啊。” 被自己猜测的逻辑说服,大圣深有焦虑,觉得夺回身体为好。 大圣当即悄然行动,准备来个突袭,用刚才法子消耗一波兄弟魂魄,然后立刻压制。 此刻石猴坐着没动,寻觅着还有什么关键记忆没想起来。 当然,他也不可能意识到有人会从身体内部偷袭。 看似美好的时机,但结果天差地远。 大圣一句【兄…】刚传出,后面的输出还没跟上。 就见外界石猴宛如平地一声雷起,听到“声音”立马有所感应,他的真灵竟脱离肉身,第一时间闯到了识海。 石猴真灵不是之前那样灵性大失,对于大圣险恶的“加害”举动,真灵出于本能要作出反击,应了二魂不可存于一身的规矩。 他受这提醒,一时间记起前事大彻大悟,方才困扰他的忧愁全消,豁然开朗,神识迅疾找到声音来源,迅即进入识海。 而石猴一到识海,真灵当即爆发一阵威能,道道涟漪再现,把那个没准备的此身原主掀翻滚远。 涟漪交错之间还起变化,璀璨发光,最终生成莲花样式,起伏摇曳于识海之中。 大圣被猝不及防的攻击打懵,突变的景象叫其霎时回神,电闪之间选择先躲藏起来,免得兄弟探查,引起真灵相斗。 这只是表面托词,大圣躲起来还有深层的原因:突然挨这一下,大圣觉得没面子。 大圣有些失落:“怎么感觉兄弟变得比我厉害了。” 前后的巨大落差,有点儿自尊心都得委屈,大圣亦不免在此列。 再看石猴,他依照本能赶回识海,防住了大圣的偷袭,但也因此少了探查对手这一步骤,又莲光所阻,吸引了注意,石猴失去了发现大圣的可能。 但并不代表大圣可以高枕无忧。 此刻识海中莲花飘荡的景象表明,另一位真灵取得了精神境界的极大突破。 他的灵魂强度,他的气势,此刻已节节攀升,特么地劲增、暴增。 强!那被莲花圣光拥护的真灵大吼一声,顿时炸开一片声浪,冲击识海空间。 当整个识海空间为对方引起的动静而发抖时,便无用质疑他灵魂此刻的强大,也不容质疑。 就算是这具身体原主,大圣也只能悄悄跑出识海,不敢与之争锋,远远放出神识,骇异自己看到的景象。 如果他也如同对方,来自另一世界,也许能想起一个和他有关的人物,感叹到:我去,超级赛亚人。 至于如今,只能说大圣藏匿的本领叫人意外,竟没有被发现。 “嘻嘻——!” 当莲光暗淡,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后,大圣“兄弟”的气息顿时泄气,不再强盛。 恍惚间,大圣听见他的“兄弟”发出嘻嘻笑声,传荡在空旷的脑海。 大圣还奇怪,刚才强势的时候兄弟不笑,变弱了为什么他反而笑得那么开心。 对方笑,自然有他高兴的事。 因为此刻,他已明白,他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那只猿猴的替代者。 “难以置信,这究竟是一场漫长的梦,还是我真的穿越了?” “我成为了孙悟空?真离谱…” 离谱?哼,他并不觉得离谱,看看四周,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世界能拥有的东西。 他心底完全接受这些玩意儿,并十分开心自己成为了孙悟空。 “穿越吗?就是不知道是穿到什么世界了?” 在他看过的各大网络小说中,穿越这东西跟家常便饭一样,已不是什么稀奇设定。 是以现今落到自己头上,他轻松接受了这一现实。 “我穿越前在看西游记的视频,现在又是孙悟空,西游的概率很大啊,要是这样就简单了。” “洪荒流也常见,穿到洪荒世界就不好说了,鬼知道哪个大佬要阴人。” 这真灵起初为新奇的遭遇,一通胡思乱想还挺开心,突然,他发现问题。 “不对,我的记忆还没恢复完全!” 当试图回忆更多西游故事,洪荒流派的内容,为今后的计划铺路时,他发觉记忆仍然有所缺失。 他是因为发现脑内有一个奇异的精神空间,受到刺激才补回部分记忆,并不是完全找回真我, “该死,一个记忆不全的人,他的记忆真的值得相信嘛。” 惊觉自己无法十拿九稳地掌握事态,这个灵魂开始疑神疑鬼。 “唔~有一种可能,我只是残破的灵魂,极端点,我是别人的分身也不一定啊。” 被黑暗向内容毒害的他,越想越深入。 甚至怀疑起梦境,自己的存在是虚假,这个世界也是假的。 什么西游世界,什么孙悟空,一切都只是没熬过……唔唔、、、、。 没办法,谁让这家伙是个潜在的精神病人。 人类是适应力极强的生物,高山、沼泽、沙漠、雨林、极地都有他们的踪迹,为了生存,他们努力融入了任何可能的环境。 可一个人能适应突然换一具身体,换一个世界吗? 可以的,因为生存便是特么的第一要义。 无论什么身体,什么世界,先想办法活下去总是没错的,至少不是最错的选择。 仅仅因为环境变化,便找死的人,定是脑子有问题,心理素质不过关。 但却还需知道另一个道理,在极端环境中活下来的人,脑子也不见得正常,心理多半有问题。 这位穿越而来的灵魂,就是这样。 啧啧,他前生本就是常见的轻微郁郁症,不算严重,比不上真实的心理疾病。 但现在,他绝对奔着精神分裂去了。 不要觉得夸张,这种病本来就喜欢找上三观不健全的少年人,而他刚好就是。 此类人只具有些许的判断能力,不能判断所有的对错。这不值得一提,成年人也不可能做到啊。 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成熟的人会适当时候放弃,知道有些东西无须专研,有些东西没有答案,与问题、苦难达成和解。 少年人却有可能较真这些东西,毕竟他们这一人生阶段本就是理解未知,从而在摸索中,建立合适的三观。 而他们的父母有可能会以,孩子大着大着自然会懂,忽视少年人提出的问题,忘记没人教,少年人大概率只会是无知的“小孩子”。 而他们的学校有可能会以,这学期要赶下学期的进度,压缩少年人的本就短暂的“少年”,无视“人需要从不同的东西中吸取不同的力量,仅从书本中获取知识是不够的”这一浅显道理。 这种情况下,少年人如果抗压能力不高,自我调理不行,试问怎么不出精神问题。 怎么着也得有心理问题吧,不然有点不礼貌了啊。 那么,我们的主人公这种经历世界观的洗刷,自我的扭曲,没人指导,没人告知对错,还开始不相信记忆的家伙接下来会怎样? 哈,必然是成为癫佬啦! 其症结在于,他无法确定真正的自己是谁。 这个问题看似不重要,像是自找麻烦。 但稍作思量,便可知其关系重大。 试问没有自我的人,他要怎么去判断自己想要什么,又该做什么。 向其他人有样学样?可对别人好的东西,一定对他好嘛。 尤其这里猴比较多,人比较罕见,更不可能对这位灵魂好。 想解决这个症结,他就必须建立一套让自己信服的逻辑,以及行事准则。 这套逻辑、准则都不需要正确,有错后面慢慢调回来就是。 要是思考的时候没有依据,整天想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可就难整了。 当前这个穿越的灵魂,他的思维就挺不可名状。 好在,他有一定自知之明:“说来我的思想还是有问题,过于跳脱了。就算是穿越,我为什么要这么开心?也没看见系统之类的外挂呀,指不定还是虐主文呢。” “我需要冷静一下,不然什么事都弄不明白。” 走运的是,他此刻身处识海,不必再用暴力让自己大脑冷静。 也不需要给自己魂魄开个洞,那未免有些极端。 只要关闭神识感知,像在外界睡觉一样,真灵就能找回平静的状态。 这是灵魂与生俱来的天性,无须学也懂怎么做。 停止妄想的他,为找回冷静的思绪,进入了灵魂冥想状态。 而这种状态便欺骗了一个人——大圣,他远远看到兄弟安静,以为兄弟要转到外界,掌握身体去了。 大圣脱离藏匿状态,连忙进入识海,企图继续偷看兄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曾预料,大圣方进入到识海空间边界,他的兄弟瞬至大圣身边,魂魄身躯本能攻击,将入侵者的灵体击穿一个破洞。 不等大圣反应,对方已做出下一次攻击,这回便直捣黄龙,誓要把这来犯者真灵杀灭。 而大圣中了一记,痛苦便在灵魂深处嚎叫,眼看又将中招,大圣不肯再受这种耻辱。 他将身一拧,蹬开距离,紧接着…躲了起来。 “呜~欺负人。”还能如何,打是不敢打的,大圣只好忍辱负重,留待来日啦。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大圣躲了两个呼吸后,对方的感知才重新恢复。 不再痴傻的灵魂,自然发觉自身从识海中央移到了边界。 “什么情况?”他当即起疑,“这种变化会代表什么呢?”。 不止他,也许所有人都会疑问,为什么他会这么强呢? 竟将大圣,这位西游世界开天辟地孕育的先天之灵,在灵魂方面远远超越,甚至达到碾压对方的局面。 第9章 疯癫的怪灵 大圣输给对方的主要原因也好笑,那便是,大圣轻敌了。 不仅是方才大意没有防备,大圣被对方一手闪现平a打出暴击伤害,伤的斗志全无,狼狈而逃。 更是在最开始,大圣就小看了他的“兄弟”。 那时候的“兄弟”被大圣随意拿捏,无丝毫反抗的能力。 还是大圣大发善心,对方才活下性命,有此刻板印象,所以大圣始终认为他的“兄弟”差劲。 可究其原因,对方输的那么惨,很大部分还是对方睡迷糊了,被大圣先手强控,一路控到死,根本没有还手的空间造成的。 诚然对方的资质远不如大圣,心性也稍逊大圣。 可论起心智,对方不会比刚活半年多点儿的大圣差哪儿去。 而且这半年来,还有一个变化:这具肉身以及识海空间承认了对方。 虽然仙石只孕育他了一会儿,可他也是货真价实从石头里出来的种,半个嫡系还是算的。 更何况大圣这个嫡子,都不排挤对方,把“兄弟”种在识海,半年来任由其修养。 正因此,“兄弟”休整半年,大圣荒废半年,双方才有此等悬殊。 实际上,如果大圣刚才发狠与兄弟死斗,凭他的战斗才情,绝对能拼下对方,就是最终结果应该还是两败俱伤。 但大圣不是这种性子,虽然委屈自己不知为何挨了打,大圣也不至于为此对自家人下死手。 谁让自己是哥哥,小弟却不聪明呢(大不了以后整治回来)。 而且兄弟多半是灵魂挤兑的原因,才攻击自己,大圣还是有包容心的。 如今,还是好好潜藏,避免兄弟相残的场面吧。 可惜大圣的退让适得其反,他原以为兄弟找不到自己,就会放弃回到外界,去找点吃的喝的呀。 却看另一位真灵发癫。 他正神色紧张地四处探查,仿佛要把识海空间掀个底朝天。 方从冥想的状态,就这么暴躁,除了他的精神不稳定,还有他由衷的心悸。 因此定要搞懂,自己为什么不自觉移动位置。 他相信自己能找到原因,因为本能告诉他可以。 可找遍整个识海,也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时,他也只能自我怀疑,是否自己已精神失常,无法自控。 自省的真灵,不难发现自己时常精神恍惚,所有想做的事都没有个结果,甚至连行动都没怎么有过。 “是因为记忆吗?记忆的缺失,导致我没有明确的目标,常常三心二意才这样?” “那也许我该先想办法恢复所有的记忆才对,其他的事不用急于求成……” 面临身处的窘况,这真灵试图做出正确的决策。 无奈的是以他的精神状况,很难有理有据的行事啊。 好比现在,没有任何人或事打击,他突然破防了。 “不、不、不不不,不是记忆,问题是我啊。我有问题,我疯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认为自己穿越,认为自己可能是孙悟空这种小说人物?好傻的想法。正常人不应该直接把这一切当作梦、当作假象吗?” 这属实是石猴主动给自己上压力,推动病情加重了。 “如果是梦,为什么我还不醒,我已意识到这是梦了。” …… “…所以这不是梦,那么我的记忆去哪儿了…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为何我不曾想念他们? “难道我没有这些东西…” 好邪门的想法,毫无疑问,他已进入发癫状态。 “孙悟空,不过是看个视频,为什么会成为他呢,他有什么特殊吗?” “哈哈哈,我到底该做什么,我…到底是什么。” 极端的失望,带来极端的情绪。 情绪崩溃的真灵吼道:“特么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忘记?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该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出声…嗯?” 刚才还歇斯底里的家伙,忽然镇静下来。 “我怎么会忘记这个了? 是啦,不是我疯——” 他冷笑地观察这片空间。 “而是这里面一定有东西,那个能发出声音的可恶东西。” 有了奇怪发现,这真灵不再胡思乱想。 明显是准备把一切,归结给那个还没找到的、发出声音的东西。 也许会有疑问,就算找到那个东西,也未必有助于他的状况,怎么就可以放心? 哈! 为何要试图弄懂一个疯子的逻辑? 人家有自己的理解。 “哼,单纯找应该是找不到。但,能引他出来不是吗?” 这样想着,那真灵好像又进入了冥想,没有再观察识海动静。 不过,他想找的“那个东西”也不蠢笨。 大圣藏在识海之外,看得明白:“弟,同样的动作再来一遍,逗我好玩嘛?我也不至于这么好骗啊。” 大圣稍一感知,外界的肉身依旧盘坐没动,自然晓得他兄弟的神识还在识海。 假意冥想的真灵始终不见动静,他也有谋略:“没中计?因为之前已暴露过一次嘛。” “那只有我脱离这片空间,才能让其现身,可这样一来,就算它出现了,我不一定能及时抓到。” “……” “一心二用、内外兼顾…我可以做到吗?……特么的——肯定能啊!” 暗暗说着狠话,这真灵分出一半神识回到外界,一半神识藏进地面聚集的阴气之中,等待猎物落入陷阱。 如此危险的操作,他竟一次成功,这可不叫一心二用。 实际他是撕掉了自己的部分真灵,带到外界去了。 看外界的他独自带些纯真神采,摸索着肉身;而内里的他情绪疯狂,嗜血地盯着脑海一切响动。 便知他—— 哈,已精神分裂了。 …… 大圣见兄弟终于出去,也是精神松懈,警惕心大降。 前文已说,大圣不是爱躲匿的性子,当即回到识海显化。 “这地方才是灵魂呆的。”大圣好不容易空闲,悠然自得,不急着去观察兄弟,真灵放松心神地泡在识海地面。 外界的石猴,正趣味地观察起大圣闭关的山洞,岩石、小草、潮湿的苔藓、石壁渗出来的泉水…一切都那么奇妙,叫人好奇。 识海中的大圣也终于提起好奇心,神识外移,查验起兄弟为何变得这么强。 这便是个错误决定。 在大圣没有防备,异象突生,离他只有咫尺的距离窜出一个真灵。 那真灵的圆润魂魄身躯,竟生出一双手,一双人手,直直抱向大圣。 在此之前,兄弟两的魂魄身躯可都是漂浮不定,纵是有心控制,形状也只近椭圆,哪里有这等奇怪变化。 大圣现今就是椭圆形状,被人手抓住中央,真灵竟有受制感觉,无法轻易挣脱。 “你是谁?”那怪灵神识传话道。 画面可喜,两兄弟第一次正面相遇,竟是这么个场景。 大圣害怕真灵相斗,极力挣扎试图离去,但始终脱困不开,大圣心下大骇,更忘记回应。 这时又听:“不回答?信不信我杀了你!” 怪灵的神色不善,话也不假,因为本能正告诉他:杀死眼前的东西。 之所以没立即动手,是因为他要搞清关系,为什么自己对他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而大圣以为是自家兄弟戏耍与他,传出不解的意念,却没有任何回答。 这种态度更加激怒怪灵,因为他确定大圣会说话。 怪灵即咆哮道:“看什么,你不会说话吗?回答我的问题,混蛋!!!” “你究竟是谁?和我什么关系?” 怪灵的情绪变得激动,双手更加用力,这股力量便让大圣吃痛、害怕。 大圣忙慌道:“弟,你怎么了? 我们是兄弟啊。” “兄弟,你跟我是兄弟?”长着人手的怪灵,听到回答茫然回应道。 大圣连连赞许,若是有头一定会点得飞快。 可那怪灵不信,自己怎会对兄弟有这样的仇怨呢,直到现在,自己的潜意识可都叫嚣着杀了眼前的家伙。 但怎样也好,终于有个人可以说话了。 第10章 人灵 vs 猴灵 外界的石猴对识海的动静一无所知,欣赏完石洞的景色,当即向外界走去。 他举目望去,只见白纱般的薄雾缭绕在空中,翠绿树木静静矗立在蔚蓝天空下。 阳光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斑斑驳驳洒落在地上。数不尽的青草、野花环山茂密生长,令人陶醉。 稚气的石猴欢喜看到的景色,扬起笑颜冲向这美丽世界,双手舒展一蹦一跳,泛起灵活的舞步跃进林间。 …… 识海的境况就不美好了。 长有人手的奇怪真灵对大圣不曾放下敌意,双手死死锢住不放。 大圣虽不喜受制,但他知兄弟神智不正常,是以顾及兄弟情谊,忍着性子迁就对方。 怪灵继续问着话:“你说我们是兄弟,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大圣一时迷糊,没听懂这个问题。 “额~兄弟,你是想问什么?我没听懂。” 略作思考,大圣考虑到兄弟生来便不太聪明,自己作为有见识的兄长,也许有必要提醒下当前的处境。 大圣便像哄小孩一样, 神识传话道:“小弟,我们现在是在脑子里的一片奇特空间,以灵魂姿态对话。你不懂猴语,只有用这样的形式,你我才能交流…” 多余的解释,只让怪灵神智更加癫狂,因为他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问题答案。 怪灵再度施加力度,兀自愠怒吼道:“我有问你这个吗?” “我问的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儿、和我究竟什么关系?!!” 一连串问话,直让大圣无语:“我刚才是没有回答吗?” 见对方一副我刚说完的态度,怪灵露出鄙夷:“哼,你以为我会信?” “先不说兄弟灵魂为何会在一个居所,我且问你父母在哪儿,一家人又姓甚名谁?都说出来!” 大圣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兄弟啥也不知道,话还得从头说起。 “兄弟,我们无父无母,是石头里长的,是在这花果山上…” “等等、石头里长的?花果山!?”大圣话还未尽,怪灵打断高叫道:“怎么,你是孙悟空?” “……我没有这么说啊。”大圣发愁,兄弟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想一出是一出。 却不知,这已是对方少数清醒的状态了。 怪灵又问:“那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兄弟像个复读机,来回问这么些事儿,大圣先是叹息,顿了顿神才道:“弟弟,你先冷静点,我们是从石头里蹦出来,哪里有什么姓名。” 大圣以为兄弟仍会不信。 不想,那怪灵听了,倒是疑心大减。 因为外界的猿猴身体、山顶的记忆、之前遇见的庞大猴群、对方口中的花果山等等一切串联,怪灵觉得确实和孙悟空的出身对得上。 倘若眼前的东西真是孙悟空,那他此刻是没有名字,最多被称呼为石猴。 【而我真的是…】 怪灵稍微松劲,传出神念,但更像是自言自语道:“你是孙悟空,那么我是谁,我为什么会进到你的身上。” 听着兄弟信了,却有陷入新的疑惑,大圣不解:“哎呀,兄弟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什么你的、我的?” “我两是同一块石头养育,就是一个身体。虽然比起平凡生灵,这样不方便了点,但细想下来,也有奇异的益处啊。” 要大圣说实话,一体双魂肯定是麻烦多一些。 可如今兄弟清醒了且貌似还拥有了不小的实力,大圣自然往好方向说,免得伤了兄弟和气。 那怪灵听闻暗自冷静寻思【这么说,真的是穿越了?一体双魂?我,成为孙悟空的同胞…额,这算什么弟弟】 又听大圣说:“恐怕就是因为那石头生了两个灵魂,才让兄弟你之前心智残缺。” “不过不用担心,无论如何,你是我弟弟,大哥一定会照顾你的。” 听着温暖、真诚的言语,怪灵卸下心防,双手放松像要将大圣放开。 既是被大圣真诚感动,也是终于有人同怪灵讲解事实,分忧解难。 怪灵不用再胡思乱想,发癫的程度自然也就小些,心神安定,理智渐渐回归。 大圣突感松弛,发觉自身真灵又不自觉要与兄弟相斗,慌忙道:“兄弟别放,继续抓住。” 这话奇怪,但怪灵还是听话将手抓紧了些,反正这样也安全,问道:“为什么?” “嘻,兄弟你的灵魂长的这双怪手,着实厉害,可以遏制我们真灵相争。” 原本大圣还嫌恶被抓住,可现在能让自己和兄弟正常说话,大圣反而中意起这东西。 “相争,争什么?”怪灵疑惑,并泛起一阵恶心,不喜欢有东西不了解的感觉。 大圣和兄弟聊的开心,欢喜解释道:“因为你我共有一个身体,就像是房子狭小,住的拥挤。如果全然放开,灵魂就会排挤彼此,乃至斗争。” 大圣就像是炫耀自己多智一般,知无不言,不知懈怠地解答着兄弟的各种疑惑。 却不料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同样的事情,在另一个人耳中意义完全不同。 “灵魂排挤。”怪灵重复着大圣话语。 【等等,为什么…直到这时…我的本能还是告诉我——杀了他】 怪灵又问:“所以之前你躲着我,甚至想跑,就是害怕真灵相斗?” “对丫,兄弟,你真的不再痴傻了。”大圣乐道,“太好了,说来兄弟你都不信,大哥以前可担心你的状况了,什么不懂什么也不会,连个生存的本事都没有。” “往后就不会了,兄弟有这奇异本领能让你我和睦共处,交流起来轻松许多。” 【哈】 “哈,哥哥说的是。”怪灵竟和大圣亲近起来,他有心问道:“哥哥之前躲我的法子是什么,能教我嘛,兄弟要学会了,也许再也无需担心真灵相斗。” 大圣一听,细琢磨一番,喜上心头:“是极是极,兄弟说的正是,往后我们兄弟可以共享欢乐了。” 困扰半年的难题解决有望,大圣不禁欣喜雀跃。 为兄弟不再痴呆,为自己不再受困,为今后的生活……自诞生一来,虽然有过开心的日子,大圣从没有像今日这么开心、这么满足。 说起来,大圣的生活并不难过,吃喝不愁,友人遍山林,不久身边还有个义弟时常跟随,为何今日这么陶醉? 世上有类人喜欢独处、不爱与人交际,但大圣显然不在其中。 孤独大圣可以忍受,却绝不乐意被人忽视,故意小瞧。在花果山生活的半年里,大圣便受过不少这方面的委屈。 饶是没脸没皮的脾气,大圣也不敢上赶着到别人面前丢脸。 虽然大圣靠着性格魅力交了不少朋友,可也得想一个无亲无故的小猴,又能结交多少真心好友呢。 更不要说成功交朋友之前,大圣多少次向人打招呼,遭对方视而不见。 遇到这种情况,大圣也只能陪个笑脸,不然就结交不到情谊。 但现在不同了。 和大圣说话的人,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代表着从此以后,大圣不用担心孤零零没人陪伴,无人牵挂。 因为亲情,可以比血还浓的感情。 就因为这简单的东西,怪灵仅靠一声大哥,大圣毫不藏私,将藏匿灵魂的方法仔细教给了他。 【哈哈】 怪灵一丝不苟全部学过,不容忍有一点儿不会、不理解的地方。 而这个法子,对一个神智正常的灵魂,本就不难学会,难的只是长期保持。 所以不一会儿,怪灵便得其要领,他道:“大哥,不妨我松开你,演练一番,试看效果。” 大圣自无不可,但也提醒道:“一松手,你我最好远离,不要探查对方的位置,防止引起斗争。” “不至于吧,大哥,我这手不是能制住你吗?”怪灵言道。 大圣唉声,一副你不懂的模样:“兄弟不知,现在离得太近,我都没把握在真灵相斗前躲起来。若是出事,那时节你我都极难自控,只怕你用不了这手。” “原来如此。”怪灵不置可否,又问:“那不知哥哥要躲去哪儿,我换个方向就是。” 大圣显然没有提防,不在意道:“躲去这片空间之外,所以,兄弟你在此地呆着练习就是,不用着急。” “外面!?”方才一直安如磐石的怪灵,变了脸色,紧张道:“难怪我…之前…始终找寻不到大哥你,如此…大哥,我慢慢松开,你提前进入状态。” 大圣称是。 就在怪灵双手将松未松,大圣一心躲匿,突听兄弟传话道:“不好,大哥你快看外面。” 大圣一愣,下意识听从兄弟的提醒,神识去到外界。 只见他们共用的身体,此刻好生自在地坐在草地上,嘴里含着一朵花瓣吮吸,笑容满面。 “唔?”大圣疑惑,他和兄弟都在识海呆着,身体怎能做出这么细致的动作。 噗! 大圣突然感到不妙,神识回到识海,发觉自己真灵被一手贯穿。 大圣以为是真灵开始相斗,大惊失色。 “兄弟,快尽力各自远离。” 但,大圣口中的兄弟,那个怪灵,确定双手能够破坏对方的灵魂后,开始更加疯狂不作保留的攻击。 轰轰轰!! 怪灵这一刻不计代价,倾尽全力狂轰滥炸,转瞬间大圣为自己的错误,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后果。 “唔~哇、兄弟,你做什么?快停手!”过分激烈的对抗让大圣痛苦呻吟,形势更让他费解。 只是他的兄弟不屑于同他解释,没留任何情面。 【哈哈哈,愚蠢的家伙,不过也多亏了你,孙悟空。我全都记起来了,同时也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穿越,真的是我穿越,哈哈】 【不好意思了,大圣。虽然你是我曾经心目中的英雄,可现在轮到我当主角了,而你这个主人公就该下场】 随着怪灵记起往事,他的真灵得以蜕变,先是他的双手变得更加灵活,攻势更加凌厉,叫大圣吃惊。 “没办法了,”这种情况,大圣只有先还击才行,“弟,是你迫我的。” 大圣运起厚实的魂魄身躯,凭借出众的底蕴抵住了怪灵的攻击。 甚至犹能反打一波,将怪灵击退。 可怪灵的变化还未停止,他的真灵又化出双脚,紧接着冒出头颅。 当其蜕变完毕,赫然是一个人类模样,哪里看得见之前圆球真灵的影子。 观其相貌,是个少年。 大圣震惊:“兄弟你…” 大圣明显被他兄弟人类相貌吓到,停了动作。 那人形真灵也不理会,他只看着自己的原本身躯兴奋不已,更加认定刚才的做法正确。 【呵,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有这个机会】 【往后你成了器,我又如何敌得过,今天必须杀了你】 没有说话的意愿,人形真灵猛然向大圣冲去,一记重拳挥出,此次不同方才,一拳便击破大圣防御。 打得大圣失神,难以维持守势。 有道是趁其病要其命,人形真灵有此战果更加猖獗,打定主意要夺去大圣性命。 在大圣性命攸关之刻,大圣总算知道舍去幻想,拿出作战心态。 而大圣认真起来,又怎会比这人类差了? “弟,你惹火我啦!” 大圣愤慨出声,灵魂也起变化,魂魄缭绕之间,迷惑了人形真灵的探知。 等大圣再次现身,他已是尖嘴缩腮,怪眼好似明星,一身的毛发,怎么不是猴子打扮。 大圣紧盯着那突施重手的弟兄,叫人形真灵一愣。 【坏啦,我孟浪了,时机不对,应该再忍忍】 【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他是开天辟地的生灵】 【要不先认错,现在应该还有挽救的机会】 因大圣那双眼睛过于有神,恐对方有奇能,人灵一下不敢冒然出手。 可大圣生了真火,怎能就此算了。 故这回是大圣打来,上步一个撩掌,击向人形真灵面门。 对方连忙侧身躲过,心思一转,当即进步上撞,有心试探双方力量差距。 大圣当即被撞退两步,人形真灵见此结果冷然一笑,原来只是假威风。 于是,人灵再度上前猛攻,大圣不经意间被压了气势,只能躲避为先,寻机反攻。 一时间,在这识海空间。 人形真灵是撞、靠、顶、刺,多使直拳、肘击、鞭腿,只求快速解决对手。 猴形真灵则转、闪、截、缠,主用腾挪、封手、撩打,放长击远灵活多变。 久战之下,迟迟不见对手疲态,人灵暗道完蛋,觉得自己恐怕不是大圣的对手,不免心乱如麻,乱了攻势。 此等破绽,大圣如何抓不住。 趁此良机,大圣运起魂魄身躯的优势,紧密配合真灵行动,发动猛烈反攻。 一番动作竟比人灵快出许多,短短片刻,人形真灵以挨上数十记攻击。 只把那人形真灵打蒙【你有这么强,刚才是躲个什么劲】 不怪人灵吐槽,从占据优势一下转到被动挨打,前后实力差距实在过大,人形真灵已想跪地认输了。 可多挨了几记,人形发现端倪,大圣的每一次动作,身边都有灰色“雾气”协助他攻击。 同样的“雾气”自己身边也有,不过比对方少很多。 【也许……】 当人灵将神识移到“雾气”上,也就是他的魂魄后,他便发现这玩意儿能跟随自己的想象,变化配合自己。 【原来如此。我也是,在这种地方,怎么还想着平常打法】 【这就是所谓灵魂力量吧】 人形想通关节,他也运转魂魄,形势陡然一转。 噗呲!大圣身形一顿。 一柄利刃穿出他的真灵。 第11章 相杀 “你死定了,明年的今天我会祭拜你的,孙悟空。”人形真灵发声道。 既是嘲讽,也是故意打击对手意志。 “噗哈~”灵魂形态的大圣吐不出血,但他的真灵依旧做出类似呕吐的动作。 说明大圣受的伤,在灵魂层次上也绝对不轻。 受创的大圣没有留意到“孙悟空”的称呼,他的注意力,全在另一地方。 大圣茫然地望向捅穿他的刀刃,在这识海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新鲜玩意。 亲身的感受让大圣看透本质,这刀刃竟是由魂魄聚合所化。 大圣没有这方面的见识,所以不知防也,被人灵偷袭得手。 再怎么出乎意料,大圣此刻没时间细想,只有勉力挣扎脱去。 但人灵不会放过他。 对方挥起利刃,兴奋道:“嘿嘿,死吧。” 大圣仓皇躲避,险象环生。 看大圣狼狈的样子,人灵不停挥着武器,开朗道:“哈哈哈哈,瞧瞧,原来你也就是这么个东西。” 受此侮辱,大圣发恨道:“弟,你笑得过早。” 说罢,大圣双掌出击,打到人灵手腕,震得对方利刃脱手。 人灵不曾学过兵刃,所以进攻路线简朴易判,被大圣找到破绽。 那刀刃没了真灵掌控,当即化作魂雾散去。 “现在又如何?”大圣说道。 “嘻嘻,好本事啊。”不见人灵匆忙,他退后三步道,“就是,不怎么如何。” 人形真灵双手虚招,又化出两把利刃来。 大圣真灵立马变了神色,但天赋异禀的他也看出手法,当即学会。 因而,大圣不是特别慌,还有心思问道:“弟,你是真想打吗?” 自大圣真灵显出猴子样貌来,便感觉那真灵相斗的本能好克制许多。 只需稍一凝神,便可暂时压下,故大圣有此问,是他不想伤了兄弟感情。 “打?”人形真灵不免觉得好笑,“好啊,不打了。” 说是不打,人灵却始终举着利刃,向大圣走去。 “把兵器放下。”大圣连忙要求道。 “好啊。” 答应得轻松,人灵双手一松,利刃立时消散。 但人灵脚步不停,随着他越走越近,大圣心中警铃大作。 叮。 大圣左手带盾,右手持刀抵住人形真灵手中双刀。 “哼。”大圣左手盾牌向前一推,右手跟着挥刀竖砍。 “噢~~”人灵退得及时,“还不算蠢嘛。” 【果然,留不得他,必须得尽快搞定,不然……】 虽不解兄弟哪儿来的恶意,可大圣无故受伤,他也有怒气。 大圣正欲再战,不想,刚向前踏步,脚下突然一滑,后仰摔在地上。 这种时刻大圣怎敢呆在地上,连忙翻身细看,只见一个绳套拴在他的脚脖。 而绳索的另一边,自然是那人灵拿着。 人灵阴笑一声,又掷出一根绳来套住大圣颈部,双管齐下,拽着大圣左右拖移。 大圣只能弃盾不用,使刀割断绳索。 正是这时,人灵向前弓步,双手双方放在腰间,随后送出一柄长枪。 大圣方才割断了绳子翻身,被这突然的攻击点中胸膛,又倒回地面。 “嗯?” 攻击命中,人灵却不见喜色,因为他感觉到效果不佳。 果然,大圣呻吟一声,不做停留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那长枪本质是魂魄仓促形成,并不是真实兵器,又是远端攻击,人灵递枪的力道也不正,所以效果不咋地。 说是这样说,大圣已被这一手彻底惊到,太特么吓人了。 这要是真实世界,大圣感觉自己死定了,十死无生的那种。 但真实世界不可能随便掏出这么些东西,这一套跟耍杂技似的。 人灵也是只有在这里,识海空间,才有机会赢过大圣。 在这识海空间,双方都是被认可的主人,只要他们想,各种奇怪事情都能表现出来。 当然,得魂力足够。 并且想象的事要是超过灵魂能承受的极限,或许会变成自杀行为,还是瞬死。 至于现在… 完全恢复记忆的人形真灵,他看过动作场面不计其数,天马行空的想法更不用说。 所以依靠想象力作战这方面,人灵是有成的学士,而大圣此时顶多是刚入学的小学生。 不过一招没有得逞,人形真灵抱手在胸,暂时也想不出别的杀招。 刚才已经见证了大圣的学习力,人灵若随意使用简单的方式,没准是教会对手怎么杀死自己。 战况因此短暂休整。 但人灵忽然沉默不言,一副高手尽在掌握的模样,倒把大圣糊住。 大圣低声,既好言相劝也变相认怂道:“兄弟,咱不打了吧。没必要啊,都是兄弟。” 望着现在还没搞清状况的大圣,人形真灵心下鄙夷。 【这孙悟空是一点儿心眼没长,但…】 双方差距不大,人灵心中确定,自己必须果断拿出点代价强杀对方。 人形真灵抬起手立在胸前,看着上面黏附的魂魄,估算着自己的极限,同时默默地尝试更加骇人的行为是否可行。 【再拖下去,等他反应过来,哪怕还没什么菩提祖师指点,我也不会是对手】 【现在他被兄弟情谊蒙蔽,可之后呢,谁跟他是兄弟,亲兄弟也…】 【我之生死不能在他的掌握中,必须把握如今的机会】 一旁的大圣看着兄弟发呆,也不敢搭话,偷摸着思考要不要先躲起来,以免矛盾激发,演变成死战。 要是换一个人,大圣今天肯定没完,但和兄弟嘛…唉,没必要逞这一时之气。 饶是拖了这点时间,人灵也没得出好想法。 想象带给他超越平凡的实力,却不可能给他超越平凡的智力。 因此,人灵出言道:“大哥,我也不是有心要与你争斗。可你要知道,所谓优胜劣汰,强者为尊。” “大哥,你说,你我之间谁更强呢?” “那自然是兄弟你。”大圣陪笑道,“以前都是大哥误会了,原来兄弟你这么强,我服了、我服了。” 现在大圣可不敢惹自家兄弟,捡着软话说。 “哈哈,那么好。”人形真灵看似很满意大圣的回答,“既然我比较强,那么是否应该我为尊?大哥,你说这肉身归属与谁啊?” “哦!!!” 大圣恍然大悟。 不止自己贪恋肉身活动,之前看似呆傻的兄弟,也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做的更绝。 “那自然是兄弟你啦。兄弟你放心,我以后潜心掩藏,绝不扰你行动。”大圣道。 (大圣:你想独占身体,干嘛不早说,一定得直接打嘛。) “嘻嘻嘻~”人灵哂笑,“大哥你这么照顾我啊?” 大圣继续低声,讨好道:“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说话都重复两遍,看得出来,大圣是真心服软。 可惜,人形真灵不依不饶,他有决策了。 见到耳熟能详的西游故事中无法无天的齐天大圣,被自己吓得结巴,人灵十分得意。 人灵怀着恶心道:“那要不再比比吧,看是不是大哥你更厉害。” “诶——不用不用。”人灵突然说好话,大圣反而感到害怕。 “不要着急拒绝啊,大哥。”人灵向前迈步,缩短两人距离,“刚才我占着偷袭才侥幸优势,也许大哥你用出真本事,不在我之下啊。” 在人灵走到一定距离后,大圣心慌,连连后退:“不必,兄弟的手段惊人,大哥甘心佩服,哪里还需再比。” 若真较起灵魂强弱,大圣自比人灵强。 但大圣先是不熟悉灵魂比斗,其次拿不出狠心肠,这才被人灵压制。 人灵脚步不停,继续紧逼:“大哥谦虚了,不肯与我争。” “呵呵,是兄弟的本事高绝,我自惭形愧啊。”大圣则一个劲后退。 一进一退,这样下去也无济于事。 人灵故作恼怒:“大哥老是后退,是信不过我了。” 大圣难掩窘色道:“若兄弟靠的太近,我紧张,咱们站在原地说话就是。” “嗨,这算什么。”人形真灵的身形慢下来,换个方向徐徐漫步,“我们是兄弟,难道还能你死我活不成。” 觉得兄弟有意化解矛盾,大圣连忙点头称是:“是是是,兄弟之间就该和睦,没有必要打打杀杀。” “是啊,所以…” 虽说换了方向,人形实际仍在悄悄接近大圣。 绕远路亦是一种捷径,大圣被动作欺骗,人灵已来到合适的距离。 “去死吧!” 只不过眨眼之间,人形真灵瞬身来到大圣身前,正是人灵之前忽然从识海中央突至边界,拦截大圣的手段。 人灵能做到这点,除去他胡乱消耗魂魄,还是识海空间帮他这个“主人”。 若否瞬身成功的瞬间,人灵便要分解死亡了。 效果十分突出,大圣毫无准备,被脸前的人灵惊得一时僵硬。 这即是眼界差距,分明是大圣亲身遇过此招,却是那时无意识的人灵靠着猜测复现出来,而大圣连防备的意识都没有。 没有因为首次运用而迟疑,魂魄化成适合斩击的砍刀。 人灵双手握住,拧身果断横斩。 霎那间,一记刀光斩向大圣脖颈,而大圣只来得及做出吃惊表情。 白光划过,斩出一道圆弧,时光凝固在这一刻。 须臾,大圣脑袋一偏,颓然倒下。 可倒地半途中,大圣回神,立刻冲向远方,逃离人灵的攻击范围。 “嚯~”人灵不免震惊,“明明有斩中的感觉,怎么会?” 乃是危急万分的关头,大圣部分魂魄身躯护主,死命挡住刃口斩中的地方。 虽然依旧是中刀且受了不轻的伤,但却不是要命的伤害。 脱出险境,大圣真灵捂住脖子伤口,冷道:“兄弟,你要杀我不成?” 人灵不关心大圣的言语,他仔细观察对方伤势。 【唔,不见血…也是,灵魂状态哪来的血液】 【那这样,是不是不该用利器,用钝器砸他,效果更好】 掂量着手中刀刃,人灵琢磨着也许是兵器问题。 事实是如何呢? 人灵有对的地方,但也有想岔的部分。 化出不同的兵器,是会影响对拼结果,不过识海空间的一切本质仍是灵魂,还得讲究质量。 人灵的底蕴本就较大圣浅薄,纵使识海空间有帮忙,匆忙化出来的砍刀品质仍是不高。 如果大圣有准备,真灵有所防范,人灵的刀可能都砍不动大圣的脖子。 更关键的是人灵不会使刀啊。 还是老毛病,刀筋不正。 大圣没反抗还好,凭借锋利能切开防御。但大圣魂魄最后稍微一挡,刃口立马就飘上天了。 刀确实有往大圣脖子招呼,却是斩切变砸击。 所以,人灵用钝器确实更好,但不是兵器问题,是他技术问题。 人灵不知情,他只叹息本以为必定功成,结果却事倍功半。 “唉,真是命硬啊。” “可你又能躲过几次呢?”人形真灵拿着刀,不急不忙好整以暇,再度靠近大圣。 看着要杀自己的人灵走来,大圣确实有些胆怯,因为正如对方所言,自己躲不过几次。 同时大圣也没学会这个招式(没看清)。 “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兄弟。”大圣神色冷峻说道。 “嗯!!什么意思?”人形真灵从来没有小看过对方,相反,正是他害怕大圣。 所以才趁现在,大圣最没本事的时候,欲除之而后快。 “兄弟,我之前小看了你。可你,也不该小看我啊。” 大圣忽然如此张狂,人形真灵也不敢冒动了。 “你还有什么能为?” 说着这般话,人形真灵暗地里准备后撤。 “你便来看吧。” 言罢,大圣真灵双眼爆出金光直射人形真灵。 人灵看到来势,如那些寻常马猴一样,吓得要躲,还是瞬身躲避。 马猴们躲是多此一举,人灵费力气闪过金光,却不是做无用功。 这光在外界打到肉身上伤害不佳,放在识海空间直接作用到灵魂上,可就不一样了。 要是人灵敢站在原地硬挨,金光能洞穿他的真灵,位置合适的话,当场死亡都是有概率的。 由于人灵只管闪到一边,没有被干扰的大圣,此刻已迸出金光万道,遮蔽住他的身形。 光芒中心缓慢升空,越往上光芒越加璀璨,这情况明显是要进化啊。 人灵见此情形大惊失色,吐槽道:“不是吧,打不过就能开挂?” 当光芒亮至极点,一只金猴从里跃出,金身金甲威风堂堂。 “兄弟,如今你便看看,为何我是大哥吧。” 大圣说罢,不再似之前那样一味忍让,向那人形真灵冲去。 人灵见大圣猛然来袭,也乱了手脚,利刃慌忙斩在金甲上,应声破碎。 因为这金甲可不是人灵那种随意化出的废铜烂铁,而是大圣将魂魄身躯催动极致,凝炼而成。 对比如此,大圣不由得意,动作当即大开大合,铁心要让兄弟好看。 挡不住攻势,人形真灵被一掌中腹,顿时瞠目结舌:“哇,好x痛啊!” 他从没真的结实受过招,现中一次,便知道真灵受伤的严重性和痛苦程度了。 大圣不免一笑:“兄弟,我这一掌,只是试试你的成色如何,已受不住啦?” 单看大圣脚下步法多变、连环交织、快如激浪,双臂以快打慢、以长制短、闪攻进取,打得人灵节节败退。 越打越顺手,大圣身形完全舒展开来,劲力传递饱满,打在人灵身上的拳头可谓刚柔并济。 看似轻巧一击,落在人灵的感受上,不亚于他自己的全力重拳。 这期间,无论人形真灵化成什么兵器来,都只能暂时拖延,破不了大圣的防。 这既是质量差距。 而以人形真灵的魂魄底蕴,也难以做到以量取胜的可能。 大圣的进攻更加轻松。 一时之间,他的身形宛如青烟飘荡,笼罩住人灵,让其叫苦不迭。 看似没有留情,但人灵没倒下的原因,不是他抗打,而是大圣有分寸,只是要人灵虚弱不能反抗。 毕竟兄弟一场,大圣总不能做弑弟一说。 倒是人形真灵知道再这样下去就完了,他高喊道:“大哥,我错了。别打、别打了。” 大圣听到求饶,手上力道稍减,再打几下,干脆一掌将人灵推开。 “现在知道错了。”大圣略带挑弄问道。 “当然。”人灵作出讨好的样子,急速说道:“小弟故意一番比斗,本就是为了看看咱两谁强。” “现在大哥竟然如此强劲,往后该我藏匿着,大哥掌控肉身便是。” 话说得快,动作更快,人灵立刻进入藏匿状态。 如果不是大圣一直死盯着他,人灵已经能从大圣的感知中消失。 这么麻利,看着不像人灵口中的谦让,更像是逃跑啊。 但看着“兄弟”逃避,大圣反而不舒坦,他与对方打又不是为了抢什么肉身。 对方这么一老实,大圣哪里还有什么斗性。 当大圣卸下防备时,突听背后有声,急忙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圆球撞来,撞得大圣一跌。 大圣定睛细看,又是一个灵魂,魂魄身躯包裹着真灵,不知是哪个生灵。 第12章 无可奈何的骗局 大圣被新出现的生灵吸引注意,猜测他的身份。 后方人灵趁机再度出手。 “哎哟。”大圣没有防备,惨叫一声被人灵偷袭按在身下。 人灵死力摁住大圣,对着新来的灵魂激动道:“快来!” 原来这第三人,就是人灵分出去的一半神识。人灵见战胜无望,故召他回来。 大圣惊恐万分,兄弟怎么还能有帮手的? 不曾想,那所谓半身撞来,分明打在人灵额头上。 人灵没有防备,当即被打飞出去。 大圣得以脱困,翻身起来望着那生灵举棋不定,不知是敌是友。 那生灵径直又向大圣撞来,大圣自然不认为对方友善,如何肯饶他。 大圣看清轨迹,双掌一拍,打得对方真灵裂出两道缝隙。 “哎呀!”那生灵叫唤道,声音稚嫩宛若婴幼儿。 听着像个小孩,大圣及时收了手,不做恃强凌弱之举。 “你这蠢货在干什么,是想死嘛!”飞出去的人灵高叫着返回,对他的半身道:“快与我合为一体,杀了这家伙。” 大圣更加疑惑,来回扫视二人,摆出了守势。 那生灵听闻,脆生生道:“谁要与你一体。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身上?” 话没几句,这家伙又向大圣撞去。 不过这回他主动刹车变向避开大圣,不敢再与大圣对撞,疼。 【什么!?】 人灵听其言语观其动作,心道不好。 这才多久,分出去的一半神识竟然已经产生自我灵智。 也是人灵操作失当,分出去的那部分没给什么记忆,所以轻易被这先天肉身改造。 【没办法啦,只有强行融合】 事已至此,人灵主动袭击他的半身。 “啊啊!!” 面临人灵的攻击,那生灵竟逃避不了,像是被吸引一样与人灵缠在一块儿,很快有了败亡的迹象。 这会儿,大圣倒落了单,被眼前景象搞得糊涂。 他不知“兄弟”想法,同时也尤其可怜那个小生灵。 等到那生灵因为逼近死亡界限,痛苦地吱哇乱叫,大圣更是感同身受一般,生出一丝急躁来。 这心情来的莫名,好似专门来提醒的。 突然,大圣心有明悟:“难道…?” 大圣仍照看着识海情形,稍微用点心神感知外界。 外界那原本在吮花的肉身,目前闭目躺在草地上。 轻风抚住他脸,一只蝴蝶驻鼻上,好似呼呼大睡。 这安详的场景,却让大圣方寸大乱。 神识回到识海空间,大圣当即跳进战圈,爆出金光,打退人灵同时,救出快被吞噬完全的小生灵。 大圣把那真灵扯到身后护住,指着人灵道:“你给我住手。” 人灵疑惑【这家伙是要做什么?】 小生灵此时虚弱,大圣有心照顾他,渡去一些魂魄稳定对方的真灵,并施加暗示让其安睡。 那生灵自然中招,陷入昏迷。 人灵看得清过程,心有揣摩【莫非…?哈哈,说他蠢还真蠢】 不过有此良机,为何不借用呢,人灵故意混淆视听:“大哥,你这么紧张,你认识他啊?” 大圣听闻,侧目看着人灵,又看向救下的真灵,到底不敢确定。 “我只是看不惯你欺负一个孩子罢了。”大圣装不在意,不作正面回应, “是嘛。”人灵嬉笑两声,“不过这样一来,此消彼长…” “大哥,你还能胜过我吗?”人灵如活动筋骨般摇晃着真灵脑袋,语气不乏挑衅。 是他吞噬了半身部分真灵魂魄,此刻状态尽复。 大圣明白对方是在叫战,瞥了一眼昏迷的小生灵,心说要想他不受伤害,只有自己缠住人灵才行。 故而,大圣也不拒战,主动冲上去吸引注意:“那就让我看看,你又长了什么本事。” 人灵不忿道:“哼,再近些你就知道。” 待大圣冲到近前,人形真灵身形陡然变大,险些顶着识海空间界限,如同一个小巨人。 大圣没料到这种变化,被人灵探手一抓拿住身躯,攥在手中乱砸,敲得大圣眼冒金星。 竟然瞬移都能成功,人灵自然敢做更灵活的变化。 但不过一会儿,大圣叫道:“只你会变吗?” 这变化粗浅,大圣一眼便会,身形顿时变得与人灵一般无二。 【嘻,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大圣正想反抗敌手,却不见对方踪影,一时愣神。 倏地,大圣脖颈像是被什么东西叮咬,咬的生疼。 原来是那个人灵使计,引大圣变大身躯,他却变至极小。 这样一来,大圣之前的不破金身变得薄弱,人灵可像个蚊子样洞穿大圣的防御。 “啊!!!”少顷,大圣颈部便破了一个洞,使得大圣疼痛嘶喊。 似这般,大圣如何不知是对手搞鬼,当即也变小身躯,查找对手。 人灵后手又来,他当即化出一个密不透风的网,罩住变小的大圣。 这网匆忙所化,未等须臾,大圣破罩而出。 可这网本就只是遮住探知,要的就是大圣一无所知迅速冲出来的效果。 果然,大圣为大意付出代价。 人灵躲在死角,打出手中准备已久的两个钢针。 银光一闪,大圣真灵脑部中招。 大圣痛苦的嘶吼起来,甚至魂魄涣散,站不稳身体。 尽管不该与肉身相提并论,但真灵的大脑受损,确实比其他地方受损要更严重。 人灵却没抓这机会,痛打落水狗。 他闪身向另一个半身飞去,这小子是真适应了灵魂姿态,连走路都不愿了。 速度不快,身后的大圣见此大惊,竟任由钢针在脑内不化,抢忍疼痛来拦。 感到大圣动作,人灵又是一笑,明显这也是故意为之。 大圣不来拦,人灵便可大摇大摆吞噬半身,随后一举奠定胜局。 大圣来了…嘿,没有提防,他只会伤上添伤,胜利的机会更加渺茫。 人灵的计划巧妙。 不想,异象突生。 本昏迷的人灵半身,魂魄荡起涟漪,真灵发出白光,当中夹杂些金色,耀眼夺目。 人灵被光芒遮住视线,又惊讶这番景象,没敢继续赶去。 等光华转瞬而去,人灵再看去。 半身消失不在,原地蹲个小猴,机警可爱。 小猴身材比大圣要小,样貌却与大圣有八九分相似,见人灵与大圣来袭,慌忙夺路而逃。 若细究起人灵的半身怎会变成个小猴的原因,只怕是他受大圣的先天肉身改造,自我认知为外界的肉身模样,并且大圣给他渡过魂魄,沾染了气息。 反观人灵自分出他后,就没管过,所以有此变化。 人灵见半身样貌,没关心缘由,他只道:“要遭!!” 回头望去,那大圣见小猴自己脱离险境,放下心,一脸凶怒模样专注化解脑内钢针。 但可不仅如此,大圣化解钢针同时威势不停攀升。 人灵忽然心慌,最后大圣脑内那点儿钢针消失瞬间… 忽听大圣怒吼:“啊!!!!!特么的,老子竟上了你的当!!!” 为了发泄出心中憋闷,大圣决定要用最暴力的方式,特么的粉碎这个恶心家伙。 轰隆! 大圣全力施为,竟将空间震出响声,身体爆射向人灵,速度与瞬身相差无多。 人灵知其不可力挡,扭身躲避,与大圣险险擦过。 但,刺啦一声。 人灵依旧中招,少许魂魄身躯直接消失。 “你逃不了!!!” 大圣止住身形,高喊着继续出手,拳拳有怒,招招带愤。 没有保留,没有忍让,没有分寸,用着最直接、最简单的动作。 特么的直拳、肘击、膝顶、头撞,这些简单且杀伤力不俗的招式,以为大圣不会用嘛,之前没那个心态罢了。 但可不是真的简单,大圣打在人灵的地方会响出爆炸声。 明显,由于大圣怒气冲天,魂魄配合附魔,每招每式都带有爆破效果。 “给我去死、去死!去死!!给老子死啊啊!!!” 大圣痴魔般疯狂攻击,打得原先稳操胜券的人灵呼吸急促,好似垂死挣扎。 连环重创下,人灵心里发慌,但也没什么好招。 人灵急忙对半身喊:“你还没想起来吗?快来帮我!!!” 大圣以为人灵要使什么诈术,同样对兄弟慌道:“兄弟莫信,这是个坏人,呆在那里别动,等大哥杀他。” 那小猴却是谁也不听,他着急跺脚道:“谁认识你们,这是我的身体,你们给我出去。” 一番话让人灵吐“血”,大圣彻底心安。 人灵吐“血”原因,自不必说。 大圣却着实因为小猴的话落泪:“是啦,我家兄弟就是这等蠢笨胆小,认不得兄长,欺软怕硬的窝里横。” “啊啊啊!!我竟能让这狗东西忽悠得找不着北,绝饶不了他!” 又想起自己被欺骗戏耍,大圣脑仁都要气炸了。 白挨一顿打不说,关键大圣自己连亲生兄弟都认不出来,羞愧之情那是难以言表(还不如挨两顿打)。 这番通达,大圣尤不解恨,又添新怒。 怒到极致,单纯双手已不足以让大圣泄愤,大圣干脆舍去部分防御不要,腋下又长出一双手臂来。 这手臂挥动自如,与原装的无差,四只手当即配合,打出更加密集的雨点攻击。 “卧槽!!” 人灵原先靠着不停后退死守,还能躲那么几招,拖延时间等待变化出现。 可大圣疯狂的举动,一下打破他的美梦,连简单的抵挡都做不到了。 远处的小猴,看着战况是惊掉了下巴,这两个家伙都不是正常人啊。 小猴心慌道:“坏了,我身上是怎么有这两个怪人的,这下该怎么办呀?” 而另一边。 【不是吧,他该不会要在这儿,自个儿悟出三头六臂吧!?】人灵心中惧怕猜想道。 这本该是大圣与哪吒战斗时,双方使出的神通,不想,大圣盛怒之下,此时就用出类似招数。 尽管大圣才使出四臂,人灵已然绝望不敢争锋。 因他没有大圣的天赋,这时就算也长出四臂,也不可能运用得当,还不如两臂方便。 人灵当即放弃多余的抵抗,身形化雾开始全力躲闪,大圣打来他宁愿丢弃部分魂魄身躯,只管护住真灵关键。 人灵不信这种状态代价不大,打着比拼消耗,等大圣由盛转衰,再来较量的主意。 眼见对手像个死猪一样,打起来一点反应没有,大圣愈发暴怒。 “狗篮子,现在怎么不狂了?我倒看看,你能忍到几时!!” 狗篮子是蝮美人偶尔骂猗大王的话,大圣应该只是学到了,但不知其意。 之所以这么骂人,是因为大圣不喜欢打沙包。 既然对手不敢还手,那就一口气解决他。 只见大圣四臂下再长出两只手来,身形也涨大五分,头虽没变出三个,但看大圣此时面目可憎,好似夜叉凶神。 果承人灵预言,大圣这法相确实有三头六臂的部分威能。 大圣六臂法相一现,当即封住人灵所有的奔逃空间,人灵无处遁逃只有挨打的份儿。 六臂法相凶恶非凡,远处的小猴更加惊恐,两股战战几欲奔逃。 没有嗜血性子的家伙,的确不适合在这儿观战啊。 【不好,这样虽然他的损失巨大,可我也未必能撑住,不值当】 【怎么办?】 人形真灵左右闪躲间隙,偷摸着望了一眼半身,发现他还是那个猴子模样,便知对方主动帮忙的几率不大。 【半身可能连记忆都没有,那么“我”一死,就代表“***”彻底死去!?】 【不行,绝不可以,我“***”不能沦落至此!】 有心奋力反打,但人灵一看到威猛不可挡的大圣,心知自己难以在他面前活得性命。 【就算能想到法子阴死他,这家伙临死反扑,绝对会带我一起走】 【所以,要想翻盘也只有靠半身了】 有一定想法,人灵暗自运劲,于真灵内塑造关键之物,同时瞬身闪出大圣打击范围,口中张狂道:“你这猴子打够没有,该我教训你了。” “哼,摇唇鼓舌的东西,收你的臭口吧!” 大圣舞动六臂,挥杀而来,一时不再言语。 【唉~】 对方缠得紧,人灵只好不作多求,放弃完善真灵体内的关键之物,专心对敌。 人灵向大圣冲去,大圣正道来的好,却见人灵身子一仰一滑,攻起了下盘。 大圣跳起躲避,人灵在身下一拍手掌,变出许多荆棘来,捆缚大圣身躯。 荆棘带刺,当即扎进大圣体内。 若是大圣金身完好,自然无事,可他刚才脑袋一热,主动减去了部分甲胄。 况且现今大圣状态下滑,防御也跟着弱了几分。 那荆棘越刺越深,大圣怒气在前,不愿在敌手面前忍受这细小疼痛,大喝一声发大力气硬是挣断了所有荆棘。 回首找寻敌手,就抬头看见对方悬浮在空中,装起了高手。 “小猴子,接我这招。然后你们两兄弟,就可以将这肉身拱手让与我啦。” 人灵双手高举,仰头疯狂大笑,施展出怪异景象。 忽然之间,周遭空间多处隐隐紊乱,漆黑的未知气体冒了出来。 识海空间本来就有些阴沉,被人灵这么一搞更加阴森恐怖。 这景象吓到了远处小猴,怯懦的他立马跑的更远,衬得人灵像个大反派。 【……】看到半身跑了,人灵有些无语。 这点儿气势可吓不到大圣,大圣叫道:“老鬼,做你的美梦!” 大圣年轻,不免受到言语引导暗示,因人灵说他小,故称对方老。 大圣显然是把人灵当作,要抢夺他人肉身的老怪物了。 【哈哈,至少骗到他了】 第13章 牺牲 无数黑雾弥漫开来,遮蔽住空中的人灵与地面的大圣。 被黑雾拥簇的人灵,更显高深莫测,而大圣此前消耗巨大,见对方来势汹汹也不敢随意行事。 但说实在话,大圣并不怕人灵使什么怪招,所以干脆不变应万变,镇守原地,看他如何来攻。 却不想人灵说的嚣张,阵仗大得好似马上要一招秒人。 实则就光这么蓄力,人灵便要去一盏茶的工夫。 大圣看了半晌,脸上显出古怪。 他明白过来,眼前的黑雾纯粹迷惑之用,人灵的招式还没成呢。 要是大圣一人被黑雾困住,他自然要往外走,免得照顾不到小猴。 可大圣确认人灵亦在黑雾之中,对方还在消耗精力维持黑雾阵势… 双方境遇无甚大差别,大圣索性趁此机会,从容恢复精力。 这就是往后西游路上大圣常犯的错——光站在一边,干等对面技能读条。 这对面的施法者放技能,不想办法干扰,等术法一成,己方遭重便是大概率事件。 但只要有一定干扰,不说打断,至少能让放出来的术法效果打个折扣,怎么也不亏。 (什么??对面那个法师可以不停瞬移的同时维系战略级毁灭法术。那算了,快跑吧!) 所以大圣不施加干涉的行为,便给自己招来灾祸。 忽然间黑雾散去,数不清的黑洞漂浮在周围,当中蕴含着幽深气息,为人灵将心中的想象化为现实。 就是不知人灵是借鉴哪个人物的招式,偷过来装腔作势。 但这场景对于大圣来讲,从未见过也不曾想过,不敢大意,当即金甲再现护持全身。 人灵在空中仍举着双手稍微漂浮一段距离,移出招式核心打击区域后,落回地面。 没错,只是核心区域,这一招打击范围把他自己也囊括进去了。 因为此招需要精细操控,把敌人始终控制在核心,才能伤害最大化。 人灵为确保效果,这才待在招数范围内,以亲身感受调整变化。 唯一需要人灵顾虑的是,大圣逃了怎么办? 但大圣始终没动。 多疑的人灵问道:“小猴子,你是准备好接我这招啦?” 大圣听闻,心想:“呀呵,这老小子怎么突然敞亮起来了?给足了时间恢复,动手前还打招呼?” 无惧战斗的大圣,觉得这不硬对一手,好像不太礼貌。 是以,大圣堂堂正正立在原地,叫嚣道:“老狗,有什么东西快使出来,我不带怕的!” 大圣如此豪气,人灵心底也不免钦佩起这童年偶像,但…… 【玛德,蠢比一个,这么明显的招数,竟然准备硬接】 大圣不跑,反让人形真灵做了点无用功。 这招以损耗真灵为代价,在没有真正落成前,还可以移动,人灵防着呢。 结果大圣半点儿没挪位置,人灵平白多耗了点真灵,心都在滴血。 【无所谓,最终成与不成,反正还有半身在…】 【……】 【唉】 心底一声叹息,人灵招数即刻落成,周围的黑洞顿时向内一收,并飞射出连绵不绝的利刃,涵盖整个内部。 飞刃遮天蔽日,人灵身影只是被掩住,中央的大圣则是完全看不到了。 只听核心之处叮叮当当、噪杂乱响,外部看不出情况如何。 但实际上大圣在中央并无大碍,虽一时被困住了身形,却没有受到什么伤。 “什么鬼东西,不过充充样子罢了。你能在我的攻击下,不停闪躲化消伤害,我便做不到吗?” 看大圣扎根原地感知全开,神情自在轻松,全然不把这漫天飞刃放在眼里,每每轻微移动都能躲去最危险的飞刃,其余飞刃则大多被大圣金甲挡住,然后消散。 大圣非要呆在这凶险区域不走,除去这招伤害不大,更多也是大圣还能感知到,人灵亦在原地承受部分伤害。 还是那句话,只要两方境遇大差不差,大圣不愿平白在敌人面前做缩头之事,泄露威风。 反观人灵,他默默承受伤害同时还需全心全意维持招数状态,压力可想而知。 看他不时抖动的身体,可知他要坚持不住了。 而整个过程五秒都没有吧,人灵再怎么嘴硬,身子虚是肯定的。 至于极远处的小猴,他已彻底傻眼:“这里真是我身体上吗,是不是我来错地方了?” 暂不必管他,人灵已到极限, 胸口一沉,高举的双手终于主动放下。 “喝~哈!” 人灵双手向核心一压,所有黑洞立时朝大圣冲去。 大圣还在欢喜,今次是对方消耗大于自己,就见方才遮眼的飞刃逸散,眼前一个黑洞撞来。 “啊!?”大圣不知这玩意儿深浅,连忙想躲。 但其他黑洞早早堵住了各个通路,转眼之间,大圣被挤在当中。 双方一接触,刺眼白色光芒乍现,随后将整个识海空间填作白昼。 白茫茫一片,众人全都失去方位,没了感知能力,只听见那个人灵气喘吁吁,竭力稳定真灵状态。 过去整整十息时间,光芒尽退。 当能“看清”景物,人灵即刻朝半身冲去,完全没管核心那个什么大圣。 没跑几步,却听身后传来:“哪里去?” 啪一声,人灵跌倒在地,脸上惊慌不已。 【怎么来的这么快?】 将人灵打倒的人自然是大圣。 大圣在黑洞爆炸的最后关头,竟不觉哪里痛,心里害怕,不知这招效果如何。 但事到临头不是畏惧的时候,大圣不假思索即刻向人灵冲去。 不管如何,大圣确定对手此时肯定最为大意,隔得如此近,趁现在还有力气近身轰他娘的。 哪怕后面白茫一片,分不清上下左右,大圣仍能找准人灵原来的位置。 而另外二人就没这样的表现,小猴傻楞着没敢动。 人灵倒是有意往小猴那边移动,白茫之中按记忆走了几步,不过等能看清时,发现自己找错了方位,赶紧往半身方向跑。 因此,大圣可以从背后偷袭人灵。 人灵翻身看清大圣位置,连忙双手双脚一起用力向后飞速爬去。 表面是避免被大圣骑乘位胡乱殴打,实则在往半身那里赶。 人灵嘴上倒是没露怯:“小猴子,你竟然没死?” 再看大圣,金甲已去露出没有防御的真灵,好生嘲讽道:“你那什么招数全不顶用,也敢夸口要我死?” 人灵则知道自己效果达成,没有在这方面还嘴,继续吸引火力。 “哈哈,那你确实有自保的本事,可惜却没本事杀不死我,最终你两兄弟只会惨死在我手上。” 大圣一听,怒极反笑:“只怕你死在前头。” 说罢,大圣身子一纵,飞身要取对手天灵。 吓得人灵连滚带爬,双手护着面门、后脑,身子蠕动来蠕动去,缩头乱窜。 大圣一招不中,站稳身子乐道:“孙儿,打不赢喊声爷爷告饶便是,怎么兀自做起了乌龟?” 大圣笑得乐此不疲,一时忘记要取人灵性命。 待大圣瞧不起这德性,举掌要打时,人灵突然回身,掷出一柄飞刃,直射大圣脸颊。 这飞刃没有速度、准头,大圣侧身轻松躲过,收了笑容,暗恨道:“小人行径。” 但大圣小看了人灵的卑鄙,刚才一番低劣表演是故意,飞刃也是虚招。 只见大圣脚下生出荆棘,缠绕住脚跟使大圣动弹不得。 人灵张开双手扑了上来,好像是要擒拿抱摔。 空门大开,完全是把连脸送上来打。这么好的机会,大圣当然把握,卯足力气出拳砸在人灵鼻梁。 人灵面门即刻凹出一个深坑,身子倒飞出去。 大圣见一拳效果竟能如此,便知对方故意为之,但意图是什么呢? 大圣突觉脚下生疼,向下望去只见双脚沾染黑点,一眼还不知详情内因,凝神注目这才发现,是那荆棘带有“毒素”,侵入大圣真灵。 “还能有这般用法?”大圣顿生气馁,心说果然是个久练的老东西。 大圣不知,人灵只是爱看各种小说、影视、动漫,稀奇古怪见识多了,想象力丰富罢了。 要不是魂力不足,人灵能整出更吓人的玩意。 也正因为魂力不足,新招无用。 大圣看着脚下黑点准备用老法子,直接拼消耗,强硬化去毒素影响。 但听人灵奸笑:“嘻嘻,小猴,我不建议你那么做啊,你看我往哪里去?” 大圣抬头一看,大惊失色,那家伙还在“倒飞”,方向分明是朝兄弟那边去。 “啊?不好!”大圣急切喊道,“兄弟快走,这老家伙要来害你。” “迟了!”人灵猛然加快速度,飞身直冲而去。 那小猴看他来袭,尖叫一声连连奔逃,内心惊慌:“怎么找起我的事?” 大圣急得乱蹦,却怎么也扯不断那荆棘,变出刀刃来也不行,被其牵制无法脱身。 大圣不懂奥妙,这荆棘乃人灵特意制成,所谓的“毒”就是将大圣双脚同化,与根茎相连,根茎深入地面阴气,形成的效果就是把大圣拴在原地。 想要快速脱身,不该试图砍断荆棘,而是逼出“毒素”,也就是大圣准备用的老法子,人灵刚才不建议的做法。 大圣到底年轻,人灵一打岔就上当了。 当然根本原因是大圣重感情,被人灵借半身作假拿捏了弱点,这才陷入被动。 现在的情况便是“兄弟”有难,而大圣被困在原地。 看那小猴逃呀逃,他与人灵的距离却是越来越短。 尤其近到一定程度,小猴竟感到一股吸引力,下意识放慢速度,让他更加接近人灵。 奇异感觉,叫小猴畏惧不已。 “救命啊!!!” 【这另一半神识,难道真的一点儿都想不…】 【我之前到底是怎么把他分离出去的?】 【唉~烦啊】 莫看人灵对大圣嚣张,他实际已是强弩之末,做出牺牲打算。 小猴感到的吸引力,就是身体察觉到人灵的意图,本能要接纳对方。 之前人灵想强行合并,自会受到小猴全力抵抗,而今人灵要主动奉献,对于小猴而言,则是莫大的“吸引”了。 只要再近一些,人灵就能与半身融为一体… 就是大圣不可能让这发生——眼看兄弟将遭毒手,大圣心情何等悲切,不愿在和脚下荆棘纠葛。 只为最快拦住敌人,大圣悍然自爆真灵双脚,借助爆炸带来的威力,舍身撞向人灵。 这种行为,如果人灵状态完好,必让大圣好看,直接奠定胜局都有可能。 可惜没有这种如果,人灵不仅没有借此改善战况,相反他未曾防备,根本不知道闪躲。 人灵忽然感到背部、胸膛下方一空,茫然望去,骇然看到大圣从他身体里“钻出”,飞向更远方。 饶是人灵见识,这状况也吓得他愣神。 恍惚间,人灵听见玻璃碎响,声音离得很近,清脆刺耳好似带来不详。 冥冥之中,人灵意识到是自己大限将至。 真实情况确实如此,人灵身形半碎,灵魂渐渐走向泯灭,残余真灵魂魄散落飘向下方,像要被地面阴气吸收同化。 离奇的是,之前阴谋占据肉身只为独活的人灵,此刻濒临死亡界限的他,竟没有显露惧怕,而是陷入不解。 【怎么会?…为什么?】 不关心自己的下场,人灵兀自疑惑起大圣的决断。 【这家伙…有这么着急嘛?】 他知道大圣会来救半身,毕竟半身在对方眼中是亲生兄弟,却想不到对方会这么果敢,这么不计代价。 再看大圣,舍身撞碎人灵的他止不住势头,继续向前冲出一段距离然后才跌落在地。 之前跌落悬崖也不见大圣多么窘迫,今次这点距离大圣却摔得狼狈,因他暂时失去双脚,不好调整姿态。 不关心自己的后果,大圣全心关切起兄弟的存话。 瘫在地上的大圣连忙回首望去,神情凝重。 只见小猴驻足畏怯地望着大圣、人灵两人,而一旁的人灵比起没有双脚的大圣,状态貌似更加凄惨,身体几乎成为两段,也在地上挣扎不得。 大圣紧绷的情绪一松,露出笑容暂时脱力。 三人一时都没有动弹,小猴最先反应过来,带着些许颤抖渐渐远离另外两人。 大圣并无意见,倒不如说他松了一口气,更加放心。 凭自家兄弟那不够用的脑子,他要是试图对付人灵,人灵使起诈来,未知数可太多了。 是以,大圣对小猴送去鼓励的眼光,然后转过头来,用充满仇恨的眼神,怒视人灵。 眼中含义不言而喻,现在就看各自恢复如何,再来拼个生死。 人灵全都看到,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人灵却关注起大圣的神情、大圣的动作。 尤其是不知小猴生死时,那霎那间转头的急切、凝重,然后…放松一笑。 人灵实际想得明白,这一切都因为自己的半身,大圣都是为了他的“兄弟”。 但… 【突然有些委屈呢】 人灵沉入地面,将“液态”的阴气当作清水,洗去颓废意志。 事态紧急,人灵没有时间去想自己为什么委屈,也没必要想这些。 阴气确实也有助于吸收负面情绪,人灵得以清醒,意识到这漆黑玩意妙用许多。 【该死!为什么要沉沦于那些奇怪感情】 【我穿越了,对,我穿越啦!!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赶紧把这具身体占据,好处多的是】 【孙悟空必须死,对,必须杀死他!】 人灵勉强抬起右手食指,向小猴一指… 【该你的表演啦,帮不到忙的没用家伙!】 大圣看到人灵动作,尽管不知对方企图,本能想要挡住。 却因双脚不全行动失败,大圣只得大喊:“兄弟,快躲!!” 但小猴听闻,却不曾按照大圣说法躲避,因他看不见要躲什么东西。 大圣看得明白,连忙再喊:“继续跑!绕着—” 话未说完,一道漆黑光线由人灵食指,应声涌射而出,直奔小猴真灵大脑。 小猴此时倒有意愿躲,却哪里躲得过,被光线打中脑袋,立刻闭目不再动弹。 要问光线效果如何? 只能说大圣此刻魂都被吓去三分,比人灵以往的招数都要强啊。 大圣强撑伤躯,勉力化出双脚供作行走,紧张赶到小猴身边,靠近查看,却始终瞧不见兄弟反应。 “小…小……小弟,你、没事~儿吧!” 大圣有些害怕,神识传音都断断续续,再不见那勇猛气魄。 “咳咳…”后方传来咳嗽声音,是那个人灵姑且还活着。 没想到自己还有点时间,人灵便继续添料:“小猴子,看你怎么解我此招,叫我看看骨肉情深…哈哈哈…咳—咳咳…” 大圣这才看起人灵,见对方身体雾化渐渐消散,心道刚才一下竟要了这老狗的命。 大圣走过去一时不敢打他,拧起人灵脑袋:“你这厮又做了什么名堂?” “快说出来,我且留你性命。” “嘻嘻嘻嘻嘻,你看不就知道了。”人灵没有挣扎,说完这句,也不再回答。 大圣陷入迟疑,要怎么才能从人灵口中问出情报。 另一方面,小猴,吸收完光线信息,睁开双目,眼瞳被黑雾笼罩,不见具体神色。 大圣看见兄弟睁眼,欣喜道:“兄弟,你没事?” 怎么没事,那小猴不管地上的人灵,立时朝大圣打来。 “哈?”大圣连忙后退。 方才“假兄弟”都不敢打,如今“真兄弟”大圣又怎么敢还手呢。 大圣边退边细察,看出端倪:“老混账,你这厮想叫我等骨肉相残?” “聪明的孩子啊,我就是这样想。”人灵不置可否,“那么,你是否要顺我的意,被你的兄弟杀死,又或者说,你想杀了你的兄弟。” “哼,我先杀了你!” 大圣翻身,一个筋斗越过兄弟,来到人灵身边。 第14章 未定之天 那小猴虽受人灵影响发狂,将大圣视为攻击目标,但终究还是无能之辈,再怎么发怒,一身战斗力难过五。 当大圣有心越过他时,不比过马路困难多少。 是以大圣来到人灵身边,身子下探一把将半残的人灵从地上抓起来,威胁道:“快说出解除控制的办法,不然你死得凄惨!” “呜呜,我好怕啊。”人灵先摆出窝囊模样,然后换出一副狠辣表情,“你当我任你鱼肉嘛!” 原本面如死灰的人灵忽地双手聚爪袭击大圣面孔,方向直取对方双眼。 大圣一惊,以为人灵故作虚弱,诈败偷袭。 大圣急忙松手一缩一挡,截住人灵攻击,同时左手握拳鼓劲打去。 之前不敢用在小猴身上的劲,大圣全都聚在这一拳上。 但大圣可不期望仓促一拳能有什么效果,脚下发力倒退,以躲避敌人后手。 偏偏这一拳效力极佳,击中人灵胸骨上窝,人灵身躯一瞬间化作碎片飞舞。 人灵顿时只剩下个脑袋还在,即使是这个留存的脑袋,上面也布满裂痕。 如此看来,人灵刚才的举动,分明是故意找死。 脸上看不见对死亡的畏惧,人灵兀自大笑夸道:“打得好,打得妙!” 大圣止住身形,瞧着对方不明所以:“你是疯了不成?” “嘻嘻,也许吧~”这人灵半点不松口,到死也要忽悠大圣,“我本就活不长久,意图占据这个肉身,又倒霉遇见你这么个生灵。” “嘻嘻嘻,不过我死前,一定要看场好戏,能带走你们其中一个,我也不亏啊。” “你…!!”大圣此刻经历短浅,识不出真假,看不穿虚实,信了对方的话,将人灵当作夺舍害人的老怪物。 “哈哈,你什…咳咳,额…咳咳咳~”人灵一口气没上来,调息之后又道:“你什么你,别看我,那边又来了。” 原来是那个小猴看不见大圣,却依旧向前朝着空处乱打,耗费一通力气,才想起来转个一百八十度,现在他又找到大圣,当即打来。 大圣不知唤醒兄弟理智的方法,再怎么心急,也只能先胡乱挡住攻势。 看着兄弟脑袋糊涂,怎么也叫不醒,只管打他的兄长,气的大圣是七窍生烟。 这一急一气,大圣脑子转不过来,始终拿不出主意解决眼前困境。 砰砰啪啪,方才声势非凡,像有两个神仙打架的识海空间,如今只有一只小猴和他的兄长“玩闹”。 大圣急躁间,听“咔嚓”一声,发现是那个“老鬼”真灵将彻底碎裂。 但不见对方慌张,只看着大圣来笑。 见不得这嘲笑,大圣心中更气:“这老鬼笑什么?” 未等多久,大圣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暗说自己怎么糊涂了。 大圣当即露个破绽,引来兄弟双手,化出绳索来将其绑缚。 大圣又绕着兄弟转个圈,再打几个小结,小猴上身顿时动弹不得。 小猴双腿还想踢,被大圣一撩倒在地上,又变个绳索困住。 做这些事时,人灵便在身后放声大笑,笑得咳嗽也停不住。 大圣先忍一阵,确定兄弟动不得,绳索也捆不伤他后,转头说道:“笑得这么开心,看来你是准备含笑九泉了。” “嘻嘻。”见大圣理自个儿,人灵稍微收敛笑容,但依旧在笑。 也不怪他,原本他见大圣丢下他,和半身打个不停,以为是被大圣看穿了虚实,吓得要命。 结果大圣这个刚才跟他硬碰硬对轰的凶悍人物,只是不知道怎么对付小猴,像个被小孩缠住的妇人畏手畏脚。 要光这个,人灵不至于乐成那样。真正让他开心的是,大圣对半身的浓厚情谊。 【我竟然欺骗了…这么个人,哈哈哈…】 【记忆中我也不曾同他说过什么话,这家伙怎么就对并不熟悉的“兄弟”这么照顾呢】 【……也好,计划肯定能成了】 【等等,不!】 【也许我该换种方式,那样对活下来的半身更有帮助】 这时间大圣又一次来到人灵身边,好似并不介意人灵的嘲笑。 他冷静说道:“你继续。但我告诉你,如果我的兄弟恢复不过来…” 大圣终于拿出了点歹毒:“我就让这颗脑袋多活一段日子。” 说罢,大圣伸手插入人灵将要泯灭的大脑搅动,并摁在地上乱擦,但维持着对方真灵不灭。 真灵受损的疼痛本就难以忍受,伤到大脑痛苦更甚,人灵即刻断了笑声,转而凄惨大叫。 “啊啊啊~~!!停、停~快停!”人灵挣扎出声。 “呵,怎么,不笑了?”大圣停止搅动,手指却继续发着阴力,带笑说道,“笑一笑可以活得更长久啊,朋友。” 这节骨眼,人灵可不愿继续受苦,连忙道:“停、停,我说我…说。” “哼,说吧。” 对方配合倒快,如此胆少的窝囊废,大圣也不好继续折磨他。 至于人灵这么无胆,除去他怕疼,也因为接下来的话他本来就要说。 现在大圣逼迫他说,效果还更好。 人灵道:“我控制他的方法,与刚才的荆棘…异曲同…工。” “至于解决…的办法,你…也知…道…” 说的断断续续,人灵眼神突然黯淡,没了神识波动。 大圣急了,他之前可是自爆双脚才解开荆棘束缚,对于正确的解决办法并不知情。 因此大圣赶紧给人灵渡了一道魂力,试图将人灵从死亡界限拉回来。 “快说!!解决的办法是什么!?” 人灵状态稍微回转,应声回答道:“办法就是——” “什么?”关键之处,大圣脑袋接近人灵,凝神关注人灵的传话,不肯放过丝毫。 “特么的跟你刚才一样,需要打爆特么的脑袋呀!!” 快速说完这一句话,人灵大脑悍然自爆,爆炸中心射出两道黑线,打中大圣真灵双眼。 猛然的袭击将没防备的大圣炸的迷糊,险些昏迷倒在地上。 但最后大圣还是撑住了,后怕道:“这脓包竟有这般决绝,宁死也不安生!?” 大圣没想到此着,对人灵的觉悟感到奇怪。 “是害怕我接着折磨他吗?” 怎样也罢,大圣回首走到小猴近前,蹲下仔细打量,发现自家兄弟依旧是那个疯狂状态。 “唉,这下倒好,该如何解除兄弟控制呢?” 方才那荆棘至少有个根茎可以用刀切割,而兄弟的情况…总不能像对人灵那样,伸手到兄弟脑部乱搅吧,那跟打爆脑袋区别不大啊。 “那老家伙最后说的‘你也知道’,我当真知道吗?” 在大圣犯难之际,滴嗒! 一滩漆黑流体从大圣眼中落下,打在地上飞溅开来。 “嗯!?” 大圣诧异地去摸,从中感受到人灵的气息。 “嘶~”大圣又去摸眼睑,果然有奇异的感觉。 眼睛,本是肉身上重要的器官,提供视觉用于获取外界信息。 一般生灵若是天生拥有眼睛,却在后天失去,那么日子可就难过了。 但此刻在大圣的真灵上,眼睛没有太大用处。 因为真灵上面可没有精密的配套设施,配合眼睛做到清晰观察。 此外,灵魂只要稍加练习,感知能力便不比视力来的差,更加废除了使用这东西的必要。 扯远了,常言: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灵魂状态下,大门都是敞开的,又有几人会去关心窗户了? 是以,大圣起初对于人灵寄生双眼的行为毫不知情。 大圣如今发现端倪,喝道:“老东西,你故意诈我!” 察觉的迅速,但对于附着在眼上的人灵,大圣动作却很迟疑。 他一时不知是否需要挖去自己真灵双眼,防止人灵作乱,那样也许有些极端,并且还需问出唤醒兄弟的办法不是。 “嘻,这叫双保险。你们两兄弟现在都被我控,谁也救不了谁。”被发现的人灵自顾自说道,“你不妨投降,我留你们性命。” 人灵这么一说,大圣没有言语。 …… …… …… 屏声静气良久,大圣疑道:“你说你控住我,怎么不见动作?” 大圣有心体会人灵操控他人的方法过程,故有此问。 “……你管我?” 人灵松了一口气,大圣一直不吱声,他也不敢多做什么。 确定大圣还是老样子,人灵道:“你又不知道怎么杀死我,我何必着急呢?” “我不知道怎么解决你?”大圣立时反问道,不解对方底气。 人灵知道事情来到关键,顺势道:“你能想到?” “你好像很喜欢说笑话。你但凡还有半分力量,何必与我搪塞时间。”大圣好整以暇,明显对人灵的状态了然于心。 大圣从容不迫,人灵接下来却要斟字酌句。 人灵慢腾腾道:“我…的时间多的是…我乐意。” “……倒是你别忘了,你兄弟还受我控制,你有办法解决吗?” 提起兄弟,大圣抿了嘴唇又不言语,真是一处受制处处受制。 另一边人灵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灵智不多,生怕漏了破绽,让大圣动起杀心,打乱后续步骤。 但长时间的不交流,大圣还真就起了疑心。 “你怎么不说话了?”大圣问道。 人灵应付道:“哈哈,你想聊天?局势唯我占优,想和我聊也不是不行。” “呵呵,你这么自信,我不会杀你?”大圣继续问,脸上浮现一丝喜色。 “杀我?那你得考虑考虑你的兄弟。”人灵察觉到大圣心情,显出一丝紧张。 “我怎么记得你刚才说的,好像是我解决不了你啊!?” 大圣神色一冷,眼中汇聚起金光,与化作漆黑液体的残余人灵相冲,如同大火收酱汁,要将人灵蒸腾掉。 人灵即刻怒道:“啊啊啊~可恶,就这点儿可杀不死我。” 这自然是人灵佯装出来的模样,就是不知他为什么热衷于扮演反派,来吓唬大圣。 但却是起了效果。 “是嘛?”大圣一时惊疑,心中揣摩:这家伙能有什么后手。 紧接着,听人灵道:“我说小猴子,你既然想不明白怎么解决你兄弟的麻烦,又何必折腾我,咱们相安无事为好。” 见人灵说起软话,大圣放下心:合着,就是装呗。 “行啦,你还改脾气了是吧。” 大圣扶住额头,自觉表现不佳,老被人灵唬住。 灵光一闪,大圣忽有明悟。 大圣叹道:“也是我被你之前的手段吓到,竟然一直转不过来。” 这话一出,人灵心道不太妙。 人灵即刻道:“我同你好言——” “好了,你可以去死了!!”大圣双目怒睁,强烈金光从中爆发,打杀了附在眼上的人灵。 漆黑液体四处喷溅,有些滴在大圣身上,绕是大圣无所谓的性子,也犯恶心。 是以大圣不惜消耗魂力,去除了身上沾染的黑点。 人灵消失在即,心知来到最后关头。 【半身可以接受一切,我不用紧张…特么的……快来】 整理身子的大圣,并没有发觉一些细小碎片,从远处高空朝他落来。 再度清爽的大圣,快步来到兄弟身边。 只见,那小猴还是被黑色雾气罩住双眼,神色不忿冲着大圣吼叫。 “嗯~还是我的傻弟弟呀。” 大圣不做休息,蹲坐伸出右手按在小猴额上,闭目传魂。 “无论外表形式怎么变化,这里的一切本质都是灵魂底蕴的表现。” “没有真灵操控,只要我压制住那老家伙传入兄弟体内的魂力,兄弟的灵智自然会回来。” “也是我之前过于紧张兄弟安危,才想不通其中关节。” “哼,还有那家伙故意引导我往坏处想,使我忌惮不敢轻易行事。” 因人灵过于虚张声势,大圣回顾前事,确定人灵留下的手段不可能高深。 果然,大圣魂力一去,小猴迅速安静下来,不再愤怒敌视大圣。 只是小猴情绪好压制,那人灵残余魂力,大圣却始终不能将其彻底驱逐。 这是自然,因为小猴与人灵是同源分身,双方互相影响可比大圣一个外人简单多了。 奇怪的现象叫大圣生疑,心中生出不详预兆。 “奇怪,怎么突然感觉有些不妥?” 大圣思索再三,觉得也许是自己消耗过大,还是休整一会儿,再来搞定兄弟情况。 心有定计,大圣收回右手,盘腿调息,正欲进入冥想状态寻求复元。 突听身后极近之处,传来神识:“你这是想恢复啦?” 大圣顿生恐怖,竟是那个老家伙。 “你还未死!!!?” 还未等大圣有所查探,噗呲,两道钢针打入大圣脑内。 第15章 尘埃落定? 再度出现的人灵,从何而来? 可还记得,此前人灵被大圣一撞,撞得半碎。 虽说大圣那一撞是舍命一击,且人灵此前消耗严重,但论起最终效果来,成果也过于逆天。 毕竟大圣也不是强盛状态。 这么精密的操作,唯有人灵自己做得出来。 是他本欲融合半身,真灵已经主动分散,结果受到大圣打断,遭了重。 势在必行的关节,人灵拿出果断,转瞬顺势而为。 他配合大圣打出的力量,将自己的部分真灵与大半的魂魄身躯化整为零,藏匿在空中。 留下的残缺脑袋,是为了拖延时间,并尝试和其余身体打出配合。 尽管事后被大圣发现,但也让大圣放松了警惕,使藏起来的身体偷袭得手,不算失败。 不过,这部分身躯难以再有大的作为。 打出钢针后,剩下的灵魂忽然变得淡薄,又要再度消失。 这部分人灵也没想到使出两道钢针,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神色稍显慌乱。 人灵不知真灵分裂可怕,最初分出那小猴半身没有严重影响已是侥幸。 又几次拆分真灵,他的灵魂品质已称得上歪瓜裂枣,若不是识海护持,他决计命丧当场。 也是因此,纵使脑内钢针不停绞杀神识,大圣却可以忍受,饶有魄力先回身缠斗人灵。 大圣心知不解决人灵,一切将于事无补。 但双方状态不佳,说是缠斗更像推搡,完全不如之前威风场面。 拖下去对己不利,只听大圣怒吼一声,神识强行扼住钢针活动,使个虚招,骗开人灵防御。 聚一身魂魄到手中变成两把短刃,大圣双手一推,正中人灵额头。 无力抵抗的人灵立时气息衰败,灵智明显流失。 大圣欺身上去,力图了结人灵,但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又化作漆黑液体扑在他的胸前。 “这般能有何用?”大圣心意,即刻全身散发金光。 金光照耀下,粘稠的漆黑液体如遇太阳星冒出气泡,只要持续一段时间,人灵将升华成气态。 因外在的变化无法改变人灵衰败的本质,双方硬碰硬下,死的只会是人灵。 侵蚀大圣的人灵却敢猖狂,他放言道:“我刚才说会控制你,你现在信不信?” 话是虚张声势的话,却由不得大圣不信。 此刻大圣脑内有钢针作祟风险,那玩意一旦活跃起来,便会使得大圣神识不清。 人灵趁此再使伎俩,还真可能被其得逞。 是以,大圣听闻内心发慌,全身迸发力量,亮起金光,要把化作黑液的人灵阻挡在外。 【呵~他应该没有发现…也是时候】 【该你了!】 人灵意念一发,大圣身后安静的小猴忽然睁眼,严重爆发出极端的恶念,猛然挣开束缚。 小猴跳起身,对着毫无防备的大圣,直接就是一记穿胸攻击,与之前的无能表现完全不同。 “唔哇!!”大圣猛受重击,被打的一身灵光飞溅,痛苦喊叫出声。 说来,他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这么难受。 大圣心道是兄弟又受控制:“不好,这该如何是好?” 电光火石间,大圣舍去迟疑,迅速放弃与人灵纠缠,准备先制服兄弟。 没有后顾之忧,才好对敌。 只是等大圣转过身去,那小猴直接眼睛一闭向后一躺,又像个死尸不再动弹。 “?!” 大圣先是一愣,紧接后怕。 “你决断错啦,蠢货!”人灵诡笑传话,一边早已移至大圣脑部。 就是这瞬间,大圣脑内沉寂的钢针再度做出绞杀举动。 大圣一时神识再乱,今次还有恐怖,那液态人灵得了空当,渗入大圣脑部。 一进入脑内,人灵知晓所剩时间不多,当即化作黑气尽可能污染大圣真灵。 黑气扩散整个大脑后,大圣神识顿时失灵,只觉寒气侵透全身,再难有所活动。 【就趁现在试一试,多条路线总是好的】 “小猴子,你想救你的兄弟?”人灵于脑内大喊:“那便让我见识一下兄弟到底会有多么情深吧!” 话音一落,滔天恨意从人灵身上涌出,席卷大圣真灵。 而大圣只感知到一片黑暗笼罩,难以反抗出去。 霎时万籁俱寂,识海陷入沉寂。 大圣真灵体内却有些名堂,有不属于大圣的感情企图刻进大圣灵魂。 其中带有不完全的少许记忆,大圣在恨意席卷下被迫接受了它。 记忆中显示, “大圣”有好几个兄弟,有亲有堂还有…无一例外,“大圣”同他们因各种原因分道扬镳。 若只是单纯分开还是好结果,但偏偏“大圣”与其中两人生出间隙,乃至仇恨。 那亲生兄弟,还有…还有那…后母所生的…… “额、、哈…”大圣真灵喘息出声。 他的神识竭力摆脱方才记忆的影响,他可是天生地养的仙石生育,父母都不曾有,哪里见得什么后母。 恢复清明的大圣也有所猜测:这老家伙是让我感染那种情绪,与兄弟相杀吗? 根据记忆后半的感情,记忆原主对那所谓的“两个兄弟”早早没了情谊,心中带着杀意。 至于那原主是否真的有动手,大圣不得而知,也不感兴趣。 “你该死了。” 短暂好转的大圣,第一时间运力杀向体内的人灵。 对方此刻亦不好受。 【该死,之前改造半身没有这么幸苦啊,怎么换个人差距这么大!】 【不好,我坚持不住了】 “提前动手,快!快呀!” 人灵传出的神识情绪急切,方才自顾自闭目倒地的小猴迅速睁眼,恶念依旧盘旋瞳中。 直挺挺如僵尸般,小猴一瞬间从躺姿变成站姿面向大圣,双掌挥拍欲使个双峰贯耳。 但大圣方才也捕捉到人灵的神识,早有准备,身子下蹲避了过去。 而小猴此刻空门大开,不知为何,大圣见此忽生歹毒。 大圣右手成掌猛打小猴腹部,攥起左拳对着小猴吃痛变低的下巴,就是一记升龙拳,将对方击飞两个身长。 等小猴跌落在地。 “啊!?”大圣吃惊,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好似不知。 [尼玛,你一点忙都帮不上了吗?] [那让我藏着不好嘛,现在暴露了,怎么对付他?] 【别着急,没发现嘛?他已经被我影响了,你马上也用记忆对他洗脑,我们还能得到一个先天灵魂】 [毛!你看小说入脑了,我们打都打不赢他,还洗脑?] [而且,你刚才不说消耗大吗?万一没成功,不是全完蛋了] 【你怕什么!我刚才感觉到了,这个孙悟空经历尚浅,我们把全部记忆送给他,他必然混乱】 【听我的,这样事情至少变得简单,现在直接和他动手结果才不可预料】 [不!我不信,你的说法不靠谱] [他来了,先配合打一波] 【你!!特么的别闹,我已没有精力闹腾了】 大圣打飞小猴后,还是求稳先解决体内人灵,然后才关心起他的兄弟。 所以人灵这般说话,而他能活下来继续传话的原因是,大圣为保存力量,留有少许钢针不曾化解,人灵便藏在其上。 突然与人灵暗中交流的家伙,则是人灵的又一个分身,这应该是第…额,随便啦,反正他藏在小猴半身上。 因同源分身,他们可以特殊方式交流,叫大圣不知。 但看他们对话,这个分身也与小猴一样有了自主意识。 哈,人灵的精神分裂症状更加严重了。 不提他俩争吵,保存力量的大圣接近小猴的动作谨小慎微,他不傻。 刚才虽然是自己下手比较重,但兄弟真灵只怕已被人灵掌控,不然怎可能下手那般狠辣。 “该是那道黑色光线。”大圣后知后觉,惊出冷汗,“好家伙,这老贼真能藏。” 他知道兄弟受控,却不曾料想过兄弟被占据真灵。 因为这不符合他之前向各方妖王,侧面打听的灵魂知识。 那些妖王曾戏说,哪怕是神灵一般也不能任意操纵灵魂,肉身随便造,灵魂却是出错一点便是后果惨重。 今人灵落魄到行使夺舍结果打不赢身体原主,尚有此作为,那他全盛时期修为该是什么程度? 始终勇猛不可比的大圣竟有了害怕的感觉,露出从没有过的胆怯神情。 忽然大圣开始无顾忌地消耗真灵,不做任何保留,丧了胆识的大圣准备与他想象的恐怖敌手作殊死一搏。 钢针上的人灵感应到大圣情绪波动,连忙提醒【你注意,他有问题】 但大圣并没有着急行动。 他这样想到:“问题是老家伙藏在兄弟身上,我…我…要杀了他吗?” “吓!”大圣倒吸一口凉气,“我竟然被那记忆影响得如此深吗?” 所谓的杀,不仅是对人灵,也是对小猴。 大圣为卑劣的想法质问自己,而扪心自问,大圣明白答案不止是受那记忆影响。 交手这么久,如今敌手的底蕴也许比之前更加恐怖,生死压力下的他,心态早有所变化。 这个时候为兄弟情谊,牺牲自己的性命? 细想来大圣与小猴,也就是他的兄弟并不相熟。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在花果山的半年生活,大圣已学会珍惜他的生命。 大圣之前甚至贪念肉身,不想兄弟苏醒。因为他的兄弟痴傻,让他占据肉身只会将两人带入死境。 就比如现在,大圣为了照顾他的兄弟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如果大圣不去分心保护兄弟,人灵早就死在他的手中了。 “但……我该这样做吗?”大圣痛苦地询问内心。 经历浅薄的大圣,无法从自身的事迹得到答案,所以他想起了那份短暂的记忆。 那记忆虽然没头没尾,但确实揭示了一个浅显道理:人得为自己,不然…就只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罢了。 大圣又想起了人灵。 那老家伙不知从哪里来,凭着阴险狡诈的奇异手段,将大圣伤得深重。 但痛骂之余,大圣回想过程也不得不佩服他。 对方此时的底蕴不如自己,但就是百折不挠,剩个脑袋也只想着阴谋,步步都是为了算计。 而对方这么坚持的理由,大圣又怎么不清楚:夺舍肉身活下去罢了。 “也许…也许…”大圣不停闭目默念,仿佛在说服自己。 其实不需要这么做,当他想杀死小猴时,答案已经出来了不是。 但不曾睁眼的大圣忽然走到小猴近前,小猴身上的人灵心知有诈,脑内的人灵也叫他冷静,但莫名的压力使他不得出手了。 小猴暴起五指成爪,无数黑气聚在手心,腕臂之力贯穿成劲,运力指节打向大圣天灵。 另一人灵于内策应,残存钢针配合炸开,内外合击一处。 大圣金瞳一张,识海光芒大现,听他言道:“也许…这里该是我一个人的肉身。“ 人灵惶恐间,又听大圣铿锵有力、不容拒绝道:“你们!都!该——死!!” 恐怖巨力从大圣身上爆发,识海为其响应,威力更甚。 轰!!!小猴真灵大脑去半。 第16章 转变 【什么!!不…不可能——!】 人灵内外联合的攻击虽中,却只是让大圣真灵脑门开了个缝,比小猴大脑半残的伤势轻多了。 唐突的场面令人灵不可置信,脆弱的神识险些崩溃,但他也知此时不是咽气的时候。 【快离开那具身体,他是要下杀手】 [呃—可恶…没办法啦] 随着人灵做出决定,小猴真灵立马漂浮出另一个相貌的真灵,与人灵模样大差不差,意图离开小猴身躯。 但大圣紧跟着的第二次攻击已临近咫尺,方出现的人灵难以躲避。 【该死的!!】 脑内人灵无奈自爆钢针,忽然的冲击使得大圣身形停滞,使他的分身逃过这次攻击。 大圣这才知晓脑内还有人灵残余捣乱,连忙后退拉开距离,显然是要解决脑内隐忧。 人灵分身见大圣动作,如何不知对方企图,神色稍显挣扎,脱离小猴身躯,硬着头皮去追大圣。 如今敌强己弱,每份残余力量都需要重视,而且大圣脑内的人灵乃真灵大脑所化,是灵智最为健全的部分,轻易让其消亡实在可惜。 人灵分身判断得果敢,大圣行动更快 脑内神识动荡绞杀人灵,大圣几乎功成之际,人灵分身追上干扰。 比起脑内部分,外界的人灵明显更强,大圣只好分心抵挡,但没有停止扼杀内患。 外界人灵分身交手片刻,惊觉双方竟有实力差距,对方有之前鼎盛状态的七分强盛,而他自己不足两成。 要不是对方分心,自己上来就是送的。 【别傻了,他的状态有问题,根本不是对手,快退】 脑内人灵尽力传出对话,劝分身离去。 [那怎么办?你死了,我更不可能成功啊] 【别慌,我有…办法…】 [啊!?啥呀?] 【我先——不…传……wo……魂…我……】 [我去!] 尽管最后的表达不清,人灵分身还是理解了意思。 分身立刻强卖破绽,近身与大圣各换一手。 人灵分身胸部受创,大圣却无碍,因分身只是想渡魂魄给脑内人灵,将对方从泯灭边缘拉回。 得到求助的人灵,当即厉声大喊:“小猴子,你我罢手如何?” 大圣怎会信他。 感到脑内人灵气势恢复,大圣急速远离人灵分身,准备全心对付脑内人灵。 分身追之不及,被大圣甩开来。 人灵更生急切道:“那个小猴性命垂危,你当真要置他不顾吗?” 听到兄弟境遇,大圣发怔,神识终是停了逼杀人灵的行动。 见对方反应,人灵松了口气,知道事情还有转机。 “嘻嘻,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被刚才我传给你的记忆影响,企图做谋害亲弟的低劣作为啦?” 人灵传话时极度紧张,现在实力有差,说这嚣张言语根本没有底气。 好在他说的话正中靶心,大圣被弑弟一说刺得心虚,低着头带着一丝愧疚望向小猴。 那小猴真灵大脑被毁,灵性飞速流失,呆愣倒在地上。 地面的阴气似乎也认同小猴,缠绕着他的大脑缓缓修复伤口,但终究回天乏术。 如此惨状,叫大圣心痛自责,他没有想象中那般无情。 大圣闭目冷静,吐出不快:“事已至此,我与你又有什么好说,各看本事吧!” 说罢,大圣又要动手,人灵赶忙喊停。 “诶——听我说,你的兄弟还有活命机会,非要这时与我拼个死活吗?”人灵道。 大圣闻言轻笑:“你这厮面孔还真多,不会是要说…你有办法救回我的兄弟,只要我这会儿放过你,你就救他然后离去吧。” “呵呵…哈~”被大圣点破意图,人灵只得先打个哈哈,才说道:“那么明人不说暗话,你信不信我?” “不信。”大圣不带感情回道。 人灵无言以对,正想再找个理由劝说,却又听大圣传话:“除非…你把眼前的分身消灭。” 大圣盯着人灵分身冷静传话,不知几分真心。 说起这玩意,分身法可是日后大圣一身本领中的拿手好戏,不想大圣这会儿竟看不懂、学不会。 因此刻灵魂状态,真灵分裂这操作,精神没点问题真干不出来。 人灵沉吟一声,断然回绝道:“不可能。” “小猴子,此时不必开这种玩笑,你我有谁会自我放弃,拱手将自己置于他人屠刀之下呢。” 大圣狠道:“那你就是想拖延时间咯,哼,去死吧!” 这次不是威胁,大圣真的要杀灭脑内人灵。 “你——”人灵无招,告饶道:“各退一步如何,你别杀我,我即刻离开你的脑子。” “切。”大圣嗤笑,“我怎么听不出来你退的地方?” 大圣神识继续动荡,分身传的那点魂魄将消耗殆尽,人灵又将沉沦生死。 人灵只好继续扯起小猴,激将道:“你这家伙怎么变性子了,非杀自己兄弟不可吗?” “小猴子,之前那记忆的主人可没做逆乱伦常的下作事。” 听出人灵侮辱涵义,大圣愤慨道:“混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留你的口舌与阎王争论吧。” 神识威能陡然加剧,哪有人灵存活机会。 形势恶劣,人灵也只好拼着一死道:“那你可记住了,是你舍去兄弟活命机会不要,阎王那里也会记账。无间地狱,我等着你!” 阎王记账、地狱受罚,这些诅咒说法在人灵所处世界,听着只会滑稽可笑,在西游世界却是真实过程。 生灵若没有修成仙果,死后自然要到幽冥界走个轮回。大圣这种先天生灵,亦躲不过去。 因此人灵的诅咒虽是有些没头没脑,却着实让大圣面色狰狞,神情不堪直视,忘记逼杀人灵。 大圣已知轮回说法,明白自己确实归阎王老子管,人灵说法真的属实。 但大圣可不是惧怕地狱的惩罚,他神色扭曲的原因是原本天知地知,杀了人灵再无第三人知的弑弟行为,会被人记录在册念叨。 这对大圣来讲不可接受,难以忽视。 人灵感到大圣踌躇,心下一喜继续逼将道:“就是我却不知你今日做下亏心事,余生会怎么快活了!只可怜那小猴功德不厚,遇见个心黑兄长。” 趾高气扬的道德压制,叫大圣怒不可遏,却也说不上反驳的理来。 他只得说起人灵的不是:“你休要装模做样,不是你这恶贼伤天害理,想要抢夺他人肉躯,耍些阴谋诡计,不然哪里有此番后果。” “我只是求生,如何有错?一切罪责因你而起,你才是罪魁祸首,反倒说别人不对。” “你…你罪该万死!!” 大圣似乎又要动手,人灵此刻却不慌张,心知对方是无能恼怒。 人灵慢悠悠道:“你急什么?” 第17章 补救措施 故意挑衅的话语一出,大圣心中郁气是噌噌往上涨,神识暴动当即要人灵好看。 人灵稍作防御,紧接道:“诶—别急着动手啊,你到底要不要救你的兄弟?” “如果不想,我即刻自我了断便是,何劳你这个谋害亲弟的小人动手呢?” “如果想——哼哼,你应该不想。” 大圣听闻,虽然明知有诈,但…… 他反省着自己的行为:“说来真的没必要连兄弟一块儿杀死,我真的冲动了?我…我是不是一时糊涂。” 反复回忆过程,大圣渐渐后悔起方才任性酿下大错。 “刚才还有事出突然的理由,现在有救回兄弟的可能,我却不顾,我真要做无情无义的事?” 轻率行事在哪儿都是大忌,毕竟世上没有后悔药。 犯下亏心事的大圣被人灵的三言两语框住,叹息一声道:“你有什么主意?” “哈哈,那小猴灵性被毁,当务之急需要保他神魂无忧。”人灵立马说出准备好的话术。 大圣不满意道;“这我也知道,直说救治方法,少扯那些虚的耽误时间。” “额,简单讲…唔…先传他足够的魂力。”人灵半扯着回答。 大圣问道:“魂力?那是什么?” 虽然大圣早做过类似的事,但魂力这一名词还是首次出现,故大圣有疑问。 其实人灵也不知道,不过他看过无数小说,人灵从中随便找个说法,听起来也靠谱就是了。 “哎呀,就是量化灵魂力量的基本单位。”人灵胡乱应付着。 大圣:? 人灵后知后觉:“这个…就是灵魂……你身上这些雾气就是,把它们传给你兄弟。” 这下大圣听明白了,勃然大怒。 他喝道:“耍我是吧,这法子怎可能治好我兄弟。我消耗了力量,好让你又有机会取胜是不是?” 人灵早有应对:“再好的法子,也得先保证你兄弟不死啊。我又没说完,这只是第一步嘛。” 大圣冷哼一声没有回应,但看态度恐怕是没打算信了。 人灵因此沉默一会儿,再说道:“那不然,我传他魂力便是。” 这话主动暴露出人灵的虚弱,大圣心思顿时活跃起来。 大圣暗自盘算:“看来这家伙真的山穷水尽了,被我拿捏住了命脉,不然何以至此。” 表面不动神色,大圣怀疑道:“你如何会有这么好心?” 人灵道:“我不是好心,若让我渡魂力给你兄弟。我自会用手段钳制伤势,确保你不会事后翻脸。” 大圣听后,既泄气同时也放心。 世上无白捡的便宜,与虎谋皮更该有心理预期,有时讲清代价反而能促进合作谈判。 大圣思忖片刻后,答应道:“可以啊,你就用上那手段吧。” 这下轮到人灵起疑:“你不怕我暗藏算计?” 大神欢愉道:“呵,手段随你用,但救不回来我兄弟,亦或者有什么异变,你会立即同我陪葬。” “哈哈,原来如此。”人灵摸棱两可地回道。 双方说定,人灵即刻向分身传话。 【我忽悠好了,你先回到那个小猴分身上去,尝试融合那部分身躯】 【如果融合成功,就伪装成之前的小猴,骗这个孙悟空是他兄弟恢复】 [啊?你忽悠成什么样了啊!不过,你先听我说] 人灵分身自从受伤救回主体,就专心调整状态以防不测。 察觉到主体在和大圣神识暗中对话,他更抓紧时机养伤,丝毫没有帮衬人灵的想法。 因他自觉没有运筹帷幄的灵智,参与进去只会是添乱。 但分身这段时间里也不是其他啥都没干,他观察着谈话局势,留意着环境变化。 最终分身发现地面阴气,不停聚集依附小猴伤口的行为,从中得到启示。 同样的场景大圣也看到过,却没得到什么想法,这既是阅历带来的差距。 大圣是先天生灵没错,但只有花果山的半年经历;人灵虽是浑噩的平凡生命,却见识过比花果山更稀奇的世界。 本就对阴气有所推崇,人灵分身适时用心感悟,以及追溯记忆中那些幻想文字中关于黑色气体的阐述、作用。 他有所得,现在有机会,肯定要报告给主体。 [跟你说,这地面的—] 【待会再说,孙悟空盯着动作呢。你呆着久了,他又要怀疑】 [诶…好吧] 人灵分身想到自己并没有实际验证想法,回到小猴体内正好可以感应下阴气的效果。 他回身进入小猴真灵。 一进去,人灵分身只感到一股强大力量要将他吸引进入黑暗之中。 分身开始不知反抗,神识稍微沉浸其中,恍惚间惊觉自己灵性减弱,他这才尽力脱困。 从黑暗退出来,人灵理解了原因。 那黑暗就是阴气,阴气看似修复着小猴身体,但更多是在同化小猴。 至少同化的速度大于修复的速度,若是不管的话,小猴应该在两日后变成一滩阴气。 这种同化比同源分身还要高上一级,因此人灵分身进入小猴身体,会被连着一块化解。 但人灵分身有抗争意识,阴气便没有强求同化。 分身并没有这样领悟,他只是确认了之前的猜想,兴奋地对主体说道。 [哎,跟你说,地面的气体可以吸收灵魂] 【啊!?这有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在融合?这个分身神识被毁,你应该十分轻易就能收回才对】 人灵乍一听,并没有理解分身的意思。 他只关心力量的回收,实力的强弱可事关接下来和大圣对抗的本钱。 [哎呀,你不懂吗?] [既然它可以吸收灵魂,那么记忆、情感…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 【噢?】 人灵明白了,之前自己想要靠传输记忆洗脑大圣,由于效果不佳分身认为不靠谱。 可现在如果能搞懂地面阴气的作用,借助它的力量,也许能简化洗脑的难度。 但这需要更多的验证,单靠分身的说法不靠谱。 这时,大圣忽然厉声喊道:“怎么,还没修复好嘛!” 这话不是单传给脑内的人灵,故人灵分身也听到。 主体没给指示,分身纠结片刻,一咬牙从小猴真灵出来。 他回道:“你这地方有问题,看见地面的气体了嘛,它阻止我修复你兄弟的真灵。” 对于分身的自作主张,人灵没有责怪,反正这话就不好回答,把话题往那奇特气体也不是什么坏事。 果然大圣得到回复也是一愣,望向地面,盯着阴气流动良久。 在降世之初,大圣对阴气可喜爱得很,真灵泡入其中曾是缓解压力的不二之选。 没曾想会从人灵口中,听到阴气阻碍救治兄弟的说法。 大圣一时犹豫该不该信。 最终,大圣要人灵给个解释:“为什么,这东西明明对精神大有益处?” 分身语塞,明显编不出来。 人灵在大圣脑内答道:“万物都有度,真灵完好的情况下有好处的东西,在真灵受损时未必不是要命的毒药。” 大圣又问:“你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额,不清楚。”人灵此刻也懂得编瞎话也得有度,不然编不下去。 得到这个回答,大圣没有继续追问阴气。 他还是关心救治情况:“那现在该怎么办?” “隔绝开啰。”人灵装做很懂行的样子。 “那要怎么做呢?”大圣貌似有意什么都问。 人灵不好装了,搪塞道:“这…先试试将你兄弟移动空中,再看情况吧。” “哦~”大圣忽起兴致,“你做不到?” “什么我——!?”人灵这才知晓,大圣几个问题都是在试探他。 人灵陷入沉默,没再说话。 大圣却再度提问:“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经常是脑子里的你在答话,眼前的你应该也能听到才对?” 方才大圣问问题并没有避讳,分身也能听到。 但分身怕显露什么漏洞,因此没敢搭腔,却忘记了什么都不说,本身也是一种破绽。 这种情况,人灵知道不能在沉默,继续让大圣扯了,不然对方可能推测出更多东西。 他转移话题道:“小猴子,还是把精力用在救活你弟弟上吧。别忘了,我们是讲和了的。” 大圣不置可否,但其暗下决心,之后只管杀死脑内人灵,绝不留任何喘息之机。 人灵回避的态度,表明他拿阴气没办法。 为避免耽误救治时机,大圣主动上前观察阴气。 细细感应下,大圣发现人灵竟然没说谎,阴气真得有阻碍兄弟伤口恢复。 冷静思索后,大圣对着围绕小猴的阴气虚推,运使力量让其推开。 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大圣可以如同指挥手臂一样令阴气随心活动。 这倒是出乎大圣意料,吓傻了人灵与分身。 缘由也简单,大圣可是这识海空间第一掌权人,阴阳二气自然听他调配。 人灵发现自己的神智削减的厉害,这使得他紧张不已。 一旦神智完全失去,人灵什么都别想施展出来。 那跟全完了没区别,因而人灵苦思解脱之法。 【以我之前的做法,换我自己来,也不会轻饶我自己】 【所以我要抽身,装孙子没用,反而该使激将法才对】 “呵~我还以为你本事很大,结果也只有这点格局。”人灵强撑着传话。 “看来,我之前就该呆在那小猴身上。” 明显的挑衅言语,配上人灵无力的挣扎,好个滑稽的场面。 大神听到后玩味一笑,把弄着人灵残破的魂躯:“不会吧?难道你想告诉我你真的输了,我应该转换态度,善待你这个俘虏啦?” 人灵回道:“我是不是俘虏,你心里有数。不过,这样玩下去,你觉得真的是好事?” 就这么一会功夫,人灵又恢复装高深的作态。 大圣看不惯装模做样的人灵,当生嗔怒正欲发作,大圣转念一想,旋即又将怒气压下去。 大圣整理好情绪,手指继续挑逗起眼前的破烂真灵,没理睬人灵的问题。 “反正如今我占据主动,何必理他,看他接下来如何行事。”大圣心想道。 他的想法刁钻,自己不问,就是要让人灵求着自己说出来,那样可信度才高。 这样的反应,人灵看在眼中,心下一冷。 【不好,他多半以为我还有奇怪的后招,在防着有的没的】 【这要怎么让他降下警惕?…联想难度,还不如直接想办法自杀呢】 眼瞧着真灵又要被粉碎一次,人灵急道:“行了,行了,我怕你啦。你到底要做什么,好歹告知一声?” “哈哈哈!”大圣终是憋不住,笑出声来。 表面放松,实际上大圣内里也纳闷:这家伙到底打什么鬼主意,放出这点真灵给我玩,有意思吗? 原来,大圣看似在摧残眼前的人灵,实则一直在偷瞄晕倒的“兄弟”。 莫看大圣对人灵十分蔑视,论起实力,大圣可高看对方许多。 大圣心里打起算盘:“既然眼前的家伙这么弱,强的那部分明显依然藏在兄弟身上。我那一棍也不算多重,他一直装晕到底有什么深意。” “还是说,他已潜藏到某个地方了。” 大圣悄悄观察起四周,正如人灵所想那样,大圣视眼前真实的人灵而不见,防起假想中的强大人灵。 属于被人灵阴魔怔了。 左右没有事做,大圣对人灵敷衍道:“就不能单纯折腾你?” 话说得清楚,人灵听闻无奈何,倒也没有仇恨大圣这点,毕竟换位而处,人灵会更过分。 【再折腾下去,我就没有作用了,只留脑内那点…想成事未免太难】 大圣还是防对了一些,眼前的人灵不是全部身家,他又不是疯了。 这部分真灵出来主要作用就是“牺牲”,然后帮助躲在脑内那点真灵成事。 谁曾想,大圣玩心大起,反复摧折没有威胁的这点真灵,把这部分真灵的神智都要磨没了,无意间拿捏住了人灵的图谋。 【这样下去,牺牲是注定的,但也白牺牲了,草——!】 原来大圣突然五指狠劲下死手,破了这点人灵,让其灵性不再。 人灵散成粉末,往大圣飘去。 粉末落在大圣身上,就像是某种补品被大圣灵体轻松吸收。 笑也笑够了,大圣不想戏耍下去,找向小猴,他认为人灵真身所在的位置。 路途中间,大圣进入金身模式,意志坚定地抓起他的兄弟。 第18章 余音 花果山一片随处可见的花丛,一只金色亮发的猢狲倒在其中,看上去正畅游着恬静的梦乡。 他是花果山山顶仙石孕育的石猴,人灵与大圣争抢的肉身。 尽管识海的争夺已经结束,石猴却还没醒。 联想到最后的状况,也情有可原。 但万物不会因为石猴的歇息而停止活动,太阳星向高空移动,发出耀眼白光。 蚁虫一类在石猴四处爬走,蜜蜂也在周遭花朵间起起落落。 祥和的环境,确实适合安睡,但花果山可不止这些低端动物…不说别的,撞见毒虫就可乐啦。 吵吵嚷嚷,一队生灵赶来。 到近前来看个清楚,石猴运气不差,竟是巨猿带着十来猕猴路过。 从中窜出一只黄发猕猴,是大圣认得义兄弟。 那猕猴来到石猴身边,认出兄长的身份。 他推搡轻声道:“哥哥,怎得睡在此地,快醒快醒。” 石猴却没有因为干扰,而有苏醒迹象。 这时间巨猿也走过来,摇头道:“真是心大啊,就不怕遇见个豺狼叼了去。” 猕猴一乐,停下叫醒石猴的动作,解释道:“大个儿你不知,我这兄长交结甚广,豺狼虎豹皆熟识,哪里会害他。” “我是怕我兄长睡死了,被太阳晒疼身子,才来叫醒他。” 巨猿并不认同:“哈,那群家伙肚子饿起来会管认不认识?” “不久前,这孩子不就在水边呆着,都差点被你推下水害死。凡事得留个心眼,花果山有活命的地方,自然也有丢命的凶险。” 巨猿话是好话,却提起一桩猕猴不光彩的往事。 猕猴顿时急眼,站起身要赶巨猿:“诶,你要教育人,痛快说出来就是。干嘛非带着我的事,叫我大哥听了去怎么办,一边去。” 大圣不曾知道半年前落水,是猕猴从身后推的。 猕猴害怕大圣知情后,不再认他这个义兄弟,故对巨猿发难。 巨猿心知对方露怯原因,他是本分、不与人争的性子,更懒得故意说人闲话,把嘴一闭回去收拢队伍。 那猕猴先是检查石猴状况,确定对方还在睡觉,应该没有听到巨猿的话。 松了口气后,猕猴又叫起石猴,可依旧不见反应。 猕猴有些惊疑,放开动作用力推了两三下,石猴肩膀忽然一顶,翻个身躲开猕猴打扰。 虽然仍是没醒,但猕猴不再粗暴叫床,释然地放轻力度摇晃石猴身体。 飘飘然,石猴眼皮开始左右活动。 那猕猴终于放下担心,知道兄长要醒。 一双美妙金瞳舒展,瞳中清秀有神,流光蕴育发散,捕捉到猕猴身影,温柔地注视对方。 把那个猕猴看呆,他惊疑大哥之前有这样的气质嘛。 猕猴打招呼道:“大…大哥,醒~醒啦?呵呵呵,这里可不是好睡觉的地方,咱们还是再找个去处吧。” 石猴并没有迅速回应,只是看着猕猴不动,任由时间流逝。 猕猴开始不觉奇怪,过久了还是知道不对。 看着大哥的眼中虽有光华,却不见变化,猕猴伸出手晃了晃:“大哥,你不会是还没醒吧?” 正如猕猴所言,石猴只是因为肉身受到干扰,魂魄自动反射掌控身体罢了。 重要的真灵未醒,石猴便无神智回答猕猴的问题。 睁着眼睛不动的状态一会儿还好,看久了有些吓人,那猕猴小心翼翼地把手靠近石猴鼻息,试探石猴生死。 察觉到气息流动,猕猴这才没有叫人。 “天啊,竟然真有睁眼睛睡觉的本事,大哥也算一朵奇葩啦。”猕猴心说,“这难对付了…” 为叫醒石猴,猕猴抬掌用力拍在对方脸颊,不知故意取乐的心态占几层。 而受了一掌,石猴瞳孔确实有变,却还是不见清醒。 “呀!!”那猕猴当真惊讶,啧啧赞叹。 “不愧是大哥,我得动个真格。” 那猕猴起了胆心,晃动肩膀,松开手腕,来到石猴中身。 伸出手掌,手指稍弯探入石猴两跨之间,寻到隐秘当即一握。 那要害处中招,方才好似瘫痪的石猴暴起,抬手就是一巴掌。 甩在那猕猴脸上,对方没有防备,防备了也挡不住这飞速的反击,当即摔在地上,向前滑了半尺。 不远处的巨猿惊讶,当即要来干涉。 那猕猴并没有昏迷,蹲起身朝巨猿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不用管。” 巨猿也知道这小子顽劣,看他一脸贱相,只当他犯事惹恼了石猴。 既然当事人都不在意,巨猿也就不强行掺和进去了。 那猕猴这才转过头,笑嘻嘻地说:“大哥,醒啦。哎呀喂,大哥啊,你这睡功了得啊,兄弟我费不少劲才叫醒你。” 石猴一醒没想其他,迅速关心着小兄弟,这会儿听到有人说话,才抬起头看清对方样貌。 石猴眯了眯眼,带着疑惑问道:“义弟?” 那猕猴点头称是。 “怎么,几日不见,大哥忘记小弟啦?”猕猴开着小玩笑,“肯定是兄弟我没时常孝敬着你,叫大哥贵人多忘事了。” 熟络的搭话,石猴却觉得有地方不适应,晃了晃脑袋,捂着头问道:“你这么到这了?” “嗨,小弟那族群之前栖息地的食物要一干二净了。”猕猴转头,冲着巨猿他们一撅嘴,“这不,跟着队伍出来找找哪处果林安分些,好转移呗。” “哦~~”石猴明白了。 稍一寻思,石猴指个方向道:“这地方走七里左右,有个不错去处,中间有个小湖,没什么危险。” “行啊,待会去看看。” 猕猴答应得快,然后关心起石猴状况。 “不过大哥你怎么睡在这儿,而且睡得那么死,愣是叫不醒。” “我…我就记得”石猴不知如何回应,他也还在回忆呢。 找了个山洞,出来后冲进山林,捡起了… 想到这儿,石猴咳嗽几声,吐出一瓣白色花朵,口中流散苦涩的味道。 猕猴看得真切,诧异叫道:“呃啊—大哥,你不会在乱吃东西吧。” 物证在前,石猴不好否认,看着花朵皱着眉道:“这玩意应该没事吧?” 猕猴凑上来也盯着瞧,其实他的见识还不如石猴,那里知晓花朵来历,完全是找热闹。 他道:“这可说不准,看着好看不是能吃的理由啊。大哥,进嘴里的东西不是小事,你怎么跟个小猴似的。” 猕猴说完,哈哈傻乐。 石猴并不在意,抛去花朵说道:“算了,身子没事就好。” 看出兄长兴致不佳,猕猴问道:“那大哥你饿不饿,我们这儿也捡了几个果子,不妨尝一尝,放心没毒。” 听出调侃,石猴撇了一眼,但也没生气。 第19章 落定 识海空间的小猴身上飘出一道魂雾,当中零星点点,算是人灵真性所在。 狼狈若此,人灵道:“我可按照约定出来了,不知你是否守信罢手啊?” 不知大圣底细,人灵选择能忍则忍,可和便和,意图保一个活命。 不是他变成告饶的性子,而是见风使舵的教训溶于心间,都这时候,真没必要死磕了。 另一方面,大圣没有让敌人全身而退的打算,并不理会人灵的出声。 他对人灵的手段早有领教。 人灵这么老实出来,要说没有阴谋,大圣打心底不信,暗暗防备着人灵搞事。 大圣深知不能再落入被动,宁愿恶仗一回,他本打算硬拼,赢了好说,死了拉倒。 只是…谁曾想,去搏命的半道上,又有了牵挂。 对兄弟的状态仅仅一知半解,一想到自己又可能因此被人灵算计,大圣心中甚是为难。 大圣隐晦看了小猴一眼。 望着始终没有动静的兄弟,大圣内心苦思:“也许我真该放弃一些东西了。” 至于第三方,小猴,大圣的兄弟,人灵的半身。 人灵离去没多久,他渐渐神魂恍惚,眼神飘忽不定。 人灵心知肚明是虚构的记忆出现破绽,半身进入怀疑两人的“阶段”。 能清楚这件事,并非人灵多么聪明。 而是人灵留有手段影响,引导半身后续行事。 毕竟生死攸关,全交给状态不稳定的半身,那属实心大了。 人灵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尽可能让半身陷入迷茫。 目的是杜绝出现,半身轻举妄动惹起大圣狐疑,结果导致暴毙的二货结局。 无奈人灵注定遗憾,因为——大圣猛不丁冲向他的兄弟,举手便是杀招。 小猴其他方面也许迟钝,保命还是不需提醒,但见大圣冲来,小猴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可惜行动虽快,却不够逃离大圣的攻击范围。 赶到合适距离,大圣手一晃,化出个棍来,两头粗中间细。 大圣抬起一边,当头打下,梆!小猴应声倒地,不带有一丝反抗、闪躲,菜到一定境界。 而小猴的“半身”,人灵,什么也没做。 虽然惊讶于孙悟空选择小猴作为第一进攻对象,人灵并无打算干涉。 【他的最终目标是我,不可能把我晾到一边,全心针对半身】 【我不能动,不关心半身,更利于撇清半身与我的关系,使孙悟空上当】 果不其然,确认小猴已经被一棍打晕后,大圣调转棍头,直指人灵。 大圣的态度不言而喻,人灵淡然的看着“死神”不言不语,往自己走来。 这种境遇下,人灵竟是在想【死神不拿镰刀,而是拿根棍,有些喜感啊】 转眼间,魂力所化的棍棒移到,漂浮于空中的魂雾近前,靠近他的真灵。 以人灵状态,若大圣施力,只消一棍便可叫他烟消云散。 人灵本该是怕死的人,但这个时候,他的心态异样的平和,仿佛要死的不是他一样。 大圣察觉到这不对劲的地方,质问道:“你好像并不慌张,为什么?” 人灵平淡答道:“什么手段都使了,结果依旧技不如人。我还装什么姿态呢,尽管动手吧。” 老实说,由于大圣表现过于生猛,人灵有些倦了,不怎么想搭理大圣,只求速死。与大圣不久前“死了拉倒”的心态,有异曲同工之妙。 反观大圣,被忽然摆烂的人灵整的糊涂,所谓胜利来得这般简单,他怎肯轻信。 “少惺惺作态,有什么阴谋手段,给我使出来吧!我怕你不成?”大圣怒斥道,抬起棍棒作势要打。 天地良心,要搞事也得有基本的力量,人灵现在哪有这能力啊。 人灵看出大圣虚势,连闪避动作都不做,不无讽刺道:“怎么,我出来受死,你反而要同我友好相处了,打起你的兄弟?” 大圣被言语一激,还真有些羞怒。 羞得是自己保险起见,打起自家弟兄,还是不光彩的暗袭;怒得是自己行动不爽利,送上门的性命都不敢取,叫敌人当面笑话。 大圣怒从心头起,假动作变真,一棍把人灵打成两节。 但没灭他的灵性,大圣摆出派头:“忘了你之前受得苦,与我面前继续称大?” 这就是人灵火候不够啦,既然决定低头认输,那头就该干脆低得深点。 因为自己的桀骜,多挨一下不是? “唔—哈~嘶。”人灵一如既往吃不得苦,白遭一趟罪。 倒是大圣看人灵挨得瓷实,没有再打,免得打死了,自顾自等人灵调整状态。 这时间,大圣留心小猴动静,发觉兄弟没动静。 “难道这家伙真老实了?”大圣半信半疑,“没道理啊,我得继续问问。” 大圣的“问”,自然不是亲切温柔的问,可遇见人灵的不幸。 因为…… 要说他真老实,什么都不打算干了,那是不可能滴。 但人灵那突然的想法,得到他死后实施,才有可能起效果。 直接用出来,大圣怕不是能全防出去。 而今,大圣多久肯送他归西,人灵就得再忍受多久折磨。 无论人灵愿不愿,他的魂魄身躯缓缓修复了少许伤势,点点真灵恢复光彩。 大圣手一扬、一抓,这点好不容易聚起的真灵,就被大圣粗暴地攥在手里。 人灵要是状态好,不怕这样对待。此刻,就完全像缓慢的酷刑了。 人灵挣扎出声:“你特么…地有病吧,能不能来个痛快……” 听对方还有气力叫嚣,大圣更敢用力,调侃道:“嘻嘻!咱两到底谁有病啊,嗯?” “是你莫名其妙闯进这里,要害我兄弟二人。这一输,你反倒打一耙起来。” “还想来个痛快,我允许你发话啦?啊!!” 言罢,大圣手中力量陡然加重,人灵那点灵性又被碾碎。 看着敌人粉碎,大圣心生爽快,决定多来几次,抒发之前的郁闷。 这就有点凌迟的感觉,人灵不敢再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自己之前的表现,亮狠话只会迎来大圣的折磨,而非快意恩仇。 才两次折磨,人灵就能得出这个结论,也算识时务的了。 悲哀的是,大圣已经决定好了,要多玩弄几次。 所以,之后任由人灵怎么求饶、哭喊,大圣只管碾碎每次聚起的人灵。 第1章 水帘洞 尽管近海,花果山的气候在夏天仍然不算凉爽。 就是天气炎热的一日,刺眼阳光当头高照,晒的树影缩成一团,枝叶都蔫蔫地打卷。 避开暑热,群猴都在树下阴凉处顽耍。 一群猴子耍了一会自觉无趣,索性去到山涧中洗澡。 胆大的猴儿直接跃入涧水中,钻进水底和冰凉的水来了个“亲密接触”。 其余猴儿有的在岸边乘凉,有的在水面小心划水。 石猴没敢下水,跟着呆在岸边,兀自洗了把脸。 看着流水,石猴念念有词:“那个水帘洞会不会在这条河流源头呢?” 只见那股涧水犹如狂奔的野马,时而一泻千里,时而在礁石间迂回,奔流向海。 流速如此快,可想而知它的源头不是石猴一眼能看见得。 而琢磨这种没有答案的事,是石猴脑中这几天突然浮现一段记忆,记忆内容是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也是个猴子,故事的起点亦和此处地名一样,叫做花果山。 那个猴子在族群的一次玩耍中,按照约定进入瀑布寻找水流源头且不伤身体,被猴群拜为大王。 后文石猴记不清,对称王一事也不感冒,但他对故事中瀑布后面的水帘洞天很感兴趣。 虽然石猴并不娇气,在野外、在树上都是安心歇息,可如果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安身之处,也好享乐不是。 所以石猴有心寻到那水帘洞。 他曾有行动,不就是瀑布嘛,找呗。 然后石猴就发现,这玩意在花果山还挺多,真个不是缺水的地方。 但他没有放弃。 要问为什么,这么坚持找一个没来由记忆中的故事地点? 高大上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但石猴就是闲的。 石猴伸手捧起一窝清水,润了润唇,估算着待会顺流而上再找找去。 旁边走来他的义兄弟。 那猕猴道:“大哥,你看那只母猴怎么样?” 石猴摆头看他一眼,又顺着对方指的方向,见到一只身材矮小的灰白母猴,但胜在毛发靓丽,容貌清秀。 看了模样,石猴当即道:“嘶~兄弟,年龄是不是小了点啊。” “诶,大哥这就不懂事,我年纪也不大啊。”那猕猴没好气道,“就是得这时候下手,将来才好成事嘛。” “嚯,你就这么个出息啦?”石猴对义弟的想法,看不太上。 “哎哟喂,瞧大哥说的,不然要怎么个出息?”他义弟反问道。 石猴道:“还是要有追求啊,就安生在这个山窝窝了?” 那猕猴立刻拱手,做出钦佩手势、 “原来大哥还有远大理想,佩服。”他又道,“不过小弟我呢,能好吃好喝安美过日子就满足了,只能在这儿预祝大哥以后一飞冲天啦。” 石猴咋舌道:“冲天倒不至于,我是说不要让眼界限制了你。” “唔?”猕猴不解。 石猴挽住义弟脖子:“你就不能出去多看看,非就在这一片找个小的,啊?” “哦~!也是,好男儿不能委屈了自己。”那猕猴恍然大悟。 石猴显露出孺子可教的模样,拍了拍猕猴肩膀,以作鼓励。 其实石猴不怎么能分出母猴是否漂亮,他甚至连那欲望都没有,白费了身下的铃铛。 (题外话,前事他也是处男,不过并不妨碍他通晓男女之事,有善良的老司机带他) 兄弟谈笑间,忽听远处吵扰。 石猴听众猴叫道:“这股水不知是那里的水。我们今日赶闲无事,顺涧边往上溜头寻看源流,耍子去耶!” 这一声喊完,各处拖男挈女,唤弟呼兄,族群一齐跑动,当真要转移地点。 身边猕猴有气道:“还一起去啊?啧,族里的群体娱乐活动真是罕见。这么大帮人跑上去,之后还不是要下来。” 义弟在吐槽,石猴却是目悬良久,心不在焉。 那猕猴发现大哥神情,疑惑道:“大哥咋啦,不想去?那兄弟陪你,咱去逗姑娘吧。” 石猴没有听到这个流氓一样的建议,他即刻动身道:“走,跟上去。” “啊!大哥你真想看?”那猕猴相当费解,“那不如往下走看海啊,上面找小水流有什么意思?” 不过看大哥脚步不停,猕猴也只能跟上。 一群猴儿顺涧爬山,直至源流之处,乃是一股瀑布飞泉。 那瀑布像一条白虹分开青山,落在地面砸出千万雪花,强劲的海风都不能将它吹动分毫。 众猴欢喜拍手赞扬道:“好水,好水!原来此处远通山脚之下,直接大海之波。” 这话不符常理,石猴被弄得呆滞。 但石猴身边的猕猴不见疑惑,也只惊叹:“哇,以前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瀑布,为什么之前没谁我来过?” 背后行来一只老白猿,身旁有只巨猿陪候。 老猿调侃道:“因为你调皮惹嫌呗,谁理你呀。” 听到有人说自己坏话,猕猴不免生气,本想还嘴骂人,转头看清来人,顿时将头一缩不敢回应。 石猴回过神,向老猴打照面,并问道:“老人家,我听说水都往低处走,怎得此水却从山下大海来?” 老白猿听问,也耿直:“不知道。” “啊?”石猴又愣,“这…那…老人家你就接受了,不奇怪吗?” 老猿笑呵呵回应道:“哎哟,我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求知旺盛。反正眼前事实如此,一个老头有何需要把所有事情都清楚呢?” 这话有它的道理,石猴不好说什么了,别扭地点了点头。 看见石猴难受,老白猿有心提点:“不过呢,既然小伙子你有探究精神。那我也仗着年岁,给你个猜想。” “哦~是什么?”石猴快速问道。 老猿说道:“既然突破常理,没准儿就是从前有个仙人,在此处使了法术。” “仙人?”石猴虽是疑问语气,但他没有疑惑,毕竟曾经遇见过妖魔。 但老猿还是解释道:“是啊。仙人都是超脱生死,拥有大神通的人,改天换地对他们都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一条水流。” 石猴听说心向神往,老猿旁边的巨猿也有憧憬之情。 石猴向往仙人的神通,他本能觉得不该呆在花果山等待老死。 巨猿则是祈求脱离生死的本领,那样老猿就不会因为死亡与自己别离。 唯有缩头的猕猴,内心吐槽道:“什么仙人不仙人,真那么厉害,会闲到跑来这荒山野地治水啊? 就不能这水自个儿涨上来啊,谁规定的水必须往下流,切。” 石猴晃过神,正待询问仙人细节,忽听猴群有好事者道:“那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即拜他为王。” 石猴大惊失色,舍下三个老少,往那瀑布前的猴群行去。 身后三只猴儿不明所以,跟了上去。 石猴走到近前,只见当中有猴撺掇道:“有没有、有没有啊?机会难得哈,有这意的可别错过了。” 说那猴叫的大声,身边猴儿们吵吵嚷嚷,远处瀑布更是雷鸣轰响。 按理说,无人能得清净。 可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石猴听着众猴说话。 “大哥,你怎么…”“小伙子有不舒…”“喂,没事…”“真的没有…” 不知不觉间石猴陷入僻静,霎那间天地只他一人,稍一转头,一个巨大金色光球立在他的身前。 不等石猴惊讶,光球闪耀着柔和光芒向他撞来,石猴想躲,下一瞬间—— “大哥,有什么事吗?”石猴义弟摇着石猴身体闻讯道。 石猴回复清明,往后看向关心他的三猴,挤出微笑摇了摇下巴道:“没事。” 巨猿道:“看着不像没事。” 随便想了个理由,石猴正转过去要回答,又听当中那猴道:“真没有啊,那算了。散散散,都是群没胆的猴儿。” 石猴立刻回身走出去,高叫道:“我进去!” 一语惊动众猴,那老白猿连忙来拦:“你进去什么,别胡闹!” 当中那猴好不容易见有人来事,高声喊住:“诶~他说要进去的。须知言而有信,你怎要他做无信小人,那老猴一边去。” 那猴与老白猿、巨猿等不是一个猴群,故毫无尊重言语。 老猿知道那厮想架住石猴,赶紧道:“莫使坏,这孩子脑子不正常,少说两句。” 那猴叫道:“怎么是我使坏,分明他站出来说话。老东西,你不是带着孙儿出来耍人的吧,啊!” 气氛渐热,一时众猴叫嚷,嫌热闹不够大。 人潮汹涌,老白猿也不好处理。 这时石猴义弟跳出来,喝道:“耍你怎么了!告诉你,我大哥就是看你像个大傻子,专程出来消遣你的。” “咦~~” 那猴看是个毛头小子,怒上心头,摆开架势说着就要冲来:“我倒看看你怎么个消遣法,各他——我、我、这个…” 那猴张牙舞爪冲到一半,被巨猿拦住。 那巨猿伸出獠牙,拿出凶恶面目,粗气横声道:“你如何!!” 巨猿又张开大口一吼,抬起双臂作势要打。 吓得对面匆忙趴在地上躲避,然后迅速爬回原位才站起身,勾头埋腰道:“我我我…他消遣得好。” 那猴拍起手:“这天气热,就是得给大家带来欢乐,这样心里才痛快。那位小兄弟做的好啊,哈哈哈,做的好。” “哼,呸!”巨猿本就不喜这家伙对老猿态度,现如今这猴又现欺软怕硬的窝囊个性,更为不耻。 但老白猿示意不要闹事,巨猿只好收了脾气,老实回到老猿身边。 见局势安定,老猿即刻向四周致歉,言说打扰了,马上就要揭过这茬。 但石猴轻咳两声,对着众猴不好意思道:“所以,刚才的话还算数吗?” 众猴讶异,石猴义弟走近压低声音道:“大哥你怎么还非要进去啊,那有什么好玩的。” 巨猿也投出异样眼神,同样不解道:“你可不要以为学了几次水,就能保你无忧。这瀑布之下水流何其汹涌,你掉下去了,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当中那猴见这傻小子还要上,也是贼心不死,急切道:“自然算、自然算。诸位看这位勇士,他有敢为人先的魄力。若他能出入瀑布而不伤身体,尔等难道不拥他为王吗?” 众猴听说,反正是看热闹,谁嫌弃场面大啊。个个点头称是,呐喊助威。 其中不乏嗜血家伙,明显是要看石猴在瀑布下的狼狈样子,他们希望着瀑布中最好是有细石、树枝一类的东西,那样便能血流成河啦。 想想就很兴奋呀,嘿嘻!! 看猴群声势汹汹,黄发猕猴、巨猿都慌了手脚,不知怎么行事。 老白猿过来劝道:“小伙子,你不知瀑布厉害,莫看它是水,这么大当量从高处打下来,几千斤都打不住,更别说你这小身板啦。” “老人家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石猴说的认真。 虽然表面变化不大,但自从那个光球融入石猴,石猴亦渐渐找回不少记忆,当中自然有水帘洞的信息。 而结合刚才对这瀑布的描述,水帘洞在它后面的概率就很大啦。 老白猿仔细望着石猴眼神,发现对方确实情真意切。 他也不是迂腐之辈,尽管不知具体缘由,老猿还是点头道:“好吧,你也不是冲动的孩子,或许是知道些什么…注意点安全,去吧。” 石猴点头当即朝瀑布行去。 老猿既然同意,巨猿自无意见,黄发猕猴也不敢拦,只得默默祈祷大哥装逼不要失败。 行驶途中石猴觉得好笑。 “哪怕明知经过,这一切也过于惊奇…”“穿越啊…呵呵,还会有这种事。” 石猴感叹前事,也回忆着西游故事,对照眼前景象。 “故事中水后便是水帘洞,也就是进去不难,难在怎么进…” “直接进水里游肯定不行,没那本事逆流而上;从旁边跳进去,可不知洞口有多深,这也不稳妥。” “所以,在知道瀑布后无水有洞的情况,最好的选择仍然是如原着一样,从高处跳进去。” 石猴抬头一望,发现一个高台,岩石突出而成,更关键是上去不难,好似专门准备。 释然一笑,石猴抬步踏上去。 众猴在身后看得清楚,发出惊叹:哇,高难度越水,真就不成功便成仁啊。 石猴于高台上站直身体,望向不停流淌的瀑布宏流,一时惊奇它究竟能这样奔腾多久? “只怕只有亘古不变的日月才能见证,即便仙人也有短命的啊!” 石猴不知这方世界是否有监听万物的圣人,不过他确实有在内心发问,向宇宙祷告。 “像我这样的生命…真的可以取代那位吗?如果不行,就让我一头撞死在崖壁上,亦或者见水帘洞而不得,成为这群猴儿的笑话吧。” “如果可以,我…我…唉~~我只是想活下去。” 默念完毕,石猴闭目蹲身,将身一纵,径跳向半空,往瀑布泉去。 说来只是一瞬,留下个残影人灵消失不见,身后众猴齐齐呆傻。 第2章 王的诞生 石猴这般行事,非他故作姿态,而是他此刻真灵来源复杂,诸多记忆、感情交汇冲击下才成为这样。 识海一战最终是人灵死亡,大圣真灵牺牲自己将小猴真灵救活,如今说起石猴真灵实体自然是小猴真灵。 但论起记忆,肯定以人灵为主,他的经历最为丰富漫长,其有意保留下,石猴现在的自我认知明显是穿越而来的人灵,影响着石猴的思考方式。 但人灵、小猴真灵,这两位是一人精神分裂而出,他们的感情构成、价值取舍单薄且不稳定,对此刻的石猴难有影响。 因为正常人很难认可精神病人的想法,即便对方有出彩的地方。 所以使石猴纠结、自责的最大因素还是来自大圣。 大圣真灵最终守护家人的意志坚定异常,超越生死的情绪毫无疑问更具感染力,石猴的价值选择也就偏向于大圣的风格。 人灵多狡诈,小猴如小孩子般懵懂,大圣则…这些难以言说的特质,石猴都感同身受,然后他…就歇逼了。 为什么? 由于石猴本体是小猴真灵,所以石猴的世界观较为类似小猴;来自人灵的记忆,塑造了石猴的人生观;石猴崇敬大圣,这份榜样心态则会潜移默化改变石猴的价值观。 知不知道毁三观,就是颠覆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而影响石猴的三个人恐怕都玩不到一块去,比毁三观严重多了,尤其人灵和大圣几乎是矛盾的两方。 通常而言石猴选其一,或者找出两方的缺点改善就没事。偏偏石猴还有个朴素的小孩子世界观,谁对他好就对谁有好感,更有认同感。 人灵的做法虽然不对,可石猴绝对受了他的益;大圣更不用说了,石猴完全承他的情才活下来。 欸一,大伙肯定问了,你写这么一大堆,到底要说什么呀? 哈,我实话实说了,以上都是我想写的设定。但我不会写了,因为我特么写不出来┭┮﹏┭┮ (所以大伙就把它们忘记吧,我要写西游同人了) (等以后字数够了,我就把前面删掉。现在回去看,我真特么能水) 重力带来的速度,石猴便没有多少时间待在空中。 感受到自己穿过一片水幕,然后便没有什么水气,紧接着石猴心中一冷,他赶紧睁眼。 果然自由掉落已基本抵达终点,心大闭目的石猴差点因此一头攒死在水帘洞口,那就真的瞑目了。 好在石猴最后有所反应,这先天肉身也能抗,石猴摔在地上勉强没死,而且站起来。 他抬头观看,果然如西游故事一样有座桥梁。 “好悬,差点跳高了,这玩意还是铁的。要是偏一点,我应该真没了。”石猴后怕道。 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流出去形成瀑布,遮闭了桥门。 这一点亦和故事相同,石猴懒得惊奇。 他走过桥中间,远远只见一座大石房,房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正当中有一石碣。 石猴不稀奇石头房子,石碣倒是引起他的注意,毕竟他无法记住故事所有细节。 “这玩意是啥?”石猴走上去观察。 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哦,石碑。”石猴自顾自回答,不再关注石碣。 他再走两步,提防起房间细节。 “哈?我为什么要提防,这里都没人。” 石猴并没有注意到,这份想法从哪里来,此时也无需提。 但他还是从心地观察起房间,仔细这么一察,结果有点吓人。 石头餐桌上散着酒杯,还有些菜肴剩渣,锅灶底下有熄火的痕迹。 “嗯,水帘洞有人住,原着是这么写的吗?这里不会真有仙人吧?” 石猴记不起故事细节,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瘆得慌,石猴索性急抽身往外走。 来到瀑布前,看清两边落脚位置,石猴径直一跳。 方跳出水外,石猴落地一时脚滑,哎哟喂叫声出口。 只听石猴被瀑布扑通带入水中,幸好大圣此前掌控身体的半年内练习过划水,石猴依靠残存本能,自个儿迅速游回岸边。 众猴也把他望住。 “出来了出来了,诶,他怎么能在瀑布里待这么久呢?” “里面有棵树,他挂上面了呗?” “噢,有理。” “诶你们怎么就小瞧人呢,就不兴里面水深,这小伙子一直在里面游,脱力了才跟着水出来。” 众猴吵嚷间,石猴已爬到岸上,他的义弟最先赶来慰问. “大哥,你没事吧。” 老白猿、巨猿跟着众猴随后围来。 石猴抖了抖水,方才答道:“放心,一点儿事没有。” 众猴听闻上看下看,果见石猴身上只沾水汽,难有伤口。 “哇,这小子走运嘿!” “那我们岂不是要认他为王?” “唔……” 这时间,此前叫嚣的猴儿窜出来叫道:“诶,等会哈。原话是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才拜他为王。” “这家伙还没说源头,大伙别着急啊。” 那猴话一出口,其他猴儿还没什么反应。 石猴义弟,那黄发猕猴道:“呀呵,我这暴脾气,你小子是真找倒霉是吧!” 那猴闻言一笑:“这叫什么话,约定本就如此,我又没有强词夺理。” 石猴不知这是什么茬,疑惑道:“源头?你们不都说了么,直接大海之波,源头难道还能有其他地方?” 众猴听到都说:确实,这地方已经够高了,这么大瀑布,水不从海上来,还能从哪里来呢。 那猴儿听闻,只好继续嘴硬:“没准里面有其他源头,你没找到呢。反正,不作数不作数。” 众猴听到都说:确实,谁说源头就只有一个呢,这么大瀑布,水从两个地方来也很正常,不达标不达标。 气得石猴义弟牙痒痒。 但石猴本就对当王不感兴趣,被这么一整,也不想多纠缠。 他只道:“既然这么说,那谁跟我一块儿进去,只要找到第二来源痕迹,就算我不达标吧。” 众猴听到都说:卧槽,这小子疯啦,要拿垫背的是吧。 尤其那叫嚣的猴儿立马显出惧怕神色,慌乱说道:“别别,哥,哥哥,算你厉害。没必要,你已经很猛啦,犯不着跟我们一般见识。” 他知道群众的秉性,要照这个路数下去,这群猴儿铁定推举他出来跟石猴一起送死。 黄发猕猴打断道:“别特么瞎叫,谁是你哥,这是我哥,你个杂毛也敢乱叫人。” 石猴这才关注到那只猴儿体毛特殊,寻常猴儿主要就两三种颜色,他身上怎么说…彩虹。 (啊?这么显眼,石猴之前为什么没看到? 我不知道。不过他连母猴漂不漂亮都不太懂,可能彩虹在他的眼里,也一般吧。) 那杂毛猴儿不住点头道:“是是是,说的没错。我没大没小,冲撞了各位啦。” 从心地飞快,这位杂毛猴儿便比石猴义弟,来的通晓世故。也难怪他一路搞事,没死在半路上。 石猴对他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也没有在意。 石猴只为众猴解释道:“各位勿惊,这瀑布水后并无危险,相反里面有座…额,房子。” 众猴听得诧异,就连与石猴熟识的三猴也不解,都道:“怎说是个房子。” 石猴一时嘴笨:“这…要怎么说。” 老白猿道:“看见什么就说什么呗。” 石猴点头,道:“里面有座桥,再进去——” 众猴打断道:“还有一座桥!!?” 杂毛猴子惊道:“这不可能吧,兄弟你别乱说啊。” 巨猿也道:“无理,只听说水上修桥,水下面有桥那是被淹了,也算符合逻辑,可这水后面带桥有什么意义?” 被这么堵住了话头,石猴不想解释,他也累。 他言道:“不信就跟着来嘛,这里不仅有桥、有房子,而且锅碗瓢盆样样俱全呢,连灶都有,不过都是石头做的。” 说罢,石猴抬腿又往瀑布去。 众猴被这气魄盖住,个个默不作声盯着他的背影。 唯有石猴义弟,那黄发猕猴信任他的兄长,欢喜跟在身后。 “大哥,真的连灶都有?你不会认错了吧?” “嘿,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还能专门逗你们不成?去看了就知道。” “小心点站位,这里滑。” “好咧。” 一言一语,这两兄弟消失在瀑布中。 众猴看得目瞪口呆,个个伸头缩颈,抓耳挠腮,大声叫喊,不敢前行。 但缠了一会,终是有胆大的猴儿跳进去。 有人带领,后续队伍自然慢慢跟上。 巨猿扶着老白猿,护持在身下帮对方挡住瀑布水流冲击,跟在后方稳稳当当进入水帘洞。 不比那些小辈,老猿见到着瀑布后面的景象,连连叹道:“造化造化。” 巨猿道:“爷爷,怎说造化?” 老猿摇了摇头,继续感叹道:“唉,你看这洞天宽阔空旷,岂止容得下千口老小。有此安身之处隔绝风霜雨露,我族哪里还需受老天之气。” 巨猿喜道:“对对,爷爷住进这里,不必惧怕电闪雷鸣狼虫虎豹,正好享天伦之乐。” 老白猿晃了晃脑袋,没再说话。 二猴再进一步,走过石碣,便看一群猴儿胡闹, 抢盆夺碗,占灶争床。 那黄发猕猴急道:“不准拿,这是我大哥发现的,便归属我大哥,你们有什么资格抢夺。” 猴性顽劣,谁理他一个小猕猴,气得黄发猕猴,要与这群猴儿动手。 那石猴恐他吃亏,连忙拦住。 群情鼎沸不得不防,这些都是外物,石猴并不珍惜,就算珍惜也没必要犯众怒,由着他们便是。 巨猿看猴群毛躁,也不敢随便带老猿去见两兄弟。 老猿望着那护着黄发猕猴的石猴,眼冒精光若有所思。 再过好一会儿,猴群松懈下来,因此处家当都是石头打造,搬来搬去,自然只搬得力倦神疲。 老猿心道是时候了,让巨猿护着他走到中央。 老白猿与众说道:“列位,方才有说言而有信。没错,人若无信,不知其可。” “之前大众约定,有本事进得来,出得去,不伤身体者,就拜他为王。噢,还有寻到瀑布源头。” “不知有谁寻到第二个源头?” 众猴精力都在争抢上,那个关心这些,故都摇头说没有。 “好!”老猿立声,指向石猴道,“那,这位小伙子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寻了这一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家之福,各位何不拜他为王?” 这时,石猴本扶着义弟,端坐在上方,戏看着底下骚乱。哪里曾想道老猿会来提起约定,助他称王。 故石猴惊异:我什么都没做,仍会按照故事脉络成为花果山的猴王吗? 尽管石猴继承了人灵的记忆,但对于西游故事全部内容,石猴并不清晰,只有开头内容记得真切。 没错,就是直到菩提祖师那段,石猴知道得牢固。 理由也很简单,人灵穿越前看视频复习了一遍,加深了影响。 因此,石猴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当上猴王。 故事中更重要的明显是拜菩提祖师为师,花果山王不王啥的,有什么可稀罕? 于是对于老猴的铿锵发言,石猴并没有接,只看着众猴不言语。 他不说话,众猴也不好言语。 老猿为免场面尴尬,对猴群中几只老猴道:“那几位老兄弟,怎么说,我族今日是该有位大王才对?” 众猴把他几位看住,可他们也不敢代众猴答应此事,场面又凝滞下来。 这时间火速窜出个猴儿,正是那杂毛小子。 他上来纳头便拜,叫道:“没错,大王有此伟力、有此功绩,正该是我族千岁大王,万岁大王。” 他急回首,又对众猴道:“各位!需知一言九鼎,我等之前许下话来,要考量勇气寻个大王,都是众猴见证、承认的誓言,为何不认?” “如今大王已做到话中要求,更为我族找到这可栖身安命、传承千年的洞天,难道不称他为王吗?” 说道激情处,杂毛猴儿干脆转过身慷慨陈词。 “尔等若是诚信有义,便快快与我拜见大王与他的王弟;若你只是背恩负义的小人,那请就此离去,这天赐福地不予宵小之辈!” 一番话挤兑得众猴哑口无言、羞愧满面,一个个赶紧序齿排班,朝上礼拜,都称“千岁大王”。 那杂毛猴儿是带头的,故占得首位。 惊得黄发猕猴张开大口,心说自己刚才冤枉了那猴子,原来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 石猴、老猿则看出杂毛猴儿心思,心中赞叹:这猴儿有点没脸没皮哈,但时机把握得确实没毛病。 场面都这样了,石猴总不能言说不配,来个退位让贤的操作,那就比杂毛还不要脸,太装了。 石猴当即接下大王称呼,黄发猕猴自然成了王弟。 石猴又点巨猿为大将,请老白猿做谋臣。 投桃报李,石猴也指着杂毛猴儿言道:“他为一等陪侍。” 杂毛猴儿听闻一喜,即拜谢大王。 他又言道:“大王登临大位,理应有个王号,不知大王属意何名?” 石猴沉吟一声还没言语,杂毛猴儿又进言道:“若大王不曾思量,我提议武王一号,彰显大王开疆拓土的功绩。” 巨猿连忙道:“不妥,花果山乃多争之地,以武为号恐叫人记恨。” 杂毛猴儿迅速点头:“是是是,小人考虑不周。” 老白猿轻咳一声:“大王泽源深厚,以福为名也不错。” 黄发猕猴,如今的王弟道:“都太俗了吧,能不能起帅一点、潇洒一点。” 众猴来了精神,一时再度吵吵嚷嚷。 纷扰声中,只听石猴念道:“各位,‘美猴王’一名如何?” 一言说出效果惊人,群猴忽地默然无声,纷纷摆出震惊神色望向端坐的新任大王。 身边的黄发猕猴也微张小口,被这个名号惊到下巴。 巨猿轻吸冷气,没有言语。 那杂毛猴儿拍手,高叫道:“好名好名,凡而不俗、平而不庸,大王之才华高我们百倍啊!!” 啪啪啪!!掌声四起,众猴为新王的诞生喝彩。 掌声末尾,老白猿仔细打量完石猴相貌,这才点头轻声说道:“也不是不行。” 第3章 记猴王的一件闲事 石猴要叫美猴王没什么特别意思,单纯为了符合故事设定,不然有点别扭。 正如他接下王位,反正是角色扮演,干嘛不认真点呢? 但起因过程虽说是玩戏,这帮猴儿从此之后,还真的把石猴当大王伺候着。 原着的大圣称王之后,分派了君臣佐使,整天领一群猿猴、猕猴、马猴等,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正事就没干啥啦。 咱们的石猴起初亦如是,时候久了,到底是被人一直“大王、大王”地叫,还真起了振兴猴族的念头。 不过猴群又没大本事,石猴想求上进也没有突破口。 但很快啊,安分的石猴忽然琢磨起件怪事。 水帘洞中,石猴高坐王位(一块大石凳),老白猿在旁劝说。 老猿道:“大王咱还是消停点吧,继续四处游玩不好嘛,为什么非要去和那些妖王打交道?” “诶呀,老丈不要担忧,起不了冲突。”石猴安抚道。 老猿眼中闪过无奈,当即回驳道:“哎哟,大王不和他们接触,自然起不了冲突;这碰上了,哪能说得准啊。” “他们都是蛮横强人,若被惹恼性子,打将起来,我们这点小人口都不够人家打杀得。” 老白猿知晓世事艰难、时局凶险,能得到如今的安逸生活已是不易,怎敢将一族命运随意交代。 “大王啊,我等猴族不入飞鸟之丛,不从走兽之类。今有大王统辖,日日欢会,不胜欢乐,何以要与那些专横跋扈的妖魔挂钩?” 老猿苦苦相劝,石猴本就是心血来潮,还真有点被对方说服,泄了心气。 叹息一声,石猴言道:“老丈不知我有远忧。” 老白猿闻言笑道:“大王好不知足!吾等在这仙山福地,古洞神洲,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王拘束,自由自在,乃无量之福,为何远虑而忧也?” 石猴急道:“正是此中有害。人言‘匹夫无罪、怀璧有罪’,我等居住在这福源洞天,却无据守家园的本领,来日必将为灭族根源也。” 原来随着时间推移,石猴关于西游故事的记忆亦向前推移。 他已知道那出去学艺的美猴王,得到孙悟空的姓名,学会了大本领,但——被偷了家。 新出现的记忆显示:若非孙悟空被菩提祖师赶回来的时间节点巧妙,花果山这一族老小都要被那混世魔王尽占了去。 故石猴急着建立家园防御,不惜与其他妖王合作。 老猿闻此理由,终是没有直接反对。 老猿道:“似这般说,大王求人不如求己,咱自家练兵便是,何需与虎谋皮?” “唉~”石猴叹息,“老丈,练兵说得轻松,不说组织训练,哪里来的军备器材呢?还是交给那些妖王吧,虽多数是土匪强盗,当中也有些守信的厚人。” 老猿摇头道:“大王啊,不是我有意挑刺,你为何执着于国防外包呢?” “啧,弹丸小族还能有什么追求,就咱们的情况也供不起军队啊。”石猴无奈道。 由于人灵的记忆影响,他没有保留脸面的想法,更明白小国或者说实力弱小的一方,就得明白它的位置。 这得有疑问:咱的石猴这么怂啊? 哼哼,谁让西游故事已经告诉他,没学艺的美猴王和学成归来的“孙悟空”,本事差距可大过天了。 石猴自认还不如真正的美猴王,能怎么保护猴族呢?(受大圣影响,咱的石猴重视猴族) 还不止如此,尽管后续内容石猴并不清楚,冥冥之中石猴还感觉到即使是那个神通广大的孙悟空,也没保住花果山的猴族。 所以,光靠自家练兵也没用啊。 又问了:和妖王合作也没什么用啊? 欸——差别大了,可知祸水东引。(受人灵影响,石猴心思不正) 直接去拜菩提祖师学本领? 欸——几百年后的事,万一菩提祖师这会儿不在西牛贺州住呢。(来自小猴真灵的懦弱本性,使石猴没有勇气跨越两座大海、一个南赡部洲。) 话说回来,石猴以为自己都这样说了,老白猿应该支持了。 却见老白猿继续摇头道:“大王,再供不起也得供,否则你这王位算什么?” “老丈何意?”石猴听出话里有话,询问道。 老白猿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等朝纲初定,大王若引来外界强军,必然分化族群,届时有谁会尊重孤立无亲的大王你呢?” 石猴震惊。 “啊~~不会吧?我看众猴也不是寡情少义的个性,又无什么富贵可取,怎么叫老丈一说,大家不久将要党同伐异似的?” 老猿仍是晃头,真挚说道:“说得好听,可是大王与众猴不过几日逢场作戏的交情,哪里有什么情深意切?” “身居王位,您的一行一策都要慎重,不然就有倾覆的危险。” “再不济,哪怕大王你认为这位置来的滑稽,并不重视,但未必没人有夺取之心,而他们可不会用安全的方式。” 老猿的话,把石猴唬得一愣一愣。 石猴心道:“有这么大风险嘛,卧槽,我完全没意识到啊。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哈,孙悟空可是当了几百年的王,才被一群猴子爱戴,我这才刚起头…” 如此一来,事情的结果反而是石猴被老白猿说服,放弃了去和妖王深交的念头。 (真不爽利) 老猿继而与石猴商量着,族群其他事宜。 洞天外走进黄发猕猴、杂毛猴儿,他俩欢欢喜喜,冲了上来。 黄发猕猴道:“大哥,你看我们新得了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石猴如何会猜,投去疑问目光。 杂毛猴儿递上一坛子,礼道:“大王,西南那班叶猴酿出一窖好酒,特敬献一坛给大王。” 黄发猕猴拿到个石盅,从坛子里倒出酒水,用石盅接住转递给石猴,示意品上一品。 石猴接过,却道:“我不喜喝酒,以后别送了。” 黄发猕猴叫道:“大哥可不要先说大话,你尝过再说,可好喝啦!” 兄弟一番心意,石猴不好推辞,扭捏地尝一小口。 入口比较甜,随后便是唇齿间充盈香气,入喉顺滑,淡淡苦涩回味上来。 这酒怎么说? 石猴皱起眉,那是真不爱喝酒,他不觉得起初的甜香多好,只认为后劲的苦涩难受,上头。 石猴言道:“还行。你们觉得好喝,就自己留着喝吧,不用给我。” 拒绝的意味明显,黄发猕猴撇了撇嘴,不是很开心。 杂毛猴儿也收了笑容,心说:这位大王奇了,忙活几天愣是没找他的喜好,要不…哪天找点姑娘来? 倒是一旁的老白猿忽然出声:“呵呵,大王可不要因一时厌恶,拒绝了这好东西。” 石猴闻言,转头看向对方,发现这只始终稳重示人的老猿,如今眼神冒光,盯着他手中的酒液淌口水。 “老丈爱喝?不妨,尝一尝。”石猴当即将手中石盅递了过去。 “哎哟,多谢大王。”老猿慌忙双手接过,再一仰头,敞开胸怀将这盅酒饮尽。 一口下肚,老猿发出豪气声响,然后便看到身边三猴盯着自己。 他即刻不好意思道:“大王,莫小看这一杯酒水。所谓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似这等美酒,若能快活喝上几杯,胜做活神仙啊。” 原来老白猿也是爱酒之人,只是他以前操劳的多,没什么机会喝酒。纵使有酒,也难有这样的好酒给他。 所以有他这样的发言。 这话别的也没什么,却使黄发猕猴惊奇,急道:“酒有这般大用!” 黄发猕猴紧接着便向杂毛猴儿迫切道:“那快去把那叶猴酿的酒,全部要来,莫让他人得了去?” 黄发猕猴的年岁小,不知世上有夸张的说法,只道老白猿说的话都是对的。一番表现逗笑了其余三猴,前者还不明所以。 灵光突现,石猴忽然止了笑声:“这酒能量产吗?” “量产?”另外三猴问道,显然没听懂。 石猴又道:“就是大批量产出。” “噢~~~”这回听懂了,却无人回答。 “这…很难吧。”老猿发声道,“大王,酿酒可是个技术活,不是随意搞得定的。” 杂毛猴儿附和道:“是啊,大王。你想这酒要是常见,它不就没那么好喝了吗。” “……这样啊。”石猴摸了摸鼻子,抬头看天,没再言语。 两位小猴不知其意,问道:“大王,若是觉得这点酒少,我等再去要点就是?” 石猴摇头表示不用。 老白猿联系前事,反应过来:“大王是想做生意,以商振兴族群?” 果然是久历的老人,一言道出石猴所想,石猴望向他点了点头,眼中不乏询问意见的目光。 老白猿摸住下巴须毛,稍作思量道:“大王想法不差,只是缺个保障商路的军队,如此一来又回到老地方了?” 见老猿终于有意,石猴正身道:“这样说法,便不能避免与妖王们接触,不妨大方合作。” 老猿稍偏头不敢支持,也不反驳:“那也得找合适的妖王,首先得有契约精神,其次有实力,最后还得不能有吞并猴群的想法。” “只是莫说后两个,这第一个条件,天下间的妖魔便少有满足的。” 老猿做出肯定判断,仿佛定死了这条路。 “哦~花果山也不像杀生杀死的地盘,一个这样的妖王你们都没有见过吗?”石猴不愿放弃道。 黄发猕猴听他们口中都是什么妖魔、生死,不明觉厉,没敢搭话。 杂毛猕猴暂时还没听懂的话意,故也没接茬。 是以,唯有老猿叹道:“唉~老朽只能说他们一般不会真诚害人,但不小心害人的事,这群家伙肯定做的出来。” 石猴又见说不成,身子一松又抬头看起天,心道:“我大概不适合当王吧,还是干脆点,跟着故事一样随便玩吧。” 就在石猴放弃心血来潮的念头,决定做个无能君主时,杂毛猴儿发话道:“大王、谋相,我虽不知两位话中深意,但方才那样的妖魔,花果山勉强有一位。” 石猴来了精神,连忙问道:“谁?” “猗大王。”杂毛猴儿答道。 “他!??”这位妖王其余三猴知道、见过,因此齐齐出声。 黄发猕猴不知其详,没有随意质疑。 老白猿略靠思考,否决道:“不可,那是个不知羞耻的下三货,同他合作本身就是一个亏本买卖。” 石猴对猗大王的印象也不咋地,这就是来自大圣的记忆了。 以大圣那敞亮的品性,也觉得那个妖王道德不高,可想而知对方真实水平。 不过受人灵影响,石猴明白一件事,即便是卑鄙到极点的人也有他的合作优势。 首先,不用关心对方是否有异心,肯定有;不用在意对方是否有不满,肯定有;不用猜对方必要时刻是否会跑路,那还用说? 其次,利益分割更加痛快,各自心知肚明就是,而猗大王便不是一个爱财爱利爱名爱权的妖王(他爱色)。 最后,对方越下作,我方也可以随便突破底线不是,就这条件,谁也不用看不起谁,难道是还有能挑的怎么滴? 于是,石猴一锤定音:“就他了。” 老猿本想劝,又听石猴道:“但那妖王狡诈非常,我等没有明确利益,只怕说不动他。” 杂毛猴儿闻言一喜:“若大王真心想和猗大王合作,在下有法子说动他。” “当真?什么办法?”石猴眼睛一亮。 “呵呵。”杂毛猴儿撇了眼石猴义弟,“说出来便不管用了,但代价不大。大王若信得过我,确定好合作议程,我不消几日就能说动猗大王。” 虽然这个猴儿行事乖张,但石猴知道他也有言必行、行必果的气概,当即放心交给他。 老白猿见都这样了,也不好再驳大王面子。 过了几天,石猴与老猿确定好商业路线,便将事宜交给杂毛猴儿传递给猗大王。 不过半日杂毛猴儿便传回消息,猗大王同意合作。 石猴大喜,当即传令猴群摆宴庆祝,来日便开始行商。 只是高兴的石猴,对杂毛猴儿说动猗大王的方法并不知情,之后也从来不知道。 猗大王爱色,且已化形,那么无需疑问要提供什么才能让其满意。 做过此事后,杂毛猴儿与猗大王意气相投,哪怕后面猴群生活已然大为改观,无需理会什么猗大王。 杂毛猴儿仍偶尔向猗大王运送,那叫对方满意的“货物”。 这事瞒住了石猴,却躲不过老白猿的眼睛,不过后者并没有多言。 他道:“反正不是我族受难,何需为此惹恼一个妖王呢?事业做大了,更要注意和各方打好关系,而且,猗大王确实是个好合作伙伴啊。” 这样的隐晦事迹持续了几百年,直到猗大王身死。 杀死猗大王的组织叫做,天庭。 第4章 难得一家人 说美猴王领着猴群干起商业,最初只是卖酒、货运、信使此类无伤大雅的交易。 花果山周边势力的态度呢——就是不管。 这群猴儿本来整日里就是吵吵闹闹,叫人心烦,如今做起正事,倒是留了些清净。 而且确实有一定好处。 即使是能随意扛千斤重的妖王,也不喜欢背件重物从花果山东,幸苦走到花果山西,直接丢给一群小猴,让他们慢慢抬,反正不咋耽误时间。 至于酒啊、送信更不用说了,有些妖王底下有小妖操办这些,但也有独居的或手下稀少的妖王不是。 既然那龌龊的猗大王都放言要死护这帮猴精,大多妖王也就默许猴群的行为。 当然与猗大王的合作不是只有好处,也带来坏处,比如便惹恼了蝮美人,猴群因此出现伤亡。 但美猴王的处理速度惊人,得知此事,他连夜教授猗大王如何追踪蛇迹,关于蛇的蜕皮三百问,还有什么拿蛇十八手。 (特么的,为何这些不正经的记忆全留下来了) 说起来,猗大王以前也从实践中总结出不少类似经验,但终究没有系统理论指导来的直观、全面。 石猴一时叫猗大王惊为天人,那厮以人形拜服:“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哥。” 说罢,猗大王就舍石猴而去,发扬实事求是精神,来个实践出真知。 石猴自然无所谓,摆摆手去关心商业大计了。 倒是一旁黄发猕猴担心后怕:“还好我认得早,不然都赶不上趟了。” 至于猗大王实践结果嘛,知识确实给予人力量,蝮美人险些被其得手。 不过蝮美人最终有大力鬼王出手相助,猗大王仍只是落了个空,但蝮美人就此也不敢找猴群麻烦。 经历此事,石猴判断出妖王们对猴群行为,抵触心理不大。果断扩展业务,真正开始针对市场需求进行商业活动。 其中最出彩的行动,自然是另辟蹊径和傲来国的商人搭上线。 花果山物产丰富,但傲来国的商人想来收集资源,不仅要过海,还得留心妖物,成本可想而知。 所以,尽管知道海对面的花果山像座金山,傲来国的商人们只能望洋兴叹。 不过石猴的猴群兴起后,事情顿时不一样起来。 经历短暂的以物换物,商人们便迅速与这群看上去不像会害人的猴精,商量着建立贸易联系,因为有利可图。 石猴则提出先完成部分物资交换再说。 商人们对着物品清单不明所以,不晓得猴子要这些有什么用? 但管他呢,反正人族社会这些玩意,十分好得。 石猴便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了想要的东西,然后石猴就把这些……送给了其他妖王,都是依照他们的喜好特意挑选的礼物。 当然,也是有选择性的送,送的都是秩序侧、中立侧、不具危险侧、特别危险侧的妖王。(什么?良善侧?…) 依据是在此之前,石猴叫手底下小猴暗自收罗的情报。 起初老白猿说花果山的妖王,都不是好相与的心肠(确实属于黑恶势力肩并肩),但他一个老猴有真的认识其中几个呢。 经过小猴们的深入底层,多方打听,总结所有消息结合实际,石猴不难发现花果山的风气还不错。 说着这群妖王一天天骂来打去,真死人的场面却不多,论起最近血腥,还得是廉衡使者那两下子。 而察起喜好细节,这群妖王更是爱好广泛,甚至不乏有渴望思想、追求艺术的存在,还出过作品。 石猴直呼:难以想象、难以想象。 就是水平不咋滴,但足够说明这群妖王只是没受过教育,环境使他们偏离正道罢了。 石猴可没有兴办教育的意思,研究这个是为了广结情谊,为之后的扩张打基础。 于是,从傲来国商人换来的物件,全被石猴一股脑送出去了。 让手底下小猴惊怪不已,认为自己的大王脑子不好。 想想也是,一族上下忙活半月才得到的家当,石猴直接送礼糟蹋完了,属实是个败家大王。 也就猴群不怎么在意这些物件,加上闲得慌,没事干点活也舒坦,不然石猴这通操作下去,王位都要晃荡。 因为连他的义弟黄发猕猴,以及厚道的巨猿,背后都为此事颇为责怪石猴。 还是杂毛猴儿劝说到,这是大王为保族群生存,故舍去尊严作谄媚姿态,二位要体谅大王难处啊。 二猴这才反应过来,黄发猕猴心下羞愧,急向石猴致歉。 听到道歉的石猴反应则是:啊?在说啥呀? 老白猿出来解释,大王不是不顾羞耻,而是通过这些礼物结交更多可以深切合作的妖王。 身边的几猴,这才明白石猴意图。 送礼的效果显着,猴群因此与许多妖王势力加深了联系。 但石猴从中挑的新合作对象,让身边几猴担忧——竟是大力鬼王和蝮美人。 猴群在石猴的命令下,隐晦向对方传出合作意向。 没想到,那蝮美人竟然一口答应,并宴请美猴王进行议事。 石猴听闻,知道此次商议意义重大,当即不顾拦阻决定亲去。 一群猴儿拦不住,只得让巨猿陪伴在侧。 路途中,巨猿低声劝谏道:“大王还是换一方势力吧,应该有比这两位更好的不是?” “不是说了,那蝮美人是少有的正经修行者,心地并不险恶;那大力鬼王虽为一方霸主,但也讲究规矩,不曾欺压老小。” “至少他俩不吃猴子,大个儿你不要慌啊。” 石猴反过来安慰巨猿。 此处插句题外话,花果山猴群虽然基本成精,智能不下于人,但在此之前结构松散、简单,并没有姓名需求一说。 随着商业扩大,石猴倒是有意让他们取个名,但巨猿不感兴趣,直言继续叫大个儿就好。 巨猿没好气道:“大王,往常是如此不假。可你与猗大王交情甚好,已经惹恼过蝮美人,这宴怕不是好宴。” “那蝮美人不吃你,咬你一口也总归是要命的啊。” 石猴回道:“所以我才带你啊~你个大,蝮美人咬了你,就不会咬我啦。” 巨猿把眼一放,示意别讲笑话。 石猴笑呵呵言道:“放宽心,咱不是带礼了嘛。” 说起这个,巨猿含糊问道:“那大力鬼王出名的馋嘴,大王你送人世佳肴勉强对口。” “但从未没听说过那蝮美人爱打扮,大王送人间的胭脂俗粉管用吗?” “不知道。”石猴回道。 巨猿震惊:“啊?不知道!” 石猴叹口气:“第一回送礼送不满意不是很正常嘛,下回再送不就好了。” “……” “……” 走几步路,巨猿又念道:“可你和猗大王的关系…” “又来了,谁跟猗大王交好?啊?只是商业合作关系罢了,那么认真搞毛。”石猴无奈道。 巨猿发出疑问:“大王不是曾和猗大王彻夜畅谈,那关系还不好啊?” “他没地方睡来蹭房间,我怕他偷东西,是要彻夜盯防啊,这跟关系好不好有什么关系,肯定是没有关系。”石猴快速回应道。 巨猿被整蒙了,不自信问道:“大王和猗大王关系不好?” “嗯~怎么又不好了呢?咱们跟猗大王好歹是合作伙伴,哪能关系不好。”石猴道。 “啊?” “啥?” “……好吧。”巨猿捂了捂脑袋,“那大王要如何解决蝮美人和猗大王的冤仇呢,他俩积怨已久。” 石猴一拍手,终是盖棺定论:“他俩关系好不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和他们关系不差就行。” “那猗大王……” “你闭嘴吧。” 看出石猴的不耐烦,巨猿安静下来,只管做好护卫工作。 然后他就知道了,猴王为什么有勇气周旋于妖王之间。 那美猴王见到蝮美人第一眼,上去就是一个错的认,言说自己被欺骗了,以为那猗大王是诚心追求配偶,不想那厮原来是故意坏仙子修行。 口中连连我有错、我有错,将差以猴王之尊下跪祈求原谅。 那蝮美人自持身份尊贵,自然不会当众恶意欺凌一个“诚心”认错的小猴。 倒是大力鬼王不吃这套,喝道:“小猴,你害苦我家妹子,以为一张嘴就叫掀篇嘛。” 石猴忙道:“不然不然,小弟我近日做了些生意,挣到少许银钱,特送给二位聊表歉意。” 猴王身后走出两只小猴,抬一箱金银奉与大力鬼王、蝮美人。 大力鬼王顿时不吱声了,他是重规矩的好汉,客人既有礼相送,作为主家自然不好摆恶脸。 再说,大力鬼王和石猴没什么间隙。 今日宴会本就是蝮美人执意提出,她有心从石猴手里敲诈钱财,作为叨扰大力鬼王的谢礼。 没想到,目的达成得这么快,大力鬼王没了方向,装不经意瞥向主心骨,意思询问蝮美人接下来怎么办? 蝮美人之前虽对石猴有怨恨之心,但她没有心气上赶着杀人,不然早请人围杀猗大王了。 现在石猴作为一族之王,当众主动下拜向自己赔礼道歉且送了礼… 不要小看这点,这种行为对于一般妖魔不管用,都没下跪怎么能叫你认错? 但对蝮美人这种偏正道修行的人士,这就是有礼教的象征,比那些粗鲁之辈好多了。 是故,纵然还有恶心的地方,蝮美人也得回礼。 蝮美人强装笑意道:“猴王有心了,既然如此,不是小家子气,只要猴王你不再与那老狗合作,你我之间便不会有冤仇。” “我大哥也准备一场欢宴敬奉大王,请。” 蝮美人略微俯身彰显美妙身段,做出手势请石猴赴宴。 石猴却道:“不急、不急。” 竟敢拒绝,蝮美人心中起恨,大力鬼王也在一旁上心,盯着这个不给面子的美猴王。 只见又走出五六小猴,手中提着精美小盒,二妖心中狐疑。 石猴一招手,小猴们适时打开盒子,发出清脆悦耳声音。 待二妖要看仔细,听石猴道:“听说鬼王大人爱好美食,小弟特意找人备些膳食,姑且增添宴会气氛。” “至于仙子您平日清修,在下不知喜好,暂时只好奉些不值一提的俗粉,不过还准备有一些精美饰品,不知仙子中意否?” 这下二妖当真吃惊,眼前的小猴竟然如此周到,看来所谓的合作并非托辞。 所谓拿人手短,蝮美人确实看不上胭脂啥的,她从来没有皮肤问题(蜕皮,蜕皮怎么说)。 可对那些饰品,尤其是其中的发簪,蝮美人心态当时就变了。 这玩意很多修行者(应该说正常人)都搭配着,却在花果山少见(妖王大多不梳头,或者光头),蝮美人难得遇见一个合适的。 虽然披头散发她也漂亮,可那到底是不正经打扮(诶,就是这么庸俗)。 她一个正经修士又不能去抢,自己打造没那手艺,所以一个好看的发簪出现在眼前时,她怎能不动心呢。 再说大力鬼王望着精美点心,心中也甚是满意。 不害怕有毒? 哦,鬼王体质特殊基本不惧毒(你拿的出能闹死他的毒药,算你牛逼);蝮美人吃到不对劲的东西,也能一秒内吐出来,少有食物中毒的说法。 故二妖相互一望,各自点了点头,换上笑呵呵的神情,欢迎石猴的到来。 后面的巨猿看得是一愣一愣。 宴会中的欢乐不必仔细提,他三已经结拜啦。 末尾,石猴这才提出想与傲来国建立商路的想法,恳请大哥、二姐相助。 二妖问说也是一阵迟疑,不是不肯帮忙,而是他们根本不懂商业,与人打交道免不了吃亏。 到时利益纠纷起了冲突,他们是妖,杀人不过一念之间。但对方也是一国势力,若请来了仙人,岂不是徒增凶险? 而得到的不过是些银钱,这玩意虽有用,但实在话,足够用就行。 二妖没有劳累一番,只为多挣钱的想法,所以有心拒绝这个刚认的三弟。 听到拒绝口吻,石猴方才讲出他的真实想法:“小弟经商却非想挣什么钱财。” 大力鬼王、蝮美人顿时一愣,不知其意向。 只听石猴滔滔不绝:“二位可思考过,花果山乃丰饶之地,为何在此生灵却时常纷争。争也罢了,可争完之后,观看众人条件,生活并不殷实……” “这便是物资没有流通的害处,我需要的在你那儿,你想要的我不给,如何不起冲突?……” “如果我们满足于此,那么莫说一个花果山,便是金山银山,也有它用尽的时刻……” “所以,我要开辟一条伟大航线,为花果山的生灵实现富裕!美满的生活!!!” 石猴最后的发言慷慨激昂,叫巨猿兴奋,蝮美人动容,那大力鬼王更是端着杯酒,张开嘴巴没有动弹。 二妖相互对视,各自看出对方的震惊。 不是因为石猴的理想,而是:我去,这只小猴为什么这么聪明!!? 石猴看到效果不错,吞了吞唾沫,整身问道:“不知鬼王大哥、蝮姐姐,这会儿意下如何?” 二妖从对视中摆脱出来,望向石猴。 都是混过江湖的老妖精,岂会看不出石猴故意为之,他们只是不懂经商,又不是傻。 两人便再度对视,用眼神交流。 “挺好,这小子机灵,是骗人行商的好手。” “嗯~最关键懂事,知道孝敬。” 二妖各自点头,行,就他啦。 这大哥二姐当时就笑眯眯说道:“小弟你的想法很好,我们一定支持你。” 一家人其乐融融完成宴会,今日欢喜自会留在心间。 将那个巨猿,感动得险些落泪:“我们的大王原来有着如此崇高的志向,并且,还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真是…呜呜呜…” 而那宴会中心的石猴,内心只吐槽道:“可算忽悠下来了,累死我啦。” 一直吃着美食佳肴的大力鬼王,心里也开心:“没想到还能捡个便宜,以后出事了,就把这小子推出去顶缸。有他在,肯定没人找我这个外表憨厚的老妖麻烦。” 倒是蝮美人被石猴“姐姐、姐姐”地叫,虽知对方嘴里没什么实话,但看他一言一行皆有礼,所作所为都在矩,真起了爱惜之心。 “这个小弟其他都好,唯独本事不济了些。往后我若学成了丹道,到可以提拔下他。” 会后,石猴小心地跟蝮美人提起了猗大王,理由是帮她缓解麻烦。 他可不想交好这边,结恶那边。 故石猴传授了蝮美人,什么pua大法、培养备胎的三十六计… 转过头来,石猴回到水帘洞,又叫来猗大王,对其言说:我和蝮美人接触过了,现在根据实际情况,接下来我教你一套专门对付她的手段,有我在一边当僚机,肯定能搞定。 猗大王没听懂僚机,只听到了“专门”“搞定”,急忙询问:“什么手段?” 然后石猴传授了猗大王,什么舔狗的自我修养、在心上人面前保持良好形象的一百零八式… (特么的人灵一个少年,每天到底在看些什么) 两相一结合,蝮美人和猗大王的关系之后在表面上,还真有改善,甚至有所亲近。 猗大王惊呼:听先生一席话,胜活三百年。 第5章 猴王的阶段 有了多方妖王相助,猴群的生意越做越大,花果山七十二洞渐渐都与猴群联系颇深。 在多次稳定贸易后,终于引来傲来国商业的重视,交易规模越来越大。 美猴王登位六年。 傲来国便商量着在花果山修建港口,保证商路通畅。 石猴与群妖商议,若要兴起港口,只怕不能交给外人,花果山需要一支护卫的军队。 “军队?”大力鬼王来劲了。 这位鬼王敏锐地察觉到机会,可以取得花果山的霸主地位的机会。 是以,他一改往日姿态,展示作为一方霸主应有的雄风,帮助石猴促成了港口的建立,并全力施为取得了那支军队的控制权。 自那时起,尽管商路仍然是猴群把控,但花果山的首领已然归属大力鬼王。 美猴王登位十四年。 时任盟主地位的大力鬼王,终于是对他那没本事的三弟不满到了极致,认为对方利益占得太多。 什么自己没拿,全在为后续计划作准备,什么海洋贸易、垄断啥的……别给我整那些,不就是皮子硬了,不想孝敬大哥嘛,说什么玄乎。 那一年,大家都知道大力鬼王多半将要向他的三弟下手,只是没想到…最先动手的是蝮美人。 鬼王那丹道有成的二妹,将制成的毒丹溶于她大哥爱吃的佳肴,破了对方功体。 再伙同猗大王与其他几位妖王,合力诛杀了大力鬼王。 显然,蝮美人在外表憨厚的兄长和嘴上不老实的小弟之间,做出了她的选择。 最终被请出来收拾场面的美猴王,看着狼狈场景,言道:“看来各位更爱和平日子,而非鬼王大哥那般指挥军队的跋扈生活。” 这话也不假,没钱挣、没好日子奔头的时候,大伙是只能每天吵架、打架,闲的。 但已不是那时候啦,经过石猴的贸易活动,妖王们生活水平大为提升,又有谁会开倒车,往原来贫苦的日子赶啊。 嘴上没说啥,之前结交过的妖王都记着美猴王的情呢。 而且只有石猴,这一只猴子有商业头脑,很多事只能他做,其他人不行。 你鬼王要杀他,这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嘛。 至于大力鬼王说的石猴贪污,如果他没有显摆自己的盟主架子,不说亲身体验同样的生活,每天多和石猴打个照面,便能知道对方真没那心思,更没那时间。 有时一天忙起来,石猴都开始后悔搞商业,这玩意怎么这么累啊。 (至于大力鬼王的死亡背后,有没有石猴推波助澜,比如暗中收买中间方渲染鬼王的独裁统治,居心险恶,不然大伙怎么都知道鬼王要杀石猴,关键…鬼王到底知不知道。) (以及言说美猴王怀才抱德、天命所归,不然大伙怎么都觉得石猴靠谱…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个卑鄙是卑鄙者的……) 反正自大力鬼王死后,花果山一改妖魔画风,来到石猴领导的商业巨擘格局。 美猴王登位二十年。 半个东胜神州都知道傲来国旁有个花果山,山上风景秀丽,妖兽和平待人,可惜并不开放旅游。 最神奇的是,山中有群猴子,擅长经商,将那傲来国都带成富有之国。 而猴群中有位猴王,智慧非凡,会说人语,拥有看穿世事的目光,随便一语便能道出商业的奥秘,谁若能在旁得知,便能挣大钱。 以上,都是一位书生坐船,前来水帘洞拜师说的消息。 “都是些什么谣言啊!”这是石猴坐在高位,眯着眼睛做出的反应。 “谣言?”右下方坐着黄发猕猴,不解道:“我觉得说得没差啊,大哥你就是这种人啊。” “呵呵~是啊,小弟。” 令人着迷的声音从左侧响起,是蝮美人今日得闲,跟着石猴一块审视混进来的书生。 蝮美人含笑调侃道:“我还听说傲来国海边的居民,如今拜起财神,都是用的兄弟你的模样呢。” “啊!!?”石猴不敢置信,连忙问道:“这玩意不犯忌讳吗?” “呵呵,没事儿。”蝮美人正经道,“平民自发的散落信仰,财神不会介意。” “但如果是正规的大场合,就不能用兄弟的相貌了,至少要换个名字,不然财神还真有可能找你的麻烦。” 石猴震悚:“根本不是我干的,也找我的责任啊?” 蝮美人闻言又现笑容,说道:“兄弟说笑,世上哪有不是你做的,就没有你的责任的说法。” 话音末尾,蝮美人似乎想起伤心事,有些落寞神情。 石猴看神色知道她是忆起大力鬼王,不敢深究,转头问起那想拜师的书生该如何处理。 蝮美人闻言,精美的脸颊显出冷酷,冰冷盯着那凡人道:“还能怎么处理,兄弟若无其他想法,干脆给我,正好开开牙祭。” 堂下书生听出这美貌女子竟要吃人,大惊失色当即下跪磕头求饶,直磕得额上见红。 石猴念道:“姐姐这几年好不容易修行有成,我等名声在外,说不得哪天姐姐仙缘来到,岂能被这个凡人坏了功德。” 话中有放过书生的意思,但用的是体谅蝮美人的理由。 是以,蝮美人闭目说道:“是啊,三弟劝谏的是。不知,你要如何处理呢?” 石猴当即道:“他的到来虽然侥幸,但也表明了一种势头,所谓堵不如疏,我等既然入世,又何苦避世?” “那个书生,我愿留你在此,却不是留你吃白饭,得替我干活。”石猴朝书生喊道。 书生闻话,哪里敢问工钱,心说不是留我杀头就好,当即喊道:“多谢大王。” 遣小猴将书生领下去,石猴这才对蝮美人道:“似他们这样的书生,虽不是一国栋梁,才华却也足够供我等需求。往后不妨主动招几个,有些事用他们比寻常小妖好多了。” 蝮美人盯着石猴,一字一句道;“三弟想法,甚是有理。” 石猴避过视线,说道:“小弟事务一向繁忙脱离不开,这会儿还请姐姐原谅我照顾不周,得去处理其他事情。” “说客气话了,三弟自去便是。”蝮美人回应着,眼睛却还是盯着石猴看。 “那姐姐自便,有什么事尽管差遣这里的猴儿。”石猴道,然后快步走出水帘洞,佯装不知身后眼光。 石猴走后,那蝮美人目眩良久,神色中似乎是想将她的小弟看穿。 自那书生起,花果山逐渐多了些人气,但也引起了一些恶劣事件,好在美猴王及时压下不好的声音。 美猴王登位二十五年。 随着花果山的贸易全盘稳定,关于美猴王洞悉商业奥秘的谣言,也愈加汹涌。 已经不是几个平民好奇的程度,而是几个国家的官方人士派人来问,关于经世济民的政策,还有…能不能来讲课啊? 对此,石猴的反应是:我特么…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嘛。 哪有什么商业奇才,他只是垄断了资源产地的幸运儿罢了。 石猴敢说,随便换个更有经济头脑的人来,绝对比他更好。 起码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在红红火火干了二十五年后,还没给自己挣出个福贵家当来。 没错,虽然花果山这会儿几乎跟个商业帝国似的,但落到石猴自身的好处很少。 去哪儿了? 分给其他人,保持局势稳定了呗。 遇见这么个老大,谁不继续让他当啊,石猴的统治那是每天都在愈加稳固。 话说回来,光凭这玩意能建立商业帝国? 那倒也不止,听说过资本压榨嘛。 资本的原始积累伴随着血腥,而在这儿,已经不是资本家落泪的程度了。 而是,不好意思,资本家来了都得干活。 因为这里是——靠边封建制基本奴隶制。 从来没人找石猴要过工钱,敢对石猴说“我不干了”的人,会变得不幸。 猴群底层,更是连不干了的权利都没有。 那猴群下面没有意见,起来反抗吗? 要说没有意见,属于说瞎话。但要说意见很大,也不至于。 因为猴群得到了另一种心理补偿,暂时超过物质需求。 在行商之前,猴群在花果山是什么地位;行商过后,猴群又是什么层级。 所以啊,美猴王的威望那是相当高,族群中谁要反对他,得先扇自己两巴掌那种。 如果猴王进入二代,猴群可能还有反抗、起义的意图,一代就别指望了。 至于其他种族的下属故意挑衅,不执行石猴的命令,一旦被石猴告到他的主家。 那时,咦嘻嘻,他们会知道石猴其实是个仁慈的君王。 再加上花果山全体妖王支持,石猴甚至偶尔可以请他们出手完成一些事,石猴事业起不来才有难度。 所以论起商业知识,石猴压根不懂,只得推脱那些官员。 最后被缠得紧了,石猴只得故作高深。 他悠悠念道: 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 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君就取勾。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 官员们大惊:卧槽!!这猴子还会念诗? 纷纷忘记什么商业演讲,挤上来询问:大王是在哪里受学啊?教学的老师是谁啊?研的什么经、治的什么典? 石猴吐槽:你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个时候不应该惊叹我的才华,再不济质问我抄袭吗? 官员们回道:这话说的,你一个猴子难道能在山上自通平仄、韵律嘛,肯定有人教啊。 石猴毛躁起来,将他们都赶走了。 官员们也不恼,原来只当对方是会做生意的奇异猴子,现在一看,竟是个文化人。 有学问的人,那可得有应有的尊重,不可失礼、不可失礼。 美猴王登位三十二年。 世人终于发现花果山的猿猴长寿不是虚假的,这玩意是真能活啊。 那美猴王身旁的老白猿,十几年前就说自己老态龙钟,多半是要死了。 这十几年过去,还是那模样,半点没见变化。 经常与花果山猴群打交道的官员,断言道:将来是他给我送终了。 (后续确实如此) 而经过几年磨合,如今的花果山体系已经不需要石猴忙活了,他得以空闲。 可闲暇的石猴反倒不得意,他左顾右视。 黄发猕猴早已渐渐长大,平日里要学会礼仪,不可为兄长丢脸,将来更要为兄长分忧。 知道自己现在没本事,他便很少打扰来石猴。 巨猿早在与大力鬼王冲突中,甚觉自己无能,潜心跟随其他妖王炼体去了,偶尔才能打个照面。 蝮美人似乎真的修行有成,醉心闭关,已经几年不见。 而杂毛猴儿接触几次,就知道大王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避免伴君如伴虎,没有正事他才不敢来见石猴。 所以,只有定居水帘洞的老态白猿,经常陪伴石猴左右。 近来得了空闲的石猴,时常听老猿咳嗽,自己也有了咳嗽迹象,便对其问道:“我是不是也老了?” 老白猿止住咳声,摇头道:“哪里话,大王是振兴我族的开山之君,这才多少年岁,少说能再活千年,比不得我、比不得我。” “呵呵,是吗?那千岁大王,还是实话实说咯。”石猴笑道。 老白猿并不觉得玩笑:“那是自然。” “我可以活千年吗?”石猴忽然收了笑意,目视远方,心中望向西方,望向那故事中自己应去之地。 老猿在一旁看得真切,明白大王是孤单了。 他道:“大王,傲来国前些日子邀请我等渡海过节,大王从来不去。但这两年他国或将君主更替,不知大王有意加深交情否?” 石猴摇晃脑袋,纠结一番道:“也好,只是要备足护卫。” “那是自然。”老猿躬身道。 猴群当即传递消息,四方嚷动,为猴王摆驾做准备。 傲来国一方也震惊不已,那只猴王竟要前来聚会,那谁敢说他是来玩的。 连累着傲来国的老王这段日子,强打精神唯恐失了礼数、丢了面子,最关键怕惹恼了那位传说中的商业伙伴。 花果山这边,护卫必须要靠谱,巨猿当即被老白猿召回。 那方有太子陪伴,我方的王弟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不一起去呢? 杂毛猴儿这个上下都能交际的机灵鬼,自然也随着大王出行。 倒是老猿说自己年迈不宜活动,没跟着去。 石猴有心邀请蝮美人坐镇,只是对方答复修行关键,不能分心。 他也只能作罢,自己请了其他靠谱的妖王作陪。 一行浩浩荡荡,坐船渡海朝着傲来国而去。 船上,石猴望着无边的大海,只见浪花飞溅、波涛奔腾不止。 想起西游故事里的猴王,可是编个筏子就渡过大海。 “不可能。”石猴心说,“反正我不可能这么做。” 说完,石猴自己一乐,比起真正的美猴王自己可差远了。 身后的巨猿看到猴王泛起笑容,记起老猿的叮嘱,叹道大王确实应该出来转转。 石猴注意道身边其他人有些紧张,特别是自己的义弟。 故有心活跃气氛,他道:“杂毛啊。” 杂毛猴儿当即应声:“诶,大王您训话。” 石猴道:“早年间,我让你们取个名字,好供叫喊。我记得那时你的兴致颇高,怎么这么多年还没想出个名来啊。” 后者听闻,眼神朝黄发猕猴一瞥,答道:“小人还得等某人想出来呐。” “噢?谁呀?”石猴道。 黄发猕猴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杂毛猴儿立即道:“当然是大王的小弟啦,他不取出个名字,谁敢在他前面。” 黄发猕猴犟嘴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在我后面取名啦。” “诶——”杂毛猴儿高叫道,“那可有年头了哈,我想想。噢~~~应该是大王叫我们取名的第二天。” 黄发猕猴的脸顿时憋成个朱紫色,没敢继续反驳。 石猴看他认真,问道:“没想法?” 呼~黄发猕猴送出气,扭捏道;“名字是人生大事,我这会儿不急,怎么遭也得做出成绩来,才好取名。” 杂毛猴儿震惊:“意思是二大王你要平庸一辈子,我就不能有名字啦?” 黄发猕猴眼睛一瞪,示意不会说话别说,杂毛猴儿仍是嬉皮笑脸。 石猴这时道:“名字不好取,称号可以有一个。” “啊?不好吧,我也没做成什么啊?”黄发猕猴没底气道。 石猴继续鼓励:“我当大王的时候,也没什么大功绩,不一样直接起了嘛。” 杂毛猴儿从旁赞同道:“对啊对啊,大王还直接取得美猴——” “嗯~~?”石猴眼睛一瞪,后者连忙噤声。 看着黄发猕猴纠结,石猴又道:“真没想法啊?那就算了。” 黄发猕猴终于松了口气,杂毛猴儿倒是急了:“诶诶,二大王没主意,我倒给他想了个名号。” “什么名号?”黄发猕猴好奇道。 石猴和不说话的巨猿,立时也关切起来。 杂毛猴儿欢喜道:“既然二大王觉得王号不妥,不妨下放一级,以示他的上进心。” “我看二大王相貌堂堂,有英武神气,定个‘黄猿大将’如何?” 黄发猕猴和巨猿听说,抬头琢磨着这个名号好坏。 一旁石猴低头沉默,忽然吐一口浊气道:“杂毛啊,你的取名水准不高,以后别取了,名字也别要啦。” “啥~为什么,大王?我觉得挺好的,不要啊,大王~~”惨痛的叫喊从甲板响起。 后面跟着两道笑声,一者童真,一者朴厚。 说美猴王一行受邀来到傲来国享受节日,不提他们怎么官方接触。 单说猴王当着傲来国老王,叫黄发猕猴私下与那国太子多多接触,另一方放下心来,知道这次会面不会是什么凶会。 老王与猴王交流也还得体,但前者见这位传闻的老伙伴,身体比自己好多了。 老王有心问道:“都说猿猴长寿,不知猴王可否坦言,猿猴寿命到底几何啊?” 石猴哈哈一笑,言道:“生死之命数,从不好说,或百年或几百年也或…半载左右。” 石猴想起这具身体原主,有此发言。 老王闻言艳羡不已,天生几百年寿命,比我人族便多几倍本事啊。 “不好说,不好说,几百年虚过,我族谁敢说自己一定强过市井小儿呢。”石猴摇头道。 老王这才有所宽慰,后话不提。 猴王一行跟随傲来王族,走上街道,与民众共庆佳节。 处处张灯结彩,民歌不断,民众隔着距离为大王献出热烈欢呼声。 傲来国民也为猴王一行祝贺,锣鼓喧闹震天,当中或许有求财神的意思。 猴性喜动,猴群诸位都被喜庆气氛感染,个个欢笑起来。 黄发猕猴撒出性子,不再维持架势;巨猿留心护卫以外,也不再板一张臭脸,笑意满满;杂毛猴儿更是能窜会蹦,逗笑了一帮居民。 唯有石猴背着手,没有当真失去礼数。 叫傲来王族暗自点头,难怪唯他一只猴子能维系这偌大商业航线,外人不可取代,难以动摇他的统治。 这时间,一个女童被母亲抱住,远远望见猴王一行,当即指着猴王叫道:“妈妈,那只猴子的动作为什么像人,不像猴?” 童声高频,那母亲唯恐冲撞花果山的客人,连忙捂住女童的嘴,示意别说话。 巨猿和杂毛猴儿确实一凌,因为这事是众猴谁也不会提的事情。 石猴不说,谁知道会不会是大王小时候被捉猴人逮去过,那不就是大王的伤心事,故无猴敢提。 妖王们见怪不怪,我才是大妖怪,你能有我怪? 其他人看见猴子说人话已经很神奇了,特意指出姿势就没必要啦。 所以如今忽然提起这事,谁也不知道石猴什么反应。 好在石猴依旧略带笑意不停看向远方,好似被景色吸引,没有听到女童那句话。 其他猴儿亦如是。 巨猿和杂毛猴儿,这才没有过多反应,继续享受节日。而这时,傲来国的官员方才松心,好悬被那女童吓死。 安度节日后,再商谈半日,猴王一行将返回花果山。 傲来国太子怎么前来送客不提。 在船舶出发那一刻,石猴回望一眼人世,转身不再看。 第6章 眼睛一闭一睁 美猴王登位四十年。 经历傲来国君王更替,花果山与其贸易颇有波动,因为那傲来新君妄想占取更多利润。 不过这些猴王无需关心,因为盘子已经大到轮不到他一国新君能干扰的地步,若执意阻挡,只会被多方势力绞杀。 这并不值得石猴高兴,因为代表他也动摇不了这多国利益纠缠在一起的商路了。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花果山本地还在石猴掌控中……也许吧。 听着身边老白猿汇报的财务情况,以及隐隐提及蝮美人与一些妖王动向。 石猴突觉奇妙,怎么最初什么都没有的情况,自己的状况完全游刃有余;现在坐拥盟主之位,商业霸主,自己反倒被束缚了手脚,挣扎的动作都不敢轻易做。 奇妙,奇妙。 石猴没有多做什么,得过且过。 美猴王登位四十五年。 本闲暇无事的猴王,为避免手下人催婚,这几年来开始给自己找事做。 做的事让他们无话可说,不好劝阻。 什么事? 善事。 什么老年人互助会、儿童福利院,建呗,用得还是自己攒下来的钱,一点毛病找不到。 给猴群一顿急啊,真就败家大王,看不得自己有钱,分毫不存。 这么一做,老猿更急着给石猴找桩婚事,有了儿孙,你总不能随便乱用家产了吧,得给他们留点吧? 但石猴总有法子避过。 着急的老白猿找到杂毛猴儿,要他拿出那些阴损手段,给大王来个强买强卖。 杂毛猴儿悚然大惊,言道:“我等俱是臣子,怎能以下犯上。谋相,不妨去请蝮美人,她是大王二姐,方名正言顺。” 老猿后知后觉,与杂毛猴儿道:“但蝮美人这两年,恐与大王有隔阂,不好请。” “啊?”杂毛猴儿愈发大惊,心思一转,他道:“那更该去请,借此试探她是敌是友。” 老白猿沉默不语。 杂毛猴儿劝告道:“连你都对她忌讳,那大王对她更加难下手。我等身为臣子,难道要坐视可能的敌人,加害大王嘛。谋相,可还记得那大力鬼王下场?” 老猿倒吸冷气,心道:“是啊,那娘们突然下手,出乎所有人意料,不得不防啊。” 老白猿当即问杂毛猴儿,是否与大王通气。 杂毛猴儿正色回道:“不可,决计不可。我等为臣,无真凭实据,怎能向大王说他的姐妹的不是?” 老白猿这才看住杂毛猴儿,感叹原来此人能耐比自己更高。 有他这般细心之人相助,只怕大王这些年便受益不少,只是通常不显露罢了。 如今看得真切,老猿决定死前,向大王建议,谋相的位置给他。 (可惜,这件事可预见的时间内,始终没有达成) 过后,老猿便去请蝮美人帮忙。 后者听到请求,当即一愣,心想这也太离谱啦。 “这种事找我,难道…” 蝮美人心说怕是猴王故意试探,终于离了闭关地,和石猴少有的正式见面。 石猴本就惊奇,听到来意更加惊奇。 他盯着蝮美人,皱眉道:“旁人便罢,蝮姐姐你个比我年长的,也来催婚?” 蝮美人看石猴神色不想嫁,也是狐疑难道自己想错了,又或者小弟的演技已到了炉火纯青,自己看不出的地步? 这一大一小,各自演起戏来。 “小弟说得哪里话,姐姐我是修行者,岂有成家的需求。倒是小弟你,偌大家业,不尽快成婚生子,培养继承人…” “如出意外,将来传给何人?” 蝮美人话中若有所指。 石猴只当听不出深意,道:“不是有我义弟在。” “亲弟也比不上亲子,何况义弟乎?”蝮美人看似劝诱道,“小弟不心疼这血汗打下的基业,也得考虑后代子孙不是,不能全叫叔叔夺取呀?” 石猴摇头道:“兄弟情谊不说情比金坚,怎可蝇头小利就要抛弃对方?” “就算心有不满,也得等他有过错,再施惩戒。” “仅靠无凭无据的猜想,便要谋害兄弟,这不成我是小人,坏了多年持心?” 这回轮到石猴话有他指。 蝮美人心领神会,没好气道:“兄弟这般说,倒成了我的不是。我只是被你手下裹挟,叫你多看看女子,知晓她们的美妙,免得外界说花果山的美猴王喜好特殊。” “那请蝮姐姐找个比你更美的来,那时我看她们怎么奇妙?”石猴回道。 蝮美人闻言大笑,真个一笑百媚生。 之后没讲几句,蝮美人言说告辞,石猴送行,双方交谈不算愉快。 老白猿在近处观看全程,愣是没听明白大王与蝮美人关系是好是坏。 见石猴也没责怪他的意思,老猿找个由头出来,找到杂毛猴儿备陈前事,询问具体如何。 杂毛猴儿砸了咂嘴,说道:“不好说。” 嘿~这可不是老猿想的话。 杂毛猴儿却是继续道:“就是不好说,只怕大王和蝮美人心中对彼此都不好说,何况我等外人呢?” “那接下里该如何行事?”老猿问道。 杂毛猴儿无奈道:“大王都没下令,咱们也只能时刻注意啊。” “那我去管好厨房。”老猿当即动身。 杂毛猴儿没劝,待起走后这才心说:“大力鬼王那样才需要下毒,就咱大王那两下,蝮美人还需要耍小动作?” “所以他们二人有得谈,但我可得找好下家,不然大厦将倾,一木难支哦~~” 美猴王登位四十八年。 猴王继续做着善事,躲避婚姻。 而他与蝮美人的矛盾,终于摆到明面上来,但也仅限于此,对方只是公开为其他人炼丹,寻求互助。 猴王没有理由指责什么,只能告诉蝮美人有什么需求,可以说与这边听,商路留意下,比她自己一个这么整要好很多。 对方表达谢意,但并从没要求过什么。 看似和平的表象,已经压不住阴暗下的涌动。 失去蝮美人的支持,而花果山体系已成,有些妖王终于敢打起取彼而代之的主意。 但猴王之前的交情仍在,妖王不好随意言杀,不然事后麻烦不好处理。 美猴王登位五十年。 单看数字便知,有大事发生。 今年的石猴终于不能坐视动荡,一旦妖王们动手,对付他一个没本事的猿猴,那是相当轻松。 在群猴提议什么合众连横、远交近攻的时候,石猴不屑一笑,念道:咱跑吧。 黄发猕猴闻言当即落泪:局势竟成为这样,怎么没人告诉我? 杂毛猴儿问说却是眼睛一亮,心道:不愧是我曾看中的大王,竟如此果断,够男人。 杂毛猴儿钦佩石猴的进退如风,要不说怎么能成大事呢? 老猿虽觉有理,却仍苦劝不要随意舍下这份家当,毕竟来之不易。 这就让杂毛猴儿瞧不起,死到临头不知缩头,啧啧,糊涂蛋啊。 一旁巨猿没说话,当知道一族都有性命危险的时刻,他的想法与石猴不谋而合,先保命再说吧,计较什么身外之物。 许是看老猿真的伤心,石猴宽慰道:“老丈啊,你不会以为,这几年我真的在做善事吧?” 其他人第一时间没听懂,杂毛猴儿犹如雷鸣刹响。 他心中震惊:“卧槽,都是伪装?这几年我看到的颓废的大王,都是大王特意假装出来的?” “哇!那我要不要跟他一块走呢?跟着这样的大王貌似可以东山再起,人生更加刺激啊。” 忽然的操作,给杂毛猴儿整不会了,都想放弃找好的下家。 这时,其他猴儿才明白石猴意思。 原来石猴已经预测到今日局面,故借着做善事的由头转移资产,早早为猴群建立了几个栖息地,并配上相应产业。 这么一说,老猿没意见了。 毕竟花果山虽然条件好,但其他凶险也多啊,若惹恼了某位妖王,少不得灭族之祸。 现在可以安全转移,换个地方住,未尝不是件好事。 只是猴群还未动身,蝮美人突然出现。 她来到石猴身边,言说:“今年是小弟为王整整五十载,合该办理庆典。” “今有我做主,主持大礼,为小弟庆贺一番。” 话里话外是要把石猴控制住,群猴哪敢应允当即来劝,可石猴抬手止住了他们。 轰去了群猴,石猴笑道:“蝮姐姐有这般美意,我岂能拒绝。五十年便是长生种也不敢说一眼而过,是该隆重庆祝一场。” 蝮美人满意点头,相关事宜即刻传达下去。 猴王少见的举行盛事,而且还由蝮美人主持典礼? 花果山一时风起云涌,大有不可遏制之势。 但和石猴、蝮美人没什么关系,他俩好像是要多年来没聚的时间,全补回来。 两人经常形影不离,亲密无间起来,外人看起来果是相亲相爱的姐弟。 落到猴群眼里,这就是大恐怖了。 终是让杂毛猴儿找到独处机会,询问石猴:“大王,那转移族群的事…” 石猴立刻道:“继续进行,用采购的理由,先移动个几百老小。后面的…嗨,再看吧。” 杂毛猴儿领命,当即进行相应事宜。 其余妖王一心都在庆典、石猴与蝮美人的关系上,谁理会这个。 初步转移成功,让整日和蝮美人打交道,从而提心吊胆的石猴放松不少。 再来,石猴表面说庆典要准备船队表演,让一群猴儿练习开船。 两手方案,第一手提前跑,第二手庆典当天众目睽睽跑,显然前者的实现更简单。 一日,趁着夜黑风高,石猴与杂毛猴儿小树林急急而奔,欲搭乘隐秘的小船离开花果山。 黄发猕猴早早被石猴找商业借口,送到傲来国去了。 老白猿同巨猿在一块儿,靠着监督船队练习的理由住在港口,只等石猴离去给出信号,船队即刻开拔。 若问妖王驾云追咋办? 不是,究竟多大仇多大怨,硬是人跑了,还万里追杀呀? 真有那么大仇,咱也不用转移栖息地了,人迟早找上门来。 所以石猴心中,难点在于活着逃出花果山,而希望就在眼前……然后他就撞见蝮美人在他前面等待了。 二猴身形顿时一停,对视一眼。 离得近,石猴看到杂毛猴儿眼神虽有惊惧,却不显慌乱,心中赞叹:以前没看出来,这小子心态挺好。 于是,二猴整顿气息,慢悠悠踏步而去。 走到蝮美人近前,做个仔细观看模样,石猴方道:“这不是蝮姐姐嘛,你也出来闲逛?真巧啊。” 蝮美人看到这两个混小子,竟然敢装模做样,也是笑容满面。 “不用说我,小弟你不在水帘洞休息,这个时间出来是做甚?” 石猴一脸坦然道:“欣赏夜色啊。” 蝮美人抬头望月,问道:“这个天气?” 石猴不假思索道:“姐姐以前清修,故有所不知,平日里我若随意走动,免不了被人拥扰。只有这样的日子,才可得一时安闲啊。” 蝮美人不收笑意,继续问道:“那你们出来不带火把的吗?” 蝮美人不动用法术,在黑夜中也能视物,这是人家天赋。可没有听说猴子,有这种本事。 石猴正色道:“带了。” “带了,哪呢?”蝮美人问道。 石猴一瞥杂毛,后者会意答道:“小人手笨,不小心让火把沾了湿气,再点不着,只好丢了。” 蝮美人又问:“丢了?这花果山也有不识人的野兽,你让猴王抹黑徒手走?” “谁说不是呢?”石猴附和高叫道,“这个猴儿真的一个省心的都没有,难为小弟生活苦难啊。” 蝮美人一时无语,低声说道:“小弟,你睁眼睛说…” 石猴高声打断道:“姐姐说啥,我没听见!” 他是真没听见,也是真怕,毕竟双方都知道是谎话,就看愿不愿意装。 也就拦路的是蝮美人,石猴方有这胆子,或者该说没胆子跑,不然直接发信号各凭机遇分散逃了。 蝮美人倒也不恼,学着音量高声道:“既如此,小弟你我共赏夜景吧。” 时来也巧,蝮美人这话讲完,乌云开散现明月,照得大地放光明。 明晃晃,一个美丽女子站在两猴眼前。 那真是眼前一黑,还不如刚才看不着呢。 两猴再度对视,这次细节更甚,结合表情,石猴读懂杂毛的意思。 他道:大王,我弃你一个人而去,你不会怪我吧,不会生气吧。 杂毛猴儿又看一眼蝮美人,再回来给个眼神,意思是:好可怕的蝮美人,大王……再见。 “不知两位大人是否需要些其他东西,小人去找来。”杂毛道。 蝮美人摇头:“你自去休息吧。” “那小人不敢打搅。”杂毛猴儿当即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杂毛!”石猴身子不动喊道。 杂毛猴儿停下脚步,也不转身:“大王还有什么事?” 石猴道:“别忘了,你还有事没完成。” 杂毛回道:“大王回来,一定能看到我做得圆满。” (意思没回来,这事也不用做了) 石猴嗯了一声,杂毛消失在没有月光的夜色中。 蝮美人这时扭着柳腰,踏着细步来到近前,问道:“你交代完了?” 石猴一下就没绷住,含糊啊了一声。 蝮美人移步他处,留下“那走吧”的尾声。 石猴心道:怎么说,要找个埋尸的好地方呗。 随着地点愈发孤僻,天上明月愈发明亮,亮到蝮美人出声打趣道:“看来小弟确实会挑日子,今天实在是看月色的好日子。” 后方的石猴:“是啊,要是早点亮,只怕还遇不见蝮姐姐了。” 都这样了,石猴索性破罐子破摔。蝮美人莞尔一笑,没再纠结月光。 蝮美人带石猴来到一片乱石堆,言说:“你觉得这里如何?” 石猴一看,顿叫道:“不是,这也太埋汰两把,还不如刚才的小树林呢。” “你觉得不行?”蝮美人漫不经心道。 石猴忙道:“那没有。” “……来吧。”石猴眼睛一闭,空门大开好似待死。 蝮美人看着有趣,又把笑容捡了起来,好似今日才发现,自己的小弟是个活宝。 …… 外界没了响动,石猴又始终感觉不到哪里痛,当即把紧闭的眼漏个缝。 随后石猴便看见蝮美人那精美的容颜,停在眼前。 惊得石猴向后一弹,连连退步,又捂住心脏显出痛苦神情。 不是被美到了,特么纯纯惊吓,心脏停两拍,我的朋友。 这会儿石猴的心跳,一分钟得有140往上,还不带降。 “要死…”说着石猴脸色一白,意识将消,最后隐隐见蝮美人朝他走来,神色不明…… 第7章 也不好好想想 陷入深层昏迷的石猴,他的神识因此莫名地踏足一个精神空间。 灰蒙蒙天地流转,意识不清的石猴灵魂徘徊其中,模模糊糊间,遇到一道金色光源。 受金光照耀,石猴意识稍清,看向光源中心,中心处迷离有个背影。 “那是一个…人?” 多走几步,石猴推翻刚才的说法:“不对,猴子!” 石猴真灵因而略为惊醒,四下观望,看清地方又大为震惊。 “这里是那个空间?我以为那场争斗后,它就破碎消失了……还在、还在…那我之前怎么找不到?” 这时,石猴想起他真正应该关注的东西,当即生出恐惧情绪,犹豫地望向那背影。 “那你是…你是孙悟空!” 仿佛回应石猴的叫喊,那背对的身影缓缓转头,渐渐面向石猴。 “不、不、你不是。” 才看到部分,也许相貌相差不大,石猴已能辨别对方不是曾经的大圣真灵模样,但仍觉得熟悉。 待到对方整个转身,石猴震惊:“你…是我!??” 如同照向镜子,但另一个石猴神色冷漠,举步朝石猴行来。 理论上石猴应该不解其意,可透体的寒意镌刻在灵魂感受时,石猴如何不知后事如何? 石猴显出惧怯,摇头道:“侵占灵魂?又一次?不——!” 夺路而逃,疯狂奔跑,这是石猴依据本能做出的迅速反应,企图远离危险。 可当他回头看对方去向:“什么!” 另一个石猴就贴在他的脑后,如影随形,正神色僵硬地死盯着他。 “怎么可能!他已经侵入我的真灵了嘛?” 石猴记忆中人灵曾入侵大圣真灵脑部,故以为自己中招。 而石猴这样一想,再看他的身躯,便有手从他的腹部穿出,一双小腿勒住他的胯部。 转瞬间,石猴感到自己的灵魂几乎被另一方取代。 “怎么会这样?额~~我不要!!” 方才还大方让蝮美人只管动手的石猴,现在却不愿被另一方取代。 而石猴一想求生,他的身体当即迸出强烈金光,光芒最后撕裂了这方天地。 石猴的灵魂随即掉入一片不可感知的混沌空间,身子不停下坠且触不到底。 时间一长,石猴神识变得混乱,说不好是他自己疯了,还是环境让他疯狂,只知他开始胡言乱叫、奋力乱爬。 不知过去多久,石猴感到周围不再是混沌,而是有了触感。 第一感觉是冰凉,然后是凹凸不平…嗯?还是挺滑的,略带点柔软,犹如冻乳。 再用力感受,石猴意识到光滑之下,更多的是强韧的力量,而非柔软弹性。 “这种触感…究竟是什么东西会绕着我长?” 奇怪但清晰的感觉,石猴神识终于为此完全清醒,试图搞清缠绕他的东西。 这不难,因为石猴只需睁眼。 艰难地将沉重的眼皮打开,石猴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梦。 梦字一出,方才经过的细节已从石猴脑中移出不见,转而吸收现实情况。 因为情况不容忽视啊。 看见石猴苏醒,蝮美人将下身一卷,在石猴腰间缠了两圈,然后将其抬到半空。 那姣好的面容微笑道:“小弟还真是走运啊,要不是我在干涉猎物心跳方面有些心得,小弟你可就死。” 没有马上回应,石猴只望着缠住自己的蛇身,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蝮美人的本相。 由于是卷曲状态,石猴不好说长度多少,四米、六米都有可能吧。 不过得到准确数字也没用,上半身没变呢。 经过一段没用的思路变化,石猴呆呆地看向蝮美人,猜测到:都这样了,蝮姐姐应该是不想害我。 “?” 蝮美人突然看着石猴扬起嘴角,笑得是不明不白。 石猴顿时一惊,心道:“不会是要玩生吞活食,那么变态的行为吧。” 越想越害怕,石猴竟归拢出合乎实际的逻辑。 “是啦,她几年不开祭,反正今天要我的性命,不如拿我练习,免得将来生疏。” 在人灵的世界,蛇类很难吞下成年男子。 在这儿,呵呵。 纠结一番,石猴还是放弃挣扎,随蝮美人折腾。 所以求生、求死真得是个难说的东西,鬼知道石猴怎么想的。 “小弟怎么不说话了,我还等着你的花言巧语呢。”蝮美人始终不见石猴反应,出声道。 言罢,蝮美人还收紧尾部,让石猴稍微呼吸困难,但又不妨碍说活。 正如此前所说,她在这方面很会。 “姐…姐…又何必戏耍我。我是在你帮助下才有今日,葬与你手也是理所应当。” 听到这无趣言语,蝮美人没了戏弄心思。 蛇尾收拢再放,变成石猴躺在蝮美人尾巴上。 尽管恐惧心理仍在,石猴不得不说,靠着这光滑的鳞片还挺舒服,夏天绝对不错,冬天就不知道了。 但当蛇尾从他胸膛绕到脖颈时,石猴立马知道这美妙感觉要想转换成杀人姿态,只会比它的鳞片更顺滑。 石猴赶紧搭话,他已明了蝮美人没有杀心,但惩治他的心还有不少。 石猴快道:“姐姐,皮肤怎么保养的啊,这也是个产品销路。” “呵呵。”蝮美人低头看着石猴,“刚才让你说,你不说,现在不想了,你反倒说起来。” 石猴不自在道:“唔…花言巧语?姐姐不要误会我,我——” 蛇尾一紧,缠住石猴咽喉,当即使其发不出声。 “我现在不想让你说了。”蝮美人冷色说道。 这蛇尾,石猴手扳不开、拍不走,只得挣扎点头,示意:投降投降,我不说了。 蝮美人这才松开,转头怀念道:“这里是我化形的地方。” 石猴捂着喉咙平复了呼吸,此时才注意,两人依旧在那乱石堆。 “简陋无比,对吧,可却是证明我日积月累吐气纳神,修为有成的地域。” “那一晚的月光,比今日更好,我就是在那样的环境忽然成了人形。” 这是蝮美人转头,对石猴道:“事出突然,姐姐我,甚至连衣服都没准备。” 石猴眼神一变。 所谓,“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 石猴心道:“现在是要干什么,在她眼里我是这种人?我这么失败的吗?” 但蝮美人没别的意思,她是正经的修行者,虽然懂得情欲事,可说没准备衣服,就是没准备衣服。 别人想到其他的地方,她却没有那么跃进的想象。 蝮美人提这个,是表达那时的她什么也不懂,做事没有章程,和今时的她完全不同。 “小弟,你还记得鬼王大哥吗?”蝮美人又道。 听到问话,石猴抬起眼睛,和蝮美人大眼对小眼。 蝮美人无奈道:“你可以说话。” “哦。”石猴应了一声,紧接道:“大哥行事专横,心思不正,落得那个下场罪有应得,姐姐提他何意?” 表面没有声张,石猴心中却相当疑惑:怎么,要拿我跟大力鬼王比?我真的有那么失败吗? 蝮美人点头:“说是如此,可你知道为何是我领头杀他吗?要知道,大哥对我可向来不错。” “这……”石猴没有直接回答。只在心中回到:我哪知道去,当年我只是暗中聚集势力与大力鬼王对抗,你突然出来要带团杀他,我只是顺势而为。 见蝮美人有心等他回答,石猴只好接道:“我还以为只是蝮姐姐大义灭亲呢,难道还有隐情?” 蝮美人答道:“只对一半。” “哦,另一半呢?”石猴配合着继续问。 蝮美人念道:“当年花果山都在盛传大哥与你生出间隙,势如水火、不可共融。那小弟你呢,你认为大哥待你如何?” 石猴不知此问意图,当即眼神躲闪,几次变换。 石猴最后回道:“没有那么糟糕。大哥作为盟主,是对我有所不满,可他更是重条理的兄长,我无大错,他便不会拿我怎样。” 蝮美人笑了,这回不再是被逗笑,而是满意的笑。 她加以肯定道:“不错,由于谣言成风,我当年也信了几分,便亲自去问大哥,而他的回答与你别无二致。” “哦。”石猴这会儿也犯迷糊了:这姑娘到底要讲啥,前情提要这么多,和我真的有关系吗。 “他是个好大哥,我是在他的帮助下,才在这花果山站稳脚跟。不然靠我以前那心智,不知得多吃多少苦头。”蝮美人苦闷道。 眼看这娘们又要回忆往事,石猴帮她捋了捋:“唉,一个生灵很难用单独一面描述完全,救人的大夫未必始终好心,狱中的罪犯难说不做善事。” “但大哥私下如何如何,并不影响姐姐最后行为的正确。” “所以究竟是何原因,让姐姐你决心杀兄?事后,又是怎么与我渐行渐远,乃至今日之局?” 一连串话虽多,却比蝮美人没头没脑地讲,要好不少。 蝮美人根据问话,整理思路。 (好家伙,之前没想是吧。行吧,毕竟临时起意) 蝮美人缓缓道来:“那回,我听到大哥说,他与你并无严重瓜葛。放下心来后,便有意化解你们的矛盾。” “鬼王大哥亦同意此点,然后他便对我说起另一样打算…” 听着没声了,石猴知道又是需要自己配合,问道:“哦!!大哥是有什么打算,这么神秘?” 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哥言说,小弟你的商路赚来的资金,已足够他打造数支强悍妖军。” “而花果山港口也已运作火热,只要小弟你配合,他便可以保证在半年之内攻下傲来国。” “再此之上扩大些领土,那时,我等便不再是花果山的野王,而是真真正正的人间帝王。” 说到这儿,蝮美人轻笑,收了本相,化成人形往外走了几步。 她又道:“呵,我是真没想到大哥还有这样的野心,小弟,你呢?” 石猴躺在地上没起,人都特么傻了,心说:啊??那家伙这么蠢呢? 妖怪嘛,做做破坏,偶尔犯点小罪都没什么,这攻打人世国家… 石猴回忆西游故事,这玩意好像只有狮驼岭的大鹏做过吧。 插句闲话,此时的石猴已想起全部西游故事。 几十年的时间,消化人灵不到二十年的记忆还是很够的,更何况有些记忆会想方才的梦境,自己从脑中消失。 所以,不是所有西游故事细节石猴都能知道,但大体脉络啥没有问题,遇上相关的,肯定想得起来。 于是这会儿,石猴对大力鬼王的智商是真滴鄙视。 这…也不想想,比花果山更强的妖怪势力是没有嘛,为什么他们不打人国? 大鹏能做,那是人站在大唐、天竺两个大国中间的缓冲之地,两边都不管,中间小国又管不上。 而且,大鹏还有个如来娘舅的不清不楚的身份作掩护,你谁呀,敢跑去打人世? 真就不怕一道天雷,劈死你啊。 “哎哟,真是看不出来,怎会有如此疯狂(愚蠢)的想法。” 石猴站起身,一边应付着蝮美人的问题。 蝮美人也道:“是啊,我听到的时候,也震惊温厚的大哥会想那么肆虐的事。” 听到这个回答,石猴忽然恍然大悟,望着那倩影道:“哦!所以姐姐是为了阻止战争,才起意刺杀鬼王大哥?” 蝮美人颔首称是。 “其他的事我能无视,我自己也不是良善之辈。但战争一起,多少苦难要兴,又有几人得利?” “大哥对我有恩,我却不能让他作这个乱子。当我为此踌躇不决而环顾四周时,才发现人人都在说大哥不是,方知自己被多年感情迷了眼,认不清对方的真面目,然后…” 后文无需再说,石猴盯着看似柔弱的身影,再度呆傻。 他内心惊愕,仿佛首次认识眼前的姑娘:“卧槽,她觉悟这么高得嘛,我好自卑啊。” 老实说,经过多年的妖兽大王生活,石猴的道德水平早没多高了。 听到战争的那一刻,石猴满脑子里想得都是利益取舍,别说傲来国民,就是自家猴族的死活,也是可以计算的数字,基本没共情底层一说。 计算结果是这买卖干了吃亏的可能性更大,风险、代价太高,所以战争想法很蠢。 还是被蝮美人一提,石猴才惊觉,原来我还得关心国民苦难,珍惜他人生命。 未免陷入自己道德谴责自己的怪圈,很快啊,石猴就把责任给甩出去。 石猴来到蝮美人身边道:“一切都是鬼王大哥的错,姐姐不必责怪自己。也就是我不知,不然,绝不会让姐姐一个人陷入不义的议论。” 蝮美人心头一暖:“小弟,不用体贴我。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否则又怎会与你叫什么…渐行渐远,呵,还真是恰当。” (不过石猴不知道,蝮美人也不知道的是) (大力鬼王:我…我就吹个牛逼,找理由把三弟的钱搞到手罢了,谁知道闹着玩的事情,这娘们直接信了,也不多问问) 第8章 误会一场 听得对方话语,石猴的确好奇,疑问道:“姐姐这么一说也是,想来小弟我不曾做过什么坏事,为何姐姐近二十来年,对我颇为忌讳呢?” 蝮美人先是低下眉目,腼腆一笑,脸上露出红晕,随后才正言厉色。 “害死鬼王大哥后,我时常愧疚自责。因为当我静下心回忆经过,便觉得自己行事偏激、缺乏理智,没有先劝上一劝,也许大哥结局不必那样…” (大力鬼王:确实,为什么没有呢) 一旁的石猴,发现蝮美人的羞涩,若有所思:没看出来,我这姐姐还挺多愁善感,杀个人还给自己整抑郁了。 (大力鬼王:什么!!特么的没有道德感的败类,我愤怒了!!!) 故,石猴宽慰道:“姐姐何苦责备自己?要知道鬼王大哥的想法完全是丧心病狂,你把他当好人劝说,不知要冒多大风险,哪里缺乏理智?” “相反,幸好姐姐是速战速决,否则迟则生变,万一被鬼王大哥提前动手,到时花果山陷入战火,一切后果谁可挽回?” 石猴越把蝮美人说得深明大义,好似力挽狂澜的大英雄,对方就越难以为情。 蝮美人连连制止,瞪着石猴道:“好了好了。这才放过你客气两句,你那张嘴就又敢说起漂亮话了。打的什么心思?嗯?你以为姐姐会信,你刚才没把我当坏人?” 石猴尴尬一笑,这话说开了就没意思啦。 将石猴逼得不说话了,蝮美人才转头去,眼神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乱石滩,好似追忆过往。 “不过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为大哥的死而揪心,得了心病,看谁都不顺眼。” 石猴不解:“仅仅这样,我也没故意惹姐姐生气啊,但姐姐之前对我的成见好像相当不好?” 蝮美人点头表示同意,注意力从风景离开,面向石猴正经道:“因为我看不透小弟你。” “哈?”这个说法过于离奇,石猴一头雾水,“我有什么瞒着姐姐,让你不满意了?” 石猴回忆往昔,自觉没有特意瞒过蝮美人什么东西。 “不是。”也许是自己也觉得回答可笑,蝮美人侧身往其他方向,躲避石猴眼神。 这反应将心思暴露无遗,石猴沉吟一声道:“所以姐姐是自认为看不透我,拿着假想的事找我的不对,积年累月形成不满?” 蝮美人别扭地晃了晃下巴,强撑道:“也不全是。” “额——”石猴不知道说什么好。 蝮美人倒是能接话:“在起初,姐姐只以为小弟是个特别机灵的小猴,从没真的摆在心上。”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在大哥死后,众王竟请你主持大局,而你…也真的接下担子,轻易坐稳花果山二代盟主的地位,并且声势远超大哥。” “大哥用武力才能震慑群雄,还思索着发动战争来得到实质尊重。可小弟你…身无长处,不出十年众王共伏,二十余载周边诸国尽皆来拜…” “小弟,你敢说大哥死亡背后,没有你运筹帷幄吗?” 石猴默然不语,内心吐槽:鬼王后面倒有我,可前面那串什么情况,都用的啥形容词啊,这姑娘脑子好像不太正常。 蝮美人继续言道:“所以我怎能不惊,怎能不认为你别有所图?” “这……”石猴觉得这会儿,自己必须解释一下,不然鬼知道对方胡思乱想成啥,“我所图求,当年不都跟你和大哥说了嘛。” “真的吗?”蝮美人这样说,然后自嘲一笑,“联系小弟作为,也许还真的是这样。” “不过过去几十年的我,肯定不会赞同这样的说法。” “小弟的成就太过于惊人了,我听说那傲来国新王,登位时颁布的政策不过略微影响了小弟你的利益,险些坐不稳屁股,要从王位上滚下去…” 听到这儿,石猴头都大了,心说:我尼玛谣言害人,这姑娘怎么啥都信,都不知道验证一下嘛。 (大力鬼王:就是啊,好歹验一下嘛) “打住、打住,姐姐这事儿怎么能算我一个头上。”石猴抬起右手,神色不好道,“那小子刚上位时心比天大,胡乱要钱,完全是他自己惹到一堆人,被圈踢了。” “不仅和我没多少关系,还是我不想傲来国方面过于混乱,帮他调和了点局势。不然那小子,怎么会比他老子还推崇我?” 蝮美人听闻,不自在道:“是吗?这样来的?我还以为他是怕死,才向你献媚呢。” 石猴眼神一翻,没好气道:“怎么可能,他一代人王若死于我手,两地怎会不开战?还是说,在姐姐想象中,我内里比鬼王大哥还疯狂?” “……” 蝮美人小心,低声应道:“没…有吗?” “啊!!?”石猴这下真的惊了。 (大力鬼王:我看着也不好像啊) (石猴:你闭嘴吧,早下场的背景板还出来水字数) (大力鬼王已下线) 蝮美人答道:“好吧,没有。” “唔~那姐姐怎么?”石猴糊涂了。 “但小弟冷静作风,比大哥更令人恐惧百倍。五十年来,多少阴谋暗害找上小弟,可小弟至始至终稳坐水帘洞,轻描淡写地便能将它们一一化解。” “我闻,人族中极智慧者,能谈笑间叫百万雄师灰飞烟灭,只怕小弟也不差。” 蝮美人莫名其妙,开始吹嘘石猴。 石猴完全没有欣喜的意思,眼神无语:我和她真的有生活在一个世界嘛。 实在压抑不住吐槽欲望,石猴问道:“姐,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见石猴认真,蝮美人心虚地抱手于胸,吸一口气道:“这话是有点夸张,不过小弟,我有人佐证。” 石猴绷不住了,还有人跟她一样憨? “谁?” 蝮美人颇为自信道:“小弟可知,正如昔日鬼王大哥一样,哪怕小弟表面功夫再好,花果山暗地里仍有不少妖王,对你不快。” “那是自然,人有亲疏离合,谁又可叫所有人满意?”石猴道。 “可小弟不知道,他们最早在我面前,对小弟你仅仅只是在言语上闪烁,我那时全当他们不敢拂我面子。” “但后来,他们不仅只敢说你的好话,对我的称呼也变成猴王的姐姐,我便知道小弟你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再后来,他们要想在我面前说你什么,还不能在公众处,得寻个僻静地方才敢说话。” “……”石猴听到这儿,明白蝮美人的逻辑了。 另一边却不知道,自己的推论有什么问题,兀自念道。 “终有一天,他们细声紧张地问我对你可有不满,是否要起冲突? 我颇为奇怪,回道是又如何?” “他们大喜,言说不要轻举妄动,保存实力。 我当时懵懂,问道为什么?” “他们道,若无理动手,花果山诸多妖王只会帮你不会帮我。 我问,能有几人?得到的答案是少说三十,多则五五。” 说到此处,蝮美人冷静了情绪,直面石猴道:“很可怕不是吗?我杀大哥,不过叫来八位妖王,而小弟不知不觉间,已将花果山七十二洞占去至少三十。” 石猴脸都麻啦,说道:“这种胡言乱语,姐姐也信?我若有这么大本事,今时怎会落到你手?” “那是因为一来今时不同往日,小弟已没有那么大号召力;二来我从来没在小弟面前真的撕破脸,小弟无心对付我罢了。” 石猴把眼睛一闭,嘴上念道:“这又怎么说法?” “小弟不知道吗?即便如今,他们觉得时候一到,想取你而代之,也不敢随意动手。而在往昔,更是惧小弟你如梦魇,生怕被你找上麻烦。” 石猴一愣,扪心自问:有吗?我什么时候,对妖王有那么大压制力啦?分明是我怕他们,不然我为什么几乎不离水帘洞,出去也得找几个合适的妖王为伴。 石猴确实没理解到,就是这种行为,将那些躲在暗处的妖王吓到了。 躲在水帘洞,确实展现不出猴王雄风,但石猴本来也没多少啊。 相反,这种行为完全遮住了石猴的弱点。 除了自身没有修为,本事不高外,其他妖王就再也不知道了,连喜好都查不出来。 因为石猴出名的不喝酒、不好色,甚至作为一个商业头目,他也不好钱,对钱不感兴趣。那些妖王只能惊呼:猴王其志不在小。 而石猴出行、休困都有人护卫,尤其出行身边的妖王们,经常换不重样。 (石猴:废话,首先其中固定有会保护自己的妖王,其次本来也是顺便促进部分妖王感情,多换几个,省时省力) 以上也就罢了,关键猴王遇见这些妖王们,竟然能准确说出他们喜好和最近行程。 起初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后来一提,个个才道坏了,身边这是有猴王密探啊。 (石猴:这不就是打好关系的前提要素吗) 于是,他们为防止出现自己坐以待毙的傻逼行为,而主动进行试探性攻击。 可无论是在物理层面,还是各种阴谋,全部被猴王发现,并用计挡住后,他们终于发狠。 前怕后怕成何体统……咱用奇毒害死猴王吧! 寻常吃进去的毒药,想到猴王的食物里太难,而且万一猴王跟他大哥、二姐一样有个避毒体质,没毒死咋办。 (这话没错,尽管石猴肯定不会闲着没事吃毒药,可这先天肉身的确不是等闲毒物能害死的) 所以,他们花费昂贵代价找来天下罕有的奇毒,多奇? 若是那大力鬼王中此毒,也是一个时辰归西,根本不需要后续九个妖王围攻。 因为此毒针对灵魂,就是金仙来了,掉个顶上三花才可活命。 并且从皮肤便可透入,简直是暗杀利器啊。 然后大喜的他们,用在猴王身上…对方屁事咩有。 难道石猴灵魂比金仙还强?没有。 那为什么?不知道(摆手),可能是穿越者灵魂的影响吧。 那众妖王惊疑不定,有一王道:该不会咱上当,买了假货吧。 他伸手碰了一下那毒,半个小时暴毙而亡。 猴王得知,惊呼:这兄弟刚才还挺好的,怎么突然就死啦? 众人只能打个哈哈:“陈年旧伤、陈年旧伤,遗憾、遗憾。” 那一天起,这群隐藏暗处的妖王,只得蛰伏观察,不敢轻动。 观察久了,他们发现能够随意进出水帘洞的妖王,除了蝮美人,便是猗大王。 当即一惊,蝮美人好说,猗大王那条癞狗是怎么受到信任的? 虽然早期猗大王有保护过猴群,可那点恩德恐怕不够。 他们便去问,谁想猗大王半点不透露,只看着他们来笑。 逼问下去,也只能得到:我被美猴王信任自然有我的优点,你们不被信任自然有你们的不对。 将他们说得心发毛,不敢再问。 至此,他们对那坐镇水帘洞的猴王,更加噤若寒蝉。 回到乱石滩的石猴,他想了半天,也没整明白妖王们为什么要怕自己。 故摇摇头,石猴对蝮美人道:“搞不明白,姐姐你随便一尾巴就能把我解决的事,他们怎么会畏惧我呢?” 蝮美人想了一会儿,冷道:“因为他们不是怕你个人,而是怕你周边势力,尤其怕你计谋。” 这话不对,石猴问道:“计谋不谈,势力?我能有什么势力,除了猴群有谁会听令与我吗?” “小弟,莫在我面前装了。远的不说,近处自我困住你,花果山已有七位妖王来问,其中三位对我散发敌意。” 石猴愣神:哦,往日那些交际竟然真起作用了,我这点人格魅力,都吸引到了些人。 (石猴交际中固然别有用心,且极少深交,但以诚待人本身在此地,就属凤毛麟角。有点见识的都该明白,有石猴这样一位朋友算幸运的了) (大力鬼王:什么!我愤怒啦!! 石猴:你下去。) 蝮美人再言:“其实就是我,有何曾真的不算在你的助力里呢?” 石猴一笑,明白对方意思:“怎么,那群家伙不信任姐姐?” “嗯。”蝮美人随意道,“‘你该不会是猴王派来的奸细吧’这句话,我至少听过四遍。” 再扯其他也没作用,石猴正肃面容,问道:“那姐姐信我吗?为什么之前对我敬而远之,突然出现要给我办什么庆典,今天又在这里拦我?” 这般问话,蝮美人心知是时候,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可话到嘴边,蝮美人看着小弟的神情,内容难以吐出。 那猴王静穆,神色坦坦荡荡,一双眼睛好像在说:诚如你所言,我对你从来没有过隐瞒,也没做出什么特别悖逆之事,至始至终没想过害你。 那么,为什么,你要站在对付我的那一方? 你是想做内应,从另一个角度保护我,还是…真的认为我该死呢? 蝮姐姐,给个答案吧。 …… 这种态度,让蝮美人诘问自己内心,吞下刚才准备好的言语。 未几,薄唇微开,蝮美人言道:“我…也说不准。” “尽管刚才小弟你被我制住,生死尽在我手,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是吗?” “你的王弟被你早早送到傲来国,消息来报,该国军队正在集结。而之前你送出部分族群分派到各地消失不见,不知他们去向。” “花果山地界,几方人马各自汇聚,谁好说那方胜利呢?” 石猴听得心惊肉跳,低下头寻思:怎么我明明定的逃跑方针,被她这么一说,搞得像进行总决战一样。 “小弟……我不想…起战事。”蝮美人声线忽颤,如泣如诉。 石猴生疑,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眼含水雾,内里饱满悲切。 “耶——”石猴懵逼。 他心道:“诶,几个意思,怎么像我欺负她啦?姐姐,你才是强势的一方…” “不对不对不对,我是怎么被她绕进来的,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上当了,这娘们在框我。” “我上的什么当,她是怎么框到我的…不管,眼泪在我这里是没有作用的,我不是那么迂腐的男人。” 石猴严阵以待,怒目相视:“姐姐,话说得离奇,我几时要兴战争?一直都是他人逼迫,反倒怪我了?” 蝮美人睁大眼睛:“我没说你起头,也没怪你啊?” “那你刚才……#¥\\u0026…略!” 石猴有心反驳,可蝮美人眼上只是水雾,风一吹就消了,又没掉眼泪,总不能说她装哭吧。 这会儿蝮美人瞪着眼睛,好似再说,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石猴没得话讲,只好找回原来话题。 …… “原来话题啥来着?”石猴心想。 而看见石猴懵逼,蝮美人微微抬起嘴角,窃喜道:“刚才还真不好直接说,不然得让小弟笑话。” 非是石猴会笑话,而是那种态度说出去,蝮美人不好意思。 破坏了石猴气势,蝮美人这才道:“我之前一番作为,也不为其他,只是希望不要重蹈大哥覆辙。” “将事情尽力维持在可控范围内,那些妖王多半要杀你,我只能把你留在身边,方才恰当保护。” “可我也怕你为了维系自己统治,用出什么损人不利己得计策,使周遭生灵尽赴轮回。” 洋洋洒洒几句,蝮美人好像是个用心良苦的长辈一样,在尽自己努力维护家庭安定。 “噢~~”石猴知道了理由,解决了疑惑,可是… “我刚才是想听着这个嘛?”石猴不住心想。 第9章 庆典前 想了又想,石猴总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但这些答案好像也符合自己问的问题。 算了,既然是友非敌,这娘们脑子问题也不小,石猴何必刨根问底。 万一就因为多问这两句话,惹她发火就得不偿失了。 故,石猴一本正经,没敢胡扯道:“额…嗯…所以蝮姐姐这几日的行为,都是为了不让我与那些妖王直接冲突?” 蝮美人摇头:“我还没有那么自信。” “呵呵,姐姐刚才的姿态,看着不像没有自信。”石猴强颜欢笑。 知道石猴在为刚才的境遇委屈,蝮美人乐道:“姐姐只是邀请小弟来此旧地缅怀过往,何来自不自信?” 石猴叹口气,根据蝮美人的态度,领悟到不能和对方计较对错,说不清楚的。 “那么…唉~”石猴虽有心再问详细,可实在没心情继续和这女子交谈,故他言道,“那么时候也不早了,姐姐既没有继续捉弄我的心思,不如回去休息吧。” 蝮美人一愣。 明明还没有完全说清楚,小弟却突然中断谈话,蝮美人深知对方心有怨气。 “这——”蝮美人想解释一下,可看到石猴脸上疲惫不假后,她也不再强求,“好吧,小弟方才也是急病一场,精力萎靡确实需要缓缓。” 这姑娘倒是会找补,将石猴的消沉解释成心肌损伤的后遗症,而非她含糊其词,叫人心累。 不过石猴没有驳斥这种说法,他确实需要休息。 “好累,和她说话好累。”石猴心中念道。 蝮美人本还想再客套两句,可石猴不接话,她只能独自讲道:“如此,离庆典还有七日,小弟不妨想想怎么解决这些事端。” “原来姐姐信我会解决事情,而不是借机生事。”石猴这会儿没忍住开腔了,他还道,“所以姐姐今夜是到底是在干嘛,不觉得逻辑有问题吗?” “逻辑?谁呀?”蝮美人懵道。 “啊这…” (石猴:特么的作者,为何要在这里较真啦?) 自知用错词语,石猴只好整理言辞试图解释,想了一会儿,他放弃道:“算了算了,小弟一时失言,姐姐不用放在心上。” “这月亮都往西山落了,咱还是各自回去休息吧。”石猴一边说,一边转身行去。 语气明显带有反感,谁都能听出石猴不满。 蝮美人终于低下脸,言说:“姐姐方才是与小弟开了下小玩笑,可是我做的过火,让小弟生气了?” 石猴停步回头,无奈道:“哪能啊,蝮姐姐愿意与小弟解开隔阂,小弟为此庆幸不已,又怎会对姐姐生气?有气,也是冲着那些不安好心的妖王。” 可蝮美人不听这个,她兀自道:“可小弟也得谅解一下,今夜以前,谁敢说小弟会束手无措?” “姐姐我能抓住你,可说是侥幸,没有探查清楚前,自然要防着你。” 石猴暗道完了,这娘们是要跟我论长篇、算总账啊。 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石猴后悔刚才没憋住,非开腔搭话,惹来对方斤斤计较。 石猴连忙合掌认错,管它是不是自己的错:“对、对、姐姐对。小弟方才只是忧心各方势力反应,结果语气差了些,让姐姐误会,抱歉抱歉。” 一套动作把蝮美人接下来的辩解堵住了,整得蝮美人好不自在。 “那…这…小弟好好休息,有什么忙叫姐姐就是了。” 听到对方没再追究,石猴放松下来:真是谢天谢地,终于可以去睡觉了。 朝蝮美人点了点头,石猴眯着眼睛,回身往水帘洞而去。 石猴才昏迷一次,按理来说睡意应该不重,但跟蝮美人聊到这会儿,石猴真的意志不振,昏昏欲睡了。 深夜山林寂静异常,蝮美人跟在石猴身后没再搭话,是以只有两人踱步沙响,叫人宁神。 月光冷色,夜风又凉,多走几步,石猴更困,脑中迷糊想起蝮美人的可笑之处。 恍惚间,石猴揶揄道:“她要早点说清楚,局势怎会变成这样…很多人就是因为她没站在我这边,才会有异心。她还在那里,言说什么我贪恋盟主之位,花果山要兴战争。” 身后脚步顿时一停,而石猴揉揉昏沉的双眼,打着哈欠,没有发现。 越走越松懈,石猴脚下发出哒哒的清响,掩盖了跟上来的轻柔脚步。 那脚步越跟越轻,最后索性藏住人形,本体化小跟随。 就这样一前一后,行不多时。 “唔——”石猴忽然身子一震,站定肃神,向前喝道:“谁?” 只见前方月色树影中,窜出个猴儿,口言大王。 石猴认出是自家族众,放下心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那猴道:“杂毛统领,叫我来寻大王行踪,我一路找到这里来的。” “哼,那小子自己不敢来,倒是敢害别人。”石猴冷笑道,但也没有过多责怪杂毛。 倒是那猴解释道:“杂毛统领急匆匆,去寻猗大王去了,不知有何要事。” 石猴摆手道:“算啦,不必说他。头前带路,回水帘洞休憩去。” 那猴低头称是。 又走两刻钟,石猴忽道:“你也去找猗大王,请他到水帘洞来。若是杂毛在,让他跟来。” 那猴稍愣,问道:“大王现在吗?” 石猴点头。 “可……” 石猴摇头制止,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他道:“此处足够安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快动身,免得误了工夫。” 那猴只好领命,往别处行去。 这一边石猴没有继续往水帘洞去,而是找一块巨石坐着,全当休息。 “该死,光想着那群妖王。忘了人族那边,傲来国集合军队是怎么回事,是义弟在搅合吗?” 周边一条小蛇听闻,也是惊疑:“怎么,那不是小弟安排?” 石猴接下去的想法,没在出声,那小蛇注定暂时无法解除疑惑了。 “那傲来新王虽然嘴上对我推崇,可要说他会被义弟说动,出兵助我,也太可笑了。” “不妙,这件事处理不好,还真有可能被蝮美人说中,要打仗了。” “……” “等等,我一定要避免战争吗?只和蝮美人说了两句,我就要改变心态啦?” “浑水摸鱼的可能…” 那小蛇只见石猴端坐石上整整一刻钟,然后才一脸动容,动身回水帘洞。 之后的路程,被发现的概率太大,小蛇不敢跟了。 她行到暗处,换做人形,遥遥望着石猴进入水帘洞的身影。 再等片刻,果等到那猗大王、杂毛猴儿身影,同样走进水帘洞。 变作人形的小蛇,自然是蝮美人,她即刻生疑。 “那猴儿也罢,经常跟随小弟左右。猗大王那个狗篮子,为何在这个时刻被小弟请到水帘洞呢,真如他人所说,猗大王深得小弟信任,怎么会?” 愈思愈奇,蝮美人甚至想强闯水帘洞,可最后还是按下冲动。 “难道之前表现,都是小弟伪装,今夜是他故意试探我的举动?” “侥幸,真的是‘侥幸’吗?” “可他刚才在睡梦中,额…不…也不一定…小弟心思真的有这么深沉?” “唉,算啦。”蝮美人想起大哥惨状,不愿再胡思乱想石猴的不是,“反正还有时间,如果小弟之后有异动,我……” 说来,还得感谢大力鬼王,要不是他先牺牲,让蝮美人反省偏激行为,只怕今日就是石猴忽然被蝮美人阴死。 此一夜过后,再无什么稀奇可说,时间来到猴王登位五十年的庆典。 若是五十年前的花果山,所谓庆典,也不过是摆出珍馐美酒,引歌奏唱的聚餐而已。 可如今,经石猴改造的商业胜地,哪里会那么寒酸。 庆典前三日,花果山便已热火起来,除去准备工作外,主要是需迎接前来贺礼的代表团。 花果山七十二洞的妖王不必说,要么人到,要么礼到,随你心意。 不过庆典那天妖王要是不来,得打声招呼,没别的意思,就是要他打招呼。 人世诸国与猴王多年商业伙伴,不管是只想维系关系,还是想加深合作,于情于理都得来此赴会。 当然,明面上肯定是受猴王邀情来参加,而不是他们自己上赶着来。 以上,都是正经的宾客,需得小心伺候,石猴时不时都得亲自接待。 下面的倒不是人不正经,而是来源不正。 首先便是石猴突发奇想,于庆典五日前,叫人请一帮愿意来参加庆典的士农工商,就是各种平民百姓。 开放一片区域,供他们游览。 得知此事的蝮美人亲去水帘洞,质问石猴让一群不相干的凡人参与进来做什么。 石猴无辜道:“当然是为将来的旅游景区,招实验游客啊。” “什么意思?小弟已经在思考将来,忘记有妖王要对你下手啦?”蝮美人难以置信道。 “呵呵,姐姐何出此言?”石猴憨厚一笑,“有姐姐帮我主持大局,难道那些妖王还会在庆典上捣乱?” 蝮美人摆头道:“我阻得了一时,阻不得一世。一切还得看小弟你自己,调节与他们的关系。” “否则,小弟以为我能像鬼王大哥一样,以一当十吗?如非必要,我是不会出手的。” 石猴闻言,不见神色变化:“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蝮美人嗯了一声,转身欲走,然后迅速回来:“你知道个啥,我是来让你把那些凡人撤走,他们在这儿出事了咋办?” “放心,又打不起来。”石猴丝毫不在意道,“大不了,我把他们安排得离我不远不近。真出事了,我直接投降,向来没谁回去为难一帮凡人。” “万一呢?”蝮美人不敢随便放过。 石猴白眼道:“还万一?万一…不就是形势极为不稳定,要开战咯,那这帮凡人早死早超生啊。” “所以,明知有风险,何苦让他们提前参与进来?小弟,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蝮美人十分不解。 石猴依旧反驳:“啥事没有风险,喝水还有可能噎死呢。姐姐,有你在,庆典难道还能出大乱子?再说都是他们自己愿来,来之前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里妖魔盘生?” “姐姐啊,知不知道危机一词?有危险,也有机遇。这是什么场面,那群平民随便结交个显贵,比他打拼五年不止。” “你得知道,世上就是有群人宁愿冒着危险,也要取得一个翻身的机会。姐姐不信,就去告诉那些平民风险多大,看看他们几人去、几人留。” 蝮美人还真去了,最终结果就是十之八九都选择继续参加庆典。 着实给蝮美人上了一课,原来人族还有这么鲁莽的性子,她以前见过人性的软弱、坚韧、智慧、谨慎,可没有一个像今日看到的人,会为虚无缥缈的东西,堵上身家性命。 蝮美人只得同意,但最后她还是问道:“他们是为追名求利,小弟对姐姐说实话,做这些是为?” 石猴回答:好吧。我是生意人,只是做谋取利益的事。这群家伙之前想买通我的下属,混进庆典攀附权贵。反正这钱谁挣都是挣,干嘛不是我挣。 蝮美人:…… 不早说,蝮美人自讨没趣,生气地走了。 殊不知石猴请这些人,就是为了控制蝮美人的行动。 既然得知蝮美人不想掀起战事,影响到底层生活。 那么请一群凡人到场,一旦有妖王要在庆典对石猴发难,蝮美人为保护平民,自然需成为强硬的调解人,而非她说的作壁上观,要等石猴求救才出手。 蝮美人,乃至她身边同伴,便天然成为石猴的盟友。 因此,这群平民来的还算有凭有据。 傲来国送来的那班乐师,可就让人摸不到头脑了。 这几日石猴本就对傲来国方面较为重视,忽然送来了这群玩意,大为疑惑。 庆典送乐队,不能说不合理,但也太别出心裁了吧。 石猴并不想接,可没想到蝮美人同意了。 听说这件事,石猴亲自去问原因。 蝮美人答道:“演奏得挺好听的,干嘛不要?” 石猴又问:“这时候不说,他们是凡人啦?” “切,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都让小弟你请了那么多凡人,还怕这几个?”蝮美人不屑一顾道,“而且这群人还是傲来国官方保护来的,比那些平民好多了。” 石猴无奈:得儿,还是我把她给劝下来得,就不自己打自己脸了。 石猴只好检查一下这班乐师,发现确实都会演奏乐器,且水平不差,没有滥竽充数的存在。 如果那傲来新王,可以凑一帮既懂音律、也通武艺的全才班,那石猴也是服了。 故这班乐师,也参与进庆典。 猴王不知道的是,在他检查完毕走后,那乐班领头人看着他的背影发笑。 第10章 庆典有仙 庆典清晨,猴王高坐王位,正朝手下杂毛猴儿问道:“我前些日子请猗大王去傲来国接二大王,到如今还没有回来吗?” 杂毛摇头道:“不曾,也没个消息传递。大王,只怕那厢水深,我们得早做打算。” 杂毛这会儿已得知蝮美人的追求,与石猴一样判断猴群在花果山的处境还好,不用急于逃跑了,故在这个日子,这两猴反而讨论着傲来国,对庆典一事毫不在意。 得知答案,石猴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后再问:“那傲来国军队,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杂毛上心,仔细回道:“大王,十分奇怪。据线报,傲来国的精锐部队在四日前已经聚集汇港,理由是有借口参与庆典的人浑水摸鱼,在他国的港口生乱。” “可不过半日,他们自己散了,似乎真是维持秩序。” 石猴横眼,心说:什么乱子需要军方精兵啊?真有那么大的乱子,那又怎能半日就放心走了。 但仅仅找到不合理性的地方,并不能让石猴了解傲来国的真实情况。 猴王又问:“那群乐师最近有做什么吗?” 对他们,杂毛没有在意:“噢,那群家伙整天就是在吹竹调丝,没发现他们有奇怪的行为。” “精神面貌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应这里的生活?”石猴询问细节。 杂毛猴儿闻言略惊,答道:“大王,我们每天好吃好喝供的,这种神仙日子他们怎么会不适应?” 石猴冷笑道:“是嘛?我请的那些平民,这几天被聚集的妖王吓唬得忧心忡忡,每天有气无力的不敢活动,那群搞音乐的雅人倒适应得很快。” “哦~~原来如此,那大王,需要派人制住他们嘛,待会在庆典上就不好动手了。”石猴听到石猴讲解,这才知道乐师们的奇怪。 “嗯。”石猴点头,布置道,“倒不用我们派人,变更一下庆典位置,把他们安排到那些对我们不满的妖王后面。” 这段时间有蝮美人帮助,猴群大致知晓是哪些妖王与他们为敌,故可以这样直接指定安排。 “那属下这就去办?”庆典将开,杂毛怕错过时机。 石猴颔首赞同,令其离开。 待杂毛走后,那猴王只身一人念道:“原本想着在庆典上,直接宣布让出盟主之位,让那群妖怪自己去争,留个清净。可现在义弟失陷傲来,恐怕不能随便让啦。” 花果山的内部矛盾暂时被他抛掷脑后,因为黄发猕猴的情况着实令人担心。 “傲来国究竟得到什么东西,竟能让猗王也阴沟翻船…”灵光一现,石猴当即惊慌失色,“嘶~~不会是有神仙参与吧?” 傲来国事情并非没有突破口,身边有这么多妖魔,石猴又岂会忘记这世上还有神灵一事。 能把产业做大,石猴实际还与几个神仙打过交道,不过都是寻常小仙,与占山为王的妖怪没有特别大的差异。 那些正仙、正神,石猴可不敢轻易接触。 妖怪们还能用利益勾结,那群仙神可没有这种话讲。 你说神仙也受贿? 那确实。可他们更重规矩、名声,平常关系再好,一旦你犯上事了,人也是直接拿你是问,装不认识都属于重感情了。 石猴实在没胆气,去送上门找眼缘,万一对面看不顺眼,就地打杀了咋整。 要知道西游里,对于随意打杀妖怪的评价基本是“也算功德一件”,都没人责怪。 所以这会儿,石猴念起神仙存在,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真是有神仙在参与,事情前后还真有些合乎逻辑了。” 虽然只是没有证据的猜测,石猴却不敢忽视这个可能。 石猴从来没有招惹过神仙,不代表神仙不会找他麻烦。 “该不会是我办这个庆典,碍了神仙眼,他们准备一锅端吧?” 越想越觉得有理,石猴开始自己找补逻辑。 “会不会是这样:傲来国不知道为什么要向花果山兴兵,被当地神仙发现上报,上面的大神得知情况,干脆亲自派兵下场替傲来国的人来收拾花果山。” “不行……光瞎想没有意义,得找人来问问。” 石猴即派身边小猴,把那群乐师的班头找来问话。 班头果来觐见猴王。 石猴看得相貌,对方头戴幞头、身穿盘领袍衫革带,面留八字胡,优雅地向他行礼。 衣服石猴倒没觉得有什么,但那犀利的八字胡须,让石猴深信对面是搞艺术的,这形象一般人拿捏不住。 石猴叫其免礼,问道:“我方才突然改换布局,可影响到你们?你们可是庆典上的亮点,有问题尽管向本王说。” 那班头仍保持着基本的礼数,恭敬回道:“多谢大王关心,并没有什么不妥。位置虽变,但那位…杂毛…统领?安排得恰当,没有影响到演奏效果,我等定会献上精彩表演。” “唔~~”一番谦恭回答并没有石猴放心,他又问道,“那这样说来,你们的水平很高啊?” 那班头欠身:“能让大王满意就好。” 对方越不失礼,石猴越起疑心:太冷静了。 “像你们这样的人马,一场能挣多少钱啊?”石猴终于问了个较为尖锐的问题, 其他商业知识石猴不好说,定价这事,他这么多年可练出来了。 就算是个浮动价,问问具体怎么浮动,为什么浮动,石猴绝对能估个八九不离十。 那班头稍顿,再礼道:“大王,这可不敢用钱财来衡量。若是为大王这样的尊贵人士表演,哪里需要钱财,赏些米面粮食我等便知足;若为那些富甲演奏,就得看主家吝啬与否;等闲平民,纵使给出银子请,也不值得我等落座。” 呀呵!石猴心道:可以啊,一手给我推回来了,愣是没回答问题。 石猴望着对方若有所思,却也没有定论。 那班头道:“大王,可还有事问?庆典将启,我怕下边还需要小人指挥。” 没奈何,石猴让他退下。 待其走后,石猴念道:这人有问题,但真神仙,也不至于这么和我说话。不过总归是要防着,这种情况,我不能大大咧咧直接出去参加庆典,没有回头路太危险了。 闲话不再提,庆典正式开始。 那蝮美人一袭绿色长裙,搭配层叠裙摆,有种春意盎然的美感,独自立在高台。 估算着时间,蝮美人内心气馁道:“小弟在干什么,这时候了,还不出现?他是有意要彰显盟主气势,挑衅那些妖王,还是又有算计?” “唉,或许我不该过分表态帮他,让他得意忘形了。” 一边想着,蝮美人俏脸左右张望,打量着来宾情况。 她忽道:“不对,猗大王那条狗贼怎么没来?” 此事颇奇,因为自打蝮美人闭关潜心修行,戒除了许多欲望,比如人,她就再也没吃过了。 不必管她究竟是恶是善,但这一份始终平和的心境,使她相由心生,面容是愈加姣好了。 有多好? 这么说,五十年前的她,猗大王喜欢,但起的色心,勾的色欲,是只想干坏事的喜欢。 如今的她,猗大王依旧喜欢,却已经自惭形愧,虽也缠她,但再难有什么欲望,是纯粹的心生向往。 这就是正经修行者的气场特点,超脱尘俗,不仅很难受外界诱惑、干扰,还能反过来压制外界诱惑。 要是不正经修行者练到家了,气场特点就是上面调过来,但比正经修行难得多。 话说回去,蝮美人发现猗大王失踪,便下了高台,去问其他妖王是否知道。 那猗大王向来惹人厌,谁去关心他,故无人得知。 有只紫狐灵还笑道:“这是怎么,往常都是猗大王追蝮妹妹,怎么今天是蝮妹妹找起猗大王了?难道,真是被猗大王得手啦,啊?蝮妹妹?” 蝮美人盯了一眼,没有搭理,回转高台去了,毕竟再多问两句,只怕流言蜚语就要流传开来。 只是这笔帐,蝮美人都记在石猴头上。 要不是他拖时间,蝮美人主持大典,哪里会有这些事。 再等片刻,莫说蝮美人,底下众妖都为不耐,言语冲冲,认为猴王故意怠慢他们。 那边乐师班头,呆在一众妖王身后,右手扶住下巴,指尖轻拂八字胡须,暗中疑道:“怎么,我刚才漏破绽了?” “就算有疑点,这位创下偌大基业的美猴王,也不至于如此胆细,直接不来吧。” 走个妖王过来,脑袋挺大,头生双角,冲着班头叫喊道:“小子,你呆在这儿干嘛?” 那班头赶紧正身行礼道:“这位大王莫要生气,小人是猴王大人安排在这儿的乐师,为庆典奏乐。若扰了大王心情,小人这便往后移。” 却不想,那双角妖王不饶他,将班头一抓。 “什么,猴王安排来的,说!你是猴王派来的奸细?” “啊?”班头发愣。 “呀,果然是奸细!!”说罢,这妖王张开大口就要咬人。 这班头哪敢让他咬上一口,当即准备运使力量挣脱去。 好在,又来一个妖王,身体消瘦背有双翼,将双角妖王拦住,摁住对方口。 “行了、行了,又在这里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和猴王关系不好是吧?” “这是傲来国的人,你咬他作甚?放开人家。” 背后长有双翼的妖王手上发力,顿时将班头解救开来,又念道:“快走,想当他的午餐你就留下。” 班头连连低头道谢,快步离去。 走不多时,班头心中奇怪:诶,上面说只有美猴王是个苗子,怎么这两个家伙像和猴王有仇,却也心地不错呢。 班头清楚,虽然救人的是有双翼的家伙,可长双角的那个要是执意拿自己,他也没那么容易走脱。 另一边,四下在无人,双角妖王叫道:“你放跑他作甚?” “什么作甚,你不满意?”双翼妖王生气道,“说两句也就算了,你当场杀人,不是摆明打猴王脸吗,给他正当理由对付你啊?” 双角妖王吭气道:“他来就来,我怕他?就他那小身板,我一只手都能捏死。” 这话出来,双翼妖王脸色陡变,抬手就给双角妖王嘴巴来一下子。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也就那猴王不是什么特别凶残人物了,好歹是明面的盟主,非要大庭广众撕破脸吗?”双翼妖王好心好意劝到,“尤其最近没发现嘛,蝮美人和那猴王关系又好起来了。” 蝮美人早年间就算花果山的二线人物,当其丹道有成后,本身就是各方座上宾。 如今她一身实力更高,身边又有些八九位好友,绝对是花果山七十二洞的翘楚。 她与猴王再度修好,的确能让这些妖王十分难受。 但那双角妖王不管,莽道:“那又怎样?我与猴王不共戴天,迟早拿他泄恨。” “行了~”双翼妖王挖苦道,“你能和猴王有什么仇,还不是那点女人事?” “什么叫那点…”双角妖王不满道,“我好不容易藏了个美娇娘,没让家里的老虎知晓。那猴王倒好,送礼送两,坏了我美好的家庭生活,此恨千年也难消!” 双翼妖王斜眼相视:“所以你干嘛老讲这事呢,你老婆又还没死,她听见了,不又要打你一顿?” 双角妖王愣神,一会儿过后,豁然省悟:“原来是这样,我说她有几次什么理由都不说,摁着我就打,索德斯勒!” “?你这后面是哪的语言啊?”双翼妖王问道。 双角妖王不解道:“没有啊,说得是呢。” 双翼妖王:“我去,得,那边有情况,去看看。” “哦。”双角的答应道,跟在双翼妖王背后。 双角妖王复又问:“话说,你是怎么和猴王结仇的啊?” “我?没仇。”双翼妖王了当道。 双角妖王惊道:“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们干?” “利益分配咯。猴王让很多人挣到好处,可我却没有挣到大好处。猴王帮不到我,只能想办法自己努力咯。”双翼妖王愉快答道。 “喔~~有追求。” 二妖来到高台下,只见上方蝮美人一脸冷若冰霜,眼含愠色。 台下紫狐灵亦在场,喊道:“蝮妹妹呀,不行,你就去水帘洞看看吧。许是猴王忘了今天,是你给他办庆典的日子。” 蝮美人闻话,神色更怒,当即迈腿要往水帘洞去。 这时,只听有小妖高叫道:“美猴王到。” 众妖齐齐望去。 第11章 陶朱公 那猴王被一群拥护而入,身上穿了一身像模像样的华服,像个雍容华贵的大王。 老白猿同巨猿跟随猴王两侧,打扮也十分喜庆,单有他俩并不稀奇,只是猴王近前方还行走一位凡人,面容发皱,一头雪白,怎么不是个老人。 这个老人家现在就极为扎眼啦,首先是他面上无毛,在一众猴儿中极为突出,其次其衣着简陋,拉低了猴王一行的档次。 不过他跟在猴王队伍里,倒也没人呵斥他来错地方,慢慢悠悠随着猴王来到妖王汇聚的高台下。 猴王不敢让妖王们先喊拜见,他提前主动行礼道:“诸位久等,小弟怠慢啦!” 话是事实,可猴王是今日主角,诸妖王既然愿意来参加宴会,自然不至于上来就怪罪他。 即便是那双角妖王,到这场面也晓得不能咋咋呼呼,毕竟真无故打起来,蝮美人肯定会帮猴王一方。 有知礼仪的妖王,还礼给石猴一个台阶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那蝮美人此刻也飘下高台,来到猴王近前,低声没好气道:“你到哪儿去呢?” 石猴表面神色不变,亦压低音量细语道:“反正没跑……姐姐待会儿讲话,注意点。” 话音结尾,石猴朝前方的老人施了个眼神。 蝮美人看得清楚,隐隐望了那老人一眼,问道:“他是谁?” 石猴不答,只是保持镇定地摆了摆头。 叫蝮美人心生防备:什么人能让小弟这么忌惮,外来的妖魔…还是某个人世强国的代表? 蝮美人没有看透他人虚实的神通,辨不出老人的真身,不好随便接触。 故她揪着石猴不放,语言不忿道:“别耍滑,说清楚。” 石猴却是不理,无视她的问话,越众而出冲众妖王道:“时候不早,小弟不敢再让诸位兄弟慢等,宴席即刻开启。” 那众妖王全都欢呼起来:诶呀,终于开饭了。 他们中大多数都不习惯什么繁文缛礼,谁管什么斯文庆典,这种时候胀饭、吃酒、欢快过活才是重要大头。 吵吵闹闹,那乐师班头在后面看了个笑话,笑说果然是群乡妖野怪,半点不讲礼节。 他们开心,身后的蝮美人可怒到极点啦。 盯着石猴的后脑勺,蝮美人恨不得一掌打上去,她还有流程没过,谁允许这个小弟自作主张喊开宴了? 不过她能直接喊停吗? 不能呀,看这群人德性,说他们早上专门没吃饭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说还不能上饭,他们吵起来,这场庆典就真砸了。 故而,蝮美人强撑一张笑脸,跟到猴王身边,与众道:“诸位勿急,请先各自安坐,后厨即刻会安排吃食,庆典还有仪式准备,敬请稍候片刻。” 这群妖王十有五六没听到仪式,只关心吃食:坐位置上,等上菜是吧,行。 蝮美人心里那个气啊,待想起要找石猴麻烦,左右一看,发现那猴王早跑主位坐着了,比那些贪吃的妖王还要积极。 还需主持典礼,蝮美人暂不能走动,只得先放石猴一马。 那边猴王将大典不顾,视今日秀雅主持的蝮美人于无物,一心接待起身边跟的老人。 叫个小猴给先生赐座,那猴王道:“先生远来,不知本王当如何称呼?” 那老人一边正坐,一边拱手乐呵道:“老拙姓范,字少伯,不曾当过什么重要职务,大王随性称呼即可。” 对方地位摆的低,石猴可不敢看他不起,忙道:“诶,范公不必谦卑,你的才能高深,岂容本王不敬?” 报出范姓的老人,含笑不应。 终究是石猴不知老人名字的含义,故无特别反应,着实怠慢了对方。 若是蝮美人在此,必定会大吃一惊,不敢安坐下去,因为这个名字也是文财神范蠡的名字。 财神是主管世间财源的神明,说来特殊,因为不止一个。 这也很正常,反正财源越多越好,世人巴不得再多几个财神。 但祭祀的财神通常是文财神和武财神,武财神有赵公明、关公等;文财神有比干、范蠡等。 (请不要问关公为啥现在就出现了,这bug我也修不了,西游后面还有地上唐王李世民和天上托塔天王李靖呢) 猴王眼前的老人便是文财神的一位,被世人尊为商圣的陶朱公范蠡了。 猴王怎与他相识? 自身石猴今日清晨推出,有神仙掺和庆典的可能,当时发出本性,不行咱就润。 当然不是直接跑,是做两手准备,先和老猿、巨猿通个气,把之前在庆典上逃跑的计划捡起来,别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只是石猴到了地方,就看见老猿跟一位老人,也就是文财神范蠡,争得面红耳赤。 红的只有老猿,范圣还是很风轻云淡地在说话。 看见猴王来了,老猿大喜,招手道:“大王快来,这是个来砸场子的。” 石猴惊愕,各处打量,还真有单独一个凡人敢招惹妖怪一说了。 心知不合道理,石猴当即打起十二分心思,对那布衣老人问话:“这位老先生是何用意,你也应该知晓尊老一事,怎得要气我家长老?” 完全不敢拿猴王架子压人,石猴用词甚至有些低声下气,就怕遇见扮猪吃老虎的主。 范蠡当即施礼道:“这位大王错怪也,老朽只是与这位猿人老哥探讨些经商要点,是他怄气,哪里是我气他。” 那老猿哆着手道:“怎么不是你气,什么探讨,分明是你偏要指教,把我贬得一文不是。还有谁是你老哥,就你的年龄把你爷爷叫来,作为孙子都嫌小,竟敢叫我老哥!?” 这边老猿没把范蠡当回事,石猴却猜到对方身份只怕不低,不然何以这等自傲,哪敢让老猿再说。 是以,石猴抬手安抚住老猿,也不敢顶撞范蠡,只好言道:“这位先生也看到,我家长老不愿与你说话,还请你先离去,莫让他气坏了身子。” 范蠡可不想走,他来这里可不是为老猿,本来就是找石猴而来。 原意是过会儿,通过老猿与石猴搭上线,现在石猴自己送上来,自然要多接触几下。 “呵呵,既然这位大王关心这位老猿身子,何不为他解开心结,替他找到我的错漏呢?”范蠡微笑道。 石猴闻言不禁皱起眉头,心道:常人见到我不说怕,也得来个退避三尺才好说话,这老人却不见丝毫慌忙。难道我走运了,走哪儿都能碰见个像神仙变化的人类。 不过和那班头一样,都只是石猴猜想,石猴并不能确定眼前老人是不是神仙。 但一日,遇见两个这样的凡人,石猴对有神仙参与庆典一事,更加确信。 这边石猴对范蠡的问话,忧虑是否要接茬,那边老猿气消了以后,反应过来,我和一个凡人治什么气,还连累大王,自己丢脸事小,大王丢脸影响可就大了。 故老猿道:“大王不必理他,他是学了两年胡搅蛮缠的无赖,只是想借咱们的地方扬名罢了,打走就是。” 前面两句还好,后面那句石猴不敢无视,当即转头对老猿摇头,暗中示意说话态度。 老猿发怔,然后反应过来,心里责怪自己道:“是呀,这么能言善辩的一个人,出身必定不凡,怎么能当作无赖对待呢。” 好在猴王把话接了过去,石猴道:“我家长老一时气愤不过,说了不敬的话,还请先生不要在意。” 范蠡自然没有生气,但他没说话,石猴又道:“不知先生来此何事,我可以给你行个方便,莫在打搅我家长老了。” 范蠡听出话中赶人的意思,一时出神,先是很少有人怎么对他了。 再来范蠡奇怪,闻说这美猴王也是知人善用、选贤任能的领导,怎么现在出现一个能驳倒他谋相的人才,竟然半点不上钩。 是察觉到自己有问题,有所提防;还是见面不如闻名,这个猴王徒有虚名。 范蠡衡量一番,觉得自己表现没有问题,问题肯定是这个猴王,此次出行白走一趟。 但临走他还是有心考究一番,免得错失人才,范蠡问道:“嘿嘿,既然大王看不管老朽,那老朽不敢久留,这就辞别。” “只是要叫大王知晓,方才我与这位老猿谈论的只是基本养殖之道,他是一点儿答不上来,大王选的人差到极点,实为不堪。” 明显挑衅的话,石猴不会中计,老猿却忍不了。 他出声道:“你说什么!你…你…你个混小子,我不欺负你孤单一人,你倒敢骑上头来,真是…真是…” 石猴有心劝阻,但那方突然跑来一个巨猿,挡到范蠡面前,神情不善道:“是你在欺负我爷爷?” 巨猿体格健壮,衬得范蠡弱不禁风,那边石猴捂住脑袋,为突发状况头疼不已。 多看两眼,范蠡看出巨猿是个炼体的苦修,当即一惊。 他沾了“文”,自然是不擅长近身格斗,连忙后退两步,免得平面翻船,叫其他人笑话。 但巨猿好像不愿轻易让他走,继续逼近距离。 石猴此时站出来插话,免得眼前老人不认局面,嘴上继续播弄是非,惹巨猿发火造成冲突。 无论这老人是不是神仙,大打出手对于石猴一方都不是好事。 石猴道:“老先生既然敢这么夸口,必然是有真本事,那本王还就起了心思,敢问先生论的什么道理?” 巨猿见石猴以本王自称搭话,当然没再逼迫范蠡,被老猿一叫,走开一些留给石猴位置。 巨猿一去,范蠡有条不紊道:“老朽是个没有大见识的粗浅小人,能有什么见教?不过是问他,既为大王经商,又在靠海之地,怎么不见他兴水畜产业?” 这话中真意石猴心领神会,心道:难怪,谋相处理内务算出色,但讲起养殖怎么能和专业人士比。 石猴还没有回应,巨猿急道:“怎么没有?我爷爷早十多年前便兴办渔业,时常有捕鱼船出入各大港口,为海边诸国提供鱼类资源,是近海首屈一指的事业,何谈不兴?” 巨猿好心,可他却看不到身后老猿的羞愧,试图让巨猿不要讲,想想也知道,难道老猿自己没讲这点吗? 果然,听到范蠡大笑道:“似他那般,掌握不住货物来源,不懂得保证货物质量,把握不到货物价值。更关键只懂得那国需要,才送去那国,连行情都搞不清,呵呵,这种人怎么能被称为商人呢?” 巨猿懵懂,前面他听出来是在说老猿置货不佳,容易亏本,后面就听不出来范蠡笑什么,难道不是谁需要,才送过去吗? 虽然范蠡还没拿老猿的真实经历举例作证,另一边石猴听完过程,已然明白老猿是怎么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副要昏头的样子了。 因为人家说得都是实话,处处都是痛点,只能生闷气,非要反驳的话只会更丢人。 石猴回头望去,不出意外看到老猿一副酱紫脸色,明显不想第二次更丢人了。 再看范蠡稍显得意,但还好,没再数落老猿。 范蠡道:“不知大王认可,我对这位老猿作为的评价吗?” 身后老猿双手蓦然一抖,有些害怕石猴的回答。 石猴背手踱了两步,忽道:“暂不谈认可与否,请问先生以为,我知道我家长老管理混乱吗?” 竟是不答反问,范蠡略吃一惊。 “人言美猴王通晓世事,慧眼能识经商妙道,当然是知道手下的不对之处。”范蠡扬起下巴道。 石猴没在意赞扬,语气稍变道:“先生认识我?” 范蠡眼神一动,眨了眨眼方才回道:“在下能来花果山,自然是憧憬美猴王的名号,今他们称你大王,如何能不知尊驾便是美猴王。” “哦~”石猴摸棱两可地点头。 范蠡担心对方想到疑点,连忙继续问道:“既然大王知晓底下管理混乱,为何不管呢?” 石猴径直回道:“当然是我需要它混乱。” “嗯~?”范蠡答应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他心中暗道:这猴王竟是个不敢用人的性子。害怕手底下联手欺瞒他?呵呵,不可共富贵啊。 却又听石猴念道:“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花果山有山近海,打从我族选择经商一路开始,又怎会无视这汪洋大海?”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范蠡听了这话,收了鄙夷,请教道,“还请大王慢讲,怎么叫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石猴这要讲兴头上,听到问话也是无语,这八个字难道很难理解吗? 第12章 仙人意图 不过话都让范蠡问了,石猴也只能先解释。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讲得是,人所在的地方有什么条件,就依靠什么条件生活。顺应自然的变化,合理利用身边的物产方可成事。” 听到一半,范蠡扶着袖子点了点头,早这么说,他不就明白了。说得那么通俗,还以为是啥黑话呢。 这点浅易的道理,范蠡接受速度还是很快的。 但石猴不知道,继续深入讲解下去,范蠡也由着他,看看成色。 听石猴娓娓道来:“富饶的山中,土壤、林木、动植物等产出的作用无须言,若是能发现矿脉,那真是五百年败不完的家。” “而海洋呢?量大海之广比整个陆地更甚,何谈几座高山,海的最深处也比最高的山更不可估计。” “毋庸置疑,大海的物力为世人无法想象,此所以世上多有被浪打死的渔夫,少有在大海上饿死的渔民。” 啰啰嗦嗦一大堆,一旁的范蠡倒是很给面子,频频点头。 显然对石猴的讲述颇为认可,尽管以范蠡的眼界,知道世上有无法计算高度的山,不过他还知世上还有鸿毛不浮的弱水,故而范蠡没较这真。 待石猴要喘口气,范蠡没让他继续往下讲了,问道:“既然大王对环境把握得深切,为何只见大王你治理花果山,任由手下浪费这汪洋大海的价值。” “先生以为,商人趋利便要将所有利益,赚到手里吗?”石猴含笑回应。 范蠡立即摇头:“那当然不是,急流勇退、一尘不染未尝不是好事。但大王的行为不是在舍去利益,而是浪费货物价值。” 石猴道:“既然如此,先生为何不知强取利益的风险?花果山的海域并非只有我猴族一家,若因利益巨大,我便要贪图了去,短时间无事,长久来看岂不是在逼海边诸国与我为敌。” 说得像一回事,范蠡双手拢袖,面上稍显满意,认同石猴远离是非的考量。 只是这样,还达不到标,范蠡道:“大王不愿居于危墙之下,倒也无错,可这种回答不能解释大王手下的经营不善。” 几步远的老猿脸色又白,暗恨道:这家伙非揪着我不放,难道是想向大王毛遂自荐,代替我的位置? 老猿有这想法并不奇怪,因为石猴早有提拔人族当干事的先例。老猿不曾反对,毕竟他也需要聪明的助手。 但这会儿,老猿略微紧张:没想到啊,居然会有人族敢觊觎我的位置…唉~大王的事业需求确实离我们远去了。 那猴王听到范蠡说话,也知对方故意针对,狐疑起对方的真实目的。 要说石猴想不想做海上贸易,那当然是想的,尤其是鱼贩子,我是说二道贩子,来个风浪越大、鱼越贵。 可惜仔细琢磨一番后,石猴还是放弃了。 首先是利益太大,在人灵的记忆中,那些大国家为了保障自家的渔业,出动舰队都是可选项,小国家为此拼命、赖皮也很正常。 在这西游世界一样,东胜神州的海边诸国亦十分在意这点空间。石猴要敢随便插进去,怕是会陷入不知深浅的暗流。 其次就是光维持其他交易,石猴已经够忙了,再添一个大项目,钱没挣着人得先累死。 缘由嘛…花果山没有足够的人才储备,没有干活的人,就算接了活,事情该怎么办呢? 最后没有相应的海上护卫队,办什么海洋贸易? 去找别家的海军?那不成给别人打工啦,干脆去当远洋海盗好了。 综上,石猴对海上贸易不感兴趣,那他为什么要派老猿掺一手。 当然是把水搅浑。 我挣不到钱,怎么能让别人把钱安生挣了,万一人家之后垄断了咋整。 理由相当充分吧,可这种话怎么能对眼前这不知身份的老人说呢。 石猴两眼一提溜,言道:“经营不善自然有他的道理。” 范蠡闻言乐道:“此话难解,商人经商不说为挣大钱,怎会将经营不善当好话说,难道大王是故意亏钱吗?” “未尝不可。”石猴道。 范蠡起了兴致,施礼道:“请大王指教。” 猴王抬手还礼:“指教不敢当。只是先生未以我族所处的位置看问题,而抉择不同罢了。” “怎样讲?”范蠡要听下文。 石猴仰首理清思路,道:“我族起于微末,虽侥幸让我当上花果山的盟主,创下偌大基业,为旁人称谓。可到底犹如空中楼阁,有谁踹一脚,说不得就要塌了。” “因此虽然本王常常被世人夸奖经商有道,以商致富,但实则并不像一般商人那样追利,而是求稳。” “稳定的经商环境,才是我族的生存要点,为此牺牲些盈利又如何。” “先生执着于经营问题,是想获得更多利润。而我坐视此点发生,便是故意舍去这份利益不要,暴露短板。” 范蠡这时眯眼,已然明白石猴的想法。 “如此一来,我族潜在的强大的竞争对手,便会将精力用于占据这些市场,而不是与我族事业针锋相对…” 范蠡接话道:“就这样,大王可以在擅长的领域,轻松取得优势地位。同时由于花果山的地利关系,大王随便派个下属打理,就能做到不完全退出海上贸易。” 石猴耸肩,不置可否。 范蠡回味着对方的言语,不知该如何评价。 较起真,即便石猴用我故意来掩盖经营问题,范蠡仍能从石猴的位置出发,指出石猴行为中,至少十个错误、十七个不足点、还有三十来个要优化。 但人都说了,他求稳不求利,前提都不同,讲这些没意义。 是以,范蠡纠结不已。 但石猴可不睬他,见范蠡憋住了,以为是自己聪明的辩论折服对方,故言道:“先生既知缘由,我这方还有要事,不能继续接待先生。请~” 言罢,石猴招呼着老白猿、巨猿走,准备跟他们讲讲庆典的可能情况。 范蠡没拦,继续呆在原地,纠结要不要确定心意,收石猴为徒。 没错,这位神灵来此不是为了剿灭花果山,只是听闻东胜神州有个猴子很会经商,特来看看成色而已。 要说商业才能,石猴没展现多少,范蠡不该这么上心。 但范蠡实在中意石猴的经营理念。 他自己凡人时期曾三致千金,又能广散钱财救济贫民,也是个淡薄名利的商人,讲究兼顾利益,同时让社会安定。 在商而不耽溺于商,求利却不蝇营于利,这即是范蠡的经营之道。 更难得石猴没有被名利蒙昧,深谙居安思危的道理,像极了范蠡从前。 夸得这么好,那范蠡为啥纠结? 因为石猴表现更像一个用心治理族群的英明大王,而非明哲保身的商人。 范蠡想收徒,对方多半不应;应了,叫这群猴儿咋办。 只是遇见这么满意的对象,一点儿收徒动作不做,又显得自己白来一趟很蠢。 背手看海,范蠡实在不好抉择。 另一方石猴告诉二猴,有神灵参与庆典的可能,叫他们随时准备落跑。 老白猿当即一愣,问道:“大王,我们是猴精不假,可都是正经行商做事,为什么要跑?” 巨猿不明所以,不知是猴王说得对,还是爷爷讲的有理,不过既然是说有危险,那巨猿就更支持石猴。 石猴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神仙要打包带走,难道我们还能有理讲?” 老猿拂须道:“啊?不能吧,神仙会这么不讲理啊?” “有理无理,咱们说了不算。稳妥起见,一有风声,各自奔逃。”石猴敲板道。 二猴自然不会抗命。 正欲往庆典处行去,老猿说道:“大王,你看那个人族没走。” “别理他。”石猴斜眼望去,不敢过多接触。 不想,老猿道:“大王,你不知方才全部过程。此人在经商上的才能远胜于我,难得一遇,为何不邀他来为大王做事呢?” 过这些会,老白猿也从失态走了出来,真心为石猴的未来事业着想。 石猴不知这些,翻眼道:“忘了我刚才说得了?这个人也有问题,没准也是个神仙。” 老白猿惊悚,手上又是一抖:“这…这…这不能吧。大王,你是不是过于忧心啦,认为庆典有神仙参与也就罢了,这随手碰见的人类,也有可能是神仙?” “你怎知随手碰见,不觉得蹊跷吗?他一个有高才博学的人类,早不来晚不来,在今天到花果山,还只穿一件布衣,来挑衅你这身份不浅的猴精,难说不是有意为之。” 石猴为老猿解释不妥之处,听得老白猿信以为真,畏惧范蠡的身形。 但巨猿旁听全程,向石猴建言道:“大王既然觉得对方有问题,那为何要将对方置于看不见的地方呢,何不招他前来看牢?” 闻言,石猴没反应,老白猿教训道:“这叫什么话,明知对方有危险,还把他叫道近前,好让对方得手嘛?” 巨猿不认可道:“如果真如大王所说,那老人是个神仙,那么离远离近又能降低多少危险。相反,放到近前,我还能凭借一时勇猛制止他施法。” 老猿更气:“混账,你是什么本事,敢去对付神仙?凡危险者,能避则避,怎有送上门的道理,你的想法根本不是冲着保命去得。” 巨猿确实打着那老人若有问题,直接拼命的念头,毕竟那老人身弱体衰,不像能接他几拳的块头。 这爷孙两气性上头,难有说服彼此的言语。 倒是石猴被巨猿两句话打醒,心道:“是哈,如果真是神仙,我这番行为与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石猴再看看范蠡身影,回忆着对方的态度。 “如果他是神仙,其实对我敌意不大。如果不是……留着当人质,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石猴如此想到。 当人质这种想法一出,石猴的最终选择不难猜测。 那巨猿代石猴,特请范蠡言道:“先生若无要事,不妨一同去参与庆典,全当打发时间。本王对先生才华,有不少憧憬。” 范蠡一琢磨,也好,再接触接触。之后若对石猴有哪里不满,直接放弃收徒,打道回府倒也痛快。 如此范蠡加入猴王一行,来到典礼现场。 而石猴不顾其他人的想法,对范蠡礼待有加的殷勤劲儿,也让范蠡不好挑毛病。 即便范蠡有心再考究石猴商业才能,提些小问题。 石猴直接来个才识浅薄,问道于贤,借着这些问题来向范蠡讨教。 照理说,这是不足之处。 可石猴的表现,确实是个好学生,提的问题循序渐进、听讲态度认真、善于总结与发现。 都给范蠡讲起劲了,恨不得多讲点。 石猴能瞬间提出这些问题,也是他过去真的有在思考这些,现在遇到高手指点,当然明白得快了。 而他俩如何亲近有爱、敬贤礼士,却不能让其他人收起恶意。 当头的就是蝮美人啦,她幸幸苦苦为小弟办一场庆典,结果庆典主角跟个老头对上眼了,半点儿没关心典礼宴会,更拿她这个司仪不存在。 所以蝮美人叫个气啊,眼珠子都要冒火了,但她到底得把大典流程走下去,不可能去找石猴发泄怒火。 而那因家庭不睦,怪罪石猴的双角妖王,他本就有不满,现如今猴王对一个凡人礼遇,置他们这些妖王首领不顾,当即更为恶感。 不过他不敢独自找猴王麻烦,左右打量同伴。 双角妖王突然对一介灰袍道人,喊道:“苍灰老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那道人听说,回头目视双角妖王,稍微盯了一下对方脑袋双角,这才道:“倭角牛,你不安心吃你的饭,在意我干吗?” 倭角牛便是在叫双角妖王,指他头上两角矮小。 双角妖王本号辟山牛魔,但由于他本事不高,更关键智商不高,寻常只叫他双角的、倭角牛。 (问双翼妖王叫什么?之后再看要不要编吧) 双角妖王当即不喜,讽刺道:“想你苍灰老道平日里对猴王总有言辞,今天倒做起乖乖男了是吧,真是个无胆鼠辈。” “你管我?”苍灰道人举起酒杯,抿了一口,“今日他是宴会主人,我是客人,不看他开心又能怎得?” 说完,苍灰道人不再理会辟山牛魔,对方自讨没趣,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苍灰道人得了空,饮着酒拿眼瞟着猴王身边的范蠡,心道:“那是范财神吧,这是让他彻底打入了内部,还是被美猴王看出来了?” “嗯~那猴王向来乖觉,多半是看出来故意在装,糊弄财神呢。” “这上面的神仙啊,变化也不知道换个新意,这场面你变个布衣老头,不是破绽是什么?” 调侃着财神,苍灰道人突见伙伴给了信号,当即稳定心神,准备干活。 另一方面,一群妖王藏在人群隐蔽之处,左右细声传话道:“怎么,那傲来国还没传信号来嘛?” 当中有紫狐灵,她道:“要我说人族就不该信,今天这事吹了为好,你看那蝮美人脸色越来越恐怖,没准就是在冲着我们。” 又有一个妖王,肋下生眼,号魔瞳山魈,他道:“你管她如何,今日只要杀死猴王,她一介女流又能做甚?” “那你们自己干呗,还等什么傲来国军队?”紫狐灵气道。 这时,在场生灵听花果山近海半空发出串响,嘭嘭嘭,连着三下空爆,声音剧烈,回响山间。 石猴心中警铃大作,急向旁看,只见这范姓老人并无特别动作,还有心各处打量。 心思一转,那猴王当即跳身蹲到范蠡身边。 管他是个什么人物,真要对我下手,似我这样的猴王,能不能活捉? 近身的巨猿本还想控制一下范蠡,看到自己大王的动作摸不着头脑,便暂时没有行动。 范蠡后知后觉:“哎呀,原来这个小猴已看破我了,我说怎么问得那么细…不过这是在拿我当挡箭牌?” 当他们的行动完毕,才听见庆典现场四方来了四路人马,听声音是一群小妖在挥旗掩杀。 若论在场生灵,谁的反应最大,当属高台的蝮美人。 她俏脸生霜,藏不住本相,一双眼珠变蛇瞳,朱唇微开,吐出一条分叉红信子,发出嘶嘶威胁声。 第13章 乱战 蝮美人深知关键,当即往猴王主座望去,发觉自己的兄弟躲在那布衣老人身后,先是吃惊随后释疑。 “原来如此,那老者是小弟找来的护卫,我说怎么…” 摇摇头,蝮美人没在此时去责怪小弟对她的隐瞒,她精力集中于来敌。 来犯群妖中飞出一个四目怪人,皮肤发白,四肢强壮有力,气息混杂浓烈。 他飞到空中,气息锁住猴王方位,高声喝道:“那猴王前来受死,别家若不插手,便不是某家对手。” 石猴听到声音,内心奇道:不是神仙,而是妖怪? 从范蠡身后探出头,石猴看清来人,当即回道:“易世眼魔?你这是何意,要寻我的麻烦?” “哼,无知的小猴,竟敢言语瞧我不起,本王今日要你好看。”被石猴叫做易世眼魔的妖怪一挥手,身后众小妖立刻冲杀而出。 可惜未出几丈,天降一条黑背白底的巨蛇,有八丈长短,拦住小妖去路。 巨蛇斥道:“眼魔,你是要在今日拆我的台?” 声音正是高台而来的蝮美人。 眼魔飞身来到巨蛇前,丝毫不让道:“蝮妹妹,今次我找的猴王,你休要计较什么姐弟情,否则性命难留。” “哈哈,笑话,我惧你不成!”巨蛇语气含怒。 没料到,阴暗处闪出一个身形,叫道:“那我如何?” 那身形打在巨蛇中部,巨蛇当即惨叫倒退翻身。 此时对方身形落定,众人看出他的身份,惊呼:“魑虎山君!” 巨蛇稳住身形,卷身凝视敌人,没敢冒然动作。 主座的猴王见此,发声道:“魑虎,以你的本事怎么也如此行事,想做什么直说不行嘛,何必伤我二姐。” 魑虎山君笑道:“猴王,不是我要伤害蝮美人,而是她挡住了我取你性命的道路,自找麻烦罢了。” “喔?小弟有哪里做的不对,使你不快,小弟道歉便是。何以兴兵言杀,要伤花果山的和气。”猴王道。 这时众妖王中也走出几位,言说山君消气,真有怒气也不必上刀兵。 魑虎山君道;“我也不为其他,各位,看这猴王一无所长,如何能当盟主之位,今日应该另选贤能了。” 此时,蝮美人恢复元气,讥笑道:“我当这阵仗是有什么大志气,原来是争抢名声。魑虎就准备这点人马,是来送死的吗?” 与猴王坐得近的妖王,这会儿也出面道:“魑虎山君,我等敬你本事高强,但你想当新任盟主,不该用这种方式。” 魑虎山君还想再谈,那易世眼魔不愿装什么场面。 “还讲什么客套,想站在美猴王一边的,就挡在我的面前。山君,你解决这条小蛇,便来帮我。” 说罢,眼魔飞身要去猴王位置。 蝮美人立起身子要拦,魑虎山君动起真格,将她扇下,言道:“蝮美人…想留性命,就不要多动。” 倒在地上的黑色巨蛇双瞳现恨,蝮美人怒道:“你当我真弱你几分?” 她咬碎口中丹药,浑身上下陡然变红,红得可怕宛如渗血。 魑虎山君心神一紧,因为对方气息也同时攀腾。 果然巨蛇猛冲而起,将魑虎撞到空中,蛇尾再挥,两人顿时战作一团,斗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战团中传出魑虎山君的声音:“嘿嘿,似你这般能拦我多少回合?” 另一方,易世眼魔虽然冲到主座前方,但与石猴交好的妖王怎会让他得逞。 两个妖王跳出,乃怀虚木、怀谷草,他们阻拦眼魔,剩下的妖王护卫着喊道:“猴王先退。” 得了提醒的石猴却没直接行动,他先瞥了一眼范姓老人,见到对方神情全无慌忙,心情顿时不好。 巨猿来劝先走,老猿也称是。 石猴当然知道要走,但他心中纠结:“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是该分开走,还是继续和他呆在一块儿呢?” 未等猴王一行动身,有小猴大声来报:“大王,外面传来消息,有人族旗舰包围花果山,看旗帜是傲来国来人。” “他们!这时候来?”石猴惊慌思考,忽对眼魔喝道:“那傲来国的军队,是你们的帮手?” 其他妖王一惊,他们听小猴报消息,还以为傲来一方会是猴王帮手,没想到却是反着来。 易世眼魔打开纠缠他的妖王,大笑道:“没错,猴王你没想到有此着吧,倒看你怎么逃脱。” 言罢,眼魔又冲向猴王。 原先缠住眼魔的怀虚木、怀谷草,听到军队一事慌了手脚,故让他躲开,这会儿可不敢让他得手。 拦是拦住了,猴王一方的妖王还是急道:“猴王,若是人族军械齐备的精锐军队,我等也禁不起它冲阵,快想主意。” 妖王如此,群猴更慌,要大王给个办法。 猴王连忙对巨猿道:“不要急躁,你快带领五千猴兵,把守个个关口,尤其是那些垭口,堆石伐木直接堵死。” 巨猿慌乱倒没多少,就是神色进退两难道:“只怕他们阴谋已久,里应外合下,关口早有人放行,我们还是绕行,从其他方向坐小船跑吧。傲来国的人这一时半会,不可能包围整个花果山。” 石猴知道他的顾虑,急眼道:“那干脆双管齐下,你去把守关口,我带你爷爷坐船跑。” 巨猿愣神,喜道:“诶,大王聪明,就这么办。” 巨猿带几个小猴,欢喜领兵而去,身后石猴一脸的不争气。 看笑一旁的范蠡,石猴听得到,但暂时对其不敢做什么。 回身看局势,石猴狐疑道:“奇怪,这里的人马也拦不住我走,怎么那眼魔笃定我会死。” 巨猿几猴走远,原本护卫着石猴的妖王当中,忽然窜出一位抬掌要杀石猴。 事出突然,其余人没反应过来,还是猴王自己意识得快。 他有心躲到范姓老人身边,不过那范蠡比他闪得更快,走得更远。 无奈,石猴往外窜,躲过偷袭。 老猿一行这才知道出了背信者,连忙阻挡,主座乱成一团。 一时间要对付猴王的妖王四起,说不清哪方是敌人,哪方是友人。 双角妖王看到局势,出来笑道:“原来这么多人要对付猴王,哈哈,怎么没人通知我?那我也来掺个热闹,找猴王晦气。” 他还没动手,乱群中一个丰腴妇人喝道:“老牛,你要掺和什么!!” 听到声音,那号称辟山牛魔的双角妖王,双膝一软两股战战,望见妇人软道:“婆娘,你几时来的?” 那妇人没好脸色,怒腔冲着双角妖王道:“你管我多久来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你敢动手,还是冲着猴王去!” 不喜听这话,不远的易世眼魔抽空道:“唷,田鼓夫人,你敢站在猴王一方?” 妇人回身道:“我站在哪儿,由你说了算?眼魔,想死的,再朝我说两句。” 辟山牛魔帮腔道:“那多眼的,你敢欺负我婆娘,是差我一个对付你嘛!” 这两口子荣辱与共,眼魔还真没再说话。田鼓夫人本事不差,辟山牛魔打他老婆不行,打其他人还算在行。 而且眼魔刚才风头太大,此时又来一位妖王和怀虚木、怀谷草,合力攻他,再来两就玩不转了。 而那猴王东躲西藏,意识到自己不能乱了方位,他急忙往原来的主座位置赶。 为啥要回去呢? 因为只有一位妖王背叛,相比其他地方,主座其实自己人护持得好,老猿、范蠡都好生生呆在那里。 路途中,紫狐灵来引:“猴王跟我走,我带你去安生地方。” 在此之前,石猴与她接触不多,只知是在蝮美人身边见过几次,所以跟了过去。 苍灰道人突然跳出,当头劈向紫狐灵。 紫狐灵受惊,偏头躲过:“苍灰道士,你要作甚?” 那道人眼珠含笑,攻势不减,喝道:“你在此时帮助猴王,便是我的敌人。” 紫狐灵气急,连连闪过。石猴倒是得空,继续往主座赶。 石猴走前,回头望着苍灰道人,古怪道:“我和他有这么大仇呢?那为什么不来拦我。” 那紫狐灵不善正面战斗,被苍灰道人打得险象环生。 魔瞳山魈赶来相助紫狐灵,对苍灰道人喊道:“这个灰道人,你打错了。紫狐灵也是要对付猴王,快停手,追猴王去。” 但苍灰道人本就假意误会,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制止这群妖怪冲击主座,以免范财神受伤。 那道人蔑视道:“少诓骗于我,本道长岂会上你们的当。” 双方再战,魔瞳山魈惊讶,这道人何时涨本事了? 猴王这会儿已被老猿一行接回主座,略微恢复其气力后,盯一眼范姓老人,后者仍是带笑戏看。 石猴听到远方战火响起,心知这里不能再乱,喊道:“各位,打架也得有个章程,这么打太不讲究了。” 不管猴王是什么想法,话确实有理。 太乱了,猴王、眼魔两方都认不清谁是自己人。 眼魔暗道:“哎呀,来前应该准备标识,这么乱来实在迷糊。” 最关键,在场不止他们两方,妖王们更多是中立。 乱将起来,把没关系的也牵扯进来了。 所以趁着猴王说话,中立的妖王里面田鼓夫人与其他几位强者发威,震慑场面怒喝道:“没错,你们打生打死,管我等何事,谁再随便动手,我等先打他。” 方才混乱场面顿时一滞,只有空中蝮美人、魑虎山君打斗,远方炮声轰隆,还有…… “快吃、快吃,待会儿没准就没机会了” 吭叽吭叽、叽里咕噜、嗝儿—— 听到周围声音小了,贪吃的三位妖王才装愣,停下吃饭动作。 众妖王看着他们,一阵黑线。 下方停战,引得空中二人想歇息,各自分开。 魑虎山君气喘吁吁,蝮美人的巨蛇本相则更显狼狈,药力带来的红皮打的黯淡,可谓遍体鳞伤。 有几处伤口较深,血肉绽开,有黑气冒出。 魑虎疲惫笑道:“强催来的力量,也敢与我这么对抗。一鼓作气再而衰,小蛇你还能再战嘛。” 巨蛇闻言眼色略惧,她还没恢复完全。 地上石猴看出虚实,出声吸引注意:“魑虎山君,你想当盟主,又不是什么不可以谈的事,搞这些事不怕让人笑话嘛?” 魑虎侧眼低看去,笑容不减道:“猴王意思是?” “你想当,我让就是。我从没表示过要霸占盟主之位,当年大力鬼王死后,也是诸位同道抬举,我才勉强坐了盟主位置。” “今天山君也想坐,只要其他人同意,我难道还会反对不成?” 石猴面露无辜,把今天的起因怪在魑虎身上。 本来就是魑虎起得头?其他人可不知道这点,所以场面话有时必须得说。 “哦,猴王愿意让出盟主之位?”魑虎略有惊讶。 石猴坦然道:“怎么不行,是诸位从来不问,没人找我商议罢了。实际上,我本就有意在今日退位让贤,不过是我二姐劝下来了。” 给个眼色,蝮美人会意配合:“不错,盟主是有统领整个花果山的权威,但花果山更需要盟主来安定四方,维持秩序。我看不到花果山有比我小弟更合适的人选,故而劝他不要轻易退位。” 话说开来,还有什么讲,那群中立的妖王适时叫道:“既如此,那么猴王退位,魑虎山君你就是三代盟主了,打什么,散了吧。” 几句话,叫刚才的场面成了荒唐之举。 魑虎山君笑道:“哈哈,好果决的猴儿,你知道今日可能要命丧当场,倒也舍得名声。痛快!只是我不能这么饶你,若有胆了站出来,我只杀你一个,绝不伤其他人半分。” 与猴王交好的妖王们,顿时气道:“山君过分了!岂有舍下尊严,还要丢去性命的道理。” “就凭我们拦得住你们,傲来军队一到,尔等具死。”易世眼魔出来乐道。 看现在场面,说妖王数量,猴王、蝮美人一方十七八,魑虎、眼魔二十左右。 中立的妖王,如田鼓夫人领着双角妖王、双翼妖王等近三十,这会儿都退到一边。 打斗双方,高层战力明显是猴王一方落后,只有蝮美人能勉强拖住魑虎。 无高手制衡的眼魔,一打四都是轻松。 但剩下的战力中,猴王一方的质量还是很高的,可以压着对面打。 毕竟有真本事的,能有几个跟着别人混。 猴王是这几年因为利益和性情,吸引几位妖王帮助;蝮美人除去陈年旧情,近年来丹道方面有成,其他妖王舍得下脸面结交。 魑虎、眼魔有啥?画大饼,可引不来多少有本事的人物。 但此时蝮美人受伤,魑虎一旦脱身,形式必然危急。 石猴道:“魑虎大人高招,你既然放言杀我之后,不会害其他人,小弟自然相信。但小弟还是想借一事,试一试山君诚信。” “…何事?”魑虎心疑。 那主座猴王,露出亮齿:“还请魑虎山君,叫那些傲来军队回去。我信魑虎兄长你,却不信人族,他们的军队若上来,叫花果山生灵怎么自处?” 那方的眼魔笑道:“可笑,我们的人为什么要离开?猴王少做滑稽之举,出来受死迅速了结此事。” 魑虎脸色一变,看向中立的妖群。 果不其然,刚才发威镇场面的妖王们,脸色不善,不惧魑虎道:“魑虎,叫那群人族滚回去。否则我等,不好不管了。” “没错,几时有人族欺到我等头上的道理。魑虎,你的手下人数看着也够,要那群人族来干嘛?” “说那么许多作甚?干脆我等先下去,将那群人族杀上一半,再去傲来国逗乐一番。” “走那么远干嘛,这里不就有几个人族。” 第14章 仙家插手 出乎石猴意料,部分中立妖王的发言不仅完全针对人族,更要对在场人类下手,正应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猴王请来的平头百姓则早已被之前阵仗吓住,现在又被带煞气的言语恫吓,个个失禁尿腚。 傲来国的乐师只是稍显紧张,那领头人悄悄地朝几个方向打眼色。 石猴可没想出大乱子,左一眼看身边的范蠡,右一眼望空中的蝮美人,没有多做迟疑,再度出声。 “额,诸位,这群人族来自多方,真打了不好收拾。” 中立的妖王们整体本来就趋于互不干涉,猴王劝告的话一出,大多数想到自己的生活与人族国度相互需要,不好多生厌恶,纷纷相互劝解起来。 看石猴处理恰当,范蠡令人察觉不到地点了点头。 空中的蝮美人也放下心,她还真怕小弟祸水东引,为解决先前的困境,让花果山与人族开战。 魑虎看清经过,忽然大笑:“猴王你说不信人族,又何必袒护他们?说到底,都是在借势。” 对着在场众妖,魑虎张开双手,豪迈道:“各位放心,我已经控住傲来国所有王族,如今傲来国上下都是我魑虎掌中之物,外面的军队也听我命令。” “而等我当上花果山盟主,海边人族都会是我们的奴仆。各位要是梦想这样的日子,为何不帮我除去美猴王一方?” “猴王向来和人族交好,拿花果山的富饶换取人族的施舍,是我们妖族的败类。” 方才出言要杀人族的中立妖王们,此时也对猴王发难。 “说得对,猴王你的才能都用在出卖我等利益了,根本不配在花果山立足。” 越来越离谱,蝮美人怒而打断道:“魑虎,少扯蛋,牛皮都快吹上天了。魑虎,你的本事也就在这儿显威风,想将人族当奴仆?也不怕一道天雷劈死你!” 中立的田鼓夫人,附和道:“没错,魑虎,你少说大话了,我等都是成精多年,岂会信你这种诈术。真想显威风,你就按猴王说的办,先将傲来国的军队撤去。” “啊~山君在撒谎吗?”田鼓夫人的男人,辟山牛魔语气心虚道。 身边的双翼妖王,无奈道:“双角的,山君要真有那种本事,就不必当什么花果山盟主了。” 辟山牛魔恍然,道:“也是哈。” 这个说一句,那个插嘴话,易世眼魔听得烦躁,升空和魑虎站在一块儿。 眼魔低声传话:“讲什么磨蹭,你我合力杀了蝮美人,傲来大军一来,由不得这群妖王不服。” 魑虎不应,眯眼扫视一番,知晓那些向猴王发难的中立妖王想投靠自己,可看沉默的人数,更多的妖王因为人族军队的到来,对魑虎起疑。 这种情况冒然打起来,怕是对魑虎一方不利。 是以,魑虎接了要求:“诸位觉得我夸张,那便让诸位看看我的权势。传我命令,叫傲来军队停止攻势,驻扎港口。” 有个小妖得令而去,一盏茶的功夫后,远方的战火声渐停,最后趋于无声。 安静的环境,让人难以相信,方才有两支军队在对峙。 范蠡见此面容含怒,当即朝底下的几位同伴示意。 中立的妖王多数悚惊,面色几变,不知他们要做什么想法。 高空眼魔笑道:“怎样,猴王?我等已证明能控制傲来兵马,你要不要履行诺言,出来受死啊。” 石猴走向范蠡,先向大众道:“在下说的是劝退傲来军队,不让他们伤害花果山的一草一木,可不是什么暂时休战。” “各位,魑虎他能立即叫停,也能马上再攻,就是不知那么大的军队,是不是只为针对我一人而来。” 同时,猴王小声对范蠡道:“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哪一方人马,目的为何,可否帮我渡过此劫?” “呵,猴王为何认为我能帮你?”范蠡调笑道。 石猴略微急躁:“先生别再打哑谜了,真要花果山与傲来国的战事一起,死的可不止我一只猴子。” 范蠡收了笑意,稍沉心境:“猴王勿慌,局势在我掌控内。” 石猴震惊:卧槽!碰上大佬了? “不知在下,该如何配合先生你?”石猴强摁欣喜道。 范蠡耸肩摆手道:“猴王,你只需和他们继续打就是。” 瞥眼怨视,石猴随后左右看望,问道:“那…那群傲来国的乐师与先生有关系吗?” “哈,猴王怎会这样问?”范蠡惊讶。 要说范蠡自己可能是伪装本事差,被猴王看出破绽;装成乐师的那群神仙可是长期混迹傲来国尘世的神仙,怎么也被猴王看出来? 由不得范蠡多问,那群乐师可十分重要。要是这个猴王扮猪吃虎,来个黄雀在后,自己可就惨了。 这时,眼魔叫道:“猴王少说托词,既然是怕死,你我在做过,看谁活命。至于其他人,你们可要看好形势再动手。” 石猴抓紧时间,对范蠡道:“先生这时还问那么许多,既然不是你一方,便是傲来的准备,我即刻调人杀他们。” 范蠡旋即回道“他们与我有些关系,你们不要接近他们,否则他们也要对你们动手。” 空中魑虎、眼魔忽然偷袭蝮美人,地上敌对的妖王们同一时间,冲击猴王主座。 中立的妖王也冲出三位,帮助魑虎一方。 其余妖王自然知道猴王落入颓势,但依旧选择观望,不愿牵扯进去。 石猴没奈何:“全看先生手段了。” 猴王跟着下达命令,怀虚木、怀谷草两位妖王升空,帮助蝮美人脱离险境。 其余妖王战到一块儿。 慌乱中,魔瞳山魈凭过人实力再度打到主座前方,紫狐灵跟在后面。 魔瞳山魈欣喜劲还没过,听到紫狐灵惨叫,敏锐察觉到背后有人偷袭。 他临危甩出胆识,靠后背硬抗一击,弯身借着冲击力,身子颠倒攻起后方人的下盘。 后者索性一跳,从上方越过,挡住通往主座的去路。 魔瞳山魈重新站稳,先看好紫狐灵,确定她没有大碍,这才看起偷袭者。 一看,魔瞳山魈发怒:“你这灰袍的道士,还当你刚才是误会,原来也是猴王走狗。” 看清对面,果然是苍灰道人,他稍漏疲态:“呵呵,你们能在猴王同伴中穿插内应,猴王又怎么不可以呢?” 话语中,尽是给猴王贴金。 魔瞳山魈动起火气,口中喷出烈焰袭上道人,紫狐灵从旁策应。 苍灰道人受夹击,也是难有稳妥守势。 倒是猴王一方听到他的发言,为他暂时解了围。 只是后方的石猴看到经过,听到对话,才知刚才的紫狐灵是敌方的人,而苍灰道人,石猴不解:我几时让他做我内应了? 不远处,中立的妖王,那辟山牛魔亦看得清楚,他道:“惊了,那苍灰老道竟然是猴王派出的谍子,阴险啊,好还我没跟他们掺和。” “你这笨牛知道就好。自从美猴王接任花果山盟主后,这里的妖怪啊个个都学精了,就你是个笨脑袋,千万不能去和他们沾边儿。”田鼓夫人教训道,“唉,那魑虎是吃人猛虎,这猴王也不简单啊,今天不好弄啰。” 辟山牛魔奇怪:“婆娘,听你意思,你对那猴王也不放心,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帮助猴王一方说话呢?” 双翼妖王搭话道:“田鼓夫人不是帮猴王,是帮蝮美人。你这倭角牛,自家老婆和谁关系好都不知道吗?” “啊?这样吗?”辟山牛魔脸上顿时不好意思。 田鼓夫人倒没在意,只是看着空中的蝮美人战况,心中念道:“蝮妹妹怕是讨不到好,那我……唔~魑虎想讨盟主位置,应该不会对蝮妹妹死磕,我可以找个机会帮她一下。” 辟山牛魔看老婆不吱声,转头看向平日里交情不错的双翼妖王,问道:“兄弟,你呢?” “我?我怎么?”双翼妖王侧目反问。 牛魔方说:“那苍灰老道是猴王的人,兄弟你之前也说要和猴王作对,今天却没动手,是不是也和那老道一样?” 双翼妖王白眼道:“不是,也许是看我本事不济,两边都没人喊我啊。至于今天不动手,倭角牛,你看清局势了吗?” 辟山牛魔转头看起战场,瓮声道:“有什么可看,魑虎实力出众,手下数量占优,还有傲来军队,打下去自然是他赢。” “你小子~”双翼妖王摇头,指着主座道,“看那儿,猴王旁边有谁?” 辟山牛魔抬眼望去:“一个凡人,还是个老头有什么的?” 田鼓夫人一起看去,生起警惕心:“那老头在这场面,竟然毫无惧色,看来并不寻常。” 双翼妖王点头:“只怕也是个有道行的。” 牛王狐疑:是吗? 他们谈话间,战场因为是二次对阵,双方各自熟悉,所以胜负趋势很快显出。 高空中,魑虎突然拿出本相,变成一只凶恶猛虎,白额红瞳灰身,具黑色环纹,十五丈体长,四丈体宽,体型颇为消瘦,更显可怖。 恶虎拍爪摁住巨蛇尾部,巨蛇头部来咬,被其闪过同时,一掌打到巨蛇脑袋。 猛虎得势更加凶戾,伸出犬齿近身试图咬下巨蛇脑袋。 怀虚木、怀谷草想救,易世眼魔多出的眼睛打出闪烁,干扰了他们心神,不仅没救的蝮美人,还将自己置于险境。 怀虚木、怀谷草当即道:“事不可为,蝮美人,准备撤吧。” “可小弟那边。”蝮美人不想轻易放弃。 “猴王有他的主意,他让我等转告蝮美人你,先保存自己的性命。”二位妖王转述石猴的话。 蝮美人看清主座状况,发现小弟和那凡人老头都没怎么慌张,便也舍得离开。 “那好,其余同道小心行事,今日不作拼命之举。” 这话说得多余,其实除去领头的几位,在场的其他妖王谁心里没数,何必为他人利益死拼,做做样子过得去就行。 不然,也不至于现在都没出现妖王级别人物的伤亡,都是底下小妖在死。 说会儿石猴,他不慌的原因,去掉身边不知底细的范蠡外,还有就是他努力回到的主座下面,有条从决定办庆典那天起,便挖出来的暗道。 暗道分几个岔路,其中一路通往地下河,顺河而下便有小船接应,只有石猴、老猿还有工匠们知晓。 工匠完工之后便被困在一处地下洞穴,每日有人供饭,等到庆典后才会放出。 所以石猴敢一直等着战场变化,同时注意范蠡行动,有异样情形,石猴立时风紧扯呼。 其余猴众,就只能发个分散逃跑信号,看各自天命了。 而石猴注意的范蠡,他比起石猴更加关注局势,用心观察着这群妖魔状态。 空中蝮美人、怀虚木、怀谷草欲逃,可魑虎、眼魔怎会放过? “哪里走!”魑虎喝道,虎口一张吐出浓烈黑烟,同时风起四吹,遮蔽对手逃跑路线。 眼魔的四目变幻,绮丽炫光出现在空中,不仅阻挡敌人探查路途,还侵扰对方心智。 主座的石猴急道:“先生还不动手?” 老猿劝道:“大王,咱还是先退吧。这位兄弟怕是等战场定了结果后,才来收尾。” 看见猴王始终手足无措,空中敌寇又要渐渐转移地方,范蠡终于给同道传递指示。 他一抬手,那施法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傲来国一班乐师,顿时抬起手中乐器吹奏起来。 众生灵忽然听见这乐声,起初找不到来源,更不知真意,待过半截,才发现乐师存在。 乐声声情飘忽,节奏变化怪异,聆听过久,众人便觉难以自制。 魑虎山君惊道:“啊,干扰功体运行的佛家音波…不!还有道门,唔!噗——” 不管是佛、是道,都是正派神通,克制邪祟。魑虎本就不是根基踏实的修行者,与蝮美人一行拼战,又伤了底蕴 所以,魑虎此时被乐声偷袭,当即呕出鲜血。 以他的道行尚且如此,庆典下方不如他的妖王们自然大多站不稳脚跟,东倒西歪。 第15章 大水 在主座前方,与苍灰道人作战的魔瞳山魈、紫狐灵亦在乐声影响范围内。 说来紫狐灵会些精神蒙骗手段,屏蔽了乐声中的幻音干扰,轻松做到自保,但突发的状况表明现场有诈,故她谨慎地没有移动。 空中有类似神通的易世眼魔,他有更优秀的对抗手段,但他注定没有精彩表现。 因为有一人,比他状态更好。 巨蛇舍下怀虚木、怀谷草,转头分明杀来,眼魔没想到这女子突然反攻,又在留心摆脱干扰,躲避不及遭受猛击。 那蛇头更吐出一道赤色闪电,劈在眼魔的四目之上,眼魔顿时哀鸣一声,从空中跌落。 见同伴惨状,魑虎急忙向远方飞去,打算先逃出乐声范围再说。 巨蛇迅速追去纠缠,是她正经修行多年,不怎么受这仙家幻音伤害,故能抓住机会,反制敌手。 怀虚木、怀谷草强忍着乐音带来的痛苦,同样追上。 紫狐灵看到空中情形变化,略微心慌,更不敢随便动作。 而她的同伴,魔瞳山魈处境就极其不好受,乐师发出的音乐让他神志模糊,同时还被苍灰道人攻击。 情况危急之下,魔瞳山魈高举双手,肋下眼目发出瘆人精芒,发怒道:“道士,是你非要找死!” 光茫要破体而出之际,对面的灰袍道士忽然从袖口祭出一根短针,言道:“等的就是你这招。” 短针掠空而去,直中山魈胸口。 那魔瞳山魈哀嚎倒地,七窍流血当即一命呜呼。 这场景吓怕了紫狐灵,她惊叫道:“你不是苍灰道士,他无这样的本领,你究竟是谁?” 对面也知道自己暴露破绽,没办法,真让魔瞳发威,他也承受不起。 道人只得漠然不应,目露凶光直视紫狐灵。 紫狐灵哪里不知对手想法,招呼其他同伴一句,尖叫便逃,拿出本相变成一只玲珑紫色狐狸,使出快速奔逃的天赋,须臾闪没了影。 那道士也不追,继续守着主座通路。 战场的其他妖王大多都被乐声侵扰,护住自己都做不到,哪有精力理会苍灰道士与紫狐灵。 中立的一众妖王同样遭受乐音波及,但这乐声需要中招者没有防备,效果才好。 中立的妖王可没有对手吸引注意,故影响不大,而且他们聚在一团,人一多,自有人出奇招应对。 田鼓夫人喉咙响动以音对音,“咕咕”有节奏地发出打鼓声音,声音不大但足够保护周边人神识清醒。 数位通晓音律的妖王得以使出本事,琵琶、笛箫、角器、铃铛等乐器接连出场。 由于合起来太吵,众妖王最后只让用手链的妖王施展能为,其余人偶尔配合两下就好。 现有这几位懂音律的妖王守护,自然基本没事,还有心情谈话。 “猴王好算计,不知不觉竟和一群神仙搭上线,往常我还奇怪他怎么不拜拜仙人码头,结果在这儿等着。” “是啊,这两边都不是好东西。一个悄咪咪和人族势力勾结,领军队来打花果山;另一个更猛,和神仙一起设下今天的埋伏,他要早暴露这层关系,谁敢反他?” “谁说不是,魑虎算完了。当着这么多神仙,魑虎说要攻打人世,哪怕吹嘘居多,也得落个全家整整齐齐,看他能不能跑吧。” “不是…各位这么冷静嘛,万一这群神仙连我们一块做掉怎么办?” 忽然的问话叫众妖王噤声,有妖王没底气道:“不能吧,咱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当中有见识的妖王,立刻自信否认道:“不太像,应该只是联合蝮美人一行,对付魑虎的人马罢了。这点人物要对付我等所有,差了些。” 这种回答得到有本事的妖王认可,田鼓夫人同样想法,她道:“让他们自己打去吧,我等哪边也不干涉,总不会有错。” 中立的众妖王称是,这时有妖王说话:“话说他们能不能打快点啊,我还想在吃点…” 是之前贪吃的三位妖王其中之一,众妖王:“……算他脑子换了肠胃吧。” 另两位贪吃的妖王道出实情:“都让你好歹垫垫肚子,非提前三天不吃饭,刚才又不吃快点,怪谁嘛。” 众妖王沉默…… 乐章总有尽头,乐师们吹完一曲,总得停下来歇一会儿。 看现场,和猴王交好的妖王心性都不差,总体算起来,比魑虎一方状态好不少。 可都是受挫的情况,没谁敢再度开战。 那苍灰道人看得清楚,与远方乐师的领头交换眼神,乐师班当即领着那群猴王邀请的凡人,向主座转移。 苍灰道士来到范蠡身前,撤去伪装,显出个英俊少年郎,发眼偏蓝,头有犄角,珊瑚耳,青绿白底长袖衫,持一柄白色长枪。 好个海中真龙太子,他将范蠡护在身后,又给猴王一个眼神,示意对方离远点。 这等风采,范蠡又明显信任这位少年,让个位置,石猴自无不可。 那方乐师的领头,也赶来护住范蠡身后,对猴王含蓄一笑。 领头起个手势,乐声再起,此次乃曼妙旋律,时而悠扬,时而舒缓,使人心静。 音符缓缓流淌心间,让人想合上眼眸。 风格变化,中立一方的妖王没有准备,有几位顿时中招,陶醉进入梦乡。 其余虽然没昏迷那么夸张,但也睡眼惺忪,精力不振。 “不好,各位,这曲是针对我们而来,留心了。” 田鼓夫人四肢放松趴在地上,胸腹鼓动发出聒噪巨响,对抗乐师班。 这时,范蠡带笑朝石猴道:“猴王可想明白老朽为何,向你指点水产经营吗?” 石猴老早就不想打机锋,随便应付道:“不是先生想显摆学识?” “哈哈哈,也没错了。”范蠡抚掌大笑,“同时也是老朽一些见得‘夫治生之法有五,水畜第一’,而我这太湖渔夫,便会些养鱼手段!” 范蠡十指合掌,闭目抬到胸前,口中念动真言。 随着他声音不断,那花果山下大海翻涌,与海洋相连的河流,如水帘洞前的瀑布,纷纷脱离山根浮起,向半空蜿蜒而去。 场中范蠡仍在念咒,其他生灵倒是听见水浪翻腾的声音,但一受乐音干扰,二来没亲眼见到效果,三且范蠡身边又有两位实力不俗的人保护,故也没人打断范蠡。 双翼妖王机警,他平日里就把翅膀显出来,此时无人阻拦,振翅飞到高空,轻易脱离乐声。 只是他看明白花果山景象,掩面失色险些从空中掉下。 花果山四周海面搅动,无数巨浪冲击沿岸,傲来国的两艘舰船半边已经沉入水中。 那国兵士没了退路,此刻战战兢兢,没有胆气作战。 比起海洋,花果山的半空更显可怕,一眼过去,十多来条宽大河流从海面、山林中汇聚而来,遮盖木石,朝庆典现场而去。 如何不知后文,双翼妖王不敢回去通知好友,也不敢随意走。 一代妖王留着空中缓慢扇翅,惧声道:“调海灌山!还如此迅速!那老者究竟什么法力?” 魑虎山君被蝮美人三人纠缠,紧赶慢赶飞离乐音范围,正想重振旗鼓,却听身后水声来袭。 魑虎山君转头过去,再有防备,如何会在半空防滔天洪水,何况这水专为他而来。 那蝮美人三人与魑虎山君一起中招,同样遭罪不轻,被洪水搅得头昏眼花。 洪流席卷,魑虎尽力挣扎几次摆脱不开。 等到诸多水流合并,魑虎再无脱逃可能,只得配合流向移动,争取自保。 那洪水喷涌到达庆典,诸王看得惊魂丧胆,哪有本事抵挡。 辟山牛魔更叫道:“妈妈呀,我不会水。” 漫天大水如奔雷坠地,猛涌浪花若雪花扰世。 水向低流,妖魔随其中。 低低凹凹颠得群妖脏腑激荡,漩窝回转使得魔头丢魂丧魄。 到了涧沟的上下空洞处,水流先停丢了妖魔,才坠入沟壑。 那众妖魔谁能吃得消,浮出水面时个个神智不清,丧了斗志。 其中唯有田鼓夫人她没受乐音影响,又适应得水流,不仅自救成功,还救了她男人性命。 当然,洪水虽凶,却不曾伤害主座半分。 看那群乐师、猴众、凡众、龙太子、范蠡等人一身干爽,哪个沾了水气? 那猴王咽了咽口中唾沫,虽然知道自己处于世界,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威力如此巨大,能够改天换地的术法。 石猴心道:“真遇上大佬了,怎么说?抱大腿?” 到底是高俊的山地,这水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水流四散又往海面而去。 过程中,自然途径港口。 领猴兵抵挡人族军队的巨猿别的地方有点愣,对危险倒是先知先觉。 看见大水那一刻,巨猿虽不知其去向,但知道这玩意肯定会流回来,故领着猴兵丢下港口,早早避在高处,心中担忧着老猿…还有猴王。 傲来国的人马则没有那么方便,进退两难,大水吓得那群人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依然有四成兵力被带入海面起起伏伏。 主座范蠡收功,指了一个方向:“那敌首在百丈远的地方。” 此时乐师班化出正身,是一群戴甲神兵,手中乐器都变成长戟执在手中。其中有四位戴着盔帽,算是兵头。 四位兵头各自领着几位神兵,缉拿妖魔而去。 猴王邀请的凡人中,竟然也有三位显出神灵模样,穿着不凡,向范蠡道贺。 范蠡摇头言说哪里哪里,接着商量后续细则。 说起妖魔情况。 此时的魑虎山君被范蠡针对,泼天之水冲得他筋骨尽断,难以为继动弹不得。 蝮美人、怀虚木、怀谷草离他不远,同样重伤不可再战。 为降低消耗。蝮美人不再维持巨蛇模样,体型缩小成了四尺左右。 怀虚木、怀谷草显出草木本体,修复伤势。 那群拿人的神兵到来,不分好歹,横戟架在魑虎脖子上,蝮美人一行也受到相同待遇。 魑虎不敢动弹,蝮美人却要化出人形表明身份,质问道:“你们…是刚才的乐师,想做什么?” 神兵不答,只是喝道:“妖孽勿动,不然项上头颅难保。” 带领他们的兵头,语气略微柔和一点:“这位姑娘,我等不会害你。但军务在身,请你配合,不要叫我们难做。” 不仅是他们,那群中立的妖王亦受囚禁。 田鼓夫人带着昏迷的辟山牛魔,离庆典现场并没有特别远,喊道:“猴王,我等不是你的对头,何以这般对待我们?” 双翼妖王此时落地,没有选择丢下一切逃跑,和田鼓夫妻二人站得近。 他对石猴道:“猴王你手段高明,魑虎山君输的不冤,但也无需急着朝我们下手吧。” 石猴撇嘴看向范蠡,道:“先生,还请你解释下吧,今天这事跟我可没多大关系。” “呵呵,猴王何出此言。”范蠡笑道,“吾等确实是为帮助猴王而来,怎会没有关系。” 石猴连连摆手:“先生少戏弄与我。你看,他们都在担惊受怕,觉得自己性命堪忧。先生还是说个准话,到底是要如何,他们也好决定是就此受缚,还是拼个性命长短。” “噢,这样~那猴王以为该如何呢?”范蠡继续言语戏弄。 石猴脸色僵硬道:“我与先生只是初见,又怎么能知晓。” “猴王尽管讲出自己的想法,若是有理,老朽照做也不一定。” 话中展现两人不熟,田鼓夫人、双翼妖王对视一番,眼神闪烁意图逃跑。 只是那龙太子忽然出现在双翼妖王身边,扬声道:“小妖,既然刚才你不跑,那现在,本太子就劝你别动。” 不用在伪装身份的龙太子,实力出众,当然可以威胁这两妖。 后者慑于对方气势不凡,只得按下心思, 而石猴听出范蠡搞怪,建言道:“在下本不敢越俎代庖,先生这样讲,那…在下建议我等俱是妖魔,不妨一网打尽,将花果山一众生灵都做今日的俘虏。” 范蠡同几位神灵发笑:“猴王不必如此试探,请众人到位再说吧。” 过不多时,方才在场妖魔先后被神兵们带回。 蝮美人亦在其中,狼狈看向猴王,眼中有怒,后者抬眼轻微摇头。 最终,一众妖魔连着神兵军士熙熙攘攘,超过百位。 其中有人啼哭道:“呜哇,他们打架就打架,招什么洪水掀桌子…唿,我好饿呀。” 第16章 余寿 范蠡先请身边三位神灵,关押住魑虎、眼魔。 此时看二妖情况,那魑虎重伤难治,若无人管,都有可能自己咽气; 眼魔稍微好一些,虽然他是被蝮美人打下半空,又在昏迷状态遭受洪水冲击,但他也因此没被范蠡针对,算下来反而不是要命的伤。 三位神灵,一位拿出个枯枣子给魑虎喂下,一位拿出两个朱色小锭子压进二妖头顶,再一位给二妖系上红绳,对方当即身形缩小,被这位神仙装入袖中。 此事完备,主座的范蠡本欲再讲话,可那群吓破胆的妖众着实惊慌,喧闹杂声压住了范财神讲话的心思。 底下神兵知会,当然不能落了这位上司的脸面,当即立戟呵斥:“孽畜,还不收声!” 神仙之宗对妖魔向来没有好感,说这群神兵要见个血,以儆效尤可太正常了。 唬得一群妖王闭口藏舌,恨不得一双招子也掩上。 见秩序稳定了,范蠡方才背手,宣告道:“此方妖众莫要惊慌,吾等到此只为捉拿,蓄意颠覆傲来国度的魑虎一行恶徒。” “与魑虎无联系者,此刻只要听从指挥,事后吾等查清楚了,自会放你们平安归去。” 这话说得不假,但不完全。 在范蠡和刚才向他道贺的三位神仙没来前,龙太子与乐师班确实是打算擒贼擒王,出手偷袭拿下魑虎和眼魔,然后水族部队困住傲来国的人马,这事儿就齐活了。 范蠡他们来了后嘛,结果就在眼前,龙太子一方是要借此整治花果山联盟,不想再让任他们。 但这不妨碍有些妖王相信,情绪激动、高昂,拼命推搡喊道:“仙人饶命,我等今日是参加猴王周年典礼,绝不是魑虎同党。猴王,你得给我们作证啊。” 无礼野蛮的行为,又惹来神兵叱责:“那几个安生点,是与不是由不得你们说,再胡言生事,枷锁伺候。” 主座上范蠡摇头,面容显出不耐之色。 之前他和石猴交谈还不知,现在和这群妖王接触,才明白下方野妖果真粗鄙,心中看不起对方。 倒是身旁三位神灵见识颇广,没有以偏概全,他们根据来到花果山的经历,对花果山群妖好感不错,判定这些妖怪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势力。 当然,这也是由于这三位不怎么重视礼节,乐得一块儿打趣,所以和范蠡看法不一样。 那边神兵们费一番工夫,才让这群妖魔再一度老实,当中蝮美人忽然尖酸说话。 “这位仙人少拿言语欺骗,既然你是为了捉拿魑虎而来,又为何要擒下我与我兄弟姐妹们,须知刚才还是我等勉力与魑虎党徒作战,才让诸位轻易黄雀在后。” “若是不信任我等,那我那结拜兄弟…为什么好端端站在仙人身旁?” 话中意思全是范蠡不值得信任、对众神行为的不屑,以及对石猴的猜忌。 怀虚木、怀谷草深以为然,但受制于人,不敢表态。 范蠡眼珠一动,知道这话不好回。 首先范蠡不可能向一个妖怪服软;其次,范蠡真做错了。 别奇怪,为什么错误放在其次,人家是有头有脸的神仙,身份尊贵。 范蠡会觉得自己错了,还是因为说这话的是蝮美人。 根据刚才战斗表现,这位女妖不受乐音干扰,分明是走正路的修士,和身边范蠡认可的猴王姐弟相称,同时与魑虎恶徒也泾渭分明。 总之,蝮美人是个好妖。 结果范蠡偷袭连着她一块打,不太地道,范蠡方才有些羞愧,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范蠡略微琢磨,先把话递给了石猴。 “猴王…这位女妖是你的二姐吧。”范蠡转身道。 石猴听到心都颤两下,他揣测不到范蠡用意,却知道蝮美人的脾气。 这要是说不好,蝮美人今日不死,来日这娘们必将疯狂报复。 谨慎望了蝮美人一眼,石猴没底气回道:“额~不错。先——仙长,仙长刚才应该看得清楚,我二姐绝不是…” 此时,范蠡抬手制止道:“猴王不必为其开释,老朽自有行事规章。” 别小瞧这一来一回,经过石猴求情,范蠡看着就不是做事纰漏,而是公事公办。 当然,还需要范蠡解释。 “那猴王的姐姐,你无需多疑。猴王不受拘禁,是吾等早已查明,他待人友善,与各方势力和平共处,他是爱守序的妖王。除他以外,尔等还需观察。” 底下与猴王交好,以及少许中立的妖王不忿,嚷叫道:“我也待人友善,我也爱守序。” 这些妖王原本不闹,如今有蝮美人带头,莫名受着委屈,还见石猴可以置身事外,个个恼怒起来。 正是厚此薄彼,还要立牌坊,叫人鄙视生厌。 霎时群情激愤,神兵们按不住了,或将动武。 突听主座方向炸响,一道雷音摄进吵嚷的妖王心神,令其心痛难忍,不能再发出声音。 而保持心境稳定的妖王则完全无事。 这种状况自然是那乐师领头的作为,也就是总领神兵们的老大,总兵看手下不堪,所以出手镇下场面。 之前他们就只是打个辅助,这要让这群妖怪闹出事,四位上神可不得把他们看扁。 上司看扁自己没事,万一待遇也扁,那就出大事了。 而且继续让范财神搞下去,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办完此事,罪犯都抓到了,还讲究那么多干嘛。 总兵朝龙太子眼神求救,后者稍顿紧接着会意,出来拱手行礼。 那龙太子道:“财神大人不知,这下方妖魔纵使不是为非作歹的恶徒,大多也是只知畏威而不怀德的刁滑小人。” “大人刚才耗费精力擒魔,此时还是先修养精神,将这群妖怪交由底下人处理便是。” 范蠡自是精明人物,听得懂对方意思。 确实,按照自己的脾气行事,难让这群流氓、地痞似的妖魔心悦诚服,总不能再招一次大海。 但就这么突然放权,范蠡有点拉不下面子。 身边三位神仙,更懂察言观色,提议道:“范财神,呵呵,所谓‘各司其职,各安其位,各尽其责,各得其所’你看,不止这底下一大堆妖魔,身边还有一群凡人呢。” “我等久在上界、或是人间偏僻,哪里能照应得了他们。现在有敖孪太子相帮,不妨让专长这些的人做事吧,我们继续搅扰,只怕还耽误了这些生灵。” 那神兵领头慌忙躬身道:“多谢上神夸奖,但小的们只是擅长处理这些细枝末节,后续大事还请几位大人劳心定夺。” 一通操作,范蠡顺着大伙递的梯子下来了。 “哈哈,老朽成神以后,不再处理这些事务,确实拖拉了些。现在气力也不济,那只好委屈下面兄弟,帮我处理后事了。” 那总兵埋头更深:“不敢,能为大人分忧是我等荣幸,而且大人已辛苦做出大功劳,我等又怎能偷懒呢?” 瞧这个总兵官腔严重,范蠡这个上神也是笑意浓重,既是调侃,也是自嘲。 这群神仙相敬如宾时,石猴一旁抽着嘴角,他看得出众神真实意图,心讲:说个话还真难啊。 而下方耳功不差的妖王,可就听到当中的名号了,彼此间传递。 很快,妖王们推出范蠡、敖孪的身份。 敖孪,东海龙王第五子,若是寻常单这个身份,足以让花果山的妖王惊异,因那龙宫富裕,这龙太子跟首富之子怕是区别不大。 可惜呀,有范蠡在,他跟首富区别不大。毕竟财神有多位,商圣有多位,二者合一可就少了。 众妖王窃窃私语。 “我道那老者为何有这样的法力,原来是范蠡范财神,不稀奇了。” “那我们今日应该能走脱吧,未听过范少伯有嗜杀妖族的习惯。” “嗯~是了,人言这老头经常散钱,应该不是脾气坏的仙人,也用不着杀良冒功,咱们表现好一点就行。” 大多妖王是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而蝮美人听到范蠡名号,想的不是财神。 “商圣范蠡?小弟…你几时搭上这层关系,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他的弟子?” 这时间,神兵们接到命令,将众妖王分散看管,之前表现实力强的妖王单独看管,实力弱的则聚一块儿圈禁。 蝮美人当然属于个人看管,她也不在意,只对着主座的石猴目眩良久,盯得石猴发毛。 石猴记起之前那凄冷的一夜,蝮美人下身化出本相缠住他,仿佛要将其绞杀。 “这神经娘们现在又在想什么,眼神这么冷漠,该不会是在想虐杀我吧?”石猴畏惧揣想。 时间越久,石猴越加惊惧,脸色煞白,背后冷汗直流:“她应该不是想现在动手吧!” 众神交授事宜中,敖孪太子朝石猴看了眼,他狐疑:“这猴王刚才受伤了?” 太子眼神惹来范蠡注意,范蠡这才想起石猴。 看其畏惧神色,范蠡疑道:“猴王是在怕什么?” “呵呵,只是在下是个凡猴,害怕呆在这里听到什么不敢听的,却又不敢走罢了。”石猴强撑笑容,没有说出真实畏惧。 范蠡理解:“老朽刚才说得清楚,今次事与猴王无关。既然猴王觉得在这儿碍手碍脚,可以各处走动走动,只要不离开这庆典现场就是。” 石猴俯身表达谢意,又问道:“那我可以去和我二姐说说话吗?” 范蠡闻言,偏头看向蝮美人,便发觉那女妖“深情”望着这边。 来回扫视两遍,范蠡眼神古怪道:“自无不可。” 他记起蝮美人拼死抵抗魑虎,对猴王多加维护,心中泛起遐想…那个瞎想。 不管如何,石猴得以允许接近蝮美人。 石猴走到近前,眼神清澈坦诚道:“蝮姐姐,不消担忧今日结局,那方神兵拿你只是行事古板了些,姐姐为擒拿魑虎出了大力,几位神仙不会对你怎样。” 蝮美人才不受外表欺骗,但石猴这份纯真模样,确实可以让她暂时不发心中怒气。 因而,蝮美人轻声问道:“小弟,你认识这些仙人吗?” “不认识,今天刚遇见。”石猴摇头,诚实回答。 轻笑从蝮美人唇里吐出,给柔弱的脸色添上一点娇媚,她微声道:“小弟今天刚遇见,那这些行事古板的神仙怎么肯让小弟你,来照看我这个阶下囚。” “啊这……”石猴一时无言。 主座那方,几位神仙商量得差不多了,三位神仙望着石猴,对范蠡道:“范财神来此花果山,本意是为了来考究这个闯下商名的美猴王,不知结果如何啊?” 范蠡也看向石猴,答道:“倒也有些收徒想法,只是恐怕他不会应啊。” “哈哈,我等看他也只是个追求名利的凡猴,范财神收徒,他竟不会答应。”三位神仙惊奇道。 范蠡谦然:“在下的徒弟又不是稀奇罕见事物,怎么能一定要人答应?” 范蠡说得认真,三位神仙收敛说笑意思,问道:“就算传他长生之法,他也能不动心?” “诶,三位仙友莫要说这样的话,岂能为一时之意,传人长生。”范蠡言语带刺道。 那三位倒不是很在意:“是范财神对这猴王颇为看重,我等才有此问,毕竟长生之法好传,合适的弟子难找。” “呵,可他是个长生的猿猴,未必要求什么长生。”范蠡无奈道,“而且若是心性不佳,所谓长生未必是好事。” 三位神仙又道;“可范财神不可能看上,一只心性不好的猿猴。” 范蠡缓缓摇头,盯着石猴和蝮美人道:“他不是心性不好,而是凡缘太重,若得长生只怕受苦受累。” 范蠡眼中,石猴急切地在劝慰蝮美人,好似让她宽心;而对面那女子,只是不停温柔地摇头,好似在说你不必多费心思。 神仙并非无情之人,相反他们中多数很懂感情应该怎么处理,而感情当中,唯有爱情让神仙时常也束手无策。 “凡缘太重?”三位神仙又念一遍,盯向石猴。 此刻他们运起神通,观看石猴将来。 “咦,他的福气不好说,多灾多难后面是大福,就怕他度不过这许多劫难。” “额,他的禄运不好说,有可能极低有可能极高,得看他个人拼搏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位神仙忽然发笑,引得前两位和范蠡好奇:“寿星,你笑什么?” 寿星老止住笑声,言道:“范财神你得好好考虑,要不要这个徒弟了,这猕猴没那么长生,剩余寿命不超过三百年。” “猕猴?也就是他还小,这就只剩三百,那属实短了点。” 第17章 重聚与愿望 得知石猴寿命,范蠡皱紧眉头,思索着这难题。 因石猴凡心未除,范蠡原本打算是多等个几百年,石猴解决凡世琐事,看透平淡后,范蠡再来引石猴上道。 到时收徒的成功率更高不说,对石猴本身也好,强行拔苗助长并没有益处。 反正石猴的种族又不缺寿命,可现在… 范蠡沉思:“多灾多难…如果我没来,今日确实是这猴儿的劫难;成就不定、寿限短…我该做个贵人拉一把,传他长生之法吗?” 在凡间,师父传真本领给徒弟,形成的就是犹如父子的师徒关系。 师门有难,追得到徒弟担责;徒弟有错,找得到师父怪罪。 神仙一旦传授他人长生之法,同样不是简单收个徒弟了,说玄乎点,这玩意儿有因果。 虽说因果双方都承担,可不像凡人,神仙传承里明显是师父更强,那么需要师父担事的情况通常而言也更多。 教了本事就不管徒弟的老师,无论凡人还是神仙,都属实不讲究哈。 而从福禄寿三星评语看石猴的未来,范蠡要是接了这个徒弟,后面责任多得很。 同时以范蠡自己看来,石猴现在也不适合获得长生。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范蠡舒展眉梢,言道:“那…还是算了吧。” 福禄寿相视哄笑,范蠡也唇角微起,摇头跟着自贬。这只是朋友间的相互打趣,福禄寿三星可不会因为这种事看不起范财神。 生死有命,长生之法不可轻传,身为正神岂能因为他人命短而动摇心意。 四神各自耍戏后,范蠡道:“这猴儿虽然与我没有缘分,却也是个老实持重的孩子,将来还需要他维持这一片海域和平,我等需得照顾一二。” 三星点头同意:“不错,妖魔向来是俗世的祸害,这猴王却能带领一山妖魔安分经商度日,功德不小。这等人物,多少得帮上一帮。” 似这般,四位神仙决定今日事务处理完毕后,请石猴一叙。 那一众神兵共逮捕了二十七位妖王,为害的小妖则就地打杀不计其数。 失陷海岸的傲来军队被海中的虾兵蟹将擒下绑缚,后续交回傲来国依法处置。 至于其余妖众,那总兵以魑虎为例警告过后,便当场宣布放其各自回家。 那些妖魔如何欢心散去不提,石猴被总兵叫住,言道:“那猴王,上神有请。” 总兵说话间,石猴还在和蝮美人担保自己与仙家没关联,听到邀请脸色直绿。 蝮美人忍俊不禁,她调侃道:“小弟快去吧,你怠慢了姐姐我呀,姐姐也没资格生气。怠慢了仙人,魑虎就是你的下场了。” 石猴从不认为蝮美人的笑容代表她高兴,相反石猴觉得蝮美人心里还有脾气。 故他走之前,强撑精神解释道:“许是那位仙长还有事情没交代清楚,所以请我这个未卸任的盟主代为传递。” “之后小弟还会来找姐姐一块儿商量,姐姐可千万不要自己胡思乱想,冤枉了小弟哈。” 蝮美人没有再应,看着总兵领石猴而去。 石猴背影逐渐缩小,蝮美人眼神恍惚:“我胡思乱想?…呵,确实是我乱想,把你看成需要我照顾的孩子。” “但回看今日结果,小弟…你比魑虎,更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啊!” 那方猴王再见四位大神,急忙躬身低头行礼:“不知上神,请小猴所为何事?” 范蠡道:“猴王不必拘谨,还称我先生即可。” “这…小猴不敢。”石猴扭捏,头也不抬道,“上神为花果山除去魑虎恶徒,又挽救我一族性命,先生称呼体现不出我族应有的尊重。” 三星仰头嬉笑,范蠡也干笑。 那底下的总兵对他官腔完备也就算了,这猴王说起场面话怎么也一套一套的。 一族尊重都摆上来了,范蠡难道还能说他过于奉承。 范蠡不好接这话,便转头看向福星,顺便对猴王说道:“请猴王来,首先是想请猴王接收两位人物。” 石猴方敢抬头:“哦~不知是?” 福星立时伸手从袖套中,捏出两根红绳,解开掷到地上。 石猴记得红绳,还以为是魑虎、眼魔二妖。 但等到对方身形落定,石猴定睛细看,惊呼:“义弟!” 果见地上躺着沉睡的黄发猕猴,身边还有化作人形的猗大王低声哀哀。 黄发猕猴听到交换,精神不振地醒转过来,看清叫他的人惊喜道:“大哥!” 兄弟相见,双方喜极而泣,石猴抱着黄发猕猴,连连向四位神仙诚恳道谢。 或许连石猴自己都没察觉到,他与猴群已有很深的羁绊。 深到即便知道处境危险,他首先想的也是转移族群,而不是独自逃跑。 所以之前从未见石猴真心挂念黄发猕猴,再此遇见知道兄弟还活着,石猴却会这么开心。 但旁边的猗大王忽道:“猴王啊,你兄弟没事,却害苦了我呀,该关心的是我。” 石猴情绪被打断,一时愣神,看到猗大王难过神情,望向四位神仙不知就里。 寿星道:“吾等见这个妖魔潜入傲来王宫,拐走猴王小弟,以为他是为魑虎办事的恶徒,故出手擒拿,手段用硬了些。” 那猗大王哭泣道:“唔哼,上仙哪里是硬了些,我这一身皮都快被几位上仙扒了。” 禄星道:“那不是你护身法有点名堂,险些走脱了你,我们才上真格嘛。” “再说这事儿得怪你,无论是长相还是动作都太猥琐了,稍微有地方好一点,我们都不至于下手那么狠。”福星乐呵道。 猗大王的委屈不敢找三星讨,便狮子大开口向石猴索取赔偿。 如今石猴没了隐忧,猗大王又是为带回黄发猕猴才受得难,这点精神损失费用,石猴自然是满口答应。 钱这东西永远有时候挣,兄弟可未必永远能够相见。 猗大王这才作罢,向仙人们告罪离去。 四位神仙此时不知猗大王的猥劣,又见他与猴王交好,故纵他而去。 否则,不说当场格杀,也得骟了,以示惩戒。 石猴与黄发猕猴交换经历,互相问着对方近来安危,四位神仙只在一边听着,并不插嘴。 时间一久,石猴也意会出神仙们对他还有话讲,便勉为其难让黄发猕猴先行离去,自己应付这群神仙。 黄发猕猴经过这些天,也会些察言观色,没有因为思念兄长而要强留,行礼离开。 那石猴心中有所猜测,摆足姿态:“几位大神今日不仅制止了花果山与傲来国的战争,还救回我的兄弟,此恩小猴铭记,不知有什么是我猴族能帮到诸位大神的,小猴一定竭尽心力去办。” 三星摇摇头道:“猴王莫要误会,海上的傲来军队其实是军中主将与那魑虎勾结,魑虎胁持了傲来王族,假造旨意这才调遣了部队攻打花果山。” “那傲来国王并没有与猴王作对的意思,你二人可不用因此生出间隙了。” 石猴知情醒悟,行礼道:“原来是这样,仙长请放心,花果山绝不会因此与傲来国生恶。” 三星带笑颔首,心说这猴王真是谨慎,话里话外都将自己融入集体行动,不必因此个人担责。 范蠡方才道:“但请猴王,确有一事相求。” “上神请说。”石猴心中一紧。 “猴王可还记得,我提水产经营一事。”范蠡说起前事,又唤进龙太子敖孪。 那敖孪恭敬正身进入,但他嘴上可没有尊重:“财神,水产一事找我未免有些过分了。” 三星装笑,范蠡无奈道:“敖孪太子,海中又不是所有生灵都是龙子龙孙,为何要避讳此事呢?” 敖孪不应承:“但是水族,皆为我父王管,岂有圣王卖子卖民的道理。” 夹在中间的石猴,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范蠡只好道:“可人族兴网捕鱼也是常态,我想水族也需要控制自身数量,那么与其各方胡来,不如依托花果山达成合作,管理更为恰当。” 敖孪仍是拒绝,分毫不让。其实他也不想和范蠡关系搞僵,只是这提议也太出格了。 若是答应下来,敖孪这海中太子可以不当了。 看范蠡苦劝不下,寿星出言道:“范财神你应该体谅敖孪太子,站在他的位置看待问题。” 范蠡不解,怎么寿星突然拆自己的台了。 只听寿星又道:“这样吧,由于近来东海人族捕捞无度、采集混乱,应当施以管制,往后只允许人族在龙王规定的范围和时间内施网,而且还得给水族补偿如何?” 石猴抬头瞄了寿星一眼,心道:这位神仙倒比财神,更通话术变换。 题外话,三星虽然不再伪装寻常凡人模样,但也不是他们的经典形象,故石猴无法从寿星的大脑门判断出对方身份。 以至于之后的岁月,石猴一直不知道自己与三星早已见过。 (三星为什么要继续伪装?唉,名气太大,要是随便现身并且久待原地,过一会就会有人从千里外围过来,沾沾喜庆了) 龙太子听过寿星言论,扯了扯领口,缓慢道:“这…提议…倒也可以接受。” 范蠡闻言放心,整顿心情后,对石猴道:“此事需要商议的颇多,吾等想请猴王在其中牵线,促成海边诸国、花果山、龙族达成相互共识,为今后海域安定出一份力。” “其中,猴王与花果山自然也有利益可图,不知猴王意下如何?” 石猴埋头不让外人看见他的神色,口中出声,却只有一个:“这——” 他又不傻,周旋在人世和花果山的妖魔就已经如坐针毡,在今日五十年典礼上差点交代。 现在还要牵扯整个海洋水族,把他放中间,那成为傀儡都是好下场了,坏下场石猴不敢想… 虽然在西游故事中,东海龙王在学成归来的孙悟空面前貌似不算啥,但这会儿石猴哪里惹得起他,连身边龙太子都能轻松教育他。 那敖孪太子自己都应了,石猴却敢不应,生出恼怒喝道:“怎么,你有意见!” 石猴身子一颤,苦思急想,慌张道:“不是,小猴不敢。只是上神说得突然,我花果山从没用心经营过这些,不仅能力上接不下这生意,更怕坏了各位仙长的打算。” 猴王嘴上没说什么,但颤抖的身躯已揭示他的惶恐不安,范蠡道:“猴王放心,我会留此教授相关知识,使花果山有足够的人才运转此事。” 财神话都说到这儿了,石猴知道事不可违,当即顺势而为。 “既然是财神大人请求,又如此上心,我猴族受您大恩,自然不能推却。今后小猴一定率领全族,号召花果山为财神办事,办得好不需财神大人夸奖,办得差还请财神大人原谅。” 寿星听闻暗暗发笑:“这猴儿估摸着不超过七十岁,却是灵性惊人,几乎拥有等同于人类一般年岁的智慧。” 范蠡这才知晓眼前猴王的担忧,并且…呀呵,这猴儿还挺会借势。 不过这并不过分,范蠡点头赞同,并言:“这是自然,往后在这方面有什么事是猴王不好解决,完全可以找老朽请教。” 得到财神庇护,石猴方才松气,接下这麻烦。 各方定下大致细节,另选了一个日子,在那天邀请人族一方敲定事宜。 (请不要问人族不答应怎么办) 那范蠡忽道:“猴王为我们办事,也得有所回报,不知猴王想要些什么?” 石猴以为是客套,忙道:“哪里,本就是小猴应该做的,而且将来也非我一人办事,则能独自受功,财神大人还是今后封赏众人吧。” 不想,范蠡摆手,三星摇头。 范蠡认真道:“一码归一码,今日是吾等请猴王办事,便应该由我们感谢。” “凡人求神仙办事需要敬奉祭品,神仙找凡人帮忙,自然也要表示。”三星正色道。 这时范蠡话有所指:“仙人力重,岂可强加于人,威声恫吓使人暂时屈服,只会留下不公的种子,上天会有所感应的。” 一旁没怎么发言了的敖孪太子,尴尬地抹了抹鼻子,知道财神、三星是不喜自己刚才的作风。 没有理会龙太子,福禄寿三星笑呵呵,等待着石猴下文。 气氛如此,石猴反应过来,对面是真心许给他一个愿望。 害怕石猴不敢说,范蠡帮道:“只要是凡世间的请求,猴王什么都可以说说,即便我做不到。我身边的三位朋友,能实现的可就多了。” 这一刻,石猴用心思考。 第18章 事有阴阳 四位神仙耐心等待,那龙太子也饶有兴趣,单手托住下巴,好奇石猴会提什么请求。 “根据之前情报,这猴王除了“美猴王”的自夸称号外,再没有向外暴露个人的喜好和志向,可以借此探究一番。”敖孪太子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石猴想道。 而几位神仙关注的石猴,正在苦思冥想,却不为范蠡提议。 在可以随意实现愿望的时间,这只石头生的猴儿,心中没有欣喜若狂,而是第一次正视自身所处的世界。 当下的石猴,他占据的大圣肉身,继承异世而来的人灵记忆,灵魂是人灵分裂又经过肉身改造的小猴真灵。 复杂的来源让他无法认清自我,为自己的生活找一个努力的方向。 他没有勇气理所当然将自己当作孙悟空,既是害怕那位的经历,也是羞愧于自己抢了对方肉身,不愿再替代对方的人生。 作为一只猴子,他也难以代入人灵的视角过日子。 这样的他平日只是为活而活,近来的目标或许只是当好猴族的大王。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使石猴不能再欺骗自己,继续沉沦只会让自己有一天忽然暴尸荒野。 身边的妖王,远比石猴想象的来得厉害,根本不是石猴用商业利益能周旋下来的。 石猴之前没事是有蝮美人在身后庇护,当她心态改变,石猴立马会遭遇其他妖王攻伐算计。 哪怕蝮美人心思变回来,继续保护石猴,事态也无法挽回。 石猴心里无比清楚,要不是范蠡出现,今日他能躲过杀身之祸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这儿的石猴,眼神略微扫过身边的神仙,就是他们让石猴警醒。 这些神仙的实力超过花果山的妖王,却极为讲理。 范蠡、三星明明是石猴的救命恩人,仍对石猴以礼相待,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架子。 找石猴办点事,还许一个愿望作为回报,而且这愿望的范围还很可观。 虽然不知另外三位神仙的本事,但财神做不到的他们可以实现,已经证明对方的能耐。 在这随口可以赋予奇迹的世界,石猴如何不惊、如何不惧。 “能随意推我登上人世顶点,也能随时将我推下…”石猴这样想道。 他人的态度只是附在脸上的面具,石猴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好人,就欣然自得地接受对方表达的善意。 相反,这种没来由的善意和尊重,让石猴由衷地反感,怀疑对方的真实用意。 “对方的说法奇怪,根本没必要对我做这些…但作为正神,他都说出口了,应该要言出必行才对。” “那么他们是在试探我的本性?就像蝮美人害怕我是第二个大力鬼王,他们在害怕我成为第二个魑虎?” “那么,我说的想法得让他们打消疑虑,但又不能太装,他们不是之前那些好忽悠的妖怪,和我以前的表现差别太大,反而会遭到他们猜忌…这我特么能说个啥呢?” 石猴久久不语,面色也渐渐变得愁苦,使几位神仙疑惑。 其实石猴做得到喜怒不形于色,隐藏自己的感情,但今天的事件超过他能承受的限度,刚才和兄弟重遇又调动了情绪,这才让外人能从表情看出端倪。 范蠡和三星互望,从对方的眼中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眼前的石猴在因为要他许愿而难受。 想不到这件事会给石猴压力,范财神尴尬道:“猴王暂时想不出来,那便记下吧,往后就算老朽欠你个人情。” 三星也觉得好笑。 寿星提议道:“猴王不妨大胆说出心中需求,即使是延年益寿,我这里也有些手段供猴王挑选。” 既然寿星已经预计到石猴寿命,地府的生死簿也已注明石猴的死亡时间与死亡原因。 寿星为何还要说让石猴延年益寿呢? 这就要讲讲地府的生死簿了,正如之前所说,那玩意并不是精密物件,更不是什么命运限制,它上面怎么写是一回事,地府的执行情况又是另一回事。 例如生死簿记载某人活百岁,可那人二十岁那年,头朝下掉悬崖提前摔死了,地府会怎么办呢? 答案是不管,部分孤魂野鬼就是这么来的。当然,遇上了此类鬼魂,勾死人还是会顺道带回地府。 又比如生死簿某人活百岁,可那人二十岁那年,就被勾死人带到地府了,该咋办? 答案是看运气。 运气好,地府愿意放他回去、那人的肉身也无损,再把灵魂带回肉身就行,多添点寿命作为补偿,也是有可能的。 肉身坏了或者地府不想放他回去,不好意思,两种方案。 一让那鬼魂在黄泉路转悠,到了预定的期限再来。 二给生死簿来两笔,改成个活二十,直接进轮回去吧。 所以啊,生死簿记载石猴三百四十二岁,善终,不影响寿星为石猴延年益寿。 首先生灵提前死亡大有可能,寿星的手段就能保证石猴的肉身活够岁数。 其次留下记号,地府看见是其他仙人要保的生灵,至少不会来提前勾石猴的灵魂,肉身坏了,给再找个肉身都是可以的。 这些都在可操控范围内,无稀奇,但此时的石猴不知道。 听到延年益寿,他便觉得不靠谱,这也太善良了点。 石猴心道:“孙悟空修成长生法术,都被地府按时勾下去了,这位神仙倒敢随便给我延长寿命,分明是诈我!” “不能答应,可什么反应不给,他们好像起疑了…” 果然三星见石猴继续纠结,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这种情况石猴不说话,要么想得太多,要么什么都不想要。如果是不想要,石猴用不着这么拖延时间。 答案呼之欲出,确如范财神所言,这猴儿凡心太重,心中千头万绪,因此说不出个想法。 眼见气氛陷入沉闷,那范蠡不想再自讨没趣下去,劝解道:“猴王不必为此难堪,老朽一言九鼎,猴王今后随时可以提起这事,无需挂心与此,专神联合一事吧。” 敖孪太子偷摸着笑,这猴王有点意思,为了隐藏自己,连送上门的福禄寿都不要。 同时他也是看到四位大神吃瘪,而内心窃喜。 石猴会读空气,左右打望,便知几位神仙有点不高兴。 他一狠心、一跺脚,俯身行礼道:“小猴有个不情之请,就怕仙长不答应。” 众神发怔,让你说你不说,劝你不说你倒说得出来了。 小伙子,有点逆反啊。 掩盖住无奈何的神情,范蠡强颜道:“猴王尽管明明说来。” “仙长可还记得我二姐,那与魑虎拼斗的巨蛇?”石猴立起身子道。 听到石猴提起女妖,范蠡上唇微微撅起,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石猴得到同意,心里打着鼓,口中决然道:“我那姐姐潜心持正,修行多年,不该留在这荒僻野地蹉跎岁月。” “我想请仙长指引她修行,好让她将来修个正果。” 那敖孪太子倒吸一口凉气,为石猴的大胆妄言震惊。 似这等说法,哪怕只是指点两句,不管那女妖将来修行如何,都算是范财神的半个徒弟。 神仙收妖怪的情况不少,有妖怪在神仙身边做童子、做侍女、当护卫、当坐骑,这些都很常见,成为弟子自然也是有可能。 但因为凡间生灵一句话,神仙便要收个妖怪当徒弟,代价也太大了。 “这……”范蠡迟疑。 三星称奇道绝,这猴儿竟能将机遇拱手让人,这份心性着实难得。 他们亲眼见过蝮美人,知道对方确实是个走正路的修行者,所以并不觉得石猴提议无礼。 龙太子觉得夸张,只是他有强烈的妖、仙对立之分罢了,觉得蝮美人是野修的精怪,是十足的妖精,神仙之宗不应该轻易和她牵连。 但对于这些大神来说,神仙、妖怪是用善恶念来分,而非出身。 神仙为恶也叫妖,妖怪成善,称仙又何妨。 范蠡同样不计较出身,不然他也不会对石猴礼貌有加。 而范蠡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他之前误会石猴与蝮美人的关系,以为石猴在帮心中的爱人。 指点两句修行,范蠡当然可以,那女妖若是愿意,收她做个记名弟子都行。 但正所谓登仙第一步,先斩意中人。 范蠡可没少见妖怪洗心革面,与过去关系彻底断绝,亲娘老子都不认,何况爱人。 万一那女妖修成正果后,第一时间把猴王给甩了,范蠡到时候该用何种面目对待石猴呢。 看出范蠡犹豫,石猴给出台阶:“有不妥之处,仙长不应便是。小猴只是看二姐独自修行,容易走错路,耽误功夫不说,还有可能伤到修行根本,才有这样的念想,仙长不必挂怀。” 这台阶是给范蠡下,还是让他上,不言而喻。 这事情本就是范蠡起头,石猴都这样说了,范蠡没有拒绝的理由。 同时这一刻,石猴再度得到范蠡认可,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将来两个都收成徒弟,师父做媒? 故,范蠡应承下来,向石猴询问女妖的相关信息。 石猴报出名号和修行路数,范蠡即刻请敖孪太子唤来蝮美人。 石猴又告知蝮美人的洞门位置,龙太子即刻去寻。 趁着这点时间,范蠡问起石猴和蝮美人的经历。 这些事又不用藏着,花果山都知道,整顿了旧日回忆,石猴随意道:“二姐早年间与大力鬼王结为兄妹,后来又加上了我,小猴便在他两保护下,做起经商事业。” “再然后花果山兴建港口,需要一个明面的统领与诸国来往,大力鬼王便在这样的环境下,成为前任花果山盟主。” 反正是听故事,敏锐发现石猴对大力鬼王并不敬重,范蠡也不怕多问:“那猴王是如何从大力鬼王,接过盟主之位?” “这个…嘛…”石猴先在脑子过了一遍,觉得可以说,“不能说是我接过。” “大力鬼王成为盟主之后,不仅对作为小弟的我的生意颇有猜忌,对其余妖王也常有欺压之举,花果山因此人心惶惶。” “直到二姐大义灭亲,伙同其他有志妖王刺杀了大力鬼王,花果山才侥幸从鬼王独裁脱离。而小猴,在此事后被其余妖王抬举,暂代了盟主之位,之后也没谁和我抢,便算我是花果山的二代盟主了。” 这一段讲完,别说范蠡,三星都抿着味儿不对。 你小子囫囵吞枣,咽了许多啊。 人两个原来是兄妹,加了你变三。有能耐当盟主的大哥记恨,没本事只能经商的小弟,然后二姐把认识多年的大哥给杀了,让小弟当了盟主! 三星瞅着,这事里的关系不怎么正常。 另一边,范蠡心里已经盖棺定论:虐恋啊这是。 三星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按住心中好奇,问出疑惑:“蝮美人为什么要杀大力鬼王呢?” 石猴扭了下脖子,又过了一遍脑子,觉得该说:“此事一直是迷,不过小猴前段时间得知真相。” 有瓜?三星精神一振,范蠡也立起耳朵,用心听着。 “原来我那大哥,与今日魑虎并无差别。他也有染指人世的野心,被二姐发现,防患于未然,先一步下手解决他。” 这种回答不仅没有满足四位神仙的好奇心,更让故事的真实性降低,四位眼神当即泛起狐疑,仿佛在问:需要这么给她贴金吗? 石猴连忙解释:“诸位仙长,并不是小猴故意推崇,我二姐确实是这样的心性作风。等她来了,相信仙长们自有方法确定。” 石猴说得言之凿凿,四位神仙不好再质疑什么。 范蠡又问:“所以,自那以后,猴王便在蝮美人辅佐之下,治理花果山到如今?” “啊…这~”石猴短暂无言后,没有选择过多隐瞒,“消灭大力鬼王虽是除去一害,二姐的良知却仍受到煎熬,因此常年心气不振,选择闭关清净,并没有与我过多接触。” “还是最近因为小猴于猴群称王五十年,二姐才出关为我庆祝。” 补上了刺杀兄长的心路变化,福禄寿三星方才报以认可,觉得猴王应该没撒谎。 范蠡却是兀自揣测:“啊!那到底是谁喜欢谁呢?” “最初的意思是三弟插足兄妹,然后二姐、三弟相爱,二姐暗杀了大哥;现在却告诉我二姐因为大哥的死,疏离三弟,但三弟又一直在说二姐好话,说大哥不是。” “唔唔唔…狗血、狗血,这事儿可以编个多角恋话本了。哎呀,研究这些玩意可太好玩了,之后找月老聊聊吧,他那边没准儿有什么记载呢。” 正这会儿,远远看见龙太子回来复命,蝮美人姗姗跟在他的身后。 第19章 钦定 那龙太子还有水族士兵等他调配,故他将蝮美人带到财神面前,便告退而去。 露出身后的蝮美人,她着一身青色长裙,衬得肌肤嫩白细嫩,露肩的修身设计,使她气质更显温柔恬静。 那女妖也不怯场,施了个常礼,虽然本人没有这个意思,但她动作间含蓄地展现出一股若隐若现的性感美。 也没关系,因为在场的人,都欣赏不来。 几位神仙自不必说,那猴王呆眼,有些无语,心道:“啧,以前没看出来,蝮美人还爱打扮呢?这才多久时间,又换一套衣服。” 以石猴角度,方才大战,蝮美人是提前把衣服收了起来,用真身作战,典礼上的那套绿衣并没有损伤。 没听过蝮美人有洁癖,石猴自然认为是对方爱漂亮,不然衣服为什么换得勤快。 石猴为此心情不悦,因为他真心希望蝮美人能和仙家搭上交情,结果蝮美人却用这种形象来。 请求范蠡指点蝮美人,可不是随便糊弄的行为。 这种做法先是能给四位神仙留下石猴不求名利的观感,获得好处的又是蝮美人,总不能说石猴太装。 从这里出发,由于蝮美人一直在帮石猴,现在石猴回报也不突兀,便能塑造石猴知恩图报的形象。 其次,石猴将这个机缘让给蝮美人,也能解决两人的信任问题。 之前两人谈话时,蝮美人都把石猴当成仙人提前埋伏的钉子了,石猴好说歹说,蝮美人也只是退一步,认为石猴是被仙人事先收买。 总之,蝮美人认定石猴早就跟仙人一伙了,阴险地算计了蝮美人以及花果山的群妖,当真狡诈、恶毒。 唉~理论上群妖短时间应该不敢再与石猴为敌,石猴用不着担心蝮美人的想法。 况且都能和财神说上话了,石猴也没必要和蝮美人打好关系。 可在石猴眼里…蝮美人脑子不正常不是。 石猴来见几位神仙前,深怕蝮美人为今日之事记恨自己,将来就像她突然刺杀大力鬼王那样,给石猴来一下子。 那怎么行,石猴防不住啊。 所以,当石猴拥有一个愿望,并且决定愿望内容不能展现自己的真实诉求,他便想到用来解决蝮美人的麻烦。 石猴不可能请仙人杀死蝮美人,那样恐怕仙人先杀石猴,故而,唯有拉拢。 既然蝮美人认为石猴是仙人一伙的,石猴就干脆把蝮美人拉到仙人一列。 怎么说,这样咱俩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不能哪天闲着没事来杀我吧。 石猴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思路竟如此刁钻。 发出幻想,按照这样的步骤下去,石猴只要之后再多忽悠蝮美人一阵,也许将来的他就能拥有一个正派仙子的庇护了,仙子背后是财神,那可比什么花果山盟主混得开。 然后他便看到蝮美人以魅浪姿态,来到神仙面前。 哎哟,梦醒了! 石猴转头看向四位神仙,只见那四位神灵面无波动,他心中叹道:“唉,果然,这几位神仙不是好色之徒啊。” 当即拿出务实态度,石猴打算还是先解决蝮美人对自己的猜忌吧。 却不想,他的表现落在范蠡眼中就是另一回事了。 范财神前后打量着石猴、蝮美人,判断道:“看来是猴王单方面喜欢这女妖,对方却没那心思。” “这女妖持心有方,自身情欲很少,只是修行不到家,外表仍能勾动他人少许欲望。” “这么说,之前的故事就不是什么狗血情感大戏了,诶~没劲。” 蝮美人想不到自己一套衣服带来的气质,竟让其他人生出这么多想法。 实际上,她只是之前急于对敌,收拢衣服的时候毛躁了点,导致有些部位被划伤了,穿来面见仙人不礼貌,这才换了套衣服过来。 不会真以为,蝮美人过来见个面,还专门为他们梳妆吧? 福禄寿三星同样看到蝮美人样貌,但他们不像石猴那样执着于外相,也不像财神那样,执着于吃瓜情感纠纷。 法眼观之,三星从蝮美人当前的修炼状态,大致推出她的情况。 三星暗道:“猴王所言不虚,此女确实做得出‘大义灭亲’的举动。禀性朴质,若再努努力,是个成仙苗子。” 显然在三星眼里,蝮美人表现不错,毕竟她是在妖怪堆里修炼成这样。考虑这点,蝮美人的心性比猴王要好,起码不会老起凡欲。 这时,蝮美人渐渐有了不耐烦的神色,因为自她行礼,这几个人只是不停打量着她。 幸好蝮美人不知道一种拳术,不然今天在场的其他人难逃一劫了。 但她还是可以露出不高兴,被三星瞧见。 三星又见范财神、石猴莫名不说话,只好出声提醒道:“范财神、猴王,这蝮美人来了,怎么不见打个招呼。” 那两人方才惊醒,知道自己怠慢了蝮美人。 石猴偏头看向范蠡,察觉到对方不好意思接腔,便自己走上去先触这个霉头。 “嘿嘿,二姐,有桩好事找你,财神大人刚才是在查看你的资质,所以忘了接待。” “小弟刚才也不敢主动抢话,嘿,二姐别见怪。” 少许客套话,却让蝮美人脸色陡变,差点连基本礼仪都不维持,少有的用眼神威胁石猴:“察看…我的…资质?” “是啊!”石猴没听出差别,一张笑脸回应。 “咳!”身后四神齐齐咳嗽。 那范蠡慌道:“额…姑娘唤作蝮美人是吧?请不要误会,猴王说得是修行资质。” 三星帮忙补充事实:“对对,方才是猴王措辞不当。请来姑娘,是因为猴王提出姑娘修行缺个指引方向,想让我等说上一二,没有不敬的意思。” “呵呵。”蝮美人冷笑,先不含怒色扫过四位神仙,然后看碟下菜,怒气撒到石猴身上,“小弟在向仙人举荐我?” 石猴敏锐察觉到危险,可他还没理解到自己哪里措辞不当,故还是点点头回应了蝮美人的问题。 竟敢如此嚣张,荒唐可笑,蝮美人冷面生霜,周围温度都低了八度。 但在四位神灵面前,她终究不敢首先动手。 突然的变化,石猴不明所以。 范蠡瞥着石猴发呆的模样,又看蝮美人反应,心中确认:“要说为什么蝮美人没那意思,猴王的不解风情肯定也算原因之一。” 财神一招手,空气温和流动,化解蝮美人暗含的无名业火:“蝮美人莫要动怒,你当知晓你兄弟不是那样的人。” 为力量所限,蝮美人没敢再表露心气,她直勾勾盯着石猴无辜眼神心想:“误会,就怕是我这位兄弟藏得深啊。” 在蝮美人来之前,她探听到猗大王重新出现的消息。 那时的蝮美人就道:“呵,之前大战猗大王消失,打完了他就现身。我那位兄弟,是有安排他做什么吗?” 这会儿蝮美人串联起来,看待石猴的形象就不怎么友好。 所以啊,结交关系需谨慎,一旦和不好的人牵连上,恶名你是跑不了的。 石猴被蝮美人看得发毛,用求知的眼神回头询问四位神仙,自己哪儿说错了。 那范蠡捏了捏印堂,三星抚须的抚须、逗笑的逗笑、敲腿的敲腿,没一个作答。 石猴瞧着反应,方才肯定自己真说错了。 眼见猴王始终想不明白,三星忽然雷声般喝道:“那女妖!你瞧不起自己兄弟,却该认得吾等正神,岂容你这厮轻视侮蔑。再有不逊思想,取你七魄三魂做炼材也!” 用得密音法,犹如当头棒喝,三星发出的声音摄住蝮美人心神,使她难对几位神仙生出不敬想法。 福禄寿亦有对人不客气的时候,在送祝福前,他们也是星辰大神,哪有让凡间小妖欺负的道理。 那边雷声动,这边灵光闪。 石猴几乎在声音末尾,叫道:“哦~资质一词还可以理解成容貌,怪不得二姐你会生气。” 不是石猴不善变通,是他确实没把自己当那种人,谁知道一句话能被人当成那种下等的玩意儿。 石猴慌慌张张解释道:“姐呀,怎么能那样想呢?不说几位大神的处世态度,你平日四处转转,也该知道小弟我绝不是那种个性啊。” 被神通震慑的蝮美人,本能畏惧有关神仙的话题,很难再在这上面集中精力,但她对石猴恶劣观感并没有改变:“嗤,知人知面不知心。” 石猴扶额,心中悲伤:“到底哪里不对,让这娘们老对我有稀奇看法,整个花果山都知道我不喜女色,至今都是…她却认为我做得出来那等下作的事情。” 呵呵,石猴不知,他确实和那种事情沾边。杂毛猴儿和猗大王做的事,未必不能算他一份。 身后福星暗中传声道:“祸事,我看猴王运气,今天之事会引得他二人将来生仇,若不化解,恐猴王有杀身之祸。” “诶哟,明晃晃的失言,也能弄成凶杀案,真是世事难料啊。”禄星暗道。 寿星道:“就这么霉?我们三在这儿,猴王将来也没个好下场?” 那边蝮美人不想纠缠下去,抛出问题:“敢问各位仙长,可有正事要做,不然小女不好陪伴下去。” 听得出蝮美人语气僵硬,四位神仙和石猴对视一眼。 范蠡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不可能求着指点她,猴王换个话题吧。 石猴无奈,难搞定的仙人都同意,剩下那么简单的事情,因为自己说错一句话,竟然就这么失败了? 而且自己和蝮美人的关系,今后将更加如履薄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正是“一言能惹塌天祸,话不三思莫要说”。 蝮美人多做姿态,神仙也有他的骄傲,以己度人也不好说哪方有做错了。 机遇错过便是错过,蝮美人就此,少了一次被正神引领修行的机会。 但是嘛…蝮美人又不是一定要求人,范蠡更不用非得发出善心,在这里,唯一要挣扎蹦出个喘息之机的只有——石猴。 他不能让蝮美人就这样离去,不然今后要防备对方可太辛苦了。 好在,石猴知道凡事得有备案,就像庆典逃跑计划,退路不能只有一个。 给四位神仙一个示意,石猴身形正对蝮美人,严肃道:“二姐,四位上神见东胜神州海边纷争不断,有意联合龙族势力,强逼人族进行和平的贸易活动,以此减少战争的可能。” 讲这种事情,蝮美人就听不太懂了,不过好坏还是分得清。 明白是化解矛盾,防范各方兵戎相见,蝮美人当即点头认可:“那么诸位上神找我来,是为了?” 石猴道:“海中龙族与人族接触不多,冒然直接交谈,容易生出憎恶。上神见我们花果山长期与周边诸国商业往来,为人世信任,故想请我们做个中间势力,促成上述事务达成。” “这之中,花果山便需要一个话事人,小弟我便向诸位仙长举荐了二姐。”说到这儿,石猴回望范蠡,继续言道,“而我会作为副手,辅佐二姐成事。” 范蠡看到石猴眼神,知道猴王是要自己配合说法。 虽然是突然的提议,但范蠡犯不着否定,因为蝮美人多年潜心修行,看着就不像会管事,到头不还是猴王在管。 花果山明面代表变成一个实力不差的妖王,也有它的好处。 加上刚才范蠡拂了石猴请求,这点事儿便完全可以答应。 于是范蠡道:“不错,花果山名声之外,比起我们这些虚无缥缈的神仙显灵,有你们这种熟悉的势力牵线,相信人世诸国抵触情绪才小。此事劳苦功高,吾等也会有所表示,不知蝮美人意下如何?” “可小弟明明就是花果山盟主,为什么要推上我?”蝮美人觉得有坑等她。 石猴摇摇头,说出预判好的下文:“今天魑虎一事,已经表明小弟不适合继续担任盟主之位。小弟一只孱弱的猴精,继续占据下去只会引来第二个魑虎。” “花果山的未来需要稳定,所以,二姐,我们商议好了,你就是新任花果山盟主。” “啊!?”蝮美人后退一步,疑云满腹,“为什么是我?” “这还用问?”石猴一脸惊奇,“除了二姐,花果山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就算他能,我还不信呢;我信,诸位上神也不会信呀!” 第20章 求道 蝮美人不愿当什么盟主,连连推诿。 但石猴打定主意要用盟主之位困住蝮美人,以花果山的事务分散她的精力,免得对方孤僻自处,哪天憋出问题,脑子发病产生对石猴不利的意图。 不怕她明面发难,就怕她暗地里神搓搓搞事。 坐在众人关注的盟主位置上,石猴再表现乖一点,蝮美人短时间应该想不起来对付他这个副手。 于是,组织已经决定好了,还由得了你? 石猴根本不给蝮美人拒绝的机会,一会儿给对方戴高帽,一会儿用大义压人,一会儿言说怎么困难,一会儿委屈求情…… 范蠡都看傻了,他当然觉察到石猴不仅是在劝蝮美人做中间代表,更是有意让出他在花果山的地位,使蝮美人上位。 不过这些与范蠡关系不大,范蠡傻眼是因为他想岔了。 “没看出来,这位猴王还有点情种的意思。那女妖明显不乐意接受他的好意,他还硬贴上去,而且恭维的方法和角度真叫人叹为观止,服了。” 将来还需石猴出力,范蠡不好让他失意,加入猴王一方帮衬着劝说蝮美人。 福禄寿三星看他们说得火热,私下开始说悄悄话。 福星先道:“怪了,几句话的功夫,这猴儿的气运又往好方向发展。虽说福祸相依,变化的频率也过快了。” 通过观他人气运推测对方的未来吉凶,对于修为高深的神仙算基本操作,有的大神都能直接在远方掐指卜算。 但即使那些大神仍然比不过福星,赐福天官动起手段,看人百千年福运都不算难。 因而,禄、寿二星不曾反驳怀疑,接受福星说法。 禄星道:“这样讲来,或许未来猴王是个尖子的人物,念头一动便影响深远。” 寿星老不认,他道:“但他寿命短小,且胸无大志,难道将来能做到后来居上?” 寿星敢对两位好友说石猴心无大志,自然是他们三位都看出来石猴不停在降低自己身份,转移身上的关注度。 原因也很好猜,明哲保身呗。 三星不会为此瞧不起石猴,但他们不可能还认为对方是个有志向的猴王。 “大器晚成又不是什么少见的事。”禄星不以为意。 寿星道:“似他这样为女子下位,能大器晚成确实罕见。” 禄星晃晃头,乐道:“寿星老怎么还说起男女分别了,难道换个男儿在猴王上面,你就能接受他大器晚成了?” “是啊!男人结群,多阳对冲方才有劲挺的力量;男女共事虽然阴阳调和,但旨在稳妥,怎会有大进步?”寿星以他长年阅历,讲述某种不知对错的道理。 眼看禄星又要回驳,福星忙道:“诶、诶,停!二位不要争端,说些戏耍罢了,何必当真。” 不止三星停下拌嘴,那方蝮美人在石猴和范蠡来回欺哄,迷迷糊糊接下了盟主位置。 她刚才大战恢复,本就不善辩论嘴舌,一个猴王都说不赢,再加一个成名的商圣自然更不可抵挡。 答应是答应,蝮美人知道自己上了阳当,扶额闭目告退而去,准备先行休息,事后分析具体得失。 见蝮美人远去,石猴回身感谢财神帮助,范蠡莞尔一笑,没有在意。 不想欠账,范财神道:“猴王原本想请我指点蝮美人修行,此事方才作罢,猴王还有其他想法吗?” 今事繁多,石猴此刻也耗费心神不少,再难想什么合适的愿望。 范蠡也就不再强求,言说自己会暂留两年,猴王随时可以在提此事。 再过一日,水族兵士归海,人世部队回国,神兵分散驻各方,各洞妖王睡老巢,财神送走三星神,猴王得闲水帘洞。 “呼~~总算度过来了。”石猴终于能放松紧绷的神经,舒服地慢慢呼出一口长气。 他四周汇集着信任的群猴。 杂毛猴儿奇怪道:“哦,大王,难道你还在小心提防什么?需知昨日那范财神当众言说庇护我族,怎么会还有人敢招惹我们。” “唉,杂毛啊,小心驶得万年船。”石猴没精打采道,“那财神不过是见我们有用,照拂了些,又不是把我们当心上宝常常照应。” “就花果山现在的情况,如果咱们不严加戒备,有人加害我们,难道还没机会得手吗?”石猴告诫着众猴。 老白猿蔫头耷脑,附和着石猴:“大王说的没错。今次若非大王有提前准备,典礼上吾等绝对会被魑虎一行打个措手不及,纵使有那仙人帮忙也枉然。” 杂毛不信,面色自在道:“怎么会,这儿都是自己人,何必为大王脸上贴金呢。那群仙人分明专为擒拿魑虎而来,明明是有没有咱大王的安排,结局都一样,哪里来的纵使仙人帮忙?” 经过之前的事件,杂毛完全得到猴族核心的认可,是他敢调侃猴王。 巨猿解释道:“话不能这么说,仙人力大确实可以一锤定音,可他们必是等到中妖王战到力竭才会出手。在此之前,如果不是大王有磨砺猴兵,哪怕我当时不慌,也不可能带一群老弱,抵挡住傲来军队。” 众猴各自说着对与不对,石猴心烦拦住。 “行了,杂毛说得不错,涉及到仙人、妖王层次的局面,我那点运作又算得了什么。最后只是侥幸留存残命,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几天烦忧。” 黄发猕猴道:“大哥,你在烦什么?不是说范财神要维持海域和平,请你和蝮姐姐作为一股助力参与嘛。像这种情况,不应该是我们的好时光要来了吗,大哥这是…?” “是啊是啊,大王真是不会享乐。”杂毛猴儿起兴致道,“大王是没见到最近几日,花果山其他妖族对我们溜须拍马的样子,嘻嘻,哪里还需要大王烦恼,该举行宴会才是。” 老白猿虽然体谅石猴,在此时却也同意杂毛说法。 “杂毛说得没错,大王,我猴族度过难关不易,当办个宴会为自家庆祝,免得有些小猴陷入之前的紧张不得自拔,从而郁郁寡欢。” 明着再说其他小猴,实则是提醒石猴不要抑郁。 可惜石猴没听出此茬,只是觉得有理,有力无气道:“谋相说的是,便开个宴席吧。” 杂毛欢喜领命,操办具体事宜而去。 剩余的猴儿比起宴会,更担心石猴,他刚才的状态无疑有问题。 黄毛猴儿忐忑问道:“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石猴双目微闪,看到小弟忧心表情,紧接轻松笑道:“怎么会,大哥只是这几天累着了,那有那么容易生病,再说小弟看我身上哪里有问题吗?” 黄毛猴儿说不出,但多年相处,他能体会到此时的石猴有地方不对,而且是一种难受的感觉。 所以石猴的话并没有他的小弟放下担忧的神情,反而对方更加发愁。 “呵呵,大王只是今日操劳过度罢了,待我之后找大夫调理下精神就好。”老白猿忽然出声安慰,慈眉望向黄发猕猴。 “二大王若是担心,不妨学着为大王分忧。刚才不是要举行宴席,二大王便去找杂毛一块儿操办,看看能办得怎样?” “啊!我?”老猿前半句让黄发猕猴心安,后半句让他心虚,老猿从没这么看得起他。 毕竟他从前讨嫌,二大王什么的都很少听到老白猿叫。 石猴听这话,倒来了精神,看着小弟微笑。 “这点不错,大哥我劳累多年,是该有人分忧让我享受享受。小弟,你愿不愿意帮忙啊?”石猴策励道。 黄发猕猴半信半疑,蜷着身子,手指交叉打结:“我不行吧。” 少话的巨猿,此时也鼓励道:“早晚有一天要做,大王最近精神不好,你既然没什么事,能帮上一点忙总归不错。一个宴会而已,有杂毛把持,你难道还能办砸了?” 石猴、老猿表示同意巨猿观点。 这黄发猕猴经过傲来软禁一事,本就开智不少,如今受到鼓舞,想着既然能帮到大哥,那不如…就…大胆一试? 摆脱犹豫后,黄发猕猴如小鸡啄米般颠头,满意笑容因此出现在石猴脸上。 猴王防止他的义弟害羞后悔,当即用命令口吻叫黄发猕猴去找杂毛一同办事。 黄发猕猴彻底没了后路,故生勇气接令,目光如炬一蹦一跳跃出水帘洞。 身后三猴望着那小猴坚定的步伐,仿佛看见什么美丽风景,皆露出安心的神情,其中尤以石猴为甚。 黄发猕猴离去,巨猿沉寂一会儿,忽道:“大王,以如今形势,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族不会有危险。我想…趁这个机会出去一趟,请大王照顾好我爷爷。” 石猴愣住,老猿更是直接发问:“你又是出了什么事?” 老猿语气不好,石猴调和道:“这是自然,不过…兄弟,你能告诉我出去是为了什么,又要出去多久?” 巨猿抿了抿嘴唇,找好理由道:“大王这几天烦忧,不过是为族群搅合到了大势力之中,将来如出意外,我族随时有倾覆危险。” “花果山的妖王已经教不了我长进,所以,我想出去遍访群山,寻个有本事的仙家长些本领,再回来护持猴族。” 言语惊人,石猴、老猿暂时无言。 多想了一阵,老猿才出声道:“你怎么会开发出这种求道之心,别人不知,我还不晓得嘛,别看你个子大,脑子愚钝得很。” “周边的妖王教不了你?呵,只是他们不想教你罢了。” 巨猿没有放弃:“我肯学,他们不肯教,便不是贤师,更该到外面去找。” 老猿有心继续驳斥,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巨猿的性格老猿了解,也就知道阻止是没用的行为。 而在场的石猴更为动容,直直望着巨猿久不作声。 拥有西游故事记忆的石猴,在见到神仙法术,没有其他生灵那么震惊,须臾便镇定下来,这也是财神、三星对他有好感的原因之一。 此刻的巨猿却叫他难以接受,心道:“还有这种事?除去孙悟空,原来花果山还有其他猴精想要访仙问道。” 不愿相信的理由是石猴明知自己继承大圣的身份,却畏惧艰险,别说西牛贺州菩提祖师,花果山当地的妖王都是能避则避。 论求道之心,石猴便不如身边寡言少语的巨猿啊。 呼出浊气,石猴不再纠结于此,选择帮助巨猿:“兄弟若是为此,倒也不必往外跑。” 巨猿纳闷儿,老猿回望好奇石猴意思。 “范财神应承我一件事,作为为他办事的回报。我当时没说出个所以然,如今正好把你举荐上去,向他学习本领便是。” 巨猿、老猿震惊得闭不上口。 好一会儿,巨猿才磕巴道:“财神、大人、应、承大王、一件事?” 石猴随意点头,老猿眼睛瞪圆,慌忙叫道:“应该是有限制吧,财神大人总不能什么都答应!” “额——”石猴挠了挠脑袋,回忆道:“好像是有限定在凡俗境内。” 巨猿、老猿刚要松气,石猴又道:“可我让他指点蝮美人修行,他也没拒绝啊,只不过蝮美人莫名搞砸了。想来,换成要求指点兄弟你,范财神不至于起分别心,拒绝教授。” 二猴再度跌掉下巴:什么叫让财神指点蝮美人修行,财神同意,蝮美人那边搞砸了,意思是她拒绝了?那蝮美人不比大王还牛逼,大王还是求办事,她直接否了。 这话不能往外说,巨猿仓皇道:“那…那这机会也不能用在我身上,财神大人的诺言将来没准对族群有大用,我自己出去找就是,何必浪费这么珍贵的机会。” 老猿听闻,也是赞同:“大个儿说得没错,大王怎么能把请财神办事的机会,用在这种事上。大个儿傻乎乎想寻仙,就让他找去,不必睬他。” 巨猿点头如捣蒜。 “欸——哪里话,外界那么大,让大个儿自己找,那得走多远,又得离去多久?” 石猴知道孙悟空走出两座大海、一座南赡部洲,才找到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菩提祖师,故对巨猿自己找深感不可能。 石猴又道:“既然身边就有位大神,还请得来当老师,干嘛向外找?” 之前求道坚定的巨猿,好似叶公好龙,连话都说不出来,面目别扭地表示不要这样。 老猿更会说:“他是个愚钝孩子,向财神大人学习能学个什么下来,不是纯纯糟践嘛。” 巨猿继续颠头,完全接受爷爷的评语。 “能学多少是多少呗。为何不这样想,如果我们保留这个机会,只是为了将来求财神帮我们一把,在那之后财神还会理我们嘛?”石猴也有考量,并非一拍脑袋行事, “我想还不如靠着大个儿的个性诚朴,和范财神结个善缘。将来族群出事,大个儿总能带着一部分族群,死乞白赖有个去处。” “你们说,对不对?” 石猴满脸纯真,叫二猴感激并钦佩。 在以往,二猴对石猴还有所保留,认为他是享有猴族一切的猴王,再怎么爱护族群,肯定有他的私心。 今天石猴的表现则让二猴心悦折服,眼前的石猴居安思危,任何筹码都用来保障猴群的延续,用起和神仙的人情都不眨眼。 跟随这样的大王,何愁族群不鼎盛? 所以,老猿感动之余,终是问道:“那大王为什么不自己去学呢?” 巨猿同样惊醒:“是哈,大王出名的聪慧,干嘛不自己去学?” 石猴闻讯,洒脱一笑,落落大方,这正是他意识到自己不如巨猿,却不曾半点嫉恨巨猿的原因。 “我没有求道心,何必去让财神鄙夷呢!” 举止自然,坦率开朗,此刻的石猴仿佛认清了自己。 第21章 恍惚落幕 水帘洞的美猴王,他原该是花果山山顶上开天辟地便存在的一块仙石孕育而成,有他的既定命运。 但在本文仙石出现意外,其内多出一位灵体,与原生灵魂争夺肉身。 如今的石猴,便是从上述的两位灵魂在识海空间的争夺战中诞生,很难说他是哪一方留存。 可以确认的是,即使他拥有仙石原主往后命运的具体内容,他也不想参与其中。 而在身边的巨猿表达出求仙的意愿后,他更确信自己没有长生的欲望,他会在死亡来临前挣扎,却不会单为了活下去努力。 如果不是猴群需要照顾,如今的石猴不太执着于生命,他想自己能坦然接受三百多岁的寿命。 …… 石猴的自谦之词,没有让老猿、巨猿停止推却,仍旧阻止着石猴浪费让神仙办事机会的举动。 石猴意志却十分坚定,认为没有不妥之处,就想把巨猿推荐给范财神。 二猴拗不过猴王,只好换个花样劝说:“大王,你想让大个儿和财神结个善缘,可他是个愚钝性子,实难成事,要是惹到财神大人反而不喜。” “这…不可能吧,从来没听过大个儿和谁有过龌龊啊,财神更不是小气之人,两人怎可能有冲突。”石猴全然不信。 巨猿不知作何解,老猿更有智慧,他道:“凡世间有伴君如伴虎,大王能知晓仙人的脾气如何嘛,如果不能,就不该将一族命数交在大个儿与财神大人的关系上。” 像这样讲,虽然石猴依然不信,但作为猴王的他确实不能任性行事。 石猴问巨猿:“兄弟,我不要求你讨好财神,只是发挥你的本性在他门下学习,也做不到吗?” 巨猿此刻完全不敢有自信,佝偻着身子道:“大王,我听说仙人的心情就像天上的云彩不可捉摸。大王刚才不也说了吗,财神大人只是见我族有用,才照拂一二。” “届时我未必惹事,财神大人却不一定始终看我得起啊。” 闻言,石猴更有感触。 他想起之后的西游故事中菩提祖师赶走悟空,也是没头没脑忽生险恶,仅因悟空和师兄弟耍闹,便要驱逐出门。须知祖师对悟空算是宠爱,传的本事都是三界一等,前后态度令人迷惑。 之前范蠡也是答应了石猴要指点蝮美人修行,人来了说两句话,范蠡也就因为性格不适,当场变卦了。 因此,神仙的秉性确实难以预测,自己让巨猿当财神徒弟是有点没考量了。 石猴伸指挠头,难受想道:“耶,又办不成了?这许个愿还挺为难,一时半会儿整不明白。” 合适的劝解,石猴终是放弃临时的起意,没有强求巨猿当财神徒弟。 其余二猴悬在半空的心,也平安落地。 石猴还是记挂着巨猿:“兄弟放着眼前的财神都不愿找,依我看,暂时也别想着出去访仙了。过个一年半载,花果山应该也能成为多方交际之处,那时消息流通,比兄弟一人出去乱寻要好得多。” 巨猿本想抗拒,他更愿出去闯荡,却见老猿给他使眼色,方才连忙老实答应。 老猿又出言告诫巨猿安分守心,先踏实点,训好当下的猴族兵力。这事情办完了,再向大王请求出山访仙不迟。 这个理由不算牵强,之前猴兵对阵傲来军队,战况中众猴也听令,且不惧生死,但调度缓慢,若非依托地利,根本不可能是人族兵士对手。 爷爷的话,巨猿不敢不听。 老猿适时提出让巨猿出去做好表彰,后者听话动身,走出了水帘洞。 石猴当然会意,提起精神问老猿:“谋相这是,还有事情想和我单独商量,不能与其他人说?” 老猿摇头,示意石猴不用紧张道:“非也,只是看大王心气下沉,特想作为前辈向大王传递些经验。” “嗯?…呵,请讲。”石猴虽奇怪,但也没驳老猿面子。 “大王多智,人类中能超过大王的也不多,我猴族更少。”老猿起了个开头。 石猴脸色显出拒绝,微笑道:“呵,谋相无需抬举,直说便是,你是因为什么,觉得我心气不好?” “其实,我有这样的想法,很久了。”老猿给了意料外的回答,神色诚恳道,“从最初我就觉得大王奇怪,接触下来更知道大王与其他猴儿不同,而等到一定时间,我更能看出大王的格格不入。” 从用词看得出老猿要交心,石猴便专心倾听,没有打断对方。 “猴性顽皮,只有我这样的老态以及岁小无力的幼猴稍微安静些,可我从来没见过大王吵闹的样子,远的不谈,我就没见过大王蹲在垫子上过。” 石猴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老猿没有强调此点,为石猴开脱:“当然,也有可能是大王爱惜用物,不光这洞天之前的石床石凳,还是如今采购的精致家当。” 经商多年,就算石猴他自己不享受生活,手底下的猴儿总有追求。 水帘洞的情况再不是之前的纯石头房子,放眼望去: 雕花铜镜、紫檀木的屏风、镂空的熏炉、百花掩映的轻纱帷帐、漆金的流云矮柜错落有致,装模做样的器物书画更是比比皆是。 石猴不好推说,回道:“个人有个人的性情,世上未必只有我一只安静的猴子。” 老猿点头,语气温柔道:“没错,是有听闻部分猴种,性格温顺亲人。” “可大王的静不属于此,大王更像是颓废,尤其是当族群没有事做,大王整个人都会陷入蒙蔽,不与外界接触。” “按理说,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不适应新环境,且众猴排斥的猴儿身上,我不知大王为何会这样。” 石猴面容僵硬,原来很多事情身边人都看得出来,只是没说而已。 老猿续说:“而且更让我担心的是,大王的状况会不停加重。在那傲来国老王尚在,大王参加他国节庆后情况更为突出,之后的大王已经全然没了猴的脾气,连生灵应有的锐意都消减不见。” “所以那段时间我撺掇着给大王订婚,想着多些喜气冲淡大王的萎靡,若能生个一男半女,大王应该也能多些生气。” 听闻前事,石猴方才明白身边人那时用意,只是自己情况在外人眼里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 猴群中的老者,仍旧缓缓叙说:“后来花果山的局势变化对我猴族恶劣,大王每日振奋带领猴族避难,情况好转许多,我也就不可能在这关节眼里想其他事情。” “但今天,我又在大王身上看到了那股死气沉沉的暮气,所以想出言提醒大王…” 知道老猿话没说话,石猴眉宇中流出淡淡愁绪,心中百感交集。 没有介意石猴始终不回话,老猿做出结尾:“智慧的人比普通的人更会思考,也就更容易焦虑,我等猴族亦有此理。” “大王,你能带领我们走到如今地位,我深知你的智慧远超其他猴儿,相应的我也能预料你的压力。” “可我从来没见到大王你将内心的烦闷和忧虑宣泄出来,更多时候大王是将自己困在另一个世界里。如果总是自我孤僻,就算是天庭的神王,那玉皇大天尊也不会开心。” “大王主掌一族上下生活,身担全族未来命运,引导众猴运转方向,维持四方动荡秩序,我就不能多要求大王什么。” “只是想告诉大王,众猴敬爱你呀,你完全可以要求更多、需求更多、欲求更多,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满足你,大王你根本不用使自己郁闷,使自己为难,使自己憋屈。” “因为你是我族无上大王,绝对的统领,令人拜服的决策者,你就应该享受一切,快乐地度日,不择手段地把握幸福。大王,你明白了吗?” “……”石猴默然不语,特么前面都挺好,后面那几句是什么羞耻贯口。 但石猴知道那只是老猿故意夸张的激励之语,不想他莫名沉沦罢了。而石猴更知道那种状态叫什么——不就抑郁症咯。 受到点醒,石猴清楚明白了自身处境,犹豫再三,他回道:“我知道了,谋相不必担忧,我之后会注意的。你先退下吧,我暂时有些乏了。” 理解石猴的心态,老猿轻声退下,并唤走了其他可能打扰石猴的人员,给石猴留出足够的安静环境。 一人独处的石猴,确如他所言有些乏累,闭目放空休息。 暂时抛开了一切烦忧的事务,让心灵沉淀,恍惚间石猴这样想道:“夸赞得太过了……你们叫我大王,向我供奉,那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分内事嘛,怎么能说得我好像在无私奉献一样…” 抑郁,并不是病人知晓,就能自愈的病症。 石猴近来压力巨大,好不容易得闲歇息,便不同以往谨慎留心外界的浅眠,少见的身体彻底放松,进入深层睡眠。 ……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精神空间,天地并不分明,阴阳二气凶猛翻涌。 只见空间中心出现一道金色印记,深色紫光萦绕其四周,光茫愈发浓烈将天地撑开,当中走出石猴。 说是石猴,却不似在水帘洞天休息的石猴。 他神色自信,有披靡姿态,眼光横扫这方空间已止不住颤抖,阻挡不了他的力量,更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既然这空间困不住他,为何不向空间之外,目光闪烁,这个石猴动身朝水帘洞天踏来,目标直指休息睡觉的石猴。 …… 咔嚓! 石猴猛然惊醒,满头大汗警惕地凝视四周,胸口直跳忐忑不安。 “刚才是打雷了?”石猴猜测道。 静静细听,并没有更多响动,石猴松劲。 “那就是我在做梦…我刚才…梦到什么了?” 梦境并不是容易记住的东西,同时也不是需要留意的东西,石猴只是吐槽道:“好不容易休息,还偏偏做个噩梦,头疼!” 检查了下体力,石猴觉得不需要再睡了,起身活动,刚好有小猴告求有事请大王定夺。 石猴索性走出水帘洞,处理各项待办的事务去。 又过一天,石猴又一次与范蠡相见。 商量完应定事项,石猴旁敲侧击向范蠡打听,说自己身边有个兄弟想长些本领,不知有什么路子可走。 不想,那个财神直接点出兄弟身份:“猴王身边的兄弟?那只长得高大的猿猴?” “仙长怎样知晓?”石猴一惊,有些讶异。 范蠡未显慌张,随意回道:“噢,我见过他,是个炼体的苦修士,故对他印象深刻些。” 石猴缓缓点头,没再纠缠这点。 真实情况自然是,财神大人后面要放心地让这群妖族给他办事,不能只认识石猴,其他重要人员的情报信息当然也要了解。 故而,范蠡知道巨猿这几天的志向,石猴一提也就知道对方在说谁。 范蠡接着道:“猴王那兄弟的修炼方式,我这处倒可以介绍地方,不过需得从底层吃苦做起,他若能受的住,我给引荐一下便是。” “唔~?”石猴更加疑惑,还上赶着帮来了? “只是吃苦,我那兄弟不是享受性子,但财神大人愿意引荐,就是不知应当…” 多年生涯,范蠡听得出猴王在想啥,打断道:“嗨,顺手的事儿,猴王将来有个知根知底的帮手,也好大方行事。这只是对合作伙伴的一点儿小帮助,猴王不用放在心上,猴王还是斟酌你那兄弟愿不愿意吧。” 石猴意会出点名堂,这事儿对财神不算啥,不用他拿之前的人情来补,也不用送礼。 事实确实如此,猴王只说了长本事,又不是要传巨猿长生,修个仙身,对于一个正神当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除非是要求教巨猿来个肉身成圣,那财神做不到。 后续石猴确定了巨猿心意,范蠡回道:“那就让他从现在开始,好吃好喝养足精力,我忙完这阵,就带他去看看接不接受得了。” 石猴自无不可,原话转述给巨猿,巨猿不解其意,但照令行事。 碰巧之前让黄发猕猴、杂毛给猴群自家办宴席,石猴借此让众猴给巨猿送行。 宴会当天,到场自然只有猴族,可给宴会添礼的就不止猴族了。 曾经的猴族有蝮美人背后撑腰,石猴顶着盟主头衔,勉强在花果山占据一线位置,花果山各洞妖王场面上会让猴族过得去。 可哪怕是猴王五十大典,也不是全员到场,猴族还不够号令花果山上下所有。 现在嘛……有了天地的一位正神表态庇佑,尽管未受邀请,所有妖王全都送上礼物用于和猴族结好,连蝮美人都抽空送了礼。 以后不知道还送不送,反正这几天没人敢对猴族冷漠。 石猴看到这种情况,也是啼笑皆非,看来猴族情况比想象中还要滋润。 “是靠财神的实力,还是靠神灵的威望呢?”石猴不是很认真地想道。 宴会上杂毛猴儿领着一帮小猴趣味逗乐,黄发猕猴放开多年的拘谨,载歌载舞。 石猴听从老白猿的教诲,与众戏耍享乐天真,欢快时罕见破戒饮酒,猴群更是叫好。 老猿最是来劲,抱着一坛美酒畅快淋漓,只是情到极出,堕下泪来,心疼最为孝敬的乖孙要出去受苦。 众猴又是一阵好劝,话不投机半句多,只管举杯随零落。 酒能乱人心,不怎么饮酒的家伙更容易乱,一会儿跟着哭、一会儿跟着笑。 哭也罢,笑也罢,所有猴儿都清楚,属于花果山猴族的潇洒日子才刚刚开始。 很快醉酒的石猴,被扶在椅子上坐好,眼神迷离地望着众猴,看着他们幸福欢笑,看着他们掩面抹泪。 露出满足的神情,那猴王缓缓合上双目,沉眠而去。 …… 一睡二百余载。 第1章 醒觉尚晚 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 山上有位美猴王,早年不过走运,从一座瀑布后面寻到个水帘洞天,给花果山猴族安身立命的居所,故被众猴拥护为王。 不知从何时起,他同一群妖王结交,领头踏上经商之道,还做得有模有样,让他占据了花果山的盟主地位。 可树大招风,这美猴王曾在其登位五十年的庆典上,惹来花果山敌对势力及人族兵马的攻击,险些身死当场。 但…真特么的气运中意,这场斗争吸引仙家势力插手,不仅侧面帮助了猴王解决对方。 仙人中更有一位文财神范蠡,他莫名参与到这种小地方,并对猴王极为关照。 自那以后,美猴王犹如麟凤翔高天、真龙入大海,他支棱起来了。 猴王广结贤友,手段高硬,领得五万猴兵,聚起群山妖兽,兴建船舶纵横东海。 他也不开疆扩土,仍是做生意。因他不曾闹事,多方也认了这位后起之秀。 一介猴精有此成就当真不凡,四海传扬,名声叫上天的神灵知晓。 上方一查,哟~这猴王还是曾被玉帝救过的生灵,是太白金星劝谏大天尊发仁慈心,才有猴王后来的际遇。 不缺阿谀奉承之辈,有神灵用此事恭维玉帝的圣明,讨好陛下的欢心。 玉帝果然开怀,欢喜降下圣旨赏赐猴王。有此见证,猴王威望更盛。 范财神先是震惊,后是欣喜这种局面,不敢落了玉帝名声,加大对猴王帮扶力度。 世人知晓了猴王是天佑的灵猴,若有生意需求,也多来找这活字招牌。 是以,纵使海面之下的龙王,同样不敢无视海面之上的猴王。 美猴王由此疯狂聚敛势力,三百来年间,成为东海一片不可忽视的力量。 当然,是指他的影响力,而非实力,借个玩笑:东海有没有鱼给你吃,东海龙王说了算;鱼能不能到你嘴里,猴王说了算。 只是无人知晓,这猴王有精神、心理上的问题,登上王位前五十年的他,和后两百多年的他,不能算同一个人…又或者是同一个人的另一面? 近来,美猴王忽然忧恼,有一点远虑。 是他坐镇水帘洞,屏退他人,兀自决定要将身体交付出去,由另一个猴王解决烦恼。 …… 石猴苏醒,茫然直视眼前事物。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中,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楚。 不过,随着时间向前推移,他的意识逐渐清晰,慢慢地获得了力量,可以大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所处的环境。 “唔,我是醉倒了吗?” 石猴想起昏迷前贪一时痛快,和猴群饮酒放纵,此刻欢愉便被疲惫取代。 整个人被压得无比沉重,起身变得困难,头脑也是昏昏沉沉的。 他想要活动却头疼的厉害,犹如一支钉子在脑袋里钻来钻去。 “这就是宿醉嘛。”石猴开始后悔放纵自己,他心里暗自发誓:“特么的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真不舒服。” 陷入这种痛苦的状态,石猴暂时只好继续闭目休息,干脆再度睡去。 只是,一道神识于脑海显现【寻找长生之法,救回白猿爷爷】 “哈?”石猴发怔,随后惊悚恐慌。 他急切扫视身体内部,并没有发现他想象中的精神空间,也没有找到那神识的来源。 呆滞…石猴麻木地站起身,找起那道神识来自外界的可能。 聚睛一点,稍微看清眼前事物,石猴猛然站起,不可置信地来回扫视四周。 “水帘洞…怎么回事,变了!?” 此时的水帘洞天,和石猴记忆中宴会所处的水帘洞,样子大有不同。 石猴难以说明眼前的富丽堂皇,单看他刚才坐的椅子,只知道到豪华两个字扑面而来,供得下两人横睡。 至于其他家当,石猴都不用看,用鼻子都能嗅到其高贵与奢侈的气息。 如果只是布局,还可以是小猴们趁着石猴醉酒转移,但这些昂贵东西,就不是猴族能承担的起了。 石猴知道事态有他不知情的变化了,他抬起双手审视自身。 果然身形有所变化,貌似更高大了些,也健壮了些。 石猴冷漠注视这一切,如果心理出现问题有什么好处,这便是了。 除了早先有点情绪,石猴再惶恐,都能很快面无表情地接受状况。 “是我再一次穿越,还是说……”比起前者,石猴讨厌后面的可能,“孙悟空的灵魂活下来抢回了他的肉身?又或者我又一次出现精神分裂症?” “不、不、不,这道神识会不会是来迟的系统?” “喂,再说两句。”悟空对着那道神识传话。 可惜那神识并没有任何回应,淡漠得像是冷战期间的女朋友,虽然人灵记忆里并没有女朋友。 脑子里乱糟糟的,石猴颓废躺回豪华座椅,有坐垫、靠背给他休困。 按理说石猴应该紧张,只是他心理问题发作,完全丧失了热情和干劲。 看似思量,实则放空神游太虚。 就这样时间过去很久,那道神识时不时提醒着石猴它的内容,石猴才察觉不对劲,调整回心态。 虽没有回应石猴的问话,可它也没有进一步发难不是,石猴终于打起精神,仔细端量起那神识传话内容。 “现在就当这玩意是系统,任务看着也没奖励,惩罚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寻找长生…孙悟空才会这样想吧,我没这份心思。而且他活下来,怎会对我友好,应该是直接和我打起来才对…” “不对!救回白猿爷爷!!那位老人家出什么事了?” 看到后半截,石猴暗骂自己只想着自身,连其他人的信息都看不进眼了。 石猴最值得喝斥的点就是,先找个人问不好嘛,非得自己瞎想。 当然,这是精神病的特点,病人无法认知到自己精神出现问题,也怪不得他。 水帘洞四处无人,石猴慌慌张张要走出去寻找。 改变之大,险些让他走不出洞口。 “我去,这块石头都搬到一边了,嫌它挡路吗?” 第2章 决心 洞外自有猴兵把守,发现石猴匆忙出行,连忙低身施礼。 “大王何往?小的这便去备车马。” 石猴放目望去,看到一排穿戴整齐的猴族士官向他行礼,衣料朴素却给人踏实之感。 往后再看,多的盔甲鲜明、刀枪锃亮的猴兵,他们整齐划一地列队瞩目着猴王。 石猴脑筋一转,顿晓不能毛躁行事,他小心含糊问道:“谋相现在情况如何?” 话是问的出口,石猴心中没底,毕竟不知道现实状况发生了什么改变。 只能说,对方从相貌上还认他为大王,再具体的石猴就不敢断言了。 几位猴士官闻言相互对视各自心虚,却也不敢怠慢大王,好生劝谏道:“谋相大人还是老样子,今天早晨能吃点清粥,又休息了。但…大王,此天命也,再怎么担忧也无济于事,还是让谋相安心…” 起初发懵,说到后面,石猴脸色阴沉得像乌云布满的天空,使得那些猴儿惶恐不敢再说。 石猴确实压抑着情绪,在他的记忆里,不久前老白猿还精神矍铄,大口饮酒为巨猿的求学远行一时欢喜一时忧愁,忽然那位老人家就命不久矣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宛如晴天霹雳,石猴不予信任,因为这几位猴士官他并不熟悉,也许双方说的不是一回事儿。 真实缘由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没有特意去承认的一点,一直在身边陪伴他的猴儿已成为他心中珍视的亲人。 石猴强打精神道:“带我去看看。” 他要亲眼看,睡一觉醒来,究竟又有什么转变。 底下小猴即刻找来一乘车轿,请猴王上座。 急切探究老白猿的状况,石猴懒得理会这轿子的华美,以及前面两头似狗似马的妖兽。 管他的! “嘿,没准儿又是一次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坐在轿上的石猴臆想道,心态有点儿不对。 只是望着周围的山林,石猴可不敢说不认识。 百多年时光,还不足以让花果山天翻地覆,就是多起了许多建筑。 行不过一刻钟,车队来到一间药房门口,周围的生灵齐齐下拜迎接猴王到来。 来到这地方,说好啥都不管的石猴,也不得不有些晃眼。 “都有这种东西了,还挺专业。”石猴不作声地惊疑。 这药房门上也不挂招牌,单写一个药字。 房间布局大体分两部分,一药堂,一医室。 医室有病患排队就医,药堂亦有人抓药,只是这会儿都朝着石猴低头不敢多视。 走出个宽衣博带的人族大夫,俯身拱手询问猴王来意。 身边自有人帮着答复,那大夫给个请势,头前带路。 石猴跟着走到内里后院的一间侧房,掀帘进入,便看见一白猴躺在棉床上。 走到近处,尽管眼前的猴身体瘦弱,皮肤干燥几乎贴骨,石猴仍能依稀从模样看出对方的身份,正是照顾他多年的老白猿。 难以接受,石猴打心底不认为这是真实。 但泪水双垂,石猴止不住内心的悲伤。 气氛被猴王整得沉重,谁也不好劝,个个默默地祈祷,猴王别朝其他人发火。 老白猿的眼睛半开半闭,没有石猴记忆中的神采,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无助。 碰巧眯见石猴到来,那老猿想起身打个招呼。 带路的人族大夫连忙去扶,可猴王比他更快,先一步到位双手把老猿按回床上。 就这么一个动作,老白猿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石猴紧张回头询问大夫意见,得到没大碍的回应,才放下心。 猴王顺势坐下,双手又牵起老猿的一只手,放在手心握住,没有言语。 既是用行动表示老白猿不要在意什么礼节,也是用触感确定自己没有做梦,老猿真的病重。 躺回床垫的老白猿看到石猴泪眼愁眉,虚弱的面容倒起一丝笑意,声音低微道:“大王…怎么今日又为我伤心了,岂不是…让老臣汗颜,耻于活在世上了。” 闻言石猴忍回泪水,一双红眼微睁大,明白老猿很久以前就对生死并不畏惧,不想其他人为此难过。 石猴答道:“来前风沙迷了眼而已。爷爷,我就算哭,也是哭将来自己会像你一样病去,怎么会为你伤心。” 老白猿笑容更甚,他精神有些好转,说话也有力道:“大王今天说的话,倒让老臣有些想起从前。初做猴王的大王那时说话,就像现在一样,说话几个弯弯绕绕,只有散乐将军听得懂些。” 出现不知明细的名字,石猴恍惚失意,内心猜疑:“所以真的是另一位存在代替了我的位置,而且其他人都察觉不到。” 石猴躲开双目并不作答,只是手里多带点劲算是回应。 老猿也不在意,继续念叨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大王后来的直爽,有什么不痛快全讲出来,生气发火,憋屈耍性,敢做敢为。” “固然给我们带来了麻烦,却是和我们上下打成一片,每日开开心心的大王。” 一口气说得太多,老猿微弱地咳嗽了几声,他一改虚弱,强振精神正色道:“大王今天来,是有何事要和老臣商量?” 石猴不想他这样,手掌轻抚示意冷静。 只是这个问题…呵,管他的。 石猴沉下其他心思,轻声道:“爷爷再这样下去不行,早晚得有个主意,我不能叫你如此死去。” 既是为这种事,老白猿着实不解,连着气势低了下去。 “大王,我已经年老血衰,该到阎王老子哪里报道了,大王总不能叫我成为尸精继续服侍你吧。” 说这话的老猿相当轻松,正如石猴想的那样,再有其他不舍,死亡对老白猿这年岁的生灵不失为一种解脱。 石猴听不到这份从容,他冷峻道:“总有不归阎王管的人。” 这会儿石猴明白那道神识的想法了,他对自己长生没兴趣,但如果是为救老白猿——之前没有决心,现在…管特么的! 石猴不仅要长生,还要打到幽冥地府,改了那狗屎的生死簿。 之后老猿是否要入轮回解脱,看他自己,但石猴绝不会让阎王鬼魂勾走自己重视的亲人。 石猴这边想得长远,老猿那边却是误会,急道:“大王是想用范财神的那个人情?” 原来另一个猴王这么多年,遇到不好运作的时候,也偶尔提起这件事,但都被老白猿劝住。 因为他们接触越多,越知道财神在神界地位也许不高,但在凡间人家影响可就大了,职权可以说遍布整个天地。 而做生意讲究得就是门路广,留着这个人情不用,范财神时不时就得留心点儿花果山。 感情深了,这相应的绿色通道就…… 人情就一直留到现在,那范财神偶尔想起来,还会骂美猴王两句鸡贼。 可财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生死自有定数,便是那些大神也不能多干涉。 所以老白猿急切,不能因为自己的性命,影响了猴王与那位正神的关系。 第3章 旧识变化 讲起这桩人情,另一个猴王也知道反哺之情,想救老白猿的他什么主意都愿尝试,自然找过财神寻求帮助。 范蠡看过,给出的答复是让老白猿无病缠身容易,但寿命天定,他也不能横加干涉。 如果猴王非要用那个机会,可以,能救。 他拉下脸,让老白猿多个三五年寿命也行,只是之后可就再救不得,老实地府报到入轮回去。 那猴王听闻心道:“还神仙呢,一劳永逸都做不到。如此讲,还是我去学得那夺天地造化的长生术,自家会一身本领才好救得爷爷。” “只是那份记忆都在另一面的兄弟手中,我只晓得那个师父叫菩提祖师,却不知道他的住处。” “向其他仙人打听,也都说不知此人,难道是我记错了?” 眼看着老白猿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另一位猴王心急如焚,终是交出掌控权,请拥有西游记忆的石猴,让他来想办法。 只是交接有点问题,双方的记忆不曾共享,只有一道神识残留下来。 再一次苏醒的石猴并没有迅速掌握状况,差点犯病。 好在看见老白猿的惨状后,石猴没让另一位的苦心白费。 …… 石猴听到老白猿提起范蠡,也彻底确定自己不是在另一个世界。但在宴席昏迷后的具体经过,石猴仍不能确定详细。 当务之急是治好老猿,石猴告诫自己放弃纠结这个经历,否则耽误自己事小,老白猿为此丢命那就要悔之不及了。 至于用范财神的人情的想法,石猴根本没考虑,阎王那边不解决,其余都是治标不治本。 故对于老猿的误会,石猴摇头道:“爷爷想岔了,我有其它法子。” 石猴说有,老白猿也就不问理由地信,只担心道:“再好的法子,逆天改命总有个代价。大王,切不可为我偏激行事,我族可离不得你。” 石猴还想宽慰,忽听屋外有动静,一道声音由远至近,斩钉截铁道:“只要能救爷爷,还怕什么代价。” 门帘掀动,石猴抬眼看过去,有两只猿猴走入,其中一位身形异常硕大,需屈膝侧身,再低头方能进到门里。 高大的猿猴身着沉重的盔甲,上面镶嵌着闪亮的金属片,就像一座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他转过脸来,石猴认出是巨猿大个儿,惊叹对方比以往还要魁梧,身材怕是又涨了一倍。 另一位跟着进门,身高和石猴相差无几,衣服是墨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腰系玉带,如黑曜石般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 石猴认不得对方是谁,只是那猴儿叫道:“王兄、白猿爷爷。” 能这么叫的不多,石猴恍然,定睛细看才从对方身上找到熟悉之处,暗自寻思道:“这是义弟?…我的天,到底过去多久了。” 仅是身形变化不至于让石猴稀奇,石猴震惊的是黄发猕猴气质大改,这肯定不是一年半载能改变的。 猴子不如人类多变,在石猴的记忆里,黄发猕猴五十来年都没怎么变化,只是收了讨嫌性子,追随模仿着他人做事。 眼前的猿猴可看不出来半点儿昔日黄发猕猴的影子,不仔细打眼看,还以为是哪个豪门的贵公子呢。 而此刻黄发猕猴已有正名,为花果山猴族的先耀大王,排行自然还是第二。 说回巨猿,他刚才在外面说话还算有力,进屋一看到老猿惨状,眼角顿红,那份安然就没了。舍了其他人,他急身来到塌前,噗通一跪。 巨猿拽着老猿手臂,垂下热泪道:“爷爷好宽心,怎么这副模样,也不唤我回来。” 石猴看巨猿情绪激动,起身离了老猿身边,让这爷孙俩好好聚聚。 “听意思,大个儿最近没在花果山。”有人在面前难过,石猴反倒摆脱了悲伤情绪,琢磨起各种信息,推断自己的时间线。 先耀来到石猴身边,又轻轻叫一声王兄,再向石猴解释缘由。 “孩子,你怎么回来了?”那边老白猿见到巨猿肉眼可见的开心,随后又神色落寞,安抚巨猿道:“嗨,爷爷的情况,你回不回来不都一样么…回来也好,看一眼是一眼。” “怎么可能!孙儿学得本事,不是看爷爷病死。”巨猿瞪着红眼,愤声不同意道。 巨猿从怀里费力掏出一个木盒,取出一颗碧绿小丸,推给老白猿,急切道:“这是孙儿求来的木徊丹,定能治好爷爷病情,还爷爷一个健康。” 是他在外求学接到先耀兄弟的传信,了解到老猿性命垂危,慌忙求师门降下救命丹药,又火急火燎赶了回来。 此处暗表,巨猿是到了北俱芦洲修行,有了个袁墣的名字,勉勉强强跟得上师门的步骤。 猴族之后也不需要他护持,当时的猴王和老猿一致让他别回来,安心在师门修炼,争取练出成就再归来。 早二十年袁墣听说爷爷身体不好,当时便想回花果山,被老猿写信劝下。拖到现在,巨猿如今求得这么一颗仙药,着实欠了大人情。 但,他属实没考量了。 那老猿紧闭嘴唇,抬手抵住袁墣动作,发力往回推。 袁墣不敢与他抗争,小山般高的巨猴真被一个虚弱的老猴摁回原地。 做完这些,老白猿精力大减,脸色苍白喘着粗气,慌得那人族大夫来处理。 大夫给老白猿喂下点不知什么粉末,老猿面容顿时见好,气色泛红。 恢复的老猿,嗓音也有了力量:“你这大个子呀~唉,我之前不让大王通知你,就是怕你慌张做些无用功。” “现一看,未出预料。你这孩子也不想想,似这等妙药,花果山难道半点儿没有吗?” 巨猿闻言踌躇,略回头瞟了石猴一眼,别说,他刚才还真有点埋怨猴王。 主要是埋怨对方,不告诉自己爷爷的病情;其次就是,巨猿也听说大王现在手段高,怎么半点儿没照顾好爷爷,让他病重成这样。 事实当然是巨猿想岔了,花果山尽管归属凡俗势力,但到底聚集一帮妖魔,也和仙人打交道,多年积累下来,神奇的手段还是可以数计的。 远的不谈,蝮美人,如今的月瑶真人,她已在一百零五年前证得仙体,天庭授了籍名。 上面原本有意指派她当花果山的山神,月瑶真人不喜受束,推辞逍遥世间而去。 期间听先贤论道讲学,月瑶真人丹道终成大气,花个几年炼出强身、祛病、治伤的丹药不难。 猴族也能从她手中得到此类丹药,因为另一位猴王与她关系极好,那即是另一段故事。 而在早些年老白猿生命进入衰败,另一位猴王并不吝啬,能有的手段全用上,蝮美人也有帮忙,所以那会儿老猿的身体并不像今日消瘦,反而健硕得很。 只是后来老白猿年老通灵,知晓自己是大限将至,再不肯让大王浪费珍贵资源,要将其留给后来子孙。 强逼终究不是正经办法,猴王和月瑶真人只得由他用些简朴药方,方才大夫喂的药粉便是主打一个便宜、量多,老白猿才愿吃。 老猿还动过早点安乐而去的念头,那就轮到猴王不肯,双方拗不过对方底线,各自退一步,成为现在状况。 老白猿知道巨猿想不通其中道理,补释道:“命有尽时,爷爷不是生病。乃是寿命到了尽头,合该寂灭,再妙的丹药也救不得。又何必挥霍这些玩意,用在爷爷身上呢?” 巨猿听如此情绪发慌,双目惊惶失措向猴王寻求确认。 石猴这会儿从先耀,曾经的黄发猕猴口中,旁敲侧击得知巨猿的经历,知道对方如今叫魁猴“袁墣”。 见袁墣望来,石猴停顿了会儿,点头附和。 那魁梧猿猴瞬时如临冰窖,心如死灰,他跟随仙家修行多年,岂不知死劫难逃,再无可救的道理。 袁墣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个性,此时再无言语,头颅垂下,盯着地面晃神。 老白猿早已看开,劝道:“你这傻大个儿又要伤心什么,爷爷活得难道不够久吗?我能看见猴族兴盛,早已心满意足,你们这些后生更是争气,我还有什么不能瞑目的。” 可惜袁墣视老猿为至亲,这点言语难解他的心结,反而是潸然泪下,但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打在地上。 老白猿叹一口气,这就是他一直没召回巨猿的原因,这个孙儿对他的感情太重了。 另一边先耀看不得亲人伤心,既是转移大家的注意,也是他好奇,朝石猴问道:“王兄,你方才说有其他法子救谋相爷爷,是要怎么做?” 袁墣听到一激灵,当即憋住眼泪,瞪大眼睛殷切地翘望石猴,知道猴王向来聪慧,比他脑子机灵多了,也许真能拿出不一样的方法来。 躺在床上的老猿刚才便想问,此刻也以眼神询问。 这几位都是石猴信任的猴儿,受着各处的希冀目光,石猴琢磨一下,决定大致说给他们听。 抬眼看向其他人,后者立时会意退去,无人敢偷听。 房间只剩下四猴,倒还还略显空旷了些。 石猴领着先耀聚到床前,他坐下低声说道:“其实也无稀奇,只是我探听到一位仙人住处,欲出海寻他,若能找到,届时回来自然可以解决爷爷寿命问题。” “当真!?”袁墣闻言甚喜。 老猿则断然拒绝:“不可,国不可一日无主,大王一去,叫花果山众猴怎么办。” 老猿的说法使石猴无奈,他道:“爷爷这话说得好笑了,猴族若能离得了你,难道离不了我?再则,我看…小弟…” 眼前的先耀,与石猴记忆中的黄发猕猴差距有点大,故石猴有点不知怎么评价。 不过话中意思,其他猴儿都能明白,不需要多说。 老白猿找补道:“臣不是说这个,大王忘记当初魑虎一事了吗?我猴族势大,不知惹来得多少窥伺,当年在花果山尚不能保护大王周全,如今更是。” “大王出海,如是遇难,难道真把这重担交给先耀二大王。” 先耀不自觉尴尬,但他稳重不少,知道这不少重点,继续问石猴:“有这样厉害的仙人?大哥你确定嘛,白忙活一场事小,耽误了其他事大。” 猿墣此刻也褪去头脑发热,附和道:“是啊,我听说就是主寿的寿星也不会轻易解脱他人性命之苦。大王…还是不要,任性为好。” 刚才是关心则乱,猿墣冷静下来,便知道寿命乃天定的难解之事。 “这个你们不用疑惑,我自有主张。”石猴没再过多说明。 既然猴王意志坚定,猿墣、先耀不好多劝,毕竟猴王也是一片孝心。 躺床上的老猿则着实焦急,因为猴王的说法,更像是上当受骗,这个样子出海岂能讨得了好。 老白猿急得起身要言明事情的严重,忽听门帘处有声:“敢问,找的哪位仙人,竟让小弟你如此相信?” 声音婉约动听,众猴看去,果见一女子,着一身青色法衣,袖长随身,上有金丝银线绣的各种吉祥图案。 相貌更是淡雅,似水中莲花,叫人惊愕驻足。一双美目犹如嫩蕊凝珠,盈盈欲滴。 先耀、猿墣急忙正身。 “蝮姐姐!”先耀喜叫道。 猿墣跟随师门见礼惯了,躬身施礼道:“拜见月瑶真人。” 石猴稳定坐着,内心惊疑道:“蝮美人,她还在,而且跟我们关系很好?不对,‘真人’,她搭上正道了……还真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看来,还是找个时间搞清楚发生的一切为好,不然也太被动了。” 月瑶真人看石猴不动,美目生辉,打趣道:“小弟,就这么半年不见,你该不会已经忘了姐姐吧?” 看得到对方的亲近,石猴心中一紧,脸上泛起微笑,起身接待道:“哪里,只是姐姐来的突然,叫我吃惊。” 月瑶真人这才走近,并一边解释道:“也是凑巧,我今日回山办事,听见袁墣兄弟也在今日回来了,知你们会来这儿。我便也来看看,没有打搅你们吧?” “怎么会,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先耀明显欢迎。 后方老猿咳嗽两声试图起身,袁墣慌忙将他扶到床头靠垫坐好。 老白猿喘好气,方打招呼道:“久不见真人,如今气质更显不俗了。” 即便是成仙的人,赞美的话依然是管用的,至少仙人不会因为你夸他生气。 月瑶笑意满面,对老猿道:“老猴啊老猴,都这个模样了,还是对我这个老相识省去漂亮话,多留些精力照顾自己的身体吧。” “倒是小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月瑶真人并没有忘记石猴的发言,转头问起。 第4章 猴王变化 月瑶真人的表现正常,没做奇怪的事情。可在石猴眼里,她还是那个脑子有问题的蝮美人。 忌惮对方的性子,石猴强装友好,回道:“呵呵,姐姐有问什么吗?” “喔?”月瑶神情微变,再提问:“自然是在问小弟要找哪位仙人,若不是我认识的前辈,不妨让姐姐与你一同拜见。” 不比身边的众猴,石猴从未真心信任过这个女子,哪肯与她交底。 石猴合手致歉道:“此事恕我不能说。” 这种言语的搪塞之意,月瑶当然听得出,更察觉到石猴的疏离。 “小弟,你…在防备我?”月瑶明眸生出狐疑。 问话出口,其余三猴都将视线投向石猴,显而易见在困惑猴王的举动。 石猴有察言观色的习惯,一瞥见众猴反应,心中大骇:“他们竟然完全相信蝮美人的话,不带一丝迟疑。” “这下问题严重了。”又见蝮美人怀疑眼神,石猴预感到危险,毫不犹豫道:“姐姐不要以为我受人诳骗,那仙人脾气特殊,不愿显露于世,小弟要是往外说他的事,他一恼,我还如何求他帮忙。” 石猴编瞎话的本领未减分毫,还是那结合虚实,真话里掺假。 就算将来有人问起,也不能说他故意骗人。 只是月瑶对“他”了解颇深,追问道:“既如此,小弟你是怎么得知那位仙长的影踪?” “这个嘛…”石猴眼珠一提溜,扯起疑阵,“小弟多方钻营,找门路的方式古怪,不值得为姐姐知晓,还是不要问得详细为好。” “呃,大哥,你不会找了邪魔歪道吧。”先耀忽然出声,紧张问道。 石猴先瞥月瑶,对方没说什么,白眼回敬先耀猴儿。 “那当然不可能,各位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像做傻事的re…猴吗?” 月瑶短叹一声,她是得道的仙人,虽只是三言两语,但如何不知石猴在故意隐瞒一些事情。 月瑶为此心情不好,因为之前的猴王向来有话直言,对她真心以待,从不分离彼此,今天却处处透着防备。 让月瑶想起很早以前她与小弟由于误会,互相提防的日子,都是些不堪回首的故事。 月瑶虽然烦躁,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怒气,给石猴找了个心急老猿性命,顾不得其他的理由。 她要做成熟的女仙,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随便撒火。 “小弟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多问。只是得报个去处,我们才好放心。”月瑶自认体谅着猴王。 闻言,三猴也点头说是,总不能放猴王独自瞎跑。 石猴顾虑后,还是诚实回答道:“西牛贺州。” “啊!!!”月瑶震惊脸。 “那怎么行!”一直默听的老白猿急叫道。 “不会吧。”袁墣也是半信半疑。 先耀反而疑惑前面三人:“唔,各位为什么吃惊?” 石猴也是面色诧异,说个西牛贺州难道很特殊嘛。 月瑶语气古怪道:“只是惊奇,小弟他百年来不曾出过花果山,如今竟想跨两座大海往西天找人。” 月瑶并没有为此多做怀疑,石猴却眼角微缩,他在为时间惊悚。 若月瑶说法属实,和替代他的家伙相比,才当五十年猴王的石猴,和众猴倒属于不熟的一类了。 “百年!…呵,难怪变化这么大。”石猴没再多想,接受得很快。 石猴故作轻松,说道:“总归是能到的地方。” “额…大王,你是要怎么去呢?爷爷的身体,应该等不了多久。”袁墣也在估算时间,心里更加没底,向石猴寻求信心。 不想,石猴也是瞪大双眼,终于察觉到起先安排的粗糙之处,应该说可笑之处。 不提路途花费时间,单说孙悟空学本事便是三年,至于他得花多久时间,那就是个未知数。 这期间白猿若是老死,入了轮回转世,他学再大本事也没用了。 方才没顾虑到这点,是石猴下意识过于推崇神仙术法,以为学了便无所不能的原因,却忘了孙悟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石猴头一偏,眼神晃荡,没有直面回应袁墣的问题,揣度道:“也就是说我得在学艺之前,先用其他手段保住爷爷。” 如此反应,其他人顿时表情各异起来,难道猴王忘记计算这点? 他可是成名已久的智慧,这样表现着实让人奇怪。 石猴并非全心思考,自然接受到场面的状况,暗道糟糕,自己太不小心了。 石猴不怕众猴乱想,他们再怎么也不会朝石猴出手。 他只怕那个蝮美人,她眉头紧皱思考起来,实属难以推测对方接下来的行事。 老猿不想其他人为此埋怨石猴,笑呵呵打个圆场道:“大王愿为了我这么一个老猴,冒险去西牛贺州,这份心意我只能心领。因为我已经坦然迎接死亡,所以还请大王继续在花果山陪我,不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忙了。” 老白猿将事件重心全揽在自己身上,有他的话作衬,石猴的“失误”就显得不那么过分。 袁墣刚才确实心生怨恨,认为猴王连时间都没有考虑,根本不是真心在救爷爷。听到爷爷的袒露之言后,袁墣又觉得这不是该生气的事了。 不再理会其他人,回身到老猿身边,争取多陪伴爷爷一会儿。 石猴听到老猿的愿景,更坚定了救老猿的意志,低头迅速考虑接下来的救治安排。 刚才的错漏并不严重,石猴相信凭财神的关系,能让老猿暂时不死。 “先……然后到方寸山学艺,龙宫拿金箍棒,地府改生死簿,还得防备天庭,一步都不能错漏。” 啧,真是没眼色的猴儿。 就这样一会儿,他便忘记还有月瑶没解决呢,是他神魂转移未彻底清醒的缘故,老是分不清主次明细。 月瑶见石猴又抛他们在一边,独自在脑子里想事,她顿时浮想联翩,目光凝视,猜疑石猴的心思。 于是月瑶戒备发问:“小弟你跟我实说,到底是想怎么到那西牛贺州,又怎么救这位老猿的性命?” 石猴本就有所提防,不用抬头看也能知道这女人问话不寻常,他还待敷衍。 只是石猴内里忽然一震,众人察觉不到的金光闪过石猴的瞳孔。 他再抬起头,周身有一股理所当然的自信风采,笑眼道:“姐姐不用疑虑,我自有定计。” 说罢,石猴火急火燎到老白猿身边,鼓劲道:“倒是爷爷你,不能再这般颓丧,孙儿们在努力施救,你却要一副举办丧事的模样,这如何能行。” 老猿闻言咧嘴,不懂猴王为何老是劝他违背天伦。 老猿还没张嘴回答,猴王又拍一下,说道:“其余别管,爷爷专心等待长寿便是。” 完全不理老猿意见,猴王看着有点一意孤行,谁也不敢驳斥他的决定,但猴王知道在场的某人在想且有本事训斥他。 回身一看,月瑶真人果然在生闷气,银牙紧合,两颊颤抖,气咻咻盯着猴王,却装着一副笑脸。 猴王并不害怕,朝月瑶真人爽朗大笑,扭头朝他义弟道:“先耀,你陪着袁兄弟照顾爷爷。” 先耀心领神会,知道大哥要私下和月瑶真人说话。 猴王走到月瑶近前,嬉笑道:“好姐姐,小弟有事求你,不知可否移步到外面说话?” 月瑶先是耸眉干笑,眼里透漏出凶光,却又回嗔作喜,收了怒气,向老白猿颔首示意,随后徐步往屋外而去,留下一声:“走。” 猴王朝众猴得意地扮个古怪表情,急忙跟上真人。 众猴神色哑然,先耀失笑道:“大哥也就仗着蝮姐姐脾气好。” 屋外,月瑶领着猴王不停走,直到确定四下无人,方才嘟囔道:“要说什么?” 猴王不答,机警地来回左右望着月瑶神态。 “还看!” 因猴王表情欠打,月瑶抬起素手轻轻敲了猴王脑袋一下。 “哎哟—哟”明明不疼,猴王依旧动作夸张叫出声,惹得月瑶开颜。 猴王迅速陪笑道:“姐姐动手打了,可就不能再生气了。” “你呀~”月瑶没好气指着猴王,却也不是真恼。 这会儿月瑶真人,从猴王身上找到熟悉的模样,而眼前的猴王也确实是她的好兄弟,石猴的另一面。 不同于石猴表现,这位猴王即使在让出肉身的状态下,也能够继续感知石猴的脑中活动。 刚才石猴定下救老猿的一切安排,被他全部知晓。 他本就是不知菩提祖师的位置,无奈才让石猴重现,有此情况变化,知晓了方寸山的地名,不想给石猴留半点儿成长机会,当即夺回肉身。 一体两面,转变自然,连月瑶这位得道的仙人也察觉不到。 “好了,不与你闹啦,刚才为什么要支支吾吾,不回答姐姐的问题?”月瑶疑问。 猴王面容不正经,笑道:“嘻嘻,刚才有些事不能让其他猴儿知晓,只能与姐姐单独说。” 神魂转变,性格也有变化,带来行事的不同。 同样是骗人,石猴注重逻辑通顺,争取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挑不出毛病;眼前的猴王则以培养感情,攻心为上,并不顾忌什么前后照应,与事实不相符。 而月瑶真人吃眼前猴王的一套,她看似长袖善舞,实际胸无城府,为人不用心机,直来直去。 就是在花果山的环境熏陶下,有点被害妄想,最不喜别人对她有隐瞒,石猴敢故意骗她,她就敢认为石猴有阴谋,时刻准备先下手为强。 而现在的猴王这种,嘴上我没骗人,但把“刚才我确实有骗你,你随时可以找我麻烦”写脸上,月瑶就不会埋怨对方了。 这其中有点小差别,前者是别人不能骗她,后者是别人可以不用对她说实话。 当然了,若能尽量与月瑶说实话,她会更高兴,对那个人也就更亲近。 是故,月瑶继续问道:“怎么个道理,却只能和我说?” “他们只在凡尘打滚,纵使袁墣兄弟见得世面,面对天命,也是甘于纳头,比不得姐姐博闻多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又何必讲与他们听,好姐姐一人知晓便可。”猴王的话像在解释,听着又像是恭维。 月瑶嘴角抿起,她看到美猴王久违的严肃。 “讲。”月瑶也正色道。 不同石猴警惕,猴王说出实情:“小弟出海求仙不为其他,只求学一身本领,去往幽冥地界找那地府阎王,改改生死簿罢了。” 这猴王原先也惊讶石猴安排,可转念一想,只要像这样子做,确实是痛快了账,便宜至极。 相信“兄弟”的抉择,猴王准备按照石猴的主意去做。 月瑶听闻则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骇道:“先不问你要学什么本领,地府阎君岂会帮你的忙,随意更改生死簿。” 猴王意志不减:“自然是好言相劝,他若不听,便是强买强卖的生意。” 听到这种话,月瑶真人扶额,额角青筋一鼓一张。 她想发怒,最后却又只是笑出声,风姿绰约、气质不凡让人动容。 “你,呵…唉,小弟呀,你可知颠倒阴阳是何等重罪?”月瑶真人含笑提起素指,点在猴王额头,“这话是只能对我说,换个仙人听到,只把你提到高处,叫天雷劈死你!” 猴王不曾畏惧,自顾自道:“只是还请姐姐帮个忙。” 月瑶把指变掌,拍上三下,道:“呦,还往下说呢?敢找阎王晦气,怎么还需要来求姐姐办事?” “真是坐井望天,只有一孔之见,什么事情都敢想。等小弟你真能登山远望,那时方知天外有天,压不死你!” 猴王知道对方不信,也不多言,只说:“姐姐不必多张扬,小弟现在确实需要你的帮助,至于之后你会知道我的本事。” “你呀,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月瑶瞧着猴王那没来由的自信,也是无可奈何。 月瑶顺意道:“所以,你需要我在你学成本事前,保住你那谋相爷爷的性命。” 左右没其他的事急需月瑶相助,月瑶轻松猜到猴王要她做的事。 “嘿嘿,小弟以前就知道姐姐是我们花果山最具智慧的妖王了,难怪唯有姐姐能独自修行功成。”猴王送上赞美之词。 话也不假,自从财神选中此地,各方妖王都有走上正途的机会,自然有成功翻身的妖王。 但说起靠自己修炼成仙的人物,只有蝮美人,也就是如今的月瑶真人,堪称感动花果山励志人物之首,第二就是美猴王了。 月瑶才不受这玩意,道:“别、别,哪里比得小弟鸿鹄之志。” 但她也不想专门花时间和猴王嬉笑打闹,收回玩乐笑容,询问道:“当真做好决定,要去访仙问道了?” 第5章 山神 “那是自然,小弟几时说过大话。”美猴王一脸受伤,好似在责怪月瑶竟然到现在还认为他在开玩笑。 月瑶啼笑皆非,摇头道:“小弟需知姐姐化形以来,修行了七百年方才证仙。那袁墣苦行两百年也没太大长进。” “我之前想教小弟点东西,你可是晃着脑袋硬不学,如今真能到外面吃这个苦?” 猴王顿时尴尬,他意会得到月瑶的弦外之音,表面在说他吃不了苦,同时也在告诫他,不要好高骛远,起码几百年的事,整的那么自信。 眼前的美猴王其实也想早点学些自保的本事,只是他根据“兄弟”最初的决定:猴族的大王可以不当,拜师却出不得差错,乃重中之重。 这猴王知轻重,涉及未来的事不能逆着另一位的步骤来。 他因此遵照石猴的做法,半点不敢与人学本领。万一将来拜师学艺,那菩提祖师讲究个门户之别,不久一切都成空了。 包括不出花果山,也是照着石猴有样学样,害怕一不小心更改了故事线。 尽管石猴只是单纯懒、宅家,没追求就是了。 猴王不会把这些事说给月瑶听,只道:“姐姐莫在这儿担心我,只要你能保爷爷的性命,我会学得一身天高的本领回来。” 月瑶真人好笑对方莫名的得意忘形,但从对方眼神知其认真,月瑶便收敛玩笑想法。 她想着,让这位闷在家的小弟出门逛逛也不错,反正那老猿,自己有办法救。 “好吧好吧,小弟主意已定,姐姐不劝了。小弟去西牛贺州,总比袁墣兄弟去北俱芦洲安全。”月瑶态度变软,又道,“就是再说个具体地点名字,以后也好联系你。” 眼前的美猴王显然不像石猴,不会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径直答道:“方寸山。” “哈!方寸山…方寸?”月瑶低眉深思,目光渐渐深邃,仰首再次询问道,“小弟真不想说怎么得知的那位仙人住处?” “呃—”猴王光张着嘴,不吱声,身子矮了下去。 月瑶眼神探究,洞察到最后,唏嘘自己没有问卜的功夫。 她感慨道:“也罢,或许是你的机缘,由得你。” “呃,这个…所以?”猴王紧张道。 亦如石猴,他也不敢对月瑶的脑回路打包票,不清楚月瑶什么想法,故别扭发问。 月瑶晓得猴王在询问老白猿,却故意不理会,她只道:“小弟想要几时动身?” “啊…这个当然是越快越好。只是,好姐姐,我爷爷那边你能…?”拿捏不住月瑶心思,猴王低着头,不敢直白地质疑。 “放心,你要是能学成归来,我也肯定能让你见得到一个完好无损的白猿。” 吓了猴王一下,月瑶方才化解他的担忧。 猴王闻言惊讶:“喔,姐姐这么自信,难道这件事不会让你为难吗?” 月瑶真人掩口而笑,反问道:“你这凡俗的猴王都敢打逆乱生死的主意,我这登仙的小道,不过保一个老猴说甚么为难?” 那笑容就像清泉的波纹,从她嘴角的小旋涡里溢了出来,漾及满脸,猴王如何不知对方是在有心开他玩笑。 待猴王问定了月瑶的把握,不再犹疑,一心远洋找方寸山去。 不过这会儿,还得先回屋向众猴打个招呼,猴王大致告诉了安排,随后急忙出门寻散乐预备访仙事宜。 散乐即是杂毛猴儿,他是率先察觉到大王性格莫名变化的猴精,故一改在石猴面前的奉承,转而装起实干派,被赏识加封为将军,领导猴族军政。 他二猴如何行事不提,只说月瑶等猴王走后,来到老白猿病榻前。 “我那猴王小弟不肯看淡生老病死,一心救你。阁下经历的岁月悠长,不知是否也觉得活得短暂呢?”恬静的声音,从月瑶口中冒出。 忽然的奇怪问话,老猿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晃了一下才答道:“呵呵,真人是长生仙,问的问题也有些奇妙了…蝼蚁尚且偷生,我族如今是这样的好日子,我又怎会嫌弃自己活得命长。” “但生老病死,我一介老猴还是看得明白,真人不必怀疑这点,我可没有贪恋红尘的意思。” “真人是想让我劝说大王安分?请恕老猴无能为力。” 月瑶没料到老猴会这么想,但有心听下去:“为何?” “我原本也有劝,只是这会儿再看过,老猴猜想大王出海访仙不光是挽留我的性命,恐怕他也是道心开发,有更大的宏图,而我猴族需要这样雄心壮志的大王。”老白猿不卑不亢道。 袁墣和先耀听得心里打愣:啊!?大王(大哥)刚才有这么表达过吗? 月瑶真人频频点头,却不是为老猿口中的猴王,而是对老猿的认可。 “那这么说来,你肯定是愿意多活一段时间,见证我那小弟将来的大业咯?”月瑶抬起尾音问道。 老猿不解其意,仍是老实回答道:“理之当然。” 月瑶真人便拿出一份文书,递给虚弱的老白猿。 老猿试图抬手接受,被袁墣抢先接下,展直放立在老猿面前。 上面密密麻麻一段字迹,也无需多提,但知它是一份契约,用于招募帮工。 “这是?”老猿纳闷。 月瑶这才解释道:“我观你的命数不长,若是有心不坠轮回,不妨应了这份契约,往后在我身边作个鬼吏,帮忙治理花果山,我也不缺你工钱。” 众猴惊愕,张嘴却说不出来话。 先耀年轻接受得快,他联系前事:“蝮姐姐,你是接了花果山山神的神位啦?” “嗯。”月瑶点头称是,“前段时间我和天庭方面有所接触,没想到他们会再提起这件事。我算着自己闲散百年之久,不如找点事做,趁着机会便答应下来。” 老猿听说,微微欠身施礼道:“恭喜恭喜,吾等该改口山神大人了。” 他一领头,另外两个小的自然也要低头尊称山神大人。 月瑶带笑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拘谨。 “当这个山神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聘请几个得力的鬼魂帮手,替我办事,好将来当个甩手掌柜。”月瑶道。 山神,除去名山大岳,通常而言确实不是上等神位。 而且不是什么山都有山神,部分山神还是野怪自封,或者当地自己推举出来的,当不得真。 花果山原本没有这玩意,过得也没缺斤少两,所以山神一般不是值得高看的神灵。 但好歹是天庭册封的神位,好处怎么可能只是聘请几个小鬼。 第6章 月瑶释疑 诶,可是,当山神具体什么好处咱不讲,往地头蛇三个字琢磨就行了,油水大有可为。 这里还是讲清楚月瑶为什么能当花果山山神,还是在拒绝了一次的情况,以及聘请鬼魂是什么个道理。 月瑶当山神,很好解释。 自打当年范蠡财神选中这块地方起,花果山地位渐渐水涨船高,天庭当然要专门管治。 那么无外乎当地选拔,或者空降一位正神。 此地势力错综复杂,本地妖魔瞎来、人族诸国乱搞、海中水族妄动。 做好了,没人夸奖,做差了,带来的问题说不好大小,一般神灵还真不愿意搭理这地方。 只有推脱不过的神灵才会派来这儿办公,他们多自闭混日子,遇事也会找那个始作俑者范蠡来帮忙处理。 因此,本地出了个仙人,那群神仙可太想月瑶真人接这一手摊子了。 只不过百年前,人不乐意,他们又不可能逼迫月瑶,只能慢慢怂恿了,直到如今功成。 至于正神聘请鬼魂作为帮手,正如人世朝廷的官员招聘吏员、幕僚一样,这是提高做事效率常见的手段。 毕竟有时候神灵也忙不过来嘛,这种情况在幽冥地府最为寻常。 那地界运转六道轮回,事情多的很,便经常有德行好的鬼魂被提拔出来当个起草公文的书吏、镇压怨鬼的鬼卒等。 要够牛逼,白衣游魂直接当判官或者阎王也不是不行。 人界的城隍、山神、土地神一类工作繁多的神灵,为保障政事运行妥当,自然同样有按需聘请鬼魂帮忙的资格。 当然数量有限制,而且得签合同哈。至于私下找了白打工的,最好别让上面查到你压榨他人。 老白猿给月瑶办事呢,除了应拿的报酬外,最好福利条件则是,签了月瑶的合同,便不用担心因寿命尽头被地府差人捉去打入轮回,往后还是家门口上班。 话转回来,那巨猿袁墣听了半晌,终于是明白过来,当即向月瑶往地上一跪,连连磕头,惊喜道谢。 饶是月瑶迅速去扶,那袁墣额上已然见红。 “袁墣兄弟何必如此,多少年的交情了,还需这么见外。”月瑶揪心道,她知道对方是极其看重自家爷爷,才如此行事。 既为他爷俩感情而感动,也是为自己这么多年,根本没人会这样牵挂自己而心伤。 猴王或许能从言语中欺骗住月瑶,但有些事始终瞒不到她,只是故意没戳破罢了。 月瑶心知肚明,比起猴王,此刻在身边的先耀兄弟才是赤诚孩子,但到底地位有别,不敢与她亲近。 猴王则会殷勤,虽有奉承嫌疑,却始终对上对下应付自如,端的滴水不漏,叫人信服。 但此刻被扶起来的袁墣带给月瑶不一样的感受,那巨猿固执保持着礼节,神色真挚道:“交情是大王与真人的,袁墣从未与真人逾矩相交。” “但今日真人解救了爷爷的忧困,往后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真人只需讲一声,袁墣在所不辞。” 月瑶真人得道以来,识人识物、辨邪辨奸的本事长进不少,当即看出袁墣忠厚之心。 月瑶还未感动,先耀发声:“蝮姐姐,只是…好像,王兄他不知道这件事?” 月瑶按下情绪,转过去没有否认。 老白猿当显疑惑,且打问道:“月瑶大人怎么不说,大王若知,无需跨海劳苦。他留在花果山,也好继续率领我族。” 老猿虽然感恩月瑶搭救,可他真能看开生死,比起自我更重亲族,所以为月瑶撺掇猴王外出略有意见。 月瑶这才说出一件可怖的事情,让众猴知晓。 “我之所以接受山神的位置,除了百年来懈怠乏了,情愿找点事做。实际还有一个原因没说,我那猴王兄弟寿命也快到了尽头,想给他留一个鬼吏的位子。” 众猴大惊失色,乱了手脚。 老猿情急道:“此言当真?” “不、不,这怎么会呢,蝮姐姐,这事开不得玩笑。”先耀面目难堪道。 月瑶没给希望,她道出事情:“非是我开玩笑,而是早年有大神看过,确定了小弟的寿数只有三百多。” “这…”众猴顿口无言,月瑶是仙人,连她也要叫大神,自然是他们要顶礼的神仙,这等神灵开口绝没有错误一说。 众猴无话,月瑶做出最后解释:“而今我这几百年不喜好出山门的兄弟,竟要跨海找位神仙,想来…是他的机缘也不一定。他不像老实办公之辈,不妨叫他闯闯,好过契约束缚。” 鬼吏说来是打工,签了合同,怎么可能完全自由自在。 另一猴王不是这种个性,石猴倒可能就此认命。 众猴无言以对,唯有老白猿留有余音:“三百多载,怎么会…该是正值壮年啊。” …… 三日后,猴王召集舰队,定下先往南赡部洲,再向西牛贺洲的航线。 没错,花果山已经有远洋的商路了,虽说主要还是在东海跑跑,但非要往其他四海去总归有门路可走。 是在海中水族帮助下,猴族才有如此功果。 那日清晨,花果山大多族群要做好礼节,需得派出人员送美猴王出行。 那群生灵早起伫立在岸边,静静地听着浪花拍打岩石的声音,等候猴王动身。 天色尚显昏沉,海水还是幽蓝,目光尽处只见一条水平线,天和海在那里交界,云和浪在那里汇集,编着着神秘深邃的梦境。 此时海边上没有喧闹的复杂的声音,年轻的生灵大多睡眼惺忪打着呵欠。 当中一只猕猴打破气氛,念道:“哈~大王动身出海,非得这么早嘛,太阳都还看不见呢。” 别家没说话,他自家长辈凌厉抬起一掌,甩在他的头上,骂道:“他娘的这里是西海岸,你见个鬼的太阳。” “哎哟!”打的疼痛,那猕猴委屈道,“没睡醒,不小心说错了嘛,当这么些人打我做甚么。” 他长辈道:“还敢争辩,在海边过活的生灵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也好意思叫唤。” “那又怎么,没认清方向就得挨打吗?”那猕猴由是不服道。 “还说!老子好不容易送你到学堂念字读书,你倒好,学得个什么?这场合也乱说话,你倒是不嫌丢脸哈。”猕猴长辈怨念沉积已深,半会儿放不下脸面。 那猕猴也恼了,他不觉得丢人,愤而顶嘴道:“我又没要求你让我读书,还不是给你读的。” “呀!”他家长辈眼一瞪,抡起膀子又一顿好打。 那猕猴叫声渐渐惨烈,身边的猴族好歹是来劝说,出手拦了下来。 混乱状况让其他生灵看了笑话,纷纷嘲笑起这帮借着猴王威名兴起的猴子,真是半点不争气,每每只有丢脸的份儿。 第7章 石猴分魂,大圣再生 当前猴族的表现究其原因自然在于石猴的另一面,他重视猴族,但以安全为先,宁愿放弃族群的发展。 基本由着猴儿们得过且过,遇到猴族不好解决的难事,直接找出色的人类或其他族群代办。 因而,猴族虽坐享富贵地位两百年,却少有杰出的人物。 这对于其他族群来讲是好事,他们可以借此占据花果山的高层,没人会鼓励这群猴儿上进。 要让石猴领导,那必然是先在猴族内部兴办教育,把自家人培养起来,再任用信得过的猴儿,以此达到与其他族群制衡的格局。 但在这种世界观中,这样或许会使猴族成为众矢之的。 另一位的做法,至少让猴族轻松享受了两百年欢乐。 而说起这位猴王的出现——他起始于人灵精神分裂留下的后遗症。 是的,尽管没有了真灵相争,但精神病并未在石猴身上痊愈。 最初石猴意志坚定的时候还好,陷入迷茫期就引出毛病来,这会儿表现上暂时像是某种人格障碍。 当石猴明知未来走向,他却舍弃应有的命数不要,甚至还漠视寿命向尽头而去,更激起病情加重。 他真的满足于现状?丝毫没对这神奇世界抱以期待?那么想平凡地老死在这儿? 无论怎样,从另一位猴王出现,且能够占据主导地位来看,石猴的精神已经脆弱到一定程度。 新的猴王更有魄力和野心,他是如何看待石猴的呢? 答案是石猴是他“同胞兄弟”,这具肉身的主体,而他只是“分魂”抢占肉身掌控权。 这话看着就有问题是吧,而且这认知话里话外,看着有点像之前的人灵和大圣的情况啊。 不然,为啥说石猴是精神病呢。 虽然从来没在外表现过,乃至于故意遗忘自己是强占大圣肉身,安心当大王领导猴族,但石猴对自己来路不正这件事始终有心结未消。 以此心结,石猴在那次宴会上因猴族再无忧难,看清自身没有存在的必要性,是以,灵魂潜意识化出了新的猴王分魂,并轻松交出掌控权。 而新猴王有些特殊,他诞生于那个心结,自认是分魂抢夺主体控制权,同时—— 他也有大圣最后的残留意志与灵魂真灵,将石猴视为 “同胞兄弟”。 猴王自身无法发现这种逻辑错误,他要能,那他就是肉身主体了,再不是那个有精神病的石猴。 不过,确实存在这种可能。 以大圣的位格,若无意外,假以时日,他必然会在这猴王分魂里彻底重生! …… 此刻,猴王执掌身躯,他将要不辞辛苦,远涉天涯学一个不老长生,只为让族群跳出轮回网。 那猴王华冠丽服,正向先耀义弟交待事务,起初正常,慢慢地言语就像在传位一样。 整得先耀不自在,内里狐疑道:“蝮姐姐交代不让告诉王兄寿命问题,免得脏了他的求道之心。可王兄这架势好像是知情了,莫非袁墣兄弟透露给他啦?” “弟!”猴王叫道。 先耀心虚将身一抖,连声答应。 猴王不喜,问道:“抖什么,走神了?跟你说正事呢,听到没?” 又见兄长严肃派头,先耀略显气弱:“小弟只在疑惑王兄怎么突然交代得这么细致,难道此番远行还有危险?” “心血来潮。”猴王用此回答。 至于内心缘由,是猴王自从放出石猴一次,忽然警醒,只怕未来还需要对方出现,而那时…二者会如何是个未知数。 不想因此耽误猴族,故而猴王有舍去王位的想法。 猴王又道:“大哥寻得到那位仙家,自然有时间就会回来。可若寻不到那仙,我这一去不知得多久?” “你近来的表现,大哥看在眼里,没有埋没我给你取得名字。我族早晚得有主心骨,往后我不在,便需要你把持族中事务了。” 先耀之名,为猴王所起。那时的黄发猕猴还迷糊,问道:“有大哥在前,我怎么能是先呢,更不能在后面接个耀字?” 那猴王没好气道:“先字,也可以解释为继承先贤的含义,大哥这是在激励你,以后多些锐进精神,将来接我的位置,带领猴族更上一层。” “啊?大哥,别吧~小弟我…哪有那种本事。”黄发猕猴全心拒绝。 猴王看他不接受,骂道:“不争气的小子,就一个名字,叫大哥与你商量十年是吧?” “好啦,以后就叫这个了。我管你有多少本事,没有就练,练到达标为止。” 一旁又有杂毛猴儿推波助澜,黄发猕猴就被孤行己意的猴王定了姓名。 在先耀之后,杂毛猴儿给自己取名为散乐。 或许姓名确有改变性格的作用,黄发猕猴一改往常喜欢打怵的脾性,奋发向上做出了一番亮眼成绩。 改名散乐的杂毛,更是接了袁墣的位置,成为猴兵之领袖。 不过,也有可能是曾经的蝮美人,因为和猴王关系变好,给两猴炼了开灵智的丹药原因吧。 反正有他俩的存在,猴王可以放心离开花果山。 勉励了先耀,猴王又告诫起躲在后面,神色轻松的散乐将军。 “散乐,”猴王喊道。 那甲胄华丽的散乐猴儿,迅速一个大步跃到跟前,礼道:“大王,你垂询。” 猴王道:“先耀管理猴族我放心。可那些妖王,就你能侍候得住,之后辛苦些,别让他们生事。” 散乐挤出讨好笑容,抬举道:“大王这话说得,那群头目早被大王您制服得服服帖帖,就是没我在,他们也不敢向二大王动手啊。何况前些日子,月瑶真人还回来了,他们害怕还来不及呢。” “少贫嘴,这些事情唯你看得透,千万别让他们逮着机会翻身闹事。”猴王没理那些玩笑话。 虽说当年魑虎一行被掠走后,剩下的妖王基本没有敢挑衅猴王的存在,但别人心里怎么想的,猴王可猜不到,一切小心为好。 需记得范蠡的尊位,他到花果山也时刻提防阴沟翻船。 “是,是!”散乐点头哈腰道,“大王放心,您回来必然能看到原模原样的花果山,整整齐齐的一家猴老小。” “少立这些奇怪的目标。”猴王笑骂,又想起一事,问道,“那猗大王最近怎样?” 散乐咧嘴一笑:“老样子,昨天想骚扰月瑶真人,被真人施法埋土里了。” “他也真是锲而不舍。”猴王摇头唏嘘道,纵然看不起猗大王的人品,单这份毅力叫人感慨。 以月瑶的修行路数按理来说,其他生灵应该不会对成仙的她生起欲望。 大概猗大王是真爱上了吧,舔狗的决心让他做出这些行为!额么,也不能忽视他好色到了一定地步,可以无视月瑶的气质感染。 第8章 清心阁 交代完全,再说其他就显啰嗦,猴王耐心等待出发事宜准备妥当。 最后月瑶也来送行,猴王又与她交流几句,再说起那。 只是还未尽兴,一阵东南风起,吹乱月瑶真人额前细发。 这仙人心有所感,念道:“小弟,你该动身了。” 果有下属来报,舰队可以出发。 “嗯!是嘛?” 猴王隐晦瞧一眼月瑶真人,揣度着这位姐姐本事不小啊,好事,说明她真能保护好白猿爷爷。 猴王不是石猴的矫情个性,于是不再留恋,告辞一声正式出发了。 海面上波涛汹涌,令人畏惧的铮铮水声就在身下,但船坚稳固,舵手调配有度,又有水族士兵在前引路,万里江洋也可赴。 众人祝福声犹然在耳,猴王却早已一心求道成仙。 他虽然也像石猴一样关心老白猿,但总归有自己的小九九,不然也不会压制石猴的出现。 海面宽广,所谓神仙之州,不知要遨游几时才会到达。 …… 石猴醒来,身子笼罩在层层碧绿之中,数十棵茂密的桃树在眼前争相绽放,原来是一座桃林。 又觉眼角湿润,石猴伸出手指触碰,发现自己流泪了。 空气中弥漫着芳香的桃花香味,石猴却不敢欣赏这份宁静与安详。 “什么情况,刚才还在和蝮美人说话…她偷袭我?” 再望一次身边陌生的风景,石猴出奇的心焦:“花果山桃林不多,规模这么大我不可能不认识。” 石猴试图再想起什么,忽然脑仁生疼使他难以为继。 关键这种疼痛似曾相识,石猴当时了然于心,面容变得沉重,不禁发出叹息。 “就是不知是我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那位孙悟空没死。” 忽然远方有人叫道:“悟空师弟。” 石猴正想着孙悟空,又听人这样喊,那叫一个后体生寒,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怀着茫然的恐惧,悟空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英英玉立的美男子,宽袍大袖向他而来。 那男子头上青丝用一根发簪绾住,身上一尘不染,目光透远。 并未走得太近,他扬手呼唤:“悟空师弟,又在这儿吃桃?快走,快走,别忘了听祖师讲道。” 石猴短暂发怔,随后明悟自身处境,心中略微调侃:“单靠我自己未必能来,另一位把我带过来,倒是省事了。” 那俊朗男子说完话就回身走了,石猴想着祖师必定指的是菩提祖师了,他讲学肯定得听啊,连忙跟上。 只是跟不多时,前方的男子迅猛回过头望一眼石猴。 石猴受到惊吓,察觉不妥,却保持着神色不变,还有心微笑道:“师兄,怎么了?” 该男子道号慧常,没有直接点明原因,他又转回去继续领路,却是条错路,不是通往菩提祖师说道的讲坛处。 “花果山说是妖魔聚集,实则没几个会专心来害我,这地方却难说得准了。” 石猴暗叹侥幸,看来之后得小心行事,不能让这里的人怀疑自己的身份,否则天晓得会怎么对待他。 慧常忽而发问:“悟空师弟,我听说你曾经也是一山之主,富贵人士,怎么爱好那几株桃树,以前没吃过吗?” 警惕心起,石猴当知不妙,对方好像在试探他,先反问道:“我没说过吗?” “呵呵。”慧常发笑,眼底划过一丝阴影,“没说过。” “噢,不怕让师兄知晓,我就是打小爱吃素果。”石猴思量后,答道。 这话是事实,无论石猴还是另一猴王,基本不碰荤食。 石猴是记得西行路上有一难,需要孙悟空一口清气,故而养成习性。 石猴都不乐意接受大圣的身份,怎么还维持这种习惯? 那就不得不提,石猴那超乎病态的防备心理:万一呢,万一将来走上取经路,结果毁在这地方不就傻眼了。不吃荤食而已,多大点事,防着呗。 虽然从后来看,应该是多此一举,但石猴现在可不会松懈。 而另一位猴王他有大圣的秉性,真不爱吃荤。 很老实的答案,慧常默不作声,但他内心确定“悟空师弟”有变,已将其视作妖邪。 刚才的问题,不管石猴怎么谨慎,逻辑多么紧密,回答都是错的,他不答也是错的。 因为答案不重要,态度才重要。 慧常素来喜欢“悟空”的机警,有可能是爱好养动物吧,大约在积攒养猴心得,反正他平日经常观察悟空的生活。 一来二去,他还是能和悟空说上话,关系挺好,不然也不会专门来叫其听学。 没有这种情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石猴欺骗住慧常的可能,石猴那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纯粹搞笑。 不是石猴的错,另一面交接身体,又不把记忆共享。 情报差距,石猴要能忽悠到慧常,那才叫神了。 慧常可不会提醒石猴破绽,不再回应,悄悄做好拿下石猴的准备。 石猴看他不说话,也不觉得自己过关了,可不知道对方底细,他很难再提起话题。 “明代的百回本里没写过孙悟空和哪位师兄关系好,或许是其他版本的西游?这情况不好搞咯。”石猴心想。 各怀鬼胎的两人渐渐走到一处宽阔地带,两旁的树木长出嫩绿的枝条,树下奇花开得艳丽,小草轻轻摇曳,不远坐落一处宫殿。 慧常估算着距离恰当,脚下不停,问起悟空:“悟空,可记得你来此多久了?” 悟空不怕问,就是吃不准对方意思,回道:“懵懵懂懂,未计时节。师兄关心这个,是有什么说道吗?” “我记得也算长久,该让你认些洞中人物,再不能每日顽皮性子。” 慧常指向殿门道。 这也是试探,“悟空”刚来不到一月,更不曾顽皮。 殿前有四位仙童侍立,瞧见两人颇为新奇。 慧常抬起手比个暗号,四位仙童看清,有两位即刻走入殿门。 剩下两位仙童迎了上来,见礼道:“不期遇见慧常师兄,今日当真可喜。” 慧常笑呵呵道:“二位可别恭维。来,为你等引荐,这是悟空师弟,往后还得请你们照拂一二。” “哪里,哪里。”两位仙童推脱,转向石猴道,“我二人如镜、如恕,幸会悟空师弟了。” 石猴当惯了大王,看到两位仙童神色紧绷,方才反应过来,揖礼道:“悟空见过两位师兄。” 如镜、如恕不敢自作主张,望向慧常。 慧常眼色晦涩不明,面容轻松朝石猴道:“也不用多礼,殿中还有几位师兄需要你拜见呢,先进去吧。” 如镜、如恕让开通路,欢道:“唉,我二人是不需要师弟在意。” “你两个!”慧常带着淡淡的微笑,领着众人朝殿门而去。 两位仙童稍后跟上,石猴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几经变换,还是老实追在队尾。 走到殿门,石猴抬头凝视,高挂一牌匾,上有三个大字:“清心阁。” 三位师兄没有多言径直进入殿门,石猴稍作犹豫,抬腿迈入。 【别进】一道神识现于脑中。 悟空顿停,右脚尴尬悬于门槛之上。 “你特码要提示,能不能早点提示!” 第9章 石猴受缚 石猴的另一面,那位美猴王到达南瞻部洲,不曾穿街过巷,又过西海抵达西牛贺州,耗去大半年时间寻找方寸山,然而从未找到过地方。 “是我搞错名字,或是‘兄弟’弄错了……”不愿意为这点事放出石猴,那美猴王急躁之时,解开月瑶的锦囊信件,本想着借机找些山神土地帮忙。 却没料到,月瑶在信中提点猴王:西牛贺州佛门兴盛,小弟要寻的仙人或与之有关。再则“方寸”二字用于修行,多取自“灵台方寸”,指代人体心部。小弟要是找寻不到方寸山,不妨询问内心。 别说,月瑶作为仙人确有明慧,单听几个名字,就让她推出许多。 观信的猴王错愕:“那位姐姐竟有此种见地,奇妙啊。” “只是佛门,这点姐姐应该是想错了…一路行来也见过和尚,当中有些善士,却是一帮恪守戒律的师傅,怎会教人夺天地造化的修行路数。” “我那‘兄弟’自信满满要逆乱生死,颠倒阴阳,想来不是要找佛教人士清修。” “再来询问内心这个建议,嗯?” 猴王料知应该是神仙住处特殊,所以月瑶真人教他不要只关注表面。 深以为然,猴王决心之下,半年后——还是没找到。 因为猴王忽视内心的问题,他出自石猴执念,石猴都不能看透自身,他自然ye…还是有机会的。 但心急火燎的他当时选择怨怼外人,不顾劝阻强硬屏退陪从,独自行于大地。 反正他也不怕狼虫虎豹,更不惧林幽山深,但求用这份魄力寻出方寸山。 只是下属之后回报到花果山,引得月瑶真人寻来,找得准位置是那锦囊的缘由。 月瑶再见美猴王,看出他的心思不正,付之一叹。 之后月瑶照实告知了老白猿情况,表明不需要猴王求仙访道,让他就此回去。 美猴王犹是不服,不愿无功而返。 月瑶才道出猴王的寿命同样没剩几年,这会儿不跟着回去,之后就得让她到幽冥界找人了。 突然的信息震得美猴王血液倒流,当时呆立不能思考,随后咬牙切齿,嘴上仍是不应。 月瑶还在晓之以理:“我知小弟心有不忿,可你既无机缘,勿胡性乱为,暂且认命于天,随我回山安心做个小吏,好过轮回鬼。” 那猴王暗恨,满心踌躇道:“我道怎么要学夺天地造化的路数,原来根源在这儿。” 一阵天人交战过后,美猴王立志朝道。 谢了月瑶好意,猴王说道:“不是小弟瞧不起,若跟了姐姐做什么小吏求活,便叫枉生世界了。小弟不怕死,只不肯做碌碌无为之辈。” “倘若真如姐姐所言,是我机遇未到,合该让我做个孤魂野鬼。还请姐姐就此回去,告诉我先耀贤弟担下领袖之职,花果山的众猴交与他了。还有替我向白猿爷爷问好…” 月瑶争执不过,气愤得将锦囊塞入猴王口中,直吞入腹内,才拂袖而去。 当时猴王吐不出来,小声嘀咕骂道这娘们真不地道。 后来才知道,地府官员能从灵魂上看到锦囊印记,那时就会行个方便,让猴王不知道说什么好。 …… 石猴不动,殿内准备已久的埋伏可不会放过他。 殿内猛然显出一股吸力吞纳屋外万物。单腿站立的石猴当即被拉扯进去。 立足未稳,石猴又被一件黑布盖住全身,急忙想要挣脱,只是刚冒出个头,四周各有一人拉紧系绳,黑布顿时将石猴包得像个粽子,原来是件束衣。 慧常提朱笔跳将出来,点在束衣上画符,符分三道。 画完第一道,石猴只觉筋骨扭曲,再敢动弹半分便会生出极痛。 第二道成,一种剧烈的恶心感在石猴的五脏六腑扩散开来,哕得石猴要吐出苦胆。 三道完毕,无名刺激针对石猴神魂,让其晕了过去。 慧常看着失去意识的石猴稍微一愣,再走来如镜、如恕。 他两同样讶异,斜眼望着慧常,不着调问道:“师兄,不是你拿悟空师弟寻开心吧?” 他们认得悟空,刚才一切只是在慧常授意下的假装。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他不认识你们,分明不是悟空。”慧常严肃回道。 慧常又蹲下在石猴脸上左掐右捏,他说道:“看来,悟空师弟果然是被妖邪占了心神,去请畸魂灯来。” 慧常自发现石猴反常,便认定他是外来的邪祟,只是不知对方是变化成悟空,还是占据了悟空师弟的肉身。 现在就是确定了“悟空”不是他人变化,换一种应对方法了。 “行吧,师兄你看好了。”如镜、如恕转身去了另一宫殿。 慧常和其余师兄弟谨慎对待着被绑缚住的石猴,同时防备着彼此,怕上面的妖邪逃窜附到其他人身上。 若问他们不担心是自家门人会变化之术,变作悟空与他们看玩笑的话,得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另一人相貌行事乃修道者大忌。 即便做的善事,别人追究起来,该挨打还是得挨打;若做的坏事,别人下杀手,再追到地府阎罗面前厮杀,也属于占据道德高点。 从上便知道,在这斜月三星洞没有装成他人玩戏的允许,本门祖师绝不会轻饶。 如镜、如恕远远端着一盏灯火,面容礼敬缓缓走来。 近处看清焰色是一抹惨绿,更奇特的是灯盏之上不见灯芯与燃料,只一团绿火凭空飘荡。 看到畸魂灯准备妥当,众修士皆正衣肃穆念经,那抹绿焰须臾分出一团小火绕场一周,在众人身上呆过,最后荡向石猴眉心,然后再无响动。 死等不到反应,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上都是哦豁。 “不妙,不妙。”慧常此刻摇头,不再淡然,“未曾想会是棘手的事情,得去找祖师求解了。” 一行人不敢耽误功夫,以一根染过香灰的长棍挑起石猴就走。 第10章 再一次合魂 他们领着石猴走过无数深阁琼楼、珠宫贝阙、静室幽居,渐往洞天深处,直至瑶台。 三十个小仙侍立台下,台上端坐历劫明心大法师,无垢妙相如本性,一位大觉金仙,称名须菩提。 菩提祖师瞧见石猴被慧常等人绑来,忙问:“慧常,尔等怎地捆住悟空?” 慧常禀道:“上表尊师,弟子遇见悟空师弟撞了妖邪,心神被他人摄住。吾弟子无能解决,特请来求师父医治。” “哦?放过来。”祖师招手道,众人立刻抬着石猴落在菩提祖师面前。 石猴脑子垂低,昏昏沉沉仍然未醒。 祖师伸指撑开石猴眼皮,细察看出端倪,当下不以为意,单手抚动,黑布束衣自动解开。 手再扬,石猴眉心钻出一簇绿火,祖师伸手接住,交由侍立的仙童处理。 祖师口中念念有词,一团清气托起石猴浮空六尺,祥和瑞意进入石猴脑海压制他的魂魄分离症状。 门徒们爱莫能助,老实站在一边仔细旁观手法,希望学点毛皮。 菩提祖师观石猴精神状况其实不差,索性动起强硬手段,左掐莲花,右起无畏印,对着石猴虚展,再倏地坚实合掌一拍。 石猴的脑袋像被勾线硬拉,横冲到菩提祖师面前,磕在脚下的蒲团。 菩提祖师抬起石猴下巴,五指外缚收拢,外表不见变化,石猴识海却是动摇得像是天塌地陷,主、分二魂为外力所迫,合拢归一。 菩提祖师探知清楚,略收手照着石猴脑门屈指一弹,将那猴儿弹飞到慧常身边。 慧常慌忙扶住,再看祖师,已经双手合十界法于心,俨然收工。 “师父,这就算好了?那…弟子带悟空休息去了。”慧常问道。 菩提祖师点点头,算是同意。 慧常等人方欲动身,怀中的猴儿挣扎一声醒了,两眼发昏恍惚认人。 “慧常师…兄,你…”苏醒的猴儿盯着慧常,口中勉强说话,又使不上力,声音走向微小。 师兄弟见“悟空”说话,都轻松不少,当中如恕打趣道:“悟空师弟,你这次走运,祖师可不是轻易出手的。” “悟空”喘着粗气:“老师父…” 又没声了,众人以为他刚恢复过来,所以气力不足,没有在意,实则是这猴儿自己闭嘴。 “这种经历曾出现过一次。”猴儿如是想,再不敢暴露底细,闭目整理混杂在一起的记忆,尤其是关于“悟空”这段时间的经历。 这种表现落在慧常眼中,使得他神色陡然紧张,面向菩提祖师,慌道:“师父,他——” 菩提祖师抬手打断:“慧常不必疑惑,他即是悟空,悟空也是他。” “这…”慧常心有迟疑,最后还是信任了祖师的说法。 悟空听到菩提祖师说话,惶恐抬眼观看,却未见到人,下意识瞪大眼、身子紧缩掩藏自己。 众师弟看他状况不错,撺掇道:“悟空,还不向师父道谢。” 这是教他守礼,可没在欺负他。 “悟空”两只大眼眨了又眨,考虑了一下,嘴上老实说道:“多谢师父搭救。” 菩提祖师发觉不妥,望向徒弟,喊道:“悟空,你看着我说话。” 悟空听得到声音,却不知声音来源方向,更看不到人,心道:“这下不能再装。” 只得实诚向身边的师兄们问道:“师父在哪儿呢?” “哈?”如镜奇道,向台上一指,“那不是?” 悟空举目,还是看不见,低头回望,小心试探着师兄弟的反应。 众弟子当即明白,悟空看不见师父了。 “这叫什么事儿!好古怪。” “师父的修为精进,高深到在人前显化而人不知的境界啦?” “没准儿是悟空师弟生了眼病,老早我就觉得他那双招子有问题。” 他们原本小声,相互争论起来,便是一阵喧哗吵闹,惹得祖师不喜。 “都住嘴!”一声断喝,吓得众人咽声。 菩提祖师消弭急躁,方才念道:“你等且去,悟空留下。” 众弟子不敢违逆,通通退了下去。 第9章 占占 不言悟空如何对敌,却说瑶池迎来一仙,受王母娘娘邀请,要赴蟠桃大会。 那仙人头扎盘龙髻,身穿素罗袍,眼似双星,玉面生喜,手持净瓶甘露垂杨柳。 祥云笼罩,金光护身,胸前戴缨络,腰间系冰丝,游普世,撒大恶,正是南海普陀落伽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 菩萨身后跟着大徒弟惠岸行者,同登宝阁赴会,却见席面残乱,场面荒凉。 在场有几位天仙,在那里议论纷纷。菩萨自然与他们相见,询问事由。 众仙见来个不知情的观音菩萨,提神来劲攒起唾沫星子,将前事绘声绘色讲给菩萨听。 当中有没有添油加醋,就不知道了。 反正这事儿本来就挺离谱,听得观音发怔,不敢相信天界竟会出这档事。 菩萨道:“既无盛会,又不传杯,不妨跟贫僧去见玉帝。” 此事颇大,不能只听这些仙人的漫谈,观音要向天尊求证。 众仙怡然随往,至通明殿前。 早有四大天师、赤脚大仙等众在此,见着观音菩萨纷纷来迎,即道玉帝烦恼,调遣天兵,至今擒怪未回。 观音请道:“我要见见玉帝,烦为转奏。” 天师邱弘济即入灵霄宝殿告知玉帝,玉帝当即宣入。 殿内同时有太上老君在上,王母娘娘在后。 菩萨引众同入里面,与玉帝礼毕,又与老君、王母相见,各坐下,便问:“蟠桃盛会如何?” 玉帝道:“每年请会,喜喜欢欢,今年被妖猴作乱,甚是虚邀也。” 菩萨道:“妖猴是何出处?” 玉帝道:“妖猴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石卵化生的。当时生出,即目运金光,射冲斗府。始不介意,继而成精,降龙伏虎,自削死籍。当有龙王、阎王启奏。朕欲擒拿,是长庚星启奏道:‘三界之间,凡有九窍者,可以成仙。’朕即施教育贤,宣他上界,封为御马监弼马温官。那厮嫌恶官小,反了天宫。即差李天王与哪吒太子收降,又降诏抚安,宣至上界,就封他做个‘齐天大圣’,只是有官无禄。他因没事干管理,东游西荡。朕又恐别生事端,着他代管蟠桃园。他又不遵法律,将老树大桃,尽行偷吃。及至设会,他乃无禄人员,不曾请他,他就设计赚哄赤脚大仙,却自变他相貌入会,将仙肴仙酒尽偷吃了,又偷老君仙丹,又偷御酒若干,去与本山众猴享乐。朕心为此烦恼,故调十万天兵,天罗地网收伏。这一日不见回报,不知胜负如何。” 菩萨闻言,即命惠岸行者道:“你可快下天宫,到花果山打探军情如何。如遇相敌,可就相助一功,务必的实回话。”惠岸行者整整衣裙,执一条铁棍,驾云离阙,径至山前。见那天罗地网,密密层层,各营门提铃喝号,将那山围绕的水泄不通。惠岸立住,叫:“把营门的天丁,烦你传报:我乃李天王二太子木叉,南海观音大徒弟惠岸,特来打探军情。”那营里五岳神兵,即传入辕门之内。早有虚日鼠、昴日鸡、星日马、房日兔将言传到中军帐下。李天王发下令旗,教开天罗地网,放他进来。此时东方才亮,惠岸随旗进入,见四大天王与李天王下拜。拜讫,李天王道:“孩儿,你自那厢来者?”惠岸道:“愚男随菩萨赴蟠桃会,菩萨见胜会荒凉,瑶池寂寞,引众仙并愚男去见玉帝。玉帝备言父王等下界收伏妖猴,一日不见回报,胜负未知,菩萨因命愚男到此打听虚实。”李天王道:“昨日到此安营下寨,着九曜星挑战,被这厮大弄神通,九曜星俱败走而回。后我等亲自提兵,那厮也排开阵势。我等十万天兵,与他混战至晚,他使个分身法战退。及收兵查勘时,止捉得些狼虫虎豹之类,不曾捉得他半个妖猴。今日还未出战。”说不了,只见辕门外有人来报道:“那大圣引一群猴精,在外面叫战。”四大天王与李天王并太子正议出兵。木叉道:“父王,愚男蒙菩萨吩咐,下来打探消息,就说若遇战时,可助一功。今不才愿往,看他怎么个大圣!”天王道:“孩儿,你随菩萨修行这几年,想必也有些神通,切须在意。” 好太子,双手轮着铁棍,束一束绣衣,跳出辕门,高叫:“那个是齐天大圣?”大圣挺如意棒,应声道:“老孙便是。你是甚人,辄敢问我?”木叉道:“吾乃李天王第二太子木叉,今在观音菩萨宝座前为徒弟护教,法名惠岸是也。”大圣道:“你不在南海修行,却来此见我做甚?”木叉道:“我蒙师父差来打探军情,见你这般猖獗,特来擒你!”大圣道:“你敢说那等大话!且休走!吃老孙这一棒!” 这大圣与惠岸战经五六十合,惠岸臂膊酸麻,不能迎敌,虚幌一幌,败阵而走。大圣也收了猴兵,安扎在洞门之外。只见天王营门外,大小天兵,接住了太子,让开大路,径入辕门,对四天王、李托塔、哪吒,气哈哈的喘息未定:“好大圣,好大圣!着实神通广大!孩儿战不过,又败阵而来也!“李天王见了心惊,即命写表求助,便差大力鬼王与木叉太子上天启奏。 二人当时不敢停留,闯出天罗地网,驾起瑞霭祥云。须臾,径至通明殿下,见了四大天师,引至灵霄宝殿,呈上表章。惠岸又见菩萨施礼。菩萨道:“你打探的如何?”惠岸道:“始领命到花果山,叫开天罗地网门,见了父亲,道师父差命之意。父王道:‘昨日与那猴王战了一场,止捉得他虎豹狼虫之类,更未捉他一个猴精。’正讲间。他又索战,是弟子使铁棍与他战经五六十合,不能取胜,败走回营。父亲因此差大力鬼王同弟子上界求助。”菩萨低头思忖。 却说玉帝拆开表章,见有求助之言,笑道:“叵耐这个猴精,能有多大手段,就敢敌过十万天兵!李天王又来求助,却将那路神兵助之?”言未毕,观音合掌启奏:“陛下宽心,贫僧举一神,可擒这猴。” 第10章 留位 那鬼王领了旨,驾起云来到灌江口,不消半个时辰,直至真君之庙。 庙前有把门的鬼判,传报至里道:“外有天使,捧旨而至。” 二郎神即与众弟兄,出门迎接旨意,焚香开读。 真君看清旨意略喜,竟有妖魔能在天宫闹出大事,而且十万天兵拿他不住,要玉帝找起他来,真是合该他出威风,赚个外快。 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二郎真君道:“天使请回,吾当就去拔刀相助也。” 鬼王回奏不题。 二郎真君即唤梅山六兄弟,乃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聚在殿前。 真君道:“适才玉帝调遣我等往花果山收降妖猴,同去拿赏来。” 一众兄弟自然欣然愿往。即点本部神兵,驾鹰牵犬,搭弩张弓。 大部队纵起狂风,霎时过了东洋大海,赶至花果山。 见那天罗地网,密密层层,不能前进,真君出面喊道:“把天罗地网的神将听着:吾乃二郎显圣真君,蒙玉帝调来擒拿妖猴者,快开营门放行。” 层层传入,四大天王与李天王全都出门迎接。 皆是军士,少了其余礼节,二郎神当即问起胜败之事,李靖便将之前胜负全都说了一遍。 真君笑道:“既然那妖猴有大本事,小圣来此,必须与他斗个变化。列公将天罗地网,不要盖住顶上,只四围紧密,让我痛快赌斗。” “若我输与他,不必列公相助,我自有兄弟扶持;若赢了他,也不必列公绑缚,我自有兄弟动手。” “只请托塔天王与我使个照妖镜,住立空中。恐他一时败阵,逃窜他方,与我照耀个明白,勿让他走脱了。” 众天王见他执意如此,也由得轻松,听他命令行事。 四大天王护住四面,众天兵挨排列阵去阻挡。 这真君领着四太尉、二将军,连本身七兄弟,出营挑战,分付众将,紧守营盘,收全了鹰犬,众草头神得令。真君只到那水帘洞外,见那一群猴,齐齐整整,排作个蟠龙阵势;中军里,立一竿旗,上书“齐天大圣”四字。真君道:“那泼妖,怎么称得起齐天之职?”梅山六弟道:“且休赞叹,叫战去来。”那营口小猴见了真君,急走去报知。那猴王即掣金箍棒,整黄金甲,登步云履,按一按紫金冠,腾出营门,急睁睛观看那真君的相貌,果是清奇,打扮得又秀气。真个是— 大圣见了,笑嘻嘻的,将金箍棒掣起,高叫道:“你是何方小将,辄敢大胆到此挑战?”真君喝道:“你这厮有眼无珠,认不得我么!吾乃玉帝外甥,敕封昭惠灵显王二郎是也。今蒙上命,到此擒你这反天宫的弼马温猢狲,你还不知死活!”大圣道:“我记得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配合杨君,生一男子,曾使斧劈桃山的,是你么?我行要骂你几声,曾奈无甚冤仇;待要打你一棒,可惜了你的性命。你这郎君小辈,可急急回去,唤你四大天王出来。”真君闻言,心中大怒道:“泼猴!休得无礼!吃吾一刃!”大圣侧身躲过,疾举金箍棒,劈手相还。他两个这场好杀—— 昭惠二郎神,齐天孙大圣,这个心高欺敌美猴王,那个面生压伏真梁栋。两个乍相逢,各人皆赌兴。从来未识浅和深,今日方知轻与重。铁棒赛飞龙,神锋如舞凤。左挡右攻,前迎后映。这阵上梅山六弟助威风,那阵上马流四将传军令。摇旗擂鼓各齐心,呐喊筛锣都助兴。两个钢刀有见机,一来一往无丝缝。金箍棒是海中珍,变化飞腾能取胜。若还身慢命该休,但要差池为蹭蹬。 真君与大圣斗经三百余合,不知胜负。那真君抖擞神威,摇身一变,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好便似华山顶上之峰,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望大圣着头就砍,这大圣也使神通,变得与二郎身躯一样,嘴脸一般,举一条如意金箍棒,却就如昆仑顶上的擎天之柱,抵住二郎神。唬得那马、流元帅,战兢兢摇不得旌旗;崩、芭二将,虚怯怯使不得刀剑。这阵上,康、张、姚、李、郭申、直健,传号令,撒放草头神,向他那水帘洞外,纵着鹰犬,搭弩张弓,一齐掩杀。可怜冲散妖猴四健将,捉拿灵怪二三千!那些猴,抛戈弃甲,撇剑丢枪;跑的跑,喊的喊;上山的上山,归洞的归洞。好似夜猫惊宿鸟,飞洒满天星。众兄弟得胜不题。 却说真君与大圣变做法天象地的规模,正斗时,大圣忽见本营中妖猴惊散,自觉心慌,收了法象,掣棒抽身就走。真君见他败走,大步赶上道:“那里走?趁早归降,饶你性命!”大圣不恋战,只情跑起。将近洞口,正撞着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一齐帅众挡住道:“泼猴,那里走!”大圣慌了手脚,就把金箍棒捏做绣花针,藏在耳内,摇身一变,变作个麻雀儿,飞在树梢头钉住。那六兄弟,慌慌张张,前后寻觅不见,一齐吆喝道:“走了这猴精也,走了这猴精也!”正嚷处,真君到了问:“兄弟们,赶到那厢不见了?”众神道:“才在这里围住,就不见了。”二郎圆睁凤目观看,见大圣变了麻雀儿,钉在树上,就收了法象,撇了神锋,卸下弹弓,摇身一变,变作个饿鹰儿,抖开翅,飞将去扑打。大圣见了,搜的一翅飞起去,变作一只大鹚老,冲天而去。二郎见了,急抖翎毛,摇身一变,变作一只大海鹤,钻上云霄来旺。大圣又将身按下,入涧中,变作一个鱼儿,淬入水内。 二郎赶至涧边,不见踪迹,心中暗想道:“这猢狲必然下水去也,定变作鱼虾之类。等我再变变拿他。”果一变变作个鱼鹰儿,飘荡在下溜头波面上。等待片时,那大圣变鱼儿,顺水正游,忽见一只飞禽,似青鹞,毛片不青;似鹭鸶,顶上无缨;似老鹳,腿又不红。 第11章 灵官 那猴王不曾故意寻个攻打对象,只将手中铁棒东打西敌,无一神挡的住他。 这当中有猴王本事高强的成分,也有他神色癫狂,没人愿招惹一个疯子的原因。 只打到通明殿里,灵霄殿外。 幸有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把持殿内安全。 灵官是道教崇奉的护法尊神,王灵官乃五百灵官之首,称都天大灵官,号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他看那凶神纵横,还起疑道:“哪来的毛神,竟敢冲撞通明殿?” 他掣金鞭近前挡住,这才看清来者,当真是个毛神,原来是那作乱的齐天大圣。 王灵官喝道:“泼猴何往!有吾在此,切莫猖狂!” 猴王怒火在心,怎认面前何人,不由分说举棒就打,那灵官鞭起相迎。 两个在灵霄殿前厮浑一处,奋力拼杀。 战至激烈,大圣体会到眼前神将实力不凡,这才从愤怒情绪中清醒,看清所处的环境。 认出自己在灵霄宝殿外,猴王恶意更盛,铁心要叫玉帝好看,威风一展,铁棒挥舞更凶。 只是他的对手是三界无私猛吏将,刚勇无比,全不畏惧,半分不让,直接选择近打快攻,抢占有利位置,将距离保持在适合金鞭进攻的范围。 出乎意料的举措使得猴王难受,只好缩短铁棒先行防守。 但双方都是无双猛将,以至于鞭棒往来未见有胜败。 猴王留心起对手风格,只见其招式直来直往,朴实无华,但动作严密紧凑, 周身上下像拧绳一样毫不松懈,始终寻不到破绽。 猴王暗叹有此本事,难怪对手勇猛异常。 王灵官久拿不下,他不是无智之人,相机而行,当即风格一变,主张让敌人难于逃脱。 在激烈的对抗中,还能做到攻防转换随心如意,王灵官武艺境界称得上奥妙。 可惜,猴王不知王灵官是采取等待后援到位,再行擒拿的战术。 刚才王灵官一副勇往直前,敢打必胜的派头,猴王倒是有心比个高低, 现在只道对手是在拖延,打得无趣,猴王身形侧移,躲过王灵官一鞭,随后眨眼间已到远处空地。 猴王喊道:“你这汉子打起架好不爽利,老孙要找玉帝麻烦,懒得理你,闪远些。” 说是让对手闪开,其实是猴王自己要驾云离去。 吓坏了王灵官,他心中惊骇道:“这恶贼身法好快,我有意困他,却被他轻松脱离。若真让他走了去,扰到陛下,岂不是我的罪责?” 王灵官迅速思变,联想齐天大圣个性,当即换出憎恶面目,滥骂道:“我当什么大圣,原来是个无能鼠辈。快滚快滚!走慢了些,我将你这癞猴拆骨作垫、扒皮作裙!” 那猴王本一个筋斗拍拍屁股便走,听此坏话,心中无名火再起,回身痛斥:“泼神,我欲饶你性命,你却敢猖狂,那就给我拿命来吧!” 金箍棒高举,猴王又瞬身回到了王灵官身前,铁棒冲天灵而去。 王灵官见对手被激将回来,只是欣喜,不曾怕过近至眼前的凶险武器。 执鞭赶上,王灵官要再度缠住凶神,只是一接触,面前的猴王立刻化作一个毫毛飘落在地。 啊!?王灵官还未来得及解惑,后方跃出猴王真身,手中铁棒直奔后脑要害。 听劲风袭来,可知没有躲闪的可能,王灵官大喝一声,两臂大张鼓足法身,略转身躯,用结实的后背硬接了这一击。 猴王含愤出手,力量自然不容小觑。 那灵官饶有准备,也是滑出一丈远,最后还需踏出左步作弓,方才稳住身形。 他再回头,分明口中喋血,目眦尽裂。 猴王打得痛快,消了气,得意嘲笑道:“如何?我这手中铁棒滋味可好受了?” 不见王灵官愤慨,他左手冷静虚握,手中又出现一节钢鞭,看似行若无事,实则暗中掩藏伤势。 王灵官拿稳双鞭,无所畏惧又迎上去,双鞭翻飞舞花,虚实变换迅捷。 猴王看双鞭猛烈来袭,对手那种处之泰然的态度,又让他气势又落了下风,首先想着防守。 但没过多久,猴王便发现,对手只作缠,不求进攻。 “脓包东西,却敢与我对阵!”猴王再不忍耐,要显神通。 只是还未动手,又见远方来人,乌泱泱三十六号人物,手持刀枪剑戟、鞭简挝锤、钺斧金瓜、旄镰月铲,来的甚紧。 原来是佑圣真君早有预计,差人发文到雷府,调三十六员雷将助力擒敌。 众雷将见到调令,自然带齐军械赶来围剿反贼齐天大圣。 恐有不解,此处解释一事,天宫那么多实力高强的大神,之前猴王纵云到处跑,他们或许赶不上就算了。 现在猴王就在通明殿呆着,怎么只有三十六员雷将帮忙,还是佑圣真君下令才来,其他人呢? 是不是有阴谋,有人在布大局,故意放纵齐天大圣,下套呢? 呃,别想那么多。 其实很好理解,这即是各行其职,国防部的人难道会管地方治安? 无论是有人打架闹事,还是入室盗窃也罢,天宫自有相应的组织处理,其他人越俎代庖,那不就乱套了。 尤其是在这灵霄殿外的通明殿,玉皇大帝就在旁边办公。 若无召见,谁敢带兵刃前来。 你说是看到齐天大圣脱逃作乱,前来捉拿?呵呵,我看谋反的就是你,跟齐天大圣一块儿弃械投降吧。 所以,纵使天宫四处混乱,精锐战力纷纷自觉原地待命,没几个敢私下走动的,生怕没了见证,牵扯到犯罪嫌疑。 这才有齐天大圣冒犯天威,却只有今日在通明殿当值的王灵官,和被佑圣真君召唤的三十六员雷将阻挡。 佑圣真君是谁,这么猛,敢在这种情况随便叫人,玉皇大帝不怕他造反? 哦,他又叫真武大帝,亦称九天荡魔祖师。 第12章 受挫 佑圣真君如此威名,为何不见他亲自动手? 首先各位得搞清楚一件事,领导组织的人未必是最强的,其次别想着把糙事交给老大干。 这种场面肯定是佑圣真君坐镇后方,调兵遣将把控战局。 他冲上去了,其他人怎么办,该听谁的? 还是说一块上,随便乱打?那不纯纯无组织无纪律,比山贼土匪都不如啦。 需知偌大天宫不可能只有齐天大圣一个问题,还有其他事务得办呢。 那真君一边安抚大势,身边几位僚属协助他总管各方需求,一边遥遥望着战场。 众雷将已把齐天大圣围在垓心,各骋凶恶鏖战。 只见那大圣全无一毫惧色,使一条如意棒左遮右挡、后架前迎,无一兵一刃近得他身。 但寡不敌众,终究容易出漏。 猴王心道不能任由他们下去,他即摇身一变,变做三头六臂,面目凶恶。 手中如意金箍棒摇晃,顷刻变作三条。 猴王六只手使开三条棒,在那垓心里飞舞,众雷神更不得相近。 对手不能近,猴王可不会老实待着,三头六臂的法相给他广阔的进攻空间,随意挑个不走运的雷神欺身而去。 便是平常状态的齐天大圣,那雷神也对付不了,顿时险象环生。 两根铁棒封住他的退路,另一根铁棒眼瞅着要下歹手。 “小心!你先退后。”若不是有同伴策应,只怕就这个照面,猴王挑中的雷神就要捐躯了。 那雷神冷汗直流,稍退几步,却很快顶上来维持阵势,始终没给齐天大圣脱逃的空间。 猴王更生烦躁,那敌群中凌厉闪出一神,手中双鞭全力打在猴王法相的头颅间。 被其他人吸引目光,猴王没注意到这突然袭击,惨叫一声险些法相不稳,只是他有金身相护,不过吃痛,并没有受伤。 三个头颅齐齐望去,偷袭的神灵不是王灵官,还能是何人? 王灵官本就不输猴王,今有兄弟相助,投个方便取巧,隐于阵中突袭,果然给猴王带来麻烦。 又见这个泼皮,猴王呲牙一脸凶色,狠狠瞪着王灵官,提棒就要与王灵官再打,那厮却再度躲进阵中暗处。 有三十六员雷将掩护,猴王纵然是三头六臂,也找不到王灵官的踪影。 反倒是王灵官几次突袭干扰,使得猴王心态失衡,深陷围阵,一时犹如扁舟进入海中漩涡不可脱困。 其实,猴王若是将那三个铁棒如风车般急速挥舞,倒是能够守得稳当,慢慢地移动,总有机会脱身。 毕竟压力大的是众雷神,又有一个王灵官在阵中穿梭,想完全防住猴王驾筋斗云逃脱不太可能。 但猴王此刻怎会想着逃跑,他心道这法相猛是挺猛,却不适合如今以少对多的场面,身形迟钝,打不出去不说,还总被王灵官偷袭得手,着实可气。 猴王索性撤了三头六臂,手中铁棒也归一,众神见他自己以本相显现,当即警惕,严阵以待。 那猴王手一抛,铁棒翻腾再度摇晃,一化三,三化九,九化千千万,满空乱舞似雨点流星,追上众雷神比斗。 混乱之时,王灵官记得齐天大圣的毫毛变化,恐他再施诈骗,大声叫嚷让众神小心提防。 猴王满心怒火,确实想着再次使诈,见王灵官叫破打算,他也就不必演了。 他干脆当众拔一撮毛发吹散,叫一声:“变!” 即变作三五十个本相猿猴,都在空中接过铁棒,配合着兵器雨攻杀众神。 那群分身武艺皆不下猴王,让众神心惊,更怕那齐天大圣暗藏其中偷袭。 好在王灵官始终注意猴王本体,迅速顶上去,同猴王本体搏命。 猴王这一番作为,就是要找王灵官报复,如今仇人相见,还有什么好说。 金鞭、铁棒再度相撞,叮铃作响不停,二者都是仙家器械,苦争不让,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王灵官是仓促顶上来,架势未满,猴王却是一腔怒火未曾发泄,歹意正酣。 猴王手中铁棒此刻比疾风更劲,电闪更凶,压得王灵官双鞭喘不过气,疲于防守。 众雷神知情况危险,当即三五聚作一团,作起雷法。 闷闷雷响攒动,压盖住猴王和王灵官的比拼。 雷音震神,猴王旋即头脑清醒,认识到自己陷在多人包围之中,不该意气用事只同一人作战。 手上斗争不减,猴王冷眼静看这班雷将用法效用。 众雷神运法功成,果有耀眼紫电霹雳出现,并且遥相呼应。 轰隆隆,轰隆隆! 两道声响,众雷神结起雷阵,忽然有莫名乌光笼罩住周围空间,使得眼前一片昏暗,唯有银蛇一样的闪电划过,才会出现一线亮光。 隆隆的雷声从猴王头顶滚过,然后重重地一响,炸了开来,将这方天地震得颤抖。 王灵官借此脱身,而那猴王早在斩妖台便受过雷罚,挺着铁棒浑然不怕,但神通变化的兵器雨和毫毛变出的分身,可没有扛过雷击的本事。 一刹那,巨大的闪光撕裂了黑暗,吃力地抖动了几下,将兵器雨和猴王分身尽数消灭,随后又归黑暗。 外界乱嚷乱斗,早早惊动高天的大天尊,灵霄殿内的玉帝。 他派人询问,下属探听完全,回报到是那齐天大圣脱逃而出,作乱天宫,被佑圣真君遣王灵官与雷府三十六员雷将捉拿,此时正在围捕。 慌得那玉帝丢了奏文,急起身叫道:“老君的八卦炉也困不住他?嘶,老君可有要害?” 下属告知老君无事,只是被齐天大圣掀翻炉火,领人下界救火去也。 玉帝这才放心,随后想起齐天大圣的本事,他心道等闲不好擒拿那妖猴,若让人吃了亏,反倒面上不美,索性传旨着游奕灵官同翊圣真君,上西方请佛老降伏。 游奕灵官,他负责四处巡游,震慑不法之徒,防止突发事件,保障天宫平安。 翊圣真君,常代玉皇巡游三界,监察三界的善恶之事,敕封为游行三界天尊。 二圣得了旨,即刻腾挪过境,速度不比齐天大圣的筋斗云慢多少。 第13章 为胜 二圣有路过战场,并未理会,众雷神正要对付猴王。 茫茫黑暗深处,无数雷电从八极方向推涌过来,似剑刀相击,似山崩地裂,瞬间轰击在猴王身上。 而猴王连躲闪动作都不曾有,直挺挺傲然站立,分明无惧这种伤害。 只是电芒遮盖他眼,那王灵官再度窜出来,当头一鞭打得猴王倒地。 “你这作死的的畜生,找打!” 又被王灵官得手,猴王又气又恼,还有羞愤,翻身要找回场面,全然忘记之前的警醒。 但雷光牵扯总是不能全力施为,猴王愤慨至极,翻身后跳,将身一躬,喝声叫道:“长!” 众神感到一股霸念升起,凶虐野心扩散开来。 猴王身形霎时暴涨五十倍,冲破黑暗同时捣毁雷阵,众雷神四散退后,或跪或倒。 他的气势瞬间狂增,劲增,倍增!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无比霸念,无比狂态,如此的可恶魔神,还有什么可以抵挡了?tmd还有什么可以抵挡了?! 这还不是极限,众神不过震惊少许,猴王赫然长到千余丈,并且增长速度还在倍加。 而待他法天象地施展完成,肯定要杀爆这群烂货。 却见那众神无一人退、无一人逃,皆做出豁命之举,要与齐天大圣以硬碰硬、以强斗强。 王灵官双鞭相合,形成长棍模样,全身渐渐泛起莹莹蓝光,最后暴动闪耀,腾得飞离原地,疾速追上齐天大圣的高度。 众雷神卷起雷云,催动雷府法宝用具雷屑钉打,见牵制作用并不明显。 三十六人各自相望,将头一点确定配合,齐齐断喝,自拍胸膛喷出精血。 再咬舌尖血,引动血气协调画符,催出无边血色神雷,猛攻那高大法相小腿脚踝。 受此爆烈刺激,猴王的法天象地果然中挫,增长停止未竟全功。 王灵官得以高过那法相头顶,他将合成长棍的双鞭立在身前,闭目运功进入莫名状态。 气息反常衰落仿佛枯萎一般,让外人见着忧心。 但他再一睁眼,气势无尽攀腾,当真玄妙无比。 王灵官高举武器,借坠落之势,猛然劈向敌手,力道之劲让长棍崩裂分开,可齐天大圣的法相只是稍矬,没有溃散的迹象。 这并没有超出王灵官的预估,他的武器也没有损坏,它们本就是分离的双鞭。 调整下冲姿势,王灵官双鞭交错,雷光交织其间画符,印在齐天大圣法相脑门。 传呼一声,法相脚下的众雷神当即响应。 王灵官有太乙雷声应化尊的称号,自然和雷部关系不浅,能与之协同作战。实际上,他与火部、风部都能配合,有道教第一护法神的美名。 而今,他与三十六员雷将合力,在猴王法相上下结成勾连。 众雷神施威,峻岭大小的神雷瞬间贯穿猴王法相,撕裂肌肤透出内外,法相随即崩溃,那猴王当即尖叫跌落, 王灵官痛打落水狗,高速旋转下落,挥鞭扇在猴王脸上。 他还想再来一下,可惜高度不够了,只得飘然落地。 王灵官右手将短鞭抛到空中,转了一圈原样落回接住,见猴王倒地不起,他道:“哼,上清静地,有吾等在此,岂容你这妖猴逞威风。” 他身后众雷神扶得扶,搀得搀,没几个能站稳的,刚才一下明显让他们吃罪不少。 众神不知,那猴王受伤不轻,愤怒已退,再醒来,双眼清明。 悟空疑道:“这又是在哪儿?” …… 二圣已至灵山胜境,雷音宝刹之前,守门的四金刚、八菩萨认得天庭来人,相互礼毕,即刻转达至宝莲台。 如来召请,二圣拜佛三次,在台下侍立。 “玉帝何事烦二圣下临?”如来问。 二圣即告知事件过往,有花果山妖王孙悟空搅乱世间,玉帝先后降旨招安他两次。 头次封他弼马温,他嫌官小反去。遣李天王、哪吒太子擒拿未获,复招安他,封做齐天大圣,有官无禄。 着他代管蟠桃园,他即偷桃;又走至瑶池,偷肴、偷酒,搅乱大会;仗酒暗入兜率宫,偷老君仙丹,反出天宫。 玉帝复遣十万天兵,亦不能收伏。 后有观世音尊者举二郎真君同他义兄弟追杀,他变化多端,亏老君抛金钢琢,二郎方得拿住。 解赴御前,即命斩之。刀砍斧剁,火烧雷打,俱不能伤,老君奏准领去,以火锻炼。四十九日开鼎,他又跳出八卦炉,打退天丁,径入通明殿里,灵霄殿外。 被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挡住苦战,又调三十六员雷将,把他困在垓心,终不能相近。 二圣最后说出旨意:“事在紧急,因此玉帝特请如来救驾。” 如来闻诏,即对众菩萨道:“汝等在此稳坐法堂,休得乱了禅位,待我炼魔救驾去来。” 二圣见如来知情,先行复命而去。 如来唤阿傩、迦叶二尊者相随,离了雷音寺。 …… 悟空爬起来看清包围上来的众神,见他们身上有电蛇四走,又望通明殿后的灵霄宝殿,当即醒觉,是到了大闹天宫的剧情。 “而且…如来佛祖要来了。”悟空只看众雷神状态,立马洞悉时机。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在吃下蟠桃的那一天,悟空便预料会有今日,事到临头,且看最后一博了。 王灵官虽带着众雷神围拢过来,却不敢立刻动手,因为那齐天大圣身上并不见伤。 “难道他真有金刚不坏之躯吗,这还能怎么打?”王灵官心悸道。 他事务繁重,并未在斩妖台亲眼见过猴王金身,如今才知麻烦。 众雷神早知亦是骇然,之前斩妖台不是所有人都在,未使全力,现在大伙儿拼了老命还这样,看来真拿这妖猴没得办法。 果是十万天兵擒不住的齐天大圣,看他姿态,众神心知肚明他又要突围。 相视无言,众神使命在此,绝无后退之理,即提起斗志,聚目警惕妖猴悍勇冲锋。 这便防范错了。 众神不知对手换人,眼前这厮,他才不选什么正面突破,思路与之前的猴王迥异,将给天宫带来可笑的麻烦。 第14章 成败 悟空左右看过,深知这帮猛男不是善茬,自己的本事较真正的大圣远矣,选择直接对抗那可太极端了。 这种局面还不知道怎么操作吗?特么的跑啊! 思维活动,悟空看四周有柔絮浮云、瑞气紫雾,灵机一动。 挥起金箍棒作转轮,呼一口气吹将出去,忽得形成大风。 这风如何,呵,不疾不狂,也无大用。 众神疑惑间,只见四周作装饰的彩霞,全向妖猴聚集,渐渐遮掩他的身形,方才明白过来。 “坏了,这厮要布迷阵!”王灵官叫道,双眼即刻放光明,找准妖猴本体麻利冲了上前去。 嘴上说麻烦,他心里却略微心安:“看来这齐天大圣也不是全然无事,不然何必躲躲藏藏。” 王灵官以为看得清楚,到了近前,却跳出两只妖猴,模样一般无二,分头逃去。 王灵官当即一愣,不知那个是真是假。 众神纷纷来拦,却见那两只妖猴如柳枝随风,飘荡无定,滑溜就要窜出去。 幸亏众神人多,多方配合总能堵住,只是抓到正形,两猴皆是假身,变成毫毛飘落。 “还在云雾之中。”王灵官并未迟疑,将身一转回到阵心。 众雷神暗幸没有乱了阵势,不然必会被妖猴趁机脱离。 王灵官还未走进云雾深处,呼啦啦又跳出二十好几猿猴,亦和本相无差,乱做一团散逸四去。 这些猿猴有横冲直撞试图迅速逃脱的,也有双脚紧弓,不停跃空翻身搅扰阵势的,还有凌空驾云而去的,甚至有趴地上游走的,总之想是要迷惑住所有人。 众神怎不知齐天大圣的打算,喝道:“小道尔!” 打杀了速度最快的分身,众雷神又聚起雷光炸散开来,波及到分身,自然破解变化。 妖猴似乎徒劳无功,王灵官却忽然心神不安,盯着云雾细看,猜测妖猴真身不曾动过。 他提鞭欺进去,前后左右找过,那云雾中心却是无人。 外面忽起惨叫,王灵官这才警醒:“中计!” 他迅速回头,眼前云雾散去,只见有五位雷将倒在地上,部分雷将照看着,还有部分已在远方,看得到背影,应该是追妖猴。 两位昏迷,两位按着胸口不忿,还有一位最惨,捂着下体痛苦嘶叫。 王灵官询问情况,回报道:“大人进去,那妖仙孙悟空便疾速冲出来,遁速极快,我等根本看不见,阴狠一击打在这位兄弟…要害,身边几位要拦,却也止不住妖仙。” 说话间两位昏迷的雷将苏醒,未受重伤,只是力道敲得刚好。 王灵官疑惑道:“我进去不过三五个呼吸,妖猴的本事能冲破你们的围阵不假,可怎么连身影都看不到一点了?” 众雷神道:“大人不知,那厮不知是什么神通,眨眼便到天边,真真天地极速。” “哦?除去奇异的护身法,还有三界少有的遁速嘛,嘶~麻烦了。”王灵官得知信息,顿感棘手。 不久前的猴王一心比斗,偶尔往灵霄殿走,路线纯粹众神拦得轻松,不觉猴王身法如何。 而今一看,这齐天大圣想走就走啊。 “万幸,他没去冲击灵霄殿吧。”王灵官叹息。 众雷神道:“还是有个失守之罪。” 他们回报佑圣真君,那真君知晓战况。思前想后,即调来千里眼、顺风耳,探查反贼去向。 二位神将展神通。 千里眼观看过往,即道:“齐天大圣如今在云楼宫附近。” “唔?”真君生疑。 王灵官道:“怎么,那厮不曾奔命脱逃,反倒敢留在天宫作乱?” “不知,他只面色踌躇,还未曾有所行动。”千里眼答道。 佑圣真君更起疑心,揣测齐天大圣用意,与那云楼宫的李天王一家是否有勾连。 十万天兵当真擒不下齐天大圣吗?佑圣真君内心打了个问号。 托塔天王李靖,天庭元勋,天界武将之首,三军元帅,能以一座天宫作为住宅,可知他的地位尊贵。 再尊贵,李天王若与反贼勾结,呵。 佑圣真君正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舍了其他事务不管,专心此事。 顺风耳道:“真君,齐天大圣正嘟囔道:卧槽,怎么找不到哪几个天门了?” 听顺风耳发话,千里眼补充道:“神情悔恨,情真意切。” “呃。”佑圣真君呆滞。 王灵官不解,沉思道:“这天门还不好找嘛,他到天门又想搞什么名堂呢?” 看灵官郑重,顺风耳眯了只眼睛,说道:“小神听闻一事,未曾查证,不知是否该讲。” “讲!”佑圣真君正色,有些东西马虎不得。 “好,那齐天大圣之前有当过弼马温一职,大人应该知晓。” 佑圣真君首肯。 顺风耳道:“御马监的人有言弼马温分不清东南西北,若走上不熟悉的道路,容易迷途。” “当了齐天大圣,偶尔也要人领路才能回到大圣府。” “瞎扯。”王灵官不信,摆出依据,“天庭是不曾正经划道,只在地上走,确实有可能迷失在繁冗宫殿中。可妖猴只要随意挑个方向,驾云直去,哪里出不了天庭,又如何找不到天门?” 王灵官的话不无道理,两位神将默不作声,免得惹祸上身。 佑圣真君考虑完全,讲道:“如果齐天大圣方向感奇差,他确实走不出天宫。” “哦,何种道理?”王灵官喜道。 真君也好笑道:“我见他作乱,恐天宫有所闪失,派遣四天大王严守天门,又令风部、云部大摆迷魂阵,叫众神只能定点活动。” “那大圣若避开人群,只一头撞进阵中,当然错乱精神,难走脱也。” 好笑之处嘛…之前悟空以风云迷雾,使计脱逃众雷神的包围,而今遇见稍高一层,就怕他难住了。 通常而言这迷魂阵只能困人一时,可如前言所说若悟空连正常的路都能迷糊,那阵势怕是能困他一世。 结果十万天兵拿不住、刀枪剑雨伤不着的妖猴,原来随便用几位推云童子、布雾郎君就能困杀,当真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难以预料。 佑圣真君笑完,当即正色颁布调令,有些事情玩笑不得。 第15章 功过 一声听令,众神连忙俯身等候佑圣真君的指令。 真君唤千里眼、顺风耳去往风部、云部,相互配合莫让孙悟空脱逃。 又指派王灵官调令哪吒太子出战齐天大圣,并在一旁掠阵。 众神接连领命,先后动身。 …… 说悟空不停移走却始终走不出天庭,他还道自己迷路的天赋未免太强。 直遇见风伯、云童摆阵,他急纵身逃走,见身边云雾朦胧不见,终是明白原来不知不觉间已落入险境。 心生害怕,接连动用筋斗云,可显不出效果来。 因为这云雾中含有七窍迷魂阵,悟空以为他有掐诀念咒,实则他是手慢嘴呆,未曾运法完全。 悟空被表象欺骗,以为必须离开云雾范围,见施法无用,一心赶路,大作无用功。 有千里眼在侧,风、云二部可宏观调整阵势,悟空怎逃得出去。 另一边,王灵官带着佑圣真君的调文,请李天王过目。 那天王看毕,汗都下来了。 一来,他一家与齐天大圣颇有怨仇,那厮变化多端,假如让他溜进云楼宫,叫天王家宅如何安定。 二则,李天王也是久在政坛,意会得到佑圣真君叫哪吒独自出战的道理。 说起这哪吒三太子,他与李天王仇恨更多,至少李天王这个父亲是这么想的。 因为早年三太子下海闯祸,大闹水晶宫,捉住蛟龙扒皮抽筋,好个毒辣孩童。 叫龙王告上门来问罪,最后闹得李天王舍了亲情,残害亲子。 三太子奋怒,拿刀在手,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还了父母精血。 一点灵魂到西天极乐世界,告佛施救。 如来发慈悲心,将碧藕为骨,荷叶为衣,念动起死回生真言,哪吒遂回了性命。 之后哪吒运用神力,法降九十六洞妖魔,世上少有的英雄少年。 只是英雄要杀天王,报那剔骨之仇。 天王没奈何,也来告求如来。 如来保以安宁,赐他一座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那塔上层层有佛,艳艳光明。 又唤来哪吒,让他以佛为父,就此化解了冤仇。 因而李天王又叫托塔天王,手上不拿那塔,心里不踏实。 哪怕哪吒太子常年跟随天王征战,李天王也没觉对孩子真跟他是一边。 故,李天王看到佑圣真君令哪吒独自出战,当然知晓对方是不信他这个天王,原因好猜。 但此刻无需用言语自证清白,用行动表明就是。 李天王叫来三子哪吒,言明经过,交代务必全力以赴。 哪吒太子听闻对手是齐天大圣,顿生神勇,战意澎湃,悍然点头。 他先前输了大圣一着,让对方逞了威风,丢了自身脸面。 这战场胜败之事,不可用大意作为托词,哪吒认了。 关键大圣后来让二郎显圣拿下了,这下子三太子憋不住气。 他乃降魔天神,怎能一次次不如他人,这要别人把战力盒子套下去,三太子岂不是成菜鸡了。 今有再次公平较量的机会,哪吒当即带足兵器,赶往齐天大圣的方位,有心看看实力长短。 动作之快,王灵官这位作风硬派的武将都没跟上。 王灵官看哪吒忿狠,全不见紧张,叹道:“人言三太子嫉恶如仇,今见果然不虚。我记得他曾输过齐天大圣,却毫不生怯。与之相比,我面对齐天大圣的护身法倒是丧了底气,较之不如啊,该向他效仿。” 想到这儿,王灵官愣了:“呃…话说,三太子知道齐天大圣的护身法厉害吗?” 担心三太子情报落后,王灵官连连高呼:“太子,太子!慢着。” …… 身处七窍迷魂阵的悟空,渐渐慌张,忽然急中生智,祭出金箍棒,念一声长! 如意金箍棒果然变长,须臾伸出云雾迷阵,叫阵外众神慌忙,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第17章 遇敌 那铁棒再动,清扫出一大片干净区域,悟空得以认清方向。 驾云正要飞身而去,忽然撞来一位年轻小哥,扑面一剑刺来。 悟空收紧铁棒护身,止住对手武器,又见对手身上还挂着五样兵,惊愕喊道:“哪吒?” “正是本太子。”哪吒兴道。 这么短的距离,哪吒当然看得见悟空表情,以为齐天大圣惧怕在此刻敌他,着实欢喜。 “齐天大圣!今次你我再比个高低。”哪吒不免战意更涨。 金箍棒掉头,悟空即刻开跑,哪里敢对上这位凶神。 哪吒怒道:“哪里去!” 他即丢出绣球儿,追在悟空身后。 悟空不敢无视这种法宝,暂停身形,以铁棒扫开。 这如何不让哪吒追上,绣球儿自行回归原位,斩妖剑、砍妖刀同时出击。 悟空将头一缩,身子往下一趴躲过,然后又开始跑。 “诶!?”哪吒终是不理解了,这位对手的战斗风格真难琢磨。 之前虽然也会诈退,但总归会对上两手,哪里会一味遁逃。 “哎哟!这速度也太快了。”哪吒叫道,急忙动身去追。 才一会没拦,悟空全力施为的身法,快得让哪吒胆颤。 幸得王灵官赶上来,刚好是悟空遁逃方向,见此情形,化出雷光阻拦。 悟空再看到这位熟面孔,早以武器判断出他是王灵官,怕他用什么神通,连忙躲避。 悟空内心大骇道:“难道真有剧情修正力,明明是王灵官带领三十六员雷将阻拦,我一跑,直接变王灵官和哪吒二人堵我啦?” “不对,不止是他们。” 有哪吒太子、王灵官相拦,风云二部再度施加迷雾,这次的云雾牢靠,得闲吹散不得,进入其中犹如沼泽难行。 因它不再费心迷惑阵中人,只是围在四周,中心留出一片空地,给三位神灵作战。 哪吒太子满意点头:“那大圣你莫再逃遁,且与我见个真章。” 哪吒转头又对王灵官道:“大灵官亦莫相助,让我与他斗个明白。” 王灵官颔首知意,只提醒道:“三太子小心妖猴的护身法,古怪奈何不得。” “嗯,早有所知。”哪吒嘴角紧绷道。 “嗯,早有所知。”哪吒嘴角紧绷道。 别瞧着哪吒战意浓重,真开打,他心里也没底。 但就是没底,这架才必须打,打得痛快。 “一切还看真本事,变!”面色恶狠,哪吒大喝出声,同一时间,愤怒动起法相。 双手刚劲一放一合,肋下、背后又伸出六个胳膊来。 悟空见之,心中大惊:“怎么是八臂哪吒,不该是三头六臂吗?” 哪吒新生的六臂照样拿好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轮儿。 原来的双手结印,背后显出莲光,妙相无比。 本就畏惧意外的情况,再被莲光一照,悟空更加胆颤。 他到底没有经历过高层次的作战,战力比猴王不如,是以意志薄弱,容易战前气势萎靡。 身经百战的哪吒发现此点,虽不解这猴儿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但出手的时机难得,岂能错失。 哪吒将手一翻打出,身后莲光随即跟出去,形成一条通路,尽头正是悟空。 这招主攻元神意志,曾被哪吒用来剿灭一洞鬼妖、欲魔。 当时莲光照耀之处,便是夺走妖魔性命的绝地,众妖只有躲避哪吒的份儿。 可最终还是被尽数消灭,成全哪吒太子的威名。 第18章 争先 哪吒用这招对付齐天大圣,也不过是想略微瓦解对方的作战意志,并不认为这种会给对方带来多大伤害。 事实确实如哪吒太子所料,就是效果太符合预料了点。 悟空先见莲光锁定自己,就看八臂哪吒挥杀而来,全然畏惧对战,转身一味逃避。 王灵官即刻堵住去路,没让悟空走得那么容易。 前有狼、后有虎,尽管脑海中有浮现运作三头六臂的法相方法,但悟空根本不用。 “开什么玩笑,显出三头六臂我也不熟练,如何躲得过哪吒这位内行人的眼睛,还不如本相直接跑呢。” 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深知自己就算理论知识和基础属性比哪吒好,两人真刀真枪分生死,死得肯定不会是哪吒。 哪吒太子看对手又逃,尤其自己还撵不上,也是气极。 原生双手再度翻飞结印,随后悟空的身上不停冒出白气,生长出无数小莲花。 “啊!我什么时候中招的?”悟空悚然。 他之前还有意躲过莲光,没想到一点作用没有。 其实很简单,接触到莲光的所在,哪吒后续就能在那个地方催生多种手段。 曾经那洞妖魔,就是因为此点,才被哪吒全数消灭。 显然被莲光照耀的越多,后手效用就越好。 悟空虽然躲过最主要的部分,剩下的部分他可全被哪吒针对上了。 不过,也说了,这招只会是辅助效用,能杀死妖魔的还得是哪吒太子的六件仙器。 那些小莲花别的效果没有,就是影响敌人功体运转,尤其腾挪神通,动用起来就疼了。 所以,悟空只有两个选择,一则继续逃,然后由于身法受限,被哪吒追上打个猝不及防。二则主动停下来,硬抗一段时间,逼出身上莲花再逃跑。 还用选? 悟空将身一止,封锁奇经八脉,防止这些手段能进入身体内部,肚子里开花可就有点没救的感觉。 悟空攥着铁棒,手心出汗,一边法力倾泻排出莲花,一边紧张应对着兴奋赶到面前的哪吒太子。 哪吒太子估算距离正好,飞身就要打上一击。 没想到,悟空顷刻间就化解了莲花,反应迅速,转身一晃,又跑了。 连番动起神通,却连对手一根毛都没碰上,无力望着大圣逃窜背影,哪吒气得脸色变紫。 原因有悟空的遁法卓越,更多则是哪吒明明已经感觉到了齐天大圣的作战风格变化,却还把对手当成那个与他针锋相对的敌手看待,决策与心态同时出错,再造就此如今。 这会儿反应过来,太子喝道:“孙悟空,原以为你是个人物,不想却是只会亡命的孬货。” 悟空充耳不闻,继续飞奔。 笑死,尊严有什么用,早点度过此劫比什么都好。 敌手应都不应,哪吒面色彻底僵硬,无边怒火胸中燃起。 王灵官也奇怪这妖猴突然改性,完全不像之前勇猛,但悟空移速惊人,而他一人上去阻拦有些犯难,细想不了。 王灵官喊道:“太子,莫看妖猴一心逃窜,他这会儿还未尽全力,真不慎让他走了去,可再追不上。你我别再计较单打独斗的名声,快一同出力降伏妖猴。” 第19章 魄力 “哼,他走不了!”恶哪吒甩出六件兵器,变做千千万万照着悟空脑袋丢下,叫道:“孙悟空,再看此招,够本事你就闪过。” 悟空听得无数风响,晓得哪吒有招兵器雨,回首果然如此,面庞煞白。 好在脑中适时浮现相关招数,可悟空仓促使不出来,只得拔一撮猴毛变成分身先行抵挡。 “呜,像我这种用法,早晚要变成没毛的猴子。”悟空心疼想道。 另一方王灵官喊道:“太子,这手段也无用,那孙悟空也会,还是收了吧。挡住我们视线,反倒让他有机会逃了。” 未等哪吒相信,那圈猿猴中果然飞出万千金箍棒,与哪吒的兵器相持。 数量虽少,但足够留出空间,使悟空继续飞逃,须臾钻进一片云泽。 皆被千里眼、顺风耳得知,连忙告诉身边众神齐天大圣脱逃。风、云二部即刻催动法力改变阵势,使得那片云雾再发神威。 “看吧。”王灵官站在悟空消失的位置,叹道。 事实就在眼前,哪吒显出恨色,谇道:“这该死的瘟猴本领不少,又不与我等对打,着实不好对付。” “说明他也不傻,晓得利害。”王灵官早知孙悟空身法犀利,但从未先想过这么难追。 这会儿王灵官都有些埋怨佑圣真君,把齐天大圣想得简单了。 “接下来怎么做,这风、云二部的法阵拦得住他吗?”哪吒问道,他俩追是不追上了。 王灵官轻微摇头,不敢肯定说道:“不知道,有情报称那孙悟空不会辨别方向,也许困得住他。” 悟空几次吃了迷路的亏,他也学乖,进入云泽后早有准备,将金箍棒插在地上,倾斜个角度,他再跳到棒头抱住。 “我自己驾云会迷失方位,这硬直铁棒总不会走偏。” 悟空自信满满,叫一声“长”,金箍棒当即听令,无限延长带着他远去。 “呜啊啊——” 他之前就有点怕飞行,筋斗云翻个跟斗,快得他反应不过来还好,现在抱在一根铁棒上飞,又有点胆颤了。 这时候有云雾遮蔽他眼,使得不能视物倒是件好事,不然他有可能吓晕过去。 “看上去,至少能送我出去。”悟空喜道。 还没高兴多久,悟空突然感到身下铁棒貌似在偏移。 “怎么会?” 并不是错觉,周围云雾奇异流动,带着他与金箍棒远离原有路径。 再等片刻,这种流动变得无比激烈,搅得悟空飘飘荡荡,就如旋风吹败叶,滚在空中不得沉身。 幸好还可以收回金箍棒,不然他可以直接投降了。 如果悟空在阵外,便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漩涡在云雾中盘旋,吸引着周围的一切事物向它靠近。 漩涡上方便是众神,哪吒、王灵官也早会合于此。 千里眼看得清楚,一指悟空所在:“齐天大圣在那儿。” 哪吒听说,持好兵器飞去:“我去拿他。” “太子切莫独往,别被妖猴之前表现欺骗,需知困兽犹斗,真小觑了那厮,恐有大亏。”王灵官即跟上。 第20章 再转变 二神正要共同对敌,八位雷将赶来拦住。 “两位大人不要着急,先让我等耗去妖猴精力,再上去杀敌不迟。” 正是之前追击悟空的雷将,得到消息赶来相助。 八位雷将与风、云二部照应,三方合起力来,那方旋涡转眼成为雷雨云,电气照亮了整个区域。 强大的电荷迅速地从云端向悟空移动,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悟空内心充满恐惧和紧张感,预知到肯定有东西冲着他来了。 刹那间,天地变色,万物皆黯淡无光。 云层倏地炸开一个大洞,一道耀眼的闪电犹如银龙在其中蜿蜒游走,发出“嗤嗤”的声响。 雷声隆隆,犹如一万面战鼓齐鸣,震慑人心。 只有那条闪烁不定的银龙还在不停奔袭,一阵惊人的轰鸣声,震得众神耳朵发麻。 紧跟着,云层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无数个小炸弹爆炸了一样。 悟空所在之处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周围弥漫着浓烟。 浓烟滚滚,众神还是知道悟空在哪儿,因为他身上还有雷光肆虐,纠缠他的身躯。 护身法使悟空避过严重伤害,却不能无视疼痛,与肌体发麻。 “我…我动不了。”悟空彻底慌乱,这种情况不是被众神手到擒来。 众神看得清楚,高兴要来捉拿。 “难道我真的行动错了,百回本可没说过孙悟空会被其他人堵住。”悟空不免质疑起自己。 落到这般田地,确得怪他自己,是他方向感奇差,以至于寻常的困阵也能拦他多时,让天庭有了调遣兵力的时机。 其次守不住心房,不算高深的迷阵就骗他感知,结果使不出筋斗云,让众神全都追了上来。 “来不及反悔了,我该怎么脱身呢?”每每试图活动,雷光便麻得悟空脊髓发酥,用不起力。 他尝试将金箍棒作为导体,将雷电引至别处。这种科学行为,遗憾地没能对付得了神雷。 单纯浪费时间,众神齐至。哪吒手持缚妖索,正要五花大绑。 【我可不行了,你要是够聪明,出来解决麻烦】 悟空眼神瞬变,换成猴王,尖声咆哮,金箍棒如意旋转,扫动四方。 哪吒即刻退开,后面实力稍浅的神灵连忙撤去,免得其他人掣肘用不出全力。 王灵官不退反进,提鞭敲在猴王天灵,喝斥道:“妖猴还敢逞凶!” 一声砰响后,不仅惹得猴王怒气滔天,还被借力。 猴王法力一催,逼出雷光四散,重获自由。 脱身后的第一时间,猴王即骂道:“方才没机会结果你的性命,今番看你如何逃,看棍!” 没了之前的三十六员雷将牵制,猴王武艺全开,棍法飘逸凶狠,棍长棍短随心变化,远近高低各展不同,打得王灵官只有招架之力。 哪吒整顿再度杀来,刀剑齐出:“妖猴休要张狂,先接我一招。” “呵。”猴王冷笑,“你也是老对手,看你有何新奇。” 棍势一转,首尾两端抵住斩妖刀剑。 王灵官得了空,却不趁机喘息,直喊道:“太子小心,这妖猴风格又变,我看他是有改变神魂的功法。个性不同,战斗方式也不一样,注意啊!” “哦,是这样?”哪吒惊讶略少,兴奋更多,“那么,你这妖猴现在是喜欢正面对打啰?” 第21章 轻视 猴王即呲牙咧嘴:“是要杀败你二人!” 哪吒太子不怒反喜,斩妖刀剑铮铮鸣叫,掩杀而来。 “狂徒,看你几分本事。”哪吒道。 强敌在前,猴王左遮右挡,只是一连串疯笑:“小娃娃又能挡我几时?还有几位,齐上吧,老孙一棍子买卖敲定。” 八位雷将站出身,各起刀兵:“妖猴束手,正要拿你。” 王灵官也待相助,倒是哪吒停下攻伐,喊道:“你等且住,让本太子与他斗个明白,分出高下,再出手不迟。” “哈哈哈,娃娃真把自己当我对手了。”猴王目露凶光,似贪天凶兽要吃人一般。 众神为之一凛,退步相互策应,以防他仗着身法突然袭击。 王灵官叹气,走近哪吒低声道:“太子休要耍性,妖猴有个护身法厉害,与他斗狠吃亏不说。此时风、云二部还未重整阵势,走脱了他,还叫真君怪罪。” 哪吒一想也是,得以职责为重,这会儿好勇斗狠反倒落了下层。 “那行,我主攻,大灵官与诸位雷神协力助阵,等风、云二部到位再行擒拿。”哪吒提议道。 排布还算恰当,王灵官点头同意。 众神随即按列围住猴王,当中猴王得意洋洋:“商量完了?真叫我好等。” 量猴王何以志骄意满,是他护身法一流,本就不惧敌人多寡,又从“兄弟”身上择善从之,领会战略撤退的艺术。 别看悟空刚才一点儿输出没有,但他一溜小跑轻松突破包围,还把哪吒、王灵官耍得没招,猴王皆看在眼里。 猴王深知,其他好说,自己要是初次遇见哪吒、王灵官联手,不可能那么轻松,“兄弟”的操作相当可以了。 再稍微发散一下,要不是“兄弟”有个爱迷路的弱点,被这云雾阵克制,中了陷阱才被撵上,否则纵起全速的“兄弟”普天之下能有几个近得他身,谁能将他降伏? 故而猴王暗自虚心向“兄弟”学习身外化身和驾云遁逃的妙用,就在眼前众神发扬光大。 “我说你们哪个先上,还是干脆一起来?”猴王邀战道。 既然打得拖延时间的想法,众神其实不急,但面上不能让妖猴嚣张。 火轮掣电,绣球飞滚,哪吒出列应道:“哪个都能来,看你齐天大圣要使哪样本领咯?” 猴王嘲笑三声:“小哥这会儿不急了?来,用这招交手试看。” 身形一晃,猴王变出三头六臂的法相。 哪吒见之嗤之以鼻,叫“变!”也即变做三头六臂,回敬道:“倒敢显摆,莫无礼,手上见真章。” 比起三头六臂,哪吒怎会怕谁,六件兵器娴熟到手各骋神威,锋芒一闪将与猴王拼杀。 猴王法相手中却只有一根铁棒,只等哪吒太子近身,也不相持。 多出四手从身上拔毛,叫三颗头颅吹毛变成假身,有的挡在哪吒身前,有的去往其余众神,还有的腾云而去。 王灵官一惊:“坏坏坏!却是我想岔了也,妖猴又要逃。” 第22章 合战 猴王未如他所想,真身脚下连点晃过哪吒,再借着假身们掩护,来到众雷将身后。 一人一个闷棍,接连倒下四位雷将昏迷。 这是猴王要保持隐蔽,企图出其不意的袭击所有人,不然此刻暴起杀死两个,也是简单。 猴王虽没有极速,却也没有容易迷失方位的弱点,纵横不受干扰,方有此成果。 换悟空来便不行了,假身太多,当中走几步他能把自己整迷惑。 王灵官始终总览全局,最先发现猴王行为,大喊道:“三太子,你面前的妖猴是假的。” “啊!?”哪吒这才知道自己被当面迷住双眼,心中大为羞愧。 因为目标是困,所以哪吒才没能迅速解决眼前假身,这会儿连忙回身打出火轮、绣球,帮助众神分辨真假。 再使缚妖索驱赶猴王,不让其近昏倒的诸位兄弟。 猴王见他们认出真身,呵呵一笑,闪退一旁。 哪吒急忙快剑跟上,剑势如梅雨飞落,由不得猴王不上心。 王灵官快速检查了昏倒众神的伤势,道了一声万幸,令其他神灵带着受伤的兄弟退到后方,与风云二部配合。 看着齐天大圣尚有余力的模样,王灵官心知哪吒一人拖不住他,自己不能再只是掠阵。 随后王灵官双鞭合成长棍,再进入玄明境界。 速度提到一定界限,一瞬赶至两人争斗场,手中长棍只略微旋转,轻松击中猴王下颚。 突然受击,猴王险些后仰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在哪吒落进下石的攻击中,稳住身形,猴王看向刚才偷袭的人。 这该意外,还是不意外呢? “可恨之极!”猴王从来没在一人手中吃过这么多瘪,都要被王灵官气出病来。 毕竟王灵官的攻击真的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哪吒与王灵官心照不宣地急攻急进,牵制猴王使其不能用出神通。 猴王冷眼观之,挡了几招,忽然放弃防御,与王灵官对换一手。 王灵官被金箍棒点中软肋,猴王是被金鞭打到左肩,又被哪吒抢上,砍妖刀势大力沉的一击,砍中右侧脸上的颧骨。 看着猴王吃亏,但他那护身法实在奇妙,吃疼的神色是有,正经伤势倒没瞧见。 王灵官则几乎一时不能运功,哪吒恐他有意外,忙不迭问道:“大灵官可是伤了要害?” 敌人在前,王灵官怎会露怯。 “没有。”王灵官说着拆开长棍,运起雷部神通先后掷出双鞭,是以术法掩盖不能动武的尴尬。 王灵官操控双鞭来回攻击,不多会儿形成一个小型雷场。 除非雷场被破坏,否则双鞭就可以一直自行攻击猴王,王灵官趁此压制伤势。 这种意图看破不难,猴王却没有着急干涉。 他原本想着先解决那帮烦人的小神,再对付眼前厉害的两人。 结果刚才王灵官的那一下,激起猴王的仇恨,铁心要结果了王灵官再说。 而现在王灵官武器脱手,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不枉费我承接‘兄弟’做法,不断示弱,让这个三太子以为一人可以毫无顾忌挡在我面前。”猴王阴笑。 第24章 佯装 猴王手中铁棒一探,绕过哪吒兵器,逼得对手回防。 一招只是佯攻,猴王得以击中哪吒指骨,使得斩妖剑掉落,称得上侥幸。 但哪吒身上还有五样兵,也不惊慌,换出降妖杵不停捣,丝毫不见颓势,反逼着猴王后退。 王灵官知道配合,帮着哪吒拾起斩妖剑,丢还给他。 猴王眼见哪吒再复悍勇,古怪一笑,忽然将攻速提到极致,说是一条棒,却也看不出与六件兵器的差别。 常人遇到这种情形,多会应变不及,然后落入下风。 但哪吒争斗经验丰富,晓得刚柔之理,缚妖索护住他身,总叫猴王的力道落入虚处。 然而猴王仍是佯攻,只把对手看扁,棍势掉头击落王灵官的双鞭。 王灵官暗笑,这妖猴放着三太子不应对,与死物计较,那两件兵器过一会就能再起,为此漏了空门,何其不智。 哪吒果然照着破绽出击,六件兵器中五件牵制,由缚妖索主导,要束缚猴王。 猴王有护身法不可能因此受伤,但总归是要跌一跌,眨眼间缚妖索也缠了上来。 “变!”猴王变成一只蝇虫。 蝇虫振翅飞走,缚妖索虽有灵性要追,但还是慢了。 蝇虫落到双鞭处,显回猴王本相,将双鞭赚到手里。 哪吒看猴王获得王灵官的兵器,眼神转向王灵官,不乏询问,意思是可有挂碍? 王灵官摇了摇头,没作声,神色看不出喜怒。 “旁人不知,多以为我手中双鞭是兵器,只要不嫌重谁都可以拿,却不晓得他们更是法器,当我念动真言,无论在哪儿都会发威,这妖猴是要亏在我手。”王灵官琢磨事情成败。 却不想猴王得了双鞭,即纵云而去,不如之前极速,却也让人称异。 哪吒是莲藕身,叫他伤容易,让他死却难。 三太子与悟空各骋神威,斗了个三十回合。那太子六般兵,变做千千万万;孙悟空金箍棒,变作万万千千。半空中似雨点流星,不分胜负。原来悟空手疾眼快,正在那混乱之时,他拔下一根毫毛,叫声:“变!”就变做他的本相,手挺着棒,演着哪吒。他的真身却一纵,赶至哪吒脑后,着左膊上一棒打来。哪吒正使法间,听得棒头风响,急躲闪时,不能措手,被他着了一下,负痛逃走,收了法,把六件兵器,依旧归身,败阵而回。 那阵上李天王早已看见,急欲提兵助战,不觉太子倏至面前,战兢兢报道:“父王,弼马温真个有本事!孩儿这般法力,也战他不过,已被他打伤膊也。”天王大惊失色道:“这厮恁的神通,如何取胜?”太子道:“他洞门外竖一竿旗,上写‘齐天大圣’四字,亲口夸称,教玉帝就封他做齐天大圣,万事俱休;若还不是此号,定要打上灵霄宝殿哩!”天王道:“既然如此,且不要与他相持,且去上界,将此言回奏,再多遣天兵,围捉这厮,未为迟也。”太子负痛,不能复战,故同天王回天启奏不题。 第25章 情势 瘟部二神丢出毒丹,落入云雾中染出一片黄褐烟尘。 风云二部挥动旌旗,烟尘便往猴王而去。 猴王始不在意,他不怕迷阵乱了方向,继续要杀王灵官。 只是那黄褐烟尘找来,搅得猴王眼疼生泪,使得他气力不济,招式衔接一慢被哪吒用剑挡住。 眼睛越来越痛,猴王终是心慌,不能专心作战。 高手过招,怎能随意透露这种破绽,哪吒太子六样仙兵虚实变化,骗了猴王一下。 再抓住机会攻击下盘,猴王应声而倒,哪吒太子俨然可以擒下妖猴。 只是毒雾与哪吒也有用,关键时刻他眼前一黑,再清明时,猴王退出去了五尺。 但猴王再站不稳,因为一双眼睛就像要瞎了般,疼得他想扣出眼珠子。 可到底没敢伸出手,并且哪吒追身要再打,风劲袭来,猴王情知此刻不是对手。 是以,自脱出八卦炉便愤怒作战的猴王终于想起了逃。 听声辨位,猴王一根铁棒守了个八成稳。 哪吒敲出对手眼睛受伤,火轮顿时滋滋作响,吵闹出比夏日蝉虫叫声还扰人的声响。 斩妖剑作势要劈,引得猴王抬棒横胸;砍妖刀要取右胯,诱得猴王侧身左移。 两个动作后,猴王反应过来,还得是缚妖索在这个关节才好用。 迟了,缚妖索已如一条蟒蛇缠住猴王上身各处关节,再收紧向下一拽。 猴王这会儿目不能视物,被缚妖索忽然拽倒了半身。 哪吒即骑跨到猴王脖颈,火轮儿往脑袋一挂,不停喷火烧灼猴王双眼。 猴王本不觉会咋滴,被哪吒坐到脑袋上顿时气血上涌,弓腰一个前空翻,反把哪吒压在身下。 哪吒未料到齐天大圣会有这份操作,被人骑到脸上攻到面门,不说卸身避开对手,好歹拿手挡脸,再不然拼死互换伤势,怎会来个前空翻,算什么斗法? 落在身下的哪吒连忙舍掉长剑,换出较短的降妖杵攻猴王后腰。 苦争数合无高下,太子心中不肯休。把那六件兵器多教变,百千万亿照头丢。猴王不惧呵呵笑,铁棒翻腾自运筹。以一化千千化万,满空乱舞赛飞虬。唬得各洞妖王都闭户,遍山鬼怪尽藏头。神兵怒气云惨惨,金箍铁棒响飕飕。那壁厢,天丁呐喊人人怕;这壁厢,猴怪摇旗个个忧。发狠两家齐斗勇,不知那个刚强那个柔。 三太子与悟空各骋神威,斗了个三十回合。那太子六般兵,变做千千万万;孙悟空金箍棒,变作万万千千。半空中似雨点流星,不分胜负。原来悟空手疾眼快,正在那混乱之时,他拔下一根毫毛,叫声:“变!”就变做他的本相,手挺着棒,演着哪吒。他的真身却一纵,赶至哪吒脑后,着左膊上一棒打来。哪吒正使法间,听得棒头风响,急躲闪时,不能措手,被他着了一下,负痛逃走,收了法,把六件兵器,依旧归身,败阵而回。 那阵上李天王早已看见,急欲提兵助战,不觉太子倏至面前,战兢兢报道:“父王,弼马温真个有本事!孩儿这般法力,也战他不过,已被他打伤膊也。”天王大惊失色道:“这厮恁的神通,如何取胜?” 第26章 未果 猴王再留不得,但此刻眼不能观,以他的遁速恐会被追上,连忙掐好筋斗云的诀,选定好方向,思维换出悟空来。 【往这个方向走!】 刚掌控肉身的悟空就接受了这么个信息,再左右四顾情知还在包围当中。再感觉到眼睛肿胀难忍,当即明白另一位为什么会退让。 此时还能如何,悟空翻个跟斗,便是筋斗云冲天边而去。 在场众神无人能拦,见其速更是惊惶错乱,再无阵势可言。 “齐天大圣脱身而去,如何是好?”众神找寻哪吒、王灵官主事。 王灵官道:“不要慌张,西天门自有天王把守,快追上去助力。” 哪吒也道有理,领众神而去。 逃离的悟空并不好受,筋斗云快本是好事,但此刻他的眼睛受不得风,哪怕用手遮挡,双眼仍是直直流泪,让人见着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这要如何逃生?” 一切只看得朦胧,更难把持方位,悟空一时心急。 好在此刻没有风云二部在路途中架设迷阵,就这会儿一个方向,悟空总算不会兜圈子。 悟空恍惚望见天门,门下有人影,数不得人数,因他一眼过去全是迷影,都是眼上害病的祸。 悟空为此心里没谱:“筋斗云强闯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答案是不行,现在天宫戒严,天门的把守规矩不比平时。 寻常规矩十分宽松,只要把关的神将认识,基本任你随意进出;纵有不认识,报出名讳,或者能表明身份的物件,讲清楚了同样该放人的直接放人。 堪称松懈的制度,不是没有原因。 首先是方便诸位神灵,别看他们没事的时候整日里晃荡如同流民一样,真忙起来那也是一天连轴转,恨不得拆成一百零八块做事,耽误不得时间。 再来只有失心疯的才会想在天界闹事,神仙中这样的人少,为了他们而麻烦正常人实在有点无脑。 最后天宫内自有巡视人员维护安宁,还有纠察灵官盯着众神言行举止。 故而,一般犯不着在天门这点儿上手段严加盘查,那是平白给众神找气。 不过当天门严守时,规矩大有不同了,因为这是上面有气, 悟空直接打。倒是没准能打出去。 祖师闻言,咄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你这猢狲,这般不学,那般不学,却待怎么?”走上前,将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唬得那一班听讲的,人人惊惧,皆怨悟空道:“你这泼猴,十分无状!师父传你道法,如何不学,却与师父顶嘴!这番冲撞了他,不知几时才出来呵!”此时俱甚报怨他,又鄙贱嫌恶他。悟空一些儿也不恼,只是满脸陪笑。原来那猴王已打破盘中之谜,暗暗在心。所以不与众人争竞,只是忍耐无言。祖师打他三下者,教他三更时分存心;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上者,教他从后门进步,秘处传他道也。 第27章 又落入 悟空筋斗云脱逃而去,却撞上回程游奕灵官、翊圣真君。 二圣抬眼认出是闹事的齐天大圣,各自对视壮了胆气,两人急速赶至悟空身边。 悟空眼盲看不见,但听得前方风响由远靠近,又在身边停下,心颤不已连忙闪避。 二圣早早架住悟空,一起发力往回扯,悟空单人抵不过,挣扎的话眼睛又疼得厉害,只得任由摆布。 二圣只道占了偷袭之利,不敢在齐天大圣身边久留,进了天门旋即丢下悟空,再向凌霄殿回旨去也。 可怜悟空方闯过天门成了无用功,把守的天王天兵见之,即可包围上来要拿。 人头攒动的声音太大,悟空顿知又陷重围,他没有胆量与众拼斗,心慌之下,最拿手的身外身再现。 天兵们看得清楚,原来只是一只猴,还未眨眼就再出现二三十,眨完眼何止三四百。 只是分身倒也不怕,众人一拥而上,所谓分身都得显出本来面目。 却见那群猴儿个个身法出众,众天兵以长兵器连环进逼之下,竟然只消去不到半成的分身。 反被他们或腾云突围、或蹲身慢进、或飞跃踩着天兵们脸上,打散刚形成的围捕之势。 方才悟空以快突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指挥的天王见此场面岂敢乱来,派人关闭天门,又在外围忙架设天罗地网,阻碍要犯行进。 悟空分身灵性实在惊人,众天兵呼喊声就没停过。 如来又称谢了,叫阿傩、迦叶,将各所献之物,一一收起,方向玉帝前谢宴。众各酩酊,只见个巡视灵官来报道:“那大圣伸出头来了。”佛祖道:“不妨,不妨”。袖中只取出一张帖子,上有六个金字:“奄嘛呢叭岩麪递与阿傩,叫贴在那山顶上。这尊者即领帖子,拿出天门,到那五行山顶上,紧紧的贴在一块四方石上。那座山即生根合缝。可运用呼吸之气,手儿爬出,可以摇挣摇挣。阿傩回报道:“已将帖子贴了。” 如来即辞了玉帝众神,与二尊者出天门之外,又发一个慈悲心,念动真言咒语,将五行山召一尊土地神祗,会同五方揭谛,居住此山监押。但他饥时,与他铁丸子吃;渴时,与他溶化的铜汁饮。待他灾愆满日,自有人救他。 那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合掌近前礼毕,问曰:“闹天宫搅乱蟠桃者,何也?”如来道:“那厮乃花果山产的一妖猴,罪恶滔天,不可名状,概天神将,俱莫能降伏;虽二郎捉获,老君用火锻炼,亦莫能伤损。我去时,正在雷将中间,扬威耀武,卖弄精神,被我止住兵戈,问他来历,他言有神通,会变化,又驾筋斗云,一去十万八千里。我与他打了个赌赛,他出不得我手,却将他一把抓住,指化五行山,封压他在那里。玉帝大开金阙瑶宫,请我坐了首席,立安天大会谢我,却方辞驾而回。”大众听言喜悦,极口称扬。谢罢,各分班而退,各执乃事,共乐天真。 第28章 混乱 悟空向北逃去,转过几条小径,路遇一座凉亭,亭下洋洋洒洒坐着几位得道高仙。悟空哪管这个,撞了过去。 当中三位认出悟空,计较着之前交情,准备当作不认识,扭头不看。 可惜其余仙宗早听说动乱,见后方天兵追得紧,料定此人是搅乱天宫的祸手,各自吆喝助阵。 那三位没奈何,正是福禄寿三星,若不出手恐其他人猜疑,到时追究起来治他个同党就难受了。 幸好这群仙家也没有直面恶徒的勇气,只是飞兵刃、丢暗器阻悟空一阻。 悟空何等身法,忽左忽右闪的轻松,速度都不曾慢下。 就因如此走得匆忙,他没注意脚下。 寿星丢了几颗火枣权当出力,那枣子行至半途便掉在地上滚动,好巧不巧停在悟空前进的脚下。 害的悟空往前摔了一扑腾,疼自然不疼,三岁孩子也不会为此哭。 悟空爬起身就要再跑,忽地后脑挨了分量不轻的一记,哀叫晕倒过去,一粒金锭子在他耳边盘旋,随后安稳落定。 众仙家见之,都向禄星称赞,夸他丢的准。 禄星脸色古怪,口中谦虚侥幸,随后神色有点不自在,朝两位好友做个小小扭曲表情。 显而易见,他的第一目标肯定不是往悟空后脑,只是巧合罢了。 寿星小声责怪道:“你也忒没道理,那锭子看似一粒,实际比一座小山还重,怎地把它丢出去砸人?” 禄星嘴角向下:“只不过随手一拿,谁料想会有这种变化,再说那火枣还是你丢的呢。” 寿星把眼一瞪,禄星不甘示弱回敬回去,两人各自不忿,貌似要吵起来。 福星站到中间,劝道:“行了,今次是他没有福气,该有此祸。走,去看看。” 三仙随众查看悟空情况,走到近前,有人矮身正要试探。 那妖猴抬起头眼冒凶光,运出金箍棒极速绕身转一周,但有靠得近的仙人,皆被铁棒所伤。 逼退他们,妖猴还不满足,扯来距离最近才要试探的仙人,当头一帮敲得对方脑门大开。 惨叫声让妖猴更加疯狂,不曾多嘴,跳起身还要整治躲过一劫的其他人。 众仙人赶紧后退避其锋芒,妖猴欺身上去,一片横扫打倒两个,棒头棒尾交替打出,又是对着脑袋下手。 这种态度,只能是猴王出面了,而悟空已被后脑那一下打晕过去。 那菩萨闻得此言,满心欢喜,对大圣道:“圣经云:‘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你既有此心,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门,再修正果,如何?”大圣声声道:“愿去,愿去!”菩萨道:“既有善果,我与你起个法名。”大圣道:“我已有名了,叫做孙悟空。”菩萨又喜道:“我前面也有二人归降,正是“悟”字排行。你今也是“悟”字,却与他相合,甚好,甚好。这等也不消叮嘱,我去也。”那大圣见性明心归佛教,这菩萨留情在意访神僧。 第29章 作乱 猴王打出生路,却不打算亡命,因为几次剿杀下来,诸神都无法破解他的护身法,他至此不再惧怕,只管提棍打杀眼前所有。 哪吒太子拦路,猴王径直冲上去攻其要害,慌得太子兵器齐出阻拦。 猴王毫无顾忌空门大露,被六件仙兵打中,忍了疼未退半步,金箍棒一晃,重重点在哪吒肾下要穴。 莲藕仙身吃这一劲,也得瘫软不能再动。 金箍棒用力再挥直冲项上头颅,哪吒欲躲,下半身却不听命令,移不动半步,只好蹲身偏头勉强与对手武器擦过。 由不得哪吒逃过,猴王手中铁棒立刻变势下砸,哪吒脑袋顺势而下。若就此砸个实成,哪吒的藕头也成西瓜。 哪吒稳住下盘将腰一转,带动上半身向后扭,失衡坠地。 猴王追上再打,哪吒双手发力撑地,两脚并拢踹出,正中猴王胸口。 猴王不备被这一招击退,眼见着哪吒后滚远离至安全地带,后方天兵赶至将其护持。 检查好六件仙兵无恙,哪吒又复气势,喝道:“孙悟空莫猖狂,再比过!” 三太子刚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肯服气。 猴王见他也不像受伤,心想:“这小太子还真有斤两,轻取不得,我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当即换个方向,纵云而去。 “诶!”哪吒跺脚,气急败坏道,“这猴头也没理,一会儿打,一会儿逃……看来是游击之术。” 哪吒心知不能一味追在后面,命令手下分散嘱咐各处人马留守要道,遇见齐天大圣莫与他争,只管拖住他,等众人共同施力降服。 猴王并不择路,只想着破坏天宫安宁,祸害这瞧不起人的上界。 刘伯钦与唐三藏惊惊慌慌,又闻得叫声师父来也。众家僮道:“这叫的必是那山脚下石匣中老猿。”太保道:“是他,是他!”三藏问:“是什么老猿?”太保道:“这山旧名五行山,因我大唐王征西定国,改名两界山。先年间曾闻得老人家说:‘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下压着一个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饮食,自有土神监押,教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自昔到今,冻饿不死。’这叫必定是他。长老莫怕,我们下山去看来。”三藏只得依从,牵马下山。行不数里,只见那石匣之间,果有一猴,露着头,伸着手,乱招手道:“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来得好,来得好!救我出来,我保你上西天去也!”这长老近前细看,你道他是怎生模样—— 尖嘴缩腮,金睛火眼。头上堆苔藓,耳中生薜萝。鬓边少发多青草,颔下无须有绿莎。眉间土,鼻凹泥,十分狼狈,指头粗,手掌厚,尘垢余多。还喜得眼睛转动,喉舌声和。语言虽利便,身体莫能那。正是五百年前孙大圣,今朝难满脱天罗。 这太保诚然胆大,走上前来,与他拔去了鬓边草,颔下莎,问道:“你有什么说话?” 第30章 闹事 无穷无尽的分身如同虫群分散,天庭各处要道同时出现猴王身形,他的影子穿插在宝殿阁楼之中。 彤华宫火部诸神焚烧来犯逆贼,乌浩宫水部神灵溺杀反天泼猴。斗牛宫星宿严阵以待,广寒宫仙娥封禁往来。 天门难容开,公堂饱受灾,一时间人心惶惶,发展下去必然乱了仙界秩序。 众神分不出真身,忙询问千里眼,结果他也道不明白。 哪吒知道此事,急忙回转云楼宫,请托塔李天王使唤照妖镜。 清楚了前事,李天王道:“我儿却只管对敌,未得命令怎敢动用至宝?” “事态刻不容缓,容不得规矩。”哪吒着急道,“父王不知孙悟空本事,此刻天庭上下具被他侵扰,唯有请照妖镜定住,才好擒拿,不然须臾便让他走出天庭,再追不得。” 李天王还是不应:“吾儿拿话吓我,天庭重重防备,谁能轻易脱逃?遇难先靠自己,莫只想着法宝便宜。那齐天大圣本事是有,可你有王灵官掠阵,只要发挥完全总不差他多少。” 李天王以为哪吒懈怠,不肯尽力施为。 哪吒叹气,道:“父王,若能对付得了,我又何苦来借镜子?我与王灵官两人,单打独斗都不怕那后头,可问题是抓不着他,再加十万天兵也不济事。” “喔?齐天大圣又学什么神通,能让你这般气馁?”李天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问道。 三藏见他意思,实有好心,真个象沙门中的人物,便叫:“徒弟啊,你姓什么?”猴王道:“我姓孙。”三藏道:“我与你起个法名,却好呼唤。”猴王道:“不劳师父盛意,我原有个法名,叫做孙悟空。”三藏欢喜道:“也正合我们的宗派。你这个模样,就象那小头陀一般,我再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悟空道:“好,好,好!”自此时又称为孙行者。那伯钦见孙行者一心收拾要行,却转身对三藏唱个喏道:“长老,你幸此间收得个好徒,甚喜甚喜,此人果然去得。我却告回。”三藏躬身作礼相谢道:“多有拖步,感激不胜。回府多多致意令堂老夫人,令荆夫人,贫僧在府多扰,容回时踵谢。”伯钦回礼,遂此两下分别。 却说那孙行者请三藏上马,他在前边,背着行李,赤条条,拐步而行。不多时,过了两界山,忽然见一只猛虎,咆哮剪尾而来,三藏在马上惊心。行者在路旁欢喜道:“师父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放下行李,耳朵里拔出一个针儿,迎着风,幌一幌,原来是个碗来粗细一条铁棒。他拿在手中,笑道:“这宝贝,五百余年不曾用着他,今日拿出来挣件衣服儿穿穿。”你看他拽开步,迎着猛虎,道声:“业畜,那里去!”那只虎蹲着身,伏在尘埃,动也不敢动动。却被他照头一棒,就打的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几珠玉块,唬得那陈玄奘滚鞍落马,咬指道声:“天哪,天哪!刘太保前日打的斑斓虎,还与他斗了半日。今日孙悟空不用争持,把这虎一棒打得稀烂,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第31章 突入 猴王绕回金阙云宫,变化身形躲过通明殿的守卫,看清方向心底发狠,唤出金箍棒,足下一踏直奔灵霄宝殿。 玉帝仍在该殿办公,因他统御万灵,公事多得做不完,只有偷懒,没有闲暇一说。 殿外有四大天师看护,注意到袭奔而来的猴王,却快不过筋斗云,让猴王冲了进去。 也幸好他们没能近身拦,否则对上含怒出手的猴王,恐怕不是好相与。 四天师变了脸色,连连惊呼叫内里提防。 邱、许两位天师赶到通明殿查探情况,葛天师急调遣护卫,张天师往殿内走去。 无通报便闯进殿内,早有护卫喊道:“护驾!护驾!” 气定神闲的玉帝拿眼待看,那凶神已然冲到阶前,惊得他心口狂跳,连忙站起身仓皇退步。 猴王横棒飞跃而起,怒挥铁棒分明要将至尊拦腰打断。 锵!金箍棒被挡,来者唤作廉衡,使一张小圆盾。 猴王认不得他,略微比拼一番力量探出虚实,抽身欲避过去。 廉衡手一转,圆盾出现卡齿,牢牢锁住金箍棒。 见拿不动兵器,猴王眉毛上扬,撒起气来。 那圆盾虽是良器,却称不上仙家名物,本就是艰难抗住如意金箍棒,妄想制住着实笑谈了。 猴王铁棒上挑,巨力再催,圆盾当即开裂,四分五裂炸碎开来。 廉衡明白自己托大,将盾牌朝猴王脸上丢去,做个简单阻挡,身子爆退挡在玉帝面前。 他能退是因为后面来人,金瓜、钺斧从背后要勾猴王双肩。 猴王前后打量后,腰一矮,脚尖蹬地向前冲去。 此刻玉帝身前只有廉衡,无招同样上前抵住,以肉身来抗的代价就是,铁棒擦过,锁骨肩胛破碎,血肉横飞。 玉帝恐道:“你这厮好胆前来受死,却要逞凶,来人擒住!” 廉衡一身玄功去七成,眼神涣散,此时他才当真明了:“真的托大了…” 等闲岂能对上眼前恶贼,还没有兵器在手。 廉衡不是神通广大的二郎显圣,也不是能征惯战的哪吒太子,护卫之中也算不得前列的他,霍然倒下。 走进殿内的张天师看清经过,打出一张神箓,上有齐天大圣的名号,猛地自燃。 猴王忽然感到内里无力,神魂消弱,站不稳身形。 众护卫正要围住拿下,猴王却恢复过来,金箍棒绕身狂舞而走,挡开一切来敌。 只见他身法轻灵如烟雾,敏捷如燕,转眼脱离合围。 张天师明眸生忧:“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作为要怎样对付?” 玉帝已躲入多重护持之后,心中疑道:“之前只是听他神勇,未见齐明。不想却有这种本事,只是…通明殿在做什么,他怎么闯进来?难道有人在暗中帮他?” 邱、许两位天师找到佑圣真君,告知齐天大圣动向。 真君不禁大骇,眉头紧皱,同样判断天庭有人协助反贼,撇下通明殿众人,与两位天师赶回凌霄宝殿。 猴王早已习惯被一群人围追堵截,表情轻松戏谑,丝毫没有吃力。 第32章 逃不了 猴王仗着一身武艺外加金刚不坏之躯,多次冲杀玉帝所在方位,唬得众神胆寒。 幸有张天师在外围赦令牵制,同时玉帝也有运筹,每每移动总能让猴王无功而返。 但猴王本事在场神灵看在眼里,冲锋陷阵的盖世悍将他们都见过,可从来没遇见过几场硬仗下来,身上一点伤口都不见的强人。 玉帝望之越发惊诧,兀自推测今日劫难来由,眼神变得深邃不可透视。 张天师忽地转头挡在殿门口向外看,他始终警惕着还有其他阴谋,发现是佑圣真君赶至殿门,方才放心回顾战况。 佑圣真君必然值得信任,他踏入殿内自然看见猴王作恶,又瞧着玉帝离得不远,心下焦急,但不敢在此处擅自行动,连忙向张天师打商量。 张天师闻之,恐猴王凶悍,众神守久必失,随即与佑圣真君共同出力。 唰唰唰!佑圣真君一连打出十二道三寸六分长的金令,一齐冲入战团中,在猴王周围三尺处绕圈。 猴王立棒胸前,提防突然出现的玩意。 “喔!又是什么东西,要来爷爷面前丢脸?”猴王打量后,呲牙笑道。 真君再念真言,十二道金令便带着猴王,准确讲,是圈内一切事物都跟着金令缓缓移动。 猴王不以为意,因为移动得太慢了。 “给三岁娃娃坐,都嫌慢腾腾。”猴王道。 金箍棒敲向其中道一道金令,结果震得猴王手麻,金令却无大碍,继续保持前行。 猴王不忿:“怪事,难道这令牌比我手中铁棒更重不成?” 他不知十二道令牌内有巧设,当中炼自三十三重天的本源之气,与此方天界暗合,打在上面的力量会被天地承受。 不先撬动令牌与天地的连输,人力撼不动分毫。有一棍掀翻这一重天的力量,倒是可以当它不存在。 里面有一老者,扶筇而出,唿喇的开了门,看见行者这般恶相,腰系着一块虎皮,好似个雷公模样,唬得脚软身麻,口出谵语道:“鬼来了,鬼来了!” 三藏近前搀住叫道:“老施主,休怕。他是我贫僧的徒弟,不是鬼怪。”老者抬头,见了三藏的面貌清奇,方然立定,问道:“你是那寺里来的和尚,带这恶人上我门来?”三藏道:“我贫僧是唐朝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适路过此间,天晚,特造檀府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万望方便一二。” 老者道:“你虽是个唐人,那个恶的却非唐人。”悟空厉声高呼道:“你这个老儿全没眼色!唐人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我也不是甚糖人蜜人,我是齐天大圣。你们这里人家,也有认得我的,我也曾见你来。”那老者道:“你在那里见我?”悟空道:“你小时不曾在我面前扒柴?不曾在我脸上挑菜?” 老者道:“这厮胡说!你在那里住?我在那里住?我来你面前扒柴挑菜!”悟空道:“我儿子便胡说!你是认不得我了,我本是这两界山石匣中的大圣。你再认认看。” 第33章 强敌 张天师配合念起遣神咒,并打出一张摄魂符便宜行事。 摄魂符见效奇快,未待张天师咒语念完,那场中猴王突然停棍,双手抱住脑袋惨叫,脑仁疼痛再无力抗争,被十二道金令卷到殿外。 张天师停下念咒,料道:“莫非这齐天大圣肉身修行出众,灵魂修行薄弱?” “他不是正宗出身,该是走了偏门,所以约束不住自身欲望。呵呵,那倒好对付了。” 推定下来,张天师自认所料不差,向玉帝告罪去。 另一边猴王远离张天师后,头脑好转不少。但很快,佑圣真君与殿外护卫汇合,亲临前线持宝剑与猴王对阵。 猴王仓皇应对,恐惧张天师又来偷袭,手上棍势顿时不成气候。 佑圣真君武力稍弱,经验见长,法力更是深不可测。 猴王与其交锋时,只觉泥入大海,手中兵器如同落在空处,无可凭依。 真君交手三五回合,看出猴王心态不稳,有逃跑迹象,回忆之前王灵官与众雷神上报的情况,当即使出应对之策。 兵刃再碰,猴王感到小臂发麻,金箍棒竟要脱手,当即瞠目而视,表情充满惊讶和不解。 “此人是谁,竟能打的我手软,着实可怖!若是那位天师赶来联手,我怎抵得过。”猴王心道,念想一发,脸上取而代之的便是满脸惶恐。 有这样的强敌在前,再面对护卫包围,猴王十分尴尬。 怕什么来什么,张天师踏出殿外,要助佑圣真君。 猴王连忙抽身急退,真君剑随棍走,总能跟上。 不知不觉间,金箍棒愈发沉重,猴王拿得辛苦。 这下猴王再不知如何是好:“这棍子平日里从不觉得重,今日连番大战,却连它也举不动了。如今情势,难道要我丢了去。” 有佑圣真君持剑纠缠,猴王不敢丢下兵器,也就逃不出众神围堵,暗自懊恼今次又不好解决。 张天师看得清楚。 “佑圣真君用的巧法,假借兵锋相击掩盖气息,以大法力调动天地阴阳缓缓制住对手。亏他是成名老将,其余人哪敢这样做。” 相比老神仙,猴王终究见识短浅,看不出真君的天地洪炉手法,为之战意锐减,进而陷入危险。 摇了摇头,天师考量道:“我这时要是直接针对齐天大圣的灵魂,恐他应激猛烈反扑,到时伤了真君却是不好,不如钝刀子割肉。” 三藏在马上遥观,忽见路旁一座庄院。三藏道:“悟空,前面人家,可以借宿,明早再行。”行者抬头看见道:“师父,不是人家庄院。”三藏道:“如何不是?”行者道:“人家庄院,却没飞鱼稳兽之脊,这断是个庙宇庵院。” 师徒们说着话,早已到了门首。三藏下了马,只见那门上有三个大字,乃“里社祠”,遂入门里。那里边有一个老者:顶挂着数珠儿,合掌来迎,叫声:“师父请坐。”三藏慌忙答礼,上殿去参拜了圣象,那老者即呼童子献茶。 第35章 见佛 照妖镜显威,照住悟空的本象,令其腾挪不动,再不能进退分毫。 悟空就此被堵在西天门,但护身法仍在,众神不可伤。 有神骇道:“难解,似这等神通,吾等无能为力也。” “谁说不是,太上道祖的八卦炉都炼不了他,能拿下他已是幸事。”另一神回道。 齐天大圣被困,哪吒为首功。 此刻的三太子终于放下悬心,满足于此,再提不起比斗的心思。 “诸位注意,再让他跑了,我可没心气出力追捕了。”哪吒叫道。 众神乐呵道:“三太子放心,必走不了。” 悟空听到对话,心中无力反驳,没有诸神牵制,他倒可以尝试解决照妖镜的限制。 这被围着打,哪有反抗的余地。 众神未有捉拿的意思,只管车轮战消耗体力,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 通明殿外,如来与阿傩、迦叶二尊者相随,会玉帝旨意,特来降魔。 在场见不到打斗,故请求面见玉帝。 玉帝请进凌霄宝殿,与之备陈前事。 如来叹道:“下方一个猴子成精,竟能单人闹得天宫不宁。若非大天尊亲口诉说,老僧决不敢轻信。” 玉皇大帝呵呵笑,说道:“不消如来说,朕仔细回忆起来,也觉得此灵奇特。想他天生地养,莫非是天地特来告知我什么?” 如来心头一动,又问:“不知大天尊,打算如何处置妖猴?” “呵呵,这齐天大圣几次铸下大错,早是个死罪,只是他的护身法厉害,天庭无能诛杀。”玉帝作解释道,“朕也头疼,该他一个什么下场。” 说着,玉帝询问大圣位置,陪侍仙人及时回答,得以知晓西天门战事。 “喔!没想到哪吒三太子这回竟能擒下那厮。”玉帝转头,对如来笑道,“前次也是观音尊者举荐二郎外甥,方才头回捉住他。看来,佛门正是那孙悟空的克星了。” 如来双手合十感谢玉帝夸奖,嘴上自然不能随便应承:“此三太子之能,不敢夸口是佛门本事。” 玉帝请道:“妖猴本事齐全,只怕三太子不能久困,还恳请如来出手降服。” “谨遵大天尊法旨,老僧量力而行。”如来礼道。 玉帝颔首同意。 …… 如来与阿傩、迦叶两位尊者,径直到了西天门,听到喊声,看清楚是众神围困着齐天大圣。 传话道:“叫众神放开场地,让那齐天大圣出来,等我施法降服。” 众神听到西方佛祖名号,果然退下。 悟空视野大开,瞧见那头上圆坨坨的和尚,怎不知是如来驾临。 “唉,还是落到这一步。”悟空失落想道。 如来笑容满面,自我介绍道:“我是西方极乐世界释迦牟尼尊者,南无阿弥陀佛。今闻你猖狂村野,屡反天宫,不知是何方生长,何年得道,为何这等暴横?” 悟空搭眼硬瞧,寻思一会儿,并不配合道:“什么这儿的、那儿的,我不认你,你也别挡我的道。和尚此处不是你传教的地方,快些离去。” 如来面容渐肃,想道:“此子带些纯真魔性。” 第36章 遇魔 双方都不过在说场面话,如来为何突然双标,凭两句话就认为悟空有魔性。 原来如来见微知着,看透悟空言语本质,不是在维护双方面子,而是为了后续阻止如来对他出手。 可换位思考,悟空尝试退敌的做法并没有问题,且单靠言语又不可能阻止如来,说他是魔好像有些过分。 如来有此见解的主要原因是,悟空反应得太快了。才刚打个招呼的时间,悟空已经判断出他的来意,不仅很快组织了回话,内容还不乏调侃。 如来以为,这种行为不太可能是见机应变做出来的,必然是妖猴心中常有计较,才能得心应手随时接招。(如来:总不能他在万军阵中,抽空推算了自己的到来,早有准备吧?) 心思缜密便叫魔吗? 当然不是。但心思缜密的家伙一意孤行连续犯下重罪,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和魔差不多了。 如来还是看在悟空修行年岁小,少年人行差踏错怪不得本性,才给加了“纯真”二字。 “你这妖猴果然会说刁话,我却不是来传教,敬奉玉皇调遣,特来降你。”如来语气不善道。 最初貌似和善的打招呼,只是如来作为佛门圣人需举止得体,做全表面功夫罢了。 不要觉得这点虚伪,哪家组织老大要是言行粗鲁,最多个人获得个真性情的评价,却会连累组织上不得台面,如来自然不能犯这样的错。 如来忽然撕破脸皮,不是因为对眼前的妖魔产生愤怒而维持不了表面功夫,就算悟空魔性再深十倍他也不会在意。 而是悟空十分平和地接了他的话茬,如来就不能再装模作样摆一副仁慈面孔,得先拿出态度,才好继续说话。 不然悟空是罪行累累的犯人,当这么些神灵,如来跟他好言好语、通情达理地往来,被人说成相互勾结,就逗了。 悟空忽听对方发难,也是摸不着头脑,思考道:“如来这么暴躁啊,还以为那么说一句,能稍微跟他闲扯一段时间,找机会逃跑呢。” 眼珠一转,悟空喊道:“原来是玉帝帮手,那和尚,你又何须装礼问我出身,事件的青红皂白又不重要,只管同这群天神一起打杀了我便是。” 如来变色,思道:“我之顾虑没错,这小子透着机灵…得早做打算。” “好大胆!众神谁不知你忤逆背上,祸害朝野,却敢反说青红皂白。”哪吒太子站出来高叫道,“望如来莫要迟疑,先行收复妖邪。” 哪吒害怕悟空乱说一气,叫其他人当真传开,惹出风言风语,之后如来肯定会返回灵山,责任就得落在他头上了,故急着出手。 “三太子所言不差,妖猴你不思归附,罪大恶极,还要再说妄言,着实冥顽不灵。”如来肯定了哪吒说法,却又道,“也罢,念你本来面目,且让你说个理,如是属实,我向大天尊禀明减你罪行。但有半分虚假,决不让你胡说成真,而且死罪不减,活罪再增。” 后半截话明显否认了哪吒的提议,分明在放纵妖猴。 这也没办法,如来作为佛门领袖,要是当众不顾青红皂白,糊涂行事,未来还怎么抛头露面说自己是个善士。 什么!你说你在玉帝那里听过来龙去脉,知道谁对谁错,谁信啊。万一玉帝记错或者说错了怎么办…甚至干脆你和玉帝勾结怎么办,公平公正在哪里? 所以,如来哪怕不信,之后大概率会否认石猴的说法,现在也必须得让悟空公开说,这即是公道。 玉帝亲至,也得守着这份潜规则,肆意妄为便是德不配位。(哪吒为啥不用?他一个武将要什么公道、德行,会领命砍人就行了。) “小滑头,让你得意一阵。”如来心道。 第37章 拖延 哪吒心中不满意,嘴上不敢显露,喊道:“如来尊者,你不知妖猴手段,让他得了闲必然逃脱而去,天宫再捉不住也。” 如来仰天而笑,问:“太子请说这妖猴有哪些能为,叫你如此提防?” 实际上如来两次得知悟空经历,前次听二圣讲解,刚才听玉帝诉说,早了解悟空手段,如今不过做戏拖延时间。 太子不知情,听到问话,当即要说出总结的情报,首要便是悟空的驾云本事,需勤加防备。 忽听场中悟空喝道:“和尚!刚还说要我讲理,却立马左右问起其他,哪里像是化解仇怨而来。既是如此,何不此刻出手帮助天庭,难不成想言语欺骗,让我束手待缚吗?” 说完,悟空挺棒要打如来,是他察言观色,觉得对面一唱一和,像是做局,同时记起如来做法需要时间,没准儿现在正在读条,得试探一波。 “妖猴慢着!”如来同样喝止,“你不过片言只字,怎的敢说我不讲道理。有冤屈就说出口来,贫僧自然会听。嘴舌耍得再好,三界也无允许空口脱罪?” 如来的确暗中施法,不能受他人干扰,只能出言阻止。 阿傩、迦叶及时挡在如来面前,做好护持准备。 悟空直冲而来,却猛地急刹车,变出八位分身混杂真身,四散分逃。 哪吒大惊,晓得这是妖猴的常见逃跑法子,急躁喊人围堵。 有照妖镜看管,悟空不能急走,但身法未受影响多少,众神追赶不及。 照妖镜很快照明四个分身,场中还有五位妖猴逃窜。 如来慧眼观之,忽的丢出一物打到悟空真身:“你走不了!” 悟空吃疼哀叫一声,众神立刻明白如来有分辨妖猴真假的能力,不敢让悟空再有机会溜走,迅速围住悟空。 那行者正观山景,忽听得芳草坡前有人言语。他却轻步潜踪,闪在那石崖之下,偷睛观看。原来是三个妖魔,席地而坐。上首的是一条黑汉,左首下是一个道人,右首下是一个白衣秀士,都在那里高谈阔论。讲的是立鼎安炉,抟砂炼汞,白雪黄芽,旁门外道。正说中间,那黑汉笑道:“后日是我母难之日,二公可光顾光顾?”白衣秀士道:年年与大王上寿,今年岂有不来之理?”黑汉道:“我夜来得了一件宝贝,名唤锦襕佛衣,诚然是件玩好之物。我明日就以他为寿,大开筵宴,邀请各山道官,庆贺佛衣,就称为佛衣会如何?”道人笑道:“妙,妙,妙!我明日先来拜寿,后日再来赴宴。”行者闻得佛衣之言,定以为是他宝贝,他就忍不住怒气,跳出石崖,双手举起金箍棒,高叫道:“我把你这伙贼怪!你偷了我的袈裟,要做什么佛衣会!趁早儿将来还我!”喝一声:“休走!”轮起棒照头一下,慌得那黑汉化风而逃,道人驾云而走,只把个白衣秀士,一棒打死,拖将过来看处,却是一条白花蛇怪。索性提起来,扌卒做五七断,径入深山,找寻那个黑汉。 第38章 事毕 如来趁势出掌,掌力浩瀚化形无边,掌心直冲悟空,囊括的范围之广,悟空竟一时躲不开。 悟空还来不及做出惊诧的神情,巨掌已然来袭,危险临门,三头六臂法相瞬现,全力抵住如来巨掌。 巨掌推着悟空出了西天门,是如来试图直接一路以上打下,将悟空钉到凡间。 悟空却不曾对拼力量,宛若一只蜘蛛挂在掌上,六臂灵活移动,双脚不停发力,向巨掌上方飞速爬去。 “这就是要指化五行山了,得快点跑。” 众神为如来法相所阻,同时视线受限,不能预防悟空行动。 因而,悟空要是翻过掌,即可轻松离开此地。 如来讶然:“此子灵活应变的功夫,也太好了。” 需知如来是偷袭出手,悟空的应对使得如来好像在帮他逃跑一样。 真跑了,如来便是罪人。 此时让其他人阻拦不现实,如来心中一横,屈掌成穹隆,以腕劲推动然后狠心断掌,向人间而去。 巨掌好似一个牢笼关着悟空,在空中缓缓变作山峦,要与凡间山根相接。 突然的变化使一心离开的悟空失去平衡,只能挂在掌中。 “说好的五指山呢!?…唉,又有变化了。” 悟空心知被困,呼吸间法天相地再现,还是“他”头次动用。 山峦中顶出个盖世凶神,限制他的山石立刻被双腿崩裂,其势仿佛能撕碎天地一般,只等双手一撑重归自由。 高天上,如来双目一闭,心中可惜道:“看来他早看穿筹谋,贫僧最初根本没能得手。” 众神此刻同样看得明,哪吒喊道:“不好,妖猴要脱困了,快随我下界追拿。” 众神正要回应,那佛门圣人拦道:“不急。” 如来口中有真言,山峦成金锁,顿时加速坠地,引得大地晃动,周边千里都有不小震感。 凶神被摔了一下,暂时不能施为。 如来降下真身,断腕处流出涓涓佛血,淋在凶神法相上,不仅破了对方术法,还做阵势,令变回真身的悟空不能活动。 再施法,将五指化作金木水火土五座联山,唤名“五行山”,其余掌根则成为压制悟空神通的地基。 悟空就此被压在五行山下,连翻身都难。 如来做完一切,才返回天上告知众神结果。 得知如来收伏妖猴,众神也是欢喜,即刻要汇报给玉帝知晓。 如来即告辞,唤阿傩、迦叶回转西方极乐世界。 适时有天蓬、天佑两位真君,急出灵霄宝殿,喊道:“请如来少待,我主大驾来也。” 如来立刻停身,回首瞻仰等待。 未等片刻,八景鸾舆、九光宝盖带众而来,前有玄歌奏乐,咏唱神章,后有仙女散花,美娥喷香,正是玉帝来到佛前。 玉帝道:“多蒙如来大法收殄妖邪,望如来少停一日,请诸仙做一会筵奉谢。” 如来不敢违悖,即合掌感谢,但道:“老僧承大天尊宣命来此,有何法力?全是天尊与众神洪福,不敢言谢。” 第39章 安天 如来的谦虚只引来玉帝再次赞赏,决心要开一场宴会作为酬谢。 玉帝传旨着雷部众神,分头请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千真万圣,来此赴会,同谢佛恩。 又命四大天师、九天仙女,大开玉京金阙、太玄宝宫、洞阳玉馆三座宫殿,设七宝灵台,请如来高座。 诸多仙官、力士、童子安排座次,摆上龙肝凤髓,玉液蟠桃。 不一时,那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到来,拜谢如来出力,为天宫剿除祸害。 如来即刻起身还礼,言说本分之事。 玉帝在旁轻笑,请他们入座,一同探讨古今往来,闻道阐理。 再见远处,旌旗、幡盖扎成一堆赶来,来的是五跂真君、五斗星君、三官四圣、九曜真君、左辅、右弼、天王、哪吒,玄虚一应灵通。 他们都捧着明珠异宝,寿果奇花,向佛前拜献曰:“感如来无量法力,收伏妖猴。蒙大天尊设宴呼唤,我等皆来陈谢。” 如来同样还礼。 感喜会来之不易,众神又道:“请如来为此会立一名,如何?” 玉帝闻言点了点头,看向如来。 如来会意,思索一下,领众神之托曰:“今欲立名,可作个安天大会。” 各仙老俱道好名。 王母娘娘引一班仙子、仙娥、美姬,飘飘荡荡舞向佛前施礼。 王母娘娘说道:“前被妖猴搅乱蟠桃嘉会,请众仙众佛,俱未成功。今蒙如来大法链锁顽猴,喜庆安天大会,无物可谢,今是我净手亲摘大株蟠桃数颗奉献。” 佛祖合掌向王母谢礼,收了蟠桃。 底下有窃窃私语:“不是说齐天大圣把蟠桃全吃了,王母娘娘去哪儿摘的?” “快闭嘴,你不要命啦?陛下在上面瞟着呢。”适时有人撇嘴提醒。 那厢神灵向上一望,果见到玉帝冷眼在看,慌忙闭嘴。 王母又着仙姬、仙子唱舞,满会群仙急着赏赞,无神在意此事。 毕竟大神眼中,若非王母亲摘,这蟠桃仙种并不算特别珍贵,只有自身证不得长生的小仙才急着需要这玩意。 觥筹交错,众神闻得一阵异香,熟悉于此的仙神,当知来人。 天仙、佛祖停下手中杯盏,抬头迎目问候。 云霄中突显一位老人,手捧灵芝,腰间挂着长生葫芦、纪寿宝箓,姿态清闲,神情散淡。 看其长头、大耳、短身躯的相貌,原来是显出正式形象的老寿星。 福、禄二星之前受惊,因此心态不佳,已回了三岛,不能赴这大会。 寿星一直以来的心态平和,听说安天大会,欢喜赴宴。 他先见玉帝礼毕,又礼如来,说道:“闻那妖猴被老君引至兜率宫锻炼,以为必致平安,不期他又反出,幸如来善伏此怪,设宴奉谢,故此闻风而来。更无他物可献,特具紫芝瑶草、碧藕金丹奉上。” 如来欣然领谢,至于礼物本身的增寿效果对于如来而言,不过聊胜于无,倒可以借此见识见识寿星的手段。 “你这老寿星!”玉帝面容挂笑,对寿星道,“不过自己喜欢掺和这种宴会,还找什么理由?” 王母同样掩口而笑:“是极。有几次蟠桃会,我可忘了请寿星老来,但每回他都来捧场,饮个伶仃大醉。” 第40章 山下 安天大会开得闹热,话分两头,悟空那边的感觉可不好过,五行山压得他呼吸困难。 只见悟空受困石匣之中,肩部周围有刃峰环绕,脚蹬着两个窝洞,乃他用力担山形成。 肩上的压力不停加重,悟空逐渐无能支撑,不禁急道:“还没来吗?” 他不知五行山外连着如来掌根所化的山脉,串联地气依附广阔的陆地,绝非推开一座山这么简单。 眼瞧着刃峰碎裂,窝洞破烂,已接近悟空所能支撑的极限。 忽听身侧石壁外一阵抖动,有东西敲洞而来。 “好!不枉费我提前布局,现在天庭在为如来举会,只要赶在此时离开,料想他们再找不到。” 喀!悟空一时心喜忘记担山,顿时被埋入乱石之中。 “卧槽,五行山有这么沉?” 悟空的护身法依旧非比寻常,巨山压下未曾伤到他分毫,却不妨碍他吃疼昏迷。 安天大会,又来一位赤脚大仙,向玉帝前礼毕,又对佛祖奉献交梨二颗、火枣数枚。 这两样也是延寿之物,但不算珍奇,偶用以配茶。 到底是礼,如来称谢了,叫阿傩、迦叶将所献之物收好。 有个巡视灵官惊恐来报道:“那大圣动起神通,要毁山而出了。” 众神一时尴尬,如来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张帖子,上有六个金字:唵嘛呢叭咪吽。 递与阿傩,叫其贴在五行山顶上。 阿傩尊者即刻,领着帖子出天门,到五行山地界。 阿傩惊讶发现本该受困的妖猴,变成个小山高的巨猿法相,肆力推倒挡在身前险峻的山岩将获自由。 望左右无人可帮,这尊者鼓起勇气,退高打低,以一式坠地飞踢,犹如晴天霹雳将妖猴踹倒。 那巨猿忽然受袭顿时眼露凶光,大起身欲寻找敌人,吓得阿傩缩身藏掖。 可周边的山石结构被他破坏,巨猿激烈的动作引起崩塌,连环反应下,本带其脱困的法相成了拖累,反再次陷入山中。 阿傩趁机飞到山顶,将六字真言紧紧贴在一块四方石上。 六字真言一到,五行山即生根合缝,再无毁坏的风险。 失陷的巨猿嗅到危机,愤慨顽抗逼近的山岩,试图维持一片空间。 他不放弃抵抗,六字真言便始终盈盈生辉,萃集地气升炼五行山,并加固如来掌化的阵势。 饶是巨猿眼神固执,世上难有能和天地比消耗的生灵,终究后继乏力。 随着法相支离破碎,巨猿气势萎靡下去,猛地返回本相,然后缓缓消失在石缝中。 阿傩回到天庭,报道:“已将帖子贴了。” 如来即向玉帝谢宴。准备告辞。 玉帝出面挽留,但也不强求,毕竟各自有事务要办。 巡视灵官又道:“大圣还是能伸出头、手来。” “不妨,不妨。”如来道,“此让其可运用呼吸之气,不至于拼死一搏,也就逃不掉了。” 玉帝记起六字真言,表示赞同。 如来即辞了玉帝众神,与二尊者出天门之外。 又发一个慈悲心,如来念动真言咒语,将五行山召一尊土地神祗,会同五方揭谛,居住此山监押。 传令道:“但他饥时,与他铁丸子吃;渴时,与他溶化的铜汁饮。” 或许不是优待,只是让妖猴生活好过饥饿,不期意逃跑。 第1章 五行山下遇观音 观音菩萨带引木叉行者领如来佛旨,要上东土寻一个取经人,教他苦历千山,远经万水,到灵山求取真经。 路途中在流沙河、福陵山点化了沙悟净、猪悟能,专候那取经人,做他的徒弟,护他往西天灵山而去,功成之后归依正果。 又告求玉帝,解救了西海龙王之子,教其往后变成白马,与取经人做个脚力。 如今师徒俩于云雾中,正要进入东土大唐国境,忽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 木叉指道:“师父,那放光之处是五行山了,见如来的压帖在那里。” 观音道:“却是那搅乱蟠桃会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压在此也。” 观音菩萨记得如来指示,特降下祥云。 师徒俱上山来,观看压帖,上书“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 菩萨看罢,叹惜不已作起诗来,诗曰: 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狂妄逞英雄。欺心搅乱蟠桃会,大胆私行兜率宫。 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自遭我佛如来困,何日舒伸再显功! 这诗是观音菩萨故意念给山根下的大圣听,好做探究。 …… 山崖之下的孙悟空,如今是那位性格别扭的主,听到山上有女子吟诗,还说得天庭往事,心知观音菩萨来了。 随即高声喝道:“既然是慈悲的菩萨,莫在背后揭人长短。” 观音菩萨闻言惊讶,这齐天大圣果有神通,还未会面,话语中仿佛已认出她来。 菩萨与木叉下山寻看,有土地、山神、监押大圣的天将,都来拜接了菩萨,引至那大圣面前。 观音这才当面见过威名赫赫的齐天大圣,只看他压于石匣之中,口能言,身不能动,形貌着实不堪。 但菩萨也不是着相之人,不曾有小觑之心,笑问道:“姓孙的,你认得我么?” 悟空自从压在五行山下,始终牵挂着陪唐僧取经之事,不知该如何决定,如今观音到了,所谓事在当头,心中更是惆怅、憋闷。 故而,嘴上不饶人,他道:“诶哟,不认得,许是哪家千金和情郎私奔来此?” 木叉大怒:“孽障不曾归心,却敢编排菩萨!” 木叉行者提起浑铁棍,怒冲冲踏步要打大圣。 忙得监押的天将阻拦,劝道:“二太子,他的神通广大,倘若打他不死,反倒涨他气焰。消气、消气。” 土地、山神一众也各自摇头唏嘘,还说齐天大圣有心归化,结果连观音菩萨也敢诋毁,祸害、祸害。 菩萨不动言语怒,出言拦住木叉,木叉只得闷气停手。 悟空又不乏调侃道:“儿郎在此处便要体贴情人,在珞珈山、潮音洞又如何亲热?” 刚冷静的木叉,闻言再不可遏制怒气:此言若忍,岂可做人! 撞开天将,木叉举棍快步流星,是要杀了悟空才能解气。 身后观音知道齐天大圣不是真的被困,见他激木叉近身,恐遭毒手,慌张喝道:“木叉!可知你的心性乱了?” 杀气腾腾的木叉猛地止步,面容发愣,旋即收棍回到菩萨身边跪拜。 木叉求道:“弟子乱了修持,请师父原谅。” 观音点了点头,当然不会真心怪木叉,令其退到身后。 菩萨朝悟空诘问道:“孙悟空!我不曾害你,怎得捏造谎言讥诮我?” “呵呵~”悟空笑道,“这就是菩萨自持甚高,全然不记自己害人的时候。” 观音见其言语未尽,问道:“此话怎讲?” “当年若非菩萨出谋,我会与二郎显圣比斗?又被太上老君的兵器打在天灵,遭逢惨败,最后投入老君的八卦炉锻炼,受苦受难?”悟空道。 悟空只是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观音却是当真。 菩萨心道:“原来如此,这孙悟空心胸狭窄,再小、再细的仇恨也记在心里。这…倒不好让他当取经人的徒弟。” 观音回过神来,骂道:“你这厮罪业弥深,不曾悔过也罢,却要颠倒黑白、枉口拔舌!是你不服天管,天庭几次容你都被你反了去,还闯下大祸。” “玉帝惹恼了真火遣将捉你,被你一身本事抵住,才有贫僧举荐二郎神拿你。此乃降恶之举,岂能算是害你受难?” 悟空见自己随便两句玩笑话,引得观音大动肝火,满脸堆笑。 知道她这等人物,最不喜是非曲解,故将事情前后当众讲出,免得蒙受不白之冤。 悟空只是不经意抒发一时郁闷之气,可不想真得触怒这位菩萨。 故他乐道:“菩萨莫讲对与错,如今我为重囚,自然是我错。” 观音瞪大杏眼,不忿道:“那你,还有面目怪我?” “只是我如今在这山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这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不思搭救也罢,怎的来故意讽刺。被我说两句,便叫屈了?”悟空呵呵道。 “再来…那小子举止失常。”悟空一指隐在观音身后,一脸窝火的木叉,“想来是他看菩萨貌美,暗自动了情愫,不算我说错。” 木叉郁气在胸,闻言好想吐口淤血,站出身来叫道:“泼猴,却不知你有求死之心。既如此,收了你的护身法,我送你一程。” 观音止住木叉,冷笑道:“孙悟空,你瞒得过此地山神,却瞒不过我佛如来。他早知你看破六字真言,已有从五行山脱身的本领。” 看管大圣的众神惊愕,他们看菩萨不像说玩笑,好似经历一场透心凉。 木叉捏紧浑铁棍,慢慢走到观音面前,做好护法本分,不过额上冷汗直流,暴露他实际惧怕的心思。 一众土地、山神、天将担忧出声:“菩萨呀,眼前的齐天大圣会不会是假的?” 他们知道齐天大圣的身外身能以假代真,故为此心神不安。 那方悟空听说,心中五味杂陈:“靠!不是唐僧取经的剧情?不应该啊,我还专门提前问过年月,差不多过了五百年。坏了,难不成这观音是来困杀我的?” 悟空分辨不出观音来意,脑中思考应对之策。 转念间,悟空做戏道:“你这观世音少来刺探,既然只是来看笑话,笑够了便走。我等发善心的菩萨来救,且去、且去。” 第2章 紧箍不受,唐僧来 观音见悟空赶人,哑然失笑。 “你这厮倒是一副主人家的做派,我且问问你,既有本事离开五行山,如何不跑?”观音问道。 悟空冷语道:“看来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今天是要笑破我的皮,才肯离去了。我呆习惯了不行,要求你管?” 观音看悟空如在置气一般,笑问:“半分好脾气也无,盼着哪个慈悲菩萨来救你?” “我也不是脾气差才被压在这里,倒是你这菩萨全无仁爱,怎么证得功果?”悟空回问。 菩萨又问…… 众神听这边问一句,那边问一句,好似一对许久未见的好友相互寒暄,却不见谁真得答话,纷纷摸不着头脑。 终究菩萨先败下阵来,让妖王占了便宜。 “罢罢罢,我的事紧,不与你打机锋。”观音道,“你既然有心不再为祸。我这里要到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我叫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门,再修正果,如何?” “慢来,慢来。”悟空晃晃头,“还且由着在下问个问题?” “你说。”菩萨自无不可。 悟空开口:“我这罪行滔天,若无玉帝明令,一届凡人敢来救我?” 观音满不在意,回道:“玉帝那厢,贫僧去说。” “他肯答应?”悟空问。 “只要你诚心从正,陛下当会开恩。”观音忽然拿出一物,“只要你戴上它,此事便可笃定。” 悟空勃然变色,因为观音手中之物乃一个金圈,料想是那个紧箍儿。 当时呵斥道:“我说怎样慈悲,原来是换个法儿治我。” 观音看其神色愤恨不假,收了紧箍儿,劝道:“孙悟空,你既然知道罪行深重,该晓得归正的机会不易,不忍受点苦难怎生服众。” 悟空闭目摆手,又要赶人。 观音见之不再多语,留下一句:“似这样继续呆在五行山下,只怕你日久耐不住性子生事,将来又受惩戒。” 菩萨领着木叉转身即走,未见留恋之意。 悟空眼不见心不烦,不现挽留之情。 当他们放雾驾云,将完全离去时,闭着眼睛的悟空高叫道:“那观世音,你若找的来圣僧做取经人,叫他领着那玩意来找我。寻常懦弱凡人,莫让他来找死。” 叫罢,悟空拿手一垫,把头一摆入睡而去。 观音闻言一喜,明白如来所言不虚,这齐天大圣真有入佛门的心性。她也不回头,只留情访个神僧来。 木叉知其意,奇怪道:“师父何以要救那罪孽深重的妖猴?需知他屡反天宫,料想轻言寡信,他能如何洗心革面?” 观音实话道:“这个倘若不行,再找一个便是。办事的人,莫自个儿绝了人脉。” 木叉若有所思。 …… 菩萨与木叉如何到大唐寻得取经人不提,这厢悟空又是整日枯燥的景象。 不过他早习惯了日子,闲来无事想起了老师父教的修行法门。 每日里养精、炼气,早晚背诵净心决,再不见神魂变换的毛病。 在外人眼里,齐天大圣一时端的像是走正途的修士,令看管的土地、山神等啧啧称奇。 也因此无人害怕,但凡魔气艳艳,就得上报天庭想法子处死他了。 悟空就这么暑来寒去得等,不期过去多久日子。 忽有一日,五行山来了新路人,是附近的猎户刘伯钦与两三个家童,送取经人唐三藏来此也。 刘伯钦绰号镇山太保,能降这山间野兽。因这取经的唐长老念了经卷,消了他亡父的罪业,令其脱难超生,特报答送他一程。 刘伯钦领着唐三藏,走至半山之中,回身停步道:“长老,你自前进,我却告回。” 唐三藏心惊滴泪,是他前日里到了大唐边境双叉岭,乃虎狼巢穴,两个跟随他的从者都被妖魔吃了去,还是太白金星搭救,才脱了苦难。 他再独自将包袱捎在马上,牵着缰绳上了峻岭之间,又被山间猛兽围住。 幸得刘伯钦解救出来,唐三藏见他独斗猛虎,视为天下壮士,仿若神明。 今听见刘伯钦告退,唐三藏着实害怕,滚鞍下马道:“敢劳太保再送一程!” 刘伯钦道:“长老不知,此山唤做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我却不能过界。那厢狼虎,也不伏我降,你自去罢。” 唐三藏听前面还好,后面一句真是散魂乱魄。 念起又要孤身一人,唐三藏垂泪难分,扯着刘伯钦的衣襟不敢放。 正叮咛拜别之际,有一个年高的老妇走来,望着唐三藏一行便喊:“诶,那边的,恁大的汉子怎的要欺负一个白面和尚?” 走到近前,老妇驻脚疑道:“还是你俩…?” 刘伯钦制止道:“那老母莫胡说,这位长老是唐王驾下差往西天见佛求经者,我正送他,将分离于此,是以长老悲伤动泪。” 老妇恍然大悟,又问唐三藏:“你是东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经去的?” 唐三藏停泪,礼貌回是。 老妇怪道:“那怎么不往山脚去,却在这里哭?” 唐三藏反问:“贫僧何以要去山脚?” “这底下有位齐天大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被如来施法压在此地。”老妇手指下方道,“他受观音菩萨指点,在此处等候往西天取经的僧人。僧人若能救他出来,便可收为徒弟,从此路上有人保护。” 唐三藏闻言大喜,向刘伯钦求情往山下一观。 刘伯钦犹豫道:“山下的石匣中,确有一个老猿,是个神猴。” 老妇点头道:“那猿猴便是齐天大圣了。” 刘伯钦知道那老猿有山神监管,也不像有害,只得依从,一行人牵马下山。 行不数里,只见山中石匣之间果有一猴,露着头,伸着手。 悟空望之,笑道:“向来是游客罕至,今天倒是遇到一团人了。” 看人群中有一老妇,悟空当即认出菩萨身份。 第3章 心猿不出 “既然有观音混在身侧,那白胖和尚就是唐僧咯,旁边的就是书中的猎户吧。”悟空好自认着人。 唐三藏近前细看才看出孙悟空的模样,端的狼狈,眉间有土,鼻凹藏泥。 手掌厚,是尘垢余多;头发少,是苔藓堆垛。 三藏肉眼凡胎认不得悟空的离奇,只道看着确实可怜,可刚才匆忙,没记住悟空的名号,唯唯诺诺不能出声。 刘伯钦太保诚然胆大,走上前来,与悟空拔去了鬓边的杂草。 悟空老实躺地不曾阻拦,拿眼直直望着。 除了草,刘太保稍带力拍去悟空头顶青苔,毛手毛脚,动作迅速,又要扶起悟空下颌扫走绿莎。 悟空不喜,急了眼,轻打太保的手:“慢着,恁地没有眼见!” “真就没立告示,你就敢随便碰。”悟空纵然有气,也不想朝凡人撒火,故打诨道,“再碰一下,两钱银子!” 刘伯钦开怀道:“你个老猿囚于此地,要银子作甚?” 悟空笑道:“不给银子,且赏些吃食。” “莫诳我,怕不是私自投喂也罚钱。”刘伯钦回道。 悟空摇摇手,不想一直戏谑下去,说道:“少来耍猴,惹急了挠你。让要说话的和尚出来。” 刘伯钦让开身子,请唐三藏站过来。 悟空虽猜出身份,嘴上仍是问道:“你是唐朝取经的和尚?” 三藏道:“我正是。” “观世音与你怎样说法?”悟空问。 “这…”唐三藏骇这猿猴不敬菩萨,口中嚅嚅。 悟空眉头一皱,眼睛瞥向扮作老妇的观音,道:“她没与你交代?” 唐三藏慌道:“菩萨教诲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有大乘佛法能解百冤之结,消无妄之灾。只路途遥远,有十万八千里,贫僧蒙唐王厚爱,立誓前往西天求取真经。” 悟空眉头不松,刻薄道:“既这般,不往西天去,来我处作甚?” “因为这位妇人指引。”唐三藏全不保密,身子侧开,露出那老妇身形,“她说观音菩萨于此,收了一位齐天大圣,我若能救他出来,便可与我一起取经。” 悟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出眼前的唐三藏与书中的唐僧并无二致,不是个好师傅。 悟空陡然横眉竖眼,恶声恶气臭骂道:“蠢货!” 吓得唐三藏踉跄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唬得刘太保执叉来护,喝道:“猴儿有事说话,莫拿凶恶面目冲撞长老!” 悟空收了恶相,偏着脑袋道:“还不能说你们蠢了?” “需知崇山峻岭易有妖邪,倘若我是坐家的老魔,你们听信这老妇说法,不是羊入虎口自找死路。还要夸你们不成?” 唐三藏不住喘气,还未恢复过来。 刘伯钦方知老猿有好话没好脸,是个面狠心热的家伙,故也不反驳,专心安抚唐三藏的情绪。 扮作老妇的观音这时走出来,斥道:“你这猢狲难知好歹,这唐朝来的和尚是听说你在山下受苦受难,发了善心才来搭救。你却嘴里蹦歹毒,认不得好人,比二郎家的狗还不如。” 悟空嗤笑一声,不理睬他。 唐三藏终于顺气,一旁的刘伯钦看出他疲弱的个性,断不能独行,想起菩萨旨意,赶来劝解那个老猿。 刘伯钦道:“猴儿,你叫齐天大圣吗?” “是如何,不是如何?”悟空没好气道。 不过只论态度,悟空对刘太保的姿态,可比观音和唐僧好多了。 刘伯钦笑道:“想我自幼起,便听祖辈说,你在此山下受苦。你如若是那齐天大圣,照这位老母亲的说法,观音菩萨有意让你脱难。如今遇见这慈悲为本的长老,你怎么不把握机会?” 悟空冷脸呵呵道:“你这汉子倒会劝人,只是这慈悲的长老不像有法力的模样,我理他作甚?” “莫小瞧人,他也是有功德的和尚。”刘伯钦道。 “好说、好说。”悟空招手道,“和尚过来,我与你实情讲。” 唐三藏壮起胆子走来:“你与我说什么?” “我与观音菩萨有约在前,她若能寻来一个圣僧取经,我自勉力追随。”悟空道,“我今日观看,你不过庸懦无能的白面和尚,自去吧。” 唐三藏支吾一句,没敢与悟空辩驳,身子一转欲图退走。 老妇笑道:“猢狲目光如豆,还引以为傲。端的一位圣僧在前,怎么不识?” “圣不圣,不是你说。”悟空不以为意,“老母亲老眼昏花,把懦弱之辈唤圣明,出来说话只让人笑话。” 老妇道:“你故意扮恶吓他,怎见其本性。” “如不是本性,岂能让我吓住。”悟空一脸倨傲,好像故意与之作对。 老妇深意道:“本性难辨,猢狲只看表象了。” “故作高深,此处没人捧你。”悟空眼睛一闭。 只见猿猴睡目而去,分明是又在赶人。 老妇显出真身,婉儿一笑似蓓蕾初绽,忽问:“你的本性难道就是如此吗?” 那菩萨淡色浅妆,神态极为典雅雍容,手内托着一个施恩济世的宝瓶,瓶内插着一枝青霄,足下金莲托身,正是救苦救难观世音。 慌得唐三藏领着凡众整身下拜,拜了又拜。 悟空眼角开缝,为菩萨方才的一语,心中动摇。 “齐天大圣,我按约定带来圣僧,你却一心不遵守诺言,即是失信于人。你的重罪在前,就此不能弥补,我只得施法将你彻底困住了。” 观音菩萨的诉说犹如晨曦到来,让人在灵魂深处体会到圆满与宁静。 清澈动人,当知所言不虚。 悟空张开眼,打个哈欠:“菩萨亲身作保,是要怪我不讲究了。” “非我强词夺理,是你行事不成体统。”观音娓娓而谈,好似燕语莺声。 悟空闷哼一声,对唐三藏喊道:“和尚,你够胆在唐王面前发誓,敢在菩萨面前卖弄谎言吗?” 唐三藏不解悟空之意,急忙告道:“弟子守戒持法,绝不敢在菩萨面前造次。” 这回急到心里,唐三藏指着悟空骂道:“你这妖猴不曾惹你,怎的来信口胡说,坏我德行?难怪我佛让你于此受罚,苦熬天日,自作自受也。” 悟空不理,观音道:“唐三藏,他也有归善之心,你莫急着怪他。” 唐三藏喏喏称是。 观音菩萨又念:“齐天大圣,你究竟如何决择,且说个章程。” 第4章 心猿动身 悟空或是已被说服,或是嫌弃观音菩萨烦了。 他回道:“还如何。菩萨敢认他圣僧,就让他救我出来呗。行与不行,看他本事。” “就这样?”观音不认为悟空忽然好说话。 悟空狞笑:“你却还要问哪样?” 观音摇头叹气,为悟空的性子无可奈何。 “好吧、好吧。”悟空又换嘴脸,精诚望向唐三藏,他道,“和尚听好。” 唐三藏不知他又耍什么花样,只是菩萨在前,不好不听。 悟空指向山顶:“这山上有如来老儿下的压贴,惟是它在,我才不能脱身。你独自上去,揭下它来,我即陪你去一趟西天灵山。” “去是去,只有一样你记好。我与如来老儿有些腌臜气,到了灵山,我找他的麻烦,你自己回头,两厢再无瓜葛。” “听懂了?” 悟空神情洋洋,朝唐三藏告解。 唐三藏神情呆滞,嘴一咧望向观音菩萨,不敢置信菩萨让他救这么个人。 观音垂头顺目,说道:“请刘太保,再送吾弟子一程。” 菩萨有请,刘伯钦只得呼唤家童,牵了马匹。他扶着三藏,复上高山。 悟空不满意叫道:“诶!少变卦。我是让这和尚一个人上去。菩萨在请哪位太保?不妨我若出来后,跟着他一块儿修行。” 观音只道:“你也别说笑。他若一人能走,我也无需让你出来。” 悟空笑了两声,不再说话,算是同意。 唐三藏等一直行到五行山的极巅之处,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寻其源头有块四方大石,石上贴着一张封皮。 唐三藏走到近前去看,是“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 他即朝石头跪下,望着金字,拜了几拜。然后沉思,良久不见动作。 刘伯钦满脸疑惑,上来问道:“长老怎么不揭帖子?” 唐三藏回过神:“敢问太保,我见太保与那老猿相处还算融洽,你可知他的来历?” 刘伯钦思道:“祖辈们讲,此方原是平地,昔年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下压着那位神猴,自有土神监押,教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自昔到今,不怕寒暑,冻饿不死。” 唐三藏若有所思,起身不理压贴,转身回头。 错愕之举,刘伯钦当时惊奇,问道:“长老不揭此贴?” “不揭、不揭。”唐三藏头也不回,“容我回去向菩萨告罪。” 伯钦一行人只好再下高山。 空中监押大圣的土地、山神、天将一众神灵,相互对视默默无言,最后叹道:“这事儿吹了,还得陪这猴瘟度日。” 又至山脚石匣边,唐三藏对观音合掌道:“求菩萨原谅弟子,未揭下压贴。” “噢?”观音困惑道:“你揭不下那帖子?” 悟空闻言同样疑团满腹,不理解这群人又摆什么戏。 “弟子上了山,见压贴上写六字真言,情知我佛使了大法力才降服这位齐天大圣。又听刘太保讲,此处设专人看押,深知此猴罪恶贯盈,不可轻脱。” 唐三藏礼道:“菩萨说他有向善之心,故请出来陪弟子西天一行,此为正举。只是弟子德薄力弱,没有引人成善的本事,倘若救他出来,不期让他在路上为害,反而不美。” 虽有托词,唐三藏言语间,分明是不想让悟空逃脱出来。 悟空于后漠然视之,观音喟然长叹。 “你莫害怕。”观音菩萨道,“需知路上妖魔重重,你一人上路我不放心。我自会用个法子,让你将来能管制他。” “不错、不错。就怕你个脓包和尚取不回真经。”悟空打趣道,“不仅坏了唐王誓言,还让西方传不了妙法。那时非但唐王降罪与你,眼前菩萨也要打你下十八层地狱。” 观音菩萨眉头轻轻一皱,说道:“莫听这猴头胡说。” 唐三藏起手道:“贫僧受王恩宠,奉旨取经,纵然路上身死也不过尽忠。可若是亏心自保,放纵心魔为害,诚为恶举。是我不敢救这大圣,请菩萨原谅弟子。” 这话倒是逗笑了悟空,对这唐和尚观感稍好一点。 观音闻言,不再加劝:“这样讲,你就去吧。” 唐三藏礼拜菩萨后,又与刘太保躬身作礼相谢,辞别道:“多有拖步,感激不胜。回府多多致意令堂老夫人,令荆夫人,贫僧在府多扰,容回时道谢。” 刘伯钦回礼,道声千万小心。 只见唐僧独自扶好行李,牵着白马,一步一步往西天去。 刘伯钦晓得自己也不能多待,便向菩萨告退,朝悟空告辞,带着仆从往自家回转。 冷清清,剩下观音菩萨还在悟空面前。 悟空瞪了一眼,闭上眼睛赶人。 观音遥望唐僧背影,看着孤影只身的他也不上马,脚下步伐东摇西摆。既是山势陡峭,不好骑马,也是心中忧惧四伏山野的危险,兴致不佳。 观音默默道:“他一凡人此去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难定,你不去护他?” 悟空鼻中喷气,还是那幅睡模样,不见他张嘴,却有声音出来:“他非圣僧,我护他什么?” 观音的眼睛里泛起笑意,似乎闪着星光。 “见利不亏其义,见死不更其守。还不能称为圣贤?” 悟空换一边脑袋睡着,又道:“那叫蠢。如菩萨执意说是圣贤,想来世上圣贤不少,且往东土再随便找两个来。” 观音法相散出缤纷华光,瑞气飘洒四周,当中菩萨徐徐消失不见,原地落下一物,留下袅袅佛音。 “卑微凡俗肯舍身,狂妄妖猴难威伸。心起宏愿人人尊,不思教诲囚方寸。” 叮铃一声响,悟空抬眼看,是那紧箍儿落在他面前。 悟空拿起来,目视悬久,忽地运起法力高喝:“那和尚!你只全自己私德,不顾大唐取不得真经也!” 叫喊如雷,东边的刘伯钦打个挣手,回望山脚,摇头道:“那猴儿当真未学礼数,长老不曾挑他,他倒三番两次找麻烦,谁欠他怎的?这般脾气不知还要几时才能脱身,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叫声奔到西边,唬得那三藏痴呆,身边白马蹄软连连踏地,与三藏相互支撑。 唐三藏定了神,牵好马,这才朝胸中吸口活气,为自己暖道:“幸好没放那妖魔出来,这般凶狠我如何教化,快走、快走!” 唐三藏翻身上马疾疾而行,正要过五行山,忽然一只猛虎咆哮扑将过来,惊得三藏落马躲过。 白马凄厉嘶鸣,却是矮身一挣闪过猛虎抓咬,反身给了老虎一脚,然后马蹄铿锵丢下三藏,跌跌撞撞疯狂奔跑而去。 比起那马,唐三藏显然更好捕猎,那只虎一个猛跃,要扑杀三藏。 却见云端劈下一位凶神,手持万斤铁棍,当头打在虎上,那虎霎时脑浆迸溅万点红,粘了来者半身,又一时激起沙尘弥漫,遮蔽他的身形。 第5章 就此西行 只等烟尘散去,唐三藏看清来人,正是那该在山脚下受罚的悟空。 一双金眼迸寒光,铁棍掉转流血迹。 “哎呀!!”唐三藏看他赤淋淋,半身是血,畏惧叫喊。 悟空不理他,嘴中吹个哨响,远方奔逃的白马听到,停下脚,回过头咴咴出声。 白马犹豫观望这边,原地兜转了几圈,最终看明白事态,踏蹄归来。 盖因悟空原是弼马温,在天上看养过龙马,有些法则,故此凡马听他号令。 等白马回来,悟空伸出手安慰,白马当即温顺低下头,在悟空的脸上抚摸。 “还起不来?”悟空头也不回地问道,手里只管逗弄白马,是他几百年不出,更加中意与这些不会说话、秉性简单的畜生交流了。 唐三藏小心翼翼探起身子,不知该怎么应对这位突然脱困的妖魔。 悟空不说,三藏无言,两人再无对话。 还算安详的环境,唐三藏叹息一声,,回想悟空半身血腥应该都是老虎的血,心态渐复,这才从刚才场景走出来,身子再度立直,他还以为… “不过刘太保前日打的斑斓虎,与之斗了半日。这妖魔杀只虎,却跟没事人一样,气也不见喘,端的霸道。唉!不知是我的福,还是我的祸。”三藏心道。 三藏又打量起对方的形貌,只见悟空站得标志,若不是那一身毛发,乍眼看多像个人。 久久没听见那和尚说话,悟空心中惊奇:哟!还挺沉得住气。 毕竟将来要一起行路,悟空转过来准备搭话,突觉下体凉飕飕,向下一望,那宝贝果然野性。 “啧!”虽然自打接受这么个身体,悟空早忘记害羞了,可出于礼教大防,他还是不想光裸在外。 唐三藏倒没冲着悟空的隐秘看,他奇道:“嗯~他头上刚才没这东西吧?” 他的身材本就比悟空高,如今悟空再低着头,当即看清楚对方头上紧箍儿。 那边悟空想起是要那虎皮做裙,当即转向东方,厉声高喊道:“那菩萨,还不来安慰安慰你的好圣僧。” 言罢,悟空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一把牛耳尖刀,挑开虎腹皮,往下一剥,割个方正的虎皮出来,提起来,量了长短。 足下一踏翻个跟斗,早已不见悟空身影。 惊得白马连连嘶叫,唐三藏眼珠瞪大,不知要如何是好。 幸好东边出莲光,金光艳艳菩萨来。 三藏急忙礼拜,只听观音道:“唐三藏,这妖猴受了拘限,情愿做你的徒弟,跟着去往西天。” “我这里有一篇定心真言,又名做紧箍儿咒。你可暗暗的念熟,牢记心头,再莫泄漏一人知道。日后他若不服你使唤,你就默念此咒。” 三藏闻言低头拜谢,跟着菩萨诵习那定心真言。来回念了几遍,念得烂熟。 听呼的一下,三藏急回头,悟空已跳转回来,再见他身上干干净净,腰间围一件漂亮虎皮裙,以藤条勒住,遮了下体。 悟空理了理白马,搭话道:“交代好了?” 观音这才知道悟空去做什么,对着他的打扮,乐道:“你这猢狲半分不知人情怎样讲,我这里也有几件闲散衣服,不来找我要,赶去制什么虎皮。” 悟空冷眼一斜,抬起手,掌心向上晃了晃,示意拿来。 “我觉得不用,你这样挺好看的。”观音正经道,却止不住眼角笑意。 悟空收回手,插手在胸,不再理会。 她又道:“悟空,你既然领了紧箍,算你皈依佛法。往后可得老老实实,尽殷勤保护取经人,往西方拜佛。” “慢着。”悟空抬手打断道,“后一句我倒答应过,前面我几时说过,要做你佛门弟子?” 菩萨笑盈盈:“怎么,你这猢狲真想到灵山,再与我佛交手不成?” 悟空道:“别扯那些。我只表态,别以为在你们手上败了仗,我就得委屈做你们的徒弟。” 观音轻轻摇头,算服了悟空的古怪脾气,问道:“你既然不认佛门,出来作甚?” “诶!交易是交易,休要后添什么讲究。”悟空反而自认为有理。 “那你可得讲究讲究,不光是要做佛门弟子,还得认这位唐三藏作师父。”观音摆架子道,“如不认这个师父,就此回去。” 三藏闻言骨颤肉惊,菩萨哎,你这没商量好就放出来了啊? 悟空听罢笑呵呵,仗着铁棒,敞开胸怀,指向唐三藏。 “也是也是。那和尚把头伸来,你坏了我的刑期,该我一棒。打完,你再上路。” 这边三藏连连后退,那边观音面容生怒。 “孙悟空,你却要行凶?”菩萨垂问。 悟空瞪目直视:“不这样,敢情我戴上这头箍,菩萨就以为吃定我了。” 见他雷打不动,观音心中盘珠,沉下无名火。 观音思道:“他这顽性势必要治,却不能是现在。他不曾出错,我此刻管他,断然不服,反来死硬倔强…不能与他一般,做无妄之举,且让他一让。” 菩萨扫去暴横心,绵言细语道:“好好好,你有你的主张。便按约定,你需尽心保护唐三藏,他得全须全尾到达灵山,才算你的功果,若是少了—” “少了部件,我把他吃了,再赔你个圣僧。”悟空截话道。 一旁三藏听闻,心中紧紧就要念紧箍咒,不然将来菩萨走了,等妖魔逞凶,那时再念谁知有没有用。 观音未理悟空的浑话,转向唐三藏道:“唐三藏听着。” 三藏即低头待命,观音道:“往后悟空跟在你的身后,你得以身作则,劝他向善,教他正果,莫坏了一场情谊。” 三藏悲悲切切领了命,毕竟不知菩萨的定心真言作用多大,身边随一个妖魔,这西天路上难行了。 “再无牵扯,尔等可往西去也。”观音收了法相,隐隐而去。 唐三藏拜辞,望着再看不见的菩萨方向,随后回头看着悟空默默无言。 悟空才不管他,牵着白马转向西方,说道:“走着呗。爱走路,还是爱坐马?” 唐三藏一手拄着锡杖,迈开步子,向西而去。 “得儿,不爱说话。”悟空揪着缰绳跟上。 第6章 老猿逢旧人,唐僧缝虎裙 观音菩萨离了三藏、悟空两人,回到五行山。 菩萨交代五方揭谛带压贴回见如来,并报告情况,又让监押的天将回转天庭,将此事上报玉帝。 山神、土地问道:“菩萨,就这么让那大圣走了,可需要人看管?” 观音回道:“那厮凶性未除,本事又大,不知会如何行事。我自亲去观察,然后再做安排。” 众神这才放心领命散去。 菩萨收了莲光,不显贵气,回身悄悄跟在三藏、悟空两人身后。 …… 三藏、悟空两个话不投机,各自走着路,不觉太阳西坠,新月破昏。 悟空究竟不是坏人,听风吹萧瑟,担心这在大唐惯养的和尚刚出边境没多久,怕是还没习惯野外求生。 他语气淡淡问道:“天晚了,你不找人家投宿?” 三藏忽听其问,虽然冷淡,却也是关心之语,眼里藏不住惊奇,讪讪回道:“也得找到人家,才能投宿。” 悟空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那边三藏为此苦苦琢磨,自己是不是犯了分别心,菩萨说他有向善之心,我却从一开始授予怨恨,不肯相信。 鸟雀归林,野兽回窝,天象显出万点明星光晕,眼瞧着今日要天为被、地为床。 好在绕过树木森森,两人见到一家庄院,唐三藏回身喜道:“今日不必睡野地了!” 那悟空紧着脸,全然没理。 唐三藏自讨没趣,羞着脸继续走着。 来到庄前,悟空站立不动,唐三藏上前敲门。 里面有位老者听见声音,开了门,拄杖而出,抬头见三藏相貌端正,问道:“你是哪间寺里的和尚,上我门来作甚?” 三藏道:“贫僧自唐朝而来,往西天拜佛求经,适路过此间,天晚,特造檀府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万望方便一二。” 老者点了点头,天色暗沉,依稀看见后方的悟空牵着马,问道:“那后面是?” 唐三藏急道:“那位是…贫僧请的护卫,陪我一起西行。” “行行行,都进来吧。”老者领入门。 三藏不住告谢,悟空同样跟着。 走到里面,庄内还未安歇,自然掌灯有光。 老者回过头想再问,不期瞧见悟空那张冷脸恶相,似个雷公模样,唬得他脚软身麻,神志不清道:“鬼混进来了!让鬼混进来了!哎呀,爷爷饶命啊!” 三藏连忙近前搀住,叫道:“老施主休怕。他只是相貌奇特了点,不是鬼怪。” 有三藏扶持,老者方才立住,又连连吐出浊气,后吸上一口,渐渐镇静下来。 等老者心安气定,对比起三藏容貌秀雅和悟空相貌丑恶,叹道:“这个护卫找的好,休说歹人,天王老子也绕着你走。” 自悟空登上仙道,还真未见过有人害怕自己的容貌,此时心中各种情绪缠夹不清,好在没对一个凡人老头使气。 老者恢复气力,引他们坐堂,命人看茶,中间又看了悟空几次。 “我倒像是认识你,这位小兄弟你我见过吗?”老者忽道。 悟空偏过头,想了想,记起此人。 “你小时若喜欢跑动,是有可能见过我。”悟空回道。 老者拍起手,哈哈直笑:“小兄弟胡说,可知我多大年纪,却要我小时候遇见你。” 悟空冷淡回道:“不知道。我在这五行山下也有五百余年,似你这样爱笑的子孙,常常见过。” 老者方才省悟,盯着悟空细看,认出他是山下的老猿。 “是了、是了。原来是你,老猿啊,你怎样出来的。” 老者大喜,虽只是小时候见过面的关系,在这年老之际,也是真心为他人幸事开心。 悟空一努嘴:“这位圣僧法力高深,救我出来的。” 唐三藏站起身,急忙道:“施主莫听他胡说,是观音菩萨救他出来,教诲我令他向善…” 三藏细说一遍前事过程,当然没说别扭的事。 老者听罢起身下拜,敬这二人都不是普通人物。他也有些贤才,即请家人都来相见,与他二人打个照面,只当结个善缘。 有了五百年的当地缘,面冷的悟空竟比虔诚的唐三藏,更受一家人欢迎,围着他问老猿这、问老猿那,其乐融融。 三藏见此情形,更觉得之前判断错误,兀自懊恼,与悟空处错了关系。 途中问到两人还没吃饭,老者即令安排斋饭,一家人热情招呼。 席间,老者笑道:“老猿啊,有此运实乃天幸,千万把握机会,不要功败垂成,又复昨日光景了。” 悟空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具体如何作想谁也不知。 饭后,不知怎么聊到姓氏,庄上众人才知“老猿”法名孙悟空。 老者有见识,回道:“这名字也合佛门中人的叫法,看来悟空早与佛有缘。” 悟空为此回想起菩提祖师,那位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人物:“师父是儒道释三教归一的做派,就是有缘,也不单单是佛缘。” 又说起老者,他的姓氏是陈,喜得三藏起手道:“老施主,与贫僧是华宗。” 那老者见说同姓,也十分欢喜,问三藏哪里人士。 三藏回道:“乃是唐朝海州弘农郡聚贤庄人。我的法名叫做陈玄奘。只因我大唐太宗皇帝赐我做御弟三藏,指唐为姓,故名唐僧也。” 两人说起宗族渊源,正是到天亮还有话讲。 悟空拦道:“明日里要早行,老陈、小陈都少讲,快些洗漱安歇吧。” 陈老不耽误行人功夫,即令烧水拿盆,请两人休困。 唐僧洗浴妥当,望着自己的衣服想起一事,看向悟空的虎皮裙,发现虽然编织扎实,但手法粗糙,其实穿不良久。 唐僧道:“陈老施主,还恳求一事,可有针线借贫僧一用?” 陈老连呼有有有,叫媳妇取针线来,递与唐僧。 唐僧坐在灯火前,看悟空将要安歇,让他将裙脱来给他。 悟空有眼色,问道:“你个和尚不想着取经,管个虎裙作甚?” 悟空要想好衣服,方法自然多得是,用这虎皮不过下意识按剧情走,反正能凑合将就。 将来到了好点的地方,随便换几件就是,他又不是爱鼓捣外形的人。 就算这虎皮裙明天就坏了,大不了再打几只野兽,重做就是,这年头又没有动物保护。 “缝得好点,总能穿得更久。” 暗沉的油灯下,唐僧开始为孙悟空缝补虎皮裙,手法并不熟悉。 悟空兀自上床归寝,拿眼略微瞟过一次,暗道蠢货!翻身闭目入寐。 油灯前,唐僧还在一针一针缝着,专心致志。 静室之中,突有一道声音响起:“早点睡,明天起不来,是你自己耽误行程。” 第7章 又上路,起争执 次日清晨悟空起来,一眼便看见叠得方方正正的虎皮裙,就放在自己身边。 旁边还有一件白布短小直裰,料想是唐僧送的。 穿好衣物,悟空内心并无谢意,叫起唐僧,吵他准备上路。 三藏揉开困眼,即起床着衣,兀自收拾铺盖,清扫卫生。 悟空端水来,自己抹了把脸,随后分头去牵马。 路上悟空精神不佳,因他在五行山下躺了五百年,忽然换了环境,睡得不好。 到了拴马的地方,白马瞧见他,当即面色惨兮兮,凑上来,眼神中对他颇有幽怨。 晃了晃脑袋,悟空醒悟:“呀,坏了,忘了给它喂些草料。” 悟空的弼马温,手底下自有力士喂养龙马,是他当惯了监官,如今忘记该自己干活。 另一边唐僧已收拾好行李,向庄内人家告辞,陈老儿也醒得早,劝他吃完斋饭再走。 唐僧本在犹豫推辞,悟空回来报到马匹情况,只说路上最好不要强催它。 “呵呵,马不能饿行,人更不能饿着走。”陈老儿悠悠道。 唐僧只好道句劳累,又叫悟空先给白马添上草料。悟空嗯了一声,转身便向外走,须臾没了影。 众人即围桌就坐,备好碗筷,等候悟空回来吃斋饭。 不多时,众人听到外界呼呼响,还说起了大风,只怕难行。 悟空趁着风声走了进来,抬眼一瞧,还有些讶异:竟然在等我? 众人迎来坐到唐僧旁边。 人员到齐,陈老儿举起筷子,却请客人们先开吃。 唐僧起单手告谢,口中还在说主人家先行。 悟空已落筷回嘴,吃了起来。 唐僧回过头,面容像有不满,但又不好生气,最后成了个别扭表情。 悟空起不知意,看其他人没有动筷,才反应过来,随即怪道:“我年纪大,我先吃,有什么问题吗?” 一家儿听到这般话说,都呵呵大笑,陈老儿连连点头,认可道:“该是,该是。” 这大家子才算正式用饭,席间,唐僧问道:“外面风势如何?” “风势?没风啊。”悟空不理解。 唐僧更不理解:“外面那么大风响,你没听到?” 悟空眨了眨眼,恍然道:“哦,许是我弄的动静大了点。唉~几百年没动弹,啥本事都生疏了。” 看着悟空独自泄恼,唐僧心中疑惑又添。 斋罢,众人起身,陈老一家欲送两位客人启程。 带好行李来找白马,见白马还在拼命嚼食,所在之地周围竟铺着二十来斤精草料。 众人顿时呆了眼,想不明白悟空是怎样准备。有懂行的,还说这不是近处的草。 唐僧虽然也想不明白,但这会儿望着悟空,眼中没有疑惑,只是面色不好看。 悟空看出唐僧的意思:快上路了,喂那么多干嘛! 终究怪不得谁,唐僧去牵住缰绳,不让白马再吃。 白马立时昂起头颅,尾巴摆动,嘴里吭气,眼里露白。 悟空看着也怪自己,真是啥都按习惯来,啥都有错。 在天上喂养龙马时,就这样备着,那群龙马自己会按需进食。这匹马该是饿极了,一吃起来都不知道停。 悟空恐那畜生气性上头,伤了这个凡僧,赶过去接住缰绳,白马迅速低头,老实起来。 唐僧拜辞,陈老一家将他们送出门,又指好方向,告诫路上注意,方才望着两人一马远去。 …… 吃得太饱的马要先消消食,不好直接骑,唐僧牵着慢慢走,悟空挑着行李。 唐僧昨天累了一程,没休息好,今天又没坐上马,身体确实有点顶不住。 不过这和尚不怕这点劳累,只是记挂着悟空的状况。 唐僧含蓄道:“悟空,你受罚五百年,有些事宜恐怕不能应对。往后有不懂的地方,不好自作主张,还是来问问我。” 唠唠叨叨!悟空心里诟病道,嘴上回句:“知道了。” 唐僧看悟空面容上没有不服,满意嗯了一声,不经意看着气象变化,慨然道:“要入冬了,悟空,你那件虎裙够暖吗?” 然后他就看见悟空一脸难以置信,鄙视回道:“我在山下时,从来没人问我寒天冷不冷。” 唐僧醒觉,不好意思道:“倒是我少见多怪,忘了你是个神猴。” 又想起那草料事情,唐僧联络感情道:“悟空,今早的草你是怎样找来的?” “西南边三百里外有个好草场,我偷的。”悟空径直回道。 “啊!那是别人的?”唐僧尖叫一声,盯着悟空的脸色,认不出他是否在开玩笑。 那草其实是悟空动法力收的,只是他就是要看唐僧一惊一乍的反应,最好争论起来,他再最后说出实情,恶心对方一下。 免得唐僧日后那些扑风捉影的事,来怪罪他。 所以,悟空笑道:“反正周围没人,你也可以以为我捡的。” 唐僧顿时气得手抖,说不出话来,把一张白脸憋成铁青。 忍耐了情绪,唐僧才道:“悟空,偷盗也是一项罪行,你才脱难,怎的不受教诲,又轻易闯下罪孽?叫菩萨知道,定然让你回去背山。” 悟空眉开眼笑,答道:“自家没有,不到别家拿,谁喂这马?” 唐僧批判道:“你既然有速行百里的本事,这荒山野岭哪里去不得,还能缺了这牲口的草料,又何必觊觎别人的东西?” 悟空继续乐:“捡这些粗糙劣质的东西,喂给这匹好马?亏得这马听不懂,不然必然骂你不可。” 说着那白马好有灵性,咴咴回应悟空的话。 “你看,它还支持着呢。别人的东西好,干嘛不拿来己用。”悟空以此得意道,这下就是故意和唐僧说反话,不是之前的戏弄。 唐僧更有恼怒:“别人的草料好,就该你夺人家的,这是什么道理?他们不幸少了东西,又怎办,也像你这般去抢?” “但凡恶念起,一罪引数罪,悟空你还不以为意,这不是修行的样子。” “不行、不行,像你这样根本不知作恶后果,怎能晓得改悔。你放下行李,回去将那些草料送回原主,缺多少,你与作工补上。” 唐僧越说越急,竟然都忘了自己独自在外危险,出法子让悟空离开他。 而悟空,他一时间呆住,不是被唐僧的道理教育失神,而是那句“这不是修行的样子”让他忽然想起菩提祖师。 第8章 恰遇六贼 唐僧见悟空没有动作,过来推搡,叫道:“还不快动!以为做的恶小,就不用赔罪吗?” 惊得悟空回神,见之委实笑道:“你倒会出想法,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地界能活?” 一句话让唐僧从愤勇的状态退出,热血猛凉,心中后怕道:“是啊,他若是走了,我不是自陷穷途? 意念一起,唐僧十分的勇气丢去十八分,再没那个计较心。 不现刚才英勇,唐僧只是期期艾艾道:“关键…关键你得知道错误,且以后不可再犯。” 悟空藐视道:“那我们就继续论论。先论,这草天生地长,怎么有个别人的、我的?” “这…这…”唐僧又磕磕巴巴,不是他不懂反驳,而是刚才丧了胆识,这会儿不敢争辩。 “再论,如我拿了他人的草有罪,那这马吃了他人的草该是什么罪?”悟空又道。 唐僧被他逼得痴痴几句,却晓得不可让他强词夺理。 平定心思后,唐僧合掌冷道:“天之下,不分你我,可你不是犯的天罪,而是违的人法。这牲口没有意识,你有意识。” “呵呵,那就最后论,我多像个人,要伏人法。这马多不像人,不伏人法。”悟空仍不松口道。 “你若想求得正果,不仅人法,各式规章都要伏,”唐僧闭目道。 和尚心惧妖猴邪性,不期要念到紧箍咒。 却听悟空道:“切,你不想我走后,死在这野地,还得等我回来收尸,就给我停口走路。哼,比起我有没有罪,先问你自己亏不亏心吧!” 悟空估算白马也消化差不多了,把行李放上,兀自轻松领路。 身后唐僧不禁盘问内心,最后化出一声浩叹,争论就此停止。 往后二人饥餐渴饮,夜宿晓行。 见那树叶尽落,山林因此看着瘦小,若不是还有几株松柏撑场面,真个死气沉沉。 又等梅蕊散开幽香,白日变短,清风成寒,料想如唐僧所说,该是冬天到了。 唐僧、悟空两人正安心走路,只听呼哨一声,路旁闯出六个人来。 六人各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大声道:“那和尚,那里走!赶早留下马匹,放下行李,饶你性命过去!” 吓得唐僧魂飞魄散,恍惚摔下马来,幸亏悟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悟空当时问:“你倒什么?” 唐僧惊恐道:“悟空,你没听见吗?他教我们留马匹、行李,咱们这是遇见土匪了!” “遇到土匪怎的,有我在这儿,不是送钱的善人?”悟空诧异道。 见悟空气定神闲,唐僧这才沉着。 不过再一望对面手持悍兵,他又生忧:“悟空,他们有六个,你能对付?” 悟空张了大口,难以置信看着唐僧,之前还是故意轻视对方,这回是真绷不住了。 “是我平日里太温和啦,让你这般瞧不起我?六个怎么了,就是来了六个天神,我护着你也简单啊。”悟空惊道。 “悟空啊,你纵有本事,有道是双拳架不住四手,好虎敌不过群狼。”唐僧没信心道,“你看他们个个具备利器,你却是徒手,怎好说胜负。” 悟空又怪:“谁说我徒手,最先打虎的铁棒你没看见?” 唐僧两眼惶恐不安,有些空洞,听闻回道:“你不是扔了?一直没再看到过啊。” 悟空嘴里别了一声,原来自己从没想过隐瞒,可唐僧还是不知道底细。 一指耳朵,悟空道:“这儿呢。” 唐僧惊疑:啊?脑子里? 六个贼寇见他们说了多少句,都不来答话,纷纷大怒,喝道:“你两个要做多话鬼是不是,再不交出马匹、行李,爷爷送你们往生。” 悟空留下一句安心呆着,走上前去。 虽是几步路,悟空其实纠结,他晓得这六个毛贼结局。 “按照那什么术语,打死这六个人象征六根清净,那我要不要打呢?” 凭心而论,悟空暂时不想下手,但也不反感杀这种人。 六贼只见悟空上来,一脸褶皱啥也不说。 “咦~小东西,既不求饶,也不送礼,是想撞进阎王殿里去?也罢、也罢,爷爷我自幼心善,送你一送。” 当中一个举起刀,寒光透亮,就着悟空脑门劈下。 悟空轻轻一闪避开,终于晓得说话,嘻嘻道:“列位,不好意思呵。您六位且通个名号,咱们结个情缘。” 听到这毫不尊重职业的要求,六贼不高兴,大声喊道:“小小一个毛和尚,我等是剪径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大名久播,量你不知,早早的留下东西,放你过去。若道半个不字,教你碎尸粉骨!” 声音大得震耳欲聋,没有吓到悟空,倒让后面的唐僧憋不住哀叫。 唐僧抖着嘴唇,心里惊恐道:“好生气焰嚣张的盗贼,该是他在这一片称王称霸惯了,不然何以大声嚷嚷,不怕让人知晓。哎哟,悟空能不能行啊!” 悟空虽不知唐僧所想,却可以从唐僧那意义不明的惨叫,意会到他的忧惧,顿时感到有些尴尬。 “……” “……” “特么的!行啦!”昔日凶神也发狠,轰隆巨响从悟空口中迸出。 其声响彻云霄,将离得近的六贼震至手脚松软,个个开始东倒西歪,像是踩在棉花上,最后竟一时拿不住兵器。 六贼勉力支撑,不期骇道:“好和尚!嗓门大过山猫,要把你爷爷的尿都给逼出来了。” 当时说罢,六贼各自晓得正是危难之际,血气升腾,立刻强催精力,捡回兵器,轮枪舞剑一拥前来,把悟空围将起来劈头不顾乱砍。 乒乒乓乓,直砍上百下。 待那股血气发散,六贼拿眼看结果,登时表情凝固,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只见悟空好端端道:“打完了,手累不累?” 六贼即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安,目光中不禁透露出无尽的恐惧。 他们身体微微颤抖着,手脚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不知是谁先喊出声,纷纷转身四散逃走。 未走几步,只听悟空笑道:“跑得最快的那个,会死。” 六个贼寇猛然停下了脚步,等待别人先跑。 第9章 六根不净 六贼一瞧其他人都不跑,暗道愚蠢行径,都轻易上了那小和尚的当。 果然默契,六贼又同时开始跑,撒开丫子,还真甩开了悟空。 只是,耳边传来阵阵风声和呼啸声。 “你们这么卖力跑,是想我追吗?”背后悟空的声音阴森传来,活像个煞星。 这时节,六贼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急急加速逃命。 一声惨叫,剩下五位腿打颤;两声惨叫,余下四位心覆翻。 第三声惨叫起,最后三位停了步,软下膝盖悲喊饶命,只因三声衔接短促,这三个贼寇不好赌,谁也不想做那可能的第四声惨叫。 “喔,你们三个不跑了?那就滚回去,和我说会儿话吧。”声音就出现在耳边。 他们自然连连答应,撑起身子跑回刚才的位置,只望见唐僧、白马。 还没开始惊疑,一阵风从他们后面袭来,黑影一闪,唐僧面前掉下另外三个贼寇,都倒在地上捂着小腿表情狰狞,口中无法出声。 “来,把他们三个绑上。”悟空从身后掠过,先他们一步走向唐僧。 唐僧见到三个贼寇反朝他跑来,当时惊,又有三个贼寇忽然出现在脚下,当时恐,再见到悟空走来,当时喜。 “悟空你真的没事啊!”唐僧欣快道,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眼角有泪滴,鼻头还有些红。 是唐僧刚才看六贼一拥而上,各般兵器往悟空身上使,只道悟空被剁成肉酱,死相凄惨,悲伤与忧惧交加之下,泣涕如雨。 后来看到六贼逃跑,有悟空的声音出现,方才回收情绪。 “这才哪儿到哪儿,能有什么事?”悟空不以为意,接着道,“将来还是你受苦。” 留下一句别有意味的话,悟空转向六贼。 “嗯!?怎么还没绑?” 悟空脸色阴沉,目光锐利看着刚才求饶的三个山贼。 对方当时气弱道:“这…没准备绳子。” 悟空抿嘴,气势让人不寒而栗,平淡道:“要我借给你们?” “哦哦哦,明白了,明白了!”那三个忽然叫道,冲到地上三位同伴的身边,扒他们腰带,随后绕着手开始缚住。 嘴上告罪道:“弟兄们对不住,都是形势逼人。” 地上的三个说不出话,只能唔唔作骂,可就是反抗不得。 悟空于一旁蹲坐,嬉皮笑脸望着。 三个贼寇捆缚完毕,着实怕了悟空,即跪下听候处置。 悟空开口道:“本来没想要对付你们,不过叫让你们气焰嚣张,我今日也就当一天的义剿土匪的游侠。” 三个贼寇即磕头道:“爷爷啊,你也见谅个诶,我们都是穷苦人家,日子没有活头才踏入此门道,恳请饶命啊。” “阿弥陀佛。”唐僧听到,起声佛号道,“几位施主,就算再过不下,也不该做强贼,害人性命夺财物啊。” 三个贼寇唯唯诺诺,不好作答。 悟空骂道:“你个和尚,该说你蠢,还是真?他说你就信,也不看看这些强弓,能是活不下去的人家置办的?还是说你以为打不死我,它们就是些粗制滥造的物件?” 唐僧睁大了眼睛,停顿一下,方对贼寇道:“各位,我好骗,这位可骗不得。” 贼寇们还不晓得意思,悟空冷道:“听不明白他的话?哼,这么着跟你们说吧,在我面前说谎,不妨就在人间受拔舌之苦吧。” 说着,悟空动身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架势要割贼寇们的舌头。 “一句谎话,一寸舌头。”悟空持寒刃逼近。 撒谎的三贼即害怕磕头,被困的三贼则心里窃喜:“说不出话也好,现在该他们受苦。” 接近到了一定地步,唐僧出来劝道:“悟空,算了吧,他们也只是想活命,何必咄咄逼人,逮着不放。” 不知悟空怎样收刀,他回身怪道:“活命?放?你这和尚确实心善,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饶了个圈?” 唐僧怯道:“这不是悟空你已经降服他们了嘛,咱么就…问清楚了,就…发个慈悲心…” 说着说着,唐僧自己也晓得不太对。 悟空接道:“发个慈悲心让他们走,再让他们换个地方接着害人,是不是?” 悟空呵呵笑着,唐僧不再言语。 “就让你们自己说说吧,该是什么罪,获什么刑?来,都讲与这位长老听,看他怎样宽宏大量。” 六位贼寇这时反应过来,原来悟空不是唐僧徒弟。是他们动手前,看悟空头上金箍,身上短布,以貌取人,料想不是有用的仆从。 现在一看,悟空自有他的主见,和尚才是没用的。 只是他们也会看人,几句话已知向悟空求饶是屁用没有,反而求软弱的和尚,还有一线生机。 是以,贼寇们不停磕头道:“法师、法师,恳请大度。吾等也是无人指引,方才一错再错。如今情愿悔改,求法师收留,指点迷津,度我归正啊。” 唐僧闻言大喜,道:“极善。既有此心,何愁没有回头路。”转头来,对悟空讲:“悟空,这便留他们残躯,收下来给你分担行李也是好的。” 悟空嘲讽道:“好法师,没问根由,就敢留人啊?我还有个菩萨作保,他们是怎么讨得你的欢心?” 唐僧眼神游移不定,不敢直视悟空。一个他确实好发慈悲心,悟空几次提点,都让他抛之脑后;二来,其实他内心排斥与悟空,这人继续走下去,所以听见有人加入,忘乎所以了。 在心里编造好理由,唐僧道:“悟空你也是曾获罪之人,更该体谅下他们不是。也许他们之后就能像你一样,重归正途,善用本领。” “而且你的本事不小,他们想再闹,也闹不起来,何不大方给个机会。” 六贼齐齐点头,眼神中不凡诚恳。 悟空冷然回道:“我可不见得归了正途,他们更不像是有反悔之心。” 随后眼神探出邪性,悟空期许道:“好法师想留人,我又不会劝你。只是,怎么不先问问他们的名号。” 唐僧迟了一下,答应下来,问六贼道:“你们都各自叫什么名字?” 六贼急切道:“不瞒法师,我们一个唤做眼看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爱,一个唤作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 唐僧即大惊失色,吓得跌坐。 第10章 紧箍咒 唐僧恍惚失神,嘴里不住念道:“怎么是这些名字、怎么是这些名字。” 六贼听到,面上疑惑:“法师,这名字怎么了,还是求来的名号呢。要我们自己起,还起不来这种文化字儿。” 唐僧咽了咽口水,稍微撑起身子,依然坐在地上:“几位误会,贫僧问的是跟父母起的姓氏,不是自称的诨名。” “不记得、不记得。我等自做了山贼,与法师这样的出家人类似,早忘了以前的名了。”六贼齐齐道。 说不记得,更多应该是怕被人找到来由,寻到本家。 而唐僧闻言,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瞳孔放大到了极限,闪烁着惊慌失措的光芒,不敢直视任何东西。 见唐僧目光总是游离不定,似乎在寻找着逃离这里的通路,悟空直问:“和尚,怎么了?这几个名字不好吗?” 唐僧闻声抬头与他对视,初始还在伤心,可随着眼神交汇,唐僧瞳孔渐渐紧缩。 顷刻间唐僧抬起食指,愤恨道:“你早知道他们是?你故?……你是故意的!” 六贼迷糊,这名字很有文化吗,让这个法师如此失态。 悟空笑道:“我与你一起见得他们,哪有什么早知道、故意的。” 唐僧红了双眼,嘴角憋屈,根本不信。 悟空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哈哈大笑,又道:“不是故意,只是顺势而为,没有势,我也就不为。” 分明说自己坏事,唐僧被这一句顶得背气,兀自沉下头,不理悟空。 悟空看得尽兴,提道:“我说,和尚,接下来怎么处置?这六个可等着你呢,要收下来,我就给他们分发事务,嘿嘿,今晚有人伺候睡觉了。” 唐僧闻言,吞了气,琢磨一会儿,才站起身道:“对不住各位,还请说出自己犯下得罪责,让贫僧公正处置。” 六贼相互对视,不知怎样的变化让这个好说话的法师也变卦来,吱吱呀呀没说准数出来。 悟空于一旁不屑道:“叫他们老实交待?你不会真以为我吓过他们一次,他们嘴里就只剩下实话了吧?” “你又道怎样处分?”唐僧晓得自己在此事上已弱了一筹,索性交给悟空。 “我?”悟空本来就是想逗一逗唐僧,闻言还真没第一时间有主意。 悟空凝视六贼许久之后,望着唐僧决定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看他们六个也是积年的剪径山贼,料想有悬赏令在身,不妨让我割了他们的脑袋,去换点赏钱作路上盘缠。” 六贼闻说即痛哭流涕,求饶不止。 唐僧同样吓得面容惨白,摇头劝道:“悟空,他们虽是剪径的强徒,就是拿到官司,也未必死罪,咱们怎好自作主张,断人生死?” “是啊,是啊。”六贼哭着说,“这位爷爷高看我们了,吾等只是山沟里打劫的宵小,哪有什么悬赏。” 悟空嘴角挂起不知缘由的笑容,问唐僧:“他们不死,你能安心?” 唐僧即刻神情恐慌,却又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你…你…你休要胡说,我是出家人,蝼蚁命尚且珍惜,宁死决不敢行凶。” 悟空不自觉发出冷笑声,在唐僧眼里自然是嘲讽。笑其他事,唐僧还能不在意,笑他作为出家人的操守,唐僧真是气得眼冒金星,言语争锋起来。 在他几人争论时,遥遥后方一金莲,上面盘坐慈悲仙。 身披璎珞,手持净瓶,好一位端庄女菩萨,正是南海观世音。 观音菩萨早看清一切经过,此刻态度不佳道:“好猴儿,竟借此事刺探唐三藏内心,考校他的意志。” 虽然不喜孙悟空以生死试探的作为,观音却没有加以制止,因为她也想看看,自己挑选了一位怎样的僧人。 那方悟空强硬道:“还说什么好歹,你留了他们,就叫不得出家人,放了他们,更不是个好和尚。事情传出去,你丢人不说,还叫别人以为大唐没有高僧。” “此地远也无人,近只有他们,反正左右都是为难,何不让我做个痛快!?干干净净杀了他们,将来你还是人前圣僧。” 六贼根本听不懂说法,怎么说个名字就成该死的鬼了,当时悲怆叫屈,求法师饶命。 唐僧果然悲悯,指悟空骂道:“好歪词夺理的说法,诚然贫僧不是圣僧,也是我修行不够,何须你在这儿让他人为此送命。分明是你怙恶不改,要来杀人,还摆出大义的样子。” 悟空眼神玩味,右手朝耳一探,忽地手里显出一根铁棒。 唐僧见之面容一惊,这不正是悟空昔日打虎的兵器,随即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 那铁棒打虎尚且只需一下,若往人身上使,焉有不死的道理。 唐僧连忙拦到六贼面前,喝道:“你要做什么!” 悟空嬉笑:“还做什么?和尚只会口中仁慈,我来教教你世道需要点狠手段。” “贫僧一个取经人,需要什么狠手段?贫僧不用你杀人,你快收了去。”唐僧快语道。 “嘿嘿,这才出大唐几步路,如今就遇见了六个贼,将来没完没了,耽误了时间怎么办?不如今天杀他个干净,只要传出风声去,往后就是千人贼窟也不敢来拦我们两个,不就走得顺当?” 悟空又换了番道理,唐僧只以为他铁了心要杀人,急张开大手,回头对六贼道:“你们快跑,这厮要行凶了。” “啊!!?”六贼急了,这哪里跑得了啊。 悟空也笑问:“他们要能逃跑了,是怎么被捆住三个,又跪三个?” 唐僧一拍脑门,情说也是,专心对付起悟空。 “你这孽障,也不要以为我全都被你拿捏了。你可知菩萨传我一道定心真言,又名做紧箍儿咒。一念起来,你头上的金箍就要勒你。”唐僧语带威胁道。 悟空洒笑,这和尚真个要交代完了。 第11章 假与假,观音不二 唐僧不知悟空做这些事情,除了逗他好玩,要的就是逼他念起紧箍咒。 悟空肯带着紧箍儿离开五行山,当然能预见紧箍咒的存在,同时也就提防起唐僧借以挟制自己。 现今时机不算太差,逼唐僧念一念,看看紧箍咒对自己的威胁有多大,同时也告诫唐僧,这紧箍咒再有用,也拦不住自己,更别想多念。 敢如此行事,首要就是他的身法比本来的大圣还快,这么近的距离,唐僧念咒的一瞬间,悟空有自信能直接擒拿。 再来他看破了六字真言,心中有所推敲, 猜测这定心真言效果恐怕对他也有变化。 …… 是以,悟空握紧如意金箍棒,一股杀气倾泄而出。 唐僧毫无察觉,六贼混过血气,晓得这意味什么,跪着的三个拔腿就跑,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再跑不掉,也得赌一把了。 被捆的三个就没办法了,哭爹喊娘,叫着饶命。 突然的动静让唐僧反应不及,可他毕竟一心不让悟空害人,看清了形势,立即张着手去挡悟空。 当真可笑了,十万天兵都挡不住,他一个肉体凡胎的和尚岂能有作为。 悟空两脚轻点地面,即飞将起来越过唐僧,飘逸倒转着身形,追上逃跑的三个。 眼瞧金箍棒将碰其中一位,立时就有血肉横飞的场面。 只见悟空头上紧箍一缩,勒得他头痛。 悟空面目既痛又欣,痛自不必讲,喜是他觉得能忍,该是教训这和尚的时候了。 回棒翻身,悟空跃回唐僧位置,立足脚跟,举棒便打。 唬得唐僧抬手挡住面目尖叫,连退数步,险些跌倒。 “什么!?”悟空拿眼观看,唐僧分明没念。 可头上疼痛不假,这时渐渐眼胀身麻,悟空也不禁叫出声来。 唐僧从两手中间疑惑露脸,惊奇这打人的怎么叫起来了? 悟空疼得要打滚,急里有智,想明白缘由。他即望向四周与天空,但没找见人,便喝道:“观世音,出来!” 唐僧惊喜,原来是菩萨来了,这下没事了。 观音菩萨当然是在远处念诵紧箍咒,听到悟空言语毫不理会。 “你以为这样聪明?”悟空知道对方肯定利用优势所在,不会这是靠近自己。 悟空收了金箍棒,大迈两步来到唐僧身边,一手扯住,唐僧怎脱得过他。 “看你能念多时!” 悟空这样说,随后一脚使劲踏地,带着唐僧冲天而起。 唐僧惨叫适时在百丈高天响起,待到千丈时就叫不出声了。 而悟空他在五百丈时,就感受不到脑袋疼痛了,此时一双眼四下探查,身形几度变化方向,要寻观音的踪迹。 “到底是素负盛名的菩萨,果然有些门道。”悟空还是找不人。 手中唐僧跟着晃晃悠悠,神色凄凄惨惨,口中说不成句:“悟…悟…,救、救,放、放…” 悟空瞥向他,开口笑道:“放你下去?好勒。” 手一松,那凡僧即没了影,于空中高速坠落。 下一刻,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响起,比悟空震慑六贼的声音还剧烈,只是这声气让人闻而落泪,并无吓人之能。 “啊——————哈!呃——” 唐僧惊吓过度,断气昏迷过去。 再一眨眼,唐僧离地面只差二百多丈,而悟空还在高空定睛观看。 须臾只剩百丈,三股清气聚于唐僧身下,托着他慢慢落地。 高空之下,悟空又唤出金箍棒,看得清、找得明。 那方唐僧还没平安落地,一棍霹雳已冲向观音所在。 观音怎不知悟空这一套打算,足下金色莲台飘飘然,抬眼朦胧生虚相。 一棍落空,菩萨虚相散去,悟空即落入莲台之中,莲台向外四射金光,竟是许进不许出。 不远走出观音真身,又是另一番样貌,身穿白衣,左手持莲花,右手作与愿印。 观音飘然道:“悟空,我让你保护唐僧西去,你怎么反来害他性命?” 莲台中悟空神色不变,答道:“观音大士误会,我与他逗闷耍耍,哪里有性命之忧?倒是你这好菩萨,将我头上的紧箍念动,勒得我差点送命呢。” 观音摇头,伴随着柔和的叹息声,金色莲台收拢。 另一方唐僧安全着地,有十八位护教迦蓝接他,上前照看伤势,发现只是昏迷,就拖着他到阴凉处,等待转醒。 迦蓝神保护好唐僧后,又遥望菩萨所在,实时准备前去助力。 那方悟空见莲台慢慢收拢,毫无所惧,调笑道:“说来菩萨为何要咒我?莫非那六个剪径的贼寇,也是菩萨选中的好圣僧?” 观音寂湛生光,回道:“六个讨口的小贼易捉,你这坏人心境的大盗难治。” “原是这般,可真是辛苦菩萨尾随了。”悟空神情极为放松,又问道,“菩萨既要治我,为何不继续念咒降我,却用这莲台慢慢来。” 这话问到心里,眼见莲台将要完全收拢,而悟空还是毫无反抗动作,观音手执莲花,不由得凝眉。 智慧照见,观音由此一问,看出莲台中的悟空也是假身。 菩萨当即变色,心中骇然:“传闻这猴儿能在与人对持时变出假身,而面前敌人全无所觉,原以为虚传,今见方知是真。” 正想探查悟空真身,就听后方劲风袭来,白衣观音体态娇弱,不敢转身应敌,身形向前不停闪动,往莲台方向赶。 不想莲台处的悟空抬起金箍棒,喜道:“原来菩萨是好亲近的女子,今要自己送上门来了?” 观音见之大怒:“猴头竟敢小视于人,以为我会受到诓骗。” 说是这样说,观音还真不敢赌莲台的悟空一定是假的。 观音继续向前远离后方风声,而莲台按她心意,以琉璃姿态流转,轻松绞杀猴王毫毛化身。 只是观音面前黑影闪过,一根铁棒横腰打来,又听到:“呵,菩萨几时认为快得过我了?” 观音左手持莲花迎上,竟要以它抵住悟空手中的金箍棒! 双方接触,那莲花即成苞状,包裹住金箍棒。 悟空只觉棒身重心改变,再被观音手一扬,纤腰扭转,然后推至别处。 观音遂闪过悟空,欲再退莲台。 悟空岂容她走,强行扯回金箍棒,脚步上前,兵器向后,后撩点中菩萨。 观音又探莲花苞抵挡棒头,悟空既知手段,当即猛回身,以全身劲力贯通金箍棒。 他还未动,却见观音舍了莲花,飘然将要离去。 此刻棒头的压力超乎寻常,凭借兵器拦住不太可能。 一瞬之间,悟空有决定舍了金箍棒,徒手去追的意愿。 可转念一想,万一这莲花有收缴兵器的功用,自己可就傻了。 于是悟空任菩萨离去,摆正棒身跺地,发力摧毁莲苞。 此时观音身形摇曳,静归莲台,玉立其中,哪里看得出刚才过招一番。 观音气息不变,无垢圆光在后,身放光明道:“悟空,你几时以为强得过我?” 第12章 心猿顽固 悟空见观音直接装了起来,也是好笑。 “菩萨躲过了一灾,就这么显摆起来了?”悟空道。 观音低首浅笑,念道:“非是我显摆,如今你偷袭没得手,唐僧又被我救回。只待我念起紧箍咒,你还有什么本事?” 悟空闻言,一张毛脸豁达地展开丛笑,如同阳光般灿烂。 “菩萨用这法虽能制我一时,但想用这东西听你使唤,便是痴心妄想了。”悟空颇为正色道,“你要想常念,就得记着我常打。” 观音双唇抿紧,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我什么时候要使唤你了?是让你保护唐僧上西天偿还罪过,再不受天庭缉拿,叫使唤?还是不让你行凶伤人,叫使唤?” “这头上紧箍,不过妨你凶顽犯戒。但凡你秉承正道行事,谁念那紧箍咒。” 观音袅袅几句话,将悟空头上的紧箍说成是为了他好。 “利器在你手,杀不杀人还不是你说了算。”悟空被这话恶心,表情生厌道。 可悟空的话同样让观音面容露出嫌弃,不由自主的摇头否认。 “遵守戒律的修行人,手中纵有利器,也不是屠刀。该是你这样欺天反贼,方动不动利器在手,杀心自起。” 悟空全然鄙视,反唇相讥:“哪是、哪是,尔等杀人不用屠刀,闲着没事儿,念念咒更显手段高明?” 观音袒露疏离之意,失望道:“真个小人好察君子之恶,只问你那唐三藏,自得了紧箍咒念过几次?若不是你意图行凶伤人,我又念过几次紧箍咒?” 悟空闻说,声音凉薄,语气凌厉道:“嘿嘿,菩萨不在紫竹林快活,跟在我两周边吃灰,不就是为了找个机会念起紧箍咒,一劳永逸奈何我,教我认命保那和尚西去?” 观音当时急眼,一来说中心事,她跟在周围,除去保障悟空不伤唐僧性命,就是想收服悟空,有他护持唐三藏,西行之路观音大可高枕无忧。 再来观音智慧,悟空所用“快活”一词,明显又是在开那种玩笑。 菩萨对此着实恼怒,料想这妖猴当面都敢三番五次讲,今天要是不让他悔改,将来不得一路散布谣言,那这经还是不取算了! 是以,观音咬牙道:“罢、罢、罢!似你这等顽钝之辈,只有念个半死不活,才晓得‘悬崖勒马’、‘放下屠刀’、‘回头是岸’的道理。” 观音即合掌当胸,嘴唇轻轻颤抖,正是在念动紧箍咒。 “诶诶…呀呀,菩萨快看。”悟空在她面前叫道,像是故意吸引一般。 观音果然拿眼观看,正好近处观察紧箍咒的效用。 就见悟空挤眉弄眼,眉目一变,砰一声变成毫毛落地。 观音大惊,乱了仪态:“这个也是假的,那真身何在?不好!这厮定是去找唐三藏了。” 莲台变向,观音急寻三藏去也。 而唐僧昏迷之地,十八位护教伽蓝一直观察着观音与悟空斗争的场地。 为悟空偷袭菩萨心惊胆战,为观音智退大圣齐声喝彩。 今见那孙大圣消失不见,而菩萨朝他们这里赶来,顿时知晓悟空去处。 有伽蓝神忙喊道:“快,保护这个唐朝僧人!” 十八位伽蓝当时将唐僧里三层、外三层团团保护。 他们相互警示道:“各位千万小心,那齐天大圣移速超绝,只怕就在近处。” 伽蓝们忠于职责,警惕着周遭一切变化。 却说白衣观音驾莲台于空中疾疾而行,风声在她耳边呼啸,忽然脚下莲台示警,有异响靠近。 观音侧颜查看,不觉铁棒袭脸而来,诧愕之余侧开额头,带动身躯旋转,避开敌人后招。 来者果然是悟空,他将金箍棒缩成半身长短,走个近身,进攻菩萨双肩、两臂、十指险要。 只因诸多术法需要掐诀念咒,如能让观音双手不能活动,则其危险性大降。 可是悟空连环攻势之下,只见观音脚尖连点,若走莲步,身法伶俐,竟不差悟空半分。 观音不比悟空身快,却长于腾挪精妙,白袖舞动甩将开来,让悟空打不到她的真身。 悟空也不免赞叹:“每日坐禅念经的菩萨,竟也有这份能耐,是该我不讲道理了!” 悟空手一挥,金箍棒变丈二长短,一抱粗细。悟空抱稳即以腰为轴,横扫开来。 菩萨终究身弱,闪不过这种无赖打法,被金箍棒打下莲台跌落于地。 “怎么会…”观音身上见红,眼睛刺痛难以睁开,倒在地上忍痛回忆,“他是从原来的位置赶来的,呵,刚才就是真身…我连他的变化之术也没认出啊。” 空中,悟空轻轻摇着金箍棒,侧卧莲台笑道:“这一棒我可留了情面,算是回敬菩萨那番自认仁义的说法。要再与我争辩,可就得想好了动手,哈哈。” 观音不听悟空的挑衅,兀自回想。 “身外身、变化术,再加上他的驾云能力,还有古怪的护身法,难怪偌大天庭擒拿不下,还得我佛出手,耗费金身才能关押。” “今日遇此祸事,也只怪我放他出来,却不及时加以约制,反受其祸。” 只见观音毅然决然:“他是我放出来的,今日若不降服,恐日后再无修正机会,让他再对天地生害。” 观音素手连变,烟气缭绕遮身,不一会儿蔓延开来,形成个方圆两里的雾阵。 莲台的悟空见之面目发冷,莫看他之前一副托大模样,其实不敢小瞧观音半点。 刚才不追击,就是怕观音诈伤使计。 此刻悟空更是警惕,随时准备撤走:“她这是从当年的情报中,知道我在云雾中容易迷失方向?如果她还知道火眼金睛的弱点,这仗就不好打了。” 正因悟空这份龟缩狡诈,昔年大闹天宫,与另一位直冲猛撞性格的大圣不同,眼前的悟空就是用身外身法分散各方注意,又以变化之术诓骗众神,得以搅扰天界秩序,造成危害远比大圣要大。 云雾中,观音视线并不受阻,恨道:“这厮端的阴险,我分明不善正面相抗,他还要诈骗奇袭。今稍微摆开阵势,他就又要动身走,果真让人无奈。” 第13章 心猿知停手 犬类无故伤人,当让其知咬人的下场,不然养成气候,成了恶犬,再纠正便为难,惟有杀之。 悟空早就是恶徒,没人有意要他改,不过杀他不死,玉帝只得请如来拘禁于五行山下,本该一辈子就此关死,免得出来伤人。 却不晓得如来要传真经,需一个善信,教他苦历千山,远经万水,到西方求取真经,永传东土,劝化众生。 偏偏想着这个孙悟空出来保护善信,而今纵贼而出,难以揣测本性,必须出重拳惩治。 …… 云雾之中,观音迁思回虑,琢磨着捉拿悟空的方法。 “他头上有紧箍受制,该说只要我念起紧箍咒,必然成功降服。” “不过,我怎么心神不宁?” 像观音这种修行,灵感自然不能忽视,既然预感用紧箍咒会有不好的趋势,她还真就不念。 是她神通广大,哪怕不借紧箍之利,也能对付悟空。 “他的身法太快,这个法相不好迅速应对。” 白衣观音心知接下来多半是场恶战,即摇摇曳曳,宝光过后,又成另一副样貌。 着天衣,璎珞鐶钏严饰其身。首戴佛冠,冠中有化佛。 此尊法相寓意不二为一,不异为如,是为一如,即真如之理。 一如观音正待对付悟空,却见那猴儿呆愣愣不动,还坐在金色莲台上。 “不妙,这厮深知进退,一着不得手,便全身缩回。” 一如观音手一点,莲台遂琉璃旋转,收缴了毫毛所化的悟空分身。 莲台降下,观音抬步踏上,一身又归圣华。 “唉~说他大闹天宫多么勇猛,原来还是个刺客行径。” 观音驾莲台,径直去向唐僧所在。 悟空正身果然暗中赶来此处,心道:“如果观音菩萨没有紧箍咒,倒可以坦荡比比;可惜她有,我的胜算便天然减三分,既然无法快速拿下,何必与她争执。擒下唐僧,我又是立身不败之地。” 此时十八位护教伽蓝,见远空之中观音被悟空袭击得手,纷纷乱了方寸。 伽蓝神众当即分出两拨意见,有要前去帮助的,有要留在原地,保护唐僧的。 双方各自不好说服,使得所谓里外六层保护,成了笑言。 当然,即便是专心致志的伽蓝神众,悟空多半同样不放在眼里。 悟空一早查探清楚,随意选了个方向,金箍棒长挑入阵,犹如游龙入海,打个转圈,便能引动海势。 十八位护教伽蓝所组阵势,顷刻瓦解溃败,被悟空找到漏洞,拿下唐僧闪影而去。 伽蓝神众见之心惊胆战,个个心寒:“那齐天大圣竟能视我等为无物,轻松取走那唐朝僧人。想这般,他若要杀我们其中一人,不也是手到拈来、易如反掌?” 唐僧失守,十八位伽蓝在原地顿了一会儿,即去寻找观音菩萨。 那方一如观音相对而来,伽蓝上前礼道:“菩萨,我等失职,让齐天大圣捉走唐僧。” 观音微微点头,并不责怪,毕竟悟空不仅本事高他们许多,心思也可说老谋深算。 掐指演算悟空用意后,观音笑道:“你们猜,那猴头带着唐僧往哪里去了?” 十八位护教伽蓝不懂这个,摇头称不知。既便有猜测,他们此刻也不会说,万一猜到了,观音不就没有显摆的机会了。 观音嘴角微微翘起,说道:“去找那白马去了。” “白马?”十八位护教伽蓝自然吃惊,“这么说,他是回去了?……莫非是当一切没发生过,继续上路?” 观音含笑点头,十八位护教伽蓝面面相觑,为那位大圣的脸皮吃惊。 距离四里处,悟空扛着唐僧,总算在一片乱草地,找到受惊失散的白马。 白马低着头左挑右选,委屈嚼着草尖嫩叶,是他习惯悟空准备的精食,再适应不得着平常劣草。 悟空吹个口哨,白马仰首注意到他,欢欢喜喜轻快走来。 悟空抚摸马鬃,念道:“其实也不需要你这家伙,不过我懒得背这和尚,就请你继续送他一段。” 白马滴溜眼睛望着,像是听懂了悟空的言语,侧移身子,露出马鞍。 悟空手一扬,把还在昏迷的唐僧扔在鞍上,不管唐僧苍白的脸色,兀自牵着缰绳,向西而去。 走不多时,悟空突然叫道:“哎呀,想起来了,接下来就该白龙马了吧。” 看向白马,悟空伸手按住马的额头,“这么说,我还把你留错了。等这和尚醒了,能走路了,你就找个机会走吧!” 白马眼神露出疑惑,像在问:没你,我还怎么吃好东西? 悟空没兴趣告知天机,拍了拍马头,漫步前行。白马晃了晃耳朵,又支应两声,紧贴着悟空跟上。 后方观音仍暗暗跟随,目睹着悟空恶念未消,在挟持唐僧使她投鼠忌器,不敢再开争端。 观音此刻是一如法相,观照一切,对众生一视同仁,悟空自也在其中。 同样注视到悟空主动领着唐僧、白马西行,方向不曾有半点偏差。 为悟空这一点灵性,观音思虑道:“这猴儿虽刚愎不受教诲,其实也有他的法则,是个能成事的人。或许不用力伏,也能引入正途。” “只是不与约束,终究可能酿成大祸。” 观音凝眸望去,眼睛里泛着淡淡的水色。 白马一走半个时辰,把唐僧颠簸得恶心难受,挣扎醒来。 唐僧刚一苏醒,就感觉喉咙有异物,当即大声地呕吐出来,正是昨天吃进胃里的餐食。 悟空回头看顾一眼,又转回去看风景了。 唐僧吐完了,精神状态好上很多。 视野清晰的唐僧,随即发现自己在白马上,白马前即是悟空,一手牵绳,一手举行李。 左右再看不见人,唐僧惊讶,叫道:“悟空,我们这是?” 悟空未回头,冷淡道:“还能怎样,朝西天取经啊!” 唐僧见他神情自若,举止从容,一时有恍如隔世之感,不觉坐稳合掌。 唐僧心里疑惑道:“难道之前是我在做梦?” 回忆“梦境”细节,唐僧发现竟全都想得起来,更觉惊异,梦中经过不该是空幻一般吗? “哎哟,我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梦中我竟然想收留六根欲望,还是悟空事后铁心要杀他们,我却死不悔改要救他们…最后悟空要将我从万丈高空跌下摔死,这会不会预示着什么…” 悟空不解释,唐僧就冥思苦索下去:“难道是我的心不够诚吗?…这样的我,走到西天,能得真经吗?” 不觉,天边泛起无上圣光,乘莲一叶观世音,解萦众生烦恼结。 第14章 出家人知理 唐僧见菩萨宝相,急下马,合掌顶礼拜见。 悟空也不吃惊观音追来,只是奇怪为何这样显化,一边宽解着因天边奇景而受惊的白马,一边警惕着观音的出招。 观音开口道:“唐三藏,我传你定心真言,以教悟空改恶从善。他昨日要杀那六个贼人,你怎么不念?” 唐僧听说,这才从做梦的错觉清醒过来,急怒转向悟空,叱责之词到嘴上,却又痴痴不敢说话。 毕竟既然悟空伤人为真,丢他高空的事也不假了。那种感觉单单回想,唐僧都觉得承受不住,惹恼了这厮,绝对敢再来一次。 但菩萨教训必须依从啊,唐僧即倒身下拜道:“弟子知错。” 观音颔首回应,却看悟空直挺挺出来道:“我举棒杀贼,又不是什么世间恶举,菩萨怪他一个凡人作甚?呵,莫不是出家人仁慈,到了正邪不分的地步。” 唐僧立起身子,不忿道:“悟空,菩萨勉你收心、不染罪业是件好事。你怎么不识好意,反说起正邪两立?” 悟空略眯眼:“我杀个贼人就是罪业,那你两个出家人放贼又是什么罪业?以罪抵罪,还不能论个正邪?” 观音闻言开笑,念道:“我几时放贼?你看那是什么?” 观音抬手一指,半空中十八位护教伽蓝度雾穿云,向前一推,现出六个贼人。 几个贼人同唐僧一样,底下没了云雾遮挡,当即恐高,呼娘不停,叫爹不止。 观音道:“这几位罪行清楚,我自会拿与官府。悟空,我问你这处置如何?” 十八位护教伽蓝收回贼人,又隐入云雾,不知去留。 唐僧大喜,口称妥当,就听悟空冷冷回道:“不如何,就怕这六个贼寇能为恶多年,早是官匪勾结,这边今日送去,那边明日就放,还不如我一棍子打死了事。” 唐僧皱眉,深觉悟空不好管教,什么理他都能说出三分,关键说得还确实有见地,不能忽视。 否则,不仅教不好他,自家修行还出了缺口。 就听观音慢条斯理道:“诚然,有你所言的可能。只是悟空,量你神通广大,那时节真有官匪勾结,再擒下官便是。如今却只见土匪,你怎么不捉匪见官,反而就地判个死罪,当场行刑?” 话到这儿,悟空已听明白观音的说法,知道再讲下去,肯定是自己输。 观音又问:“再来,此处山野中无人查考,究竟是你打死六个强贼,还是你行凶杀人灭口,谁能说清?” “一身通天的本领,尽办糊涂事。悟空,你自豪于此乎?” 观音诚是因材施教,这种简单道理也来细讲。 是她遥想当年,悟空上天庭做官,却无人施教,致使本来无垢灵猴,成就翻天巨凶。今又见悟空面目险恶,却还有一点纯真,情愿尝试教化一遍。 谁知悟空根本不理问话,他摸了摸身下虎皮裙,辩道:“说什么贼人不能轻杀。我杀这老虎时,怎么没有出家人来争辩、叫屈。” 唐僧即咂嘴,不悦想道:“又讲起众生平等,悟空倒是喜欢各种道理挣三分。叫旁人看见,比我更像出家人。” 观音果然俏皮一笑:“悟空,你要见明佛理,不妨此时皈依,我再教你。” 悟空脸一摆,打定主意扯皮,闭目道:“菩萨讲不清好坏,就请移开,别耽误这和尚取经。” 观音未答话,唐僧站出来,合掌道:“悟空,我门中是主张不杀生的戒律,还有众生平等的见解,却不让你拿来指责菩萨的。” 悟空眼一瞥,轻视之意尽显其中,说道:“有菩萨撑腰,你倒是有勇气争辩了。” 唐僧摇摇头:“非是争辩,而是悟空你误解佛意。” “所谓不杀生者,乃不杀“有情众生”,非是出家人不忍其死,而是不忍其轮回受苦,冤冤相报。悟空所杀老虎,与贼人确同为‘有情众生’,但老虎独行,欲伤我的性命,让你一棍打死,死且死已,并无更多冤仇” “贫僧劝你不杀六贼,亦非恪守戒律,不让惩恶扬善,旨在劝你秉持善念、坚持正法。凡事皆有限度,即使行善,一旦超越了限度,也变成了坏事。当真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佛并非彻底禁绝暴力。” “只是悟空,惩罚与罪行要相适应,而不是去报私仇、泄私愤。且以心问心,悟空你是因为他们拦路抢劫要杀他们,还是他们恼到你要杀他们?如人人像你这般,仗着本事高强,以杀了事。试问轮回之中,谁肯先放屠刀。” 到底大唐高僧,真论起来,悟空这个小菜难登大堂,哑口吞声一句都不敢驳。 也是他蠢,佛学这玩意好歹一大家,经过检验,等闲根本不能辩,他还撞到唐三藏和观音面前,那真是…… 原装的大圣倒是能与他们论议,毕竟禀赋超绝,也与菩提祖师学过三家道理。 因而,悟空只叫道:“唧唧歪歪一大堆,我听了如何,不听又如何。反正人还没死,你们想怎么说我错我对,随便你们说。” “我只保你这和尚西去取经,一句话,还走不走?” 悟空踏一步,抬眼正视观音,就是不听劝告、偏执死犟,能拿我怎么滴的模样。 唐僧叹惜,心说:“当真无救的顽徒!” 观音见他其实知错,嫣然含笑,也知教化之事须得循序渐进,法相摇曳散去。 袅袅余音道:“孙悟空,一次降服不住,自有第二次、第三次…那头上紧箍,是你脱罪归心之证,唯有伏管,才能去之。” 唐僧听说,深感菩萨仁慈,又劝道:“悟空,往后且听些话吧,菩萨也是为你好。” 悟空勃然大怒,呵斥道:“观世音走了,还敢刁嘴,谁需那娘皮为我好!继续多话,我拼着和她再打一场,要你脸上好看!” 唐僧本质虚弱,即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安静行路。 复行数十步,唐僧忽觉饥饿,原来刚才一场呕吐,令他腹中没有顶事儿的。 这场面却也不好开口,说自己饿了。 唐僧欲上马歇息,不想那白马与悟空亲近,虽不知两人为何吵架,但偏信悟空,不让唐僧靠近。 唐僧无奈,只得跟随马屁股后面,缓缓而行。 而前方牵马的悟空,正内心气恼:“也是我不讲究,为了出五行山,主动戴上紧箍。如果那观世音一心整治我,委实不能千日防贼。” “将来即便送这和尚到了西天,能不能去掉紧箍,也不好说。得自己主动想个法子,三界有这样的法宝吗?” 悟空无奈叹息,听后面跟着响起叹气声,悟空回首看到唐僧一脸难受。 他即骂道:“走不动,就上马,好耽误时间嘛!” 第15章 白马不下白龙 又行走数日,正是那腊月寒天,朔风凛凛,一路上过悬崖峭壁,迭岭峦险峻,唐僧骑在马上也不好受。 悟空自发现进到蛇盘山的地域,也时常心神不宁,叫唐僧奇怪。 但两人此刻关系可谓隔阂颇深,这几日没有起争执已算好了,唐僧也就没问。 而悟空彷徨的便是,照这么走下去,等到了鹰愁涧前,遇到了小白龙,身边的白马就该大概率死了。 悟空之前的打算,当然是让白马离去,再怎么畜生,好歹养了这么段日子,让它送死干嘛。 但白马自己不会走,即便这种寒天冻日,悟空也不曾少他的吃食,白马为此将其视为“头马”,密切追随。 唐僧更不会闲着没事,赶走自己的坐骑(虽然这匹白马,分明认悟空为主人,唐僧勒缰绳都不咋理会,在白马心中他大概只是件行李)。 那么我该主动放走这匹白马吗? 预想鹰愁涧不会太远,悟空问着自己。 答案是不。 自打那日和观音一别后,悟空心态发生了改变,不怎么想放白马自由。 原因大概就是悟空嫉妒,头上紧箍严重限制了他,自己还没着落,暂时必须老实按照路线送唐僧取经,怎么就让这匹马脱离既定命运。 于是,在白马不知情的情况下,它所信赖的悟空,领着它一步步到了命中陨灭之地。 …… 唐僧在马上,遥闻水声聒耳,气势磅礴,即惊疑道:“悟空,这山间里为何会有这么大水声?” 悟空情知到了鹰愁涧,嘴上仍鄙夷道:“你听不来回声?群山遮蔽,但凡里面有间瀑布,就该是这样响。” “瀑布不会是这种响声。”唐僧也不满悟空,总拿话挤兑他。 悟空嗤笑:“那就是有条山沟涧水,你管它怎的,不想走了?” 唐僧这下没声了,两人一马又安静前行。 走不多时,悟空听得那水声越加汹涌,忽的停步,转头看向白马。 白马以悟空决定行动的方向,故也停步,瞪着眼睛回视。 “怎么了?”唐僧在马上问,可没人理会。 对视良久,白马从这位值得信任的同伴的眼神中,看出纠结、迷茫与愧疚的感情。 是也难知其意,就听悟空轻轻叹气一声,继续领路前行。 这白马被悟空伺候得连日来吃得好、睡得好,平日也无需烦忧,跟着悟空走就是。 现在遇到悟空这种表现,当即把几天没用的灵性全用于此:这家伙,为什么看着我叹气,好像对不起我似得。 悟空确实感到抱歉,心道:“全看命吧!我不想认命,可人还是在这儿。你这白马命该如何就如何,看你的造化。” 而那白马最后还是且将疑惑放在心里,跟着悟空踱步,往鹰愁涧去。 说不了多久,白马已到涧边,唐僧在马上看得清楚,是一条幽谷深涧,流水的声音格外洪亮,在山谷中回响,一派宏伟的空寂之感。 唐僧见之颇为欣喜,扫去内心积累的烦闷,欲待继续观赏。 他不知,鹰愁涧中有一位小白龙,乃西海敖闰之子。他纵火烧了殿上明珠,他父告他忤逆,天庭判了死罪,观音亲见玉帝,讨他下来,教他与取经人做个脚力。 自那以后,小白龙就在此等取经人来,却也不是良善行事。 远远瞧见悟空、唐僧,以及唐僧胯下白马。 小白龙磕磕笑道:“白马,定叫他有来无回!” 而今见他三个来到合适位置,小白龙就在那涧中推波掀浪,响一声撺出崖山,飞身就冲向唐僧。 悟空虽早有计较,始终防备着小白龙如故事那样,忽然偷袭。却不知他来得远且来得快,刚听到水响,龙吟已在头上。 他当然有对抗真龙的力量,就是不敢保证唐僧安全。 却也无奈,悟空身行爆射,夺过唐僧,飞到远处,只有白马无辜留在原地。 小白龙冲势不减,张开大口露出尖利龙牙,如饿虎扑羊,袭击白马。 白马这才知道因果,它是凡马,岂受得了真龙怒吼,痴痴然不能行动。 硕大龙影覆盖而来,尖齿利牙闪寒光,再近半分白马便死。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白马长啸嗥鸣,压低半身,以后足为心,猛地蹬地后侧跃起,与龙头擦身而过。 小白龙龙睛大睁,料不到会有这种变化,急悬停。摆头追击。 谁能想,那白马再度嘶吼,拼命拧起身子,一个大摆锤后甩,将整个身体调换方向。 小白龙正巧把自己的眼睛送到白马后蹄之处,被白马一蹬,再不能悬停,龙头摔地磕到下巴。 而白马借力跃出,连连飞踏,竟跃至三丈出头,该是它逼迫潜能,才能如此。 前腿方落地,后脚急跟上,白马嘶鸣奔走,四蹄飞扬,长长的鬃毛披散着扬起,端的神骏。 “我靠!”远处避过小白龙,抓着唐僧刚落地的悟空见之赞叹,他也是懂行的人,心道,“这水平不比天上的那些龙马差了呀。” 而小白龙受挫,又委屈又生气,自己竟让只凡马撅了蹄子。 随即前爪扑腾,后尾摆动,要再追白马。 悟空望见即丢下刚要站稳的唐僧,“哎呀!”,唐僧摔了一扑爬。 手一晃扬起金箍棒,拽开步,悟空已经拦在小白龙面前。 小白龙不知深浅,叫一声“找死!”,仰头甩尾冲撞上来。 被悟空轻轻一个转臂上撩,金箍棒打在下巴,正是刚在磕到地方。 小白龙尖叫喊疼,龙睛流出眼泪,方才知晓是个恶人,不能力敌。 前爪虚招,小白龙赶紧打一个转身,又撺于水内,深潜涧底。 唐僧这才站起身,又听见水声巨响,慌得转头查看四周。 只见悟空持棒站在当场,周遭再无其他。 “马呢?行李呢?”唐僧忙来问。 悟空指个方向,唐僧看过去,就见行李散落在地,但不见白马。 “马掉下去了?”唐僧想当然而问。 悟空不喜道:“那么大条龙一点儿没看见,马被吓跑了?” 说着,悟空又吹个哨响,可这回白马没回来。 唐僧傻眼:“啊,刚才有龙?” 第16章 白马当走 悟空没心情听唐僧兴叹,收好行李,喊道:“走吧。” “去哪儿?”一瞬间发生这么多事,唐僧一时转不过来。 悟空语气不耐道:“看不到白马没回来嘛,当然是去找马。” 唐僧这才反应过来,急道:“啊对对对,没有马,这遥远路途怎生能走。悟空,你知道马往哪个方向走吗?” 悟空还真不知道,天晓得白马会不会在山凹里瞎转,泄气道:“把你送到安全地方,我就去找。” 两人来到一座土山,悟空让唐僧在此休息,并照看行李。 唐僧即屈膝盘坐,应承下来,悟空就要走,临走时又整个巨声唿哨。 唐僧受惊踉跄站起,摇着脑袋抖着嘴唇,才发现是悟空离去的动静。 “呼~原来是悟空动法的声势,当真惊人。这样想来,离陈老施主一家那日听到的狂风,也是悟空。” “只是…”唐僧左右望着,“坏事,悟空一走,现在只有我孤孤零零一个人了。” 唐三藏恁大个人,当然不是怕孤单,不过自离开大唐,路途总遇磨难,他取经的意志不曾减,但知自己身单力薄,不能独行。 “唉~怪我未曾细问,也不知悟空有没有赶走那条龙,这时若窜将出来害我,岂不是道尽途穷。” “可也不能不去找马,带着行李也费事。唉~难啊,难啊。” 说着话,唐僧泪如雨落,该他为这些日子担惊受怕而叫苦,是也按捺不住悲伤。 唐僧不知,高空之上,有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都是观音菩萨请来的一路神祗,正暗暗守护,保唐僧命在。 丁甲、功曹、伽蓝本来轮次,五方揭谛中只有金头揭谛常驻,这会儿全在,大概是害怕悟空忽然暴起伤害唐僧。 众揭谛道:“这唐三藏,怎得忽然哭起来了?” 伽蓝们笑道:“各位与孙大圣多待着几日,怕也得像三藏一般哭泣。” 众神奇道:“那大圣脾气真有那么坏?” 伽蓝们收敛笑意,回顾道:“你几位不知那猴儿的刁钻,真有天地无门他敢闯的本事。想菩萨多高的威望,又发慈悲心救他出山,可就在前几日,他却无礼打起菩萨。他手里那棍多重?要不是菩萨法力深重,早死在乱葬岗了。” 众神叫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想他还做过天官,却连观音菩萨也打,定没有改过,还是个妖魔内心,难怪这唐僧独自伤心抹眼泪。” 还有细不可查的声音道:“谁说不是,那太上道祖身份何等珍贵,不也被他打了一跌。也就世尊如来有些道行……” 却说悟空迅疾跳在空中,四下里观看白马的踪迹。 而白马遥遥听见他那哨响,但只站立原地呆望,并不去见悟空。 好在悟空借视线关注,发现白马在三里外的山洼躲藏,即驾云赶去。 悟空落地,打个招呼,就伸手去牵缰绳。 那白马盯着他,伶俐一退,悟空伸出的手就此僵在空中。 静默好一会儿,悟空才道:“还真看不出来,你有这等灵性。” 悟空猜测,该是他叹的那口气,和危险之中只救唐僧的行为,让这白马丧失对他的信任。 “也对,也对。”悟空低头语道:“说了全看造化,把你送到命当口,被你英雄挣回一条性命,如今又来寻你作甚。” 白马这时鼻中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像在责怪悟空。 悟空见之勉强一笑,心中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来找白马,而不是向小白龙告知身份,让他早些化马,替代白马。 盖因他自己认命,将白马舍弃在小白龙嘴下,却见对方死命反抗,独自骁勇搏出生路。 那份反抗姿态悟空艳羡、向往,与舍弃对方的愧疚心态叠加在一起,所以悟空不自觉着急来寻。 以至于,这会儿白马不理,晾着他,确实让悟空懊悔又无奈。 白马见他没有进一步动作,转身即走。 悟空也不知为何,急忙拦住,陪笑道:“怎么,还生我气?” 白马粗鲁嘶鸣,拿头欲顶开悟空,像表示:生不生气,我也不用跟着你走。 “好了,别闹。”悟空道。 如十八位护教伽蓝在此,绝不敢置信,这轻蔑大唐高僧,对菩萨不敬的孙悟空,竟对一个畜生柔声细语。 白马哼气一声,没有再顶悟空,却也没表示原谅。 悟空即赔礼道:“不然今晚给你加餐。” 白马嘴一撇,面露不屑,露出白牙作势咬悟空。 悟空的护身法天神尚且攻不破,这凡马又能如何,悟空忍着痒由着它闹罢了。 只是这场玩戏过后,悟空发现白马其实没有记恨他,还有些亲近他,反倒放弃留下白马的打算。 悟空眼神迷离,仿佛蒙上一层雾气,伸手抚摸白马的嘴,白马当即咬住他的手,口中唾液分泌沾了悟空一手。 就听悟空认真道:“你不想跟我,也是正确。我只送你一送,免得你迷失在这的地方,被其他野兽害死。” 白马忽然住嘴,该是听懂了。 忙将悟空的手吐出来,白马摇头秃噜几声,像说不走:开个玩笑还当真了,离了你,我吃什么。 悟空却不理会,拾起摄术,狂风旋起沙叶,一人一马即无影无形。 唐僧上方的众神见住,怪道:“诶!那大圣怎么带着马走了。” 十八位护教伽蓝警惕道:“诸位小心,他的想法古怪莫测,恐又有异心了。” 众揭谛道:“既如此,请伽蓝下去,靠近守护唐僧。六丁六甲,值日、值月功曹,金头、银头揭谛去追孙大圣,看他怎么说法。剩几人潜藏身形,见机行事。” 伽蓝神众领命降祥云落地,唐僧听上方空响,即抬头望见十八道闪光坠在他身边,细看光中有人。 唐僧叫起声,吓得两腿像弹棉花似得不住打战,连气儿也不敢出。 伽蓝们道:“唐御弟休怕,吾等是观音菩萨派来的一十八位护教伽蓝,特来暗保取经人。你还见过我们,可记得六贼之事?” 唐僧果然认清,慌忙礼拜,口表谢意。 而六丁六甲,值日、值月功曹,金头、银头揭谛,追着悟空,来到一片水草丰茂的地方。 各自疑惑,悄悄接近。 第17章 白马不留 白马被悟空强行摄走,虚飘飘落地,站稳脚跟,望着是一片草场。 它伸出脖子,将鼻子对准地上的青草拱嗅,认出是悟空每日为自己准备的草料。 白马欣喜,轻轻地咀嚼着青翠的草叶,眼神里透着满足。 带白马来的悟空则,后望来时方向,依靠本能感觉到有人跟随。 即扯五根毫毛,化出五个分身,护持周围。 追踪而来的众神,不敢惊扰,便在外围盯着一人一马的位置。 悟空也不说话,径直拆了马鞍,卸了缰绳,还白马一个白身。 白马惊得连连退步,戚戚然才知悟空是送它吃最后一顿,之后再也不管。 悟空也看出它的伤心,说道:“我和那个和尚此去十万八千里,你个凡马,怎经历得路上的万水千山?” 白马闻言耷拉着耳朵,随即精力不振,低低发出萧萧悲鸣,更有气意:那光头和尚能去,我却去不得。 悟空拉扯道:“不是我故意恫吓,往后路上就不是盗贼土匪、狼虫虎豹了,多得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我却只能专心保护唐三藏,今天舍你之举将来只会更多,还不如该你自由。” 白马彻底安静,撅蹄挪开身子,不再理会悟空,也不知是不懂话中道理,还是对悟空失望。 悟空言尽于此,也没其他能劝的,不声张又望了一眼跟来的家伙。 与白马一样躲开身子,两两远眺,仿佛看着风景。 众神见到这模样,当即喊着小心,这是假寐之术。 果然悟空暗中一身气息沉淀,积蓄到一定程度,即忽然脚踩大地,借力冲杀众神。 六丁六甲迎难而上,他们战阵娴熟,纵使悟空动了真格,十二位神将也能抵挡一阵。 身为守护大力神的二揭谛,更是奋勇当先,两人合力率先架住悟空的金箍棒。 值日、值月两功曹也不怯阵,于外围策应。 正是道教、佛门、天庭三方齐心协力,三层内外配合擒贼。 可惜、可惜。 不该将值日、值月两功曹留在外,悟空认得他们的服装,这仗本不用打。 而且人数还是太少,否则也能围个悟空半时不败。 幸好悟空从阵势风格判断出他们是正法、正道,尤其挡在身前的二揭谛,气息眼熟。 是五方揭谛曾在五行山监押悟空,只不过两方当面的次数相当稀少,盖因揭谛做了太多这样的事,不怎么和犯人说话。 只求破敌,悟空身形大跃,从二揭谛的站位漏洞闯出,一棒打起地上草土,遮扰了上来顶位的六丁神将。 身后二揭谛追上来,却被悟空回身金箍棒猛打,二揭谛急抬手阻挡。 却见金箍棒行至半途,一分为二,二化成四,四再演八,形成八路方向夹攻二揭谛。 二揭谛以为是真假变化,只需找到真棒即能挡住,却不知每个方向都是真棒。 乃悟空五百年来发现自己在速度方面的天赋,不经意练起出招速度,小有成就的招数。 登仙之人往往重术法,就是武将也少有像悟空这样深究武艺,以至于二揭谛判断错误,认为悟空施了快法。 二揭谛踏地力喝,法力掀起气浪翻涌,妄图干扰金箍棒虚像。 见不成功,二揭谛借势用出天王翻叶掌,肉掌翻腾连中六棍。 只刚接一下时,二揭谛就暗道不妙,棍棍扎实非虚,恐难接完全。 眼看最后两棍临身,二揭谛即调换位置,也就留出时间回气,各自替对方接下一棍,正是相互信任才能用的战术。 但见八棍不过起始,悟空脚踩北斗,手中棍势由八为基,继续二倍增,待七步踏出,已有千棍重影。 一路打翻六丁六甲,掀倒日月功曹,最后二揭谛亦不能抗,单膝跪地。 悟空收棍问道:“你们是那方神将,接得谁的指令,却来跟着我?” 众神只是骇然,面目吃惊呆瞪,忘了答话。 “曾闻齐天大圣轻松破除三十六员雷将,今方知是如何轻松。” 众神不由得回忆大闹天宫的传闻,从此亲身知晓齐天大圣的伟力。 悟空见他们不说话,举起棍道:“这意思,不该我问话,只打死你们轻松了事?” 众神恐他真打,即报出身份,说出观音菩萨来。 悟空这才想起还有这桩事儿,又从丁甲、功曹的服装确定详实,不再显露敌意。 “那今日也不怪我,都是天地正神,却要鬼祟行事,谁能知你们是好人。”悟空推脱道。 众神当然没脸扯皮,只道:“吾等见大圣不守取经人,却带白马而走,这才来问。” 悟空点点头,知道他们是职责在身,不再纠结。 他道:“没什么,我见那白马遇危逃遁,不像个当事的,走不得西天,故索性送它来此,算这些日子承它的人情。” 一番话,姑且是合理的解释。 众神点头恍悟,接受了这个说法。 可悟空不经意间回头,竟瞥到白马跟来,直直站定凝望着这边,悟空当即凝滞。 众神跟着视线看过去,同样发现白马,惊讶这畜生不怕危险。 更瞧出白马眷念,众神即劝道:“大圣,那唐三藏是个孱弱凡僧,路上又磨难重重,怎样也需要个脚力,不然不好前进,耽误你我时间。这个白马看着还能使唤,还是留它一留。” 众神刚劝罢,那白马径直走了,回了那方水草之地,直把众神噎住。 悟空叹息一声,说道:“这马也有不弱灵性,你们谁能照料一二。” 众神大惑不解,不知道这一人一马什么脾气,关系究竟是好是坏。 值日功曹出来道:“大圣,这个简单。只需招来此地山神、土地,他们自然能喂养一只凡马。” 悟空也觉妥当,点头说道:“嗯,你们唤吧。” 他又走去白马方向,众神只觉凉意飕飕:“这大圣,拿我们当下人招呼了。” 心有不服有如何,还是只能听话。 他们不知,其实是悟空不比原装的大圣,没有一窍通百窍通的灵慧,拘神法时灵时不灵,要用的时候大概不灵,就不想在他们面前献丑。 众神即见当地山神、土地,告知悟空要求。 第18章 菩萨诉意 白马回了草场,伤心低头,化悲愤为食欲。 不多时,悟空隐隐站在尾后,他不说话,白马也只垂首嚼草不应。 微微清风经过,将这片草地吹得摇曳生姿,悟空面上毛发也被拂动。 他忽然对白马说道:“你也看到了,继续跟着我们走,遇到的怪物不会比刚才那些人弱。” 白马摆过脑袋,换了个地方吃草。 悟空安静一会儿,自嘲笑道:“我和你聊这个干嘛。” 悟空甩了甩手,搭着白马道:“我看你灵性当真不差,都快能通人言了。要不要我传你一道练气法门,不说修出人身,增长点寿命,将来咱俩还有相见的机会。” 白马终于抬起头,目光沉沉看着悟空,打个喷嚏,又低头吃草。 悟空笑着转身,是众神快带着土地、山神来了。 他呢喃道:“你呀,不知造化来了。似这等机会,世间难寻,你还给我甩脸色。之前你也不是这样,真不知怎么养的脾气。” 悟空抬腿就要接待众神,就听白马口出人言:跟你学得。 悟空惊得如五雷击顶,两眼发直,猛然远离白马,警惕周身变化,同时也关注着白马神态。 那白马也惊奇自己开口说出人类语言,同样打着哆嗦,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谁在搞鬼,出来!”悟空高声怒喝,吓得众神不敢接近。 就听“凡马未负主,慢翁偏赖逐。含辛费苦助,难堪他来悟。” 只见点点白光泛起,汇至上空,勾勒一女神像,恍惚间,观音现身。 悟空冷道:“不会作诗,就别念出来。说出来,让人看笑话不说,还有失风范。” 地下的白马,又见到天上的奇怪女人出现,惴惴不安,移步躲到悟空身后。 众神见观音菩萨到了,满心欢喜,上前迎接。 观音绽开花容,盈盈道:“悟空,你怎么不守唐三藏,却来跟这白马说话?” 悟空见她故作姿态,又气又恼,咬牙回道:“菩萨想知,问你这贴身的神将不就好了。” 众神此刻确实因为找到主心骨,站的有点近,以为大圣笑他们怯弱,面色绷紧装不经意挪动步子。 只有观音才知悟空话意,含气道:“孙悟空,同样的笑话再讲几次,就该念念紧箍咒了。” 悟空分毫不让道:“菩萨动了嗔怒,想念就念呗。” 观音只得呵呵地干笑,心里并不好受:呼~这猴儿的嘴越来越利了。 她只是说说,不会念那紧箍咒,该因现在不是时候。 再来菩萨可以用教化的理由,念紧箍咒钳制悟空,却绝不能因为嗔怒而怪罪他。 说出去,倒成菩萨小气了。 观音不由缓和面色,念道:“悟空,谨记祸从口出,我今日也不怪你,你往后自然晓得。” 说得好理,稍稍两句言辞,众神已知悟空刚才有对菩萨尖声怪气,只是他们一时没听懂,心下对悟空不满。 悟空本以为观音又来治他,他顶一句正好开打,而今观音反而退让,悟空一下搞不清观音底细,但肯定对方必然有所图。 悟空即召出金箍棒,在草地一钉,盛气逼人道:“菩萨少故弄玄虚,说吧,偷偷点化这匹白马,是想怎么找我麻烦?” 观音出现的那一刻,悟空就想明白了白马灵性大涨的原因。肯定是上次一别,观音发现他和白马关系亲近,拿白马做个棋子布局。 “现在就该看观音想怎么收网了。”悟空如此思考道,因他方才为白马卸下心防,自觉显露破绽,是菩萨动手的好时机。 悟空也不掩藏敌意,当面积攒力量,以他为心,层层风浪猛噬高天,正是蓄势待发,要打菩萨。 气息吓得身边白马噤声,夹着尾巴欲退又不敢退。 金头、银头揭谛见之大怒,挺身向前,挡在观音面前。他们为佛门护法,哪怕刚才输了悟空,亦不能容忍悟空挑衅菩萨。 六丁六甲尽职的神将,同样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他们刚才也是输一手奇招,今回便是拿命相搏,也不能让贼子侮贤良。当然,有观音菩萨这位贤良在,压根犯不着他们拼命。 只有值日、值月两功曹神色尴尬,不能站出,或因:唉~他们两位大神斗法,让我们掺合干什么,明天还有上班呢! 就听观音轻笑,让气氛不再那么紧张。 她温柔调谑道:“无事生非,倒打一耙。瞧你那独斗众生的威风,我只求悟空你不找麻烦就好,几时敢找你麻烦?” 众神听观音有化解对峙的意思,以为观音觉得他们本事不济,不能对敌,当即面颊发烫,有点不知所措。 观音又解释道:“我今来只是告你一事,那鹰愁涧下的玉龙是我为唐三藏挑选的脚力。那厮本是西海敖闰之子,纵火烧了殿上明珠,他父告他忤逆,天庭判了死罪,是我亲见玉帝,讨他下来,送与此地。” “你可唤他出来,告明取经人一事,他自然拱伏,化为龙马任你差遣,再不用这匹凡马。” 悟空啐了声,驳道:“菩萨既然好心好意,怎么不在涧水旁,亲自叫出那什么玉龙,送到唐三藏胯下,却在我和这凡马身边作怪。” 观音扬手,假模假样道:“这不是你突然带着它瞎跑,我以为你又要作妖,方才赶来应付。” 用的和众神一样的理由,悟空没怪过他们,自然说不得观音。 悟空不禁咬牙切齿,转念一想,又不能弱了风头,随即平复心态,问起前事道:“那你偷偷点化这白马,让它灵慧多智,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偷偷点化,白马多智?”观音佯装不知,半眯的眼眸闪过一丝轻俏,“你个天界出名会养马的马流,休来问我育马的事儿。” 悟空还要争执,忽觉识海异动,惊骇之下,连忙念起净心决。 白马看他难受,按下对环境的害怕,走上来贴抚,试图减缓悟空的痛苦。 高空的观音看悟空咋咋呼呼,又嘴唇抖抖,还以为惹急了他,要施法打人呢。 净瓶杨柳端在手里,紫霞透气照耀护体。却见那个悟空凝神默念,不把观音在意。 观音这才细听,妙极生知,睿哲惟宰。 菩萨听出净心决的用处,心中奇道:“还真把他气到了,念了个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的法诀。” “不过他几时学得这种自制力,晓得收敛脾气?” 此世间少有人知,还有另一位“悟空”,气性比现如今这位还要暴烈,自被压在五行山下向来不出,今因观音一句恶语,又来抢占肉身了。 是悟空把净心决念得虔诚,压抑了另一位“悟空”的冲动。 念毕,该是万变不惊、无欲无求,悟空再无什么心思同观音生气,整个人平和许多。 观音赞口,只觉悟空所念口诀妙不可言。 第19章 离别生闷 悟空念完净心决,生不了气,安和道:“菩萨既然是来日行一善的,不知还有什么教诲?若无,我该去那唐三藏了,免得他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 众神眼睛圆睁,嘴巴张大,惊讶悟空忽然转性子。 观音早有预料,也知这只是暂时的姿态,根性不改,仍会回到原来的脾气。 故,观音菩萨不再言语生端,颔首道:“你自去吧,只记得小心照料唐三藏。” 悟空转身就走,不期撞见白马,对方让开去路,却又跟在身后。 纵有观音搞鬼,悟空仍惦念着旧情,停步瞻视白马。 眼神交汇,悟空思绪流转,仰头看向观音。 众神以为悟空要再交代白马一事,即出声道:“大圣,你放心去吧,吾等必定照料好这凡马。” 不料,悟空道:“菩萨,你也是好心肠。听闻普陀珞珈山异景非常,不知容得下一匹马否?” 菩萨闻说,不好推脱。 一来,这白马怎么平凡,也托着唐三藏走了段取经路,有资格享受不俗待遇。观音是取经代表,家当也不小,收留这匹马诚是应当。 二则,观音怕不答应,这悟空将来又有话挤兑,那时恼心,还不如此时痛快。 “既是你开口,我也就应了。”观音答复道。 众神只道菩萨心善,悟空却知这观音无论心善与否,都会答应。 悟空便对白马仔细几句,指着观音道:“往后你就跟着那位姐姐修行,她的住处比这儿还好,你可随意撒泼,无人责怪。” 众神听到话,齐齐默然,起着鸡皮疙瘩。 “姐姐!?”观音心中讶异,也作古怪,“这猴儿在恶心我?诶咦——无聊!” 越想越觉得恶心,观音反倒自劝道:该是故意撺掇那白马坏我的道场,撒气呢。 白马虽听懂了意思,眼神却在悟空和观音的位置来回变化,似讲:就算我答应,我怎么上去呢? 观音慧心,纤纤手指拿起瓶中杨柳枝,向白马一招,就见一朵洁云在马脚下盘升,然后托着白马腾起,向观音靠近。 白马受到惊吓,四肢压低保持平衡,不久发现与平地并无差别,方才放心站直。 悟空只是静静望着,他再怎么和观音不对付,也承认将白马交给观音菩萨,绝不会是坏结果。 白马靠近了观音,这才发现这位在地上看着让它害怕的“姐姐”,其实和蔼可亲,心慈面善。 白马大胆近身,与菩萨亲近。 众神惊呼,这畜生不懂礼数。观音倒不会责难,只拿手略挡,不让这马过分。 白马果然不敢越界,只在观音手上蹭蹭。 菩萨刚为此满意,就见那白马忽然扭头,扯住净瓶的枝条。 观音大惊去抢,仍被白马咬下一片杨柳叶儿,还留有个牙印。 白马不知它这份行为多么莽撞,自顾自嚼着。 观音执着杨柳,面容十分心疼。众神叫嚷,要教训白马。 就听底下悟空道:“菩萨拿它做戏,今算是一报还一报。” 观音听闻略微失神,很快放下杨柳,叹惜道:“因果、因果。” 收回肉痛,观音脸上带着薄怒,指着白马训道:“你这乖觉的凡马,今次也不怪你,往后不能再听信那猴儿的话了。否则,我有得是方法叫你难受。” 白马吞了杨柳叶,吓得眼神飘忽望向别处,而后尾左右摆动。 悟空笑道:“菩萨忒吝啬,不说往饱里喂,也不该计较多吃一片叶子。菩萨当真养得好它?” 观音杏眼一瞪,念道:“我处自然不缺饭食,就是得先立规矩,不然有些人总没个正形。” “我也该走了,你自去保护唐三藏吧。” 言罢,观音菩萨带着白马与众神辞行,众神礼送。 悟空最后望了一眼白马,也兀自驾筋斗云而去,众神追赶不上。 风声厉鸣,悟空望天地广阔,心中偶然惆怅:“原来还会有别离。” 不觉净心决效应已去,悟空回到唐僧所在的高山,生着闷气。 见十八位护教伽蓝把唐僧团团围住,而那和尚合掌苦念经文,悟空只道碍眼。 留守的众神,看大圣独自而回,心里不由担心。 伽蓝们向悟空礼拜,向其表明身份、在此用意,又询问可遇上其余神众。 悟空颇为不逊道:“他们只在身后。” 这算好话,还是坏话,众神也听不明白,一时不能再言。 唐僧出来问讯:“悟空,那马没找到吗?” “呵呵,你很关心?”悟空皮笑肉不笑道。 唐僧与悟空相处这么些日子,也摸得清悟空部分脾气,晓得他这会儿心里肯定窝着火,不然何以这么不高兴说话,就是不知原因。 唐僧只好移开话题道:“关不关心,却也影响走路,此地山路蜿蜒,说不得几时能出去。” 这是唐僧最近总结出来的一点,悟空别的不见在意,就关心行走速度,经常听悟空回自己一句:只管走路,关心其他作甚。 果然悟空老实道:“你莫捉急,那个观音菩萨发慈悲咧。” 明面的护教伽蓝同暗中的众神,听到观音名号,心下一抖,不知悟空用意。 “怎说起菩萨?”唐僧问道。 悟空即答:“她见白马劳累,仁慈收了去养老,又点了这涧水下的白龙,当你的坐骑。” 唐僧闻言,似信也不信,慌张道:“啊…啊!?菩萨让我坐龙?” 悟空表恭维,实讽刺道:“谁说不是,应当是你为大唐皇帝的御弟,需得胯下一条真龙才配得上身份。” 唐僧哑然,不知该怎么应话。 而留守的众神,不知观音安排,伽蓝们道:“以大圣的本事,降龙不难。只是让唐御弟坐稳,这个却难。敢问大圣,菩萨究竟什么教诲,可否说与我们听?” 莫看再问,实际这几位根本不信悟空说法,暗自准备抗敌。 悟空才不关心他们心里会怎样揣测,只喊道:“有何难,且随我来。” 悟空抬腿,往鹰愁涧边行去。众神心虚,不好跟上。 唐僧虽害怕诸神口中的龙,却没有那么畏惧悟空,小心翼翼观视伽蓝的意向。 就见伽蓝们不表态,唐僧以为是要自己做主,即出于看稀奇的想法,移动步子。 唐僧一动,众神不好不相随。 第20章 小白龙 悟空早至涧边,刚欲动手,瞧着这一条山水深陡宽阔,十分清澈,照之如镜面一般,又回忆起刚才识海异动经过。 他内心叹息:真不知眼前这猴儿,该不该叫孙悟空。 唐僧与十八位伽蓝随来,询问道:“悟空,你要怎生降服那龙。” 伽蓝们也疑惑,这齐天大圣要怎样神通广大,才能让一条真龙为凡人作仆。 悟空回神,冷道:“他懂事自然一切好说,不懂事……” 两脚立定身子,悟空高叫道:“水底下敖闰家的三太子,你出来!与我理论理论。” 声音大诧,震得唐僧揉耳朵,伽蓝们则心疑悟空为何与那小龙认识。 至于涧底中间,小白龙伏身潜灵养性,就听岸上叫话,心中看不透来意。 “这是哪位旧人晓得我在此,却说话恭敬又不恭敬?” 小白龙即纵身跃浪翻波,跳将上来,看到岸边一片人影。 细细看来,以十八位伽蓝神气象不俗,小白龙好歹问道:“你们是哪路仙家,却直呼我父名讳?” 悟空金箍棒钉在地上,发出清响,喝道:“莫问哪里,先说理来。你这厮惊走我们的马,叫我们山路难行,问你该怎样赔罪!?” 唐僧闻言愣住,不是说菩萨点化此龙,与他做个坐骑,怎么悟空开口是一副找事的模样? 十八位伽蓝同样吃惊悟空行为,各自猜测,相互告知道:莫不是要使借刀杀人的计策? 伽蓝们即小心护着唐僧后退。 “马?”小白龙这才看到悟空,更记起踢他一脚的白马,骂道,“你这泼怪,我未去找你们晦气,你反倒上门讨打来了!” “嘿嘿。”悟空痴笑,眼露凶狠,深邃而锐利,令人不寒而栗,“好说,好说。接得下我手中的棍,再向你赔罪。” 悟空腾空而起,抡棍劈头打去。 小白龙也算高贵之人,见悟空欺上门来,怎肯相让,端的要比一比谁强谁弱。 龙口喷出彩雾,悟空一惊:可别阴沟翻船。 遂铁棒舞起狂风,吹散彩雾。 悟空怎么要打小白龙? 盖是与观音谈话,又送走了白马,悟空心中积攒的闷气无处可释,这会儿打十八位伽蓝影响不好,所以找到将来代替白马的小白龙。 再者,也在唐僧面前显些本事。 因为观音几次出现,悟空都与其态度不好。唐僧这位虔诚的出家人或许会被观音态度影响,不先告诫一番,让唐僧如故事那样集齐白龙马、猪八戒、沙悟净,又有紧箍咒,只怕唐僧心态出问题。 所以,与小白龙一战,不过悟空迁怒于人,外加以儆效尤。 此战结果就是,震慑唐僧的效果很好。 就见悟空动了真格,那小白龙十分的不济事,不过盘旋几合,被悟空寻到破绽,拍打三下,当时力软筋麻,一丝两气,不能再战。 悟空急忙停手,不敢真得打死小白龙,小白龙即脱力跌落涧水。 震撼那个唐僧眼界,他唬道:“打虎只消一棍,打龙也不过三下,悟空果然剽悍……就是不知他之前犯了什么罪行,才被我佛如来找上,使了什么法力,才将他镇压在两界山下。” 十八位护教伽蓝闻言,看唐僧有向往之意,问道:“唐御弟不知?” “未曾耳闻。”唐僧摇头道,“悟空只说他与我佛有深仇大恨,跟着我就是为到灵山,再讨教呢。我只看他不像穷凶极恶之人,又有观音菩萨教诲引他向善,故不曾纠结。” 众神惊愕,原来孙大圣还有这份心思,难怪肯出来保护一个凡人取经。 那边悟空急着打捞,免得这位龙太子溺死水中。 这方众神了解到唐僧对悟空的心性有误解,便向其绘声绘色讲述起悟空的过往。 尤其那大闹天宫一战,到底不是亲身经历,以讹传讹,不知实情多少。 起于草莽,幸得天佑,当了天宫,还嫌微小,以力争持,新封齐天,看管桃园,监守自盗,假玉帝旨,乱蟠桃宴,盗老君丹。 玉皇掷旨意,十万天兵讨。神通且广大,观音举显圣。终把他来降,复炼老君丹。确就手段硬,苦挨四十九。跳出八卦炉,捽倒太上祖。斗平王佐使,纵横雷将阵。云罗遮不住,又败恶哪吒。风云布将广,诸神围网密。腾挪又变化,天宫换星斗。擅闯凌霄殿,惊驾大天尊。真君不相饶,天师出狠手。诚然不坏身,长久劲力盛。仙神轮几遭,仍自能相抗。 妖猴大胆反天宫,我佛如来伏手降。渴饮溶铜捱岁月,饥餐铁弹度时光。 恶贯满盈身受困,善根不绝气还升。果然脱得如来手,留待唐朝出圣僧。 反正在唐僧眼里,悟空的形象大改:他是欺天诳上的逆贼,诸天擒拿不住的邪神,观音菩萨都劝不回的魔头。 唐僧心道:“我却只是会打坐念经的僧人,不是能解恶的圣僧。” 又见那在涧水中翻卷挣扎的真龙口吐鲜血,直呼着:饶命、饶命! 而悟空只是拿它背脊,全不留情丢拽到岸上,活像个泥鳅痛苦打滚。 唐僧晓得了害怕一事,对悟空诚惶诚恐。 小白龙凄惨流着眼泪,内心思想道:“这才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上一年,在此随缘度日,又撞着这般个泼魔,他来害我!” 那方悟空将棍抗在肩上回到岸边,也心道:“西海的三太子这么不争气?几棍就交代啦?” 是他自得道来,没怎么经历虐菜局,不晓得金箍棒全力打到寻常人身上,都是会要命的结果。 形成这样的场面,悟空还不好开口说出唐僧,取经人的身份。 又见远处刚才被悟空丢下的神灵,与招来山神、土地推诿了几句,如今驾云赶了回来。 他们一见岸边近乎躺尸的小白龙,脸色诧异,也不先与同伴交流,急问悟空道:“大圣,是害这小龙?” 悟空不答话,伽蓝们回道:“是大圣说,观音尊者点了这位西海敖闰龙王的三太子,要唐御弟骑乘。大圣施威,亲自降龙哩。” 这话说出来,小白龙涣散的眼珠闪过白线,面容露出震惊,生机大失。 第21章 白龙服软 见证观音述说的众神,听是悟空动手,怪异道:“这玉龙三太子是被菩萨点化送来此地,做唐御弟的坐骑不假,可他……难道他不服教化?” 小白龙又是情绪激奋,眼孔漏白,如同死相,争着扭过头,果然模糊看见唐僧。 他气若游丝道:“这位师父,你是唐朝向西天取经的僧人呢?” 唐僧见被点名,也是手脚慌张,忙合掌拜身道:“正是。” 小白龙唔得口中喋血,神情空洞地龙啸一声。 “师父怎的不明言相告,我蒙菩萨解脱活命之恩,听她使唤在此久等,只等你来,变做白马,上西方立功。何以师父叫这恶神,上来喊打喊杀。”小白龙怪怨道。 小白龙言辞诚恳,又联系诸神言语,唐僧自然引以为真。 唐僧急开脱责任,斜着身子指向悟空,朝小白龙道:“非我塞责,打你的是他,我却刚认你,哪里喊打喊杀。” 众神听得前后两句,都晓得是悟空自行其是,伤了这西海龙子。 小白龙心里也说:“对,他是菩萨挑选的佛门弟子,总该有个好生之德,当不是他的罪责。” 小白龙就瞧悟空,唐僧、众神也把悟空望着。 悟空心知肚明,立着棍,笑道:“这么说,我还打错了。” 小白龙见他毫无愧疚之心, 暗暗生气,只是性命垂危,不敢显露。 众神惧他淫威,不敢多言。 唐僧也有惧怕,总还有胆子说话:“悟空,你知这龙是菩萨安排,怎么不先喊话?也是吾等不知具体因由,才让你拼斗伤他。” 悟空乐出声,说道:“我怎么没喊话,不是让他为惊走我们的马赔罪?他不大放厥词,肆言无忌,我打他作甚?” “你——呃!”小白龙尖声而啸,却又牵动伤口,再无胆动气,沉了沉,他才道,“那不过一只凡马,你怪我什么?我受菩萨教诲,自会化成龙马,供师父前行。” “哼哼!”悟空冷笑两声,面容又有狰狞,无不威胁道,“我管什么你化成龙马,先赔罪来!” 小白龙惧他本事高强,又没脸皮向这么个流氓般的凶怪道歉,龙口收拢,躲了过去。 唐僧劝道:“悟空,不是说那白马被菩萨收了,将来也是享福。这龙将来也是一起共事,何必强要他赔罪。” 众神同样相劝,言道:“大圣见谅,唐御弟还需他托扶,且饶他一次。” 不说还好,一说小白龙深觉委屈,他父告他忤逆,被天庭判死罪,都没这么冤屈。 他不过吓跑一只凡马,说起来还被其踢了一脚,怎么就算该他赔罪了。 终究按耐不住,小白龙叫道:“你这泼怪,好大脾气。不过吓了那马一吓,你就要害人怎滴?” 唐僧与众神听小白龙突然闹腾,吓得面色煞白,心道:“乖乖也,你不是尝了那棍的滋味,怎么还敢挑衅?” 悟空果然挑棍踏步,逼上前去,寒光凌冽而视,与小白龙相顾无言。 少顷,悟空笑道:“谅你不知我名。” “你就是玉皇大帝,也该讲个理来。”小白龙叫道。 众神沉默,这话不好评价,到底是这孙大圣不讲……咳。 悟空盯着小白龙,他顿了顿道:“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这会儿,却不见悟空在那涧水前照镜自省,怀疑自己的心态,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 “什么玩意?”小白龙因与悟空纷争,未曾细想这个名字,想当然嘲讽回去。 但话刚落音,他就反应过来,当时面色难看,被染上了一层冷冰冰的灰色。 “等等,你是…你是那五百年前…”小白龙心惊肉跳地出声。 悟空似笑非笑道:“看来,我是有点出名。” “哈~哈~哈,大圣见谅,小龙知错,冲撞了大圣。”小白龙眼目干涩,竟拖着伤躯,向悟空赔罪。 人的名树的影,孙悟空这个名号早在四海传扬,身为龙子的小白龙,更晓得他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哪敢再不知好歹与悟空争执。 “这下不觉得委屈了?”悟空嘴角开咧道。 小白龙急道:“哪有,哪有。刚才小龙只是心里不服气,不晓得大圣您的名号,才敢与你争执。如今晓得了,以大圣的神威,小龙焉有不服之理。” 唐僧见小白龙转变之大,更觉五百年前的悟空罪恶昭着,不然怎么这龙就闻名丧胆。 “哼,我也不瞒你。”悟空坦诚道,“瞧见我头上这紧箍了吗?是那个观世音怕我不服收拾,特意箍上来的。” “我看你什么都没有,就来故意寻事,看看你俯首帖耳的模样。这次试探下来,你好像也不是多听话,不过屈服我的武力、名声。要不要我找菩萨,也给你头上装一个?” 小白龙连连摇头,求饶道:“大圣实力高强,菩萨才有这番作为,小龙力微,怎有资格与大圣同等待遇。” “再说非我屈服大圣的武力、名声,而是大圣的武力、名声让人屈服,小龙不出其外也。” 瞧一个龙太子被逼得开始讨好自己,说些阿谀之词,悟空晓得不能再过分。 悟空转过头,对众神笑道:“他说的,对吗?” 众神面色一僵,又迅速缓和,说道:“大圣重持正道,自然人人信服。” 悟空笑了笑,还真是群妙人,看不出来他们还有这种脑筋。 “如此算是解决,该行路了。”悟空转向唐僧道。 唐僧抬头看了看天,没有言语,心道:“不知道,我需要休息嘛。但现在这场面,我好像也不好拒绝。” 小白龙急道:“大圣,您的棍重,小龙走动尚且不能,何谈变化成马。” 悟空转过来:“现在是要过这鹰愁涧,也没让你变成马啊,原样跟着就是。再不济,你呆着养好伤,随后跟上。” 唐僧终于出言:“悟空啊,你这是想带着我飞过去?” 唐僧想起之前悟空将他从高空扔下,有点害怕,这才说话。 “想得倒好,我只管你命在,这路还得还得你慢慢挪!”悟空喊道。 唐僧闻言,脸色不好道:“路上好挪,这大条涧水,我却打小叫江流儿,不会游水。就是会水,我就整个人跳进去,也挪不到对岸啊。” 第22章 过鹰愁涧 “想什么呢?”悟空叫道,“你一个凡人,遇水当然允许你找船啦。” 唐僧恍然,却又问:“是吗?” “不然呢?遇江、遇湖也就算了,难道遇海,也让你游过彼岸?你真行,就不是你去求真经,该如来送真经来了。”悟空道。 唐僧这才确认:“也对、也对。” 就准备收拾行李,悟空见众神无事,向他告退。 悟空拦住,发令道:“你几个别闲着,这涧水这般宽大,想来有个水神,让他来送这和尚。再去寻些斋饭来,别让和尚饿死了。” 众神闻言一滞,事都可以办,就总觉得不能听悟空的命令使唤。 但小白龙事迹在前,众神不敢贸然违背悟空意思,即各自分头办事。 悟空就去挑行囊,唐僧则站在涧边。 小白龙来告罪道:“还请师父原谅,让大圣领着师父先行,我还得修养一阵才能跟上。” 唐僧礼道:“太子不用着急,尽管养伤就是,贫僧行脚功夫尚可。” 说完,唐僧有点不自然道:“就是…贫僧挺好奇,太子犯了何事,又被菩萨解救,送来于此。” 也是唐僧为悟空的经历后怕,刚才听说小白龙也犯过事,这会儿学着先问问,才好定夺亲近与否。 小白龙沉吟一会儿,又静默多时,才道:“不怕师父知晓。是我纵火烧家,坏了殿上明珠,我父告我忤逆,被玉帝打了三百,判了诛杀。有幸得见观音菩萨,告玉帝解救下来,送来此涧,等候师父。” 唐僧听到忤逆罪名,心说这是家事啊,我个出家人倒不好说什么。虽不知什么原因忤逆,菩萨既然肯救,料想有他的委屈。 过意不去,唐僧合掌没有说话。 小白龙知道尴尬,就提道:“敢问师父,那位齐天大圣是怎样跟随你的?我曾闻他大闹天宫,诸神无力杀他,玉帝请如来施法囚于五行山下,怎样落到你的身边。” 唐僧叹息一声,说道:“是菩萨见他向善之心,解救他出来,护贫僧取经安稳。只是贫僧相处过后,看不出他有半分向善的心肠,反而觉得他在故意作恶,引人堕落。” 小白龙悚惧,心道:“原以为跟着齐天大圣,至少这番去西天必然功成,却不想他还魔心未改。额……要不求菩萨换门行当。” 这时悟空挑着行囊走来,望见上游水面,一位老态的渔翁撑着枯木筏子顺流而来,悟空即吆喝一声:“过来!” 唐僧惊着转头去看,瞧见那位渔翁,他心里骇道:“悟空当真作威作福惯了,说好去请水神来接,怎么又欺负一个老人家。” 老渔翁听到悟空喊话,晓得他亦识破本相,即撑杆靠拢。 悟空挑着行囊就上,然后随手一扔,回望唐僧道:“还看什么?不走了?” 他又对小白龙道:“早点赶来,这和尚能吃苦,却没受苦的本事。” 小白龙欣然领命,就送唐僧。 待唐僧上了筏子,还没说话,那老渔就撑开筏子,如风似箭弄潮而走。 小白龙驻身多时,直到唐僧等人过了半途,他才沉身入涧,休养生息。 唐僧见筏走得急,不觉问道:“悟空,不是去请此涧水神来送?我等现在上了这筏,众神寻我们不见,不得以为你拿他们开心?” “你也肉眼凡胎惯了,竟什么都看不出来。”悟空声音淡薄,手指一转,指着撑筏的渔翁道,“他不就是来送我们的水神!” 唐僧惶恐,朝渔翁合掌行礼道:“贫僧见识浅短,不知尊神在前,还请恕罪。” 老渔翁手里摇着篙,全不受礼,侧身避过。 “圣僧不必多礼,汝此去西天求取真经,造福众生,本该小神出力相送,还是在下来的慢了。”渔翁说道。 唐僧忙摆手道:“哪敢、哪敢。” 唐僧还要致谢,就听悟空道:“你晓得来得慢了就好,尽心送这和尚过去,就不治你的罪了。” 老渔翁呵呵直笑,嘴里念道:“这是当然。” “唉~”唐僧摇头叹道,“悟空,水神来送我们,是我等承他的情。你怎么不识好,责怪他来得慢,还要治罪?” 悟空打个呵欠,道:“他作为水神,看管不住那小白龙,冒犯了我,不该治罪?出了事,躲着不露面,还得我找人去请,不该治罪?” 唐僧不再多话,只心里叫道:“这不是得理不饶人嘛。” 老渔翁看透气氛,晓得悟空心烦,也不说话,降低自身存在感。 不觉过了鹰愁陡涧,遥遥看见西岸,悟空即搭好行李,准备上路。 唐僧又口头致谢,老渔翁点了点头,报一句:“圣僧珍重。” 上了岸,唐僧还要辞别,就见那个老渔翁急着木篙一撑,略一挥手,筏子向中流渺渺茫茫而去。 唐僧伫立在岸,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明白是那水神怕悟空。 悟空兀自挑好行囊,就准备向西而行,回过头看见唐僧不懂。 他骂道:“怎么滴,你秃驴想回头,不去取经啦?那不早说,我去唤他回来。” 唐僧这才转过身,同悟空前进。 果然至诚的君子,唐僧不说假话,行脚功夫确实不差,走一个红日沉西,天光渐晚,也不喊累。 当然,主要行李全是悟空挑着。 两人一直无言,唐僧忽见遥远路旁一座庄院,他才出声道:“悟空,前面人家可以借宿,明早再行。” 悟空抬头看见,嗯了一声。 两人继续沉默赶路。 走到门前,唐僧上前瞻仰,只见那门上有三个大字,乃“里社祠”。 唐僧这才道:“却不是人家庄院,而是一间庙宇。” 悟空已迈了进去,留声道:“人家庄院是进,庙宇也是进。” 唐僧张着嘴想说些教训,却又不出声,不知是怕扰了庙宇清静,还是惧怕悟空。 无奈何,他也进入门里。 那里边有一个老者,顶挂着数珠儿,合掌来迎,叫声:“师父请坐。” 唐僧慌忙答礼,上殿去参拜了圣象,这才坐下。 老者又呼童子献茶,果然奉上一捧清茶。 而悟空左右晃荡不理他们,老者也不招呼,由着他逛。 老者却问唐僧道:“师父,仙乡何处?” 唐僧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国奉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坊,天色将晚,特投圣祠,告宿一宵,天光即行。” 老者即奇道:“东土大唐至西天路途何其遥远,师父就与这么个小小人,走路过去?” 悟空掠他一眼,又到外面去四处检查。 第23章 里社对话 唐僧不懂悟空转悠啥,只答道:“原骑有一匹白马,至鹰愁陡涧,不期那涧里有条真龙,叫他把我的马惊走了。” 老者略有惊意,又问道:“这么说,你们是从龙口逃难来的?” “非也。后认清了来由,那龙原是观音菩萨解脱活命,送到涧中,预期与我变成坐骑,同上西天。只是被出去的那厮,打伤了那真龙,是以,我两先行,真龙养好了伤,再跟上来。” 唐僧说话时面目不佳,明显对悟空有意见。 老者淡然一笑,道:“讲来我老汉眼拙,原来面前经过一位有法力的小师父。不消说,老师父也是有功德在身,失迎,失迎。” 老者又叫童子准备斋饭,唐僧谦逊谢过。 外面悟空左右看过,四处察过,没找出特别的疑点。 “这庙宇来得蹊跷,想来是观世音安排送马鞍的地方。只是现在小白龙没跟上来……” 咱这位悟空虽知西游故事,却也只记个事情脉络,不可能事事都清楚细节,哪怕“里社祠”三字表明了地点,他也只能猜里面的老者应该是珞珈山山神,来送小白龙合身的鞍辔。 这种故事里的小片段,他说不得准数。 “如果里面真是珞珈山山神,姑且看不到抓我的布置,不知道观世音是又出了什么点子,来试我。” 暂时找不到更多信息,悟空回身入门。 一进门,就看那老者招呼道:“大法力的进来了!快来、快来,正要开饭。” 悟空面色一扭,走了过去,路途中恢复平静。 等到悟空坐下,老者笑道:“小师父里里外外绕了三圈,看出什么名堂?” 悟空也不看他,说道:“这庙社别处都正常,就是感觉不该有人来参拜,当是个荒凉地方才对。” 唐僧眉头一紧,打断道:“悟空,这说的叫什么话!” 悟空不应,等着老者回答。 老者笑道:“此社确不是香火不绝的庙宇,只有庙后一庄人家,每遇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日,各办三牲花果,来此祭社,以保四时清吉、五谷丰登、六畜茂盛故也。” 唐僧即口呼善哉、善哉。 老者又道:“若是小师父显些法力,为此社添砖加瓦,也许能引得些人来敬送香火。” 悟空轻笑,心下安定,确定老者至少不是凡人。 “那么,无外乎再打一场。”悟空心道。 这时童子送上斋饭,悟空就吃将起来,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法力?” 老者一指唐僧,答道:“这位师父,说你能降服真龙,老汉我就这么称呼。” 悟空瞄住唐僧,警告之色尽现。 而唐僧见他俩聊的开心,尤其老者还有事相求悟空,自顾自吃斋,深不敢多话。看到悟空狠色看着自己,唐僧把头埋得更低,心中对老者的评价也下降一分。 “你要我怎么帮你挣香火?”悟空终于侧头,直视老者。 那老者眼神不怯,分庭抗礼道:“不是说了,为我社业添砖加瓦,自然香火旺盛。” “我却没有好处。”悟空凝目道。 唐僧侧旁听着,心里无奈:“唉,在圣象面前只讲好处、利益,哪里有修行的模样。” 老者微笑道:“得看小师父出了多大力。” “哼哼,我可不求着出力,送这凡僧到位,就是我的功果,其他事我不关心。”悟空冷眼以示。 老者手一摆,说道:“那实在可惜,吃饭、吃饭。” 三者再无言语。 斋罢,掌上灯,收拾床铺,各各寝歇。 次日清晨,悟空猛然睁开眼,目光清澈,左右望去,庙宇不见,只剩一片光地。 “切。” 悟空叫醒了唐僧,收拾行李准备上路。 唐僧受累行路,精神头并不好,已然睁开了眼,见在一片荒凉。 愣了愣神,唐僧摇头,瞪大眼睛,忙问道:“悟空,昨夜我们就睡于此吗?” 悟空整顿好行囊,回道:“不然,我两人梦游到此?” “不是,不是。”唐僧捂着脑袋,神情憔悴,“我怎么记得,昨日我俩投了间庙宇,叫里社祠,内里有位老人,照料了我们呢?” 悟空挑好行李,嗯了一声。 唐僧本就纠结,听他嗯,忙问:“你嗯什么?” “你说的对呗。”悟空向看白痴一样,对唐僧道。 “这这这…”多日的冷言冷语,唐僧头回遭不住了,急道,“那…那间庙宇去哪儿了,该不是悟空你法力高强,把他们都移走了不成?” “那倒不是,他们自己走得。”悟空答道。 唐僧又疑又奇,注视着悟空下文,就看悟空不再说话。 唐僧也是起床气未发,竟然站起身,厉声叫道:“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非要贫僧一句一句问吗!!?” 悟空拿眼一瞪,唐僧立马暴露虚弱本质,轻道:“你好生解释清楚,贫僧才好上路。” “你不上路,就此别过。”悟空眼无一物道,“还需我解释,才走?册,你倒每日里变得惫懒。喏,还你行李。” 说吧,悟空将挑好行囊丢在唐僧身边,把对方晾个尴尬。 唐僧怯弱道:“贫僧也只气了两句,你却丢得快。” “还有事?”悟空盯着唐僧道。 唐僧气馁道:“你说他们人走了,那里社祠去哪儿了?…贫僧还不该问了?” “噢,该问、该问。”悟空像是刚听懂般,答道,“那庙宇是那老者变幻出来,供你休息的。如今他离去了,术法消失,所以你看不到了。满意了吧。” 唐僧听闻,思忆过程,奇道:“那老者也是个神仙,来帮我取经得?” “聪明,聪明,果然圣僧。”悟空抬举一句,又道,“那么圣僧,还上不上西天?” 唐僧叹息一声:“走吧。” 悟空这就添上行李,兀自向西而去。 身后唐僧心里揣测道:“该是如那鹰愁涧的水神一样,畏惧悟空,所以走得急。唉,真不知这厮当年怎样害人,叫神灵纷纷急着避退。” 却说里社祠的老者,乘夜变出真身,果是珞珈山山神,奉菩萨差遣,要送鞍辔与唐僧。 结果不见小白龙跟来,他不尽信唐僧一个凡人说辞,亲去鹰愁涧验证也。 第24章 南海 珞珈山山神赶至鹰愁涧边,呼声道:“玉龙三太子可在?” 小白龙正在养伤,闻声而起,害怕又来悟空那样的狠人,不敢全然露面,只在水面探个龙头,问道:“你是?” 山神言道:“我乃珞珈山山神,受菩萨派遣,确保取经人有脚力到达西天灵山,得见世尊如来。玉龙三太子,取经人已过鹰愁涧,你怎么违背菩萨教诲,不变作龙马供取经人骑乘,独留此涧中。” 小白龙忙道:“望乞菩萨恕罪,弟子有幸遇见唐朝取经僧人,只是被他身边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寻事打伤,暂不好行动,方才留在此涧。弟子只要伤好,即可去追取经人,履行诺言也。” 嘴上说的扎实,小白龙内心叹道:“唉,还在忧虑孙大圣的脾气。这边菩萨却派来个监工,罢了,该我做这一趟苦力。” “受伤了?你出来,看看伤的多重,我也有治伤的手段。”山神喊道。 小白龙即打个盘旋,淋漓出了水面,还是与山神保持了段距离。 山神也不恼他警觉,拿眼一搭,上下仔细看过,念道:“原来伤到根本,难怪你要留在此涧。这也无奈,我去请菩萨定夺,还请玉龙三太子不要走动。” 小白龙垂首道:“这个当然。” 珞珈山山神即往南海而去,小白龙则潜身入水,时刻等待菩萨召唤。 山神这一去,汪洋海远,驾云走过千山,渡过四野,又入南海,这才看见一座五色朦胧宝迭山,中间有千样奇花,百般瑞草。 山神径直按下云头,不期看见一匹白马追咬着孔雀,一路追进紫竹林中,心里疑惑:“菩萨几时养马了?” 紫竹林前早有熟知的护法,相识的木叉引他入洞,去见观音菩萨。 所谓珞珈山山上慈悲主,潮音洞中活观音。 潮音洞内七彩霓虹空幻变化,当中一位圣莲尊者,观音菩萨以为山神回来述职,开口便问:“已安顿好取经人了?” 山神俯身道:“弟子受命于鹰愁涧西岸等候,赠送鞍辔与取经人。不想虽然等到取经人来,他却未带马匹。” 观音美眸一沉,插话问道:“是取经人未在鹰愁涧遇见我布置的白龙,还是那孽龙不肯归服?” “都不是。是那齐天大圣不知怎的,出手打伤了玉龙三太子,伤重不能行动,所以取经人只得暂时步行上路。弟子问清情况,不能处理,特回来告知菩萨。”山神答道。 观音听悟空动手,眉心一拧,略感头疼。 “那猴儿性格乖戾得很,与他说好了安排,他又来动手伤人……唉~暂时不好处置。” 木叉奇怪菩萨说法,起手发问道:“菩萨不是给那齐天大圣套上了紧箍,只要念他个千百遍,难道那厮还顽灵不肯受戒?” 观音摇摇头,念道:“有紧箍咒在,惩他倒是容易,让他收心却难。” “一介妖魔收不收心都是祸害,菩萨何不惩了再说。待他头眩眼盲几次,自然晓得听话两个字怎么写。那时施以教化,还有不听的道理?”木叉提议道。 观音浅浅一笑,扬起嘴角,回道:“别个妖魔能这么办,这个孙悟空却是不行。” “何以见得?”木叉实在不懂菩萨想法,孙悟空如此肆意妄为,还对他忍让个什么。 木叉认为,再不教训,树立规矩,孙悟空怕是要认不清地位,骑在那取经人,唐三藏的脑袋上了。 观音道:“那厮是宁死不回头的脾气,偏偏他还有个金刚不坏之身,紧箍咒要不了他的命,念起来不过徒生他的怨气。加上他那筋斗云疾,若因怨再起歹心,谁知会不会再闹回天宫,届时便是我的罪责。” 木叉才知菩萨担忧,又念:“这样讲,还不如将他关在五行山下,救他出来反而不妥。” “呵呵,我佛如来的六字真言都让他堪破了,想来天下没有完美关押他的法子。”观音合掌,说道,“世尊既然举荐了他,自然有他该有的的灵性。我也从他身上看到点滴善缘,合该结个善果。” 驾前的珞珈山山神一直静默,这会儿听到悟空本事,心道好悬,还好没跟孙大圣起争执,呼~果然,人还是得左右逢源,和平共处。 木叉直晃脑袋道:“世尊、如来都是仁心一片,却不在意那孙悟空魔心深重。弟子以为,若不赶紧施加严令,继续放纵那厮,只怕他不期就以善作恶,以正偏邪。坏了菩萨的名声不说,更殃及无辜。” 观音笑道:“你呀,莫怪悟空调侃你,怎么就把人看成魔头。他那点心性,也配称作魔心深重?说他是小孩子心性,都不算偏颇。” “弟子倒不是记恨孙大圣,就怕那唐三藏受不了他,将来取经功业出问题。”木叉正经道。 观音点点头,说道:“放心,我有计较。取经人是个衷心的好人性子,刚好与他多磨一磨。唯是我得一次成功收复,不然不能轻易拨弄悟空的心性。” 木叉见菩萨有规划,不再多言。 珞珈山山神听到讲完,晓得该轮他了,抖擞精神,俯身等候菩萨指令。 观音果然看来,问道:“那龙伤势有多严重?” 山神即答:“外伤其实好治,就是伤到根本,不能变化。” 观音颔首,端好净瓶,动身道:“这样讲,悟空他还留力了。也不能不管,我亲去一趟。” 山神赶紧埋头:“弟子带路。” 木叉站出来,询问:“是否需要弟子跟随?” 观音摆头,莲台飘起,珞珈山山神急忙开路,木叉在后望送。 二神也不观景,驾起高云,不知底下过去多少山川河流,又来到鹰愁涧上。 降下祥云,山神喊话道:“玉龙三太子,南海菩萨到了,还不快出来迎接。” 小白龙果然翻波跳浪,跃出水来,飞到云头,垂首礼拜道:“向蒙菩萨解脱活命之恩,在此久等,更有取经人来到。只是小龙被其身边的孙大圣打伤,暂不能相随,还请菩萨恕罪。” 菩萨呵呵笑:“你这些,我知道。我今来,就是为你治伤。” 第25章 菩萨送白龙,遇观音禅院 小白龙闻言,即谢菩萨,心说:“这下,我是跑不了啦。” 观音将净瓶杨柳沾了甘露,素手捻起柳枝,向小白龙一拂,星星点点露水分落其身。 小白龙只感一股清气游走全身,动了动身子,后知后觉原来伤势已经痊愈。 小白龙喜道:“多谢菩萨救治,小龙这就去赶取经人。” 观音扬手拦住,念道:“不急,那孙悟空毛毛躁躁,你独去恐又出错,我送你去。” 小白龙一听,深以为然,俯身听命。 观音即吹口仙气,喝声叫:“变!” 小白龙就变做唐三藏原来的马匹,也就是悟空送走,观音收留的白马模样,就连毛发都是相差不二。 观音又将言语吩咐道:“你须用心了还业障,功成后,超越凡龙,还你个金身正果。” 白龙马口衔着横骨,心里诚挚领诺。 观音就转云头,山神揪着白龙马顶上鬃毛,二神一马就去追唐僧、悟空。 那时节,唐僧离开鹰愁涧又走过两日。 唐僧此时坐在一块矮石,正揉着小腿,是他走不惯险峻山路,与悟空一处歇息。 唐僧倒不喊累,只说道:“悟空啊,今日斋饭怎么处理?” 在里社祠,珞珈山山神供了一次饭,往后就没遇见人家,干粮就这么消耗殆尽。 悟空往常要喂白马,倒是肯顺路给唐僧带点能吃的野果。 而今没了这份讲究,要么提前准备干粮,要么就看天运,路上有啥能吃,姑且充饥。 毕竟想让悟空为唐僧飞几千里远,上门讨饭,那是不可能的。 唐僧也没怨言,或者没有意识到悟空的行为,只要不破荤戒,能有的吃,那就吃呗。 但到底是凡人肠胃,比不得悟空,胡乱吃这么几次,唐僧想忍,肠胃却着实不能忍。 有道是憋尿能行千里,拉稀寸步难行。 唐僧自觉离拉稀不远,所以有心问起斋饭。 悟空躺在一片斜土,也晓得唐僧发问的意思,答道:“怎么,吃不了野花野草啦?不然,我给你抓些野兔、野鼠之类的充饥?” 唐僧闻言叹道:“悟空,我是出家人,怎吃得那些。” “这话讲的。”悟空咬了咬唇,调侃道,“凡事都得有个限度,守戒也是。真到了难堪的时候,我只给你肉食,难道你那佛祖会禁止你吃?” 这是拿唐僧的言辞挤兑,唐僧只得缄口不言。 悟空还要戏耍,就望见一片祥云赶来上方,连忙撑起身,小心警惕起来。 唐僧见他猛然起身,也赶紧忍酸痛站起,问道:“怎么了?” 悟空不答,只抬头仰视天空。 唐僧也就望去,看高天云雾之中,降下两位仙人,还有一匹白马,留在半空。 当中一位座下圣洁金莲,脑后圆光盘恒,唐僧认出菩萨,即拜道:“弟子参见菩萨。” 悟空没管礼仪,未认出老者身份的珞珈山山神,就盯着白马看,心道:“观音把它送回来干什么,难不成撒泼太严重,观音反悔不养了。啧~” 半空,观音望着悟空,就见他还是一副戒心十足的防范派头,暗自摇头。 观音即说:“悟空,我让你留心照料唐三藏,你就是让他靠双脚一步一难,走到西天照料的?” 原来是来发难的,悟空倒是无惧,高声答道:“菩萨不想这和尚步行受难,我这就驾云送他到灵山。管在菩萨饭前,回来复命。” “刁嘴的猴儿!说,我不是让你在鹰愁涧收复龙马,供三藏前行,你怎么存心打伤那龙?”观音指责道。 唐僧晓得经过,内心颇为鼓舞,菩萨果然平心持正,悟空犯事不久,就来诘问。 “嘿嘿,怎么叫我存心伤人。”悟空笑道,“菩萨不是爱管教人,我看那龙也不像老实之辈,便替菩萨给了他三下涨涨教训。谁想他脾气挺大,本事却小,直接哀声倒地,再起不能。” 悟空嘴上应着,眼里却瞧白马,心说:擦,原来这是白龙马,为啥跟那白马一模一样,观音又想算计? 观音即道:“嗬,倒敢说替我分忧。那龙早有明言,会诚心跟取经人。你个孽障把他打倒,不但少了他的功德,还想记我的账不成。” 唐僧连连点头,这个悟空越来越不像话了,分明是他恶意伤人,还在菩萨面前装弄,还好菩萨慧眼识真。 悟空挠了挠颈,不再假戏,冷道:“菩萨说的有理,又来怎么指教?” 观音也不追讨,唤白龙马上前,手一沉送他下去。 “你不曾分忧,我却得办事,送来这龙马。” 唐僧欢喜上前去接,他肉眼看不得长远,近来细看,暗暗吃惊,这不就是之前的白马,怎么变作龙马。 悟空就拱手道:“原来如此。大恩不言谢,菩萨免送,再见。” 山神见之迷惑,这孙大圣之前也不像与佛门针锋相对啊,怎么在菩萨面前爱说怪话,菩萨还是救他解脱的人,乖戾是这么乖的嘛。 观音扬眉道:“你别急着拱手赶人。记住,此番前去,还有归顺的,届时不能再肆意妄为,老实说出取经的字样,一行人和气上路,也少耽搁时间。” 悟空闻言,肃身礼拜道:“原来菩萨早有远见。菩萨放心,此番前去,但凡遇妖魔,我就说菩萨有请;倘若遇鬼怪,我就说西天相邀。路上决不少一个归顺,都是菩萨的功劳。” 山神回过味来,原来大圣是故意在逗菩萨,莫怪菩萨评价大圣是小孩子,确实不算偏颇。 观音笑道:“你少讨打,且用心护持着唐三藏,否则…你今时今日的过错,我全都记着账呢。” 观音下额轻送,山神即降下云头,向唐僧奉送一副鞍辔,还有衬屉缰笼之类马上一切用的,全都齐备。 唐僧欣喜领受,他原还在担心,刚走几天山路,又骑裸马,会不会太遭罪了点。现在有了这些物件,屁股不用受累了。 唐僧拜谢山神,又向空中的菩萨礼拜。山神还了一礼,复回半空。 观音看悟空冷冷眯着眼睛,晓得快到界限,就道:“唐三藏,汝等努力西行,却莫一时怠慢。” 随后香风旋绕,云雾流转,观音回转南海。 悟空盯着背影良久,终究没有动手,收回眼神,就看到唐僧礼数不停,喏喏不止。 心里不喜,悟空骂道:“人在时,不拿这份劲头阿谀。人走了,专门做给我看的?还不把安好鞍辔,准备上路!” 唐僧晓得他的脾气,切切不敢争辩。 唐僧就给白龙马戴上嚼子,两端系好缰绳,又在背部搭上垫子,轻轻放上马鞍,勒紧系带。 过程中白龙马一动不动,显得极其温顺,唐僧惊喜道:“这马几时这般乖巧!” 悟空已整备好行李,挑着过来问道:“你见过它?还问几时?” “诶~~”唐僧睁大眼睛,“悟空,这不就是我之前的白马,怎么说我没见过?” 悟空眉一挑,道:“呵呵,怎么?你以为观音收留了白马,把它养成了龙马,又还过来?” “这…贫僧就不懂仙人用语了。”唐僧低微道。 悟空笑道:“这马唤成龙马是因他是真龙变化而来的,该是菩萨故意变成原来的白马模样,免得你被人栽赃,说你偷别人的马。” “啊!这是涧里那龙?”唐僧方知真相,连忙盯着白龙马细瞧。 白龙马果然灵性点头,唐僧即欢欢喜喜向他行礼。 悟空打断道:“少整那些虚礼,快上马,该赶路了。” 唐僧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暂不觉得双腿酸痛、肚里饥饿,告罪一声,即翻身上马。 坐稳后,唐僧便道:“悟空,有了这马,咱们就快些走,也好弥补这两天的行程。” 悟空眉目一横,笑容可掬,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悟空即手向右耳虚招,唤出金箍棒,对着白龙马屁股晃一晃。 白龙马见之,生怕他打来,慌得扬蹄就走,犹如击电奔星。 唐僧手软勒将不住,尖叫喝止也不停,只得压低身子,收拢双腿勉力坐稳。 …… 漫漫取经路,只管前行。 再来光影迅速,不觉又过两月,正值初春时节,山林锦翠色,草木发青芽。 唐僧、悟空一路只遇西域国民,和一些零星野兽走群,有悟空领路,算不得危险。 一日太阳西沉,唐僧骑在白龙马上,忽然遥观到山凹里,有楼台隐隐浮现,再细瞧,果然有殿堂楼阁在阴处坐落。 唐僧叫道:“悟空,你看那里是什么去处?” 悟空略抬头,看了看道:“今晚投宿的去处呗,你想问什么?” “那场景却不是普通人家,冒然上去就怕遭人驱逐。”唐僧怯道。 悟空听出他的怕意,侧过头观看,唐僧果然有点心虚。 悟空怪道:“不说你是大唐皇帝的御弟,怕什么别人高贵。就说有我在此,你到底是怕遭人驱逐,还是怕我杀人?” 唐僧默然不语,一个冬日相处,他也看出点悟空脾气。 不惹他,他也不理旁人。惹了他,轻则被讽两句,重则…… 如果那去处是高贵人家,主人家暂且不提,下人对他们多半没好言语,这要是惹急了悟空,天晓得要犯下什么案子。 悟空看他不说话,冷眼哼道:“你想睡野外就直说,我又不拦着。” 唐僧不是个会立马定夺的人,驾马又行一里,他再望,就见一幢钟鼓楼。 又仔仔细细看布局,唐僧打小就是和尚,瞧出那去处,喜道:“悟空,那是一间寺院。我们赶起些,那里借宿去。” 悟空听说也不怀疑,和尚寺庙这玩意,在西域可常见多了。 唐僧策马直至山门首观看,果然是一座寺院,欣欣然下马。 “好久未拜佛堂。悟空,我们快些走。”唐僧嘴里念叨。 即便挑着行李,悟空也不会比白龙马慢,就跟在唐僧身后,听到对方言辞。 悟空双眼一冷,努嘴道:“佛在心中,你非要在佛堂拜怎滴?” 唐僧还热情瞻拜着山门,闻言当时噤声,内心打着小九九:菩萨说悟空有向善之心,还是有点道理。 都走到这里,怎样也要进门,唐僧正要迈入,只见那门里走出一僧来。 头上戴着左笄帽,身披袈裟,双耳穿着铜环,手里提着木鱼念诵般若。 唐僧见了,闪到门旁,道个问讯。 那和尚连忙答礼,笑道:“失瞻,师父是哪里来的?请入室献茶。” 唐僧道:“我弟子乃东土钦差,上雷音寺拜佛求经。至此处天色将晚,欲借上刹一宵。” 那和尚道:“请进里坐,请进里坐。” 唐僧就唤悟空牵马进来。那和尚这才去看悟空相貌,猛然撞见有些害怕。 “那牵马的是个什么东西?” 和尚就说这么一句,唐僧吓得差点魂飞天外,急道:“悄言,悄言!他的性急,若听见你说是什么东西,他就恼了,那时就敢要你的性命。” 那和尚打了个寒噤,咬着指头道:“这般凶人,你带他作甚?” 唐僧道:“他也不是事事发怒,你说他样丑也罢,个矮也好,他都不气。但只不缺四肢、九窍,由不得旁人侮辱,出家人何以谤口,惹不到他。” 那和尚左瞧又看,确实看不出悟空爱惹事,反而对他们有些爱答不理,于是允许进入。 这就进了山门,往前就是正殿,见那正殿上书四个大字,是“观音禅院”。 唐僧大喜道:“弟子屡感菩萨圣恩,未及叩谢。今遇禅院,就如见菩萨一般,甚好拜谢。” 那和尚闻言,即命侍役开了殿门,请三藏朝拜。 悟空只拴了马,安顿行李。 唐僧则抖擞精神进殿,展背舒身,铺胸纳地,望菩萨金象叩头。 和尚见他心诚,也与一旁打鼓,完备礼数。 悟空收拾好后,斜坐门前,抬眼瞥着“观音禅院”四个字,心道:“原来是这儿。” 脑中的故事,终究不是亲身经历,只有遇见了,悟空才想得出来,谁让他不会卜算,更不是是真的通晓未来。 三藏俯伏台前,倾心祷祝。 侍役见悟空这位同伴,莫说伏拜,连份尊敬都没有,甚觉有趣,搭话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悟空只瞟了他一眼,啥话都不说,转头望着禅院辉煌景色,毕竟可能是它们存在的最后一天,这个稀奇悟空还是乐意看得。 “唷,还是不爱说话的主。”侍役也不生恼,打趣道。 悟空仍是不理,只慢慢打量着周遭。 侍役看悟空专注别物,不觉自讨没趣,反而起了探究之意。 侍役原以为悟空醉心观景,可观察来,就发现压根儿不是,视线虽然专注,但所谓美景未入他眼。 越看悟空眼神,侍役越觉得深邃,因为悟空好像又在观景。 细想来,不得了,这不就是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仍是山的三种境界。 “只是…”侍役心里忽然觉得有不妥的地方,但也不知是何处。 侍役又看内看外,对比一番,心里判断道:“不过,比起这些敲钟拜佛的僧人,这个小哥倒更像有佛性的。” 他哪里知道,悟空心里算计的是自己要不要像故事里的大圣一样,放风助火,烧了这一片宫殿。 如果要烧,需不需烧点艺术性的东西出来。 第25章 金池长老 唐僧祝拜完毕起身,那和尚也住了鼓,对唐僧道:“师兄稍候,我去请本寺院主来见。” 唐僧自然应允。 院主听说是大唐使者,当时派人请到后房。 唐僧就叫悟空动身,又解缰牵马,抬了行李,转过正殿,来到后房。 双方见了礼,落座奉茶,又安排斋饭。 唐僧还在称谢,又见两个小童,搀着一个老僧出来。 悟空有心观望,那老僧面布皱痕,两眼昏花,腰背驼曲,张口缺齿,外貌与寻常老人无差别。 但穿着不俗,他头戴一顶毗卢方帽,镶着一颗金绿的猫睛宝石,散着光辉。身上褊衫还是锦绒编织,脚下僧鞋也攒足八颗宝珠。 尤其手里的拄杖,本身材质不差,还隐隐见着云星闪光,就是一般的达官贵人怕也用不起。 寺院的僧人道:“师祖来了。” 唐僧即站起躬身施礼,迎接道:“老院主,弟子拜揖。” 老僧唤作金池长老,他略略还礼,落到主座。 金池道:“适才小的们说,有东土唐朝来的老爷,我才出来奉见。” 唐僧忙道:“轻造宝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 “不敢!”金池稍稍露笑,显出稀疏的牙齿,又问,“老爷,东土到此,有多少路程?” 悟空打着呵欠,未理会两人的对话,心里估摸着待会儿该怎么显露袈裟,像故事里大圣那样,倒不是他平常脾气。 唐僧则回忆道:“出长安边界,有五千余里,过两界山,一路来行过西番哈咇国,再经两个月,又有五六千里,才到了贵处。” 金池道:“也有万里之遥了。我弟子虚度一生,山门也不曾出去,诚所谓坐井观天,樗朽之辈。” 听到这种说法,唐僧颇难为情,稍作思考,就问:“老院主高寿几何?” 唐僧的用意很好猜测,大概就是要夸对面古稀之年,精气神还这么好。 金池答道:“痴长二百七十岁了。” 唐僧内心骇然,莫不是又碰见个神仙。 就听悟空插嘴道:“好高的岁数,看来老院主修行有成,与佛情谊不浅啊。” 三藏瞅了他一眼,心道:“得儿,悟空向来不喜我礼佛敬佛,这是要讽刺老院主啊。” 金池看过来,打量悟空,觉得他相貌奇特,多半也是个异人,不好说得深浅。 金池便问:“这位老爷,你有多少年纪了?” 唐僧有心阻拦两人说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他俩物种不同,比不得? 那不让人当成妖精,给赶出去了。 “诶—晚辈年纪不值一提,给老院主当孙儿都还显小。”悟空起手道,“就是晚辈打小诚心向佛,今见老院主这样有佛缘的人,不知可否开得眼界,感召佛法高深。” 唐僧当时如坐针毡,心神不宁,搞不懂悟空打算,只觉有害。 金池并非痴人,他一看悟空、唐僧姿态,就知悟空绝不是唐僧的扈从。再看两人间的气氛,更有不和的迹象。 而今悟空突然这般作态,多是想借他嘲讽这位大唐而来的僧人。 “啧啧,你们两个的事,让我掺合做什么。”金池心道。 他心里本就瞧不起悟空、唐僧这种装扮寻常的人,唐僧稍微好一点,有个大唐使者的名号撑着。悟空嘛…还想借他一个老人的威风,真是不知羞耻。 金池即拱手道:“岂敢。这位老爷放着眼前的大唐贤圣僧不拜见,何来下问一个老耋。” 将问题甩到两人之间,金池有心挑起悟空与唐僧的矛盾,到时吵起来,也给自己和徒儿们看个热闹。 悟空眼皮一撑,心说:哟,这是要拱火?那挺好的。 唐僧出言道:“悟空,莫乱讲话。老院主是年高德厚、白首穷经之人,你只做表面诚恳,反落了下层。”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诚?”悟空侧目来看唐僧。 金池呵呵笑:“这个却不好讲,大唐老爷有话不妨直说,莫让这位爷爷生了闷气。” 唐僧待人接物也是机警之人,一瞧这个老僧在挑拨矛盾,他立马收声琢磨。 唐僧心想:好嘛,贫僧还想给你挡下无妄之灾,你个多半比我更快到西天的老和尚还来包藏祸心。也罢,各扫门前雪,由着悟空去捉弄这个老院主。 坐正身躯,唐僧合掌道:“悟空,非我质疑你怎的。我晓得你的性子,若是诚心求教,绝不只用言语央求。” 咦!往常都是悟空挖苦唐僧,悟空如今才惊奇发现,唐僧在这方面其实也不差。 想了想西游故事中的唐三藏,悟空觉得应该是他提前吓唬唐僧的行为起到成效,导致对方即便有紧箍咒在,也不敢随便来言语抢白他。 “哼,今天让你借着场景成功一次,高兴我的意向和你关系不大吧。”悟空如是想,也不知他是否有记唐僧一笔。 悟空装作笑逐颜开,向众道:“原来你计较这个。呵呵,老院主放心,你也不吃亏。只要你传弟子两句良言,我就与你看件宝贝。” 听见宝贝,金池长老心里克制不住,故作正经道:“敢问老爷,要让弟子看眼什么样的宝贝?” 瞧见这么容易上钩,悟空也是意想不到。 稍作停顿,悟空道:“那老院主可得听好。那大唐太宗皇帝派遣这位三藏师父,去往西天求取真经,事前准备了件珍礼,送与世尊如来,就在我挑的包袱里面。” 唐僧大惊失色,他还以为悟空说的宝贝,是指悟空自己那件可任意变化大小的铁棒,怎么忽然说他包袱里的事。 那包袱里有件“锦澜袈裟”,乃太宗御赐,唐僧历来珍惜,非正式场合,从不外穿。 自出了大唐,唐僧更不敢显露,将袈裟始终藏得严实。 悟空不是爱掀东西的人,唐僧就隐着不说,不曾想今天被悟空直接道破。 唐僧忙要开口阻拦,就看那个金池长老,丝毫不显所谓老态,生猛起身靠近唐僧一步,将唐僧的话逼了进去。 帽上的猫睛石闪着惨绿幽光,金池面色喜道:“献与我佛的至宝!?” 第26章 袈裟动人 唐僧听到金池说献与佛祖,方略微回神,从惊吓的情绪安定下来,内心奇道:“不对啊。那袈裟本就是菩萨赠与陛下的,可料想我佛不差这件,悟空怎么说是陛下送与我佛?” 双眉拧成疙瘩,不急着说话,唐僧神色闪烁,忽然一怔,明白过来。 “我懂了。悟空是假借我佛之名,诱导老院主的贪念…唉~又是引人堕罪。” “还有…那件袈裟可是御赐之物,若出了差错,贫僧如何回见陛下。” 金池见挡住了唐僧,又漫步靠近另一座位的悟空,带着僵硬的笑缓缓屈身,询问道:“这位老爷,细讲讲,是什么样的珍礼?” 悟空配合着直起身子,抬头在金池当面,轻轻说道:“是件袈裟!” “袈裟!?”金池反倒兴趣稍减,“不瞒老爷说,若只是袈裟,我弟子见过不下千件,不好说有哪件能被称为宝贝。” 闻言,悟空掩口嘻嘻而笑,眼神中透着一股嘲讽的戏谑。 悟空道:“老院主这小小禅院再怎么勤恳,能收敛多少?他大唐又能刮多少?料他一国至尊,将那袈裟引以国宝赠送,老院主还怕污了眼不成?” 金池这才神色大开,连连道:“这个不然、这个不然。可否……” 金池矮下身形,让悟空放松坐着。 “展出一观?”后者立刻道。 金池闻言眉头舒展,喜不自胜。 悟空却偏头去看唐僧,金池立时略收笑容,稍稍沉静,又起笑容转向唐僧。 唐僧望之,心下大恶。 这就是悟空故意为之,找到机会就埋汰唐僧一下。 就见金池嘴脸堆笑,拄着根拐杖步履蹒跚,回见唐僧行礼喊道:“唐长老…啊、圣僧!能否教我弟子长个眼缘啊?” 唐僧着实心疼陛下御赐物件,以他本意,那锦澜袈裟万不能进入贪婪奸伪之人眼中,可现在的情况,天机已被悟空说漏,唐僧哪敢出面道个不字。 “老院主想看也无妨,只是小心呵护,不得损污些须。”唐僧神情无奈道。 金池长老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皱纹都消失了。 “当然,当然。”金池就望悟空。 悟空果然不由分说,走近行李翻找,从那大包小包,挑出一个不显眼的粗布包袱。 唐僧看见,不让外人留意地轻叹了一声。 悟空急急地解开包袱,拿出一裹油纸,展开来,又是一层油纸,再去了纸,方见叠得方方正正的锦澜袈裟。 悟空将袈裟略略一抖,屋内顿时红光满室。 满堂僧人看直了眼,眼里充满好奇的光泽,不知不觉凑近身子来注视。 众僧往袈裟之上细瞧,惊觉还能看到各色彩光。 原来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护持身躯,又有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点缀金边。 在袈裟四角之上,还有夜明珠闪耀清辉,攒顶的一颗祖母绿夺人心魄。 惊得那金池长老挤在近前,张手细摸,摸出这袈裟是冰蚕丝材质,老眼近看,看出这缝线定是巧匠编织而成。 “呃…呃!呃!” 金池长老越看,心坎越是翻腾,喉管里打出嗝音,不知不觉间双眼还显出泪光来。 悟空于一旁忽然收检袈裟,笑道:“老院主像是饥肠了,打起这饿嗝来,咱们先吃斋吧。” 金池紧紧盯着袈裟,见眼前忽然离了影,举手就抓与悟空争执起来,听到说话,才知失态。 “吃斋?”金池抬首望着悟空,手上要松不松,最后还是捏住不放,急忙对身边的僧人说道,“对、对,快与两位老爷斋供。” 当代院主立马喊话后厨,招待佳肴。 金池又转头,对唐僧告求道:“圣僧、圣僧!尔等远来,必然劳顿,还请享用本院斋饭。” 话语未完,他已是两眼垂泪,泣道:“弟子眼目昏花,还没看得这宝贝的明白,容圣僧让弟子再看看仔细,呜唔~请再让弟子看看。” 语罢,金池就轻轻抽动袈裟,想将袈裟收到他手里。 唐僧是个懦弱人,一见他哭,只好答应。 悟空适时松手,金池抱住袈裟低头大喜,嘴里不停说着多谢。 夜幕渐渐暗下,天光只剩下疏淡的一抹。 唐僧确实也饿了,便跟随当代院主去五观堂用斋,悟空同样离去,向金池告辞。 金池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就张目结舌,垂着脑袋悄寂数着袈裟上的一缕一缕。 天空中一轮明月升起,洒下了一片冷冷的光辉,照得禅院分外苍白。 斋饭过后,唐僧就来要袈裟。 金池长老哀嚎一声,立前对唐僧跪下,眼中抹泪。 唐僧急忙搀扶,道:“老院主有何话说?” 金池捶胸悲鸣道:“弟子真是年老无用,天色昏暗,看不清爷爷的宝贝袈裟!呜~~真是活该没那个眼缘啊。” 唐僧怎不知他的作态,不过他一个老人撒泼,唐僧也着实没了脾气,说道:“掌灯来,叫老院主看个明白。” 金池倚着唐僧,念道:“爷爷的宝贝已是光亮,再点了灯,一样的晃眼,莫想看得仔细。” 唐僧再不做声,他怕假若答应下来,恐这个老僧动了邪念,之后强占袈裟。 这时,悟空同样吃完饭,跟着唐僧步伐来到此处。 见到他俩,悟空就笑:“两位这般亲近,想是交流佛法,发觉理念相近,互相引为知己了。” 唐僧松开金池,自觉难以处理这事,就盯着悟空恨道:“悟空,是你惹出这事,你得担待。” 悟空装作惊奇,两眼睁大,抱手在胸道:“慢来。先说说,我惹了什么事?” 唐僧知道悟空同样作态,分明内心也有诡计,当即不言不语。 金池便道:“这位老爷,弟子还是没看清这宝贝袈裟,想再求唐老爷一时,教唐老爷舍不得心爱之物。” 唐僧闻言,气得五官挤在一起,又不好明说金池,即骂悟空道:“都是你害的。” 悟空晃了晃头,笑道:“这有什么的,我来个出个主意。” 金池伸头,问:“老爷有什么想法?” 悟空看了看唐僧阴沉的脸色,暗笑两声。 他说道:“只要老院主身体健壮,不妨拿着袈裟熬个通宵,细细地看上一夜。明早我等赶路时,再送还就是。” 唐僧其实不肯答应,架不住这金池攥着袈裟不放,欢欢喜喜地感谢。 阻挡不得,唐僧只能任由这二人各怀鬼胎,他说道:“任你看去,只是明早必须还我。” 金池即唤童子将袈裟拿进后房,又吩咐众僧,请唐僧两人到前面禅堂歇息。 众僧扫净了禅堂,架好床,安设了铺盖,就请唐僧、悟空休息,然后散去。 唐僧关了禅堂,回头就盯着悟空不放。 第27章 众僧谋宝 悟空准备着入睡,回头就看唐僧立在门后,一动不动盯着他。 “那老和尚今晚不睡觉,你也不睡?”悟空问道。 唐僧厉声指责道:“你要害人,撺掇我的袈裟作甚?” 悟空歇了脚,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 “莫把话说得太大,哪只眼睛看见我在害人?不会是大唐的高僧半点舍不得宝贝,连看都不让人看吧?” 唐僧走过来,俯视着悟空,眼神认真得渗人。 “我不管你什么算计,我只要袈裟完好,但有一点差错,菩萨传我的紧箍咒,我还未念过…”唐僧道。 悟空眉角一抬,说道:“不得了咯,老和尚拜天地,头一回啊。” 话音未落,悟空暴跳而起,与唐僧擦肩碰面,唬得唐僧退后跌了两步。 悟空目光冰凉无情,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似乎要将唐僧的肢解开来,说道:“那你记住,观世音也不敢离我这么近来威胁我。” “真的想念,先离我远点,最好一口气把我念死,不然,你的脑袋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滚圆。” 说完,悟空头一摆倒回床上,合目似乎入睡而去。 留着唐僧一声不吭,他双手紧紧握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到底明天还要早行,唐僧只能生着闷气,安下休息。 却说后院的金池长老,骗到了袈裟,放置在灯下,也不品鉴。 慢慢滴,这长老只觉一阵酸苦涌上心头,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贴身的童仆不知原因,报于本寺僧人知晓。 众僧不敢先睡,聚来后院观望,忍了又忍,直到二更,那长老还不见止声。 众僧再不能安心,进室内上前发问道:“师祖,你哭个什么?” 金池收了声气,叹道:“我哭无缘无份,看不得唐僧的宝贝袈裟。” 众僧闻言,颇为咋舌。 “你年纪又大了不是,那唐僧的袈裟就在你眼前,怎么说看不到?” 金池又去抹泪,委屈道:“这个看不长久,明早就得还与人家。我活了二百七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宝贝,只看一夜,犹是不能满足。” 众僧皱起了眉,道:“师祖也惫懒了,还假模假样的不正经。似一夜不行,我们就再留那唐僧住一日,这袈裟是看一日、还是穿一日,都由得你。一日不够,就留他十日,我们又不缺他十天的衣食。” 金池收拢了手,不住地长吁短叹。 “像这样就是留得他住半年,也只有半年,终究不是长久。”金池低声说道。 众僧这才看出金池心意,彼此面面相觑。 这时,一位法名广智的和尚,出头道:“公公,要得长远也容易。” 金池听说,立时就欢喜起来道:“我儿,你有什么高见?” 广智冷笑一声,向金池建议道:“那唐僧两个是早晚赶路的人,辛苦之甚,如今已睡着了。我们找几个有力量的,拿上刀枪,打开禅堂,将他们杀了,再把尸首埋在后园。” “就此只有我们一家知道,谋了他的马匹、行李,至于这袈裟,公公不就能留下作为传家之宝?” 金池抚手欢喜,彻底揩去眼泪,说道:“好,好,好!此计绝妙!” 众僧即收拾兵刃,摆布先后,就欲动手。 内中又有一个小和尚,名唤广谋,是广智的师弟,上前来道:“此计不妙。若要杀他,须要看看动静。那个白脸的简单,那个毛脸看着却难。万一杀不得他,却不反招己祸?我有一个不动刀枪之法,不知尊意如何?” 金池想起悟空的做派,也是心惧三分,问道:“我儿,你又是什么想法?” 广谋道:“依小孙之见,如今叫醒众人,每人要干柴一束,舍了前面三间禅堂不用,放起火来。将他们两人连马一火焚之,只留下这件袈裟,其他再无痕迹。” “让人问起,只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走了火,两个人都被烧死,还将我禅堂都烧了,不正好掩人耳目?” 那些和尚闻言无不欢喜,都道:“强,强,强!此计更妙,更妙!” 金池遂吩咐各房头搬柴来,当夜共有二百多人,一起搬柴把悟空两人所住的禅堂,前后左右四面围绕不通。 禅堂内,悟空虽然闭目,其实没睡,兀自存神炼气,念着净心诀。 听到外面嘈嘈的脚步声,还有木柴坠地的声音。 悟空心道:“还真是用得放火的主意,一点儿没变啊。本来还怕表现得有点过,那个金池长老畏惧不能成事。” 悟空也不急于动身,撑起腰活动筋骨,又躺下等待火起。 禅堂外面,一个小和尚看准了人,当即丢下火星,放起火来。 待到火焰腾腾,黑烟弥漫,那众僧终于退出禅堂。 禅堂内,悟空打破窗口,借着黑烟摄走唐僧,又转去另一所在,招呼白龙马一声,背好行李。 两人一马早在大火烧到禅堂内部前,移到了观音禅院外面。 悟空将唐僧摄到一块低洼的平地,掐了个避声避尘诀,又叫白龙马保护好唐僧,白龙马低头领命。 他再去观音禅院,绕到了后方,看清了金池长老和袈裟所在的方丈院子。 悟空就跳到空中,按住云头,瞅准了禅堂烧得旺盛。 他猛吸一口气,照着禅堂根就是喷将过去,将那禅堂的大火引到禅院各处,只有方丈院子不受影响。 所谓水火无情,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而今大火便趁着风势,遍地开花,将整座禅院烧得处处通红。 当火焰彻底燃开,那焰浪又被一阵风吹得几百米高,光焰照耀诸天,百里之外都能看见。 众僧只觉一阵怪风席卷眯了眼,再睁眼,就是狂风打坐,将禅堂的火乱刮,周遭都是烈火焚烧的噼里啪啦声。 众僧急忙搬箱抬笼,抢桌端锅,满院里都是叫苦连天的声响。 金池急得出门唤人救火,招呼取水。 悟空护住了方丈院子,冷眼看着其余前后火光大发,然后悄悄隐于暗处。 这悟空何以纵火为害? 盖是此地唤作“观音”禅院,而悟空此时对那观音菩萨,很不顺心。 倒不是他俩之间有什么矛盾,只因头上紧箍,悟空不怕唐三藏念紧箍咒,却得留心观音的动向。(问怎么不担心如来?那胖子收拾他,也不需要紧箍咒啊) 且观音那娘皮有言在先,要悟空归服,就是始终不见动作。 放这火,就是悟空要主动去试她一试。 第28章 黑熊窃袈裟 观音禅院一场大火,惊动正南二十里远近黑风山上,一位黑熊精。 山中有一个黑风洞,黑熊精正睡其中,翻身之时只觉洞外光亮,以为是天明,起身休整。 拿眼看时,才见是正北下方的火光。 黑熊精惊道:“呀!这必是观音院里失了火!那群和尚真不细心,我得去救上一救。” 当时驾云赶到烟火之下,抬头观望,黑熊精又叹道:“这冲天之火,不知得烧去多少,可惜,可惜!” 前面的殿宇已经空无一物,黑熊精也不怕烟火灼烧,大拽步撞进去。 正呼唤叫取水来,却见后房无火。 黑熊精道声古怪,急入里面看,见中间有些霞光彩气,台案上有一个青毡包袱。 他解开一看,见是一领袈裟,知道是佛门的异宝。 正是财动人心,他也不救火,他也不叫水,拿着那袈裟揣入怀里,趁哄打劫,拽回云步,就要出门小心逃回黑风山。 不觉刚踏出方丈院门,左侧暗中破风声来袭头顶,黑熊精连忙矮身滚动。 哪知那风是假,真正的攻击直冲他双腿而去,他一番作为偏偏是最后收脚。 左腿收敛不及,被一物擦中。 “谁!” 黑熊精立刻以右腿强撑,蹲在地上,面容处变不惊,其实心里砰砰直跳,掠过一丝恐惧。 因他本出来救火,没带武器,此时左腿更已经麻木,明显不能对敌。 只是问话出口良久,周围却再无反应。 未知是最大的恐惧,黑熊精不是弱手,此刻却是冷汗直流,左手谨慎安抚着伤势,右手拿稳袈裟,这玩意若是会使,其实也可以当武器。 黑熊精双眼探究着周围一切,始终看不到敌人,心里疑惑间,听到院外僧人的脚步声传来。 挣扎一声,他勃然双手拍地,双腿同时强行发力,带着袈裟冲天而去,逃往黑风山。 进来的僧人只听见风响,抬头去看,却看不到人。 或因天空之上弥漫烟尘,或因黑熊精长得黑,乍一眼看不真切。 黑熊精逃过了凡人眼目,却没躲过悟空的眼睛。 不消说,黑熊精的伤就是悟空打的,一击得手就走,此刻已经回到唐僧旁。 任由黑熊精带走袈裟,就是为了找观音的由头。 偷袭黑熊精一手,则是因为这怪实力不差, 能与故事中暴怒的大圣斗个旗鼓相当,只是差些体力。趁此机会削减一下实力,免得之后找他麻烦时,自己正面还不是对手。 悟空遥遥记住黑风山的方向,回看唐僧见其睡的安稳,就又盯着禅院的大火发呆。 白龙马见得大概经过,瞧着悟空面无表情看着火光,眼神丝毫不为所动。 四条腿当时战战兢兢,骨子里感到害怕,害怕之余又有些钦佩,心想:“大圣果然是作恶多端、手段娴熟。似这放火,我烧家时,险些没烧起来,大圣却是一股脑将偌大禅院烧个干净。” 又说那唐僧初春时节睡在野外,本该觉得夜寒冻骨,可禅院的火实在太大了,结果让他还有些暖和。 有悟空的避声诀在,禅院的叫喊声也干扰不到唐僧,是以唐僧昏昏默默,偶尔还听见他说一声袈裟。 禅院内,后院也在叫着袈裟,就是声音极为凄楚。 但这凄楚的声音,料想不会比那些直面火情的和尚的叫声更惨。 此横祸中,要说个万幸的话,那就是广谋的计策叫醒了所有人。 于是观音禅院大大小小的二百三十号人,摔伤的有,踏伤的有,心急救物擦伤的有,墙塌倒霉砸伤的有,就是没有烧死的,着实万幸。 大火直烧到五更天明,方才灭息。 不少僧人赤精着身体,在那里啼啼哭哭。 还有精力的都去灰里寻铜铁、拨腐炭、扑金银,随后在墙筐里搭上窝棚,支锅造饭。 更有的空耗力气,扯着嗓子叫冤叫屈,乱嚷乱闹,是他们不知道昨夜搬柴缘由,燃起来才知道这伙龟孙在放火烧寺院。 悟空不关心观音禅院的动静,只等唐僧醒来。 一等就是太阳星高照,天光大亮,那唐僧一个翻身才从沉睡中睁眼。 撑开眼皮,唐僧就看见浩瀚天空,顿觉视线开阔,心旷神怡,开开心心支起上半身,然后发愣。 唐僧急眼观察,发现白龙马、行李具在周围,方才安心。 又看到悟空肃立一旁,背对着他,唐僧忙问道:“悟空,我们又遇见神仙显化啦?” “嗯?没有啊。”悟空回头来说道,就去收拾行囊。 唐僧站起来走向悟空,先是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又一边抬头去问:“那观音禅院怎么…怎么…” 唐僧即见大火焚烧过后的观音禅院,他大惊道:“怎么成了一片断壁残垣?” “都是红墙,难不成昨夜起火了?”唐僧看仔细了,得出结论。 悟空收拾好行囊,略诧异道:“哟,还挺聪明的。昨晚睡的那么死沉,还以为你缺心眼呢。” 唐僧听到当真如此,呆立当场。 “你怎么不叫醒我?”唐僧冷不丁地问。 悟空眼也不动,就答:“叫你怎滴?你醒了,不还是个救不了火的无能光头,还不如让你休息好,免得耽误以后上路的精神。” 一说起这个,唐僧猛然惊醒,慌了手脚道:“不好,袈裟!那袈裟不是烧坏了!” 悟空挑起行囊,向禅院移步,回应道:“袈裟就得找那位老院主咯,已到第二日,该还我们了。” 唐僧听闻也是心急,跟着悟空往禅院赶去, 路途中,唐僧忽然审视悟空道:“这火是你放的?” “你个出家人怎么口中尽出妄言,哪只眼睛看到我放火?”悟空大笑道。 “不是你放的,他一家老小持重,会不小心失火?” “这你得问他们,不是来问我。” “你也是有法力在身的人,怎么只救我,不救火情,任由大火烧掉整个禅院?” “我只答应观音护着你取经,没答应整天做好人好事。大火烧不到你,我就是完成了本分,何以要冒着危险救火?” 第29章 似非而是 两人一马走到禅院大门,唐僧望到内里人影攒动,情绪稍安。 唐僧对悟空说道:“再怎么与你无关,遇见他人落难,以你的本事却不给予援手,终究有你一份不对。” 悟空嗤笑咧嘴道:“这敢情好啊。看着火不救,就有我一份不对。那么远处的洪水没人治理,大概也有我的不是。天上要是不下雨,更是我的罪责咯。” 说着话,悟空撞进大门,对着正殿倒塌的观音金象嘴巴一撇。 他说道:“这里每日供奉的菩萨,在起火时也不见显灵,你要不要也骂个几句?” 唐僧同样进来,见到被火烧得残破的金象,心里道一声罪过。 合掌施了一礼,唐僧才道:“菩萨不在此地,你却是冷眼旁观全程。远处的水让你治,自然是强求;天上无雨让你负责,更是苛责。只是眼前的火,你分明无心搭救,还要争辩什么?” 悟空嬉笑:“这样讲,要是我实话告诉你,眼前的火、远处的水、天上的雨,我和你那尊敬的菩萨都能动动手指头轻松解决,你还要不要继续怪罪?” 唐僧听闻摇了摇头,只当悟空是胡言。 悟空即骂道:“脑袋没毛的秃驴,别以为你们受苦受难了,仙人就得多看你们一眼。烧死你们这帮秃驴,世间也不缺人。先问清楚这火怎么燃起来的,再来这里自鸣得意,定责论罪吧。” 说与不说,唐僧也得去问袈裟下落。 两人一马又过了三五层败壁破墙,转进后院。 那地方的僧人正悲切心痛间,忽的看见他两人牵马挑担而来,吓得魂飞魄散。 众僧叫唤道:“冤魂索命来了!” 唐僧疑惑,悟空上前笑道:“莫喊什么冤魂索命,快还袈裟来。” 众僧一齐跪倒叩头道:“爷爷呀!冤有冤家,债有债主。要索命不干我们事,都是广谋与老和尚定计害你的,莫问我们讨命。” 唐僧闻说若有所思,悟空分毫不理,接话道:“少磨蹭,去把那位老院主请出来,还了袈裟一切好说。” 众僧又叩头道:“知道、知道!爷爷的袈裟就在后面方丈院子里,我等这就去拿。” 一群和尚就抢到方丈院外,叫道:“公公!那唐朝的僧人化作冤魂,正来讨袈裟哩。快趁早拿出袈裟,还他去也。” 院内的金池寻不见袈裟,又烧了本寺的房屋,万分烦恼焦躁,一闻此言,哪里不晓得冤魂是来索命,怎敢答应? 寻思无计,进退无方,老和尚拽开步,躬着腰,往那墙上着实撞了一头,撞得脑破血流,当时魂魄散开。 众僧挤进来,就见红血流地,老师祖已咽了气。 又是一阵慌乱,众僧哭道:“师公已撞杀了,又不见袈裟,怎生是好?” 悟空领着唐僧、白龙马来到方丈院子,听到里面声音。 “怎么讲,不想还袈裟?”悟空笑着喊道。 众僧哭着出来,告知事实。 唐僧闻老院主死了,当即面露不忍,合掌口诵佛号。 悟空也略显讶异,他也记不清故事里的金池长老怎么个死法,只道自己没怎么逼迫,金池却走了极端。 但他又怎么会当真在意那老和尚性命,即笑道:“好手段,好手段。先把自己撞杀了,也是个冤死的鬼,不怕其他冤魂来索命。” 唐僧念过了地藏经,来到悟空身边,面容僵冷道:“悟空,袈裟去了哪里?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俩也定个生死吧!” 锦襕袈裟是唐皇御赐给唐僧的,今让悟空整没了踪影, 唐僧舍一身剐,也要跟悟空拼了。 这决心落在悟空眼里,啧啧了两声,笑道:“急什么,似这样的奇祸、疑案,肯定得去找此地的主人家来处理。” “主人家?”唐僧眉目下沉,又松开,“你要去请菩萨?” 悟空点了点头,说道:“自然,这么久不见,你不想她?” “要说请菩萨,几时才能回来?”唐僧思考一阵,觉得不妥。 悟空抬头打个哈欠,望了望南方。 “这得看那个大慈大悲的女菩萨,心不心切与你。在意的你,恨不得每日嘘寒问暖;不在意你,我就是去请,她也许都不来啊。” 唐僧闻言厉声道:“你少冷嘲热讽,我不知你吗?恶贼,以为我畏你不成!” 紧箍咒就从唐僧口中念出,悟空头上紧箍顿时有了反应,收紧勒住他的脑袋。 就看悟空右手一扬,从耳中掏出金箍棒,变作碗口粗细,狠狠锤地。 击穿了三尺地面,裂痕从棒口散开,又激起一片沙尘侵扰周围。 那唐僧当时站立不稳,被悟空左手逮住,虎口逼着唐僧下颚,拇指、中指掰住关节。 “继续念个试试!”悟空头脑向前,恶声道。 手指发力,唐僧立觉下颚疼痛难忍,即将脱位。 白龙马见之,眼神闪躲,不敢与悟空违逆。 那高空暗中守护唐僧的神灵,慌乱失措,就来阻挡。 悟空早有预料,就对唐僧说一句:“不长记性?让你离远点再念,现在是想送死是吧。” 手一推让唐僧跌倒在地,悟空驾云纵起。 不消四个呼吸,他又回到原地,金箍棒抵住唐僧。 他转头对禅院的僧人说道:“你们几个,我这会儿有事要办,需得离开此地。自我离开,小心护持这个和尚,若有了闪失,拿你们是问。” 那群僧人虽没听明白具体,但才见悟空的手段,知他是个有神通的高人,怎敢不应? 战战兢兢跪下礼拜,口里不停答应,管他答应的什么。 悟空又蹲下身子,对瞪着忿恨的眼睛,两个瞳仁几乎要跳将出来的唐僧,说道:“没用的秃驴,还是等我请来菩萨,你再来逞强吧。” 再站起来,悟空念道:“你们答应倒是顺口,就是怕不诚心。” 众僧急得垂泪:“爷爷啊,我等还有什么不诚心,你说出来,一定照办。” 悟空沉吟了一声,观看了四周,都到方丈院前。 “算了,谅你们无胆。”悟空举棒,“给你们打个样,惹我的下场。” 金箍棒就照着方丈院的砖墙打下,那墙即刻粉碎得不成形,悟空又跃起,又一棒打断脊梁。 几声咔嚓,那躲过火灾的院子,轰然崩塌。 金池长老也就埋尸于此。 第30章 顽心礼菩萨 众僧见悟空两棍打塌了方丈院,个个骨软身麻,不能自已,鬼哭狼嚎起来。 唐僧同样瞠目结舌,方才知道近身和悟空争斗,是何等危险。 满意达成的效果,悟空收了棍,又告诫众僧:“我走后,小心地伺候那位躺在地上的大唐御弟,别像我一样把他给吓着了。” 众僧仓皇磕头道:“爷爷宽心前去,我等竭力虔心,供奉老爷,决不敢一毫怠慢!” 侧头望了半空一眼,悟空轻笑,随后一个筋斗,众僧再看不见。 白龙马却晓得悟空往南方飞去,双眼追望,只看到遥远天边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传言齐天大圣的筋斗云快,众神不能赶上,今见名不虚传。”白龙马骇道。 而半空降下值日功曹,来扶唐僧,问道:“唐御弟无恙否?” 禅院众僧叫道:“爷爷啊,又来一个腾云驾雾的神圣!” 唐僧认出对方,鹰愁涧当日的守护神有他一位。 “似这般的妖魔,如何能处置?”唐僧忽然心弦大崩,泛着泪花道。 值日功曹知他是凡人,宽慰道:“唐御弟宽心啊,此间事,我等报于菩萨知晓,菩萨自会定夺。” “他也去找菩萨,不知会什么说法。” “唐御弟无忧,菩萨能辨真假,肯定不受大圣的蒙蔽。” 值日功曹不停劝解,唐僧方才点点头,从忧患心理开脱出来。 半空之上,其余守护神还在讨论。 “今日事发突然,不知那大圣什么毛病,忽然与取经人矛盾大开,还动起手来。” “我看是那个唐僧莽撞,需知大圣不服天不服地,天宫尚且被他闹腾一遍,唐僧一个懦弱怎能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不是讨打是什么?” “这话错了,分明是那孙大圣恶性难改,怎么反怪罪虔诚的取经人呢?” “虔诚是有,就是不见聪明,连累的我们也不聪明,仓促与大圣对阵,白挨打。” “哎哟,别说了,那大圣一点不像传闻的神勇,尽使阴招,谁有止疼的丹药?” …… 观音禅院的事,悟空早已抛之脑后,只因他此时来到南海,问清普陀珞珈山的位置,来到紫竹林上方,要面见观音菩萨。 早有诸天佛教护法众神,上前迎接道:“菩萨先前对众言大圣归善,甚是宣扬。今保唐僧,如何得暇到此?” 悟空看他们过于和善,停下云头,奇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诸天就笑道:“齐天大圣的名号,三界仙神应耳闻。” “想来凶名居多,不该以礼相待。”悟空又道。 闻言,诸天正色道:“只要归善,纵有凶名,也不妨碍他人礼敬。若是为恶,哪怕守序,他人只是慑于暴力强权,绝无敬意一说。” 悟空打个哈哈,转头求见菩萨。 诸天即进林、入洞,报知观音菩萨孙大圣求见。 观音听到悟空拜见,忧心起来,寻思道:“他倒主动找来,必定是来者不善啊。” 合上眼目,菩萨手指晃了又晃,算起前因后果。 算完,观音招来了木叉,又才唤入悟空。 诸天就将悟空引到宝莲台下,观音招呼一句:“你来何干?” 就见悟空下拜,礼道:“弟子久不曾问候,今日有空,特来拜见菩萨。” 木叉瞪眼,诸天慌神,心说菩萨几时降服大圣,竟这般礼遇。 观音也惊得侧了侧身子,不敢受这刁横东西的大礼。 “你莫装腔作势,怕不是来讹人的。” “不敢、不敢。菩萨已送了弟子头上一顶金箍,哪敢再讨要东西。” 观音无奈地摇了摇头,念道:“你这猴子,果真冥顽。也不想想,若不如此拘系你,又似从前诳上欺天,撞出祸来,哪时有谁收管?须是得这个魔头,你才肯入我门哩!” 悟空哼哧而笑:“我不怨菩萨咒我,菩萨也别想什么我肯入你门去。” 听闻悟空不肯入佛门,观音心里略怔一下。 短促地呼出一口气,她笑吟吟道:“你不怨我,为何不守唐僧,跑来我南海阴阳怪气?” 悟空哎哟一声,道:“还是菩萨是个会办事的,弟子险些忘了正事。” “弟子与那唐僧日夜虔诚向西,路上拜了菩萨的分舵码头,不想那分舵有个前掌门金池长老,看上了菩萨送于唐僧的袈裟,心生嫉恨,双方起了争执。昨夜一场大火,让唐僧逼死了金池长老,暂管了分舵。” “又有袈裟在火情中无端失踪,唐僧痛心疾首,特派我来南海,一求菩萨再送件袈裟,二请菩萨教训,那分舵是就地解散,还是另立山头,谋求东山再起。” 观音听得迷糊,怎么跟自己算的相差万里。 “你慢着,什么我的分舵码头,说个清楚。”观音不高兴道,她是有几个修行道场,但又不是划江湖的帮派,怎么能叫什么分舵。 “喔!?”悟空故作惊讶,“难道西行路上那座观音禅院,不是菩萨的场子?还有那活了二百七十岁的金池长老,不是菩萨的头号鹰犬?” “我打你个爱胡诌的泼猢狲!”观音勃然大怒,算是听出悟空瞎编乱造,坏她名声。 “都是你这个孽猴大胆,将宝贝卖弄,拿与小人看见,你却又行凶,唤风发火,烧了我的留云下院,反来我处放刁!” 木叉听见菩萨发怒,剽悍上前顶住悟空;诸天窥到观音动火,整肃散开围住大圣。 金箍棒在手里现身,悟空席地而坐,也不与旁人争抢,笑道:“这个却是菩萨一面之词。” 见他还要硬说,观音气极反笑。 “好啊,你个才脱身的弥天罪犯,说的话是言之凿凿。我说的话,却成一面之词了。悟空,要不要我擒下你,再禀世尊、玉帝,叫他们将你再压回五行山下?” 用金箍棒搔了搔后背的痒,悟空答道:“那两位与菩萨交情匪浅,自然由得菩萨蒙蔽,就是世人未必知晓菩萨当真无辜。” 观音柳眉耸动,心里又是气恼又是好笑,若是五百年前,她绝不敢相信威风凛凛、扼制群雄的齐天大圣会是这么个脾气。 第31章 千手观音 “瞧你这针锋相对的模样,该不会今天是来与我过手的吧?” 因为悟空毫不妥协的态度,观音感到一丝不妙。 但观音心中同时奇怪:不应该啊,单打独斗他或许还有机会。到我的主场挑衅,他哪里来得自信? 事实确实如此,以现在的情况,即便不念紧箍咒,悟空也难胜观音。 更不用说,观音手上还留有与悟空头上紧箍儿同源的金、禁两个箍儿法宝,若同时祭出,把悟空勒得疼死的可能都有。 但悟空只是左右看看,瞅准了对手,答道:“过过手也无妨,压回五行山也行,只是菩萨治我简单,那个唐僧却是保不住了。” 观音闻言娥眉微蹙,双手合拢,左手挡住右手,右指连点又算起唐僧状况。 蓦然,观音盛怒:“好胆的猴儿,我好心解脱你出山守护取经人,你竟敢给他下毒!” 周边的护法神听到菩萨言语,一股对悟空的恶感不禁油然而生。 “嘿嘿,菩萨这是气什么?”悟空毫无负担道,“菩萨救我之前,不还得让我带着紧箍才行。我跟着一个身无长处的凡僧,自然也得有所安排。说来,还是菩萨找的取经人,不是贤能的圣僧的错。” 如果到五指山的僧人,是如真实历史的玄奘法师一般,那悟空早就诚心归服了,而不是每天跟他们打“算盘”,消磨时间。 “我的错?呵,我的错就是把你这孽障放出了五行山。”观音怒气隐隐而发。 悟空提上心神,紧紧握住金箍棒,言笑道:“看来菩萨也不像,重视取经人的样子。” 观音银牙咬合道:“悟空,这就是你想差了,盛名三界的观世音,若连起死回生都做不到,还当什么菩萨。反而是你这齐天大圣,拿给凡人下毒这种事作威胁,太过小气了。” 悟空嗯了两声,怡然自得。 “也是,地藏王菩萨还是你这慈悲菩萨的同僚呢。不过嘛,我下毒,也不是威胁菩萨,试探一下那个取经人有多重要而已,菩萨别把我看小了。” 观音笑了一声:“那就请悟空展现一下,你的大本事吧。” “喔!”悟空闻言站起身,金箍棒舞个花式,“也好,得是看看菩萨与那佛祖相差几何。” “呵呵,那可差得远了。”观世音合掌而立,当时金光大显。 金光之下,莲花台向外绽放开来,占据两丈空间。莲台之上,菩萨绢丝衣袖随风流转,袖口荡漾云雾。 两方衬托之下,越显得菩萨的身躯纤细渺小。 悟空与她清莹如星子的目光对上,就听到有扣人心弦的乐声悠扬在耳边。 心知不能沉迷其中,悟空轻咬舌尖,留神逼到近前的木叉、诸天。 他一磨蹭,莲台上的菩萨轻松变化法相。 神皆有色,观音无色。千手千眼,慈悲无边。 菩萨袖口流出的迷雾,像一层厚重的面纱遮住了她的真身,但悟空仍能“看见”,观音身后不停伸出玉臂,转眼已有三十几只手臂显化成形。 那些手臂或结印、或持兵器、或持经书、或持器具。 再见已是四十二只手臂定型,飘飘荡荡,朝悟空挥近而来。 悟空金眸生电,手中如意棒犹如白练,走游龙之姿,窜向木叉行者。 木叉一杆浑铁棍,当仁不让拖住金箍棒,要与悟空对抗力量。 悟空却使得一股缠劲,兵锋交错,立马提步绕个内圈,闯到木叉近前,左手一掌不疾不徐拍出。 风劲袭来,木叉想不到对方会在合围之中率先舍去长兵,来徒手争斗。 木叉是菩萨多年的护法,刀枪近身尚且不闪,何以怕一掌呢? 浑铁棍趁机压下金箍棒,木叉转步、侧身迎掌而上,要将悟空左手锁在怀里。 那一掌果然入套,木叉大喜之间,金箍棒缩小不见,悟空腾出右手,身法立刻骇人的灵活。 晃眼间,或是下一瞬,悟空左手收回,下身侧马顶在木叉跨间,右手已探到木叉两跨要害。 木叉只觉下体生寒,本能跃起,同时缩入腹中,未受真伤。 跃入空中的木叉未待反应,悟空双掌齐出,将他拍到观音四十二手面前,金箍棒又现,架住来攻的诸天护法。 木叉是自己人,观音自然不能打,划分五手接住。 身形站稳,木叉就要告罪,却见又有三位护法被悟空打飞过来,观音同样只能划分十手,配合接住。 再望垓心,就见悟空从不与人强持,就以灵活身姿闪的诸天阵不成阵,形不成形。 但有重心失衡者,就会被悟空抓住破绽,几下挑向菩萨。 木叉大为疑惑,心道:“据三弟所说,与齐天大圣对阵,最危险的就是对方靠那古怪的护身法,近身死斗,神通对轰。而今这孙悟空却只用巧力,莫非他端的托大,以为耍戏不成。需知菩萨此法相,拖得越久,威力越大。” 果然只有四十二手帮助对敌,回望莲台,不见观音真身,唯见两百余只手臂护持莲台。 悟空此时在想:“她怎么不念紧箍咒?” 紧箍咒是一杀器,观音不念,悟空着实狐疑。 至于千手千眼法相,悟空倒没那么忧惧,架势确实挺大,但接个人都需要三五只手配合,料想战况结果无关紧要。 第32章 龙女助阵 潮音洞中打得火热,于外界动静却是不大。 洞外紫竹林那厢,郁郁葱葱、翠绿欲滴的竹叶之下,墨紫竹竿矗立一条小径周围。 小径踏有一匹雪白骏马,被善财龙女揪着鬃毛前行,同时低头受着教训,不过貌是心非,表面恭服内心不受。 那匹马长相匀称,四肢粗壮,身上毛发光滑就像搽了油似的,最奇特脚下步伐轻快,就如凌空腾飞一般。 是它侥幸吃了一口观音菩萨的净瓶竹叶,又在珞珈山生活,修得个神骏之姿。 再瞧白马身边龙女,样貌及笄之年,身姿轻盈曼妙,面容秀美绝俗。 莫看她外表孱弱,实则力大。这马挣起来,往少了说也有千斤之力,被她单手跌了三跤,轻松降服。 她是“二十诸天”中第十九天之婆竭罗龙王的女儿,为辅助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显童女身成为菩萨的右胁侍。 龙女这会儿知道白马不忿,更晓得它的劣性,龙女训斥道:“还说你是大唐国主挑选的御马,取经路上托过圣僧,结果只是条野性都未除去的畜生。” “今日你再怎么假模假式、惺惺作态,也饶不了你。” 白马自打到了珞珈山,就成了横行霸道的脾气,遇见好欺的就去恫吓诈唬,碰上硬点子则老实巴交的样子。 但只在仁爱善士面前扮了一阵无辜,诸天就查出了它的种种劣迹行为。 珞珈山众神对此的评价,好听点是还不懂事、情有可原,难听点就是犯贱。 大概是因为白马刚通灵的时期,与悟空亲近,学了不好的东西,某种意义上的遇人不淑。 观音待它却很不错,让众护法多担待,留心教导。 偶尔观音大士空闲,也会亲自指点白马两下,白马在她面前极为恭顺,像是知道对方是主人家,惹不得。惹了,就得被赶出去流浪了。 诸天告知菩萨这一事实,观音听闻只是笑笑,没有责怪,反而对白马更为爱护,令后者恃宠而骄。 今白马又被龙女发现闹事,龙女甚觉不能再放它自由下去,不然促成桀骜的个性再难管教。 是以,龙女捉着白马赶去潮音洞,要让菩萨施以管制,后再来惩戒、教化。 强行来到距离潮音洞口五六丈远的地方,龙女即听见内里争抢叫喊,金石相击的声音,脸色猛地一变,变得异常苍白,透露出难以言喻的震惊。 龙女甩开白马,严厉告诫道:“你先出去,不得靠近此地!” 白马呈现疑惑神情,明显意会不到龙女都扯到这儿了,又放它的原因。 但是能走,干嘛就走,白马欢喜迈开蹄子。 龙女见它远去,方才静悄悄走入洞中。 潮音洞龙女走过不知几回,向来神情庄重、心境平和,今日听见这一方净土传出打斗声音,龙女怎能不小心行事。 龙女在她进入洞口,远方露出一个马头,硕大的马目瞪得溜圆,好奇的眼神闪烁着光芒。 或许是因为“不许”两字,白马反骨想要跟上来。 龙女哪里有心顾它,她此时一身气息敛到极致,不露一丝动静。 悄然来到战场外围,龙女先找菩萨,瞧见主位莲台稳当,虽然不见菩萨真身,但看千手法相,龙女晓得菩萨无碍。 龙女心境稍微放松:“呼~把我给吓得。” 又才查看战况,龙女惊奇发现敌人只有一人。 “猴子?…头上的紧箍…是五百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难怪众人拿不下。” 齐天大圣的事迹威名远播,龙女却是无惧。见那大圣不知她来到,为对付木叉身形变换,竟将背后留给了她。 空门大开,正是机会! “呀!” 龙女凌空跃起,双掌大开运起无上真力,全身劲力贯通,最终合并至双掌一齐拍向悟空。 悟空听到身后劲响,金箍棒架住前方攻势,向后一望,就见来者双掌打来。 当即右掌向后一挥,与其力拼。 掌力相接,悟空只觉对方力道好似惊涛骇浪,一重接着一重,一浪盖过一浪。 小臂桡、尺两骨疼痛难捱,整个右手酥软不能支撑。 “不好!”悟空感到危险,身如游龙窜离原地。 龙女落地就要再追,木叉提醒道:“此人凶顽,龙女小心应对,不要大意。” 龙女停步,但不是因为木叉的言语,而是其他的诸天竟然没有迅速配合围上。 “你们几个磨蹭什么!敌人打在菩萨驾前,还不出全力施为嘛!”龙女责骂道。 诸天神情顿时尴尬,他们原本听闻悟空给取经人下毒的恶行,对其颇为愤恨。又见悟空冒犯菩萨,更是义愤填膺,与木叉同力对敌。 只是一场打下来,悟空根本不与争持,一直闪躲为主,纵有出招,也是挑拨,不曾伤人。 诸天本就是佛门修士,且菩萨的表现也不像急着擒敌,所以打着打着,他们手段渐渐也跟着弱了下来,只是干扰悟空去找观音真身。 木叉虽然心急,却是不好当面叱责其他诸天。毕竟观音又没明令,木叉的身份只是徒弟辈,再怎么亲信,也得注意影响,木叉只能由着他们摸鱼。 龙女则没这份顾忌,莫说这几位诸天,就是观音有命,她不认同时,也能顶两句。 木叉听到龙女指责松懈的诸天, 心中宽解:“终于来了肯管事的,继续打下去,我都要没谱了。” 有龙女叫骂,诸天再不敢怠慢,立刻抖擞精神对敌。 又陷重围,这场面对悟空而言老生常谈,不足新奇。 龙女的本事才让悟空感到惊讶,悟空抖着右手,缓解伤痛感觉,心里叨咕:“龙女?和善财童子搭配那个?她有这么猛呢!” 那莲花台也适时飞出三十三对玉手,帮助诸天围困悟空。 观音突然的行动,让诸天心气大震,彻底舍去懒散,连忙急着表现。 悟空望向莲台,那地方的云雾愈加浓重,千手法相都也有些模糊看不清,但悟空能感知到还剩有六百多只手。 不久前,悟空觉得千手法相中看不中用,现在有了龙女助阵,说法就不一样了。 悟空想着就要警惕龙女,拿眼去看,竟然找不到她的身形! 第33章 洞内洞外 万万想不到,龙女还有不弱的藏身本领。 想起所想,将心比心,悟空喜欢在乱军之中挑人突袭,自然晓得龙女打算。 有诸天替龙女掩护,对方偷袭得逞的机率太高了。 悟空只得回棍护体,金箍棒再不离身七尺,戒备周身。 “这种情形,若不尽快扳回局面,多方掣肘之下,我再不能自拔了。”悟空心想。 想法虽是不错,诸天此时却不肯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金箍棒左遮右挡,竟不能抵住这群奋力的佛门护法,只因有观音法相相帮,共有一百零八手配合诸天合围悟空,其中结印的手最为麻烦,所结之印效果各异。 悟空被它们牵制,无法全身心对付实际的敌人,更何谈施法。 “还是有两把刷子嘛,不如再卖你们一个破绽。”悟空久不能脱身,故意显出漏洞,引人上当。 金箍棒失误乱了走势,被敌人一拨,重心飘移不能护体。 在外围掠阵的木叉果然迅速闪了进来,浑铁棍下劈压住金箍棒头,不让悟空回收。 龙女现身。 双臂紧随腰转之势,掌似柳叶穿风破空。 龙女右掌横劈,先攻悟空双目,左掌压低欲趁悟空一心闪避,拍向对方持兵器重心的右手。 悟空的确避过打向眼睛的右掌,却没有完全躲闪,而是用额头硬顶。 龙女见之,冷笑一声,左掌回力送去右掌,就要开悟空的脑门。 一声沉重闷响,出乎意料的疼痛,悟空只觉一阵眩晕,眼前出现金星乱舞的景象。 龙女同样手骨受伤,内心惊道:“他的脑门怎么硬上许多!” 有此结果,一来悟空铜头铁脑,脑门确实比其他地方硬很多。二是龙女未像刚才用重劲攻敌,悟空有心准备的护身法将力量完全反弹回去了。 意外的受伤,龙女理应谨慎思考接下来的行动。但见悟空眩晕,龙女果断欺身而上。 双手上下抓住悟空,龙女勇猛地将他高举起来。 木叉乘势夺下金箍棒,惊讶于龙女这份姿态,放弃了上前合力作战的打算。 诸天想法类似,都留出空间,避免妨碍到龙女。 龙女发觉悟空的挣扎力度不大,双腿即蹬地跃入空中分开抬起,同时两手一高一低让悟空身子倒悬,又立刻向下猛砸,令悟空头颅甩至地面。 地面随之震动不已,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龙女又侧卧落地,双腿正好呈剪刀之势,右腿就踢悟空胸部… “嗯!!这莫非是?”悟空意识还算清醒,连忙收拢双手,不让对方抓住。 果然龙女将右腿迅速放置在悟空肩颈部位,身体向右翻转同时右腿向后上方用力,左腿向前下用力剪夹悟空颈部。 悟空即身子向前摔倒,而颈部受制,扭曲在后。 龙女起身要抓悟空的手,却发现对方早有准备,当即两脚蹬脸变招,去找悟空下半身。 “我去,有法术的仙人,怎么会研究肉身锁技啊!”悟空颇为喘不过气。 龙女并非专门研究过什么锁技,这只是她静修放松身体时,体悟而来的拿捏关节、肌肉的技巧,与正经的锁技触类旁通。 感到龙女要锁下半身,悟空两手拍地,双腿旋舞起风向下一拉,立刻将身子归正蹲姿落地。 龙女很快又要擒抱悟空的腰间,实则准备绕后拿背,从后面锢住他的颈肩。 幸亏龙女一般用不上这技巧,无论用招、还是变招都不够娴熟,意图也略微明显。 悟空索性向外一滚,逃开龙女擒抱范围。 站起身,悟空扭了扭脖子,心道:“好悬,卖个破绽,差点把自己害输了。” 如果真锁住了,周围其他人一拥而上,悟空大概率得败在龙女这尚且属于粗浅的锁技上。 “齐天大圣,你兵器已失,还不投降!”龙女望了一眼木叉手里的金箍棒,又盯着悟空喊道。 悟空面无表情,如果是原样的大圣没了金箍棒,确实会泄气。他却不会,概是棍法不好,实际用不用金箍棒都行,手里有无兵器,并不影响他的心态。 “难道我一身本领,全在棍上不成?”悟空笑了笑。 龙女脸一沉,鼓起脸颊,眼眸发寒:“天大的本领,今天你也只有素手就擒的份儿。” 洞内比斗激烈程度加剧,使得传向外界噪声愈来愈大。 潮音洞外,一匹白马藏踪蹑迹到达洞口。 听见里面的吵杂,当时又疑又怕,以为里面的人在龙女的煽动之下,叫嚣要收拾自己。 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先溜为敬。 就听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看变化!” 第34章 将斗 龙女等人只见悟空将身一扭变化成巨大的山魈模样,身长体黑,面似老瓜皮色,张开血盆大口,目光闪闪扑将过来。 “斗力?这我可不怕。”龙女不惧山魈的恐怖面容,更不怕对方看上去的力大无穷。 龙女冲到近前,惊觉山魈身形虚幻,并不真实。抬手打去,果然落到空处,只是悟空变出来的虚相。 “木叉,看好他的兵器!”龙女立刻回头大喊。 金箍棒在他人手中,并不会随心变化。 听到龙女喊话,木叉只好将金箍棒拢在背后,退到诸天之中。 龙女又去找悟空真身,左右瞧不见,却耳闻飞虫振翅的声音。 “哪里走!”龙女自认找到目标,右手食指指尖一点,正中一只半寸大小的飞虫。 飞虫落地,龙女低头去看,不觉耳边嗡声大起,虫鸣清晰环绕四周。 “这!咦~”龙女皱起眉头。 原来有成千上万飞虫笼在龙女身边,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自然悟空变出的。 龙女不怕虫,她只觉得悟空没品,连这种纯恶心人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因为眼前飞虫没有叮人的手段,只是吵闹加长得难看。 “不过,也必须得夸夸他的变化术高明。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洒出这么多虫来,还栩栩如生的。”龙女对悟空的技艺还是认可。 飞虫分散,去干扰诸天,也找上观音的千手法相。 诸天见飞虫来,以为悟空是想偷偷取回兵器,急护着木叉退后。 稍微稳定局面,诸天中就有会驱虫、灭虫的护法站出。 其中最简单即是喷出烈火,火焰过处,飞虫尽灭。只是那些飞虫灵性十足,见火一来躲得飞快。 是以,最奏效的手段是护法抛出一只鸟雀,身体两寸长短,却有一张与体型不符硕大无比的嘴巴。喙部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紫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和突起的棱角。 在飞虫群中穿进穿出,只三个呼吸,那鸟雀就吃掉上千飞虫,而肚皮不见胀大。 龙女也原以为悟空要去夺回兵器,准备去汇合木叉,只是远看了飞虫散布位置和诸天被逼的走向,以及观音法相动静。 这飞虫对真人伤害不大,却能克制同样为法力化出的千手法相。 “不好!这厮却去找菩萨。”龙女就往莲台方向赶。 脚步精妙连点,龙女跃到莲台之上,周围空寂,除观音法相,并无动静。 就听菩萨传音:“龙女,不过调虎离山,你怎么识不透?” 龙女回眸,果然看到一只比飞虫更为细小的虫类,窜到木叉身后。 那金箍棒忽然缩小,下一刻又与悟空真身一齐出现,对这木叉后背就是一击。 幸亏金箍棒离身,给了木叉预警,木叉当即脚步向前,手中浑铁棍牵动身子旋转,与来袭的金箍棒碰在一起。 但还算妥当的应对,却被悟空一棍击飞三丈远,落地时也险些站不稳。 只因悟空再无留手,是全力挥动金箍棒。木叉仓促转身,哪里来得及抵住这份力量。 才打飞木叉,悟空又忽的变作三头六臂,三条金箍棒各自拍出,即便诸天躲得快,金箍棒仍然打在地上,生出三条如利刃般的气浪,分开诸天的阵势。 莲台龙女看清事态,却不急着回去帮助。 “菩萨法相早已变化完毕,任由齐天大圣作乱是何原因?”龙女发问道。 那边悟空心里也有疑问,以至于变出三头六臂都不敢过于出手,反而守势居多。 “都这会儿了,观音还不念紧箍咒,也不全力帮阵,到底在谋划什么东西?” 洞外白马听到熟悉的声音,欣喜进入洞口,却在听见飞虫杂响的时候,又旋即退出洞口。 第35章 潮音向洞 “里面在打架!”白马如是想。 在洞口纠结要不要进去,白马不停徘徊着脚步。 “有那只猴子在,理论上应该问题不大,他最会欺负别人了。”白马想到悟空的声音。 “可这里的人都很厉害,动静还打得这么大,对手肯定也不弱。” 白马想不到会是悟空与观音等人交战,它以为两者的关系很好呢。 “就算我最近身体强上许多,过去多半也是添乱啊,还是早点走为好,免得波及到我的小身骨。” 想着白马就背向洞口,甩甩尾,紧张地向外走去。 走没几步,它的马蹄又不听使唤地停了下来,眼神暴露着焦虑。 “呼——为什么我会害怕…”白马莫名喘起粗气,“这种感觉,和那一天…” 脑中闪回着遇见小白龙那天的记忆,狰狞的龙口,逼命的刺感。 最终,白马进入了洞口,并走入深处,就是有点步履维艰,犹如蜗行牛步。 观音慧眼观之,洞内洞外情境她都看得一清二楚,盘算完一切,菩萨心里默念:“因果,因果。” …… 观音回答了龙女的问题:“擒下他的躯体,轻而易举。但收服他的内心,才是重中之重。” 龙女听到这个回答摇了摇头,不快道:“菩萨,以我之见,不先做到武力降服齐天大圣,他的内心不存在被收服的可能。” “呵呵,武力降服的事,我佛已经做过了,我无需再施以外力。”观音笑语道,“今日只教他一件,凡事都想着反抗,只会愈行愈远,最后沉沦无间。你且看。” 龙女无奈,叉起腰:“菩萨可需要我护持?” 正这时,那一方悟空忍无可忍,三头六臂法相赫然散开,分出三位悟空,携带汹汹气焰意图大杀四方。 “观音这么就不动手,是派他们送死嘛!那就先见见血吧!” 三位悟空与原身本事分毫不差,个个神勇无敌,手中金箍棒重如山岳,以送人往生的气势震撼群敌。 木叉仍然能抵三五十回合,其他诸天却少有这种表现。 一位护法就要殒命,龙女大急,就听菩萨安定军心道:“不要慌张。” 莲台之上又飞出繁杂的手相,共计五百数量来钳制三位悟空。 一百救回性命危机的护法,一百重振阵势,三百找到悟空真身。 观音传话龙女:“过去叫众人散开,放他过来。” 龙女一惊,回道:“菩萨莫要托大,有我等助手在,何必与人独斗,陷自身于危险之中。” “你放心,我有主张。让众人掐好避水诀,我要水淹潮音洞。”观音语气平静说道。 龙女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不自在想:这个菩萨,越发没礼数了,哪有淹自己家的道理。 “快去,那猴儿要发威了,没你在,木叉抵挡不住。”观音劝道。 五百手相并未显示威力,悟空略有气恼,观音一直潜藏缩身如若视他儿戏。 “莫不是以为有紧箍咒在,她可高枕无忧了。”悟空咬牙想道。 他今来,除原本试探口风的打算,还想要看看自己在观音念起紧箍咒的时候,实力会降多少。 因刚才唐僧念紧箍咒时,对悟空基本毫无影响,甚至可以说给他加了愤怒效果,实力反而有所上升,平常四个呼吸的时间,他可搞不定那几位暗中保护唐僧的神灵。 至于在观音手中落败怎么办,切,跪下磕头求饶不就好了,他又不要脸。 再说,叫世人传出去,齐天大圣跪求观音菩萨,也不丢人啊。 可现在,“玛德,真不把我当回事,那我今天可得拼着试试,见见菩萨跪拜的姿态了。” 只见龙女赶来,与木叉对话一阵后,诸天退散,龙女、木叉也盯着他缓缓退后。 莲花台暴露在悟空面前,藏身的观音喊道:“悟空,既然你有那个气性,不如就来与我比试一番。” “呵呵,菩萨早点这么邀请客人,来访珞珈山的人一定络绎不绝。”悟空狞笑一声,即纵身跃到莲台正中。 身后木叉折起眉头,龙女见到有些搞不懂,以为他担心观音安危,便劝道:“你放心,真出事了,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悟空的筋斗云在天界驰名,可如观音所说,待会儿潮音洞涨水,比水中速度,除去那只乌龟,龙女自认不下任何人呢。 但木叉不是为这个皱眉,他知晓龙女不谙世事,只得干笑一声回答道:“明白了。” 木叉心中对悟空恼恨:这个瘪猢狲,每次都想着编排菩萨,哪天必须得撕了那张嘴。 悟空立在莲台,望向四周,虽找不到观音真身,但也看不出此处有什么凶险。 “我说菩萨,客人来了,不见你待客呀。”悟空一肩担了金箍棒,作态道。 “呵呵,贵客请听。” 温婉柔和的女声之后,有起起伏伏的声音传来。 悟空侧耳倾听,似有大潮奔腾的声音,又如僧众诵经的声音。 还未仔细,就见莲台之下喷涌一道巨大水柱,高达五丈,又从顶部倾泻而下,形成一道壮观的水幕。 原来潮音洞地底直通南海,莲花台此前故意变得巨大,就是为了掩盖海水的动荡。 之前众人交战,所以无人知晓。 但仅靠一道水柱,难以淹没潮音洞天。 一直小心洞天深处的响动,慢走在洞天山径的白马,忽听身后水声咆哮。 白马惊恐向后望去,就见巨浪横贯径路,波涛翻滚涌向它所在的位置。 逃跑不及,白马消失在浪花之中。 巨浪一路滚入洞天深处,海水倒灌,滔滔不绝,将那片洞天淹没。 早有龙女告知,木叉等人纷纷掐好避水决,未受大水影响。 莲台之上莲叶向中央合拢,千手法相妨碍悟空行动,未曾脱逃成功,悟空随着莲台沉没水中。 大水积累七丈七尺,天地变化,不再洞中光景,而是一片海面,大日高照。 海面之上,观音盘坐云端,左手托颊倚于膝上,右手净瓶杨柳翠绿欲滴。 开众蒙吝启慧光,普愿有情悟觉明。 有龙周旋,龙首,龟身,状玄武,在菩萨身边绕了三周,降落海面。 在海水中,龙女本极为得意,见到那龙,脸色一沉道:“就说菩萨不可能独斗齐天大圣,原来叫来了这只乌龟。” 第36章 刺激的错误 龟形龙推波入水,潜入四百丈水深,他还没找见对手,一个巨大的人形阴影已从海底浮现上来。 阴影是如此庞大,以至于三十丈长的龟形龙在其面前,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什么东西?”龟形龙吃惊道。 阴影上浮,正好与龟形龙相对,立即探出右手抓向龟形龙,对方就像是只蚂蚁,很快就被阴影所吞噬、淹没。 然而,龟形龙并没有放弃抵抗,在夹缝之中挣扎变化,身躯渐渐变大。 阴影并不知情,收回右手,身躯继续向上冲出海面。 当那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海洋之上,整个海平面都为之颤抖,只不过头颅现身,就已经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峦矗立在观音眼前。 无数海水被他掀起,汹涌澎湃的波涛声响彻天际。他的鼻息犹如闷雷,吐出的口气好比一场飓风,直冲观音而去。 观音手指一点,飓风即分两半,绕过她冲向远方,最终归于平静。 那身影自然是使出法天象地的悟空,欲冲出海面来战观音,忽感到右手手心一阵异动,就要先将右手抬出海面,看看到底抓了个什么玩意。 遇见的突兀,悟空其实只当是头异兽,不知手中的龟形龙是个对手。 那龙得了空当,挣开手指,身子陡然变作三百丈大小。这不是龟形龙的极限,但适合此时施为。 就见他四足抓住悟空右手,登时全力下潜,冲向阴沉的海底。 忽然爆发的恐怖力量,使得悟空头颅再度没入海水,险些被呛。左手连忙相会,双手齐齐向上拉,与手中不知名的怪物对抗。 “什么!”悟空惊觉双方短暂比了个平手,谁也没奈何得了对方。 龟形龙是搞破坏的一方,终究占了便宜。继续下去,悟空没用避水诀,他绝对能拖着悟空在海中气绝。 悟空也知此理,双手成爪想直接摧残手中的鬼东西。 感受到动作,龟形龙略作思索,不敢托大,藏身一缩,头尾、四足都缩进壳里。 双爪只碰到硬物,悟空却是十指狠心发力,以为能破对方防御。 “呀!”指尖疼痛不已,悟空感觉对面确实是狠角色。 双手一放、一推,悟空转身飞快跑出水面。 浪花翻起数百丈,悟空跃至空中,却见高空上观音菩萨笑眯眯,她身后一尊千丈高的千手千眼菩萨像等候多时。 左五百手挥来,悟空本该闪过,但那五百手的每个手掌上都有一只眼睛,闪耀着刺眼光芒。 五百光芒定住悟空心神,实难动弹,眼睁睁被五百手打落至海面,压出一个大洞。 海面之下,龟形龙变作六百丈大小,乘机分开波浪跃至悟空头颅,要将悟空强行压下去。 悟空巨大的躯体在冲击下摇晃,没能抵过力量,头颅沉入水里,带着身子倒转,只露个双腿在海面上。 但悟空并不觉得失败,见到那尊菩萨像,他知道问题在哪儿了。 “哼,原来这方天地压制了法天象地的效用,我说怎么处处受制。” 发挥完全的法天象地,身躯能变作万丈高度,极为骇人。而今悟空大概推论,自己只有三千丈多余,绝不足四千。 既然是自己的功力不够,那肯定不能再正面斗力了。 悟空猛地抓住头上的龟形龙,全身高速旋转起来,运用法力吊起身边海水跟着移动,不一会儿,即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 但见龟形龙紧张地四顾,惊疑不定,有点害怕悟空的作为。 远方海中,龙女领着木叉一行,掐着避水诀,本惬意地观战,同样见到悟空始终旋转不停,当时眼跳心惊。 龙女立刻喊道:“快,出水面!” 说完,龙女就带头蹿出海水,大众虽不知其意,但也顺从着跟随。 眼看漩涡不停扩大,与龙女有同样眼界的龟形龙也想逃,可悟空虽然转得迷糊,却始终死死抓着他不放,实在挣扎不开。 龟形龙只能骂一句:“倒个血霉,遇见一个疯畜生!” 再度收拢身躯,龟形龙缩入壳中,并运起长命龟息法,龟身变得暗淡,部分纹络闪过幽光后,龟形龙进入玄虚状态,不再理会外界。 悟空发觉对手不再动弹,正感疑惑。 身边漩涡已然彻底成形,可自主运转,狂热地吸收周边所有能量,增生自己,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不过对于神仙来讲,并没有多么恐怖,悟空只觉有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 下一刻,果如悟空所料,扩大的漩涡将他与龟形龙也扯入自身。 在漩涡的中心,就妄想成为漩涡的主人? 不,既然身处涡流,尤其是这般巨大的漩涡,任何人都只能期望、等待它平静下来时,自己还活着。 当然,说的是凡人。 悟空只感到海水滚滚、压力重重,使得他透不过气,双手有点抓不住龟形龙。 成就仙身的悟空,并不担心在漩涡中缺氧而死,或者被洪流撕扯而死。 但悟空认清一事,再不做出应对,自己死不至于,昏迷绝对有可能。 可试图抗争漩涡的他,一切作为都是徒劳。这汪洋大海,哪里是什么百丈、千丈的法身就能对付得了的。 “如果是万丈身躯的话,也许还能靠着体型脱离。这会儿法天象地只是拖累了。” 在外界巨大的压力和不能呼吸的情况下,悟空维持法天象地实在太难了,是以,他准备顺势收回法相,也方便逃走此地。 …… 高空中观音攒眉。 汇合而来的龙女,低着头看着水中经过,只觉鸡皮疙瘩爬满身,抱胸道:“噫~~翻江倒海的神通向来是人在远处使,这个齐天大圣却敢以身为基,可怕。” 同样来到菩萨身边的木叉一行,疑问道:“龙女,这有什么可怕的?” 龙女看着水中动静,奇怪道:“再高等的仙人,焉有不惧天地威能的道理。难道他那护身法,真如传说中那般神妙?” …… 悟空放开龟形龙,法相一收,紧接着,他就知道自己又犯了一错。 漩涡之中顿时露出一个硕大的空洞,无尽海水自然填补过来。 “这下问题大发了。”悟空直愣愣地望着周边破碎的漩涡、多方聚拢而来的海水。 眼珠一转,飞速掐好避水诀,悟空逃向海底。 可是根本来不及,随随便便数百万吨海水砸来,本就变化无常的洋流,更显魔幻,无法预料眼前的水势。 在陆地之上,悟空扛得住这点力量,水里却无依身之处,力量一来,悟空只能顺水而走。 但哪有这么简单呢。 破碎的漩涡都没彻底停止,空洞也没填补完全,可想真正的危险还没孕育出来。 第37章 暗流之后 高空之上,众神注视着下方,颇为壮观的景象。 空洞的出现使得海平面大面积地向下塌陷,后又翻了回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海面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起来,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地形成。 海浪推动空气流动偶尔可以形成不小的风,风又会助长浪花攀升、前进,也许会引发一场小海啸。 悟空所缔造的巨大漩涡变得支离破碎,却也不会轻易的完全消失,残余能量仍然衍生出数不清的小漩涡,相互之间争持空间,也与接连不断的海浪搏斗。 木叉这才看出名堂,轻轻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孙猴子本事再高,也不可能在激流涡旋中维持宏大的法相。可一旦收回法相,无穷无尽海水就会向他压去,才收功的他断然逃避不得。” “但这种并非特意针对的自然灾祸,能对他造成影响吗?” 龙女观测海面下两个家伙的位置,听到木叉问话,随意答道:“你也说了,他才收回功力,不仅需立刻面临如山岳倾覆的海水,还得留心各处生出的暗流。” “若是滚入多方乱流交汇之地,他还能全身而退,我也只能说声佩服了。倒是那只乌龟提前准备好了,多半不会有事,” …… 相比海平面的动静,海中的苦难显得静谧,却来得骤然。 海之深处,光线照耀不进,悟空只能以体感为主。 但在怎么细心感触,也反应不过来突然变化的水势。 悟空只觉周遭的水一会儿像是世间最为柔滑的东西,吸摄他来回移动,连止住身体的机会都没有;一会儿又比百丈厚的城墙还重,撞的他鼻青脸肿;一会儿压力变化迅速,使得身体不自主上下左右翻转。 若姿势一个不正,悟空即能听到诸神打不坏的肉身发出骨折的清脆声音,这不光是海水的压力造成,也是他自己的身体本能发力对抗外界压力的行为不当的原因。 对此,悟空有些提心吊胆,不是担心伤势,而是无法预估自己的身体状况,要是避水诀维持不住,还怎么对付敌人? 而他的敌人,龟形龙状况也称不上好,事前全心防守、不再注意外界的行为,令他在变幻莫测的水势中完全顺应水流移动,没像悟空那样自身发力弄的自己内伤。 但封闭心神的后果,也让他发挥不了本该熟知的水性,竟被水流带至龙女所说的危险之处,乱流交汇之地。 就见缩进壳里的龟形龙身子不停打转,四面八方再加上下随时都有紊流推他,有时能将他推出几百米、上千米远,直到遇见另外的乱流方能短暂停歇。 好在自始至终,他内在呼吸悠长,偶尔放出气息试探周围。 大概只有等到这里的暗流大多恢复平静,龟形龙主动清醒过来施法,他才有脱逃的可能。 再观悟空,最开始意志清醒往深海跑的行动正确,躲过了小部分的海水重压和危险的随机变化的水流。 但深海也不好待。 “不对劲,意识在模糊, 避水诀明明还维持着…”悟空感到思维变得迟钝,耳朵里开始出现刺耳的鸣声。 一般而言无论海面风浪多大,海底都会相对平静,可悟空的法天象地影响太大了。 大到让深海的压力勃发,单纯的避水决并不能完全规避这层层重水。 更不用谈,意识不清的悟空不知不觉间遇上了海底新生的暗流。 在暗流推搡下,悟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掐好避水诀,相当于毫无防备置身深海,全靠肉身对抗压力。 关键,他还不知道自己陷入不能呼吸的境地,平白强撑了许久。 好在陷入昏厥之前,悟空晓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挣扎喊了一声“变!”,他即变作一只椭圆袋子模样的乌贼。 悟空少见得将自己变化成其他物种,盖因他有自知之明,没有大圣那般随心变化的本事。 他变人、变苍蝇这两样还算拿手,想再变其他植物、动物就得看运气咯。 此时的乌贼就变得不完美,一尺多长的身躯无口无眼不说,腕足也是乱长,外人看着极为惊悚,不可名状。 但总归是软体动物,勉强适应住环境。 “现在真得危险,变化了这种身躯,如果遇上敌人,根本没有反手之力。”悟空心慌想道。 悟空担心的正是变化自身的坏处,变出来得身躯,自己能够适应,那实力就不会降多少。 不适应的话……悟空此时的战力,不会比刚出生的小鱿鱼强多少。 在悟空紧张时刻,暗流忽然极速流动,拖拽着悟空辗转。 思维还没恢复清楚的悟空这才知道,自己身处一片洋流,仓皇伸出腕足,吸盘发力做着可笑的无用功。 “艹,该变成鲨鱼,再不济大一点的乌贼也好。”悟空无法控制身体,嘴上骂道。 这又是事后诸葛亮了,他内心不想遭遇敌人,怎么可能变大型生物。 跟随暗流东闯西撞,急流翻滚,悟空忽然心生不祥。 “不对,这是!” 悟空此时无眼不能视物,看不见眼前金色莲光,不然就能认出这是观音菩萨留在海底的莲花宝台。 被暗流拖拽到莲台面前,也不是碰巧,而是莲台本身发威,在寻悟空。 莲台花瓣尽情大展,花蕊接近悟空,花瓣再一笼,仿佛一只捕食的深海怪物吃下悟空。最后关头悟空有心变回本相,但思维未能恢复的他终究慢了一步。 莲台不曾留情,得手之后极力缩紧,悟空变化的身躯柔弱,就此被勒至昏迷。 这时,这片大海仿佛知道要对付的敌人已被擒下,无需再发怒气,海平面的海水逐渐走向宁静,变得湛蓝。 在无光的深海,海水则更像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笼罩,确定悟空没有反抗之后,莲台便带着他慢慢上浮。 就是…… 莲台与变残缺乌贼的悟空一样,没有眼睛,看不到一缕金光从悟空身体里出现,绕着周身旋转,又沉浸下去。 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和激情。 第38章 心猿之二 高空之上,观音与她的法器有所呼应,掐指说道:“逮到了!” 龙女等人连忙看过去,又见菩萨皱眉:“这是何物,墨鱼吗?猴头变它做什么?” 此处没有其他生灵,观音晓得莲台之物必然是悟空变化。 龙女上前问:“菩萨找到齐天大圣了?” 观音点头,身后的菩萨像出手救回龟形龙,同时答道:“该是他使了变化,想要躲藏,却没料到我那莲台从海底偷袭,被我一举拿下。” 众神听闻面容惊奇得如五雷击顶,叫道:“拿下了!?” 观音称是,心里也觉轻松过头,她原以为悟空是在试探怎么逃出,甚至有可能是击碎这方小天地,就这么拿下对方,当真有些不实的感觉。 另一边龟形龙被千手千眼菩萨像带到高空,感到外界平静,当即身躯松动,头颅蹿出快速环视周围。 发觉菩萨在身边,龟形龙不好意思地展出四足,又对菩萨拜了三拜。 龙女侧目蔑视,不搭理这丢人的乌龟,告观音道:“菩萨,那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时,诸神难降,今轻易被擒,该是诈降,千万小心。” 木叉倒没怎么质疑结果,他私以为菩萨神通广大,降服悟空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龙女也不要高看什么齐天大圣。没准儿是天庭大众自持甚高,不肯使计对付他,比如我那三弟就爱与敌人正面作战,结果对手金刚不坏,平白送人一场威名。”木叉说道,并且审视自己的说法后,觉得逻辑还挺紧密。 “那齐天大圣难对付的点不外乎他的护身法、身外化身、筋斗云三样,菩萨将他困在这方小天地,本身就代表着立于不败之地。对方又决策失误,被菩萨一举得手,不很正常嘛。” 木叉洋洋得意。 龙女抿起嘴角,回了一句:“你却忘了他还会千般变化,让人真假难辨,今天变出个败象不也简单。” 观音听闻,心里提起警惕:“说起来,悟空变得是个啥呀,也许真如龙女所言,他故意显露破绽,引我上当?” 木叉还有心争执,不想菩萨落了威风。 龟形龙忽然低头朝海水看去,他熟知水流中的危险。 “菩萨小心,水里有异动!”龟形龙喊道。 莲台同样传来示警,观音只觉心里忽然像被个无形的大石压住,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当即望向海面。 龙女虽不喜龟形龙,但对方避害的本事,她还是认可的。 稍降云头,龙女身躯挡在菩萨面前。 木叉也不敢再卖弄精神,浑铁棍持在手中,招呼诸天一齐站到前线。 就见海平面,先是一点金光从水面升上来,然后越来越大,最终光芒四射把整个小天地照耀得灿烂。 “这是菩萨的莲台?”木叉面色较为疑惑。 观音早在联系法器,感应到莲台内动静,忽然出声叫道:“小心!” 木叉立时死死盯着海面,谨防一切波动,却听耳边一道风响飞速窜过。 略微侧头望去,就见一个黑影从眼角消失,而诸天毫无反应,木叉瞪眼大惊,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 “难道!?”木叉转身,试图拦住黑影。 龙女见之,急切呼道:“别动,是诈!” 木叉还未有反应,海面炸起一股巨大的波浪,向上冲起形成壮观的水柱。 一只猿猴大开大合斜蹲于水柱之上,两手握住一杆金箍棒,整个身体紧绷,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地凸显,呈现出一个蓄势待发的状态, 他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木叉后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酷与无情。 猿猴双腿一催,水柱轰然粉碎,相应得他的身体犹如疾电之光奔上高空。 龙女情急唉了一声,只把菩萨守得更为严实,至于木叉,期望能够无事吧。 诸天没发现黑影,慢了一步,这会儿倒是没把后背露给敌人,看下方的齐天大圣直冲木叉,便朝木叉围去,要护他性命。 诸天一收拢阵势,就见那疾电之光行进路线迅即变化,打个弯绕过了诸天与木叉。 龙女大惊失色,身子差点为此僵化,连忙双唇微张,层出不穷的气泡从她口中吐出。 这些气泡虽然脆弱,但在阳光照耀下,色彩斑斓而鲜艳,很快阻遏了龙女与观音的身形。 电光方向却是再变,气势也产生变化,重重棍影浮现周围。 最后,一道十来丈的棍影敲在龟形龙底盘,将他掀得扬起。 “啊!?冲我来的?”龟形龙中招后十分吃惊。 棍影消失,猿猴再现。 龟形龙看清老对手,还有其手中的金箍棒高高举起,正朝自己脑门子打来。 “噫,还被他小看了。”龟形龙气不平道。 然后他脑袋一缩,进了龟壳,沾沾自喜道:“多少圣贤都害不了我的性命,这个泼猴不知深浅也。” 可金箍棒拍在壳上,所含力量远超龟形龙想象。 幸好这位兴风作浪的乌龟,也不是自吹自擂,确有几分本事,料定不能硬抗,尖叫一声坠下高空,旋身又入大海。 取胜的猿猴望着海面,乐道:“原来是个站着不动挨打的憨货,早知如此,老孙何必算计打这一棍。罢了,罢了,也够他受得。要专心对付的人,还得是那位菩萨。” 说着,千道光束瞄准猿猴,他身后,千手千眼菩萨像全力拍来。 猿猴却是简单一个筋斗,跳离原地。 “嘿嘿。”猿猴心里发笑,“我那兄弟越来越会惹麻烦了,连三界有名的慈悲菩萨,也急着背后伤人。” “只是这场仗实在不好打,输,弱老孙的名头。赢,也得不到好名声,还得怕如来麻烦。唔,我可不想再关五百年。” “不过…”转过身来,猿猴摸了摸头上紧箍,“怎么遭,也得去了这玩意,免得我那兄弟整日里不高兴。” 第39章 猿猴难伏 龟形龙滚入海中两千丈方才停下身形,从猿猴一击恢复过来。 “天老爷哎,他竟有这般气力!”龟形龙晃了晃转迷糊的脑袋,抬头向上望道:“这我可不能去抗,先让其他人应付,到时偷袭一手,也算我出力。” 高空之上,龙女蹲着身子,一手抚着胸口,瞥了海面一眼。见龟形龙还不出现,立时猜到对方心思,当时鼻翼轻颤,深吸一口气,忍下愤怒。 此时要专心对付的人,还得是眼前的家伙—— 猿猴站的端正,右手来回转着金箍棒,嘴里嘻嘻笑道:“您几位,可比不得天庭雷部众将,这才几个回合,就要歇息了。” 就见诸天倒下少半,凄凄惨惨,气势萎靡;木叉伤了左腕,硬挺着对敌。 龙女身边,观音一脸凝重,刚才要不是龙女奋不顾身,她差点就被“悟空”突袭得手。 不是众护法不肯卖力或者本事不济,实在是对手前后展现的实力有点大,风格也有些许不同。 木叉强行摁着左手伤痛,内心后怕道:“他之前未出全力,现在才放开手脚?麻烦了,得先保护好菩萨,让她退后才行。” 从最前线退后,木叉来到观音与龙女身边,问道:“菩萨可有受伤?” 观音摇了摇头,面容没有放松。 龙女知道木叉来意,站起身言道:“菩萨,你躲到暗中施法,我与木叉阻他片刻。” 木叉点点头,事关菩萨安危,他可不会因为这点伤退缩。 观音仍然摇头,回道:“你俩状态完好,我倒肯用此法。但你们也看到了,那厮身法伶俐,乱军之中也任他窜梭。即便一时被阻,护身法也不惧众人攻伐。” “放你们上去对敌,只恐那厮久战之后,会下死手害人。” 方才猿猴躲过了菩萨像的背后偷袭,刚转过身,就有木叉领着诸天包围而来。 猿猴不见慌张,也没有躲闪,等着敌人摆好战阵。 老生常谈的三五回合过后,诸天也没觉得和之前有哪里不同,反正是他们人多势众嘛。 猿猴却是突然发难,脚步连点三步并作两步,找到阵势破绽,趁敌人没有反应过来,破阵而出。 诸天就有点混乱,之前对手可没有这份眼力,破阵都是靠蛮力来着。 木叉看到此景,就来阻拦,同时让诸天重振旗鼓。 猿猴见他来,轻飘飘交手三个回合,却在诸天专心再次布阵时,又找到弱点,忽然回头暴起,箭步猛冲,金箍棒强攻没防备的两位护法。 虽不是打龟形龙那样的一击,但叫中招的两人倒地不起,还是相当简单。 木叉惊愕,急忙提棍横扫,撩其后腿。 浑铁棍却没跟上对方速度,猿猴并不满足于打倒两人战绩,催动身形,流窜于诸天未成形的战阵中,道道残影留在身后。 残影乱入,既遮蔽视线,也干扰行阵。 诸天中有几位不识虚实,以为对手又用身外化身,出手去打残影,省得闹事。 这一出手,便是破绽。 猿猴留下残影的意图就是伺机而动,很快绕到他们背后,一棍一个。 同伴接连倒下,诸天畏惧对手灵活,彻底乱成一团,阵不成阵。 其实单论速度,之前的悟空与此刻的“猿猴”相比,无论长远的极速奔袭,还是短程的加速改向,都是前者更快。但要是分心一边打人,前者就慢后者不少。 因而,众护法不能适应,被猿猴恣意打穿战阵。 木叉始终追赶不上,又见大众不能拖延对手脚步,忧心如焚,却也无计可施。 观音于后方看得清楚,知道诸天中有像木叉一般的好手,但需要照顾较弱的同伴,受到拖累,方才让悟空来去自如。 菩萨即呼喊道:“力弱者退下,余下的三、五结队应敌。” 诸天果然依据行事,只留八位强者。 木叉大喜,准备一同围击对手。 这下再难找什么漏洞,猿猴停下无谓之举,残影逐次消失,只留真身闪到远处。 根本阻拦不住,看得木叉嘴角抽搐,心道:“这家伙单靠身法,居然能留下十五道虚影!这要是再配上术法,更得头疼了。” 猿猴轻松压制群敌,扬起身神气十足,对面的压抑气氛又落在眼中,继而嬉笑不已。 “早就该学兄弟的手段,嗨呀,真是省时省力。”猿猴兀自乐道。 若是以往,只有遇上较弱的对手,他才会闲着无聊,出于逗乐的心态,卖个假破绽给敌人(毕竟双方水平差不多,就有可能像之前悟空那样,假破绽成真破绽)。 正是好长时间才出来一趟,猿猴见“贤”思齐,仿照兄弟曾经的打斗行为,加以改善,一番突袭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唉,当年要是不上头,全心跑出天庭,也不至于被如来逮到。结果让兄弟沦落到受制与人,还得被凡人时不时欺负两句。” 猿猴那会儿斗败了少许对手,竟一时忆起从前,并美化起自家兄弟的行径,把其他人当坏人。 观音找到这个机会,千手千眼菩萨像再动,为木叉等人掩护。 攻击席卷而来,猿猴回神,清楚对面点子都不低,立刻抖擞威风。 “也好,该我展点本事,不然外人还以为齐天大圣靠的偷奸耍滑闹的天宫呢。也给兄弟讨讨公道,我出来了,你们别想再欺负他。” 千丈菩萨像挥来数十手,猿猴迎面直上,却不是莽撞斗力。 只见他身体轻盈而敏捷,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动作迅猛而又流畅,在空隙中穿过,让人难以捕捉到身影。 当时的观音哑然失笑:“这猴儿真当我这法相,只是简单变化?” 确定猿猴钻了进去,菩萨像将挥动的数十手直接作为立柱架住八方,未动的九百余手齐齐掐诀施法,结成个内阵,猿猴与木叉等人困在其中。 观音一方自然占据优势地点,看着九人轻易堵到猿猴,观音还想指挥龙女前去助阵。 就见阵内猿猴与九人强招对轰,观音心里一寒。 果然是猿猴更胜一筹,竟在九人合攻之中,靠着护身法频频避过要害,做到精确以无伤换轻伤。 突破了九人,猿猴拔下身上三五根毛发,放到口中嚼碎,喷出三百小猴,喊道:“小的们,卸了这尊神像。” 那些小猴手拿锯、斧、刨、凿、锤,当即爬上菩萨像开工干活。 观音不能允许,菩萨像神光迸发,光圈一荡,叫三万小猴变回本相。 无人看管猿猴,被他鬼魅般出现在观音身边,金箍棒给予迎头痛击。 龙女防得及时,闪身双掌相接,这一次是她掌根吃痛,却是忍痛握住金箍棒抢到腰间,架势是要夺兵器。 那时的猿猴较量一阵, 感到龙女力量,双眼吃惊睁大:“这个女子当真不能小觑,还以为兄弟是大意才输了她,不想近了身,我也不见能赢。” 猿猴肋下忽然显出两臂,捏拳捶向龙女。 龙女没料到这种荒诞行为,此不算法相,只是粗略变化,打来的两拳也不重,但正值双方角力,龙女岔了气,金箍棒顿时脱手。 观音早退到安全所在,指挥菩萨像打猿猴后背,来助龙女。 猿猴衡量前后,面容一狠,金箍棒杀向龙女。 龙女不退不让,嘴里倏地吐出一颗气泡,闪电般击中猿猴面门,不疼,却乱了猿猴心神,遭受前后夹击。 猿猴依靠直觉收缩金箍棒,身形腾挪自在,听风闪过身前龙女狠辣的点指,承受了身后的打击,被迫向前跌倒。 龙女又想乘机施展锁技,全力猛扑过去,金箍棒变长,顶在她的心胸。 力道都是她自己的,疼得脸色霎白,迅速退至观音身边。 木叉九人又来帮忙,猿猴翻身而起,再次打做一团。 这回诸天的八位晓得对手厉害,慎重其事。木叉却是被猿猴的闪袭吓到,急功近利,意图赶猿猴里菩萨远点。 使得猿猴利用此点,转身假退,引诱木叉追击,又突兀回身一刺,点中木叉左手手腕。 这伤势就不算轻了,另外八位护法一惊,要护他退后,木叉不应,喊着继续对敌。 后方观音叫停,木叉方才作罢。 猿猴占了便宜开心,同时也有了实力估计,便放他们歇息。 之后就是龙女、木叉建言,而观音不同意让他们再与猿猴相抗了。 “菩萨毫无道理。有死的风险,便让我等退后,这护法又有什么可当的。”木叉性急道。 龙女也说道:“巨凶当头,我等护法神就是此时出力,菩萨怎么想起慈悲心来了。” 观音摇摇头,劝道:“你们别急,待我念念那紧箍咒来。” “紧箍咒!?”龙女倒是知道,但未知其效用如何。 木叉闻言思量片刻,说道:“菩萨不是用过,对他作用不大。而且菩萨之前的意愿,不是不想用紧箍咒降服他?” “唉~那时不知他这般难对付啊,今日没忍住,确实仓促了。”观音叹息一声,随后眼神认真,注视着得意的猿猴,“不过…还有机会。” 第40章 两方构想 猿猴与众对峙高空,假装打着呵欠,还略微合上眼目,以疏懒姿态示人,实则也有谋划。 “这些护法倒和凌霄殿的兵将一样虔心,拼死也要保护观音尊者,不好弄,唯是快刀斩乱麻才好。拖延下去,再赶来精兵强将,老孙我人单势孤又得陷入重围了。” 昔日大闹天宫,猿猴面对众神虽然神勇不可挡,但回忆自己被天兵天将围得水泄不通,不停对阵劲敌,连一口气都来不及喘的经历,他也产生少许阴影。 猿猴准备取巧:“唔~~那个小姑娘看着和观音亲近,不如绑了她,试着逼和?” 谋求讲和是因为从五行山脱离不易,观音怎么说也是帮了忙,正了名的,猿猴无意真心与她敌对。 现在随着兄弟的意愿行动,与之喊打喊杀,也只是想解决头上紧箍的麻烦。 另一边,观音唤龙女、木叉近前来。 观音细声说道:“我待会儿一念咒,悟空必然急着来攻,你等且佯装护持,莫与他力战,放他接近。” 龙女静待下文,知道菩萨还有安排。 “不妥,万一伤到菩萨怎么办。还是先传讯出去,多叫些人马来。”木叉却是立即否道,不敢让菩萨涉险。 观音瞪大眼睛,瞧着木叉,看出他情绪不稳:“怎么,你被悟空吓到了不成?慌些什么!” 龙女听到这句,为避免内乱,出声道:“菩萨莫怪,木叉也是心切。” 侧头又对木叉严肃说道:“你个做护法的,正主都没焦虑,你紧张什么!” 木叉愣神过后,反应过来自己畏惧对手,因而心神不宁,脸腾地一下红了。 放下内心的担子,木叉平复心情,低头道:“菩萨见谅。弟子是担心菩萨以身做饵,如果出了意外,我们这一干护法被外人笑话也就算了,菩萨受伤才是不好解决。不说其他,取经事业都不知要耽搁多久。” 这种表现才算称心,观音点了点头,讲起下文:“你们不必担忧,我已让玄龟在海中待命,必要时,他会出手。” 玄龟者,是指被猿猴打入海中的龙首、龟身的龟形龙。他原本有名,只因弃恶从善,舍去往日名号不用。 菩萨见他长得与玄武类似,就给了他一个玄字,用于称呼。 画面转到海水之中,玄龟被菩萨法器莲花台找到,正神色僵硬驾着莲台,凝视着上空。 以他海中极速,又有莲台相助,短程内肯定比悟空的筋斗云还快,随时都能支援。 “哎哟喂,这全力冲过去,若是被那猴子一棍打中,不是个撞杀的景象?…菩萨该不会看我不舒服,让我送死吧。” 玄龟内心惴惴不安。 “他?”高空的龙女露出不信任的神情,“菩萨,不是我针对,那只乌龟可不值得委以重任。” 观音道:“这个我有分寸。” 千手千眼菩萨像内敛神光,隐隐护持观音而来。 “待他冲到我身前,我自会施法困住他身形,那时你们就用出最高层的功力打在他身上。”观音继续交代。 木叉对这种孤注一掷的行为报以怀疑,但他不好反驳,即望向龙女。 “这个简单。”龙女答道,也有犹疑,“只是菩萨确定那孙悟空的护身法,不会让我们的功力无所作为?” 观音巧笑:“我也没望着你们伤他。我是要借你们的力量,将他再打入另一片天地。” 龙女、木叉惊讶,他们已经到了一处小天地,观音菩萨有法力再创一方空间? 天、地、人三界为大世界,空间足够稳固、也足够宽广,用自身大法力或者借助灵宝法器制作一个收纳的小天地不算稀奇。 可在小天地里再套一个小天地,那就难了,这玩意又不是叠盒子。 强行来,大概率会毁了所在小天地。 即便有小天地能像三界那样的稳固,由于空间小,多半也只够支撑一个不稳定的几百丈的小地方,且生灵不能通过,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扩大原先的小天地呢。 就算全齐活了,定位也是个人无法解决的难题。 多重天地各有运行法则,同时互有影响。在大世界与小天地来回,尚且有一丝丝风险,再套一层,活人进去应该是没想着回来。 “如果此处真得还有一方天地,菩萨这是想放逐孙悟空?”龙女寻思道。 独自一人失落多重天地,没个万载千秋想脱身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然若是能肉身横渡虚空几个月,自然能大幅度缩短受困的时间线。 不过,这种表现只有世尊如来、玉皇大帝、三清道祖等人物或许能行了。 成熟的天地自有规制,又不是鸡蛋壳,闲的蛋疼,才会容许内部的一个生灵可以肉身冲破天地界限(年纪轻轻不懂事,有一个盘古就够了)。 话转回来。 龙女、木叉两人见菩萨心意已定,别无他想,专心扶持就是。 观音略出大众,朝猿猴道:“悟空,不愧你齐天大圣的威风,果然难降。” 猿猴一直防备着,观音出来说话,自然听得清楚。 “悟空…孙悟空…齐天大圣…”猿猴嘴里嚼着一个名字、一个称号。 孙悟空之名是他师父菩提祖师所取,很好的名字。 名字虽喜,猿猴却有点避而远之,他不计较与兄弟共用一身,共用一个名字就有点…他更想要独属于自己的名字。 相比之下,他略微中意齐天大圣的名号,只因此名是他自己打出来,玉皇大帝公证的,威风得很啊,最关键…似乎…兄弟不太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 那么,刚好自己满意,就用齐天大圣自称吧。至于玉帝还认不认,切,还需管那老儿的意见不成。 但无论怎样,外人面前装还是要装的,除去菩提祖师,其他人没必要知道他一体双魂的事情。 “菩萨抬举了。我已手段尽出,您手底下的人可还没出真章呢。”大圣回敬了一句。 观音见他忽然礼貌,心里有释然、有怀疑。 “呵呵,他们就是用出真章,又有何作为,悟空你才是有大本领的人啊。”对方态度松动,观音也不可能板着一张脸,让大圣警惕。 两人谈话和风细雨,身后龙女却是心惊,揣测道:他是随口一说,还是看出我来? 护法职责所在,不是十拿九稳或者情况危急的事,不会用出神通对敌。 因为神通耗费心力,如果起不到作用,给了对手可趁之机不提,自身状态还下降,反而保护不好目标。 所以能看到悟空各种技能眼花缭乱,诸天却是始终普攻,朴实无华,但难缠。 大招对轰,就有可能像刚才木叉九人与大圣对战的光景,一个不好,就是被对手轻伤换重伤,留下目标独自应敌。 龙女作为观音的胁侍,有她在身边,自然不能出现意外。 所以,她与菩萨对敌时,要么不用神通,保持常态稳定表现;用了神通,就必须功成,讲究个中招的对手不能再战。 有一招神龙现爪,可以蓄势,也可以瞬发,是龙女看出敌人功体破绽时,全力打出。中招者非死即伤,往日战绩,七成的人是直接一命呜呼了的。 但会大幅度降低龙女状态,通常至少需要两刻钟才能恢复精力,所以之前一直没敢对传说铜头铁脑,一身是钢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使用。 如今商量好了,无论观音是否能困住大圣,十拿九不九稳不知道,但肯定属于情况危急的时刻。 是以,龙女蓄势运起神龙现爪。 被猿猴言语貌似一点,龙女颇为尴尬,要不要继续呢? 感到龙女的窘态,观音回头递了个鼓励的眼神,又应付起大圣。 “那么,接下来咱们就比个真章如何!”观音振袖,算是宣战了。 大圣看见观音表现,反而怯战,实在犯不上跟她死斗,即念道:“大慈大悲的菩萨,我也不欺你,只念个松箍儿咒出来,我即收手。” 观音闻言愣住,稍后嫣然一笑:“松箍儿咒没有,紧箍儿咒倒有一篇。” 第41章 胜负未分又回洞 潮音洞,自菩萨将众人弄进小天地后,七丈七尺的洪水渐渐褪去。 空境之处,一匹白马四肢跪坐,嘴里不停打着干呕,眼睛则望着无人的洞天,惊疑不定,暂时不敢活动。 洞中是也静寂,唯有水流响动和隐隐约约的南海潮水之声。 但之前的动静可隐藏不住,时有鬼子母诸天凑巧在此,见洪水大退,正与珞珈山山神赶入洞口。 还有六位陪侍,他们左腕带有造型奇特的羊角盾,腰间佩戴战刀,雄赳赳跟随入洞。 外界自然还有其余护法诸天机警,今日的珞珈山格外严肃。 “可恨,竟有外敌侵入到了潮音洞中,今日当值的护法守得什么职责!”鬼子母一边疾步,一边愤慨骂道。 珞珈山山神面容尴尬,回应道:“呃,听传报,今日当有齐天大圣孙悟空来访。” “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鬼子母忽然止步问道。 山神点头嗯声。 鬼子母更急更恼,撞进洞天深处:“居然是那位凶神,还不赶快。” 山神与六位陪侍连忙追上。 来到深处,鬼子母一眼就见白马,再看不见其他人,停身怒而问道:“这匹马是?” 山神回来多日,知晓根源,急忙回答。 “这本是取经人唐三藏的坐骑,因菩萨安排了西海玉龙三太子化作龙马代替,没了去处,故菩萨收留回来。” 鬼子母这才收回目光,移向其他地方。 山神头一偏,示意六位陪侍把守出路,自己则跟上鬼子母诸天,找寻线索。 左右查探良久,一个人都没找见。 鬼子母安定神识,轻声猜测道:“这是菩萨动法,转移去了别处?那怎么不见其他地方来报,也不见所谓的齐天大圣在此…” 山神有听到鬼子母说话,但没什么多余的见解,便不开口,免得打扰鬼子母的思绪。 “嗯~~!”鬼子母思索间,再次盯上白马,“它看着有些灵性,或许见过发生的事情。” 鬼子母虽与观音一般貌美,看着却不好相处,当她快步靠近时,惊得白马站起欲逃。 它怎快得过仙人,鬼子母见之,扬手五指一招,起个摄法,白马就被勾线钓着般,身子朝鬼子母急速移去。 五指搭在白马额头,中指压在两眼中心,鬼子母抓住白马心神,不知怎样法术,迅速翻看起白马记忆中见过的场景。 这不是尊重做法,甚至可以说犯了忌讳。 但白马只是畜生,山神眼观鼻鼻观心,当没看见。 不消多久,鬼子母收回五指,那白马即摇摇晃晃站不稳身形,神魂精力明显下降。 “你们两个,带它下去休养。”鬼子母朝两位陪侍交代道。 陪侍得令自然上前牵挽,白马却是不肯,对着来犯的两人眼神变凶,拼命要摆脱。 瞧白马认真,强行来反而可能受伤,鬼子母喊道:“算了,由着它吧。” 两位陪侍作罢退后,白马同样如此,双方远离开来。 山神问询道:“欢喜诸天可有发现?” 欢喜即鬼子母诸天本名,因她出生时容貌端丽,看见的人无不喜欢,于是父母取名“欢喜”。 鬼子母摇头,苦思回道:“此马是碰巧在此,没有看到战况,不过,倒是见到了婆竭罗龙王的女儿有在洪水前赶赴入洞…去哪儿了呢?” 山神闻声神色略扬道:“先前有听菩萨召唤木叉,又有龙女大人在菩萨身边护持,纵然真与齐天大圣起了冲突,也不必担心。” 鬼子母继续晃头,眉头仍旧紧锁,只因珞珈山纵有外敌来犯,几时有被攻陷潮音洞的道理。 菩萨又不在,谁能指挥呢? 就这时,众人感到周遭空间忽然开始颤抖,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撕裂开来,整个洞天都在剧烈波动,似乎要崩溃一般。 白马慌里慌张,虚弱的它不能照顾自己,不慎跌落倒地。 一股强烈的能量在空气中弥漫,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随着波动的逐渐平息,数个身影从虚空中浮现摔落出来。 …… 大圣看观音意思是要念那个紧箍咒术,哼一声,金箍棒亮晃晃,寒光夺人眼目。 “菩萨非要做过一场,那我也不是好欺的!”大圣闷气吭声,气势翻腾道。 这还有什么好讲? 观音双唇急念紧箍咒,龙女、木叉、诸天还有那千丈菩萨像严阵以待,誓要一战定胜负。 大圣提棍就要纵云…… “啊!啊啊啊——!!呀——疼!疼!…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就见紧箍勒进肉里三寸,此前横行无忌的齐天大圣捂着脑袋,头疼欲裂,剧痛难忍,险些驾不住云。 扑通倒地,大圣急得金箍棒缩小去翘头上紧箍,但也无用,只在空中乱滚。 出奇的变化,对面一时不知该怎样应对。 龙女的神龙现爪将发不发,以她过往经验判断,此时正是祭出神龙现爪的时机,不说打死大圣,去其半条命总能行。 但听木叉说过紧箍咒的效果,受情报误导,就怕是对手伪装,最终耐下性子继续看状况。 瞧大圣痛得真切,观音不禁慢下念咒,心中疑惑大生:他装什么啊? 菩萨曾经念过紧箍咒,那时的悟空完全不是这种表现,虽也头疼难忍,强撑作战一会儿却从不是问题。 所以菩萨留着紧箍咒不用,想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常念的话,没准儿悟空直接适应了。 紧箍咒一慢,大圣头疼情况稍减,倒伏在地上,自觉刚才场景十分丢人。 双手挡住面目,大圣羞愧藏头,心念道:“不可能,兄弟被咒时反应根本不大,怎么轮到我就这么痛了?难道我比兄弟怕疼,啊啊——这怎么可能!!!” 一番窝囊表现尽在对面眼中,木叉立刻与菩萨建言少许,观音自己也作思量。 紧箍咒噼里啪啦,犹若悬河之水从菩萨口中倾泄。 新一轮急痛来袭,大圣却毫无办法,一双在八卦炉熏得通红的火眼,如今更现血红。 仍有余光瞥见几位诸天,悄悄接近,动作明显不善。 半是走投无路,半是羞愤难当,大圣抬身极式上手—— 开出法天象地! 大圣身躯陡然膨胀攀升不止,面目渐渐变得丑陋无比,青脸獠牙,朱红头发。 但看蓬勃气势,浩瀚雄威,由不得诸天胆寒、木叉提神、龙女凝眉。 却不见观音神色慌张,只因悟空使过此招,被这方小天地压制效果,现在又被自己念着紧箍咒,又能展现多少? 紧箍儿果然佛门法宝,无论法天象地怎样惊世骇俗,现如今被观音口诀催动,不曾离过大圣的头颅,随着变化大小,依然压制巨凶。 大圣疼痛难熬,叫声似作响雷般叱咤。 可未如观音所想,法天象地直直长到七千七百丈,真个头颅不小泰山,腰身更似峻岭。 上抵高天,下踹海浪,鼓起无边恶风吹荡,让这方小天地有了倾毁之相。 观音惊愕于此,这货还藏了是吧! 紧箍咒急急念出,恍惚间能从观音口中看到电光。 魁伟巨凶为痛泄愤,捏住右拳挥臂打向菩萨,拳风刚猛取直。 硕大的拳头将一干敌手全部纳入影中,龙女连忙挡在众人身前,她此时也顾不得破绽不破绽,左手叉腰,右臂伸直向上、向后。 蓄积所有力量,随后以腰带臂,右臂猛地朝前打出,一条神龙虚影从龙女手中浮现冲出。 龙影栩栩如生,龙头高高昂起,一声龙吟如同雷霆般震撼人心,张牙舞爪飞腾而起,直面巨凶右拳。 巨拳不偏不倚,龙影不退不避。 极招相触,带来的力量震天撼地,天空被撕裂成碎片,光芒透过破碎的天空变形扭曲,让人难受不能直视结果。 诸天被巨大的冲击震得远去,木叉护着菩萨退后,龙女翻身回避。 力量角逐之后,龙影并未消失,而是透过巨凶拳面,盘住对方手腕。 龙爪一挥,立时见红。 巨凶愤怒大喊,嗓音嘶哑而刺耳,不为手腕伤势,还得是头上那份无法消解的痛苦。 愤怒在巨凶身上如火势蔓延燃烧开来,再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狂暴。 如意金箍棒随心猛长,最终竟比法天象地还要粗大,巨凶执铁棒于左手,也无目标,朝前就打。 沉甸甸一根铁棒,遮天盖地,扑面坠海。 海水之中,龟形龙意乱如麻,强行挣开莲台,向深海逃命而去。 半空上观音晓得厉害,先不说这一棒是否会伤人,任由下去,这方小天地必然禁耐不住。 菩萨转念口诀,高空之上即传来吸力,众人只觉天地倒转,身边的空间不停流动,能看到大海之水坠落天空的奇景。 大圣虽然有心对抗,却也不能在此过程中维持法天象地,砰一声变回本相,神龙现爪同样消失。 所有人无力反抗,先后离开了这方天地。 …… 潮音洞里。 、珞珈山山神眼瞧着几个人影落下,还有洪水冲洗出来,立刻警惕。 人影掉落的位置有讲究,后来的人都是掉在洞天更深处。 而最早出现的那个却被鬼子母、山神两人,与把守出路的六位陪侍夹在中间。 细看身份,后来的人都是相识的人物。 再稍等片刻,观音菩萨带着龙女、木叉现身洞天最深处。 陆陆续续深处又有不少人出现,都是认识的同僚。 这之中,龙女最为虚弱,她才用了极招,还不待回气,就经历天地变化,一时不能适应,脸色暗淡,嘴唇发白,却是与菩萨紧张望着最早出现的那人。 观音也略微气短,病恹恹的,强行转移施展法天象地的大圣,还需考虑其他人的安全,对她的负担确实不小。 鬼子母、山神这么一看,事情显而易见了,立刻背对同伴,与六位陪侍合围夹在中间的人。 那人自然就是大圣,该他离高空的出入口最近,所以观音故意这样安排。 观音看到有鬼子母在领头,面容稍微放松,目光也不再带着压力,先照顾起龙女。 鬼子母细看大圣样貌,一领粗布直裰,再围个虎皮裙,加上头上紧箍,倒像个毛脸和尚。 明眸侧目驾势要问山神,山神会意,低声回答道:“这正是齐天大圣。” 大圣暂时没有起身,因经受紧箍折磨,外带法相被破,如龙女一般正加紧恢复气力。 众人当然不能饶他惬意,六位陪侍打起头阵,他们右手拔出战刀,左手把持好羊角盾,欺身上前。 那战刀一侧锋利,另一侧则如锯子一样带齿状,不知效用如何。 但大圣何惧,本身就要去赶观音,免得她又念紧箍咒,翻身上——诶~噫! 大圣立起身,不怕所谓战刃,却看不明白六位陪侍手中盾牌。 羊角盾由两根精铁打造的“羚羊角”和一个小盾牌组成,盾牌不过五六寸护手用,两端羊角合起来却好比短枪。 武器造型夸张诡异,又不是观音方向,大圣有些畏怯与六位陪侍交战,转身闪击鬼子母两人。 山神见金箍棒撕裂空气而来,仿佛一道闪电横击,说不怕,那是伪装,两眼下意识望向鬼子母诸天:大佬,你可得顶上啊。 早见观音、龙女仪态孱弱,鬼子母情知大圣能耐不是虚名,自己若不动手,其余人只怕拦不住敌人。 鬼子母右脚猛然踏地,就有三只丑陋恶鬼发着幽暗光芒,钻地冒出。 当头两只身高体宽,一马当先顶住金箍棒,还与之争持。还有一只矮小恶鬼,绕过铁棒,来战大圣。 大圣一手应对小鬼,另一手就要抽回兵器,却不想两只恶鬼力道不轻,金箍棒不得回身。 呀! 急急急,气气气,竟又遇一个高手,不好的回忆浮现大圣心头,前后再看六位陪侍来助,山神夹攻,大后方诸天恢复神智,也赶来相帮。 大圣气急而怒,身子不停旋转使出身外化身,分身接连出现,手持铁棒各有对手,就来应付群敌。 龙女望见战况大圣表现,气馁道:这厮竟还能奋勇再战! 连番动用神通,从不见对手歇气,龙女忽然有一种比使出神龙现爪还要疲累的无奈感。 木叉挺起身,护持两人。 观音不看对战,偏头一望,一匹白马为躲避之前的鬼子母等人,往深处走,此时就离她不远。 白马既望着菩萨,也看向大圣,不知发生何事。 第42章 白马死,心猿降 虚空之中还有海水不时流下,给洞天挂上层层水幕,而大圣的身外化身重重叠叠,充斥各处。 轮番作战的诸天只得勉力,不该掺和的山神唯有争强,阻止眼前分身捣乱。 跟随鬼子母的六位陪侍有些手段,相互策应,战刀在他们手中配合默契,刀光舞动令人惊叹不已。 可刀光是假,当中一位陪侍忽然转盾用“羊角”做刺,割破分身法相。就这么边打、边稳,六人总能吃下两三位分身。 又见三只恶鬼扑散了眼前大圣,没有鬼子母命令,不知要再对付哪个敌人,静立当场。 “哈!?”鬼子母多年见识,惊觉自己看不出真假,“不妙,必须得快点找到真身。” 鬼子母身形即朝菩萨快速退去,同时双手合掌,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鬼哭狼嚎,一双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浮现在战场,它们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仿佛要将众人拖入无尽的地狱深渊。 再望鬼子母,她面容变得妖冶,身形修长秀美,一头仿佛丝绸一样细腻的乌黑长发披散在肩背上,随着她的退后动作轻轻飘动,乍一看魅惑十足,却又给人一种难以掩盖的危险感。 她又下一令,一阵阵凄厉、令人窒息的尖叫声响起,仿佛是在宣泄心中的愤怒和不满,这位诸天施起法当真不是神圣气象。 叫声有“悟空、孙悟空、齐天大圣、大圣”等名,正是呼唤大圣真身。 果然在无人之处,忽然显出大圣身形,那些眼睛、叫声也就消失不见。 变化术被破,大圣急切腾空就要打观音,鬼子母同样不慢,如鬼魅无声无息跟到大圣身后。 大圣不经意回头看,吓得一激灵:“这家伙要不是长得好看,又是菩萨护法,谁说不是个妖魔哩。” 金箍棒即高低变化,连攻鬼子母上下两路。 鬼子母诸天是夜叉一族,单靠自身也是骁勇善战,虽不胜大圣,却可以缠他一会儿。 两人于水幕拼斗不止,不过大圣仍然在向观音靠近。 那方龙女连忙道:“菩萨快念紧箍咒,助欢喜母一阵!” 之前观音看着形容憔悴,龙女不好意思讲什么助阵。而今菩萨气色恢复,时机又不错,所以龙女出言。 只是观音目悬战况,平静回道:“再等等。” “还等等?”龙女双眼睁大,苍白的脸急得微红,“菩萨呀,莫看木叉站得直,那孙悟空真得打来,他也手抖握不住兵。” 挡在他俩身前的木叉闻言,咧嘴尴尬而笑,脸颊有些泛红,透出一丝不自在。 木叉虽未与大圣长时间激斗,可他心弦一直紧绷,对战形势起起伏伏,他那颗保护菩萨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说来不比打斗一场轻松多少。 之前又冒进受了伤,或许真如龙女所言,他待会儿握不住手中浑铁棍。 久久不听菩萨回应,龙女再急道:“以对方之前的身法,欢喜母挡不了多久的,菩萨又在等待什么!?” 龙女说完,像似自己想起理由,问道:“莫非那咒不能随时念?” “龙女不用慌。”观音终于宽慰一句,正经道,“我…在等待收复齐天大圣的机会。” 从见到鬼子母诸天起,菩萨就知道这场稳了,如今不过以身涉险求个可能。 白马望着大圣动向,想起分别前悟空的态度,不懂对方今日来的意思,脚步踌躇,又看洞天深处的观音,只觉得对方陷入危险。 另一方大圣看鬼子母的帮手解决了身外化身,都来相助,自觉不能再耽搁。 金箍棒给个虚招,棍势忽然向上短促用力,一个崩棍打得鬼子母散手,中门大开。 大圣也不趁机一举奠定胜势,铁棒转花,原先的棒尾直击鬼子母面门。对方伸手一挡,却见大圣乘势跃出身,脱离了控制。 鬼子母即双手掐诀,身体冒出一个和她长相差不多的幽魂,恶狠狠扑向大圣。 幽魂近身,气机泄漏,大圣立时回头查看。 “阴魂手法!”大圣吃惊,然后迅速紧闭双眼,神识运动阳气,再猛地睁开,一道金光迸射而出。 阴阳猛烈相触,爆发的冲击力,反助大圣前进。 鬼子母不得不退后,嘴里嘟囔道:“该死,这齐天大圣在神魂方面,竟也有建树。”又叫一声:“菩萨注意!” 木叉闻声抄起浑铁棍,挺立在前,应付来犯的大圣。 身后龙女同样提力,吃紧道:“菩萨,这厮来得毫不迟疑,只怕也有图谋。你有什么打算,多少说与我听,不然不好照应。” 大圣可有谋略? 莫得,他没像悟空想什么…观音怎么不念紧箍咒、会不会是请君入瓮。 只以为观音状况不好,先打过去再说,纯粹悍勇个性。 已离观音不远,一番血气涌头,提起速的大圣,鬼子母等人再追不上,。 看大圣犹如饿虎扑食而来,龙女更觉她与木叉不能阻挡,眼神直视对手,嘴缝里却劝道:“菩萨,那紧箍咒若能念,好歹念个两句。” 这回菩萨听话,红唇微动,缓缓念起紧箍咒。 大圣头上果然生疼,当时变颜变色,一身气力提到最高,几个闪烁已在木叉面前。 浑铁棍当先而来,大圣还记得木叉左手受伤,金箍棒贴上去,向下用力一压,就是以力欺人。 木叉果然面露狰狞,大圣趁机一戳,棒头取木叉腰间要害,却是欲趁对手回防,棍势调转卸其兵器, 不想木叉直接丢了浑铁棍,身子略扭,就不再躲避,双手配合上半身压住金箍棒。 只因刚一交手,木叉就知道这仗自己帮不上忙了,不如舍命困住大圣兵器,使其暂时不能逞凶。 出人意料的行为,大圣确实急了,随棍进步,以拳掌来取木叉。 龙女惊讶啐骂一声,用力一拍胸口,吐出血泡极速阻拦大圣。 菩萨见之也骂木叉,不再念紧箍咒,转而使诀。 虚空之上,又冲出一轮海水,冲刷众人同时遮蔽了大圣视线,带着木叉远离。 一头恶龟借水流隐在大圣背后忽然发动偷袭,咬住大圣脖颈,摇起头左右撕扯。 大圣吃疼,金箍棒回头打向自己肩膀,却是角度刁钻,一时碰不到背后的敌人。 连连受挫,头上紧箍又动,气得大圣眼冒金星,索性收棍回头伸手去抓,恶龟立刻松口向后方逃走。 水幕离去,大圣张目一看,自然发现逃窜的敌人。 原来是那躲在深海,观音故意留到最后出现的龟形龙,金箍棒再长,给他尾端一挑,龟形龙当即摔了个狗吃屎。 大圣身子又奔向观音,头颅转回来,忽觉眼前又有阴影阻挡,金箍棒直接出手,双眼后才细看,原来是匹白马挡在身前。 此处都是敌人,金箍棒在白马惊恐眼神之中,径直砸在马头。 这一棍下去,仙人不慎也是擦着就伤,挨着就死,白马怎扛得住? 马头崩血见骨迅速坠地,马身被金箍棒带着旋转半周,之后静静地躺在地上。 双瞳渐渐没了生气,白马直接身亡。 头上紧箍疼得不轻,大圣哪管许多,就要踏碎马尸杀向观音。 一盏莲台撞在大圣脚腕,将他顶得一跌,视线又看到白马。 火眼金睛这才看得清楚,瞧着尸体眼熟,多看两眼,认出是兄弟中意,送给观音照顾的白马。 吓!! “怎么把它给打死了。”大圣忽觉背后生寒,心里发毛。 识海传来淡淡哀伤,大圣不禁也有点心酸和沉重… 白马何以要来阻拦大圣? 只该它在珞珈山生活许久,有给众人大概排序:观音是首领老大,不用怀疑;龙女、木叉是次一级的护卫者;诸天等护法再次之;调和杂务的山神、仙吏又一级;给白马喂饭的侍女,算与白马平级或略高半级;剩下的,白马认为都是垃圾,就不细谈。 而今看见大圣与龙女、木叉交锋,它只道“悟空”要打观音,不然次一级的木叉怎敢主动挑衅“悟空”(白马心中,悟空与观音都是首领级别,主要靠气场辨别)。 “悟空”打山神、那些护法还有鬼子母,白马不会说什么,甚至还想叫好。打龙女、木叉也可以,白马偶尔都想偷袭他们两下。 但“悟空”如果是冲观音去,白马不太乐意。它与两方关系都不错(自认为),舍不得这边,也记着那边,这两位头领要是厮打起来,他夹在中间必然受气(自认为)。 总之,白马是出来劝架,打圆场的。 结果很显然,不是什么人都能站出来让大伙儿给个面子。大圣不认他,金箍棒更没长眼,白马的小命就此远去。 晃晃头,还在危险之中,鬼子母等众赶来,大圣抹去异样的感情,起身又战。 一声细不可察的叹息从观音口中冒出,随后急念紧箍咒。 玄龟在无人察觉之下, 绕到菩萨身边,一本正经装成护持模样,虎视大圣。 嘴里还含着血沫的龙女斜视一眼,又呸了一声,之后暗自回气,以防接下来生变。 大圣吃痛不能应付鬼子母,被她近身双手一拿,幽幽暗光钳住大圣身躯,并针对灵魂。 略微挣扎过后,大圣不再动弹,鬼子母一样如此,双方互相牵制神魂意志。 六位陪侍立即协力,六柄战刀挥将而来,刃口碰身钉得一响如碰金石,收回来只见刃口已卷。 又用羊角盾去刺,角尖抵得皮肉凹陷,却没刺破肌肤。 两者都未伤到大圣,大圣依然吱哇乱叫,盖因紧箍恼人。 诸天晓得大圣护身法厉害,急忙呼喊捆起来,一堆护法中就有人拿出绳索、铁链类武器,来锁大圣。 观音紧箍咒不停,大圣实在无力反抗。 见众人忙得勤快,识海又来波动,大圣心一狠,只得退了肉身。 …… 鬼子母察觉敌人灵魂逃离,这种场面当然不能徒捉躯壳,神魂急忙侵入敌人肉身,要留对手真灵。 甫一进入,鬼子母忽然心生不祥,还未猜出凶险何在,外界“悟空”已经睁眼。 双臂配合身躯一夹,悟空反制鬼子母,然后他就侧头看向在拿铁链套他的一位诸天。 大眼瞪着小眼,悟空说道:“放开。” 闻言,悟空身边共有三位诸天,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又不好继续捆绑。 同一时刻,鬼子母苏醒,她退得还算及时。 醒是醒了,鬼子母却挣脱不开,被悟空以相同手法钳住。 拿铁链的护法当时一笑,另一手的短兵猛然抬起,打在悟空脸上,后者的脑袋立时向后仰去。 鬼子母发难想要脱身,三位诸天帮忙牵扯,其余大众也想出手。 但悟空纹丝不动,把脑袋正回来,又道:“放开。” 后方观音停下念咒,晓得出了变故,疑惑道:“紧箍儿没效果了…为什么?” 那边鬼子母着了道,不懂发生什么事了? “不可能,我专修此道,纵然一时不查,怎会在神魂方面弱他一个后辈。” 鬼子母其实能够挣脱,不过需要舍去还留在悟空肉身的少许神魂,她一时不肯在这方面认输。 观音瞧出鬼子母难堪,莲花台盛开高升又放出洁光,照亮了整个洞天。 在这股光明的映照下,鬼子母立觉轻松,挣开悟空钳制,脱身而去。 鬼子母一退,三位诸天也汇合同袍,念起法咒,自家法器当即缩紧。 悟空没有挣扎,略低头望着死去的白马,忽而喟叹。 “不打了。”悟空这么说道,然后垂头低腰,一副束手就擒的表现。 众人不觉得这位齐天大圣会改性,始终不懈,一直观察的菩萨知道悟空是看了白马,才有这种作为。 观音奇怪不已:“他打死白马时,分明不作顾忌。怎么这会儿,又来心伤…必有我未窥见之处。” 菩萨登上空中莲台盘坐,大放圆光在后,龙女陪在身边。 观音面容悲悯又珍重,声音柔和而有力道:“悟空,不服管教、作乱的是你,可由不得你喊停。” 垂头的悟空张张嘴,吐出些许不快,抬起头就要答话,就见半空观音宝相。 “嚯,才低头认个输,就让她装起来了。”悟空心里吐槽。 第43章 伏罪认命 诸天见菩萨有意缓和,即略收敌意,在外围静候待命。 受捆的悟空忍耐观音作风,吧唧一声才道:“菩萨与众护法本事高强,情愿认降,还请菩萨饶恕不敬之罪。” 语气诚恳,态度不假,龙女经年累月跟随菩萨普渡众生,简单的谎言、诈欺还是甄别得清,看出悟空认真。 只是这种理由谁能相信,龙女猜不透缘由,打心底不信悟空会归服。 鬼子母诸天立定了身形,看到经过,瞧着悟空若有所思。又望向菩萨,不知对方是否察觉。 观音静思片刻,问道;“你不必装输假降,且说说,如不想保护取经人,怎么要接佛旨,逃了五行山的处罚?又怎样不甘心守着唐三藏,来我处放刁?” 两个问题,悟空都觉得棘手。 因为他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用闹着玩的心态来在做这些事罢了。要照实话说,悟空自己都想打死自己。 深呼一口气,悟空答道:“还请菩萨宽心,只是那唐三藏实不像个能匡助得了的圣僧,我委实不能忍受,这才撒了性子惹事。” 诸天听得难受,合着拿我们排解情绪? 菩萨更显怒容,郑重其事地喝道:“又在讲你的歪理!我与你个不识好歹、大胆反天的罪魁说清楚,唐三藏是不是圣僧轮不到你来定,老实做你的本分就是!真以为你还有撒泼的资格!” 悟空说他忍不了唐僧,观音又几时真忍得悟空?观音听他颠倒黑白,不说自己错误,还反咬别人一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悟空却好自在,直接乖巧道:“好,就听菩萨教诲,以后本分老实,再不闹事。” 嘴上应承得干净,实际怎样,在场众人岂会不知。 “你!”不过悟空闹这么一句,观音胸中郁气发不出来,憋着不再作声,谈话陷入僵局。 身边龙女出来解围,尖酸道:“孙悟空,你好得意呀!摆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持兵行凶、坏法乱纪的人不是你咧!” 又高声大喝:“少来藏头露尾,跟个缩卵乌龟似的!说!谋害菩萨,你该当何罪!?” 底下正扶起精疲力竭木叉的玄龟扁嘴一歪:啧,骂人还连着我,搞得我没出力一样。 但悟空无动于衷,漫不经心道:“甘愿受罚,只求期限较短,莫整个五百年、上千年。不然,我怕那取经人饿死在道上。” 诚为无理手,龙女大怒,诸天无奈。 观音更郁闷得头疼,取经的事可以换别人,这杀不死的孙猴儿却不能完全招惹。 菩萨束手在于暂时没有杀死或确保关押悟空的法子,若简单与悟空翻了脸面,对方倘若一朝自由,后果真是…… “今天自己占理,他都敢扯皮,随时变脸,往后该怎么处理呢?”观音眉头轻皱苦苦思索。 这时洞外有护法神引见金头揭谛来报,他的云慢,竟在悟空一场打完后,才赶到南海。 金头揭谛一入洞,就见悟空被绑在当中,像个伏罪受训的学生般。 揭谛暗暗欢喜:“来时还怕孙大圣花言巧语哄骗菩萨,嘿,这会儿看他怎的猖狂。” 菩萨一时不想理悟空,便转头接见金头揭谛。 “你怎样来了,可是取经人有事?” 金头揭谛立刻上前低头礼道:“告菩萨知晓,取经人唐三藏途经观音禅院,那禅院的老院主金池僧人,见锦襕袈裟萌生恶念,纵容门生半夜放火害人,以求谋宝。” “却被孙大圣反助狂风,一夜大火烧了整个禅院,金池僧人惊惧之下,已是撞头自杀。可袈裟却在昨夜失窃,唐三藏与孙大圣起了争执,孙大圣欲伤取经人,被我等暗中护法勉强拦下。” “孙大圣却又来南海,说是要菩萨负责。我等护法怕他胡言乱言,故派我来解释始末缘由。” 观音点点头,借此诘问悟空。 “悟空,金头揭谛的陈述与你的说词可不一致,还是我们合起伙来冤枉你了?”观音清冷念道,“不妨讲你的理来,免得世人觉得观世音叫齐天大圣护送取经人,是孙大圣受委屈了。” 龙女暗自摇头,不赞同观音对悟空还做好态度,她眼中,悟空已是无药可救、死有余辜。 悟空闻言呵呵笑,心里轻讽道:“这帮子人啊,生怕外人构陷他们倚强挟权、仗势欺人,非得捻着鼻子跟我瞎扯。” “呵呵,我得有理才讲理啊,没理我讲什么理。你要问,那我的理由可多了。” 似悟空这样的无赖汉,就是刮去他三层皮,问还有没有借口,他也回答有。 不过,悟空没心情再扯了。他尚有余力再战,却死心认输,也是如此。 悟空再望了一次洞天深处无人看顾身死的白马,仿佛谁也见不到它,谁也不关心它的死亡一样。 深深叹惜一声,悟空向来对姿态高高在上的神仙、贵人没好认知,没有亲近的想法。 所以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在悟空眼里不值得真心敬重;对秉持正法,然不时自命清高的凡人唐僧,也是态度忽冷忽热,反正不怎么感冒。 但对白马这等如无奇遇,只在平凡中谋生的生灵,悟空有些怜悯,未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过。 今日悟空原只想胡闹一场,逼着观音莫想钳制他,却害得白马枉死,意志消沉原因就在于此。 “唉~算逑。继续放肆下去,谁知会有什么事情,如果花果山再遭殃,那我就称得上弱智了。” 悟空自出五行山,从不去关心花果山,就是怕让外人知晓这个比紧箍咒还可怕的弱点。 心灰意懒,彻底打消有可能惹恼观音的念头,悟空即跪下磕头道:“弟子认罪认罚,还有什么好讲,只盼望菩萨真的大慈大悲,莫怪小人逞性妄为,施与良教,让弟子还有再入正途的机会。” 悟空这回答话,龙女满意,这才像样嘛,虽然大概率依然是伪装,但总比之前一句顶两句,浑不吝的样子来得老实。 观音则不关心悟空表面态度,她更看内在。 悟空看向白马的低落眼神,观音尽收眼底,心里些许慰藉。 “总算一丝佛性还在,可以原情定过,赦事诛意。” 第44章 菩萨有令 跪坐的悟空等待着,观音的决断。 半空中,善财龙女陪侍,身放光芒的莲台之上,观音菩萨合掌闭目口颂佛号,恢弘的佛音便从天而降,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深处。 声音如同一股清泉,有无尽的宁静与祥和洗涤众人内心。 在场众人对悟空的敌忾即消弭不见,悟空心里也少了许多怨恨、忧愁。 观音再睁眼,透露出一种无私的关爱和宽容,她说道:“孙悟空,你于五行山下监禁五百年,方获释不久,一时不知奉公守法,总想着寻衅闹事,实为惹是生非。谅在未犯大错,我也不怪你。” “但想求得宽恕,只有一件。” 观音停声,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目光深邃,充满了智慧的光芒,仿佛能够看破一切虚妄和迷惑。 眉宇间更透着一股威严,让人莫名的震撼。 观音再念道:“悟空,你必须认下唐三藏为师,往后以弟子身份尊他、礼他,恪守清规戒律,真修清净道风。” “做不到的话,你就自己滚回五行山去…能接受吗?” 最后是一句问话,但肯定没有其他选择的可能。 上唇紧紧地抿过了下唇,如之奈何,悟空只得答道:“菩萨,弟子肯叫唐三藏师父,那唐朝和尚可未必敢称我徒弟。” 观音断然道:“那不是需要你计较的,现在只问你答不答应。” 悟空又砸吧了嘴。 他心道:“正是退一步得寸进尺,忍一时变本加厉,现在该她威风的时候了。” 还能怎样,悟空磕头说是。 他两个一唱一和,好像结果给定了。 龙女贴近菩萨,用眼神反驳这种高举起、轻放下的作法,并神识传音。 “孙悟空不像轻易罢休之人,如今有欢喜母在此相助,不趁此机会拿下,岂不是白送他猖獗一场。他日再反,那时菩萨又怎么处置得了?” 观音不露痕迹地摇头,回道:“这猴儿着实急不能伤,当真惹恼起来,还得求我佛如来相助才能管制。还是将来做好准备,再布置应付。这时若下令与他力拼,恐怕我方有人性命堪忧。” 龙女想起木叉情况,合计了一下后,只好点头认可。 观音便对悟空道:“悟空,你既肯认错,快些回到唐三藏身边,护他西行。” 悟空又说是。 观音给三位施法捆绑大圣的诸天一个眼神,那三位诸天又对视一眼,念了口诀,给悟空松绑。 起身的悟空,就要告退。 金头揭谛呃了一声,说道:“大圣,你可与菩萨提了袈裟的事?唐御弟可心急着呢。” 悟空留了步,这才想起禅院的事情来。 “喔,好像有说过吧。多大点事,跟我说心急。”悟空轻声叨咕着。 那边观音耳目探听得清楚,低咳一声心想:“有说过吗…唔,好像是有说过。” 会卜算未知的坏处,就是偶尔会搞不清现实到底有没有发生一些事情。 悟空听到咳嗽,以为观音在意此事,立刻道:“菩萨放心,弟子回去就去处理这件事。” “呵。” 观音看悟空一下子就这么厚着脸皮,弟子来,弟子去的,适应得飞快,轻笑一声。 菩萨便喊道:“悟空慢着,与我再细细地讲讲,袈裟怎么没得,你又是打算怎么处理的?” 悟空冷了眼,瞪了金头揭谛一下,后者立刻偏头望向其他护法,打个招呼。 “这娘们是得步进步、欲壑难填的架势啊。”悟空心说。 悟空先俯身施礼,后兴致索然道:“菩萨不是都算到了。” “嗯!?我现在是让你老实说一遍。”观音紧逼道。 闻言,悟空开始后悔向观音求饶的决定,但慑于场面,忍耐下来没有发作。 没办法,这就是谈判的胜负艺术,悟空属于妥协的一方,算是谈完了,就别指望翻桌子了。关键悟空还翻不了桌子,这要继续动手,那也过于没脸没皮。 “额…袈裟怎么丢的…”悟空迟疑地说着。 之前说悟空目前多在走一步看一步,其实还可以加一句“同时忘记上一步”。 因为他压根儿没拿取经当回事儿,单看他对观音和唐僧态度就可见一斑了,又怎么会在意一件袈裟。 刚才观音分不清卜算和真实情况,悟空现在就是分不清脑子里的西游故事和真实情况。 “袈裟肯定在黑熊精手里,我有偷袭他一棍。”悟空心里就记着这点。 之前的事到底什么情况,他也说不清了,满足不了观音“细讲”的要求。 “怎么不说?”观音絮聒道。 “啧,呃——前面和这位护法讲得差不太多,弟子不用赘述。”悟空勉强道,“之后大火焚烧禅院,一头妖精趁乱偷取袈裟,被我逮个正着,是个硬手,让他逃走,袈裟就这么丢了。” 唬得诸天晃晃悠悠:好家伙,齐天大圣说对面是个硬手,这等本事还当贼呢? 不过心思沉下来,诸天又觉得没什么,齐天大圣不也是个有名的偷桃、偷丹的贼头。 观音笑了笑,道:“不说实话,那袈裟不是你故意放纵,才让那妖魔偷了去?” 悟空就摇头,强装唏嘘道:“菩萨这样讲,还让弟子说什么。莫不是想让弟子说,弟子打不赢那妖精,才丢了袈裟不成。” “你是又起寻衅的念头了。”观音凝视悟空,语气中夹带着威胁,颇为咄咄逼人。 悟空立马低头,再归老实样貌,实则是怕自己忍不住翻脸的神情,叫其他人看见。 “是弟子再不能说笑了,菩萨要判要罚,悉听尊便,何必让弟子自陈罪状。” “哼,你个不知痛不知痒的,我懒得罚。”观音鼻尖轻皱,又道,“只再问你,既然说妖精硬手,怎么取回袈裟?” 悟空的回话,甚为符合诸天的意。 “那妖精做得贼,我也做得贼,一件宝贝袈裟总要示人,他又藏不住。” 观音展颜嘲道:“你本事高啊。不过,只想着袈裟?” 悟空即目光闪烁,又不想显露疑惑。 “菩萨若还有指示,请直言。”悟空直白道。 观音讲出需求,传令道:“那妖精既然手段不弱,又是个与你一般横行不法的,不想办法解决?” 悟空闻言,顶回一句:“菩萨要死要活?” 第45章 奉命 “哈~你这个弟子是用来当杀手的是吧!” 观音扬起嘴角,有些笑意。 菩萨原本只是随口问两句,多压制悟空心性几次,但听到偷袈裟的妖精能从悟空手中逃走时,起了兴致。 因为要不是鬼子母诸天凑巧来此,之前观音为了对付悟空一人,调走了龙女、木叉、玄龟三位,手底下再无猛将看守洞门。 若还有强敌来犯,不可不说凶多吉少。 有此疏漏,盖因没人想到会有谁直接欺负到观音菩萨头上,与天庭料不到齐天大圣只身就敢闹天宫是一个道理。 观音想着也许可以把那妖精招揽、约束来,做个看家护院的门神,将来如果再对上悟空,好过龙女单独拼命。 而今又听悟空对定那妖精生死,显得不屑一顾,菩萨兴致其实又降下来,为将来对付悟空头疼。 悟空暂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随意回道:“但凭菩萨驱使,弟子只管执行。” “呵呵,你早这么卖力讨活,天庭怎会对你轻慢。”观音表面称赞悟空一手,暗道对方厚颜无耻到了一定境界。 悟空不再说话,知道观音是步步紧逼,占他嘴上便宜。 “待我演算一番来。”观音却掐着指,算起偷袈裟的妖精的本事,准备为唐三藏解忧。 悟空再不耐烦,也只能继续等待。 龙女适时近前护持,免得悟空偷袭。她心里同时还嫌弃着悟空表现:刚才打生打死,现在就说听菩萨驱使,哼,以后谁说孙悟空个性固执,我跟他急。 并不多时,观音卜算完毕。 菩萨之所以能算黑熊精的本事,是因为观音禅院与她有些香火情在,与之相关的都好推算。 而黑熊精与金池长老交情不浅,常常一块儿论佛讲道,金池能活二百七十岁便和其有关。 于是,菩萨这回演算成果颇丰。 “那怪手段也是不小,还有向佛之心,啧啧,可比悟空更值得入我门来。”观音心想着黑熊精的情况,又念起悟空疑点,“再来…悟空果然不坦诚,他分明设计埋伏了那怪,却说个手平,不慎脱逃…” 观音直直去望悟空两眼,后者不敢对视,垂下头道:“菩萨有什么话快点交代吧,再等下去,弟子怕唐僧要老死在观音禅院了。” “你倒是能时时记着他哩。”观音半调侃一句,又探究道,“悟空,我看你眼底无人,不知那偷袈裟的妖怪有许多神通,不亚于你咧。” “啊?…哈?”悟空展出疑惑的神情,“所以,菩萨的意思是?” “恐你不慎舍了唐三藏的袈裟,我看在唐三藏的面子上,陪你走一遭,助你取衣西进。” 悟空呆住,有沉吟一声,但没说话。 菩萨身边的龙女则略微急躁,轻声低语道:“一个孙悟空尚且难治,菩萨怎么又要涉险,赶着去找偷袈裟的强贼?只是一件袈裟而已,还怕唐三藏没穿的不成,让孙悟空自己闹心去呗。” 观音微笑,回道:“我找那贼妖精有用。你不放心,待会儿陪我一起就是。” 龙女神色复杂,嘟囔一句:“那也要我必须对付得了,才能陪你啊。” 那方悟空琢磨来,琢磨去,方才忆起西游故事里黑熊精是被孙悟空、观音菩萨两人合谋降服,观音还给黑熊精一个禁箍儿,收为守后山的护法神。 “这么讲,眼前的观音是起了收伏黑熊精的念头?” 本该计算是否要帮助观音擒拿黑熊精,毕竟这关系到观音会不会多一位实力强大的“仆从”。 悟空却面容太好,掂量另一种事,他寻思道:“原本该死在小白龙口中的白马,被另一面的“我”打死了;我本意不是来求观音降服黑熊精,她却主动提出…” “难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这方世界有宿命约束?” 因为这种感悟,有一种抗争精神在悟空身上彻底消失了,不知将来几时能找回来。 悟空的伤感、忧虑没人关心。 龙女和菩萨商量好了,还得多带几个称职的护法才算保险。 观音就念道:“悟空,你可准备好了?” 悟空默然不应,还在整他心里的调调,不能解脱。 “嗯?孙悟空!”观音又喊。 悟空还是不搭理,观音以为他摆谱,不再叫喊,眼神不善盯着悟空。 其余人也说不准接下来的发展,也不出声,场面顿时静寂,十分尴尬。 唯有金头揭谛不知道双方之前的苟且,只道悟空走神才怠慢菩萨,便不停轻喊:“大圣、大圣!” 悟空醒觉过来,看着金头揭谛莫名其妙。 揭谛道:“大圣,菩萨唤你呢。” 悟空撇嘴,又望向观音问:“菩萨,还有什么教诲?” 这又是开始挑衅了? 原本要磨悟空心性的观音,这会儿感觉自己快被悟空不可理喻,把心气磨没了。 观音即升起薄怒,胸口几经起伏,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落在不知缘由的悟空眼里,只是观音奇怪,神神叨叨的。 “呼…呼…呼,悟空,你是不爱听我说话,还是不想听我说话?”观音眼神尖锐道。 悟空一脸古怪道:“菩萨何必管我不爱听、不想听,直接说出来,弟子只有听的份儿。” 听到回答的观音,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告诫自己:以后讲正事时不要再和悟空乱扯其他,他就是个泼皮无赖,耽误时间。 “时候不早,悟空,你出去准备领路,待会儿就启程。”观音平心静气道。 悟空喔了一声,转身大踏步就往洞外走,把他们丢在身后。 外围的诸天看得最为清楚,悟空志高气扬,哪里像战败的人,表面拱伏,实则跋扈嚣张。 诸天不禁黯然神伤,惟是他们无能,才让敌人,连累菩萨只能嘴上有便宜,实际也得让步。 即便现在,诸天也不愿相信,有人可以单枪匹马来潮音洞谋害菩萨,最终全身而退。 诸天只能安稳自己,对方是大闹天宫、触怒玉帝都不落身死道消的大人物,不是他们能抵御得了的。 第46章 复活!白马复活! 潮音洞外,把守洞口的护法对窜出来的悟空心怀忌惮,提防之意明显。 毕竟悟空对菩萨无礼,他们怎会有好脸色。 悟空也不在意,径直安歇于一处高耸的岩石等待观音。 听浪花撞击,声若惊雷,悟空闲下心打量这海中佛国、南海圣境。 就见四面环海,而普陀山山势腾挪飞跃,形成山海相抱、水天一色的景色。 山上古木菊郁,殿宇重重,多的峻岩峭壁、怪石峥嵘。 海面上则波涛微耸,如莲花随风起伏,群岛连绵,东南处就见珞珈山。 望着犹如一尊仰卧在海上的大佛的珞珈山,悟空干哕一声,算是表达不满。 众护法只当他吃多了皮痒,也不在意。 洞内众人对悟空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知道了,大概也不会管。 观音朝鬼子母打个礼数,就领着龙女向深处走,鬼子母会意跟上。 珞珈山山神没事干,只好默默退出洞天。 玄龟还是扶着虚弱木叉,菩萨没下命,他也不好丢下木叉走动,只得慢慢等着菩萨处理完事情。 观音三人来到白马尸首前,龙女对地上尸体视若不见,反问道:“菩萨,到此地有何用意?” 鬼子母奇怪地瞧了龙女一眼,发现她真得看不见。 观音扬手洒出星光点点,撤去障眼法,龙女才见白马惨状,吓得面目煞白。 口颂阿弥陀佛,龙女伤怀道:“我让它远离洞天,怎么凄惨死在这里…” 想起方才打斗,大圣的奇怪动作,龙女便又对菩萨问:“孙悟空在此莽撞一棍,莫非打得就是它?” 近在眼前,龙女都没看见白马,必然是菩萨施法的原因。龙女想问理由,却不敢直接问。 “你先宽心,且看…”观音知道龙女疑惑。 菩萨的细指轻轻抬起,缓缓捻过净瓶的杨柳,在白马上方一晃,一滴清凉甘露就从柳枝流出,落在白马身上。 甘露流经身躯,时间推移,白马面容逐渐变得红润起来,并重新开始呼吸。 头上的伤口更是出奇地飞速消失。 所有的伤痛和疾病都被治愈后,白马的瞳孔重新焕发生机。 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白马抖擞鬃毛站了起来。 龙女见之大喜,又很快陷入疑思。 “菩萨,这逆转生死…”龙女考虑到幽冥界的轮回法则,就高兴不起来了。 鬼子母就笑:“你这妮子跟了菩萨许久,怎们反倒认不出菩萨的手段了?不过三道障眼法叠加,就把你的耳目彻底遮住啦?” “障眼法?”龙女回忆过程,她看不到白马算一个,后面二个是? 观音最开始一道障眼法是减少白马的存在感,在转移进小天地时,用在当时的全员身上。 龙女等自己人对菩萨不设防,所以轻易中招且效果极佳,白马没做奇怪的事,他们就看不见白马。 悟空虽然也有受影响,但意志换成大圣后,这术法就直接没用了。 后来的鬼子母、山神则与大圣一样,仍能看见白马。 第二道术法是搅乱空间判断,施法在白马身上,唤作三寸差池。 用出以后,他人判断白马所在位置就会有三寸左右的误差,别看这点距离短,却是救了白马一命。 有一点也许外人没发现,但观音早看出来了,那就是白马对危险反应很快。 在它平凡时期,便躲过五行山的老虎扑击;受观音略微点化,又躲过鹰愁涧的小白龙的突袭。 如今三寸差池的庇护下,在大圣一棍来临时,白马其实反应过来了,并没有完全硬接。 有躲过棍子,白马却没架住大圣的棍风,是强劲的风势擦过,将白马击晕,猛地撞在地上受了内伤。 观音最后一道障眼法,当然就是伪装白马的死亡,效果就不多描述了。只提鬼子母靠着自身修行,知道白马灵魂未散,是菩萨布置的诈死,未曾点破。 有这种布置是因为在观音原本的预测里,白马无辜的死亡能让悟空悔过收心,从此归正。 说起来,此时观音还在对自己失望,推算得个啥呀,白忙活一场。 出错的地方自然就是白马不是被悟空打死的,如果是悟空“自己”不慎杀死白马,事情的走向就会按照观音所想。 大圣打死的话…哈,纯属意外,大家都不想的。悟空是有难过,但真没多少后悔、愧疚心理,毕竟不是他亲手干得。 话转回来,白马苏醒过来,看见观音好端端的站在它面前,即摇着尾巴,充满热情想来亲近。 却听菩萨身边的龙女嗓子发出混浊声音,眼神对白马极度不善显然是吐露不满,白马失望不已,却也只能停步不前。 观音优雅一笑,伸出手中柳枝递在白马头前,白马眼神又有亮光,啃嚼了一口。 马上看到龙女怫然不悦,白马连忙退后,不敢多吃。 “菩萨呀!”龙女急得跺脚,“你怎么能把杨柳给这东西吃呢!” 反正白马还活着,龙女也不关心什么障眼法了。她之前可是因为白马讨人厌,来潮音洞准备让菩萨收拾白马,当然不能接受观音厚待与它。 “你又怎么了?反正也该换根柳条了,它方才也拼命出了力嘞。吃了,又不浪费。”观音面露不解道。 净瓶中的杨柳是灵根之物,但不算特别珍惜,观音也不吝啬这点给有功劳的人。 悟空虽没归正,可也老实不少,白马的假死至少阻止了悟空进一步犯下大错,所以观音认为它有功。 “可菩萨不知道这畜生有多讨厌,你不分好歹善待它下去,将来比那孙悟空还会惹事。”龙女气呼呼道。 观音看她说得认真,抬起头深思,忽然点头道:“是嘛,那它的作用也许又大了点。” 说罢,菩萨将整枝杨柳都给了白马,并道:“吃吧。” “它能有用?”龙女双颊紧绷,质疑菩萨。 鬼子母此时发声,一本正经道:“龙女,莫要打搅菩萨安排。” 见欢喜母助长菩萨想法,龙女垂头丧气,不再多言。 鬼子母又道:“菩萨借这头凡马之死,引出齐天大圣善念,巧妙化解今日灾劫,十分智慧。只是菩萨可看出孙大圣神魂的不妥?” 观音闻言,知道鬼子母乃魂道宗师,振奋精神问道:“有看出少许异样,但不知具体,欢喜可否指教?” 第47章 返程慢行 珞珈山山神退到洞外,眼见悟空盘坐在一座高石上,因为听见他的脚步声,回头朝洞口看来。 习惯使然,山神向悟空行了个虚礼,纯粹出于礼貌,没其他意思。 不想,悟空直接把山神叫住,并腾身落到他身前。 稍作停顿,细瞧了山神一会儿,悟空问道:“我之前见过你吧?” 山神以为悟空是在说里社祠招待唐三藏那天的事,连忙回答是的。 其实,悟空说的是观音与山神送白龙马那天。 当然具体哪天不影响山神的答案,影响的是悟空。 悟空叫住山神的原因,是想问白龙马原型,也就是刚才“死亡”的白马的事儿。 在洞中,悟空不想显露情感给观音等人,对白马的存在始终装作不以为意。 此时观音不在,便想旁敲侧击一下,白马最终的下场。 只是话到嘴边,悟空张不开口,只在山神面前拧着一张脸纠结。 看得山神心惊肉跳、一愣一愣的,心想着自己也没怎么招惹大圣啊,他这副表情是想做啥? 众护法看着动静,觉得情形不对,齐齐观望过来。 悟空更觉下不来,又念着在外人眼里白马是因他而死,心里的话再说不出口,就招手让山神走。 山神只觉有病,径直回了办公场所,他还得去安抚周边呢。 悟空与众护法对视几眼,双方火药味颇浓,但终究没再打起来。 又回到山石坐着,悟空烦闷道:“这得道的菩萨怎么也捱时间呢。” …… 日光西移,悟空呵欠都要打起来了,总算等到观音出洞,身边跟着龙女、鬼子母。 悟空看着三人迈步出洞,装作礼貌就迎上去,不觉后方又出现一个身影。 那影子不似人,更像马。 眨眼瞧仔细了,悟空发现竟是死去的白马复生,直接呆立当场,随后默默无语。 白马也与悟空相视无言,眼神流露些许疏离。 悟空察觉此点,顺水推舟,不做声张地与白马保持距离。反正今后也不是自己养它,白马与自己关系好不好也不重要。 白马还活着,就挺好了。多余的事情,悟空也不想对一个畜生再说什么了。 “果然是神通广大的仁慈菩萨,起死回生的事情都被你干出来了。”悟空拱手,面容平淡夸奖观音道。 菩萨也不辩解,笑道:“只要你这猴子不一心作孽,自然事事有转机。” “哼。”悟空面容转冷。 “就怕有人故意而为,跟我作不作孽问题不大。” 悟空不是傻子,之前受情绪影响,神思恍惚没有发现疑点,如今清醒,再看白马之前的出现,显然十分奇怪。 观音笑容满面,她也没打算瞒着,因为这件事说开来,才能让悟空清晰自己的欠缺。 一见菩萨笑他,悟空心里那个腻歪,眯着眼,将心里那点才出现不久的臣服气彻底除去。 观音瞅出悟空一时不服气,脸上的笑容更荡漾出狡诈的涟漪。 “悟空,还是动身帮唐三藏取袈裟去吧。”笑够了,菩萨也就说起正事。 悟空咬了咬牙,就问:“菩萨是组团去,还是要我单带?” “你担待?”观音没听明白,“你能担待什么?” 悟空讪笑,重新问:“菩萨是找帮手一起去,还是独自和我走?” 闻声,龙女站出来:“嘿,这还用问。孙悟空,你哪里有资格保护菩萨。” 悟空望向龙女,虽然龙女对他怨气颇重,但他跟龙女没多少冤仇,故也由着龙女说,没有回呛。 这时,鬼子母也起手出声道:“吾亦随菩萨前往,请大圣见谅。” 悟空不认她,但也知是个高手,心里警惕三分。 “好啊好啊,所谓人多势众,与您几位共处,世上还有什么妖魔不能处理。今日当真是弟子福星高照,上天幸佑那个唐和尚。”悟空表面还是一副欢迎的模样,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观音掩口而笑,只因悟空有心讲笑话,说明此时敌意不深,短时间内确实会安分下来。 悟空看见观音又笑,心里不禁再添不痛快,不过这回对方挡脸,总算能忍着不做反应。 “那…这就走着?” 悟空低身问道。 观音收敛面容,双手叠于腹前,点点头。 悟空同样点头,即转身,侧过头示意跟上,然后一个筋斗纵身而起,随后完全消失。 留下的三人傻眼,她们就算动用法术,此刻也望不见悟空半点所在了。 龙女呆呆地看向菩萨,她之前听过齐天大圣快,打斗一场也见证了传言不虚,刚才悟空的速度仍然超过了她的想象。 “菩萨,这下不好办了,没想到在外面,齐天大圣的速度还能提升。我算是明白了,似这种极速加上他的本事,打起游击战术,几人能拦他,难怪能在天庭闯下偌大威名。” 龙女希望菩萨能听进去言外之意:咱还是别跟着去了,不然,多带些人。 这一点木叉之前说过,当时被菩萨教训,所以龙女不直言。 菩萨面容也凝重,内心骂道:“与之前的表现不同,这个不做人的,到底藏了多少?” 但要说观音怕了悟空倒也不至于,毕竟她也没使出掏箱底的本事。 鬼子母有惊讶所见速度,可慢慢想明白了悟空起云过程,便没到震惊的地步。 看见另外两个神情不好,鬼子母就说道:“放心,大圣的云虽快,却少精妙,用来赶路天下第一等,用在短程作战则不必顾忌。” 龙女将信将疑,观音了然颔首。 听风声呼啸,白光划过卷起一阵风尘,悟空又落在三人眼前不远。 若是听到她们在交谈什么,悟空多少得表演下他的精妙身法吓一吓对面,可惜此时只是告罪道:“忘了你们云慢,不好意思啊。” 见悟空还知道回转,观音心下满意,正是期望越小,满意感越高。 菩萨望着悟空道:“那就改改你的性子,慢点走。” 悟空不置可否,耐下性子一同起云驾雾,飞往观音禅院。 第48章 黑熊作会 悟空头前领路,龙女、鬼子母护在观音左右,一行跨过山海,越过江河,直至悟空望见黑熊精盘踞的黑风山,由此再向北二十里左右就是观音禅院了。 悟空即停下云,指着黑风山回头念道:“菩萨,你是打算先去烧成废墟的禅院安伏唐三藏,还是先去降妖取回袈裟?若是取袈裟,此山就是那妖魔所在。” 观音闻言展开眼界,观看起黑风山凶险如何。 旁边的龙女眼睛眯缝,她听到悟空故意点出禅院变成废墟,总感觉对方是在奚落菩萨。 但具体什么意思,龙女不好说,也不敢出声争论,免得菩萨落入口角。 龙女都领会到了,早知道悟空嘴巴不干净的观音当然也听得出来。 对这种事,菩萨的处理方式就是置之不理,做自己应做的就是。只要己方占据主动,始终把握胜局,对手的一切行为都只会是跳梁小丑的表演。 “袈裟一日没回到唐三藏手里,他就一日安不了心,我先去禅院又能怎的。”观音一边打量山景,一边回话。 她又乐道:“悟空,你还差件拜师礼咧,怎好空手去见师父?” 悟空呵呵而笑,答道:“既要弟子送礼,自然不能只带回袈裟。便听菩萨的,先在这儿结果了妖怪,再将他洞中的家私都卷了去,献于那光头脑袋。” 观音收回视线,把眼一瞪,恨道:“我几时这般说了?” 总算是激起对方气性,悟空高兴地抱拳致歉道:“弟子错了、弟子错了。” 观音正要回嗔。 悟空又说:“所得赃物菩萨归一半,龙女归两成,这位护法归两成。我给老和尚赚些走路费就行。” 气得龙女涨得脸红,观音扶额头疼,不知该怎么搭理这只顽猴子。 却见鬼子母双手合十,一字一板道:“我要三成!” 龙女闻声险些晕倒,悟空听到则学着观音扶额:“这样讲,还请龙女施舍,拼给我点辛苦钱。” 不理悟空,龙女走到鬼子母身边扯住袖子,低声羞口道:“欢喜母神,你何必答那猴子的怪话?菩萨出来不是与他做强盗的,要什么赃物。” “怪话?这分明是老成持重的言语啊?”鬼子母反而觉得奇怪,同样压低声音,“妮子,你不晓得养家难哩。莫学你那慈善菩萨,该做的做,该拿的也得拿,路途辛苦,怎么能给他人打白工!” 龙女又气又急,不自觉横了悟空一眼,才朝鬼子母道:“话是这样讲,欢喜母觉得辛苦,菩萨自有酬谢。与那贼头样的孙猴商量什么,哪里轮到他主持划分,不是亏了名声!?” “你早这么说,我不就理解了。”鬼子母好像才反应过来似得。 实际上,鬼子母诸天故意开的玩笑,她观察了许久,菩萨、龙女都不像愿与悟空争辩的。 所谓开口要拿“三成”, 是她故作姿态,省得三个人被悟空一直言语压制,不能反口。 接下来要是悟空再耍嘴,鬼子母可就占着主动,随便开嘲讽了。 龙女率真赤心,看鬼子母反应仍然有顾虑,还想说清楚。 结果让悟空找到空子插进谈话,两个鬼机灵哄着龙女来回言语交锋,不谙世事的龙女夹在中间好不头疼。 而观音耳根听得清楚,摇摇头,不好说三个家伙的不是。 由着他们胡闹,菩萨继续俯察黑风山的情况。 …… 几位仙家在高空各有盘算,暂没下来。 黑风山上一壁陡崖前,耸出一座洞府,两扇石门上,有一横石板,明书六个大字,乃“黑风山黑风洞”。 此时距离观音禅院的大火,堪堪快过了一天。 洞中,黑熊精解开左腿包扎用的麻布,活动活动,发觉伤势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好、好、好,虽不知偷袭我的那厮是谁,但过了一日都没来找我,想来是不在意这件袈裟。” 黑熊精看向左侧的小桌之上,上面正叠放着锦襕袈裟,欣喜拿起来观赏,越看越喜欢。 “好宝贝,好佛衣,嘻嘻嘻。”黑熊精笑出了声。 忽然收笑,摇晃起身子揉捏大腿,黑熊精又道:“明后日就是我母难之日,正巧得了这件宝贝,不妨就以它为寿,大开筵宴,邀请各山道官,办个佛衣会。” 黑熊精是个勤快的,即吩咐小妖备宴。 他准备笔墨纸砚,提笔开写请柬,遣词造句恰如其分,字迹字体更显端庄秀丽。 一看就是个文化re…熊啊,与他五大三粗、黑面短髯的样貌不相符。 黑熊精先写了几幅简帖,放入一个花梨木匣内,唤来信任的小卒,着他各处去请。 小怪得令出洞,黑熊精立身就去看宴会安排。 却又听门外小妖来报,言说凌虚子道长相请,一起共谈道法。 黑熊精闻言一喜,心道:“正好,让我亲自邀请。” 即出洞驾起矮云赴会。 轻盈渡过峻岭,绕过尖峰,黑熊精来到一处芳草坡,坡前正有一个道人、一个白衣秀士。 见到黑熊精来,两人一脸微笑,拱手欢迎道:“恭迎兄长,敬请入座。” 黑熊精稍作回礼,落到主座,也不直接说什么母难生日、佛衣会,先与两个兄弟谈论道法。 高空上,黑熊精的行迹被菩萨发现,叫止了身边吵闹的三人,一路跟来,正听这三个妖怪高谈阔论。 讲的是立鼎安炉,抟砂炼汞,白雪黄芽,尽入四位仙家耳中。 “扎实的炼丹学说。”鬼子母说道。 “旁门左道,不算高深。”龙女却这样说。 悟空是听不明白,她们两个哪个说的对,便朝观音道:“菩萨,这是一窝端个干净,还是继续等?” 观音道:“尚不知他们本事,说什么一窝端。再来此地没有袈裟,随意动手不是打草惊蛇?” 悟空惊奇睁大眼睛,问道:“咱们这个阵容,还得谨慎行事呢?像菩萨这么投鼠忌器,莫不是指望妖怪将袈裟拱手送回?” 第49章 谈笑间 悟空完全不把芳草坡前的三只妖精放在眼里的行为,让观音担忧以后。 “猴儿,纵是你有反天的本领,也得注意西天路上妖魔丛丛,也许当中一个就有离奇的手段,是你对付不了的。如你这般大意,怎生护得了唐僧取经?”观音指责道。 悟空也不顶嘴,只是心里吐槽:西天路上真有本事的妖怪,不大多是“你”找人安排的? 似无后台的野怪,不过少一手情报才难解决,有西游故事在脑中的悟空当然不会畏惧他们。 眼前不必为此与观音斗嘴,悟空作礼道:“菩萨说的是,弟子受教了。” 观音看得出他心不在焉,一时也无奈,不能多说。 还是注意力放到黑熊精上,观音就道:“虽是我等在暗,他们在明,偷袭出手必有成效,但还不知袈裟情况,此时动手与我等的目的并无多少帮助。” “还是等他们散开,各个击破,一来十拿九稳,再则好打探袈裟下落。” 悟空笑道:“要探听袈裟下落,直接把他们三个都抓起来,严刑逼供就是。袈裟又不长脚,只要三只妖精头目在我们手里,菩萨害怕袈裟跑了不成?” “你这猢狲还听不明白?我们要的是袈裟完好无损回到唐三藏手里,不是什么妖精在不在我们手里。”听悟空还要争执,观音实在觉得心累。 菩萨又道:“此时出手,不说胜负如何,只说漏了行踪,你敢说袈裟一定在原地待着,等着我们去找?” 其实怎么做悟空都行,只是事情解决得越快,就越快和唐三藏汇合,然后一块儿取经上路。 路上顶多能骂唐三藏两句,再来就是无聊赶路的时间。 所以,悟空乐得现在与观音闲扯淡,他道:“弟子知道菩萨求稳,可也太稳了。像菩萨这样作风谨慎,弟子受得了,只怕这位欢喜诸天不好商量价钱。” 刚才观音望观黑风山时,悟空与龙女、鬼子母三人言语胡闹,得知了鬼子母的姓名。 而今叫对方名号,自然想扩大说笑的人数。 鬼子母果然应声:“我做一件事拿一份钱,时间上倒是可以多等,大圣不必算计这点。” “喔,仗义仗义,讲究讲究。”悟空朝鬼子母竖起大拇指道。 鬼子母没怎么见过这种手势,但看是向上,料想应该是称赞,是也还了一礼。 悟空收回手,又对观音道:“菩萨呀,欢喜诸天虽不按时收费,可你也不能耽搁人家呀。常言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咱们占据优势左等右等,放着敌人不拿,不是落了下层?” 观音听到悟空吟诗极为震惊,是她之前从来没见过悟空这种表现。 菩萨心里狐疑道:“唔,没想到悟空还真有点文化鉴赏水平,以后不能在他面前显摆了。只是这首诗是哪儿的常言,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过?” 鬼子母有同样感受,但想到她是长生不老的仙人,没听过光阴似金的说话也很正常,便没显露惊讶的表情。 鬼子母即道:“大圣所言也不算错。菩萨,不妨大胆点,这三只妖孽我看着能耐不高,一锤定音不失为一种选择。” 听到鬼子母竟有往悟空那边站的意向,一直不吭声的龙女实在忍不了了,即喝道:“你个孙悟空,多大脸面!?敢在这里发号施令?菩萨说的,听着便是,还有你谈论的资格不成!?” 四人中模样最为年轻的龙女生气骂人,悟空只觉颇为喜感。 “好、好,是我出格越权,给龙女道歉,给龙女大人道歉。”悟空急晃手道。 龙女火气当然不消,只是观音伸手来安抚她,不能继续发作,怒目盯了悟空一眼,又摆了鬼子母一下表达不快。 “坏了,坏了,再下去,龙女大人要哭鼻子了。快!菩萨快拍案拿个主意,弟子再不敢反驳了。”悟空瞧着龙女微怒的俏脸乐道。 龙女一时柳眉倒竖,瞋目切齿,鼓着脸颊不作声,委实顾虑着菩萨,才不和悟空翻脸。 观音在她身边,赶紧轻声道:“莫学木叉。这猴子再怎么刁嘴,难改他戴罪之身,实际上披枷带锁受制于吾等。与他置气,反美了他意。” 龙女这才作罢,让菩萨主持事宜。 观音即朝三人道:“一锤定音也得锤子严丝合缝,才能成事。” 紧接着看向悟空,她又说:“我看咱们的锤头不像是个齐心协力的,还是别仓促行事为好。” 悟空耸肩,道:“全听菩萨的。” 这时,底下的三位妖精也已经离散会不远,黑熊精就讲起佛衣会做寿的事。 另两位妖精听完,纷纷表示一定赴宴祝贺,然后就要散会。 观音等听得清楚,菩萨点头道:“这下好,他要以佛衣为寿,那时必然当众展示,便是我们取回袈裟的时机。我等且商议一番。” 悟空打起哈欠,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没提西游故事中简单拿捏黑熊精的方法,由着观音带队谋划,是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帮观音收复黑熊精。 鬼子母建言道:“菩萨何不在另外两只妖精中抓一个来,届时我们当中一个变化样貌混入宴会,不是更好得手?” 此时三只妖精分开,各自行路,实在是下黑手的好机会。 观音就接受建议,准备挑一个妖精下手,按照鬼子母的说法行事。 悟空不解道:“要抓就抓两,何必放一个?” 鬼子母道:“抓一个足够,抓两个我们也得分头行动,那样易生变故。” 看这架势,鬼子母也是在求稳了。 悟空道:“奇了怪了,说起来我也是优柔寡断、摇摆不定的性子,你们之前倒是敢打敢拼的模样。怎么现在不过对付三只不知名的妖精,反而是你们前怕龙后怕虎,而我在果敢奋进了?” 要说区别就是,悟空已从记忆中西游故事,获知了三只妖精大概本事,所采取的行动基本不算在冒险。他自己又有不坏之躯,怎么可能害怕呢。 其余三位却得防着阴沟里翻船,穿着道袍都撞鬼的意外发生,取不回袈裟不算啥,失了名声可就闹笑话了,丧命就更不用说了。 之前悟空动手的是观音菩萨,他自然心里没谱,打是有打,但以自己输为前提。而其余人对阵的是齐天大圣,还能有什么顾忌,拼命就是。 是以,这会儿龙女内心非议:“你优柔寡断?谁信啊!” 她又出声道:“你又来了?让你反驳了吗?耽误了时机,你来找补?” “得,龙女大人不消说。”悟空闻言立起手,唤出金箍棒,“我这就去给菩萨抓只妖精来。” 方说完,悟空驾云一纵窜入山林,闪在白衣秀士身后,金箍棒一转打在其后脑。 白衣秀士不知不觉,已没了气息。悟空将尸首拖在手里,复又回到空中。 悟空即把尸体展出,白衣秀士现了本相,是一条白花蛇怪,明晃晃就在三位仙家眼前。 整个过程,不过两个眨眼。 第50章 继续从命 一击杀死白花蛇怪,说它超乎观音的想象,那属实夸大了。但悟空这份来无影去无踪,杀敌犹如探囊取物的轻松劲儿,让观音心中压力不由得更添凝重。 鬼子母盯着白花蛇惨死的模样,亦想道:“难怪菩萨对他忍让三分,似他的本领如果一心偷袭,世间能有几人保证全身而退?他那护身法又不好破,菩萨将来得幸苦一阵咯。” 鬼子母诸天是混过的,晓得悟空这类人物的麻烦,捉拿不住,急伤不得,逼急了反咬你一口,指不定咬死你。性子也属于光脚不怕穿鞋的,难搞的一逼。 而观音之前在潮音洞中,单独与鬼子母商议悟空神魂问题。 那时菩萨听完了鬼子母分析,曾坚定表示必须使悟空收心,皈依佛门。说什么一旦成功,取经大业可说完成一半了。 鬼子母是没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现在只对未来观音与悟空的关系会怎样发展,感到趣味。 “这孙悟空相处起来,虽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却也避善远贤,真不知菩萨要怎么让他放下心中‘屠刀’,成得正果。”鬼子母暗自窃笑道。 经历较少的龙女不像其余两人,因为悟空打死个妖精而更加忌惮,只觉得妖精无能,让悟空在她们面前威风了一把,对此不太高兴。 悟空完全没有拿这件事显摆的想法,首先是偷袭,其次这只白花蛇怪确实菜。 “菩萨,现在算是搞定第一步了,接下来怎么说?找地方歇息,等那妖精开办宴会?”悟空滴溜着蛇怪问道。 观音未曾张口,鬼子母先一步接过了悟空手中的蛇尸,右手抓住。 悟空始不知其意,但看鬼子母右手黑气冒出蔓延尸首,又有那白衣秀士的阴魂挣扎出现。 幽光迸发,几声魂啸声过后,白衣秀士的阴魂消失。 看得悟空骨寒毛竖,心里叫道:“好家伙,这是搜魂?这么大张旗鼓用呢?” 不说悟空害怕,龙女都有点畏惧此时的欢喜母。 在这方天地三界,鬼仙为五仙之一,魂魄修行更是稀松平常。但要说起操控他人灵魂的手段,却没多少。 盖因用这种手段一个不好,不仅受招者有倾覆之忧,用招者也容易失去灵智,成为大傻子,所以很少有人尝试使用或研究。 其次天地有秩序,玉帝执掌天庭不知在几多岁月前,敢开创阴损手法的人物都会被扼杀于萌芽之中。 鬼子母能会这些,乃是夜叉一族各界都有繁衍,接触的东西自然也多。 在场就观音一个知道明细,但这手段具体如何不足与外人说,一句话,了解的人越少越好。 鬼子母功成收功,又用法力收了白花蛇怪的尸体,大概是拿回去煲汤。 向菩萨施了一礼,鬼子母靠近些交代所得详情。 悟空看着经过,情绪不佳,他原以为这三个人会责怪他杀妖,没想到连更严重的东西也视若不见啊。 “算我自作多情了,呵呵。”悟空痴痴望着三位女仙家,内心菲薄道。 龙女瞧着悟空眼神,真是又疑惑又恶心,即挡在悟空身前隔绝视线。 龙女是不高,但悟空也是个佝偻身形,真让她如愿了。 观音听完鬼子母的话,则念道:“现在是解决了一件,可悟空你,还得去做一件事。” “啊—啊——!”悟空发出翼龙般的叫声,“菩萨这是要能者多为,累死能人啊!” 观音就笑,婉婉道:“我还没说,你就喊累呢?” “嘿嘿,好,菩萨先说,我再来喊。”悟空请道。 观音道:“欢喜查出来了,那主座的黑汉真身是只熊罴怪,能耐委实不小。悟空,你去试探一下,看看本事究竟怎样?” 悟空佯装震惊,诶一声道:“什么就查出来了,让我去验证结果。菩萨早先不就说了,偷袈裟的怪物有许多神通,不下于我,怕不是叫我去送死?” “刁嘴的猴儿啊,才说你不齐心协力,你反过来就说我们异心了?还不快去,要你顶嘴了吗?”观音看悟空又开始胡闹,当即学起龙女来。 龙女应声附和:“就是,就是,你—” 一听龙女说话,悟空连忙举手道:“好,不消龙女大人说了。弟子这就去办。” 不知道的还以为龙女说了算咧。 嘴里的话说不出来,憋得龙女脸色嫣红,自然晓得悟空一直在无礼轻视她,心中涌起一股薄怒,轻轻咬住嘴唇不满地看着悟空。 悟空只摆一副不懂你在气什么的样子。 观音出言劝解道:“好了,我这位姑娘不比木叉,你惹恼了她,她可比你会记仇!” “菩萨!”龙女没想到观音忽然来这么句,颇为委屈向观音嗔怪道。 但也正因如此,龙女注意力转移,心中的怒火总算没燃起来。 观音只是安抚龙女,又催促悟空道:“你还不动身,” 见没了调侃对象,悟空喔了一声,即手搭凉棚看向山野,又喊道:“呃—菩萨,我倒是肯听命,但这会儿已看不见那家伙在哪儿了?” 鬼子母闻言,道:“且随我来。” 悟空暗自冷眼回观,心说还真是搜魂啊,将来得防备着了。 但也只能跟上。 一行人驾云,不过一会儿就来到黑风洞上空。 鬼子母指了方向,悟空左右看了两眼,本欲再说几句:我好害怕呀,能不能来个帮手之类的。 想了想还是算了,准备老老实实降云下地。 观音突然说话:“悟空,此去记住一点,不能暴露袈裟意图,但只试探妖精本事,好做安排。” “行~~菩萨放心,弟子照办。”悟空拖长音答道,随后就要下界。 龙女急着喊道:“若是不胜,尽管退回来,我们绝不笑话你。” 悟空头也不回,留下余音道:“龙女大人当然不会像小孩子一样笑别人,这个我是信的!” “哼。”龙女声音低沉,显然明白自己的言语无力,对方压根儿不放在心上。 观音半带笑意,劝道:“切莫再与那猴子贫嘴,不让总有你受的。” 鬼子母也道:“他曾是个死心不改的阶下囚,岂会怕与你相互挖苦,你没这份天赋,就不在这方面逞强。且看齐天大圣与妖精交战情形,也许有你动手的机会。” 前面龙女当耳旁风,因为菩萨、欢喜母没向着她。听最后一句,龙女即强振精神,暗暗诅咒悟空,幻想着待会儿一次打两。 下方。 金箍棒持在手中,悟空恣意走近黑风洞门。 石门前有把门的小妖正百无聊赖。看见悟空手拿凶器闯上来,即喝道:“你是何人,敢来侵吾仙洞?” 悟空上去腾出左手,就是来回两个巴掌。 对把门的小妖喊道:“听着,告诉你家大王就说他失散的爷爷到了,叫他出来跪我!” 小妖立时眼冒金星,头晕脑涨,闻声即一溜小跑进了洞里,口中不住喊:“大王、大王!喜事来了,你爷爷上门认你来了,就在门外等候!” 第51章 小战一场 黑熊精同两位好友论道讲法小半日,回来又监督了会儿寿宴事宜,此时躺在榻上休息。 他将偷来的袈裟展开,好似情郎怀抱心爱的女子一般披在身上,侧躺着眯眼养神。 听见小妖的喊声,黑熊精惊疑不定地坐起身子。 “胡言乱语,我自幼母亲带大,就是老母死了也不曾见过父亲,何来个爷爷认亲?”黑熊精一时摸不着头脑狐疑。 那挨了巴掌的小妖却是气喘吁吁,一脸认真跑到黑熊精身前,又说了一遍内容。 黑熊精面露不喜,高声问道:“莫瞎扯,你好生说,门外究竟是什么人,怎样的打扮?” 见大王有怒,小妖方才醒神,慌忙答话:“呃,那人…那人毛脸少腮,看着像人…不不不,像猴,身上一块大虎皮,穿一件白布短小直裰,头顶一个束箍,再然后…再…小的记不清了。” “没了?就一个?”黑熊精又问。 “没了。”小妖立即肯定说道。 啪! 黑熊精就抡圆了巴掌,一记响亮耳光打在小妖脸上。 这巴掌好像一条鞭子,又似千斤铁锤,扇得小妖是直接晕头转向,只觉火辣辣的疼追着脸咬。 “这般讲法,对方连个熊样都没有,分明是个和尚。你却听他挑衅,跟着喊什么我爷爷来了!?”黑熊精大声痛斥下属的不争气,“我这洞里怎么有你这样没文化、没见识的,滚下去!” 守门的小妖慌忙下跪求饶,黑熊精不理会,转身抄起自己的兵器,是一杆黑缨枪。 他起身大踏步撞开守门的小妖, 同时喊道:“取披挂来!” 立刻又来三五小妖,奉上披挂,黑熊精就要穿戴上身。 这一身打扮呀,是头顶火漆铁盔,护体乌金铠甲,内衬着黑色锦丝,腰间系一条墨绿绫绸,脚下再来双乌皮靴,当真是从头黑到尾。 毫无疑问,黑熊精是要会一会洞外的挑衅之人。 不过临行前,他忽觉蹊跷,停步小心吩咐道:“管事的过来,把佛衣藏了,我无命令,不能让旁人看见。” 深受黑熊精信任,主持洞中事务的部下,即听令收起锦襕袈裟,独自藏好在隐秘处。 黑熊精又才走出洞门,端得一位草莽黑汉,生得十分威武。 闪在门外的悟空瞧得真切,对其形象内心评价道:“还好那日助了大火,这若是真与他在黑夜里交战,谁偷袭谁属实是未知数了。” 黑熊精出了门,瞧稳了只有悟空一人,厉声高叫道:“你是个什么和尚,敢在我这里大胆?” 悟空本就是来挑事,耍闹答道:“莫问什么和尚不和尚。此间山清水秀,是爷爷看上的洞府。你这煤炭东西,快些带着一家老小滚蛋,不然爷爷手中铁棒捣死你们一窝。” 黑熊精闻言瞪大双眼,紧接脸红筋暴,怒吼道:“泼皮呀,还道你是个有修行的,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抢占洞府的恶行!” “强盗土匪也不过掠夺财物而已,可恨的小贼,先看清爷爷手中的长枪再说话吧!” 黑缨枪这就上阵,悟空不慌不忙,如意棒劈手来迎。 高空上三位仙家看得经过,龙女笑道:“真是恶人还需恶人磨,这抹黑当小偷的妖精遇上白日里都敢横行霸道的孙大圣,一场戏可有得看了。” 鬼子母点头称赞道:“大圣是会办事的,像这样做法,谁能猜到他是为袈裟而来。” 观音则略有头疼,兀自寻思:“事儿是做得利索,可悟空以后要是领着唐三藏也这么干,谁能称是取经的队伍。哎哟,又有一件事需要教了…” 下方,那黑熊精是周边有威望的显赫人物,今天被一人欺上门来,何等恼羞,黑缨枪昂扬狂放,只想取对手性命。 悟空却是奉观音交代,同时他自己也挺在意黑熊精实力,因而,一招一式多为防守。 斗经五个回合,黑缨枪一抖杀气如虹,枪身拔地而起犹如潜龙出水,黑芒直取悟空头颅,颇有所向披靡之势。 这迅雷一枪,黑熊精有七成把握杀死眼前的对手,就算一枪不死,重伤再补一枪,同样是死。 是他不曾见过,枪快,人更快! 明明枪尖已到对手跟前,下一刻却又差两步远。 簌簌!黑缨枪连续两下落空。 黑熊精大惊,自己及时再补一枪,对手竟然还能躲开! “这家伙不一般,平常贼寇可没这种本事!” 黑熊精心里提起防备,即崩枪退步,身体向后倾既提前躲避对手反击,同时预备着回身还扎,来个摆尾枪。 刚躲过险招的悟空才不冒进,金箍棒猛地朝对手兵器一砸,震得黑熊精手麻。 黑缨枪自然触地不能抬起,黑熊精恐慌不安,急忙连续向后行步。 悟空本欲想追,但看枪尖跟着黑熊精沿地拖行,脚下顿时一滞,放他走远。 见对手没动,黑熊精不再佯装败退,立枪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报出名号来!” 高空之上,龙女奇道:“这妖精竟然还真有和孙悟空争执的武艺,世上少见了。” “大圣未尽全功,不好说得强弱。”鬼子母道。 不想夸赞悟空,龙女道:“哪里是他不出全力,一开始他就被压制了气势,想用也用不出来呀。” 只是刚说完,龙女又想起悟空是自己一边的,怯场道:“不过现在也算他脱离下风,如果那妖精没察觉这点,突然全力出手有取胜的机会。”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那猴子多半会继续留力,主动败退下来。” 龙女吵架不灵光,打架的眼力还是内行的。 悟空就是这么想得。 第52章 佯输 黑熊精高大威猛,强壮的手臂微微弯曲,似乎随时准备迎接任何挑战,双目炯炯有神,正逼问悟空身份。 这就属于无聊,悟空岂会答应他。 “现在的问题是,我该直接走,还是虚晃几下再走?”悟空防着对手,内心思索道。 黑熊精久不见回应,情知悟空不打算理他,一时也定夺不了行动。 他道:“若战,不好说一定能胜;若退,又落了风头,让人笑话。纠缠下去无济于事,不过增加两方怨愤,徒惹一个仇家。唔,不如劝他趁早离去。” 利害关系,黑熊精是分析得清楚,表面可不能和悟空客套。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话也不敢说两句,是何道理?”黑熊精表情做笑,调侃道:“呵,狂妄的小贼,这几天是我喜庆的日子,不想见血。你既然怕了,就快些滚蛋,爷爷按耐不住性子,就要往你身上戳几个窟窿了。” 悟空闻言吃不准真假,以为黑熊精要动真格了。 如果单纯不想再打,此时悟空就该借坡下驴,吼一嗓子“今日放你一马”,然后转身就走,莫作丝毫停留。 可悟空不是,被黑熊精言语激将,他反而想着做戏必须做全套,自己刚才那么嚣张,现在毛都没碰到一根,直接跑容易引起怀疑。 “再斗十来个回合,受个小伤落败,然后仓皇逃跑,更符合我扮演的形象。”悟空自以为道。 悟空即高声大笑,笑声响彻山野。 “怕?爷爷只怕你这煤炭孙儿不禁打,几个回合把你打成灰粉。爷爷做个好事,教你一件,喜庆日子就该见见红,才叫喜庆。” “孙儿,看棒!” 金箍棒吐起毫光,随悟空步伐杀向黑熊,棍法先慢后快,待到敌人身前,棍影已如疾风骤雨,令人目不暇接。 喝退无效,敌人反而欺身凌厉来打,黑熊精却也不慌乱。 “难为他打个架,舞个棍子舞得这么勤奋,可惜一点儿也不好看。”棍影重重而来,黑熊精不仅面无惧色,还有心挑刺道。 妖精胆大心雄,手中黑缨枪立时缠将上去,封住金箍棒运动轨迹,所谓棍影立时陷入泥沼之中,再不能迷惑视线。 只是,这效果却低于黑熊精的预想。 “竟没缠住他的棍!?”黑熊精震悚,长枪出入更急,拦住敌人再进。 悟空遇过的强者许多,却是头一回遇到会提前遏制他意图的对手。 他本欲借棍影迷惑,与黑熊精近身互换伤势,看那黑缨不停簸动,怎好冲得进去。 黑熊精一见对手分心停步,立刻扎枪,直取心窝, 悟空只得先回棍,身法辗转闪开。 “哈哈,当真蠢才,我还能给你再闪过一次!?”黑熊精大喜道。 黑缨枪尖闪烁寒芒,悟空游走使得一击落空。 但紧随而至的二连刺,势沉万钧,仿若雷霆。 如此近的距离,再想靠身法躲过,就不现实,悟空聚神看清来势,金箍棒提在近前,防住胸口要害。 黑熊精却是陡然变招,转向击头。 悟空应变不及,慌乱侧头,仍然慢了一步,枪尖戳住脸颊。 “成了!”黑熊精一喜。 高空的龙女樱嘴微启,吃惊悟空被打脸:“猴子好没眼力界,以为这怪物与咱们那些小护法一样吗?这下好了,平白挨一下。” 黑熊精的枪法出神入化,悟空看着却像是故意在人家的攻击范围里显摆身法,龙女当然要说他两句。 鬼子母轻笑道:“大圣确实有点疏忽了。似这等山野村怪,无人引领术法一门,又需拼命生存,故多勤练于武艺,且作战经验丰富。大圣却看不明白这点,轻敌之下让妖精得逞。” 观音同样有笑,为悟空丢脸的行为感到欣喜:“他但凡多想想我让他试探的原因,也不至于连连落入劣势。” 都在说悟空的大意,让黑熊局占据上风,三人却不见紧张。除了挨打的是悟空,又不是他们的原因外,再有的自然是他们都知道悟空不会因此落败。 第53章 互有胜负 那黑熊精发力要刺穿悟空头颅,手中长枪前顶却无入肉之感,反而冒出火星,像是碰见生铁一般。 黑缨枪再往前半步,就见对手脑袋顺势偏移,直接躲开了这一击。 “不像是横练功夫的家子,那就是他用了护身法啦!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不能就这么放过。”黑熊精略作惊讶,紧接着就猜想了缘由,并很快做出应对。 无论是横练功夫,还是护身法,持续时间通常而言都不长,不存在一直无敌、不吃伤害的情况。 黑缨枪顿时犹如狂瀑倾泄、水花四溅,接连向悟空肘、胯、膝进攻。 悟空头颅还未回正,重心不稳防守就不稳,尽力躲过了刺肘、刺胯的两枪,膝盖却是挨了一下。 成为头重脚轻的局面,悟空彻底失衡,更不能应敌。 黑熊精攻敌虚弱,长枪时而横扫如游龙伸展,时而冲霄作猎鹰扑兔,打得悟空上下不能兼顾。 攻击到了一定密度,悟空渐渐招架不住,只有中招的份儿。 空中龙女慌张:“猴子怎么回事,就这么挨打下去,倒是还手啊!” 鬼子母、观音虽没混乱,但也搞不懂悟空任由妖精施威的想法。 底下的黑熊精却是越打越心惊,内心错愕:“怎么还没打破他的护身法???” 挨了这么多下,就算护身法精妙,对手总该岔个气,不能维系法术才对。 可枪尖从来就没有碰到血肉的感觉,让黑熊精止不住怀疑对手是不是精铁或者金刚石成精。 遇见这么个无理状况,黑熊精还敢继续狂乱打下去,是因为对手被他打得做不出还击,黑熊精认为还算安全,只要他坚持攻击一段时间,总能量变引起质变伤到对手。 这同样是悟空放弃抵抗的原因。 头颅中创那一下,悟空确实让黑熊精逮到机会,打了套小连招,可很快悟空就调整过来了。 然后悟空就想:“我要是在这种情况还能回他一巴掌,他必然生惧,若是之后闭门不出可就不妙了。” “倒不如装成不会受伤,但也没能还手,只能挨揍的样子,让他忌惮又不至于将来避战。” 是以,悟空也在等待变化,而且确定能等到。 黑缨枪纵横数百次,累的黑熊精气喘吁吁,但瞧着悟空连闪避动作都变得迟缓,以为耗了对手心神,胜利即将在望。 黑熊精聚起所有精力,要做最后的猛攻。黑缨枪悄然积蓄力量,平如镜水,内敛集中。 却是察觉不到,悟空的闪躲动作总是在他攻势末端做出,引他变向追击。 不管是变向,还是追击,显然都要双脚发力,才能做得完美。 黑缨枪力量积蓄已至极限,枪身腾起阴森烈焰,迎面向敌人扎去,誓为必杀。 枪尖锋芒来势汹汹,悟空却是眼睛一亮,心道是个机会。 金箍棒终于晓得打横,要架长枪。 “喔!?看出来啦?还算有点眼界,可惜晚了!”黑熊精狞笑。 悟空横丢兵器,身子向后一跃。 黑熊精怎肯他逃,就要追上。右脚使劲点地,左脚出步,凌空扑枪而去。 悟空压下身子侧退几步,慌乱似乎就要摔倒。 黑熊精急忙再追,左脚转腕发力,枪身略收,右脚迈步,身子前冲就要全力出枪。 双腿踏马,带上腰背之力,只是手上还没送力,一丝疼痛从左小腿升起。 起初只是略有不适,可很快演变成剧痛,黑熊精忽然间失去整个左腿与部分左腰的感知。 “不好!”黑熊精大惊,整张脸不自然地扭曲着,无法自控地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在禅院偷袈裟的那夜被人偷袭,造成左腿受伤,黑熊精仗着妖精体质,一日就好转得差不多。 伤势表面虽好,却不能支持他长久激战,此时再度爆发,让黑熊精陷入危机。 第54章 试探完毕 腿上之伤疼得厉害,当然妨碍到黑熊精手中攻势,枪头摇摇欲坠,不能逞强。 悟空知晓时机已至,立刻暴起,金箍棒飞扫黑熊精左边的臂膀。 见对手巧合地“苏醒”反抗,黑熊精也不觉得意外,低喝一声肌肉隆块,双拳紧握欲转动枪身抵挡,对手的铁棒却又泛着淡淡金光,照头劈来。 恶风袭面,压抑非常,难以阻挡对手的攻击了。 黑熊精只得偏头闪过,金箍棒打在左肩上,当时皮开肉绽、血肉淋漓。 “不行,他的护身法古怪,必须得走。”自知旧伤复发,又受新伤,根本没有胜算,黑熊精萌生退意。 心意确定,黑熊精即摆出凶恶嘴脸,大吼道:“小贼使诈,敢伤与我。莫狂,再吃我一枪!” 话语中毫不担心伤势,悟空面上略过惊异,不敢草率,当即留神对面的反攻。 黑缨枪挑刺而出,却是一招虚晃,真身化一团黑风而走,翻腾往黑风洞口逃窜。 悟空回棒还想着防御,却见敌人身形消失,一时发怵。 后听风声飒飒卷起落叶飞扬,悟空才知黑熊精是逃走了,不禁失笑。 黑风滚入洞中,把门的小妖急急关闭洞门,待两扇石门严丝合缝地紧合,出入就难了。 悟空阔步来到洞前,抬眼看了两看,算是估计了攻门难度。 不过此次只为试探,悟空心中也还没决定好该拿黑熊精怎样,所以,他没有进一步动作。 转身准备回空中向观音交差,又想起做戏得做全套。 悟空就扯着嗓子叫道:“泼怪,你打了爷爷许久,我都记着呢。呵呵,不要以为躲在洞中就安全!” “洞中的小妖听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爷爷我今天独木难支,放你们苟命。待我五日后领足了兵马,再来与你们大王了结恩怨,那时你们若还敢在此助他,爷爷就将你们碾成齑粉。” 留下一串癫狂笑声,悟空驾云离去。 洞口里抵门的小妖胆怯地听完悟空说的话,察觉到悟空离去,就进到里面,告知给正接受疗伤的黑熊精。 “什么!五日后带兵来打?可恨,这么个无耻之徒竟然还有人追随…”黑熊精啐了一下,又喟然而叹道,“唉,许是哪里的土匪流氓结群,来这儿讨生活来了。” 大王都有此感慨,底下的小妖更加惧怕。 “大王、大王,我等该怎么办呢?”小妖们聚在一起,如履薄冰般来问黑熊精。 那黑熊精先右手结个剑指,在左肩伤口画七个圈,同时默念道“不痛!不痛!就不痛!”,念了三次。 伤口就再不出血,痛楚也焕然近无。 真不知是他等到伤势自己好转,还是他确实可以命令身体,达到想要的效果。 反正是暂时处理了创伤,黑熊精就对不安的小妖们道:“你们莫怕,我不是刚好请了各山道官,庆贺佛衣?到时与他们共谋,一起打退这外来的恶贼就是,还怕他什么兵马?” 小妖们担忧的心这才镇定,黑熊精就叫他们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各司其事,他自己则进入静室疗伤。 于静室中仔细查看了左肩情况,黑熊精存疑道:“伤口实际不深,但那恶贼的力量不容小觑,绝不只是如此。唔,是他护身法消耗大的缘故吗?” 除非再比过,黑熊精此刻也只能按下满腹疑云,先行疗养。 黑风洞乱糟糟一片,上空也不安静。 悟空驾云回到三位仙家身边,叫屈道:“大慈大悲的菩萨哎,还说你不是故意害我送死。弟子被那怪物打得就差咽气了,也不见你们来救,端的是借刀杀人的坏心思。” 龙女闻言翻个白眼,露出无奈的苦涩表情,也是始终不想理会这个家伙。 观音面带微笑,眉眼清清亮亮道:“悟空,你说差了。” “喔?哪里差了?”悟空就问。 观音眼中闪着欢愉光芒,道:“我只看见一个恶贼抢人洞府,主人家反抗无力,被恶贼堵在洞门不能出入,五日后还有灭门之灾咧。” “哦,是这样。没事儿,只要再给菩萨添一条栽赃嫁祸、诬良为盗的心思,又能自圆其说。”悟空恍然醒悟。 观音摇摇头:“这可不够,我有人证物证,你却只有一面之词,如何辩得过我?” 悟空奇道:“人证你有,物证何在?” “那妖精身上的伤不就是?”观音一脸看傻子,反问道。 “嚯,原来妖精是菩萨一边的,那弟子确实不能再诡辩了。”悟空一副了然表现,俯身道,“菩萨,弟子与那妖精赌斗一番,你都看见了,不知还有何吩咐?” 鬼子母诸天在旁,为这个驰名的齐天大圣的耍嘴,笑眯了眼,心道:接下来有得菩萨烦了。 龙女更是愁眉苦目,替观音当初放出孙悟空的决定,感到后悔。 “菩萨真可怜,放了这么个无赖家伙护送取经人。路途遥远,不知还要劳心劳累多久,何日是头啊…唉。”龙女忧心忡忡想道。 第55章 蛮触之争 尽管悟空又是故意胡扯妄言,观音却没有动怒,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对方“脑子”有问题吧… 面对悟空询问下一步吩咐,观音道:“不急,我先问问你。那妖精本来胜利在望,怎么忽然被你扭转乾坤,负伤而逃?” 悟空能胜黑熊精,观音并不意外,就是她看不明白悟空反败为胜的原因,心中在意,才有此问。 悟空若无其事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菩萨还是去问那黑煤炭吧,他不是和你一边的吗?” 观音还待讨论,身边龙女终是耐不住悟空老是对菩萨不敬,气恼指着悟空。 她骂道:“瘪猢狲休得信口雌黄,什么妖精和菩萨一边?也只有你这打不死的、狗一样的东西,是个妖孽能在菩萨身前碍眼!” 观音高高地哎一声,意思阻拦龙女与悟空发生冲突。 就见悟空侃然正色朝龙女打躬作揖,语气却是轻浮道:“哎哟哟,不得了,龙女大人教训得是啊!还请大人再说一遍,让弟子有机会记下大人的金玉良言。” 说着,悟空还真变出了纸张、毛笔,作势欲写。 “你!”惹恼了龙女,她即从腰间秀带掏出两片薄刃,攥在手里。 鬼子母见到,疾步近身拦上,止道:“胡闹,谁让你动手的?!收回去!” 悟空也略惊,退了一步,小心观察龙女手里的玩意。 看着像是拳刃一般的兵器,包裹着龙女的葱白手指。环状刀刃,如若刃口锐利无比,用来突然袭击不着甲的敌人确实有奇效。 “不过…我肉身的防御力她也领教过,拿这玩意吓唬我干吗?还是说有神奇的功用?”悟空内心觉得古怪。 虽然西游故事中能破齐天大圣铜头铁骨的法宝很少,但也说不好龙女手中的玩意做不到。 悟空不敢小瞧,眼睛来回转悠,盯着三位仙家的一举一动。 事实上,龙女只是被悟空阳奉阴违的样子气到了,掏刀要砍他两下而已。别跟她说什么打了没用,孙悟空的护身法顶多无视伤害,又不是不会痛。 之前珞珈山一战,龙女事急没带武器,这会儿龙女气性上头,直接正面硬刚解决矛盾。 “欢喜母你让开,我与他单打独斗,不需你们帮手。刚好看看他、我还有那妖精,三者到底是怎么个排序。” 龙女推开鬼子母,邀战道:“孙悟空,以为我忍你几回,就是我怕了你了?” “你什么东西,也够资格在菩萨面前摆桀骜不驯的谱?” “来来来,再比过!你本事高啊~先胜了这山里的妖精,又能赢我,到要看看你能不败多少回。” 观音本来想遏制矛盾激化,但听到龙女言语还算有条有理,并不是冲动行事,也就默默无声观看悟空反应。 龙女发怒的根由,到底是对方说话不伦不类,有意与他们对立。 双方如果能说开,倒是方便今后行事。说不开,真打起来,也能摸索悟空此时的心性,对今后的行动一样有帮助。 那悟空看清了形势,估摸着只是龙女的突发行为,不是三个人商量好了要收拾他。 也就放心接话,悟空道:“哎呀呀,龙女大人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不满的,直接教训弟子就是,何必舞刀弄枪。” “啧啧,到底是身份尊贵的人上人啊,半点言语没注意,就要对我喊打喊杀了?” 悟空低下头,露出后脑:“既然龙女大人怒气难填,来,就冲这儿砍。” “弟子认打认罚,决不还手。” 暴露着要害,悟空再不动作。 看得菩萨捂住脸,嘴角露出一抹无力的苦笑,心道:“这算啥,明摆着不反抗,又拒不合作,混不里?” 鬼子母诸天见之感慨万千,想道:“这小子突出一个格格不入、拒人千里,如果做个独行客倒是不错。” “可惜又是个爱惹事的性子,就算护身法厉害,早晚有一天也得让人砍死。” 鬼子母望向观音,不知看见这份脾性,菩萨是否还愿意收服。 观音不知道,龙女肯定很讨厌,她冷着眼直勾勾盯着悟空后脑,等着菩萨说话。 要是菩萨没声,她就上去了剁它个两三百下。 晓得不能让场面安静太久,观音咳嗽一声,念道:“悟空不必卑恭,谁也没欺你,你也不尊重谁,摆个架势与何人看?” 悟空闻声抬头,叫道:“菩萨!与你身边清高的龙女看哩。不让她满意,我这个弟子说句话都是给人添堵,该挨打受骂呢。” 龙女挺出身来,道:“说的好像你不该一样。” “瞧瞧!”悟空偏头右望,将龙女无视,只对观音说道。 观音还要说话,龙女忽然动手,“瞧你的头!”,寒光一闪,划过悟空左眼。 躲避不及,悟空眼角吃痛,左眼不能睁开,激出血勇。右手一招,一道金光化成棍棒,劈头就打龙女。 却被观音、鬼子母及时施法分隔。 菩萨掐咒作令,拨开龙女;鬼子母唤魂,拖住悟空。 未得手的悟空捂着左眼,右眼怒目视人,可见不会善罢甘休。 他有气,而菩萨更有肝火,大发雷霆道:“你们两个诚不知天高地厚!我还没有明言!有你们什么作为!!敢在我面前造次,找死不成!??” 观音手决一变,两束玄光捆住悟空、龙女。 鬼子母卷袖走到菩萨前,瞪了龙女一眼,后者立时不敢挣扎。 又看向悟空,那猴子咬紧牙关要破玄光,闻声叫道:“菩萨会骂人,明明是她先招惹来,要我作陪是何意?” “还敢顶嘴!”观音应当是真生气了。 一时杏眼圆睁,怒发冲冠,菩萨举步前进。 鬼子母感知到动作,不解地回望,就看菩萨法相渐渐改变。 第56章 威德观音 救苦慈尊改头换面,不再显化温蔼模样,原本贴身的白衣兀自松弛宽松下来。 只因观音纤细玲珑有致的躯体逐渐充盈,已能看到宽阔的肩膀和厚实的胸膛,整个人变得高大而健壮,是威德天大将军身。 流畅的肌肉线条,自信而沉稳的气质,观音如同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向悟空靠近。 要说变化之术换个性别也没什么,但一贯慈爱救度众生仿若母亲角色的观音,忽然转化成威武大丈夫,尤其脸上的两撮小胡子,还是看傻了悟空,着实觉得反差过大,以至于有点惊悚。 悟空一时忘记抵抗,被观音走到近前,揪住脑袋提起。 那菩萨声音也变得浑厚,雄浑气势让周围的人不禁为之心怯。 “你什么你,她什么她!我找不得你们两个麻烦?只能挑一个处理?啊!?”观音低沉质问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力,每个字就像是一声雷霆般炸响在悟空的心中。 但相较语言上压力,威德观音凑上来的脸才真的让悟空想退避三舍, 实在不想与此时的观音接近,悟空侧扬着头慌张叫道:“别介,别介,菩萨有话好说,弟子肯听告诫,何苦这种相貌来说法。” 鬼子母望见,好笑之余心中奇怪:怎么,这个齐天大圣还执着于外相,不能勘破? 与悟空贴近的威德观音,只觉对方躲避且口中仍是挑衅,飞快地扬起手来,一个巴掌甩在悟空下巴。 清脆响亮的声音让鬼子母、龙女心惊,思考着该不该去搭把手,这可属于侮辱性的动作了,猴子能忍? 殊不知这会儿的悟空对眼前的男相菩萨,当作遇见变态一般,只想着快点远离躲避,都不敢正面看观音。 而观音打耳光没有动用法力,悟空分神之下,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有打他,何谈感到羞辱。 “菩萨~~有事就说事,犯不上这样……处理袈裟才是正经事,”悟空来回转移视线,只用余光和菩萨交流,“菩萨先来内讧,不是闹笑话了。” “泼猴!收拾你,也是我的正事。”威德观音说了这么句,却也丢下手放开悟空。 观音站如松柏,衣角随风飘扬,朝悟空、龙女道:“那妖精好端端在洞中要开佛衣会,你们两个倒犯起戒忌,你们说我该先整顿谁?” “是我轻忽,还请菩萨治罪。”龙女晓得菩萨怪她冒失,当即认错。 悟空见观音的脸离得远了些,心态稍稳,开始习惯威德观音的相貌。 菩萨、龙女一个问错,一个认罚,郑重其事的样子,叫悟空只得跟话:“让菩萨发无名火,都是弟子们的错。只是菩萨对付妖精还需用人,还请推迟责罚。虽说攘外必先安内,阵前打骂军士,不是徒生哗变?” 不着边际的话,只让威德观音啼笑皆非。 “攘外必先安内…你倒是会组词,什么都能拼个理来。”威德观音评价一番,默然转身,缚身的玄光消失,算是放过他俩。 菩萨刚转过去,就听悟空干呕一声,轻声道:“实在太难看了,呕~” 咻——轰! 威德观音立时停步压低身形,脚步一蹬,捏紧的右拳从小腿开始挥舞,腰、腹、背的肌肉群向左侧扭转配合发力,转过身来,一记夸张的大幅度摆拳轰中悟空。 弧形的拳风划出白烟,在视觉上给这一拳增添少许毁灭性的破坏效果。 击中对手,不代表停下。 在悟空被打飞之前,威德观音左手勾拳由下方击中悟空腹部,拳力直打进双肋。 打得悟空双目失神,大脑恍惚,但不是因为这两拳杀伤力很高,或者带来痛苦特别难忍。 而是观音的拳速太快,时机把握得也太“巧”。 悟空想要做出闪避、反攻动作的时候就刚好被观音的拳头击中,致使想法没有传递给身体,做不出反应,整个人像是傻愣愣地在挨打。 “多久了……”悟空的深层意识里,“术法、符咒、法宝…各式各样的神奇手段,我多久没被拳头…” 要说被拳头打,不久前,悟空就有遇到徒手仓促上阵的龙女,力量出奇,格斗技也不差。 但龙女可没有梆梆两拳,给悟空干晕过。 这种事情也只有在悟空未得道前,偶有发生,再来就是…… 失去意识的悟空被打得高高飞起,全作为挑衅威德观音的代价。 别误会,观音并不在意被人说难看、长得丑啥的,只是觉得悟空嘴里的不干净,是不服从的意思,才给了他两拳。 第57章 你也有计? 既然只是小技巧,中招的悟空在飞出十丈多远后,很快恢复了神智。 翻身重新驾住祥云,悟空犹豫片刻,选择息事宁人,不打算再挑拨观音的神经了。 悟空即回到原地,说道:“菩萨打也打了,总该办正事了吧。再这么下去,就不只是两个小的不懂事了。” 龙女此时也找回理智,站回到观音身后,眼神飘忽不敢出声。 威德观音不苟言笑,语气轩昂道:“我还没定你这猢狲的罪,你又敢来说我不是了?还想挨打?” 悟空提臂摆手,急忙摇头。 “菩萨定罪也好,打人也罢,总该有个先后。弟子奋力斗妖归来,不说夸赞,总不该一门心思整治,不然将来谁敢听菩萨的话办事。” 这理由找得合适,观音不好贬低。 “你不贫嘴谁来整治你,倒是会找台阶下。呵,早些收了你的闲口,多干实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观音道。 “菩萨教训的是。”悟空低着头毕恭毕敬听着,这会儿对方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我教训的是,有什么作用?你听得进去,才叫见效。”观音恶声道。 悟空压下身子,连连垂头:“那是、那是。弟子顽劣成性,短时间拗不过来,望菩萨放宽容多担待。”然后又哭丧着脸,“咱还是先讲讲袈裟的事吧。” 好坏话都让悟空自己讲完了,观音一时横眉竖目,又不得不耐下怒气。 “你想讲就讲,有什么高论要给我听?说不出来的,先受我一拳。”威德观音摆开块头,豪放不羁道,意思不打算就这么揭过。 后面的龙女掩口嘻嘻发笑,换了法相的菩萨总算晓得训斥猴子了。 忽然问难,还真把悟空套住了,他又不是真想袈裟。 “呃…啊…这个嘛…”悟空张口结舌,讲不出有用的来。 观音洒脱笑出声来,肆意地将拳头紧握,上面有青筋跳起,作势要锤。 慌得悟空退步抬手阻挡,他倒不怕再挨一拳,就怕这个菩萨拽着理不放,一直攀扯下去。 悟空受不了长久看着对方保持这个法相,眼前胸脯横阔、膀大腰圆的观音对他来讲,实在太过于挑战底线了,难以生出接近心理。 即便观音性情有适配法相变化,但一举一动的细节还是保持着大概,就蛮…中性? 放在女子形象,算是落落大方、雍容不迫。如今以豪迈好男儿的形象展示,某种意义上也还有点小帅,只是悟空不忍直视。 当观音用这份面目走向悟空时,悟空真得很想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急中生智,悟空脱口而出道:“菩萨,弟子想说,这妖精与观音禅院的金池长老有旧,他既然要办佛衣会,许是会派人到禅院下请帖。” “我们如果只在这里布置,那边的唐三藏要是落入敌手,就不好处理了。” 威德观音听闻,当即停下拳推敲,再三权衡后,整理袖口不与悟空置气了。 一看观音连袖子都放下了,悟空知道是过关了,因对方靠近而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龙女可不想悟空逃过,发问道:“菩萨不是有派人暗中护持取经人?妖精被我们监守在洞中,那个唐三藏怎么会有危险呢?” 鬼子母诸天听了龙女的话,甚觉有理,心道:“还想说大圣办事细致,作风谨慎,真是能做出事业的。原来是转移矛盾,金蝉脱壳啊。” 就见观音负手在背,踱步做着思索,没有明言认同哪一方。 因龙女捣乱,悟空忐忑地回忆细节,思考着补全逻辑,让菩萨把心思放在别处,最好能变回之前风度翩翩的杨柳白衣,再不济换个顺眼点的样子也好。 专心筹谋的悟空不出片刻,给出说法:“菩萨,弟子不是乱谈。那袈裟是个宝贝,这个妖精敢偷,谁知有没有另一个想要?” “假如有,眼下的黑熊就够和我不分高下地比斗,但凡多一个探听到消息,跑到禅院那里,与袈裟的主人家商量归属,届时想绑着唐三藏来黑风洞讨袈裟,暗中的守护神可未必拦得住与我相当的妖精。” 这说法龙女听着不信,鬼子母疑信参半,唯独说进观音心里。 “悟空,你说得也不差,可有主意?”威德观音不再威严,语气缓和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机率再小,观音也怕真被妖精抓住了唐僧。 倒不是怕唐僧出问题,这个取经人没了,继续找一个就是。 怕的是观音没来之前,唐僧好端端的,观音来了,他被抓走了。要是暗中神灵再守护不力,唐僧直接死了。 传出去,不就成菩萨失算,计划不当,让妖精捷足先登,害死了取经人? 那怎么行,必须得把这种苗头掐死在萌芽之初。 本来观音都准备好了稳妥取回袈裟的方案,现在突然有新需求,观音一时拿不出另一套稳妥的安排。 其实也好办,直接转道去禅院,先安顿好唐僧,再回来取袈裟就是了。 很简单吧。 观音怎么不说?想不到? 想到了,可观音不能直接说。 正如悟空事前所讲,这四个人的阵容,打谁不是打,哪能一点困难,观音就开口全军退缩,求稳也不是这么稳的。 过分保守,可不是好领导。 但先问其他人,不管得到怎样答案,说得好,观音采纳;不好,观音再来句稳妥起见,面子上都过得去。 就是悟空提前运筹,应了观音下文。 “既菩萨愿问弟子,弟子不才,斗胆给个计策。”悟空顺口就答。 观音惊奇,起了兴致。 身旁两人也纳罕:这猴子也有计? 悟空道:“咱们当中龙女最会守护,让她去照顾唐三藏。那黑熊才被我所伤,剩下三人正好趁热打铁,不要再等什么佛衣会,就是此刻收拾他,速战速决,得了袈裟再到禅院汇合。” 观音皱眉没说话。 龙女见悟空支走她,更觉不妥,就是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对方包藏祸心。太直白的话,容易被悟空反过来指责。 鬼子母不似龙女,非庸才,言道:“大圣,你一人都能胜那妖精,多两人动手当然拿的下。但那妖精要是顽抗,拿不到袈裟,也不算我们成功。关键袈裟是轻,取经人才是重,既然担心取经人,先去关照他不是更好?” 龙女听鬼子母反驳悟空,内容也说的有道理,立刻支持道:“就是、就是!你这猢狲出得什么坏主意,分不清主次,糟糕透顶。” 龙女又对观音道:“菩萨别听他的,袈裟在这儿又不会跑,先保住取经人,”龙女得意地望向悟空,“取经人不是还等着收徒弟?咱们先见证了拜师宴,明日再来佛衣会取回袈裟也一样。” 悟空开口大笑道:“菩萨愿退就退,弟子也就那么一说。” 对于悟空而言,观音到禅院见唐僧,肯定得用之前的法相,同样达成目的,那听不听他的接下来计策都无所谓。 只是鬼子母的说法,虽符合观音预计的稳妥安排,却也愿意听其他法子,何况还是悟空主动说的。 见悟空话语未尽,观音道:“你们两个不要拦着悟空展现才能。悟空,你刚才说自己不是乱谈,不妨说得详细些,怎样趁热打铁,保证取回袈裟?” 第58章 解决有问题的人 观音都这样说话了,显然是对悟空的想法感兴趣。 鬼子母意会此点,觉得悟空主动出主意有些奇怪,装作神情期待,静候悟空下文。 旁观的龙女面露不屑,她打心底不认为悟空会主动帮忙,在耍阴谋诡计倒是有可能。 但不好、也不敢再违背菩萨意愿,龙女还是老老实实让悟空说话。 再观悟空,他已被观音的威德法相整得没脾气了,一听观音在捧他,连忙回敬。 “哪里、哪里,弟子有何才学,能在菩萨面前展现?菩萨的智慧无边,不过故意考校弟子罢了。”悟空一副听候差遣,可以称之为谄媚的模样。 鬼子母眼皮微撑,藏不住的惊讶。 虽不是第一次见到悟空前倨后恭,鬼子母还是对其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情况,报以疑惑,心想:“瞧着是一点烈性没有…那他颠三倒四、反复无常的行为,尤其当初敢跟玉帝撕破脸皮,恐怕和他的神魂问题牵扯不浅。” “菩萨不解决这个,终究是给取经任务留下隐患。” 思念至此,鬼子母轻轻地摇头,将目光移向观音,等待对方快点解决此间的事后,再与之交流。 感受到这份目光所含的感情,观音立刻挺直腰杆,双臂交叉在胸前端着架子,正色道:“悟空,少作矫情,快说你的方法出来。如有功成,记你的功劳。说得不好,我等又不笑你少智浅谋。” 身旁的龙女掩口而笑道:“菩萨,怕的就是他自作聪明嘞。” 听到笑声,悟空斜了一眼龙女,又收回视线。 “既菩萨问起,我说就是…反正…”悟空理应安分讲他的计划,却又话锋一转,“这件事本来就好解,只是有人脑袋空空、拙嘴笨腮,不知道给菩萨出主意而已。” 考虑到各自心态,悟空不该再惹龙女,因为这会直接驳了观音脸面。 但悟空还是没忍住…继续顶嘴抬杠,属实是性格缺陷了。 龙女听得明白,肯定悟空是骂她呢,眼珠就往外瞪几乎夺眶而出。悟空回瞪,两个人做起短暂的视线交锋。 瞥见菩萨额角颤动,龙女迅速收回眼神,轻声咕哝道:“没腮的家伙,还说我笨。” 在场都是仙人,谁听不到? 观音略仰头叹息一声,她很想专心将眼前的事妥善处理,尤其鬼子母给了眼神后,更需找机会让两人独处,趁早问下到底什么事。 所以—— 威德观音背部肌肉渐渐绷紧,双手舒展高举,紧接着猛地向外一张,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向着周围扩撒。 气流来得突然,没防备的龙女、鬼子母顿时身躯摇晃起来,衣裙随之乱舞,不得不侧身避过。 悟空机警,缩颈退步,双目凝视着观音,不想打也没逃。冲击波带来的风压让他的面皮如波浪一样不停抖动,看上去异常恐怖。 一息过后鬼子母调回重心,吃惊地望着观音,这是做什么? 观音双手虚握造就两股虚幻不实的漩涡,强大的吸力带动四周的天地元气涌动、旋转,并朝观音手中聚集。 再听观音口中冷哼声音传出,右手吸摄龙女,左手招呼悟空。 龙女困惑,却也不抵抗,被观音提溜到手。 悟空见观音是对龙女和他两人一齐出手,身子摇摆片刻,还是屈从了观音的手段。 待悟空接近,观音双脚从容向外分开稳如高山,陡然间胸中雷鸣,口说震音,遭受攻击的悟空、龙女一时眼神空洞,失去方向感。 趁此机会,观音一手揪住龙女的头,一手摁住猴头。 威德法相调动起全身的肌肉力量,双臂肌肉鼓胀犹如虬龙缠身,上下合力一压,身前两人的头顷刻相撞。 金玉之声当时传入未受牵连的鬼子母耳中,紧接着又听龙女尖声叫着哎呀,令鬼子母眉头一皱,心道:“该是齐天大圣铜头铁额,让龙女疼痛,菩萨何以要折磨她呢?” 随后悟空同样喊起疼来,不仅因为观音口中念着紧箍咒,还是菩萨法相生猛,左手五指强行攥着金箍合拢。 “啊—呀…呀、呀!”悟空实在禁不住头上痛苦,体内下意识运起法力抵御,手上自然也有动作。 刚回神的龙女察觉此点,不给悟空伤害菩萨的机会,右手并拢作手刀侧劈,牵制悟空诉诸武力。 可悟空压根没想袭击观音,感到龙女向他下手,也来了气性,切臂拿肘,左手五指屈扣成爪,似雄鹰捕食要抓取龙女肩关节。 这会儿观音还按着他们的头呢,给菩萨气笑了,本意是告诫他们之间注意点分寸,别一而再、再而三的闹矛盾。 “两个小崽子!”观音双目怒瞪喊道。 怎容许他们旁若无人地伤害对方,菩萨双手变换,猛然将两人的脑袋连带上半身向后压去,随后迅速改变方向,给他们来个对折,压向屁股。 却见龙女身体柔韧,竟完全不受影响,右臂一震挣脱悟空的擒拿,左手挡住悟空利爪,右手又作剑指精准刺向悟空肾腑。 悟空的柔韧性虽然也不差,但终究不能适应,有心防御却失了准度,眼看要被龙女得手。 索性不防,双手回缩掌根合击打向龙女腕部,跟她换招。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他俩还一心相互攻伐,难道是命格犯冲?”观音不由得心想。 菩萨还预备着镇压他俩的反抗呢,现在看,从一开始就是做无用功了。 “真拿我不存在是吧!”观音怒发飘竖,声似恶虎。 两人仍没反应,菩萨直接五官扭曲面容变得丑恶,即摒弃一切杂念,皮肤下的血液开始沸腾,身上冒出热气,肌肉爆发出来撑破外衣,肉身彻底进入战斗状态。 悟空、龙女本还专注对方,听见衣袖撕裂的声音,才注意到观音的变化。 一见菩萨面貌,龙女呆愣停手,惊诧疑问道:“诶,菩萨生气啦!?” 观音眼中赤色凶光闪过,一声闷响就在几人身边发出,竟是空间破碎的声音。 以至于光线渐暗,衬得菩萨越加阴鸷,鬼子母鬓间冷汗道:“不至于吧…” 她看得清楚,菩萨身躯所发出的力量并不大,但控制精细,每一丝都发挥到极致,以至于空间承受不住。 “总不会用在人身上吧,”鬼子母心里狐疑,不自信道,“就算大圣承得住,龙女肯定不行啊,菩萨别气糊涂了。” 观音身体彪悍向后狠拉,将悟空、龙女两人打个倒转。 随着观音发力,鼓胀隆起的肌肉彻底挤破身上本是宽松的白衣,那粗线条的宽阔身躯就暴露在悟空眼前。 “哇——!!我不要看啊!!!” 第59章 丑菩萨,浑龙女 过分! 过分裸露的雄健身躯,不该是这样的躯体,悟空心神失守做不出应变。 实在讲,悟空宁肯暂时不要眼睛,也不想看到此时的观音菩萨。 “有没有礼貌啊!!!”悟空大喊,意图对抗。 但一步慢,则步步慢。 方才失了先手,悟空已无抗争的余地。 下一瞬,悟空与龙女二人被观音甩到头顶,遭受急速的乱拳连打,拳面临身却是奇怪的感触。 混乱的拳影竟渐渐形成绚烂的光幕,密密麻麻的虹芒激射二人,二人甚至无法分清是何时、何处中招,也就无从防守。 但龙女只觉得菩萨打到的地方,除去开始几拳冲击体腔,后面完全跟按摩一样,打得她经络舒畅,气血充盈。 发愣少许,龙女开始主动运行气血循环周游全身,以调理虚实、濡润筋骨,将之前的损伤和积劳的疲惫一扫而空。 “喔~菩萨这是暗中给我疗愈呐。”折腾一番,龙女感到体内轻快,状态大好,“这安排…难道是故意做戏,让我偷袭孙悟空?嚯嚯~~那我可得配合好。” 龙女这就不停地叫喊着咿咿呀呀,好像疼得不行。 观音没想那么多,委实气血畅通就不会感到憋闷,让龙女心情舒畅些,也就好劝她别跟悟空一般见识。 总归是亲近的自己人啊,观音生气也不忍心真照着龙女上拳头狠打。 但另一边的悟空可就没这么好待遇,完全是别样感受。 只道悟空的护身法已被验证过无数次了,比如那只熊罴的黑缨枪猛刺都伤不到分毫,观音又怎会奢望自己的肉拳建功。 挨打的悟空惊觉一会儿经脉堵塞,一会儿血液乱流,不时五脏发痒,六腑失常。 疼、痛都没有,但…难受呀! 短时间无法逃脱,悟空只能运功抵御,却不见多少成效,自认应该是比不得观音了解肉身秩序,自己一时半会难以搞定对方的技法。 “这种花招不可能造成多大伤害,先冷静,让肉身熟悉下来,再做计量。”悟空心中鼓励自己道,断定不过是某种小把戏。 龙女同样中招,还在那里嚷闹,悟空因此没有过分担心。如果他知道观音是在一手治,一手乱,肯定不会这么随便,某种意义上中了阳谋。 忽然间肠胃的废气倒走喉管,气息充斥口腔,又见观音朝他噙笑,悟空不禁呕声想吐,又吃惊地意识到牙根发麻逐渐酸胀。 花招是花招,虽说不能杀敌,但不加以遏制还是会生成麻烦的。 也没招,观音气头上,悟空晓得自己在对方眼中作孽不少,现在不打算做多余的事,要是事情大条了不好收场。 不过牙疼起来,还是把悟空吓坏了,他连忙嚷道:“菩萨别打了,待会儿妖怪们听到动静可就误了正事。” 鬼子母也疼惜龙女挨打,发声道:“是啊,菩萨。算啦,这猴子又打不蔫他,费这力气做什么。” “哎!你——”悟空晓得不对。 果然,观音听了鬼子母的话,又看悟空精神尚好地嚷叫借口,龙女有模有样地假装卖惨。 两拳调整两人方位,悟空、龙女惊讶这一下丧失肉身掌控, 他俩凝滞半空的时间,菩萨整个脸庞涨成紫红色,五官彻底狰狞地挤成一团,已经看不出人类的面目。 观音近身的空间也跟随其容貌扭曲得不可理喻,还有焰光燃起,使得威德法相在外人眼中严重变形失真。 鬼子母看得心惊肉跳,龙女不明不白,悟空倒是觉得顺眼不少。 就见凹凸不平的菩萨法相头上,烈焰焚烧形成冠冕,再细看冠下的容貌已是极度丑陋,似恶鬼一般。 “你们—是——觉得我太温柔了嘛!!” 空间平定,一尊目发电光,双手像爪,着短裤裸露半身披飘带的鬼王站出,声音刺耳穿脑。 鬼子母微微吸气:“这是菩萨的…” 龙女:(⊙o⊙)? 悟空张大嘴,迟缓道:“……好犀利的造型啊!” 反差过大,悟空震惊,但总没像之前那样不敢视面。 那鬼王阴爪挥起,甩在悟空、龙女两人脸门,盖得他们神魂隐隐离体。 两人不禁晕厥,被鬼王把住腰间,咻! 无声无息,三人忽然在鬼子母眼前消失。 心有所感,鬼子母向下一望,发现观音是夹着他们两个向地面坠落了,急忙追去。 气是气,观音话还是听进去了,不能惊动了此方妖精。 得特么的找个僻静地方! 观音所化的鬼王远离黑风山,飞至偏野。 这却花费时间,悟空恢复过来,哪肯老实,一推鬼王胸腹,就驾云喊走。 鬼王发现及时:“小子果然懂得魂魄之术,呵,走不了你!” 阴风瑟瑟,搅扰悟空驾云,主要手段却不是此,悟空心中突然欲念发狂,不能自已,又被鬼王抓住。 悟空心思活络,明悟欲念是观音术法所致,当即体内阴魂占据心窍,魄力封锁经脉要道。 未过多久,悟空出声:“既然知道我懂,菩萨何必考我!” 头部七窍当即喷出欲火,袭扰鬼王脸部,鬼王面容一时燃起:“啊~~这小子!” 欲火当然伤不到这位鬼王,其本体可是观音菩萨。 可只要有念想留存,这欲望火焰就能焚烧许久,菩萨不惧,却要小心身边还没醒的龙女。 说不得这火会对龙女怎样,万一她在做梦怎么办? 需做无念无想… 悟空得以挣开束缚,这回可就是筋斗云起:“嘿嘿,菩萨,不好意思了。您先息怒,弟子不打搅。” “哼。”观音所化鬼王嘴上不饶,怒气却没有为此增加。 不仅是为了保持无念无想,还因为悟空能化度欲望,而身心不伤。 这表明只要能引悟空入门,他很快就能做到如如不动保持正念,不需要长期管教。 算是为数不多的好兆头,观音略有欣慰。 悟空筋斗翻出,就要遁走。 “哈,休想!” 两道寒光卷席,是龙女手中薄刃,她也不至于昏迷许久。 “醒”来的恰到好处,翻跟头的悟空像个傻子把破绽袒露给龙女。 龙女脱开菩萨禁锢,刀身游走经脉,挑刺要害,纵使护身法厉害,悟空也得漏气卸力,筋斗云被破。 筋斗云乃极端之术,哪怕悟空收放自如,运招时被人破除,不免口中吐红,飘落向下。 如断线风筝坠落的悟空,猛地叫道:“不对劲,不止!” 又一次爆发伤势,这次口中、眼角都有流红,血量虽少,但来得古怪,看着渗人。 “伤势没那么简单,”悟空双目惊异,“观音做了什么?” 龙女也惊奇自己偷袭的成果,乐道:“哈哈,搞定。” 即刻飞身追击。 第60章 菊势不妙 后方驾云赶到的鬼子母,只看到悟空无端坠落,龙女在追,而观音原地不动。 “这是什么情况?”鬼子母顿了顿,才往菩萨处移动,“唉,先问问菩萨吧。” 还未真得走近,观音所化鬼王面上的欲火忽然暴涨缭绕头颈,添了凶恶气象,头顶火焰冠更显王者威仪。 望着那火,鬼子母大惊:“淫欲之火,发了嗔心…怎么可能!菩萨修行,竟也搞这种岔子?还是菩萨这法身真有那么离谱。” 鬼子母所想的是,她夜叉一族关于观音菩萨某法相的传闻,但究竟是不是眼前的鬼王身就不知道了。 焰面鬼王带着熊熊烈火,降云尾随龙女而去,背影诡异,鬼子母望而生畏:“这叫什么事啊,还是等等再去吧。” 鬼子母打个寒颤,俯瞰着毫不知情的龙女,心道:“希望那妮子没事吧。” 就见龙女身姿矫健,临风疾转似飞燕,穿过袅袅轻云,逼近先一步坠落的悟空。 “你…”悟空仰身凝视龙女,声音颤抖着蕴含愤怒。 才将欲念化为火焰从七窍喷出,又生出怒意,可想悟空现在何等忿恨。 但体内筋脉的诡谲情形,令悟空不能做出任何应对。 观形察色,龙女眸中生光,奇道:“喔!孙悟空,你已回天乏术了?” 闻言,悟空凶戾狞视,很想硬撑,强行来的结果就是—— 哗!眼、鼻、口五窍出血,血量有所增加。 “该死,难道是刚才我解决观音术法的方式有错误。”悟空一时心急。 艰难维持的样子,暴露他的虚实。 有道是趁他虚要他命,龙女大喜,踏出云步,白光照得悟空脸庞一凉。 悟空勉强聚劲抬臂抵挡,口中呼道:“觉得吃定我了!?” 徒手接刀身,结果是利刃切进肌肤,不能再进。 “护身法失效?这家伙真得山穷水尽了!”龙女心中欢喜道。 还搭理悟空作甚,龙女不言不语,手中薄刃翻飞连进,就似白蛇吐信,嘶嘶破风。 寒月冷光不停在悟空身上划出无数细口,不时飞溅血点,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悟空却感觉很好,因为他很快发现微小的伤口不足以威胁性命,却能刺激他的身体精力复原。 默不作声付出两臂鲜血淋漓的代价,悟空很快就能活动指尖,足够完成精巧行动。 再等两臂可以自如挥动时,悟空总算反应出来问题在哪儿。 “你是真不懂好歹啊。”想通的悟空,已有自信解决问题,朝龙女嘲谑道。 龙女情知这是对手有所恢复,可那又怎样,她又不怕悟空什么。 龙女并不慌张,薄刃环手砸向悟空面门:“这句话留给你自己听吧!” 悟空右拳笔直迎击龙女兵刃。 龙女不禁吃惊对方不招出铁棒,但也无惧:“怕你不成!” 相击半途,一双利爪抓住两人。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人啊!” 被逮住的两人,却不懂来人心情。 悟空面色阴沉道:“菩萨,这你总不能说是我的错吧,还是说在专门给我做局呢?那不妨明白点,放开了做事!” 龙女无所顾忌道:“菩萨,不用给这猴子好脸色,他状态甚亏,正是拿他的时机。” 这两人实不知眼前鬼王,是菩萨恶相。 火焰腾地笼罩鬼王全身,鬼王忽地将他们囊入怀中,火势后的嘴角疯狂扬起。 “好啊,就在这里结束吧!” 鬼王将他们就近抓向地面。 “菩萨,你这是…”龙女茫然费解,不知观音把她纳入进来的原因。 一旁的悟空哪管许多,就要抗争。 龙女只好先与悟空近身搏斗,钳制悟空行动。 短拳相接,都在鬼王怀中,两人争斗少见地产生肌肤之亲。可二人都快成为生死之敌了,岂会想这个。 拳肘继续交错,贴身而斗极为险要,必须留神应敌。 话是这样讲,欲火烧身,杂念胡生,龙女渐渐不能专心。 悟空还能应付,一见龙女眼神迷惘,双手交错制住龙女双手。 “她不是关键。” 已临近大地,悟空转头看清地势,都是寻常山林,转回来,鬼王的丑陋面目朝他森然而笑。“哎呀,两个小子关系很好嘛。” 悟空再不退缩,神情严峻道:“观音,真要闲着没事和我再做过一场?” 龙女醒觉,神力催动与悟空比拼臂力,喝道:“弄你这混账东西,还需要挑日子嘛。” “既然如此!”悟空扫视两人,无需再装低声下气,他傲然道:“那就看你们又是有了什么本事,以为可以降服我孙悟空!” 龙女怎会对他尊敬:“败类,没你狂妄的份了,我——诶诶诶,菩萨你…” 鬼王冷不丁把两人抱在一起,三人相互间吐口气都是直接喷在对方脸上,龙女终觉有不对的地方。 悟空想逃,龙女下意识牵制。 鬼王就毫无停滞地带着他们俯冲,斜插进一片小树林,主导着三人摔落地面。 落了地,悟空、龙女发觉两人都被鬼王压在身下。 抬眼望去,那鬼王一动不动注视着两人,却不说话,身上欲火大燃,蹊跷之极。 “菩萨呀,你…”躺在地上的龙女发怵看着头顶鬼王面容,之前她可不会因为菩萨外相而担惊受怕。 鬼王依然不做任何动作。 “观音,打不打?”悟空逼问道。 鬼王还是不动,也不出声。 倒吸冷气,悟空眼神飘忽,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萌生:“这体位不太妙啊。” “喂!”悟空盯着鬼王,问同样被缚的龙女,“没和你的菩萨商量好?” “要你管。”龙女并不想和悟空好脸色。 悟空却知道答案:“应该是根本没商量过。” 被悟空说中,龙女支吾不能反驳。 两人头上的鬼王,这就冷冷发笑。 第61章 皆败,受辱 毛骨悚然的笑声虽是从鬼王的嘴里发出,却诡异地响在悟空、龙女心里,不停回荡。 无可言状,似敌非友。 鬼王黑白分明的豆大眼珠扫来扫去,似乎在挑选朝谁动手。 弄糊涂的龙女莫名猜测,眼前不会真是从地狱跑出的恶鬼吧。 “菩萨,你别吓唬我呀。”她怯声怯气道。 悟空就只觉得变态,认为遭受轻视:“装腔作势,观世音,长得丑就想吓唬人呐?以为我怕你嘛!” 阎王殿都闯过,天宫也闹了,悟空哪至于怕敌人变个鬼模样。 四肢恶狠发威,悟空就要踹走鬼王。 却被对方揪了颈部毛发,悟空闷哼一声,忽然七窍不住向外流血,没了抗争之力。 还欲出手帮忙打悟空的龙女,大气不敢出,挪开眼神,心里害怕道;“孙悟空是不用担忧了,抓一下就这种光景,可菩萨这边…” “妈蛋…”悟空强撑着嘴里不干净道,极力压制体内创伤。 他刚才是明白了异样的伤势何来,可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处理。 而今始作俑者的观音亲自出手,状况可比应对龙女的逼迫要为难得多。 根源非眼前鬼王所为,而是观音威德法相的那一通乱拳,菩萨暴怒下的作为,当然不是让其身体机能错乱那么简单。 当时悟空大意不知真相,以为只是整治他的无伤大雅的小伎俩,这才让观音种下手段。 悟空运法后,潜藏的作用才会显现出来。 既可探查悟空功法运行周天,帮助观音了解悟空神通;还能在悟空运法的地方埋下伏笔,等待观音引爆,或是悟空受伤的同时间自主作乱。 所以观音防止欲火伤害龙女时,敢做无念无想,不担心悟空偷袭。也不怕筋斗云,走了孙猴子。 她心念一动,就能中断悟空法术。 说起来,龙女偷袭悟空,还属于帮忙了。 悟空要是真得驾起筋斗云,暗藏的手段埋进全身。 届时观音忽然发难,再让龙女拿刀去剁,也许就不止是肌肤,真能切下肉来。 但即便不是最坏情况,悟空此时也主打一个懊悔。 “你妈妈…”他延续着缺少修养的言语,腾出一手五指大张,抵住鬼王的脸。 因为那鬼王将脸凑近,要把欲火往悟空头上传送,勾引悟空产生杂乱的欲念。 凡人的思绪一旦完全被欲火盖住,再难解脱,沦为只知享欲的邪魔,自始作为燃料被欲火烧心烧身,直至堕入无间地狱也不得安宁。 就是佛门菩萨一般也躲避这玩意。 悟空沾染上了,影响虽没多么严重,这点在之前与龙女短暂交手就有所表现。 有一点却不好解,欲火燃烧之时,总会挑选欲望最大的那个念想。 悟空急着修补伤势,去除体内暗手,怎好碰这东西。 两头不得兼顾,那鬼王也不用神通、手法,无需什么法宝,只是不停把脸顶来,就将悟空逼入绝境。 “妈个鸡呀!”渐渐无力,悟空牙缝里又挤出粗鄙的言辞。 他内心悔不当初:“我怎犯了跟故事里大圣一样的错误,孟浪地让敌人尽情施为,对手还是观世音…唔唔,太特么蠢了。” 西游故事的孙行者,往往是太浪,让取经路上妖怪手里的法宝给收拾了。 终究没浪到观音菩萨面前,只该这位佛门尊者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不是好相与的。 咱的悟空失心疯惹了人,还不防备,自然输得利索。 “呜~顶不住了。”已无能耐解决困境,悟空屈辱地垂下手。 欲火扑面焚身,内里的重伤又控制不住,使得悟空神智不清,陷入混乱不堪的境地。 那鬼王昂首发出奸笑,刺耳渗人,十分得志的小人面容。 龙女讨厌悟空,看到这情景,也不禁感叹他接下来命运悲惨。 “我还是快走吧。”场面怪诞,龙女早有退意,她悄悄移动身子。 可悟空已倒,鬼王下身一跨拦住龙女,眼珠子转而冷峻地盯着她。 龙女害怕,挤出一丝尴尬笑容,吞吞吐吐道:“菩萨…呵呵,事情都解决了,咱们…咱们先站起来吧…呵…嘿嘿。” 一直把两人都困住的鬼王,显然没打算放过龙女。 “哦喔,解决什么了?”继续压着龙女,鬼王吐出冷气,利爪抹到龙女脸上,压得嫩肉发白,“小丫头,告诉我,究竟有谁在惹事啊?” 龙女目光闪躲,身子骨略有颤栗,不好说是在怕问题,还是怕这丑陋鬼王。 没有回答的声音,鬼王就继续自说自话:“你以为,我这个样子,只是换个形象吗? 说着,鬼王又放声渗人大笑,好似凄厉夜枭。龙女对这不明不白的情况惴惴不安,下不了决断。 可很快,鬼王就帮龙女做出决定,欲火抖动向她迎来。 火星四溅,龙女飞速运法破开空间,手中寒刃直取鬼王。 她不是迂腐之辈,不过自知有不对之处,才在菩萨面前低头赔错。 但以前无论是何错,菩萨再怎么教训、责骂,都不会对她用起攻伐之术,更何况用这避之若浼。 匪夷所思、非同寻常,龙女怎肯束手就擒,即便眼前就是观音菩萨,她也敢打。 这并不奇怪,不如说作为忠心的护法,只要龙女觉得有必要,她经常会阻止观音,甚至逆着观音的意愿。 她只以保护观音为先,观音自己怎么想跟她没关系,这也是龙女会擅自袭击悟空的缘由之一。 当然接下来,龙女就要知道,观音怎么想很有关系,她得在意。 寒刃还未走出半途,龙女体内突然冷热交替,邪乎畸变,功体被破。 脸蛋径直惨白,眼神露出惊恐,龙女与悟空一样,涣然躺地无力反抗。 在那观音威德法相的乱拳之中,说悟空是没有防备,被观音侵入部分手段。龙女当时可是完全放心,全身上下都被控了。 不然,观音何以丢下鬼子母,敢做以一敌二的打算。 “额哈哈哈……”鬼王放出嘲弄讥讽的笑声,仿佛在嘲笑龙女的愚蠢。 龙女发怵生怖,但又无法可施。 蔫巴巴受制于人,龙女怯弱地问:“你究竟是?” 鬼王忍俊不禁,知道龙女害怕,却又神色厉变:“当然是替我那慈悲相,来教育教育你这不听话的小可人。” 游走利爪,摩挲着龙女身子,鬼王又道:“呵,你们两个小家伙不是嫌弃她太温柔嘛,当然该让我来疼爱你们啦,呵呵哈哈哈…” 那鬼王伸出舌头润舔着嘴唇,眼冒邪光,试图吓唬龙女。 可龙女反而手脚放松镇静下来,没再疑惧缠绕。 大概是龙女对观音熟悉,也见过真正恶人,听鬼王说了几句话,那丑陋外貌已诳不了她。 “菩萨在说啥呀,都是孙悟空在惹事,我哪里不听话啦?”她装柔道。 龙女细回想,菩萨是当面变化成鬼王,本就不需怀疑身份。 真有妖魔无声无息换走菩萨,她也该认栽。 确定是观音法相,无论外表、性格再恶,内里都是好的,龙女不怕了。 “还嘴硬?”鬼王语气生硬,怒而再次调动欲火。 龙女连忙求饶,哭唧唧道:“哎—!菩萨我错了,是我的错。你快别闹我了,身上的伤疼得很,受不得再折腾。” 她的神情诚恳,但气氛都这儿了,鬼王不会随便原谅。 摇摆不定的火焰依然攀上龙女窈窕身躯,她即刻闭目紧锁神念,不让火势扩大。 鬼王当前,岂由得她好整以暇。 但…观音终归心疼龙女,未像对待悟空那样里外夹攻,没再引动龙女体内潜藏首单。 菩萨伸出利爪挠龙女腋下痒痒肉,逗她发笑不能专神。 龙女殷红的薄唇果然扯出一抹弧度,身子左扭右扭想要避开。 菩萨又去扯龙女头发,掐住一根来回扯。 这回要命,龙女额上肌肤不住打颤,神念专注不下去。 欲火随松懈的念想蔓延开来,笼罩全身,龙女最后哀叫道:“菩萨呀…” 鬼王笑着休止动作,又一手微微抱起龙女上身,亲近道:“还敢不听话吗?” 被火势盖住的龙女哪还能理她,一脸疲乏不堪地封闭感知,力图进入无欲无望境界。 龙女有修行,但想像观音那样任意从欲火解脱,还差些功夫。 就在这时,听咳嗽一声,旁边的悟空转醒过来,头一偏,吃惊地斜视两人。 “喔!?”鬼王发现还是小瞧了悟空的心境。 没有施加更多干扰,悟空得以完成龙女此时想要的境界,改善了内外交困的局面。 “呃…这…我不打搅了哈。”一苏醒就看到这绮靡场面,悟空不知该作何反应。 先跑总是对的。 悟空腿脚一蹬,身体滑行冲出鬼王的限制。 “一个个都想躲着我啊。”不等悟空驾云,鬼王忽然拍地喝道,“可你们走得掉嘛!” 这一片地面忽呈玄黄之气,来自大地脉搏的力量,将悟空又往鬼王身边拖回。 怎会随便放任悟空不管,鬼王早有准备,逗弄龙女的同时就在布置阵法,专困两人。 “借助残留的暗手布置了新招吗?难怪我刚才压制伤势那么轻易。”悟空只觉体内经脉串连了此处地脉,构造紧密,不能断开。 鬼王一掌拍在悟空后背,把他压在地上,进一步聚拢地脉之气,灌注在悟空身上。 受此影响,悟空身体越发沉重喘不过气,有一种最初被六道真言压在五行山下的感觉。 “观音这么跟我斗,也不怕毁了这边地界。额——哈!”悟空眼眶皲裂,强行撑地而起。 纵使有伤,何惧翻腾地脉。 真像是地龙翻身,悟空所抵住的大地内层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地表碎裂开始不断地震颤。 周围二十多丈的山林土地跟着逐渐剧烈晃动起来,震得树木哗响。 震动惊醒了龙女,见到两人斗争,她就要无视欲火未除,前来给菩萨帮手。 鬼王把她一摁,命令道:“你给我待着!” 大量欲火一转方向,朝悟空身上汹涌延烧。 “我特么…”试图掀起陆地一角的悟空,顿时懈气倒地,嘴里啃进泥土。 周遭随即恢复平静,如果不是满地零乱树叶,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悟空感到深深的无力,内心冰冷如坠冰。 无理手,欲火焚人焚己,没给自己添破绽都算好了,等闲谁能用其对敌。 就算用于作战,欲火根轧生灵的念想,又不能隔空蔓延,只要对手脱逃及时,也就没啥大效果。 今天观音却可用欲火来确定胜果,源头都在于悟空、龙女被提前种下手段。 “我怎么就那么蠢啊!”悟空悔得肠子都青了,可不得不先解决欲火缠身。 争取保留着清醒,悟空蓦然喊道:“观世音要杀要刮,你早做决定。今天的事,我肯定会报复的!” 败得太憋屈了,悟空倔强地做最后抗争。 为观察战况一样维持清明的龙女,愤恨看着悟空,即骂道:“你个阶下囚还有脸叫嚣了!?菩萨,我不信他的护身法现在还能起作用,让我剁了他吧。” 而只降服了身躯,未能制服两人内心的鬼王癫狂发笑,丑陋的面容更加扭曲,如同一只饥饿的恶魔。 “两个小可人,让本王来教教你们恩爱吧。” 鬼王就一手抄起一个,大脸左亲右吻,探索奥秘。 龙女睁大眼忽闪忽闪,上翘的睫毛扑朔迷离地上下跳动,还没懂菩萨意思。 另一边的悟空可遭不住,立马惊声叫骂:“卧槽,变态呀!” 鬼王是男相,相貌也属离奇,这悟空亲近的感受还能有好了? 纯靠一腔悍勇,本该规避欲火的悟空,愤然反拨鬼王头颅,肘击其后脑。 被鬼王一松,悟空落在地上,手肘打空。 再欲动手,地脉之气汇集夯实,悟空再抬不起四肢。 “咦嘻嘻嘻,你就继续反抗吧。”鬼王从悟空胸口摸到腰间,又至小腹,“呜呼呼,接下来有的你享受。” 纵然有毛发抵挡,悟空还是冒起无数鸡皮疙瘩,大声喊道:“哇!!你特么别恶心人,以为这就制住我了吗!?” 龙女这才看明白,红了脸张惶起来:“菩萨,不雅,不雅呀。” 而悟空已拼命了,受辱也不是这样辱的。 第62章 执拗到头 身上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悟空顶着欲火燃念,全身臌胀起来。 当心中无穷无尽的欲念生长,所谓欲火也得暂时沦为陪衬,让悟空使出大法力,身形暴涨。 悟空这强盛的欲望来自恐惧,他心底害怕观音搞坏名堂,要对他行难堪之事。 说什么佛门弟子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断绝情欲,悟空根本不用怕观音菩萨玩花活。 哼,悟空才不信!整这些的和尚,又不是没先例。 并且,悟空知道稀奇古怪的传说,当中可有观音化身美女,与男子结亲来达成教化他人向佛目标的故事。 真假不知道,反正观音现在是男相,悟空打死也不敢赌。 说不得,观音玩得比悟空能想象的还要花。无需觉得天方夜谭,得了解一件事,不管哪个“悟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ch…童子之身。 比起有可能实践的菩萨,悟空的想象力在这方面就得贫瘠很多咯。 正是如此,为保清白。 “呀——!” 随风乱窜的欲火之下,是疯魔般的悟空,他肆无忌惮地催逼潜能,身形逐渐高大。 越大的身姿也就能更加轻易地发挥力量,悟空如求生的困兽撕破牢笼,要破除鬼王的禁锢。 自然也与身体内部的观音手段激烈相持,蛮悍地切断经脉与地气连接。 粗糙的做法引得背后的地表脆裂开来,裂缝密布向四面八方扩散。而悟空自身经络多有断裂,血液从毛孔渗出来。 上方鬼王将放在悟空小腹的利爪猛地一拍,悟空没做反应,那力道透过悟空身躯传至充满蛛网般裂纹的地面。 身下陆地不能支撑,塌陷出一个方圆两丈深四尺的坑洞,三人就落入坑底。 虽不懂观音意欲何为,但跌落坑底的途中,悟空已基本解除地脉之力对他的约束,足以四肢正常活动。 一落地,悟空即挥臂打向鬼王那张恶心的脸,龙女见状,立马抬手斜挡。 两人各自开始调整下盘,准备接下来的打斗。 却看悟空忽然凝滞,挥向鬼王的手臂也主动停下。整个人像斗败的公鸡,“喔”地叫了声,不再有顽强之意。 龙女蹲起身张望,很快发觉是跌落下来的鬼王顺势左手下滑,利爪已探入虎皮裙中。 鼓鼓囊囊,可料想鬼王是逮住了滚圆之物。 龙女羞红了脸,脸颊发热,抿住嘴唇偏头不再看,却又勾了勾嘴角似乎在笑。 “你怎么不动呢?”鬼王眼角弯成月牙,笑着问道。 在那虎皮裙内,鬼王反掌拎直了手中之物,中、食两指的尖锐爪尖顶住会阴,上方大拇指掐住动脉,诸多神经尽在一握之中。 说来不过几两肉,悟空成仙得道,自个儿也不怎么用它。 来个主动断根,舍了它不要,悟空就能解开此劫。 还需犹豫什么,难道还怕个怎滴? 但见悟空一狠心,一瞪眼,忙道:“菩萨我服了,我错了!有事儿您说话,千万留下那命根子。” 真真切切颓了下去,悟空还是看重那凡根的存在,他心伤地想:终日里打雁,叫雁啄了眼。我竟忘了这要害地方,可悲啊,输得彻底,输得完全。 倒不是真惧怕观音伤害那玩意儿,悟空自觉在不应犯错的位置错了,没底气再战。 同时悟空再仔细一想吧:我在做啥呀,之前老实得都给唐僧当弟子了…又跟观音打什么!?犯不上啊。 原因还是他性格缺陷,又有本事在身,凭什么让人压一头。至于有没有识海另一位“悟空”的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想通关节,悟空是输心服意,毕竟这小子叛逆的时候是真逆反,温顺的时候也是真听话。 但观音化身的鬼王听闻悟空投降,扯了扯嘴角,能有这么简单?呵,多次反复,这已不是一般的执拗了,必须得出重手。 缓缓提起悟空命门,鬼王冷硬道:“小猴子你怕什么,我还打算好好奖励你呐。” “喔~~咯!”类似鸡叫的声音又响起,悟空摆手道,“菩萨,甘愿诚服,还请留个颜面。你看看龙女表情,这接下去如何得了。” 鬼王侧目而视,只见龙女蹲在一边害臊,羞涩低垂着头,不时瞟几眼。一看菩萨盯她,紧张地避过视线。 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后颈间,龙女双手抱住自己,忸怩道:“我什么都没看见,菩萨自便。” “啊~我倒忘了。”鬼王这样说道,身上又飘散起寥寥青绿焰火。 悟空、龙女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困扰两人的欲火被鬼王收回大半。 “这火又是?”悟空能察觉其与欲火类似,又有不同。 青绿焰火忽然旋转开来,绕行坑底直至散开遮住整个坑洞,隔绝上方视界。 悟空、龙女即神识四探。 在发现火焰没有类似让空间转移或者封闭的作用后,悟空收回神识,没多说什么。不就求安稳布个阵嘛,正常行为。 龙女抬头左望右望,试图搞明白火焰作用。 身旁鬼王没抓悟空的另一只手横挥,龙女不察,一个旋风推她倒向鬼王。 “哎!”龙女惊叫,鬼王将她一手折腕扭在身后,再用腰顶得她俯卧在地,以一膝跪压住。 遭到控制的龙女并不挣扎,只是不明所以地发问:“菩萨又干嘛呀,我这回什么也没做啊?” 悟空愕视,又回过味来,起因就是他和龙女争拗并上手恶斗,才惹得观音发怒。 “嫌麻烦,一次教训两?”悟空心中推测观音想法。 算他猜对,鬼王回答龙女道:“我只是刚想起来,换这个样子出来是为了改善你们两个关系,最好能直接相互亲近。” “诶!”悟空眼神闪动,忽而瞟向还被逮住的命根,千思万想即刻出现脑海,幸好现在没有欲火焚身。 “诶?”龙女先是呆愣不解,随后露出不满神情,“他!?菩萨,这个猢狲有甚资格,要我亲近?” 却不知有青绿火焰在脑顶,扰袭二人神智。 还有一盏白净玉瓶,坐镇坑底的西南坤位方向,帮助此地重塑完整地脉。 第63章 乞援 原为悟空抗争而形成的松碎坑洞,已在悟空、龙女两人不知情的状况下,借由净瓶修复地气而重回坚硬,且出奇的牢靠。 那鬼王菩萨见万事俱备,双手开始各自逗弄受制的两人,玩狎龙女背带,另一边扬去虎皮裙。 吓得悟空赶紧捂住,却又默不作声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半躺在一边。 龙女变了脸,也感受到背后的细微动作,回过头露出骇人听闻的神情道:“菩萨,你在做什么?” 龙女略有憨气,可不是真傻。鬼王才说要她与悟空亲近,就碰她衣带,又脱了悟空下裙,大概意图昭然若揭。 但龙女还是不敢置信,主要不信观音会这样做;次不信,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这一主一次表明,龙女其实有点信,毕竟鬼王对她不似菩萨往常样子。 龙女也忆起威德观音变鬼王法相的过程:“那时的菩萨盛怒,有嚎叫‘自己太温柔了’的字样。这恶鬼相貌倒也符合忿怒恶相,但即便如此,菩萨怎么会……” 想不明白,同时没时间想明白,那鬼王就要解龙女衣带。 龙女怎肯如愿,向侧翻身挺起,未受控制的一手即握拳闪击鬼王下颚。 鬼王收紧下巴,硬顶一击,随后脸上挂起一副阴险的笑容。 一见这表情,龙女心道不妙,忽觉头顶有什么窜入。 龙女惊恐失色:“怎么会,竟然有东西近身而我没有察觉。” 一旁沉默的悟空看得清楚,是青绿焰火向龙女头内不断涌去,消融进身体。 头顶也有少许焰火的悟空,内心疑思:“不是观音动手,这玩意是根据什么发动的?挺厉害啊,龙女貌似察觉不到。” 未曾探查到人为或阵法的痕迹,是焰火自然向龙女而去。 中招的龙女只觉视野恍惚,手脚开始不受掌控,暗想道:“毒素吗?菩萨竟然这样对我!” 能作用于仙人的毒物很多,就是剂量不好把握,如果不是想害人,可没必要用出来。 是以,龙女伤心悲痛。 通过龙女反应,悟空又有猜测:“往灵魂方面的呀,难怪不好察觉。但真就一点儿也感知不到,龙女在这方面这么差劲啊。” 顶着小串焰火的悟空,收集着有用情报。 那边龙女已收好情绪,怒视鬼王:“菩萨,你这种做法,别怪我不敬了。” 说是说,龙女准备逃跑(人不傻),已经落入陷阱,再和观音作战何其不智。 鬼王噙着笑,说道:“我的小可人,待会儿你就得感谢我了。” 知道不能再待下去,龙女深吸一口气屏住,试图一举飞冲出去。 头顶焰火越加猛烈,源源不断的涌入龙女体内,给悟空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吧,龙女还没察觉!好隐秘的东西,我可得小心点。” “唔!!等等,该不会…” 幡然醒悟的悟空抬眸而望,却差些角度才能看到,不得具体。 鬼王还打算朝龙女下手,一看悟空神情,知道他发觉事实。 “总算发现了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闷着不吭声,直到自己也倒了,才晓得悔恨呢。”鬼王干脆讲破真相,“你们两个已被我拿捏在手,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了。” 这青绿焰火乃鬼王反推欲火,化回原身思想意念,当然,“内容”由鬼王规定。 本质是自己身上的东西,青绿焰火重返原身自然也不会激起警惕。 焰火归航的讯号即是原身生出念想,也就是欲火燃烧的需求。 而鬼王规划的“内容”是——不动。 “我”意挤占“我”意,在青绿焰火消耗完全以前,悟空、龙女别想做出超限行为。 比如现在,龙女简单地吸气屏气没事儿,当她试图起飞,那就出事了。 悟空眼看一大团青绿焰火忽然覆压过去,龙女直接宕机躺回坑底,鬼王只在一旁优游不迫,从容观察两人。 在龙女视角,是她忽然眼前一黑,再睁眼意志清醒却身体麻木,已成身不由己、任人摆弄的状况。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菩萨到底施的什么法!”龙女急得心里发慌,“该怎么办呢?” 进退无路,局促不安的龙女眼眸无措地游移,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又动弹不得。 目光突然瞥过捂着下体的悟空,龙女顿时打了个颤浑身僵硬,好像被电了一下,眼里升起一层薄薄水雾,一合眼,泪水流下。 就跟悟空之前害怕鬼王碰一样,龙女当然恐惧与悟空近乎。 被悟空捕捉到,对方的痛楚了然于胸。 “瞧把她给疼得。观音还是有东西啊,一步步算下来,好一套丝滑小连招。”悟空面不改色地转动手指,试探着受限程度。 借龙女表现,悟空大致理解了青绿焰火的效力。“唉呀,贸然行动会疼痛无比,难搞。” 思来想去,悟空觉得还是投降的好。 他终于出声道:“观…菩萨呀,我两个被你戏弄得彻头彻尾,也是时候放过我们了吧。” 悟空脸上堆着谄笑,如果不是捂着下身,应该还算实诚。 耳闻悟空发言,龙女睁开眼,带着期望闪光仿佛在说,是开玩笑吗?是开玩笑吧! 鬼王扭着脖子:“怎么都不听呢,不是要让你们亲近一下嘛,你们关系变好了吗?就要我放过你们。” 龙女眼神又变得落寞。 悟空又说:“嘿,菩萨倒也不必坚持于此,人各有志嘛,我以后让着龙女大人就是。” 龙女颇为惊奇地看向悟空,没想到他还有这份妥贴表现,没捂着下体的话,观感会很不错。 鬼王眉眼一抬,也浅露对悟空在这个石猴说好话的惊讶。 “诶,道理你是真懂,非得挨两下才肯规矩。”鬼王夹杂些打量,“小子,可由不得你做主。” “今天你们就坦诚相待一下,省得日后再跟我闹来闹去。” 说着就解龙女衣衫,露出白净晶莹的肌肤,滑腻似酥,细润如脂。 悟空瞪直了眼:“不是,来真的!??我不是那号子人啊!” 龙女委屈泣声,哭声透出坑洞,竟然没有被观音的布置阻拦下。 第64章 招引 眼睁睁龙女就要春光大泄,悟空如临大敌地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再不敢看。 悟空心中犹豫不安:“这一定是计,可问题是,我要不要中…将计就计,嘶~” 身体显然更为诚实,悟空已来了感觉。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逐渐紊乱。 “不行,不能让人看扁了。冷静点,看清自己,自个儿是犯桃花的模样嘛。” 虽然早先有些心猿意马,但让悟空轻信菩萨会牺牲龙女,那也太想当然了。 悟空静悄悄捡回虎皮裙盖着,端坐起来,即眼观鼻鼻观心,不搭理身边动静,留下一句:“菩萨你快点儿的啊,我给你把风。” 这仿佛冥想一样的状态,使得属于悟空的青绿火焰不再能干扰他。 鬼王闻声便瞧悟空,一本正经的样子令其心下满意:“虽然动了欲,却能克制,没埋没他这灵性啊。” “倒是这毛丫头,没想到啊。”观音盯着身下眼眸动情的龙女。 龙女亦听见悟空的把风言论,意志立时重归清醒,身子拼命挣扎避退。 她吼道:“观音休来开涮与我,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鬼王就撑起身笑:“小丫头,还没一个猴子会看风气,你要怎的不客气!?” 越扯下去,风险越大,悟空顺水推舟附和观音道:“我说龙女啊,都是咱们的错,你给菩萨赔个不是,菩萨也好下台阶,何必继续胡闹呢。” “你给我闭嘴!”龙女两手交错牵回外衣,遮挡好身体,面沉如水道,“观音你别指望拿恶相当借口,今天这事儿我会找回来的。” 悟空没话讲了,心说:得儿,现在轮到龙女犯轴了,难怪观音之前那么生气,怎么就遇见我们两个了。 “嘿,今天的事儿还没完呢。”鬼王又扑上去。 “别——不要!”龙女的尖叫声适时响起。 声音传上高空,响彻四野。 传到一处古朴山洞里,洞中有位道人坐在炕上,面前矮桌之上铺一展净布,周围摆着辰砂、石胆、白蒿、五金三黄等材料,中间放个药鼎。 道人身边还有一座鎏金矮坛,上面落着一个黯红丹炉,明摆着在配药制丹。 他正举个小勺,龙女声音传来时,吓得他险些抖落药材。 “这是谁啊,大白天就糟蹋姑娘,也不躲着点人。” 道人重振旗鼓,专心采药。 “欢喜母快来救命啊!!” 又吓到道人,这次真散落了药材,污染了台面。 他生气地倒扣勺子,甩在一边,嘴里骂骂咧咧道:“行不行啊,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说完,他也没心情去管。 “也罢,今日不是好时候。还是收拾收拾,挑两粒制成的仙丹,先去给黑大王祝寿。” 道人正是此前,同那被悟空偷袭打死的白衣秀士,与黑熊精在芳草坡高谈阔论,约好参加佛衣会的妖精。 他起身正袖,先整理了器具,后又取一个玻璃盘,步行至一个明黄花梨双层亮格柜前。 打开下层,拉出中间抽屉,里面整齐放着两行五列的白瓷小罐,釉面光亮无渍,饱满圆润,非常可人。 第65章 凌虚 道人拿出两个白罐,各倒出一粒红白丹药,放着黄金光芒。 但知丹药上面都是铅、汞这些原料,心里没谱的人,可不敢吃它。 妖道再整衣敛容,确定无误后,走出洞外,欲拜访黑熊精而去。 又有声音传来,不是之前少女呼救声。 “欢喜诸天来搭救一把啊!” 闻声是个男子,方向来源和少女一致。 “嗯!?怎么男的也跟着叫?”道人先是惊讶,然后大为恼火,“成何体统,哪里来得山贼土匪,却敢白日里行凶剪径。” 道人甩袖,怒气冲冲往事发地赶。 如是单对单,事后那姑娘是死是生,都是她大白天遭受意外,倒霉罢了。 大白天一群人出事,传出去,将来这黑风山周边山道还有人敢走吗? 显然,道人非是主张正义,不过保护自己的利益罢了。 路上碰见三位结伴的邻舍,都是此地妖邪,道人即稍停云步。 “凌虚仙长也是去那女子喊叫的地方?”相互拜候几声,当中有妖怪笑着问道人。 道人也不隐瞒,答:“是啊,原以为是些腌臜事,现听着像是一伙人遭了强贼流寇。我等以此山为立根之本,怎容外人坏了名声。” “不是、不是。”一只眼大而突出的妖怪道。 他的瞳孔一字横向,还有几多灵纹散在眼睑,像是有些特殊血脉,已看全坑洞中的情境。 道人晓得他的天赋:“怎样讲。” “喔!呵呵,还就是那点事儿。是只外来的鬼妖,现在逼着一男一女咧。” “啊?他一个人在旁边看着。” “啥呀,混着来啊。” “哗,可敬可敬。” 道人是听得一头黑线,起个手:“既如此,贫道还需去祝黑大王的寿宴,不多耽搁了。” “喔,还差些时间吧,这就去了?”那群妖邪忙问。 道人道:“确实还有时候,我提前去也好叫主人家招待不是?诸位若有空闲,不妨一起去吧。” “您二位关系可真好啊,哈哈。仙长自去,我等按时赴宴。”众妖道。 道人大概知道他们要做啥,摇摇头向黑风洞而去。 三位妖怪各自一搭眼,急身飞跃过去,要凑近看个仔细。 却忽然有大量黑气在半途冒出,拦住他们三个,不慎都撞了进去。 转眼间,三妖就见无数泛着幽光的眼睛漂浮而出。 周遭寂静无声,众妖不得聚在一起,提起防备。 “什么人!”眼睛特殊的妖怪忽然向着旁边大喊。 两只力大无比的磅礴恶鬼,闪在他身边,出拳攮在肚子上,直接打死了他。 “不过围观一下,也要杀人灭口嘛!” 看是鬼物伤人,活下来的二妖以为是那坑洞里鬼妖的同伴。 “不讲究,太不讲究了。” 众妖立刻散开,各奔东西,至于相互配合应敌,那是想都没想过。 开玩笑,邻居而已,关系怎么可能好到在一起演练战阵,又何谈配合,没背后捅刀子陷害别人,都属于有底线了。 一看己方被秒了一个,这还有啥打头,二妖心照不宣地独自亡命去了。 第66章 道险 二妖一个黑胖头秃,一个四肢细长,都吓得惶惶不安,不断奔逃。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叫他们远离此地,却没有一个能走出这团黑气。 黑胖的那妖怪也不看路,莽撞向前,忽地向前摔了一跤,跌了跟头,使得身上有些破损。 他撑身来,脸色已变得苍白,因脚下碰的不像是平常之物。 回过头,就见一只鬼手从底下伸出,用力爬上,一头矮小青面偻鬼冒出。 “呔,哪里的丑小鬼,敢来惹爷爷!”黑胖妖骂声,给自己壮胆。 那只青面小鬼一声搭理也不给,似条游蛇趴在地上,玄乎退走。 黑胖妖刚松口气,试图找寻出路,那小鬼又从他身后蹿出,跳在肩上,抓着脖子就啃。 哇啊的一声惨叫,在这片阴暗中传荡。 落在另一位受困的妖精耳中,已然是遇害的信号。 这四肢异常修长的妖精,脸颊上的汗是一滴一滴往下落,打在干涸的有些苍白的嘴唇上。 周围数不清的眼睛漂浮在空,死盯着他不放。 “不知是哪路大仙,小的多有得罪。”妖精知晓性命堪忧,垂泪求饶道,“小的家中还有老母妻儿要养,只望大仙留个残命。” 身边的眼睛眨巴眨巴,也不回应他什么。 不多时,两只高大恶鬼又来,神智呆愣地就打。 妖精不肯等死,左腿屈膝用个掠地势,右脚还真踢得恶鬼晃悠。 一中就退,妖精的两条细胳膊搭在地上,即四肢蹬地高高跃起。此时也顾不得在空中会成为活靶子,妖精只想快些远离。 这一去,靠近了光明,眼能清晰视物。当是黑气仓促而成,还防不得上下。 妖精大喜,就要施法遁走。 一用法,妖精才知不妥,自个儿是个透明物态。 “什么情况!?我…我…这是,真魂离体?”妖精惊惶万状,低头向下一望,才见自己的肉身。 没了肉身,依他的本事,只怕不能以灵体生存。 妖精面露挣扎神色,最后还是偏头过去,舍下肉身,以灵魂之躯逃向天边。 幽暗的黑气中力大的恶鬼都只是看着,无人去追妖精。 因他们得到的命令是解决黑气中的敌人,到了外面就不属于工作范围啦。 三只鬼与那些眼睛,彻底处理了妖精剩下的躯体,将其撕得粉粉碎碎后,不再显露动作。 但四肢修长的魂灵并未走出多远,一盏莲台圣器将他拦下。 “啊!”魂灵立时恐惧地尖叫。 单从莲台的气息,魂灵就可知这是天然的克星。 转个方向又想走,叫莲台放光挡下,一时间进退无路,入地无门。 魂灵哀道:“天老爷啊,怎么就不肯留我一个活口。” 莲台花苞大展,吃下魂灵,摇摇就走。 这三个妖精命运已定,那走去黑风洞的凌虚道人也有了意外。 路上忽然撞出一个头戴凤冠,身着敞袖圆领宝衣,脚穿云头鞋的美丽女人。 道人直接心中一紧,像在这种地头,碰见一个独身女人,或者小孩娃娃其实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尤其之前周边听得清楚,有一位女子遭害,这娘们却在道上堵人的情况。 “今天莫不是贫道的霉天。”凌虚心里毛道。 第67章 且安 只想装没看见,凌虚目不斜视,端稳盘中仙丹就往另一处小道走。 情愿绕点路,也不想贸然接近这虽然漂亮,但古怪出现的女人。 将要离开之时,道人偷偷望着,发现对方身影未动,得以减轻心里的压力。 轻松地大拽步登上山路,凌虚自嘲道:“呵,也算自己吓自己。” 复行百步,凌虚又拐入正路,出了岔口,就见路旁仍旧站着之前的女子。 道人脸色铁青,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娘们不像个好人啊。 可招呼总得打一声,凌虚微微低身做个拜礼:“这位人客,挡住贫道去路有何贵干?” 挡路者正是鬼子母诸天,她也不显露敌意,笑道:“不知阁下是否听到刚才有一女子的呼声。” 凌虚心有警觉,三缄其口道:“似听也未听,此处又不是人迹罕至之处,贫道未曾在意谁的喊话。” 鬼子母并不在意回答,举步向凌虚靠近,边说道:“怎么会,你不是在往那个方向赶嘛。” “呵呵,去是又去,但半路上贫道就停了,不知道具体情形。”凌虚见她来得凶悍,急忙说出实情,步伐后退道,“姑娘若想知道什么事情,问贫道可没有答案。” “巧了,我也不需要问。”鬼子母煞气腾腾,翻手来攻。 她认得这穿道袍的凌虚,是与黑熊精谈话的妖精。 刚才菩萨、悟空、龙女三人闹腾来,闹腾去。 于半空中等候的鬼子母,在听见龙女、悟空的“求救”后,稍作犹豫便决定下去劝一下菩萨。 毕竟由鬼子母来看,龙女讨饶还有理由,那大圣都开口求助了,必然是受了大罪了。 降云途中发现凌虚接近,还会合了三个妖精。 鬼子母急忙下去禀告菩萨,就看到了不听话的两人已被观音收拾得低眉顺眼,缩成一团不敢直视他人。 仔细再看,瞧出了龙女的衣衫破损,又见大圣完全一副饱经折磨,对人生绝望的样子。 心中略有醒悟,鬼子母骂了几句胡闹,想起接近此处的妖邪,当即留下一句小心,舍了观音三个,先一步去伏击妖精。 却没看见最显眼的凌虚道士,鬼子母唯恐对方是知道了什么,要去给黑熊精报告,眼前三个家伙是派来纠缠的。 应变随机,鬼子母给后来的观音留了信,独身来堵凌虚。 而今也不需什么青红皂白,拿下,或者干脆杀了再说。 凌虚见鬼子母来攻,将手中的盘子一丢,作抵挡之用,当然上面的丹药他还是收了。 整个人直接显本相,是一只苍狼,往山野一钻,根本不做应战。 何以如此怯弱,一来人凌虚主职炼丹,非是争斗好手。二来凌虚熟于世故,鬼子母敢上来就打,肯定是有把握的,说不准还不止她一个,凌虚哪敢跟她纠缠。 这种做法无比正确,凌虚要敢争持,鬼子母一个照面就能杀他两回。 专心跑,鬼子母还真没那个本事追得上。 到底没对方熟悉地形,埋伏的准备又不够充足,让凌虚暂时跑没了影。 第68章 不好的习惯 鬼子母紧跟到凌虚消失的地方,眼前只是一处不宽的断崖,再找不到痕迹。 俯身去看,鬼子母猜测对方是沿着崖壁脱逃了。 “唉~”鬼子母叹口气,担心放跑这妖精会有不好的后果。 再无他事,收回没起到作用的布置,鬼子母回转方向,欲告知观音详情。 在那凑热闹的三妖葬身之处,四位仙人再次重聚。 虽是短暂分离,这一次碰面,观音已改回常见的白衣法相,身边伴随的龙女萎靡地沮丧着脸。 悟空脸色僵硬地站在离着菩萨身侧几步远的所在,比之前要疏远得多了。 不久前他被观音摆了一道,肉体、心灵都受到极大摧残。 事有缓急,鬼子母没问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先述说了凌虚一事。 观音心中有了估计,却也不做安排。 “悟空,你怎么样看?”观音问起悟空想法,看他老实没有。 悟空身体未动,只把眼珠子移过去。 “菩萨要我看什么?”此刻阴影未去,悟空的情绪很糟糕。 观音道:“当然是那妖精的事。” “哪只妖精的事?”悟空气性一上来,又开始有死磕到底的迹象。 观音转身,眉角稍提,轻笑出声。 “你这只妖精的事!”观音活动肩颈,作势再来。 颓丧的龙女斜了一眼,没有介入的打算。 还是鬼子母劝道:“菩萨,莫要急这一时了,有的收拾哩。袈裟那边出了事,就不好办了。” 观音并未理会,凑到悟空近前,比拼气势。 目光灼灼,像是一种电光火石的碰撞,观音幽幽地望着,从悟空的眼底捕捉到一抹强烈的憎恨之色。 观音晓得对方在气什么。 以戏弄龙女作为伪装,观音出其不意地对摆出顺服姿态的悟空动手。 欲火在悟空身上燃烧地最为猛烈,反推而出的青绿焰火基本专供给他。 悟空的下场也很明显,完全被钳制的他,成为了意识清醒的玩具。 那份清晰可感的憋屈和耻辱感,即是悟空现在怨入骨髓的来由。 旁观的龙女感同身受,此时对观音也有怨怼。 观音和悟空无言地对视不久,背后就有如芒在背的感受,是龙女不满地注视她。 察觉到气氛不对,鬼子母知道该避免冲突。 “齐天大圣,你有今日不易,如果真想取得自在,我劝你还是多听菩萨的话。” 这一句试图减少悟空抵触。 “为些细枝末节的事,耽搁取经大业,还总与菩萨置气翻脸。这不是改邪归正的表现,更不值得放任妄为。” “究竟该怎样选择,你自己判断。反正我是不介意陪菩萨,与你做过一场的。” 再来,鬼子母就直接选边站,警告对观音不敬的恶果。 还真把气性上头的悟空劝醒,气势弱了下去,心道:“怎么又跟观音闹起来了,人在屋檐下,我是折腾个啥呀。” 垂晃下头,悟空又是俯首帖耳的模样。 他嘴里半是执拗难训,半是服软认输道:“我怎敢与救苦救难的菩萨作对,拜服还来不及了。只是智珠在握的菩萨故意刁难我,总不能强求我全盘接受吧。” 观音、鬼子母同时眯了眼,老看悟空这么阳奉阴违,都有点习惯他的神经质行为了。 第69章 变举 估摸着悟空就算甘心就范,也没心情办事。 观音自己规划道:“原意多等一天,拿到袈裟十拿九稳。不想为了收拾你们两个,倒多了一丝打草惊蛇的风险。” “也罢,夜长梦多,索性直接朝那熊怪动手,省得烦心。” 最初来到黑风山,刚了解情况的观音,无外乎担心黑熊精藏了袈裟宁死不交,或是争斗中不慎损坏了袈裟,不能原物归还给唐僧。 到时带着这么一支队伍的观音,就称得上显了大眼。 所以宁愿多等一天时间,也不肯简单地打上门,用武力夺回袈裟。 对于长生仙人而言,一天,毫无疑问不算什么难忍、不能接受的时间长度,无需多生事端。 但如今逃走的凌虚也许会去给黑熊精示警,观音就觉得把握当下时机,相当要紧了。 鬼子母也是这个意思,点头道:“虽然仓促,也不失为一种尽快取回袈裟的办法。” 理应赞同的龙女,有气道:“菩萨,就那个杂碎,之前拿下轻而易举…现在想要力战嘛,哼…恐怕,我和孙悟空帮不上忙了。” 坑洞中的经历,归结起来,龙女只是被鬼王法相占了点便宜,算小有惩戒的含义,观音主要仍是对悟空下黑手。 尽管如此,没有提前商量,观音的所作所为还是让龙女感到背叛,一时半会儿不肯出力。 鬼子母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面向龙女劝道:“是有些累了?那就在一边休息吧,暂时也不用你。” 对悟空又是另一番话:“大圣…应该不至于疲惫吧?” 大闹天宫的事迹广为流传,就没记载齐天大圣累过。神仙之宗基本都揣测得到悟空的体力。 瞧鬼子母还有激将的意思,被问话的悟空眼睛转了转,思考跟他们一块去对付黑熊精这件事的好坏。 不久,他便回答:“呵呵,喊累不至于,可菩萨想我此时去对付那黑熊,却万万不能。” 悟空知道不能拒绝,否则又会惹观音猜忌;但如果让悟空去打黑熊精,就又轮到他猜忌观音了。 观音偏首看向悟空,眼神异样道:“怎么滴,我刚才也没把你如何?那黑熊腿上、肩上看着都有伤,且伤势不轻,你怕他什么?” 闻言的龙女,嘴里气鼓鼓地扑出一口浊气,认为菩萨根本没把轻薄的事放在心里,所以才不懂她和孙悟空的伤怀。 像这种态度,怎么能轻饶。 龙女暗中决定,这没个诚恳道歉两次…不,三次,她是不会原谅菩萨的。 其余人不晓得她的心理活动,以至于此间事了七八个月后,观音才发现龙女在生闷气。 当时笑道:外面刚收拾下顽猴,家里又得教训痴龙。 此时的悟空还未到乖巧的时候,他对不理解的观音呵呵道:“照菩萨比打架的说法,战胜受伤的妖精自然轻松。可也得转念想,与我赌斗的黑熊再不聪明,总不至于傻到强撑伤势,出来与我们交战。” “他闭门不出,就是一个难点。” 鬼子母笑道:“ 天门都闯的,大圣让一扇石门拦住了?” 观音没言语,手中捻起转法轮印,斟酌着破门而入的名声。 第70章 缓和 悟空左右不过推脱,见观音在旁不作声,立刻猜到这尊大致顾虑。 他又加足马力道:“更有甚者,如果那妖精爱袈裟爱得紧,到时他不自觉地以袈裟为质,我们投鼠忌器,岂能讨得了好。” 正戳中观音之前担忧,观音有些被悟空劝下。 因为龙女暂时不想助阵,悟空不可能尽心竭力,观音觉得单靠她和鬼子母两个,是有点禁不起意外哈。 菩萨暗忖:“不如…再等等?那群妖怪就算防备起来,也坚持不了许久,总会松懈。唐三藏暂时又饿不死,袈裟多放在熊怪手里一会儿,又不会坏……” 鬼子母可不这么认为,她意味深长道:“奇了怪了,堂堂孙大圣竟在一处山怪面前,安分守己来了。何况眼看就要不稳,还说什么投鼠忌器,径直拿下就是。难道还要为了保一件袈裟,把自己憋死不成?” “我可不敢这么说。”悟空低头,好像不敢争辩一样,“只是怕事情办的不漂亮,又惹些不痛快来。” 保守的态度,观音、鬼子母对视一眼,都怀疑悟空的灵智已发生转变。 “是和心情有关。”“还是因为战斗的刺激才变化。” 目光交汇,这个问题留待之后商量。 鬼子母接悟空话道:“不痛快?嗯~是有些不痛快。依大圣你的说辞,我这几人束手无措、无计可施,只配求那妖精还回袈裟才是。” “哎!”悟空惊奇地叫出声,睁大眼睛满是意外,“怎么一下,便是我说成这样了?” 鬼子母微笑道:“谁叫你爱长那妖精的威风,嘴里尽是无能为力的口吻。无论怎样讲,敌明我暗,优势仍在我等。” “哈哈,欢喜诸天讲得好。”悟空无可辩驳,不好胡搅蛮缠,“你请排兵布阵,在下言听计从。” 作观察的观音,眉头略皱,拿捏不住悟空的意思。 鬼子母也没料到悟空直接撂摊子给她,一时不好说话。 那么悟空啥意思呢? 唔~没啥意思,顺便糊弄,得过且过。就那个无脑克高手,当悟空什么也不想的时候,谁都不可能知道他想什么。 一边闹情绪的龙女,见他们絮絮叨叨一大筐,没谁留意她生闷气。 她忽地背身就走,留声道:“讲那么许多作甚,不就是那只熊罴,我去擒他。问不出袈裟下落,扒了熊皮给取经人披上。” 鬼子母立刻拦在前面,训斥道:“你去什么!?莫看那厮受了伤,你不也…亏了些气力…” 瞅见龙女眼角泛红,鬼子母心悸收了声。 “少逞一时之勇。”观音因为鬼子母话未说全, 不禁严令道。 悟空鉴貌辨色,龙女的行为依然不对劲,再从鬼子母的表现推断,不难肯定龙女情绪低落。 确实容易受到外相影响,悟空虽然平常与龙女不对付,但一想到人是因为被看了便宜伤心,少女的容貌使悟空不免内疚。 他也出声缓和道:“是啊,龙女,你还是莫费那工夫。真扒了熊皮给那唐和尚穿,我身上又是一件虎皮,这么往西去,怕是路上没人相信是和尚取经。” 第71章 见真 悟空不说还好,他一出声,龙女当真有些委屈起来。 尽管玩笑话居多,悟空总归不是像之前调侃龙女,安抚意味明显。 “外人都晓得照顾我。”龙女闷闷不吭声想道。 口中娇气一声,龙女侧过身子,不正面看鬼子母,但依旧背对悟空、观音。 身后的悟空眨眨眼,环视一周,感觉气氛不对劲,便闭上嘴,免得招惹是非。 菩萨只当龙女又耍点小性子,没在意龙女,反而满意悟空的表现,方才的“教育”还是起作用了。 鬼子母无奈一笑,想言语劝解一下,却又不好在悟空面前直接说菩萨的不是。 她也只得谈正事:“龙女虽然莽撞,至少也是试图出力。菩萨,你究竟什么想法,莫让我们苦等啊。” 观音见事情抛回来了,乐道:“这不是让悟空左一个不能,右一个太难,缠住了嘛。我得出个万全之策,才好让他听话。” 背对的龙女立马吱声:“世上哪里有万全之策,这孙猴子又几时听话过,我看菩萨只在空想。” 这番话到底针对谁,不好说。 悟空谨慎地陪笑道:“这个不然,哈哈…同舟共济、同舟共济。” 笑得尴尬,悟空只怕气氛变得更加古怪,紧接道:“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嘛,哈哈,总不能让菩萨一个人想办法,哈哈…” 却没想,前一句没事,后一句才让气氛紧绷。 以悟空不过保释的罪犯之身,说这话不合适,尤其是在观音菩萨面前说,绝对僭越了。 鬼子母面露不快,暗道:不想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赖皮,这是从来都没打算服啊,难怪菩萨那般待他。 还在生菩萨闷气的龙女也心惊,偏过头,表情古怪看向悟空。 二者为何如此?身份之别。 观音菩萨何等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传言遇难众生只要诵念其名号,“菩萨即时观其音声”,前往拯救解脱。 有夸张部分,但观音真得有心济天下的宏愿。 不是随便说说,真帮忙那种(当然不会帮坏人哈),乃众神形象中的圣洁代表。 三界仙众尊敬有加,玉皇殿前有恩待,三清私交情且深。 佛门中,观音在如来面前虽执弟子礼,可曾见如来摆导师的架子,还不是尊者、尊者的称呼。 但有个在正道上行的,岂有不敬观音菩萨之理。 即便龙女家世尊贵,自己缔造的成就更高,并与菩萨交情深厚。不管心里怎么气不平,她还是不会当面甩观音脸色,也容不得自己在菩萨面前造次。 当前的悟空呢,祸害一个,人都是观音从五行山捞出来的。 于鬼子母、龙女二人眼中,甚至三界所有人眼中,孙悟空都没那个资格,与观音僭越冒犯。 现如今与观音有隔阂的龙女,心里不过夸一句:刚挨收拾,就这么大条,好硬的骨头,厉害。 之后仍然与鬼子母一样,由衷看不起悟空的做派。 并无那份心思的悟空望着龙女、鬼子母神情,摸不着头脑,没意识到自己用词的问题。 却见观音笑逐颜开,对悟空说道:“你倒是肯一视同仁、等礼相亢,难怪当年不服玉帝管教。” 经过这些时间考究,她大概是推定出悟空真性了,本质是个吃软不吃硬、自尊心很强的人。 第72章 融洽 黑风山一处随处可见的裸露的岩壁,翻腾的朦胧白雾散去后,显出一个空旷的洞穴。 洞中一头苍狼大喘着气,背贴着洞穴的石壁,伸直酸疼的四肢,眼望着洞口透进的微光,耳听着远近传来的所有响动。 须臾化为一个气息紊乱的道人,胸膛起伏道:“还好那个狠婆娘没追来,吓死贫道了。我是不认识她,却来打我~呼~~” 自然是差点被鬼子母杀害的凌虚子,休息片刻,他显出纠结之色。 “现在这情况,家肯定不好回。我该去哪儿呢,还是说就在这儿待着?” “找黑大王去?”木然地张望了外面几下,喉咙滚动,凌虚恨道:“罢了,现在去找,要是再中一次埋伏,我可没那运气再逃。” “索性等到黑大王的佛衣会召开,诸位山中同道汇集一起,我混入其中,自然落得安全。” …… 观音面带笑容,点出悟空无尊卑之分、不讲贵贱的性格。 鬼子母、龙女也就不敢代她,指责悟空言词不敬。 “真是这样,难怪菩萨非说孙悟空有一丝佛性。”鬼子母心想,只因这份品行,暗合佛门教义。 常有人忽视或者不信,佛门提倡人人平等,乃至众生平等。 当然,也怪不了谁。 这玩意儿理虽是这个理,可条件不允许啊,信了不成大傻子啦。 张着嘴就说平等,跟玉帝说去吧,看看他平不平。 哪怕忽略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平等对待他人。 拿眼前有一丝佛性的悟空来说,对待地位不如他的人是有些悲悯,看着有平等的味道在。 可一旦地位超过悟空,他什么表现有目共睹。 鬼子母、龙女两位相比虚无地讲究平等,更喜欢除恶扬善的实举。 至于如来、菩萨等有果位的佛门善士,是否做到众生平等,难以妄言。 但只要他们入世,就绝无平等一说。 悟空听到观音对他的评价,只听清了一视同仁,后面那个“等礼相亢”的词就没听明白啥意思,料想后面跟着反玉帝的事儿,应该不是夸他。 \"陈年旧事,菩萨莫说老话了。\"悟空匆匆撇过不谈,失去了一次和菩萨交心的机会。 因为他太会扯开话题了:“都说我是在帮着想办法啦,你看,我就有些门道了。” 观音就笑:“你又要说什么?” “自然是取袈裟一事。”悟空很快答道。 听意思总算不是闲扯了,鬼子母提起精神,盯着悟空说法。龙女也侧过身来,不再背对示人。 观音闻言,眉眼流转霞光,隐含期待道:“好啊,兜兜转转,又轮到悟空显露智慧,请。” 敌我实力、情报收集的差距过大,计策实有千万种,哪一种都有它的道理。 菩萨期待悟空的下文,不过是想深层了解悟空性情。 悟空笑着回应:“之前潜云旁听那头黑熊精邀请二妖参加佛衣会时,被我打死的白花蛇说是按时赴宴,被欢喜诸天撵跑的苍狼妖道,说的却是提前拜寿。” “那妖道带着礼品往黑风洞而去,料想是距离宴席开启还有些时段,如要动手,正是这个当口。” 第73章 优势 不过简单的总结经过,依然没有具体行动方针。 龙女阴着脸,有气道:“快点讲。” 瞧她像寒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悟空左右看了另外两人神色,随后含笑道:“既然都认可时间所剩不多,那就得营造优势,不可急躁冒进。” 观音眼光盈盈,适时捧道:“哦,不知怎样的优势?” 听得出两人一唱一和,龙女撇了撇薄薄的朱唇,抱手于胸不再显露着急的姿态,算是想明白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悟空听观音捧场,想到人家才是总指挥,害怕自己太装,又惹她不高兴,立刻向其略微俯身。 “哈哈,此事本来就是菩萨手到擒来的事,我…弟子也只是想出个省力的法儿。”悟空吹捧一声观音,才道,“菩萨请听。” “一则优来,那黑熊精虽狠,却也被我伤了两次,实力已然不足为惧。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擒他,最好四人一起下手。如是托大,未免可能放跑了他。” 观音、鬼子母抿嘴,眼底浮现笑意。 “嗯~道理浅显,就是出自你口,耐人寻味。”观音甚是开心道。 谁不知孙悟空向来单打独斗,面对天庭众神也不曾叫过帮手,如今应付一个受伤的妖魔,却说托大的词来了。 悟空两颊发红,悻悻地尴尬不已,什么叫道理浅显,我说出来耐人寻味?合着,我的形象是个莽夫呗? 鬼子母忍不住笑出声来,帮衬道:“大圣往下说吧。” 悟空收起情绪:“再来依菩萨的叮咛,那妖魔实不知我几人在暗中,要取回袈裟的主意。动手之时,不妨继续保持隐秘的优势。” 听到这儿,龙女插话道:“妖魔躲在洞中,我们要怎么隐秘向他下手。” 鬼子母道:“这个简单,我们都变化成参加宴会的客人,进去就是。” 论起变化。 悟空的手段早有闻名;菩萨亿万法身,变成他人相貌也只在一念之间,且细致入微,能比本人还真;鬼子母别的不行,模仿吓人的妖怪,可太轻松了。 就是龙女,她也有变化的法门,此刻的样子就不是本相。但她的法门不能随心而为,只有自己选取的形象形神俱妙。强行变作他人,如遇熟人,只怕露怯。 “这个…”于是,龙女眼睛打转,不知道该说啥好。 悟空摇摇头,说道:“我等不知道规矩,都变作客人,需得等到宴席人员齐备,才好混进去。如是要求提前进去,未必不会引起黑熊精猜忌。” 说得观音赞赏道:“不错,我们只知道那鹤氅的苍狼道士会提前拜寿,除他以外,都不好做假扮的相貌。” “那倒不至于。”鬼子母却反驳道,“菩萨忘了秀士模样的白花蛇怪?那蛇怪与黑熊精、苍狼精交好,我以他为假相,决计瞒得过去。” 鬼子母翻看过白花蛇怪的部分记忆,伪装他确实方便。 “菩萨变道士,我变秀士,就说凑一块儿拜寿,理由也应当。”鬼子母接着说着,“大圣千变万化,随他自己选。龙女不妨化作异兽,当作我的拜礼,混入其中。” 鬼子母看着龙女支支吾吾,帮了一句。 第74章 见会 黑风山,黑风洞。 见大王受伤一直不出,众小妖找不到主心骨,心中缺少底气。 他们虽然有按照黑熊精吩咐继续做事,但总觉得大难临头,倍感压迫。 时间愈久,内心的恐惧感愈重。 不少小妖开始来回走动,静不下来,两个眼珠子紧张地乱转,显得惶惶不安。 疗愈完毕,踏出静室的黑熊精,就只看到他们哆嗦的模样。 “你们!有照我说的做吗?”黑熊精厉声而问,声音如重锤擂击鼓面般强烈。 众小妖打个激灵,连忙弯腰行礼,只是下意识吞咽唾沫,嗓子里说不上话。 “嗯!!?”黑熊精眼睛瞪得圆圆的,由惊愕转为怒不可遏,他捏紧拳头,发出咯咯响声。 这一副要打人的架势,吓醒了小妖们。 他们慌手慌脚道:“大王,全都办妥当了。” “什么妥当了?”黑熊精冷不丁又问,相当不满意他们窝囊样子。 “呃—这,大王的…生宴都准备好了。”小妖们迟疑道。 “哼。”黑熊精冷笑一声,转步向客堂而去,并问,“可有客人到场?” 小妖随行回道:“还没。” 这倒让黑熊精稍微诧异,他在里面疗伤时,也计算着时间:“喔?凌虚道友也未到吗?” 就是估摸着凌虚子应该到了,他才出来的。 听小妖说凌虚仙长确实还没来,黑熊精颇为惊思不定,心说:这几天连着撞见出乎意料的事情,啧,我是不是到了流年不利,该走霉运的年头啊。 一时间烦闷不已,到了客堂,黑熊精坐上主位,直接叫声备酒。 近身的小妖即刻准备,少时端来一坛好酒与一套看上去就很精美的陶瓷酒器。 小妖先倒上一杯递给黑熊精,嘴上谄媚说着大王请,只是瞧见黑熊精神色不好,赶紧将酒坛放在主位旁的案几上悄然退下。 委实心境烦闷,黑熊精径直满饮而尽。 又倒上一杯端到胸前,黑熊精却是忽然深吸口气,杯中之酒立刻被吸了过去,咕哝一声就到了肚子里。 连喝两杯,黑熊精仍是不高兴,竟把杯子一扔,落在地上直接碎了。 吓得洞中小妖以为大王对他们不满,当即跪下求饶。 那黑熊不言不语,他发这脾气,倒也不是全冲这些小妖。 更多是感伤自己境遇太低。 想他能文能武,又占据一山为王,不说作威作福,也该万流景仰。 今天却叫一个强人喝令退让洞府,否则性命难留,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关键黑熊他准备充足吧,上去还没打赢对面,当真落荒而逃。 想起那强人的凶悍,黑熊精叹息一声,也怪不得手底下这群没用的东西临难生恐。 “都起来吧。”黑熊精招呼一下,又问起,“除了准备宴席,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不?” 小妖们胆颤而起,答道:“没有。就是有听见一个姑娘家叫喊,别无他事。” 其实不止,但小妖们哪敢多嘴,反正听声音遥远,碍不到这里,自然不必与大王说。 “姑娘家?”黑熊精轻轻念了句。 这等地域,一个女子大声叫喊是遇见啥事,黑熊心里大致有谱。 他心道:“好嘛,白日青天的,我这黑风山什么人都来了。” 黑熊精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思虑着得有多少悍匪来到他的地盘了。 只见守洞小妖传报:“凌虚仙长、秀士老爷来了。” 第75章 多礼 闻客人至,黑熊精起身相迎,出了二门,果见守洞小妖身后接引着相识多年的二妖。 一者身着鹤氅,凌空虚步仙气飘飘,是道士装束。一者是饱读诗书气自华,白素儒衫的秀士。 只是邪躯之下,他们的真身是南海菩萨、护法鬼母,要拿回黑熊精盗取的锦襕袈裟,特意变化而来。 黑熊不疑有他,笑着迎接:“有劳二公仙驾珍顾,蓬荜有辉。” 菩萨向前低身道:“小道敬献两粒仙丹,愿大王千寿!。” 她手中托着一个玻璃盘,正是凌虚子仓皇丢向鬼子母,用以脱身的丹盘。 鬼子母见物知意,故让菩萨这样准备。 为免妖精打量出端倪,鬼子母同样出声道:“小可鄙意,敬送一异种紫青百灵。” 黑熊精应声而观,见鬼子母提起一圆顶竹笼,掀开笼罩,笼内配件一应俱全,还有三根栖木当中那根上面立着一只百灵鸟。 那鸟绒羽清扬不落凡尘,犹如青霞染天,眼虽小但极为有神,小脑袋左摇右摆极具智慧地盯着黑熊精。 盯得黑熊出奇,完全没管什么仙丹,视线集中在这一身漂亮的羽仪。 鬼子母顺着道:“大王,我这鸟极为聪慧,说它能歌善舞都是贬损了,今送与大王在宴会上助个雅兴。” 黑熊精闻言憨笑,他也只是有个眼缘,瞧这鸟儿漂亮罢了。听不懂对方的话,心说大伙儿都成精的怪物啦,一只鸟会唱会舞又有什么稀奇。 “呵呵,大王你听。”鬼子母朝笼内一指。 就见那只百灵在枝头上欢快地跳跃起来,并唱道:“庆生辰。庆生辰是百千春。开雅宴,画堂高会有诸亲……” 其声嘹亮宽广,音韵婉转多变。 黑熊精赏鸟不会、音律不通,却听得出唱词,高低得是个有文采的鸟啦。 就喜欢这种才华横溢的感觉,黑熊精抚掌大喜,赞道:“妙、雅致之极,这—哈哈,真是承蒙两位馈赠。来,先里面请。” 本欲多夸几句这唱寿的百灵,只是黑熊精斜眼看见“凌虚子”端身微笑,担心待客不公,故请进门再说。 黑熊侧身作请,客人自当请主人家先行。 虚礼过后,黑熊精领着进了二门,鬼子母盖回笼罩,提步跟上。 变作凌虚道人的观音菩萨,入门时斜眼打量了二门上的一联对子。 上写:“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 菩萨看过,心中有了个慈悲。 她暗道:“看这妖精布置,端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性子。” 妖仙有分降菩提,弘誓无边垂恻隐。 入内看座,三妖围桌坐定,都将手中物放在面前案几。 黑熊精笑着问起:“前会只凌虚说提前拜寿,你这位读书的老爷怎么也先来了?” 鬼子母摇头道:“不是我要先来,只是怕这鸟儿惧生,突然带到大王洞中,若它不敢在众人面前显露,就叫我闹笑话了。” 她又侧身对菩萨道:“还不如乘仙友的风,一块儿先行给大王贺寿。” 鬼子母曾用手段翻过白花蛇怪的真魂,应付黑熊精几句不成问题。 “哈哈,你倒机灵。”黑熊精并无怀疑,对侍奉的小妖道:“来,给客人看酒。” 酒备上来,鬼子母作势与黑熊对饮。 黑熊精则端起酒,请菩萨一块儿喝。 观音举起酒杯,却是停在空中又放下,问道:“方才不好细问,大王可是肩上有伤?” 金箍棒岂是那么好抗,悟空结结实实打中一棍,黑熊精就是处理了伤情,也下意识不去动伤处。 黑熊听到问话,凄切之心又起,独自饮下杯中酒,然后大叹一声:“凌虚剖玄析微,看穿我了。” 鬼子母佯装不知,也不饮酒,吃惊道:“喔?大王何以悲叹,莫非伤势严重,不可根治?” 就是他们不问,黑熊精也要提。 “伤不难治,只怪那伤我的强贼难以对付。”黑熊精面露颓丧。 鬼子母彻底骇然:“何人大胆,敢伤大王?” 菩萨也配合着神色惊恐,双手不能安放。 “二位莫急,待我说来。”黑熊精见他们怯懦,立刻提起精神道,“那厮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长相丑恶雷公一样,手里使一杆乌铁棒,要霸占我的洞府。” “我与他恶战数十回合,分不出高低,只因他护身法古怪,断不能伤。而我之前腿上旧伤,久战之下一时复发,令他占了上风,只得避战不出。” “那厮也不攻门,叫今日独木难支,待他回去领兵再来,那时定个生死。” 菩萨、鬼子母亲眼见过,现在只是瞪大双眼,装不知情的样子。 黑熊还要他们帮忙,不能单单吓他们,话锋一转。 “说来,我也不惧那家伙的本事,就是事发突然,难免应对有瑕。”黑熊精请求道,“故欲借诸位赴宴的机会,求一同抗敌,保家园安宁。” 鬼子母强忍慌乱,应道:“这…既然大王有请,自当共勉。” 黑熊精撑起威风,笑道:“多谢昆弟相助,且放心,那恶贼空有神威,但脑子嘛,委实不算伶俐之辈。有我们同气连枝,得胜只在朝夕,不必忧患。” 话说给“凌虚”听,竟不迅速表态。 鬼子母听到话,倒是暗想:“不知大圣可曾听到,要是脾性上来,打乱了步骤可不好。” 再看菩萨听完话,眼神摇晃做出思考模样,猛然叫道:“大王切不可小觑,祸患来了!” “喔,何出此言啊?”黑熊并无慌张。 之前颓废不过佯装,起话头用的,黑熊精身为山主,怎肯外人面前露怯。 菩萨又道:“那人是否一身是毛,猿猴打扮?” “这个倒是,你认得他?”黑熊精提起注意。 菩萨摆出夸张道:“大王,可还记得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黑熊精瞳孔微缩:“原来是他。” 第76章 与敌合谋 黑风山显然不是偏乡僻壤、与世隔绝的地方,作为山主的黑大王更不是离群索居之辈。 从黑熊精的文学底蕴看,他对知识这件事物,比常人毫无疑问有更多的渴望。 再从其结交一个凡人金池长老的行为看,论黑熊精的未来志向,肯定不是始终当一个山大王。 人不想守着个妖精名声过日子啊。 求上进的黑熊精,当然知晓悟空事迹。 对方从一介凡尘混到位登天宫极品,如果没有后面的事,称得上楷模了。 不过虽然知道悟空名号,黑熊精仍然不惧。 “原来是闹天宫的主,难怪他那么嚣张,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该被西方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关着,这是刑满释放了?”黑熊精摸着脑袋,略有些烦躁,“不回他的花果山,来我们这里抢占洞府是什么意思?” 鬼子母道:“莫不是花果山那众生灵嫌他名声差,不让他回?” 菩萨点头,深以为然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听他俩都这么说,黑熊精不由得也信三分,甚至思维发散。 “如此说来,不妨再想想。”黑熊精要猜测敌人的意图,“二位,那瘟猴受如来囚禁,今朝别处不去,偏来我们这个边界。” “你们看,那货该不会想占据此地,给西方佛教添堵吧!” 黑熊精主动瞎想,还突然说起佛教,对面两人反而没明白,颇有些狐疑。 观音问:“怎么讲?” 黑熊精道:“往常不是听说观音菩萨受如来所托,要到南赡部洲寻个取经人?那齐天大圣夹在这里,如想搞事,不是轻而易举?” 黑风山在西牛贺州与南赡部洲陆地分界线上,叫黑熊精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鬼子母听到菩萨名号,心中一惊,好悬直接掀桌子开打。惟是斜眼看菩萨沉得住,才安分下来没动手。 不可让场面冷了,观音见鬼子母不答话,她自己忙道:“照大王说法,那猴子该是瑕眦必报的个性,必然对此地势在必得,我等该如何处置?” 意思是“凌虚”同意一起对敌了,黑熊精先满意点点头。 确定有了帮手,黑熊精再无顾虑,他双手交叉,一副我有智慧的模样道:“那猴子十万天兵拿不住,斩妖台上无损伤,的确难以克制。” “但,还是我刚才说的,本事虽凶,无脑又能如何?” “莽莽撞撞来我这里树敌,呵,有列位相助,杀他、擒他都难,退他却不叫难。” 黑熊精颇有意气风发之感,要拿悟空扬名。 又听见妖怪嘲讽大圣,鬼子母偷偷张望四周,奇怪悟空怎么不生气,又怀疑他可能没进来。 嘴上还要应付,鬼子母问:“大王带伤,怎好退敌?请示下。” 菩萨默不作声,她亦想观察妖精能为。 “莫让那齐天大圣的名头吓住。”黑熊精堂而皇之要与敌人商量。 直到如今,黑熊精虽知变化之术,却料不到眼前的好友是他人变化。 毕竟这等精妙变化,天下不多见啊。 最关键,他实在想不到随随便便的一天,观音菩萨会来降他,还带好大个阵容。 “以我看,他也就是从大闹天宫被降,学会了一个独木难支的道理,除此以外,不足挂齿。” 这话让鬼子母都不想装了,她大咧咧转头环顾,心说大圣还没进来呢? 笼中之鸟也打起精神,害怕有人提前出手,需得准备照应。 菩萨慧眼观之,早看见悟空变作飞虫,趁黑熊被拖住,将这黑风洞来来回回搜了个遍,随后停在他们头顶。 这是告诉观音没找到袈裟的意思,菩萨暗想:“看来,得靠我们这里打听袈裟下落。” 就听黑熊精大谈特谈:“那瘟猴早先与天庭犯对,现如今又干起强盗的勾当,实际上都不用我们对付,只需传出他的恶名去,必有人讨伐。” 鬼子母奇道:“大王要借天庭之势?这…以我们的身份如何好借,都归于妖邪,只怕那些神仙乐得我们狗咬狗。” “哎~你也太妄自菲薄,咱们的名声再怎么也比那瘟猴好上不少。”黑熊精面露调侃,“天庭统率三界,怎会允许这样的反贼继续兴风作浪。” “就怕在天庭眼里,那齐天大圣抢人洞府不算作恶,还是他安分守成的表现哩。”菩萨笑道。 “是这个道理,没地方住,他只有抢嘛,抢完也许就歇停了。”鬼子母乐得附和。 黑熊精双手按住桌子,向前俯身道:“这正是我要请两位、还有诸位同道帮忙的原因。” “要说挡他个什么齐天大圣,我一人足矣,哪里需要外人偏帮,不过怕他与我死磕纠缠。” 这山大王倒显豪气,看得两位仙家一愣一愣的。 “那大王,请我们做什么?”菩萨、鬼子母都问。 黑熊精挺拔身躯,颇有领导风范,庄重道:“一者我这洞中小妖需要有人照顾,否则他们必然自乱阵脚;二者我脱身不开,不好去借外力。再者嘛…” “呵呵,大王还是没说要我们做什么,请直说就是。”鬼子母道。 菩萨心里给妖精添一句:“再者与强敌交战,如损伤惨重,你就当不得山大王了。” 黑熊精继续说:“再者确如两位担心,那天庭不理我们这荒山之处,但不是还有那佛门吗?” “喔!!对对,大王还可以借佛门的势。”鬼子母笑着侧看菩萨,回应一句。 黑熊精同样发笑:“那佛教底下的徒弟最喜圈地敛财,只要给那瘟猴盖定一个报复如来的锅盖,必有佛门金刚护法来讨斋饭。” 鬼子母拍手道:“妙、妙、妙!原来大王刚才说那猴子要给佛教添堵,是想这个说法。” “可那佛教上面的那些大人物,出手往往需要个由头,不知大王要我们怎么给他们找理由?”菩萨神色晦涩莫名道。 黑熊精大喜,指着菩萨道:“凌虚聪慧,知我心意。” 第77章 荒诞 变作飞虫顿足在上方的悟空,方才为查探洞内虚实,没有听三人谈话。 而今得悉黑熊精竟想到给他泼脏水,来借势解围。 不禁感到新奇,悟空心说:“可以啊,之前只知道这黑煤炭有文学底子,不曾想过他还有谋略之才。看来还是偷袭拿下靠谱。” 要说悟空何不学西游故事里,大圣变仙丹钻肚子那招。 只怨他变化不灵,虽也变得死物,却害怕在他人肚子里不能回本相,到时真叫人吃下去,进了肠胃变粪便,可就太惨了。 “就是不知观音还要耐心听他多久。”悟空扇扇翅膀,安抚下内心的躁动。 下方声音响起。 听黑熊精神色奕奕道:“二位可知道到前夜观音禅院的大火?” 身前二者对视一眼。 鬼子母答道:“火光冲天,自然知道。料想金池老上人不至于让一场大火舍了家当,故也没管。” “大王,想用这个做文章?”观音问。 黑熊精立刻赞许:“不错,那禅院用着观音菩萨的名号,将大火污给孙猴子,不是正好表明他有意找佛门寻事。” 头顶的悟空暗笑,这黑熊还不冤枉人。 那火虽不是悟空点的,焰火燎天却是悟空的功劳,歪打正着,属实是找到真凶了。 事实如此,观音一脸不置可否,抬头向上望,示意悟空这就是你的罪过。 却听鬼子母说:“如此讲,还得金池上人一起商议,大王可有请他?” 菩萨这才回神,惊觉那金池和尚已被悟空吓死,悟空更在一众佛门弟子面前显弄神通。 如果黑熊精派人去问,怕是有露馅的风险。 有此破绽,观音心中一时慌张,又不敢出声打扰鬼子母。 安静再看黑熊,却见他颇为尴尬,扭捏作态道:“这个倒还没有。” “未请!?”鬼子母同样装腔作态,略有惊奇道:“大王新得佛衣,我还以为你必会向金池上人显耀呢。” 一句话,让黑熊精脸色大红。 仔细旁听的观音,内心不由得大为夸赞鬼子母,她本还害怕鬼子母乱中出错,没想到对方几句话已引出袈裟的事了。 头顶飞虫悬过,落到黑熊精身后阴暗之地藏着,是悟空也觉得鬼子母离成功不远了,得找个好位置方便动手。 黑熊精兴叹一声:“咳,我与二位实话吧。我这新得的佛衣,就是从金池老友手中取来。” “这是好事啊,大王隐瞒什么?”鬼子母佯装不知。 “嘿,手段不是很光彩。”话说开,黑熊精就没了那份窘态,“我就是趁着禅院着火,从金池老友的院子拿来的那件佛衣。” “喔!”鬼子母毫无意外,“所以大王庆生开办佛衣会,却不请金池,原来是这份原因。” 黑熊精呵呵而笑,再没当回事。 观音帮衬道:“这个却有不妥,大王肯爱惜那件佛衣,想来是不俗的宝贝。大王办佛衣会的消息也传出去了,那金池怎肯罢休,又何谈让他帮忙。” 先前观音交代悟空,不得向妖怪说有关袈裟的事。 黑熊精当然无从得知袈裟是唐僧的,故此,他还以为自己偷的金池长老的宝贝,之前请帖也没给金池写。 但此刻听观音的话,黑熊精皱起眉、抿起嘴,沉默少许后道:“没事儿,我这宝袈裟未曾示人,金池说不得准,不至于与我交恶。” 鬼子母哑然失笑:“大王,应该没这么好讲吧。金池上人不是愚昧之徒,哄他非易事。” “嘶~”黑熊精吸口凉气,手掌相合不停摩挲,面容有些犹豫。 菩萨加紧言道:“大王,得罪金池不是大事,但大王还想着借势对付齐天大圣,还需他出力。这要处置不好,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的。” 黑熊精停下手中动作,又沉默一会儿。 “两位说得在理,是我贪图虚物了,哈哈,真是汗颜。”黑熊摆开胸襟,后扬身子感慨道,“嘿,没想到我会有求金池老友的一天,世事无常啊。” “大王豁达。”面前两人适时抬黑熊精一句。 黑熊精正坐回来,笑道:“知趣而已。两位说说看,袈裟我已拿了,怎么请金池为好。” 躲藏阴暗的悟空相当无语。 他心中暗贬:“刚刚还夸这黑熊精有些谋略,结果还没观音禅院那群和尚有狠心。” “都商量构陷我了,怎么不做绝点。直接带上棍棒去禅院,杀了那帮子秃驴,留几个愿听话的小和尚指证我,不是板上钉钉?” “还搁这儿要跟一个老和尚求情,废物啊。” 呼~这黑熊精终归质朴了点,悟空较为嫌弃这种人做坏事。 侧面来看,悟空其实清楚自己的名声啥样,用这种方法也能陷害成功,当真世人眼中的祸患一个。 黑熊精哪里可知他所以为脑子不好的孙悟空,在轻蔑他的智力与决心。 正听观音说:“这个也不难,只要大王肯还金池佛衣,那金池还得谢谢大王你呢。” “哦,我要怎么做?”黑熊精忙问。 “还请大王先将那佛衣与我俩展示,才好定夺。”观音波澜不惊道。 鬼子母也不作声,只是扬起下巴,眨眼表示认同。 “好。”黑熊精转头对管事的小妖道,“拿上来” 这位山大王从未猜疑这两位朋友,想着他们不可能爱好佛门的袈裟,又在自家山洞,怕个什么。 阴影下的悟空冷笑:“呵,所以说你蠢嘛。不过…” 飞虫的复眼频频闪光,透着狠戾。 “我要不要…打死这家伙呢?” 第78章 不过弹指 黑熊精的既定命运是被收伏,后作为观音菩萨的守山大神存世,这结果称为因祸得福都不为过。 此时眼看黑熊要落入套中,观音将得一位助力。 悟空心中不免起嘀咕,他和观音的关系不太美妙,而以自己的性子,说不得将来又和对方闹矛盾。 忽然想要黑熊的命,就是悟空为长远打算,想除去未来的敌手。 只是犹豫片刻,悟空又觉得自己在犯老毛病——想太多,自找麻烦。 “不该和观音起正面冲突才对,杀一个黑熊精、杀两个黑熊精,都影响不了大局啊。”念此,悟空给自己圆个说法。 散去杂绪,悟空抑制自己杀心地思考道:“算啦,就这么过吧。平常欺负唐僧还有余地,跟观音闹翻了,未来境遇可就说不准了。” “唉,她想要我听话,就装个听话,免得招来麻烦。” 将心中之恶压下,悟空便着眼当前的局势。 听大王之命,管事的小妖兜兜转转至一处空洞,打开不显眼的机关暗格,从中取出袈裟。 捧回客堂,奉于黑熊精。 黑熊精即借着桌面展开袈裟,登时红光扑面,宝气四散。 袈裟上的各色玉石,更映得满室皆辉。 就是这些价值不菲的光,闪花了金池长老的眼,引起贪念以致丧命,又引出后面的事。 “两位请看,这就是我情难自禁,拿回的宝贝啊。”黑熊精手在袈裟面料上抚摸,微笑着向两位好友介绍道。 是他在珍惜最后享受这件宝物的机会,故也有显摆的意思。 黑熊抬眼去观察好友的反应,想看到他们明白自己可不是随便“偷盗”的秉性,实在是这件袈裟有点诱人啊。 这一下出了点事。 菩萨、鬼子母别地方装得挺像,唯独这贪图财富的眼神一时间装不出来。 “额—”黑熊精笑容徐徐消失,因他身前的两人神色虽有震惊呆滞的感觉,但眼神清澈无比。 给黑熊整不自信了,他踌躇问道,“两位以为如何?” 观音不解地嗯一声,鬼子母看出黑熊精狐疑,忙为黑熊抱不平道:“好一件珍宝,那金池上人好大的福气能占有此袈裟,却不肯与人分享,还要大王上门才知,着实可气。” 黑熊精这才憨笑回应,又转头看菩萨,眼神冀望。 观音拿不准他的意思,吐一口气缓缓道:“…大王…才好福气。” “哈哈,凌虚仙友何意?”黑熊精两眼炯炯,天真发问。 莫看妖精表面憨厚,他已经感到两位好友不对劲,悄悄拿稳袈裟,估算着安全距离。 菩萨法眼无差,也瞧出妖精心意。 她嘴上应承道:“如此瑰宝还给金池,让他那么一个老家伙享受,可惜了。我有一主意,能让大王得到此宝,也让金池甘愿助力大王对付那齐天大圣。” 这话还是引起黑熊精好奇,面上虽有不信,他仍是不进也不退,接着问道:“仙友有何良策?” 观音忽然转头看向鬼子母道:“说来,还得靠这位朋友帮忙。” 这话出口,黑熊精顿起疑心,“凌虚”的言语好生分。 下一刻,案几前用罩布盖着的鸟笼猛然爆炸,窜出一条狭长的黑影,直扑黑熊面门。 惊得黑熊精一弹,抓好袈裟就要翻身而退。 但看他身后一只细虫袭来,忽地变成猿猴样貌,双脚一蹬把黑熊踹回原位。 知是敌人突袭,但黑熊精未及反应,刚才的狭长黑影已中他的眉心,陡然有龙形电光浮现在脸上。 酥酥麻麻未觉疼痛,黑熊精自认还不算落败。 他大为光火道:“凭你们两个也想…想…想…我…我这——” 黑熊精突然感到全身轻飘飘,无论用多大力气也掌控不了身体,嗓子都像被东西卡住,发不出声。 他又看到眼前的“凌虚”,一弹指,像往他头上丢了个东西,随后长舒一口气,安心地望着他后面点了点头。 事情太过猝不及防,黑风洞的一众小妖在黑熊精被制以后,才有所响应。 小妖们急急抓起兵械,各自逞强围将上来,他们高声怒骂,叫道放开我家大王。 人多气势壮,想到大王的这两位朋友,也不算什么英勇之辈,他们还真敢向前逼近。 现了原身的龙女,急忙从黑熊精身后走出,要护持观音、鬼子母。 这两人还维持变化,未必能对付这一大群敌人。 黑熊精见一不认识的少女出现,内心直呼上当,他们到底是谁。 又惊觉没时间想这个,黑熊精开始激烈挣扎,试图破解所中术法。 可他身后还有一人,是变回本相的悟空。 悟空原见观音点头,都打算收手歇了。 看那龙女舍了黑熊,去保护两个,还准备和一群小妖打起来。 悟空扫兴地捂着脸,走上前唤出金箍棒,潦草搭到黑熊精被他打伤的左肩上,大声喝道:“谁敢动!!忘了我说的话吗!?” 疼痛感还在的黑熊精,眼睛斜视左肩,当即认出那件兵器。 “是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黑熊精心中震惊,又是一阵懊恼。 那众小妖听到喊话,看向出声之人,有几位立马觉得悟空眼熟,又看对方压着大王最近受伤的地方。 “啊~~!那个是之前要抢咱们洞府的匪寇。”他们想起悟空来,在妖群中出声。 小妖们顿时慌乱。 “哈!不是说五日后嘛。” “你傻呀,这事儿还有提前通知的。他打得就是措手不及,完了、完了,大王已经被他拿下了。” 龙女见他们退缩,也不再与他们争执,退后近身护住菩萨,场面稳定下来。 这时间,黑熊精咬牙硬挣出成果。 他开口道:“孙悟空,有能耐的,莫做这偷袭的龌蹉勾当。放开我,真刀真枪定个生死。” “哟~”悟空不拿正眼瞧黑熊精,取乐道:“搞笑,不放开你,我也能定个生死。” 说着,悟空轻轻一抬铁棒,敲在黑熊肩上。 观音却伸手拦:“诶!悟空休伤他命。” “呵呵。”移开金箍棒,悟空眉眼一笑,道声知道了。 听到齐天大圣听命于人,黑熊精倍感冰凉,朝观音骇道:“你到底是谁!?竟变成我的友人,与这猴子来害我!” 龙女即骂:“孽畜,命悬一线的功夫,不感谢菩萨饶你性命,还敢质疑。” “菩萨?”黑熊精失神,后又问,“敢问尊下,是哪位菩萨。” 观音未带回应,鬼子母咯咯而笑。 黑熊精这才注意此人暗中掐诀,自己无法动弹多半就是对方的原因。 仔细想来,对方外表还在维持变化,论起手腕不可不谓厉害。 见黑熊注意自己,鬼子母便道:“还能哪尊,你的近邻啊。” 黑熊精先有不解,然后迅速醒悟,望着观音震惊道:“你是南海观世音菩萨!!” 随着妖精大声呼喝,观音应声显出本相。 腾起一座莲花台,观音脑后生圆光,于半空大放智慧光芒。 人的名树的影,小妖们听到大王喊的名号,又见菩萨宝相,立时跪拜连声求饶。 底下抬头望的悟空,心中叹道:“擦,又让她装到了。” 第79章 编制 救苦慈尊观世音盘驻半空,诚然卓越之姿,尽显仙家风范。 底下鬼子母也显真身,亦让群妖惊讶。 两人都回本相,龙女再无护持的意思,抱胸走到一边。 悟空左右环顾,确定无人有继续捣乱的意思,也哈一口气直接歇了。 菩萨宝相在上,被制的黑熊精无半分言语,兀自垂头丧气,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 自己好端端在家待着,有齐天大圣蛮横地欺上门也就算了,现在观音菩萨都能现身,来对付自己。 “人生真是毫无轨迹,我是犯什么罪了?!竟惹得这位大神。”黑熊精如是想道。 黑熊也知道观音菩萨不可能,莫名其妙过来找他的麻烦,必然事出有因,就是身为俘虏,他没好意思问。 等那群怕事的小妖想起他们该当背景板,口中求饶的声音渐渐低下,半空的菩萨终于开口。 “孽畜!你可皈依么?” 闻声的黑熊精知道是对他说话,但神情依然稍显迟滞,当然不是听不懂,是不解菩萨用意。 “心愿皈依,多谢菩萨饶命。”黑熊精先满口答应,然后环望着跟随观音的三人道,“只是在下犯了何事,有劳菩萨观音大士兴师动众?” 上方菩萨未应,面前的鬼子母理好袈裟抱在手中,闻言向黑熊答道:“你这盗匪倒还不知哩,不正为寻回此物。” 黑熊精当即眼露惧悚,心中惊道:“嘛玩意,这玩意是观音的!金池那老小子有这么大背景?唏,我怎么就触了这种霉头,竟惹到观音菩萨头上。” 又想起自己刚才跟对方提议栽赃嫁祸来着,黑熊精生怕禅院大火的罪也算他头上。 他忙不迭哀告道:“在下也是求火途中,见那金池的院子有这宝贝,无人看管才起邪念。这是一时行差踏错,恳请看在这宝贝未伤一丝一毫的份上,菩萨莫要责怪。” 菩萨还是不动声色,也无吩咐。 “呵呵,这时候,还想把自己摘干净?”鬼子母笑吟吟接话,双目转到貌似困乏的悟空脸上,呼道,“大圣,你不说说他?” 用耳侧听的龙女,闻言也不禁回头看悟空表现,因为刚才不知真相的黑熊精可说了悟空不少坏话,还企图陷害。 黑熊精也知不好,略侧头朝后方,讨好道:“大圣,在下之前多有不敬,但所谓不打不相识,还请大圣见谅。” 鬼子母已撤去控制神魂的术法,黑熊他其实可以转过头,就是害怕引起敌意,所以不敢多加造次。 见场中注意力来到自己身上,悟空颇为不自在,懒得猜观音想法。 悟空径直骂道:“呸,贼子还敢自夸。实话告诉你,今天你有罪是有罪,无罪也有罪,轮不到你自说自话。” “快!”悟空向观音扬起手,“你要活命,就向菩萨献出诚心,那时死罪也可免。” 话是混帐话,黑熊精却不敢不听,当即向菩萨直点头道:“但饶性命,愿皈正果!” 这看着跟逼迫这妖精入伙似的,龙女单眯了眼,对悟空尤为不满。 观音却启唇:“你若真有此心,我那珞珈山后缺个守门的,你肯不肯去?” 这话问得龙女恼起来,菩萨是啥都要往回领了,盗贼都。 鬼子母略扬头,盯着黑熊精头上的禁箍儿,又望悟空头上的紧箍儿,心想:“菩萨当是要收,不过这妖精能比得上大圣?竟也套个同款式的法宝?” 黑熊精不管其他人,闻听观音说法,应声大喜,连声答道:“愿意、愿意!” 让后面的悟空奇怪,他记得故事里的黑熊精会反抗一次,等观音念咒,痛得黑熊满地打滚,对方才情愿心服的呀。 怎么这会儿,黑熊精跟上赶着求收留似的。 悟空不知,原文的黑熊精抗争的一部分原因是,那观音菩萨没表露身份,黑熊精不知道来收他的是谁,肯定要把握争取自由的机会。 现在菩萨真身被黑熊精自己叫破,身边还有三位悟空在内的高手。 鬼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手,面对这样的阵容,黑熊精失心疯了,才会想顽抗。 尤其听观音说法,分明有意收他做护法,这可是走到宇宙尽头——有编制了,黑熊精当然欣然接受。 不止欣然,黑熊精乐得简直要开花了,内心喜滋滋道:“还以为今天是我的麻烦,没想到是吉运砸头。哈哈哈,应该是我平日修身养性,刚才更是看淡外物,喔,还有结交金池好友,方才降下这福报。” 直把悟空看反胃了,抬手拍在黑熊精脑后,斥道:“笑什么呢!” 一边的龙女暗自叫好,她也正恶心。 黑熊精这才收敛,连连致歉,心中不忿道:“哼,这个孙猴子,他犯的罪过比我大多了,现在仗着资历在前,竟轻慢于我。等忍过这一时,再跟他计较。” 妖精不知底细,以为悟空和他类似,为求解罪,被菩萨收为护法。不久前和悟空的比斗,他身上有伤,落败也不算是悟空本领胜过他,故黑熊敢有脾气。 瞧黑熊精这一副赖相,悟空不高兴地吐气,但转念一想,悟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此生气。 为求自保,该缩头时且缩头,这不理所应当嘛。 微怔片刻,悟空给找了一个理由,都是黑熊精没按自己思路来顶观音几句,以至于给菩萨长脸的缘故,他才生气。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悟空只好上前对观音道:“菩萨圣威,这妖精降得痛快,恭贺菩萨又得一个奴才。” 黑熊精斜眼过去,又添新恨。 “哈!”观音轻笑,降下祥光,伸手与黑熊精摩顶受戒,后者立时摆出真诚受教的神色。 礼毕,菩萨又指着黑熊精头顶,对他道:“恐你今后无礼,我在你头上丢了个禁箍,但有不守戒律处,我念起真言,定叫你头疼难忍,直至脑浆迸出身死。你可明白?” 那黑熊早晓得头上有东西,听菩萨讲出真相,不仅无惧,反落得心安,拜头道:“多谢菩萨,弟子往后谨遵教诲。” “诶!你瞅瞅!”观音突然朝悟空道,“人家还知道说谢谢呢。” 第80章 当回 只看黑熊精一片野心今日定,无穷顽性此时收,表现比较悟空不知好了多少去。 也难怪,菩萨借此打趣悟空。 被揶揄的悟空只是轻笑一声解嘲,可明面上他又不能傲气。 “这妖精本是个该死的下场,菩萨大度饶他一命,自然是要谢谢。”悟空不说自己,避重就轻道。 观音叹息道:“唉哟,可有人不知感恩啊。” 会意的鬼子母帮腔道:“说起来,那人的罪行好像才是真个该死,菩萨救他称得上大恩大德。” 观音接道:“不过也没办法,说别人的不是,他公平公正,轮到他自己就避实就虚、含糊其辞了。” 一番话令悟空眉毛上扬,好家伙,知道说我双标,那可对不起了。 “是啊,谁让人不怕死呢。”悟空讲出他双标的依据,“是要比怕死的孬种不懂感恩一些。” 油盐不进的神情,让两位女仙家无奈。 黑熊精纵对悟空辱没他感到不忿,仍不敢任性胡来。 于是揭过,菩萨再转眼,见那群小妖嘀嘀咕咕,没有着落。 观音叫黑熊精起身,询问他想怎么安顿自己的部众。 面对这个问题,黑熊集中精神,生怕大意失了机缘。 一块儿带走,他是不敢说;就地打死,又显无情。 权衡利弊,黑熊精答道:“菩萨,我底下这群小妖,其实无甚勇气,无大人领导便成不了气候。” “以我之见,不若放他们回归山林,留个好生之德。再将我这山洞烧毁,绝了他们念想,自然没有隐患。” 黑熊所答只算规整,但有一条,烧去黑风洞这个行为,实际是在表态他甘愿断自己的后路,绝自己的念想,今后下定决心跟随菩萨。 观音当然听得出来,闻言略喜,她本就不觉这洞妖魔作恶,现首领这般晓事,也就答应放小妖离去。 得此承诺,黑熊精便向曾经的下属告诫几句规矩,随后遣散了他们。 小妖们顿时欢心拜谢,胆小的直接跑了,胆大的则敢留下求大王分些家当。 黑熊精闻言环顾这熟悉的家园,心中确定没什么他再需要了,又朝菩萨叩问,便叫胆大的小妖自己挑拿。 又是一阵轰然欣喜,世间祸福当真难定。 待最后一个小妖收拾妥当,拜辞离去,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于无。 从此黑风洞再无一个妖魔。 原来的山大王,他本人已执了长枪,跟随菩萨左右,听候差使。 再无外人,观音吩咐道:“悟空,袈裟取回,你该回去服侍唐僧了。” 菩萨话音末尾,鬼子母适时给悟空递上袈裟。 原本没啥,听到服侍二字,悟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但袈裟得接,人也得回。 悟空伸手接过袈裟,回应道:“菩萨放心,有我在身,少不了那和尚一寸毛。” 话说出口,悟空就知道自己错了,但要往西去,日后铁定有唐僧被洗干净去毛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少毛。 “可要我去看?”观音问。 悟空立刻摆手:“不用。” “那好,我一定去。”观音不留空隙道。 第81章 辞旧 菩萨想看笑话的态度鲜明,悟空哪里再费功夫劝,只摒一口气,藏住自己的不满。 鬼子母出来缓和,打量悟空笑道:“那么该是去观大圣拜师,穿成这样可不像样啊。” 悟空如今身着不过唐僧的旧布短小白直裰,外加一展用藤条勒住的虎皮裙,平常走路倒也合适,正式场合则算是破旧了。 悟空没管那些,他又听拜师二字,不禁头疼闭目,眉头深锁地叹气。 “喔,我有准备。”观音唤一旁安静的龙女道,“把那套衣服拿出来。” 闻声,龙女懒洋洋走过来,手中华光一闪,捧出三件衣物。 叠放两层,下层一领锦布直裰,上层一顶嵌金花帽,再来远足所用的云履。 “喏,要见师父了,穿些好的吧。”龙女撇撇嘴道。 衣服光泽亮丽,却整得悟空相当窝心,一脸苦闷地收下。他原本就捧着袈裟,又抱这三件衣物,双手自然略有些腾不开。 观音见之,连忙叫龙女帮忙拿着袈裟,让悟空先去换了新衣。 只能是听命而行,悟空独自转去另一间房,更换身上的衣物。 将那个日后的守山大神黑熊,看得瞪大眼睛,心说:“好家伙,世上还有人敢收孙悟空做徒弟,不怕他日后惹事累及自身,也落个天诛地灭嘛?” 新奇是新奇,黑熊不敢出声问,暗自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都说男子换装简便,这悟空却是慢慢腾腾,其他人一场好等,才等到他现身。 众人着眼而去,那猿猴虎皮裙仍在,上身一袭红布张扬,腰身紧收迎风飒飒。 本来一身新装衬得悟空格外精神,比当年闹天宫的他应该也是威风不减。 头上却还有一顶花帽,盖住了紧箍,显得悟空异常可爱,该是他比人少腮自然脸小,又一副不高兴的表情所致。 逗乐了观音、鬼子母,龙女亦不免浮起微笑。 黑熊精更是毫无顾忌大笑,声音久久荡漾,直到悟空毫无波澜的眼神望向他。 瞅着悟空要拒人千里了,观音这才遏制戏谑的心思。 菩萨道:“好了,悟空休要懈惰生事。快点回去见唐僧,等我验收结果,你们才好上路取经。” “呵,走呗。”悟空生冷地回应道,“这么点距离,应该不用我带路吧。” 他们谈笑完,没耽误出门效率,径直往洞外而去。 黑熊精却留在后面,一时没跟上,心中后怕道:“坏了,原来菩萨挑着取经人里就有孙悟空。我还巴巴想着陷害人家给取经捣乱,看来以后得跟孙猴子打好关系,不然今天这件事提起来,成了害我的空子。” 前面一行,龙女落在最后,回望发现黑熊精不动,呼道:“怎么!?还舍不得你这基业。” 黑熊方才回神,急忙相随,一边回答道:“没有,没有。在下…只是算计算计要怎么烧洞。” 归降的黑熊害怕在他们觉得自己诚心不足,主动跑去收集干柴,来来回回堆在黑风洞的各处要门。 前前后后,一齐发火。 黑熊再使风,火光弥漫整个山洞,将这洞中所有烧个干净,唯有烟尘从洞口冒出。 可心中还是发虚,黑熊索性砸踏洞口山石将其堵住,这才回报菩萨。 黑风洞的山门原本就不好攻入,受此影响,所谓妖魔洞窟,彻底沦为旧日过去。 观音点点头,又才示意众人向北而行。 祥云升起,彩雾灿灿,去往观音禅院。 第82章 拜师得名 一场大火焚过的观音禅院,经历众僧抢救,早早扑灭了烟尘。 那群和尚又依托残存的后院和从火中抢出的余资,搭建窝棚、重建家园,一切是往好方向发展。 但看僧人们的脸上,全无劫后余生的神情,一个个保持着魂不守舍的状态。 只因有那位使铁棒的凶神,他们的性命便未必算是保全。 凶神自指悟空,他去请观音菩萨,却迟迟不见回。 众僧恐是菩萨不来,届时找不回袈裟,他们一切全完。 可菩萨要是来了…众僧又怕菩萨辨明他们谋财害命的事,一样罪责难逃。 当真两难,所以他们才有些失张失智,唯一记得清楚的是,不能怠慢了那位唐老爷,每日好吃好喝供着。 而待遇良好的唐僧,虽吃喝不愁,还有暗中的护法神照料,他仍有些急躁。 也是因为悟空。 久等之下,唐僧心甚疑惑,不知悟空是请菩萨不至,还是托故而逃。 “如果他就此离去,我一个人也得走下去啊,不能就这么徒留此地。”唐僧站在院外,望着干活的僧人,正胡猜乱想。 忽见天南彩雾翻腾,由远至近,雾气忽然分开推向两边,显出几位神圣。 当中一座散发祥和气息的莲花台,圣洁光辉照临整个残破的禅院。 唐僧认得这番气象,慌忙面南下拜,迎接菩萨。 暗中的护法神也于半空现身,向菩萨行礼。 禅院僧人见这场景,哪里管来人究竟是谁,同唐僧一齐倒身下拜。 观音也不说其他,只念道:“悟空,你去吧。” 身边悟空捧着袈裟,闻声欲动不动,眉毛拧做一团颇为纠结,尽落他人眼中。 观音也不催促,她不说,身边其余人一样不劝。 他们不急,悟空反生出些许急躁,不尴不尬地忸怩作态。 就这么,所有人都被悟空晾了许久。 可无论天上还是地下都没人出声,神仙们是不便出声打扰,至于下拜的凡人,菩萨没让起,他们都不敢起,何况发言询问。 悟空知道再扭扭捏捏呆下去,事后有人会笑他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了。 没奈何的实力,矫揉造作又能如何,看清下方位置。 悟空忽然坠在唐僧面前,单膝跪地,侧头奉上锦襕袈裟道:“师父,幸得菩萨相助,袈裟取回来了。” 唐僧立起身子见到袈裟,自然高兴。 但悟空换了衣貌向他行礼,又喊他师父,唐僧不敢开心,反而紧张兮兮地不知道对方打什么主意。 半空观音盈盈道:“悟空,莫半吞半吐,与唐僧讲清楚了,才好上路。” 唐僧闻言,在面前悟空、上方菩萨两者来回扫视,想主动说话,又本能等待下文。 单膝而立的悟空眼神数变,最后还是慢慢向唐僧低下了头。 量唐僧一凡夫俗子,有何本事让悟空舍去傲骨,不过唐僧有取经人的身份,其后有佛门支撑,而悟空身上担着“罪”,没个正经差事,难保有一天遭来祸殃。 如在五指山戴上紧箍一样,悟空是向现实妥协,而非敬他唐三藏。 胡言汉语凭谁会,铁额铜头也皱眉。 “告师父知晓,弟子今得观音菩萨教诲,又蒙师父取经宏愿感召,愿拜入门下,当个徒弟。”做戏得全套,悟空干脆双膝跪地,埋头向唐僧礼道,“以前是弟子不识大体,冲撞了师父,还请师父莫怪。” 受悟空大礼的唐僧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吃惊地抬手挡在胸前,同时想要后退。 只是唐僧又看见空中的观音菩萨,心里稍加安定,对此又信了三分。 天上的神仙见到这情景,无论是归属天庭、还是佛道儒三教、亦或是新来的妖仙黑熊,全都大吃一惊。 他们比唐僧还要怀疑。 鬼子母道:“大圣这种态度,反倒显得假了。菩萨,这样留他在取经人身边,如是郁气堆积,那天爆发在取经人,那个唐僧身上可就不妙了。” “欢喜诸天说得不差。菩萨,孙大圣性情不定,我等怕他坏了取经大事啊。”暗中护法的众神拥护鬼子母的说法。 “我当然知道,他对取经还不上心,对唐僧更无尊重。”观音似乎成竹在胸,对护法众神回道,“你们放心,他的脾气虽怪,只要不与他硬来,他也做不出大恶。” 观音又对周围所有人讲:“先给他定下唐僧徒弟的身份,我后还有处理。” 这话算是担保了,众神闻言不好多讲。 下方唐僧既想扶起悟空,又想拒绝悟空拜师的提议,但菩萨在上,他不好自作主张,一时踌躇不决。 观音见之,即念:“唐僧,西天路上魔障未消,委实需要这个徒弟,你才能到达灵山得见我佛。往后,你们师徒同心,不可懈怠。” 菩萨亲口命令,唐僧再不犹豫,合掌允诺道:“谨遵教旨。” 观音颔首,又对禅院众僧道:“尔等借我名号兴办寺院,不思守戒修行,方遭此祸。今后需得广斋万民,进德修业,才有你们的功果。否则,还有罪受,可听明白了?” 众僧这才知晓,是悟空请来观音菩萨,即便本来不觉惭愧,被菩萨一吓,也个个开始悔过自新,纷纷叩头表示洗心涤虑。 在场僧人日后是否发自真心行善,那就不得而知了。但今日见得菩萨,没再敢作恶是千真万确。 随后观音眼一斜,见那悟空仍是跪地不起,提醒一句:“悟空,记得后面还有如你一样归顺的。” 说完,她即带队而走,没再留着让悟空难堪。这种事情点到为止,意思到了就行,尤其悟空性子不好,观音是得把握分寸。 还真别说,那悟空虽然早劝解了自己,但自从双膝跪地,其眼眸就变得深沉,但凡再惹一句,他便可能控制不住凶性。 即使观音走了,悟空仍一言不发,就这么跪着。连唐僧呼人设香案,带着众僧朝南礼拜,都不曾分神在意。 那唐僧礼拜罢,看着维持跪姿的悟空,心里也发虚。 “哈~~~贫僧忘了先让他起来了。”唐僧带着些许惧意心想。 唐僧也不是故意,毕竟人也急着跪菩萨呢,想着悟空那性子,肯定会独自站起来。 没曾想啊,师父不让起,弟子好像是不能擅自起。 唐僧打着哈哈:“这个……悟空啊。” 悟空抬眼而去,目光凌冽好似看向死人,幸好他带着个花帽,不然真能吓倒唐僧。 但唐僧还是因此胆怯地忘了让悟空起来,思索片刻,唐僧反而提起另一话题。 “悟空,这个…你我今日确立师徒名分,总得有个见证。我再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 悟空闻言目光灼灼,随后归于深潭。 “全听师傅安排。” 第83章 离院上路 确定大众神仙离去,诸事已毕,倾颓废墟中的僧人无不欢悦,坦露大难不死的激动神情。 “好了,好了!我等性命,今日方才得全了。” 同为僧人的唐僧,完全没有受到鼓舞,面前跪着不起、眼神莫名的悟空对他来讲,实在难处理。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难以理清头绪。 唐僧暗自抚平心态,干脆也就不处理了,谨慎提议道:“悟空,我们收拾包裹,上路取经吧。” 虽收下悟空做徒弟,还给对方起了行者的诨名,可唐僧根本不敢随便叫他,依旧按往常称呼。 悟空听到要上路,终于是从地上起来了。 “行,听师父的。”悟空起身拍了拍尘土,再同唐僧对视,“马匹呢?” 唐僧这个师父不敢与悟空相望,慌慌张张侧头又问其他僧人。 悟空离去期间,唐僧一直被禅院里的众僧伺候着,白龙马亦如此,双方没咋碰面,故不知马匹下落。 院中僧人听问,垂下头反问道:“老爷这就要走?” “是,菩萨教训取经之事耽搁不得,贫僧无心逗留。”唐僧也不隐瞒。 慌得僧人们全都来跪,求道:“老爷你看,这日头偏西,天色将垂,现在上路又能走得几步?” “我等今幸平安,全仗两位老爷之福,还请再留一日。待我们还了愿,老爷散了福,明早再送西行。” 唐僧抬头望天,其实离夕阳西下还有些时辰,便不想听他们的话,免得一夜之间又生事端。 只是等唐僧头放正喊悟空时,他看对方脸色,心中多了几分惧怕。 唐僧想道:“悟空现在这神态到底意味什么,实在难以预料。要这么跟他走到天黑,倘若他心中愤恨,贫僧岂不是羊入虎口?” “可惹不得他…还是等悟空心情顺畅的时候,再走吧。” 暗中的护法神在这段时间,又与唐僧谈了谈悟空的个性。 但这些神灵哪里同悟空熟悉,也只是道听途说,依着大闹天宫的传闻讲。 反正,唐僧只能从言语中,提炼出悟空令人忌惮、不好惹的意思。 打小当和尚的唐僧不由得仔细思考下,一个违天害理、谋逆不轨、刚释放的天字第一号罪犯,是他随便能翻脸的? 原本唐僧期望着金头揭谛禀告实情,能让观音菩萨收拾下悟空, 而今来说,菩萨除了让悟空做唐僧的徒弟,并无更多约束。 与悟空的师徒名分,唐僧现在只当笑话,一介凡躯当真不想涉险。 唐僧道:“他们盛情,悟空,我们暂留一日吧?” “行,师父安排就是。”悟空仍冷冰冰与唐僧说话。 令唐僧不觉五脏生寒,默默抱怨不知要与这个怪胎待一起多久,连带对观音的虔诚心都有些受到考验。 与唐僧很久没见的悟空,通过起身这段时间的观察,也感觉到对方的畏怯。 悟空心中稍微得到“补偿”,没再堆积幽愤。 如此一想吧,又觉这个师拜得真糟糕,悟空不想搭理唐僧。 压了压头上帽沿,肯定遮住了紧箍,悟空走到僧人们身边,又问:“我们的马呢?” 僧人一听,还以为悟空执意要走,又苦劝:“孙老爷,至少让我们孝敬一次,你再喊走吧。” 这当孙子的姿态,让悟空显露出笑意,化去了与唐僧说话时的冰冷。 “我可不缺你们孝敬,我只是要看马被你们喂瘦了没,快带我去!”悟空轻喝道。 众僧方才领命,引到白龙马前,路途中还说那马有些刁钻,等闲的草它还不肯赏脸吃,果是一匹良马。 悟空是听不懂这里面的逻辑,不曾理会,来到马前。 悟空散退了他们,问起白龙马这段时间禅院情况。 把那个白龙马吓得眼睛瞪圆:我只是一匹马,还要管情报信息? …… 又看那些和尚倾囊倒底,各出所有,整顿了些斋供,烧了些平安无事的纸,念了几卷消灾解厄的经。 侍候了唐僧、悟空两人吃饭、歇息,一夜无事。 次日大早,便牵好马匹、包裹行囊,众僧远送唐僧、悟空,亲眼看定了他们取经而去。 众僧悬乎的心,方才安定。 “终于、终于,所有的瘟神都送走了。”一僧叹道。 紧接就有人骂:“没有礼教的东西,怎么没死的你!哪个是瘟神,让你敢说话?” 前者立时不敢应。虽说瘟神也是神,不是贬词,但昨日可没这号神灵,尤其还有观音菩萨在。 现任院主打圆场:“好了,咱们是把活佛送走了,今天可是圆满了,莫在碎语。” 众僧这就回转。 “话说我昨天抬头看,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南方的黑大王。” “又胡说!那黑大王是个妖精,怎么能站在菩萨身边。” “也不见得,黑大王修得人道,与咱们死去的老院主都有交情,许是让菩萨顺路看上了。” “还看上了,看他长得黑、还是长得俊?” 院主忍不住了,大喝道:“我让你们别吵吵!这些日子的事儿很光彩嘛,一刻不歇的讲!神仙的事儿,也轮到你们讲。要不要本座给你们备个讲堂!啊!?” …… 黑风山,坍塌的黑风洞口,滚滚黑烟从缝隙窜出。 来庆贺的各路山君汇集于此,个个摸不着头脑,这算是在准备演出吗? 夹杂其中的苍狼妖的凌虚子,心知怕是黑大王遭遇不测,想起拦他的女人,恐自身安全也有威胁,不作声响,悄悄逃离此处。 …… 珞珈山普陀崖,金头揭谛伫立遥望远方。 “菩萨带着孙悟空离去,却没让我跟上,是有什么深意吗?” 旁人看他无所事事,问道:“你不是该早晚护持取经人吗,干嘛留在这里?” 金头揭谛侧目过去,眼神痴痴,又复望远方。 “我不道啊。” 第84章 庄前问路 风餐露宿,带月披星,唐僧骑着白龙马,悟空挑担,只管向西而去。 一路上桃杏满林、柳露华新,山涧里鸳鸯安睡,峡谷中蝴蝶缓飞,正是秋去冬残春过半的时节。 取经队伍宁静祥和,也可以说谁也不搭理谁。 春日渐暖,万物解冻,悟空依旧是稳戴花帽,毫无活力的姿态。 荒路坎坷,人烟不旺,那唐僧虽高兴他与悟空相处无事,可也觉得无聊了些。 忽一日天色将晚,唐僧远远望见一村人家。 他即道:“悟空,你看那壁厢有座山庄相近,我们去告宿一宵,明日再行何如?” 听到问话的悟空抬眼一搭,果见竹篱密密,茅屋重重。 再细看,炊烟袅袅,牛羊晚归。 生活气息如此浓重,悟空确定不是什么妖邪地方了。 “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走呗。”悟空开口应道。 明白是自讨没趣,唐僧不尴不尬地催动白龙马,兀自想不通菩萨让悟空当他徒弟的道理,悟空哪儿像尊他为师的样子。 马蹄上下不停,悟空跟在其后。 唐僧付之一叹,他内心苦恼道:“何日才能到达灵山,取得真经啊!菩萨呀,这日子好难过啊。” 一行步履轻快,转眼就到村口。 那村庄撞出个少年,头裹绵布身穿蓝袄,持伞背包,脚踏着一双三耳草鞋,快步忙走。 骑在马上的唐僧想着进村前,向本地人问个信儿。 “这位小施主慢走,贫僧叨扰,适才到此,敢问施主此处何名?”唐僧一边下马,一边礼问道。 那少年却是不声不吭,埋头苦进,掠过了唐僧还有白龙马。 遭受少年视而不见的唐僧,忽觉这个世界好冷酷,心中生出一种孤立无助的悲伤。 少年自然又与跟在后方,挑担的悟空碰面。 悟空瞧了瞧少年,又抬头望了天色,伸出一手将对方拦住。 可那少年依然不停,稍转一转身,就绕过了悟空。 悟空一顺手扯住少年侧袖,提溜回来。 “哪里去?”悟空略瞪着眼询问,“多少应个话吧。” 那人只管挣脱,嘴里叫嚷:“我庄上没人,就我会说话?” 悟空本来也没打算如何,只是看着天晚,想劝这小少年别急于赶路。 对方这一反抗,悟空也就算了,甩甩手,两人复归原位。 照说这就各走各路,可那少年偏偏回头,朝悟空身边吐了一口。 呸! 他怎么敢?无外乎少小无知。 一来,只比身形大小,悟空消瘦,大不了这少年多少去,他又不怕悟空脸上长毛。 再来,少年看悟空挑着行李,肯定不是什么贵人,那他凭啥受悟空的气。 一口唾沫落地,叫悟空多日未发的怒火上了心头,才收回的手,腾地又去抓少年。 少年也不相让,两只手似雨点来乱抓悟空。 可肉体凡胎要怎么和悟空相持。 悟空单手前后左右各一晃,那少年已摔到地上,乱了背包。 “背时倒运,又碰见你这个烂崽。”少年扭起来,还要暴躁发火。 但悟空见自己轻易推倒了他,心中略惊,当即压下无名之火,免得伤到这个凡人。 一只手抵住少年脑袋,凭那少年怎么扑打,不能动悟空一分。 另一只手放下担子,悟空要让对方知难而退。 唐僧看着情况不对,过来想要劝和。 少年还急不能占到便宜,突然感到肋下一股力道往上,顶得他身体异常轻盈,拔地腾空而起。 吓得唐僧扬起头,在其惊恐的眼中,少年呼吸到与平常不一样的空气,倍感体内清凉,大脑顿时不再执迷。 “呜啊——!!” 当高头俊马在自己眼里也变得小巧,大地渐渐远去时,少年知道该尖叫了。 很快失重感袭来,少年即向下坠落,又是一阵悲伤的嘶喊。 不期与大地母亲再次接触,这一次会面比上一次离开,还要突然。 就在少年以为自己将摔成肉饼,害怕地要闭上双眼前,悟空接住了他,并扶他站好。 猛遭这一下,少年的腿都打不直,也只能靠着悟空惊魂未定地喘气。 “悟空你怎能如此无礼!”唐僧带着比少年还要惶恐的神情,走近来问,“小施主,你没事吧?” 心有余悸的少年,还说不出话,连连大吸气。 庄内离得近的人户,听到了少年那嚎天动地的悲鸣,都出来看情况。 他们认得少年,呼问道:“高才!怎么啦,刚才是你在叫吧?” 名叫高才的少年,这时恢复过来,推开悟空。 悟空听到高姓,脑中闪过一点信息,也就放其离去。 高才面色苍白地向村庄退避,并喊叫道:“这个人是妖精,他们是妖精,快跑啊!” 那村之人闻声个个惊骇,两股欲走。 唐僧忙起手,向前几步解释道:“误会、误会!我们是过路的僧人,不是妖精,各位不要慌张。” 众人回看唐僧,见他容貌端庄,仪表堂堂,也像是个良善,不至于全被这一张脸吓走。 有人停,则大众都有勇气停下。毕竟高才只是个小伙子,说是有误会也很正常。 回到村内的高才,直喊:“他看着不是,后面那个却肯定是,大家千万别信他。” 他们便又望悟空,发现人也穿得整齐,就是脸上好像有点“脏”,关键人没有要害人的样子。 众人心情稍定,反劝高才冷静,说清楚到底什么事。 但刚走一遍天上的高才,脑子其实还迷糊着呢,哪里讲的出所以然。 还是唐僧解答:“贫僧初到贵地,欲问个口信。始料不及,这位小施主有些偏执,不肯答我,还与贫僧的徒弟起了争执,我这徒弟又有些手段,才闹得如此,还请各位包涵。” 庄上人算是知道了经过,便对这两个外人东瞧西看,没看出坏心思。 众人再问:“你们是哪来的和尚?” 唐僧作礼,应答道:“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路过宝地,但求能借住一宿。” 这一句让对面惊呼不已,只该大唐之名对西域诸国,还是很有分量。 众人商量几句,看唐僧礼仪充足,悟空老实背担,不像假扮的行人。 也就请两位客人进庄。 把那个高才急死了,一直说悟空有问题,把他扔到天上去过,不能放进来。 众人只当胡说,有那么大能耐,你还能活?人还需要跟我们客气? 小娃娃,撒谎不打草稿。 高才有口难开,看两个恶人真往庄里迈步,眼角是急得冒出泪花来。 那边,唐僧连连致谢。 悟空看向捉急的高才,清冷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高才顿时无言。 旁人倒是笑呵呵答道:“这里乃乌斯藏国界之地,唤做高老庄。” 第85章 高才 高老庄的地名出来,悟空已经知道在这里要做什么了。 带着些惊奇,不再理会高老庄的凡人,悟空思考道:“黑熊精后面就是猪八戒啊,难怪观音提醒还有归顺的。” 众人看悟空问了一句再不说话,就真把他当下人了,复来问讯唐僧。 当然,也可以说盘问。 尽管相信了这两人是行客,但是不是庄上贵客,就得看唐僧表现了。 他们先问路途怎样艰难,如何行来此地。唐僧既有求于人,为表坦诚,自然将过往的情况据实回答。 众人点点头,没撒谎,是个实诚和尚,可以接着问了。 没理会外界声音,悟空好生考量着怎么处理猪八戒。 “唔~~放过黑熊精,无伤大雅…猪八戒…天蓬元帅,他最开始好像不太老实啊,要不要?” 对方将是加入取经队伍的新成员,秉性谈不上好坏,没准儿还讨悟空喜欢。可一想到对方后来的事迹,悟空不提前整治他三分,心里感觉不踏实。 但真实原因,恐怕还是悟空受观音辖制,束手束脚,这会儿还得听唐僧的话。 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悟空才想找猪八戒的麻烦。 “不过加他进来也有好处,这担子可以交给他了。” 脑子里不停转对付猪八戒的想法,忽听身边安静,悟空方才凝神关心眼前。 就见那村庄的人聚在一起小心地侧目望着悟空,唐僧则于一旁讪讪而笑。 原来大众问了仔细,感于唐僧虔心,一路辛苦,想着就快找一户空舍放两人休息。 那个高才叫道:“天呐!怎么就生生又放进来一个妖怪,都说了挑担的那个小子有问题。” 众人不禁怪这少年耍嘴,受了一点委屈就要污蔑别人。 “哪有那么多妖怪,少平白瞎扯话。” 反倒唐僧为高才叫屈,与众阐明道:“贫僧这徒弟确曾是个妖类,不过前段日子被观音菩萨降服,如今倒不至于会害人,就是有点脾气不好,不是这位小施主的错。” 高才大喜:“你们看,他还承认了。” 大众听这样讲连忙避开,转眼盯着悟空,面色青紫,紧张流汗。 结果悟空,嘿嘿,他虽心里一直在想坏主意,外表却可以表现得安分得很。 不然,诸多神仙何以想不到,这猴子这么肯闹腾。 如此怕,又不怕,众人拿不准说不出话,陡然安静的场景令悟空从思考中醒神。 悟空搞不懂这群人看他的原因,就用眼神询问唐僧,后者见之仍是回一副尴尬模样。 大众见悟空毫无凶性,稍稍放心,但已经做不到热情接待了。 他们客套了两句,又支吾几句,留下两位自便的言语,纷纷迅速转身,各回各家去了。 悟空诧异突然散去的人群,惊奇地问唐僧:“不是要借宿,怎么一个都不肯收留你?” 好似遭人抛弃的唐僧再一次感觉到了,世界的恶意,内心又添痛苦。 望天色将暗,这和尚后悔地想道:“呜,我就不该说悟空是妖怪。” 却见悟空探步抬手,揪住一个悄步要走的人。 正是高才,该他嘴上知道防备森严,躲灾避难的功夫却没其他人好。 “你放开!放开我!”高才连连挣扎,滚得衣着散乱。 可他刚才没挣开,现在又哪儿有可能,不过徒费力气,被悟空牢牢抓着回唐僧身边。 悟空笑道:“你有本事,我就放开。没有,你就老实待着。” 唐僧不解地看着,好自劝道:“悟空,算啦。人不愿接纳,我们也不能强求。” 跑不了的高才,前后望望,见周围庄里的人都躲在家里不出,认清了现实。 按下急躁的性子,高才道:“人这么多,你扯住我要怎的?” 唐僧亦难以理解,但他已习惯自己不理解的悟空古怪,故没再打扰悟空行动。 “不怎样,依旧问话,你是这村子里的人吧?”悟空提起高才的衣领问。 高才无奈点头。 “那好办,你这样的行装与我们一样,是要远行的。想必家中至少有个空闲床铺,来,让这个大和尚借住一晚。”悟空空余的手,指着唐僧道。 唐僧纳罕,为高才求情道:“悟空,借住哪有这样的借法。先放了小施主,好话好说嘛。” 悟空闻言,还真就松了手,下巴甩唐僧一下,低咳表示要高才回答。 虽得释放,高才神情那叫一个难受,硬挺着眉,直道:“我没家,借不了什么床铺。” 别扭的表情,又说没家,吓悟空一跳。 “哈?你是——这!”悟空当时心惊肉跳,有些过意不去。 无论是孤儿,还是别的什么,像这样孤独自活的人,总能引起悟空不安、愧痛。 唐僧也致歉:“阿弥陀佛,冲撞施主了。” 这说法,高才顿知误会了。 “别想岔了,我是庄上高太公的家人,名叫高才。你们想借宿,还是去找其他人吧,我可帮不了。我自己,今夜的住处都还没着落呢。” 说是家人,实为家丁奴才。 唐僧想得明白,应是被赶出来了,表示感谢后,欲让悟空放高才走。 却引起悟空注意,心道“高太公”,原来不需要找。 自始至终,悟空都不知道,更想不起来,高才是西游故事中高老庄一节的引路角色。 原因无它,一个龙套,这悟空记得个鬼。 “那正巧了,我三个都没地方住。”悟空毫不见外道,“就到高太公府上住吧。” 第86章 下人说事 悟空这个“妖怪”忽然冲着高太公去,高才对此眼有异样,闷闷几声。 “你们想去,就往里面走,屋户最大的那间就是。”高才说完,埋头又往庄外走。 怎走得了他,悟空这回也不伸手,气机外泄,动起摄法。 那高才的两条腿即不住地往后移,踉跄回到原地。 吓得高才心惊胆颤,他也知道是悟空手段,苦不堪言道:“你不放我,是又想怎样?” “呵,你要去哪儿?”悟空反问。 此刻最后一道夕阳余晖缓缓落幕,很快就要归于黑暗。 悟空拦着高才,也是对方从一开始的行迹就称得上可疑,太不把别人当回事儿了。 我行我素的作风,让悟空心存防范。归根结底嘛,悟空就是这种人。 生灵喜欢相似,却不喜欢相同。 倒是唐僧虚着眼左看看右看看,明白悟空不是对高才发怒,解释道:“施主莫怪,这天色将暗,他留你,是怕你不安全呢。” 高才毫不领情,低声回道:“和你们在一起,才叫不安全。” “呃—”唐僧无言以对。 悟空等待着答案,但他也不出声提醒。 高才瞧着悟空沉默,意会过来,连忙老实应话。 “我那太公有事,派我远行,恕我不能伺候二位。”高才眼瞪得圆,嘟囔着嘴道。 “什么事?”悟空紧接又来问题。 “啧~”像是没完的架势,把那个高才逼得无法,只得从头说起。 他先晦气一声,讲道:“我那太公有一个女儿,年方二十岁,更不曾配人,三年前被一个妖精占了。那妖整做了这三年女婿,我太公不悦,说道女儿招了妖精,不是长法,一则败坏家门,二则没个亲家来往,一向要退这妖精。” 破罐子破摔,反正是悟空在问,高才一葫芦话全往外倒。 唐僧听得咂嘴咂舌,心里想着难怪村子里的人那么避退,合着怕当第二个高太公。 这和尚还想听后文。 却不想悟空打断:“别扯其他,我在问你的事,说这么长串做什么?” 叫那个高才控诉,他很有脾气道:“啥事不得有个前提,不让说头、不让说尾,我要怎么说。” “只说你的事儿。”悟空狠声道。 慑于凶恶,高才憋屈下来,面色不忿地调节情绪。 要问高才这会儿怎么还敢? 这得说高太公府上的那只妖精,也就是今后的猪八戒,他可不曾仗着妖精本领,欺负高太公一家。 猪八戒顶天逞了些威风气焰,却算不上令人恐惧。 作为底下人、年纪又小的高才是知道妖精厉害,但对方若不害人,他可没有畏惧心理。 见风使舵、畏强欺弱。悟空不久前对高才“狠”些,他就怕;此时软些,高才相应就不给面子些。 这样做说蠢吧,可有时人就是这么生存的。 不过高才目前的做法,确实是在走钢丝,拿自己性命做赌注。 因为身边的悟空,对所谓底层百姓绝无一味忍让的念头。 原文的大圣好歹恩怨分明,寻常人就是一时性急打了大圣,大圣也不恼,只对土匪、强盗一类才下手狠。 咱这位悟空不高兴了,恩将仇报都做得出来。 眼看高才敢跟他使性子,悟空眼冒精光:“不想说!?” 语气中的威胁明显到唐僧都听出来了,高才略带惊惧望了悟空一眼。 仿佛真看到了不好的事情,高才忙道:“那妖精不肯退亲,还把太公的女儿关在后宅,快有半年观景…” 悟空又不善地盯着高才,后者反应过来,跌身下跪喊道:“爷爷啊,总得有个头,我才好说话啊。” “那你脖子挺长啊,还没说到你的事,要不要我等到明天?”悟空拽着高才脑袋,跟要往上拔似得,“再说一遍,只讲你的事儿。” 唐僧看不得悟空欺负人,可更不敢冲悟空直言,反劝高才道:“施主,你就说为什么这么晚还要往村外走。他就问得这个,你答就是。” “啊?唔~知道了。”高才竟显得有些急了。 想来是他最开始粗心大意,自说自话地讲故事,连悟空的问话都没听,需重新组织语言。 高、才两字没白取,纵使心急,他很快就能开口:“小的出门,是太公叫我远行,去请好法师降那妖精。因那妖怪有些道行,几次都没降服不下来。” 可快也有快的坏处,比如让悟空不高兴。 “原来你能直接答啊。”悟空说着,扯住高才头发向上来回拉,“那刚才一大堆,你是故意跟我玩是吧?啊!?” 高才头皮刺痛,又不敢争,只有求饶:“爷爷、爷爷,我错了,原谅则个。” 这又是一种奴才的习惯,需是先说自己错了。 唐僧好似感同身受一样,急拦道:“哎呀悟空,他也是偶然被你问话,有些顿挫不是很正常嘛,你欺负他作甚!?” 唐僧双手来推,悟空的手即被推至一边,当然实际上肯定是悟空自己送的,要不就是一百个唐僧也推不动悟空一根手指头。 得救的高才双臂挡在脸前,手捂着头,好似吃疼一般。手臂遮挡的后面,是他充满憎恨的眼神。 再松开手,高才已尽是祈求宽恕的神情。 唐僧俯身请他起来,并在心中责怪自己,这位施主跪悟空时就该出面阻拦。 高才却斜眼看悟空,不得对方首肯,他却不敢起。 明白意思的唐僧,侧立对着“徒弟”道:“悟空,人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你总得放人家走吧,还是说…欺负一个孩子,令你得意至极。” 悟空嗤笑一声,转身去望村子中间的大户,随口回道。 “什么话,问清楚了事,我们才好动身啊。” 瞧着悟空有点避退这和尚的意思,高才转转眼,想起这两人貌似是师徒关系。 随后高才就独自站起来了,没在等什么悟空同意。 悟空感知此点,即回头瞪他。 唐僧却拦在面前,对悟空不满道:“别人的事问再清楚,与我们何干?休来寻人开心,谁也不欠你的。” 知道双方差距,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悟空眼神晃晃看着唐僧不可谓不大胆的举动,揣测对方是因为紧箍咒,还是因为师徒名分。 不过唐僧只为护着一个陌生人的行为,让悟空觉得他顺眼了不少,但嘴上不会留情。 “和尚倒知道没人欠你的,讨斋借宿,没看你有这个意识。”悟空按了按头上花帽。 第87章 入户小乱 黄昏之后,夜幕铺开,正该掌灯时分。 高老庄村口附近人家,却不敢在屋内放起光亮,有胆大的掩着窗口,远远观察那外来的和尚师徒两的动向。 亲眼瞧着高才遭悟空欺负了两下,他们静悄悄谈着。 “嘿,我们庄今年是遭了什么风水嘛,又来个不正不邪的妖怪。” “听声,他们也要去高太公一家。” “噗,高太公可真是有福啊,是该他挣得富裕。” “那可不是,人美得很呢。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请法师拿自己的女婿,真不怕遭人笑。” …… 没工夫去听凡人们的闲言碎语,悟空眼见唐僧突然打了个哆嗦,心知入夜转凉。 虽是冬去春来,颇为清爽的光景,但再不添件衣服,或者找间屋舍,那悟空只能放把火,才能防止唐僧冻得跟个孙子似的了。 为免唐僧感冒啥的,悟空再不多待,把高才朝村内一推,叫他头前带路。 唐僧也知道今晚总得先有个落脚处,没有反对悟空的意思,同样温言游说这个受了委屈的少年人。 高才哪敢不服,提好原本用于远行的包袱、纸伞,转步回身,领二人至高太公门前。 高才回头,避着悟空目光道:“二位,你们权且略歇歇,我得先进去通报一声。” 这是应当的礼节,唐僧当然没话说。 悟空知道这家人没大本事,但还是先观望府内气象,确定了无危险后,点头放高才进去。 那高才入了大门,径往中堂上走,恰好撞见高太公。 高太公见是他,动口骂道:“你个蛮皮畜生,怎么不去寻人,又回来做甚?” 高才听不见谩骂,放下包伞道:“上告主人公得知,小人行出村门,忽撞见两个和尚,他们要来借宿,叫小人引路,因而回来。” 使得高太公呵斥:“他们要来,你这畜生东西指路就是,回来个什么!” 高才低下脑门,自个儿皱了眉头,也是他被悟空吓得只会挑简短地说,故讲不清楚。 他复道:“是他们刁歪,逼着小人回来。” 高太公更生雷霆,嚷道:“既是不受礼的和尚,你还敢带回来。来人,把高才赶出去。再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两个和尚,有就一并赶走。” 主人家发令,自有奴仆遵行,马上就有两个家丁进来架走高才,后面乌泱泱又跟上五六个人影,就往大门走。 “诶!太公、太—”高才忽被架起,原想解释,可他突然自己停口,任由这些人将他带走。 因为今天是高才受气的一天,他也受够了。 为了降服府中的妖怪女婿,高才这些时日不曾住脚,从冬到春前前后后请了有三四个人,都不济事。 遇到悟空、唐僧前,高才就是被高太公骂出来的,让他需得请上等的法师回来,不然就死外边不用回了。 不期撞到悟空,高才更是里外受气两头堵,不得不回来。 而今没几句高太公就要赶走高才,高才心里窜起狂躁的念头,出去就出去。 反正外面有个妖精要进门,到时候有了麻烦,关他高才什么事。 为了远行请法师,高太公是给高才几两银子作盘缠,老人家气性上头给忘了。 高才可记得自己有钱,他打定主意,出门就跑溜之大吉,留下悟空和高太公作陪。 思绪万千,心神激荡,高才其实也是冲动做出的决定。 但中堂和大门的距离不长,又能花费多久时间。 咣当,宅门大开,涌出几个壮年汉子。 唬得唐僧往悟空身后靠,虽平常与悟空关系不好,但经过几次危机,这种时刻唐僧还是本能知道该依赖谁。 悟空突见这群人面目不善地冲出来,眉毛一紧,自己还看走眼了? 那群家仆先横了两人一眼,又丢出高才,后者跌在地上扬起不少尘土。 他们还没说滚,高才爬起一溜烟就跑,整得场面还有些尴尬。 家仆自不去追高才,聚到悟空当前,挑衅道:“你们两个就是来找事的和尚?” 躲在悟空身后的唐僧还以为发生误会,还要出来解释。 前方的悟空看得清楚,念道:“不对劲,在后面待好。” 给唐僧留了警示,悟空上前率先动手,因不久前他就是被观音先手遏制,遭了大惨,故不肯再出现落后受制的事情。 但面前可不是菩萨,哪里禁得住悟空三拳两脚。 一闪的光阴,那群家仆倒地不起,悟空陡然在门槛前站定,转过来满腹狐疑,忽而驾风追着逃走的高才而去。 在场就唐僧、白龙马还站着,马蹄朝唐僧移了几步,环视着周围动静。 不知具体的和尚,看着眼前哀嚎的哀嚎、残手的残手、抱腿的抱腿,个个凄惨,他也慌张。 镇定片刻,唐僧迈步往一位昏迷的家仆走,害怕地看着对方的气色,只该其他的好说,这个却不知伤重几何,说不得被悟空直接打死了。 但唐僧不懂医,看也只是看,慌了手脚的他又才问起其他人:“诸…诸位,你们没事吧?” 这属于废话,可给了还清醒的家仆提醒,他们立即大喊道:“来人啊!打死人了,快来帮忙啊!” 吓得唐僧手脚酥软,恐惧地倒坐在地上,这找不见悟空,他留下,不是个唯一罪犯? 相识的人大喊大叫,高太公府内声声嘈杂往门口赶来。 唐僧听得匆匆脚步,一时面色苍白,不知该怎么办。 另一方面,高才埋头猛冲,即便夜色暗沉,他熟悉地利,照样行进如风。 悟空却耽搁了一下,方向感不好的他,得靠高才的踏步之声才知追逐方向。 是以,虽是仙人之姿,悟空却也在高才跑出了一里地,才瞅见背影。 听闻后面高太公家有人大喊,悟空眸光加深,身法不再掩藏,猛地加速。 高才闻得背后空爆之声,不禁向后看去,一张毛手就盖住了他的脸。 “走!” 情况也许紧急,悟空也不再动什么法,硬拎着高才往回跑,那个高才就像一展旗帜飘在身后。 第88章 解释 前半夜的高家门前,就见人头攒赞黑压压一片,高太公本人有几分害怕地出现。 高太公紧张叫道:“怎么啦?发生何事?” 人群交口回应,多方嘈杂,老人家也只听出个有人受伤了。 “谁伤得他们!”高太公认出受伤的是刚才赶走高才时,自己呼唤来的家仆。 这个很明确,众人齐齐指向瘫坐地唐僧。 高太公方才看到被围住的唐僧,上前打量一番,高老瞧不出唐僧的凶恶。 “你是谁?”高太公好歹没有径直冤枉人。 唐僧却已经乱了心神,恍惚不能自主,回答不了高太公。 看和尚不老实,那一众高家人咋咋呼呼,说要上刑逼问。 忽刮来一阵恶风如钢刀冷箭,吹得众人心肺料峭生寒,凝在原地动弹不得。 再转眼,场中突兀立了个戴帽行者,脸毛旺盛相貌凶丑,横眼环视大众。 他手里还提溜着一位疲软的家仆,正是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高才。 高才头回飘荡而行,着实不习惯,一落地便伏在地上,向旁激烈地呕吐起来。 吓得高家人丢下受伤的成员连连后退,那太公一大把年纪也躲得利索,在后方遥观,同样认出高才的身份。 “高才,这人是你带来的,你想做什么!?”高太公倒不糊涂,知道从熟悉的人问起,没有随便招惹悟空。 可人哪儿会理睬,高才回过气来,瞥见刚丢他出来的那群家仆的下场,当时目瞪口呆,身体颤抖得厉害。 他明白,悟空是先对付了这几个大汉,又追上的自己。 “按照花费的时间,也太轻巧了吧,这妖精本事好大。”高才慌神想到。 他原是按照高家女婿猪八戒的表现,才觉得自己可以在悟空手中逃走。 那猪八戒是天神下界错投猪胎,身宽体胖,打几个凡人自不在话下,与悟空一样轻而易举,却有一点,腾挪不便。 若只管前奔,倒也是个驾云好手,左右前后打转却是个憨货。 高才用悟空与猪八戒对比,认为悟空就算灵活些,身材矮小的悟空也一定会与家仆们缠住,自己完全有充足的时间逃跑。 如今,高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他被夹在了高家人和悟空之中,旁边倒的高家伤员,仿佛预示了他的未来。 唐僧看见悟空回来,顿时有了主心骨,力气复原站了起来,巴望地朝悟空道:“快,悟空,你快跟他们解释一下——噢!还有这个,这个人快不行了。” 唐僧一指伤员中昏迷的那位,对方刚才遭家人莽撞抱起,牵扯了内伤,狠狠地倒抽了几口凉气,虽然伤情加重,但好歹证明了他没死。 是以唐僧提醒悟空救治,免得死了人,就不好说了。 悟空恣意看了眼,分毫未动,低头冷视:“高才,解释下吧。” 遭到悟空垂询,高才知道可不能装作无视,眼神下意识瞟向一样问他话的高太公。 高才第一想法,就是把一切推给高太公,自己不能担下一点儿责,否则就是杀身之祸。 随即两手压在地面,腿却不听使唤跪不起来,略滑稽地软在地上,高才抬起头来就要答话。 却陡然看到悟空渗人的眼神,这一刻,高才突然知道一件事,自己不能撒谎,说谎才真得会死。 第89章 乍遇八戒 陷于恐惧情感,悟空的身形在高才眼中忽变得壮阔,撑开天地占据中心。 高才微微颔首躲避掉悟空的目光,以减缓心中沉重压力,嘴上应不出清晰的答话,索性闭口不说。 悟空惊讶,矮下头要看高才表情,后者继续闪躲。 惹得悟空一巴掌飞快甩在高才头上,看着轻但力道不小,打得高才向高家大门滚了两滚。 高才都不敢叫疼,抱着头就喊饶命。 “又不爱回答问题了?”悟空蹲下身问。 高才惧怕屈身。 高家人反应过来,两个外人绝不是善者,当中护院男丁相互对视,都心狠起来,高声喝道:“哪里来得恶贼,且看打。” 没迈出几步,又是一阵怪风扑面,同样伤人心肺。 高家人一时惊悸,就见悟空分腿暴戾而起,冷酷道:“得,你们还是全趴下为好。” 霎那间狂风大作,众人如坠入海涛身形此起彼伏,就连唐僧也不例外。 唐僧多次遇险,也学会了保护自己,不与风争径直趴到地上。就见高才最为好过,其原本就在地上屈着身子,狂风影响不大。 两者对视一眼,心有灵犀,都看出了对方想远离此地的心思。 高才想跑的原因不必多说。 唐僧是知道悟空此时动怒,又不知将惹出什么祸来,唐僧唯恐避之不及。 这就是悟空一直吓唬唐僧的作用了,这个心慈好善的和尚已经顾不得高家人的性命了。 他俩匍匐移走,苦得那群伤员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 悟空也不阻拦,金瞳微眯,观察着高家人当中是否有人藏拙。 未久,风尾是悟空迈步,恰似出海恶蛟驾着狂风咆哮而至,举手间直冲那群凡人正中。 悟空正要饿虎扑羔羊,天上突有万道火光,聚结两方之中,与悟空撞在一起。 占着奇袭的便宜,有些蛮力,整个掀飞了悟空。 红光现了本相,黑脸短毛、长嘴大耳、穿一领青蓝的梭布直裰,是一条头脸像猪 的黑胖汉。 脑后一溜软毛,身体粗糙,黑胖汉笑道:“哪路泼怪,敢冲撞我的丈人。” 悟空踏地立稳即猛瞅对手,一看形象,知道是猪八戒来了。 未曾预料相会如此突然,悟空没有冒动,只是打量对方。 那高太公见到猪八戒,也不像有疏远,喊道:“女婿,这有两个强人,你可应付得?” 猪八戒乐道:“丈人啊,怎么,不是你请来降服我的法师?今日竟挂念起我能不能应付?” 高太公这会儿与女婿有爱得很,回道:“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你不要为之前的事伤了和气。好女婿,千万小心。” 意思今天还要借女婿的本事对付外敌,高太公真个忘了他与猪八戒的冲突。 猪八戒也欣然接受,愿意为一家和睦,主动做点无私贡献。 他方才早望见丈人家门前人影重重,还以为是对付他的,防备着潜行过来。看透了过程,才知道是老丈人不知惹了什么人上门来打,还有些门道,不是个凡类。 到底是浑家他爹,猪八戒也就忘记之前的磕磕碰碰,过来帮衬。 猪八戒朝悟空喝道:“你是哪里来得邪魔,从实说来!” 第90章 误会 按理来八戒认得悟空,五百年前天宫之上曾有照面。 悟空盗取蟠桃那届蟠桃盛会,也是猪八戒被贬下凡的一届。 某种程度上,猪八戒还是被悟空连累的。 只怪夜幕垂下,而悟空此刻衣着打扮又与往日战袍外形相去甚远,所以觉得陌生。 悟空见问,他的眼波闪了闪,微微眯动的双眸翻涌着不易察觉的轻蔑,斜瞥一眼,确认唐僧位置还算安全。 悟空根本不答话,双腿略屈,箭步攻上。 “哟呵!还是个不讲究的。”猪八戒悠然不惧。 黑胖大汉站稳脚跟,将身侧一侧,抬出一手就来抵悟空攻势。 就看悟空双手画弧欲取敌人肋下,那猪八戒单掌托天,是要欺负对手瘦弱娇小。 明眼人都知道谁在托大,猪八戒一掌虽有建树,托着悟空腾空而起,却是悟空主动而为。 悟空做个挽弓样,一手抓住八戒递过来的手掌,另一手外旋,照着对手的鼻子发力一拍,并借机轻松退走。 这地方痛是自然,嗷嗷猪叫一声。 猪八戒先是受惊,后是羞愤:“呸,泼怪!老猪我还想留个情分,你倒来伤老爷。” 猪八戒血气上头,怒睁着眼,长嘴向下咧着,随着呼呼的粗气,嘴中吐出红霞。 红霞昏处发亮,将他一个猪头照得清晰,衬得棱角分明,格外冷峻。 猪八戒随后仰鼻朝天吼出一阵啸风,红霞亦冲天而起,威严可畏叫众人胆颤。 他又扯开衣袖,看似丰硕的身材,让对手低估了他的爆发速度,还被胸毛吸引了注意。 但看猪八戒一个猪突猛进,发出冗长的嘶声,向悟空横冲而来。 颇有山中霸主的气势,悟空不由得侧身跳跃,竭力避开了攻击。 庞大的身影与瘦弱的形体,堪堪擦过。 猪八戒没有犹豫,调转方向,卯足劲力试图再次猛冲。 却听啪的一声,猪八戒刚转好身,就又挨了悟空一巴掌。 这就有点尴尬了,猪八戒愣神,一般人不应该慑于他的气魄,连连躲避,最后体力不支被他抓住破绽,一举拿下嘛。 今天是注定有失风范了,猪八戒抖了抖脸,积羞成怒:“好猖獗的怪物,我饶不了你!” 不容分说,猪八戒急近步,胖手如锤劈头打向悟空。 这倒没什么稀奇了,悟空左摇右摇,都避了过去。 呀~猪八戒动了嗔怒,身子打起旋风,没头没脸四处乱打,如是对付后面的高家人,可尽全功。 却是对上矫健的悟空,不过是空打。整得悟空疑惑,对方以前是这种风格嘛。 猪八戒转得眼睛迷糊,不禁停了步,要醒醒神。 悟空趁此,又对着鼻头啪啪两下,打得淤青开裂。 “没那么好打!”猪八戒忽然清醒,将身一扑,双手牢牢搭在悟空肩上,“嘿嘿,抓到你了。” 他也无甚理数,双手开始不停摇晃,摇得悟空乱套。 悟空猜不透对手何意,即双手抱架,意图先护着头颅再说。 八戒不肯,猪头拱来,狠狠地与悟空撞个额对额。 就听豆腐碰金石,那猪八戒收手抚头,踉跄着后退。他脸露出来,已是鼓个大包,红了眼止不住泪水决堤。 悟空也略作头疼,情况总比八戒好。 围观之众,惊讶无比。 看见悟空终于被八戒逮住,高家人原以为自家女婿必定得胜,还想喝彩来着,结果却是自己鼻青脸肿,如此一时懈气。 高太公连呼高才:“你这畜生究竟带着什么人回来,要来害我们!” 高才与唐僧站在一块儿,高家人不敢动他。 众人不傻,之前就是他们想对唐僧动手,悟空就出现了,多半有保护的意思在。 所以悟空不曾被拿下,也无人敢随便接近另外这个和尚,连带着高才也安全。 高才毫不理会主人家的问话,反轻声求唐僧道:“长老,你的徒弟真厉害。小的请长老待会儿给他解释下,刚才是那个冲我说话的老家伙要害你们,不是我的主意,且莫怪在我的头上。” 唐僧糊涂了:“小施主,话从何来?贫僧是来借宿,不曾勾惹谁,那位老人家怎么就要害我们?又与你和悟空什么关系?” 他一个秉洁修行的和尚,本就难懂这些经过,现在高才还要骗他,哪里摸得着思绪。 高才也是急眼了,继续叫道:“哎哟。长老不知,那老家伙就是我的主人家高太公,他有个妖怪女婿,就是现在与你徒弟打的那个。” “高太公嫌弃这个女婿坏了他家名声,辱了清风,便着我外出,请人来降服自家女婿。” “结果,小的我今天不仅没找来降妖的法师,反把你徒弟引回来了。高太公不分好坏,一听是妖精,便派人来害你们。小的既劝不住太公,又怕你的徒弟,故而脱逃而去。” “现在…现在,是笔糊涂账了。长老、长老啊,你发发慈悲,你徒弟得胜后,你得搭救小人一把呀!” 高才早让悟空吓破了胆,又看猪八戒被悟空戏弄,心中已确定了胜负,因而诈欺唐僧自救。 给忽悠得唐僧一怔一怔,这么曲折呢? 高才看唐僧没反应,当即跪下求饶。 唐僧是个仁义的,见高才“诚恳”,心中一软,搀扶道:“小施主请起,既然是误会,怎么也不能彺屈了你。” 高才所讲似真非假,唐僧结合猪八戒出场的话,还真有了计较。 那个高太公,不是个好人啊。 第91章 报个名头 尔虞我诈,貌合神离乃世间常事,在悟空、八戒相斗时,身旁作为观众的凡人谁也不肯开诚布公,致使一误再误。 至于场中争斗双方,吃了硬亏的猪八戒有些不知所措,摆开手掌守势居多。 他见识不低,对方这“反咬一口”的本领世俗少有,不可轻视。 猪八戒环眼窥看,亲眼见证悟空揉了揉头回归正常,抖擞精神就又来战。 猪八戒惧战,拦住道:“你这怪物非同一般,可愿报个名号?” 对方想要缓和的心态明显,悟空却是故意为难,哪里肯听,否则最初就打不起来。 悟空扯一抹冷笑,立身拔步拉近距离。 “双方罢手,各不为难,对大家都好。”猪八戒见对面勇决,不免紧张,发出憨劲儿,“再进一步,你我可就生死无论了哈!” 怎怕他斗狠,悟空步履不停,看他身躯消瘦,背脊微弯,但鹤骨松姿也有一种别样的威胁感。 与这样的人对阵,须是一员虎将才不怯场,可惜眼前是头猪。 猪有退路,就犯不着和人拼命。 猪八戒心道:“却撞见这么个没章法的,只恐我弄他不过,低了名头,不象模样。算、算,先撤它一步,莫争一时长短。” 他怎么要退? 不过手无兵器,难以苦斗罢了。 自从高太公对猪八戒不满,闹起退亲开始,猪八戒就不带凶兵进入老丈人家里。 只把自己媳妇关在高家后宅,两方能避则避。 猪八戒不想自己一个不慎沾了血腥,整得一家人彻底不睦,那就不太美好了。 至于之前高才所请的法师,都是些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猪八戒不用武器也能打发他们。 所以今天对上悟空,猪八戒同样没想过先回去拿他的九齿钉耙。 此刻不敌,猪八戒脚步虚移,却让悟空看出了意图。 “想跑!?”悟空断定叫道,径直欺了上去。 被叫破心思的猪八戒,闻言识羞,又生恼恨:“我怕你怎滴!再…诶、诶!!!” 猪八戒正欲搏上一番,却看悟空从耳处一招,骤然拿着一根碗口粗细、齐眉长短的铁棒。 这也太不讲究了,猪八戒化风想逃,只是还没起风头,就让悟空照腿一打,打得八戒弹腿蹦跳。 围观之众也大呼小叫,不懂场面变化之快。 唐僧倒是安心了,琢磨着那个高家女婿都不是悟空对手,这用上了兵器,哪里还有对面的赢面。 金箍棒多少重量,敢挨几下。 猪八戒慌了手脚,直想劝悟空饶恕,说话间两眼冲悟空脸看,这一看,看出点熟悉。 他便叫道:“停、停,哥哥,我像是也认得你,咱先罢手言和好不好…啊不不不,我输了,哥哥,我输了,你先停了,饶我一时。” 唐僧眼一撇,心中不带尊敬道:“哗,还知道凭空攀关系呢,难怪是个上门女婿。” 悟空听到话,倒是以为猪八戒真认出了自己。 “噢?你记性倒还不差。”悟空浮现些许笑意,可手中长棍未停,就是力道稍减。 那猪八戒跳着脚,闻言又喜又惊。喜是两边真的认识,惊是这哪儿惹得冤家,半点儿不给面子,逮着就打,看架势还不想停手。 猪八戒问道:“哥哥耶,是小弟从前哪里得罪过你?” 问出口,猪八戒自己就感觉不对,暗自想到:“我自做了妖精,就在福陵山修行,何时惹过这种人。” “那就是还在上界,我做天蓬元帅的时候,那时节,这号人物会是……” 猪八戒目光闪了又闪,忽而叫道:“是你个弼马温!” 话说完,猪八戒身子一顿,悟空同样滞住。 下一刻,猪八戒脸色后怕,不管不顾回头就跑,往自己的福陵山去,留下一句。 “老丈人,我去了,这一家子是做不成了。” 唬得高太公站不住险些仰倒,身边的高家人先慌张扶好了太公,又见猪八戒果真去了,提心吊胆。 再看悟空脸色阴沉,目光幽深盯着猪八戒飞去的背影,金眸不见半分波澜,后又忽然闪光,收了那份寒意。 跺了跺金箍棒,悟空转身去往唐僧方向。 唐僧身边的高才看他来,身形一矮双腿就要弯,好在唐僧目光打来,给了高才一丝勇气,只是拱手低头认错。 唐僧帮忙解释道:“悟空,你莫急着找他的麻烦,他只是不能有主见的苦命人。惹你的人,是那个高太公咧。” 高才头垂得更深,好似在说唐老爷说的对。 “管他们作甚?”悟空奇怪地看了一眼,并未理会,又道,“你今天的住处还没着落,先安排好你自己再说吧。” 唐僧茫然片刻,又一次确定自己是理解不了悟空的思路。 高才抬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有地方可供两位长老歇息,小的马上可以带路。” “你现在又知道回答问题了。”悟空瞅高才一眼,语气不太好。 高才连忙把头又低下,明白是自己多嘴了。 随后悟空打量了高家大门,说道:“今天就住这儿吧。”即漫步而去。 后方唐僧、高才不解,但只能跟上。 门后高家人看见凶神上门,个个呼天抢地,期望有人能阻拦悟空。 任他们怎么嚷,无人自救,亦无人来救。 不是村庄其他人睡得熟,谁不知道高家有个妖怪女婿,这段日子时不时斗法。 周边的人怎会听不到悟空与八戒打斗之声,只是没必要来啊。 现在高家人一起大叫,他们更不敢来。 第92章 自业 高家的人怕悟空迫近,尖叫发泄恐惧,当中不少人作鸟兽散奔逃而去。 门是被悟空堵着,他们只能往里跑,要么躲进屋舍,要么欲从侧门逃走。 如果腿脚利落,径直翻墙也是一种选择,当然,不能在悟空眼前翻。 但总有人没走,尤其是那最初被打倒在地的伤员家仆们,无人搀扶怎好动的。 留下的人自是知道悟空厉害,此刻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悟空走到身边,大气不敢出。 悟空面无表情还未说话,这群人自个儿先跪了,主动置身于悟空的阴影之下。 毫无勇气的行为,让悟空无话可说。 接下来的求饶赔罪的陈词滥调,更使得悟空脸色渐沉。 伤员们捕捉到悟空的表情,连忙劝道:“别叫了,这位爷不喜欢人对他吵。” 他们怎么这样猜测? 因为最先冲悟空喊话,引得悟空突然动手,就是昏迷的那个家仆。其他人都还是醒的,独他一个晕了,多做了啥不言而喻。 终于有人晓得应话,悟空脸色这才好转,问:“你们这里谁顶事?” 那群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出这个风头,共同给出答案:“高太公。” 悟空也不意外,朝人群中望了两眼,又问:“他人呢?” “这个…太公当是跑了。” 与唐僧一起跟来的高才听到此话,急忙表功:“长老,我亲眼看见那个老家伙跑的,我知道往那个方向追。” 悟空侧过头来,冷道:“老家伙?他该是你主人吧?” 高才垂下头,不好回这话。 唐僧适时协助道:“诶,悟空你不知道。那位高太公心眼蔫坏,对高才的态度并不好,还与刚才的猪头妖精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如今高才开口好歹是想要帮忙,你怀疑他,不接受也就是了,别辜负人家一片好心嘛。” 悟空听得困惑,这和尚啥时候认为的高太公是个坏人? “也行吧。”有唐僧帮忙说话,悟空懒得再与高才计较,对高才讲道,“那么,你去把高太公追回来吧。” 虽然是个表现机会,但高才一听,人就傻了。 他底气不足,心虚道:“长老,我这…那个老家伙身边肯定有人陪着,我身单力薄…怕耽误长老的事儿啊。” 悟空毫无犹豫,一指跪在面前的部分高家人:“让他们跟着你,你指挥他们。” 高才乍一听此话,不能说不高兴,那是欣喜若狂——咱也要成人上人了?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继续欠缺勇气道:“长老,就算他们现在肯听我的话,等遇见高太公可就说不准了。” “哈哈,你倒是知道分寸。”悟空忽然点点头。 高才不明所以之际,见悟空拔下一撮毫毛,张嘴一吹。 那些毫毛忽而变成七八个小猴,落在高才身旁,吓得他心惊肉跳。 小猴们五官精致,活灵活现生动自如,肢体动作流畅自然,不少摆出可爱姿态。 “他们会跟着你找到高太公,那时自会帮忙处理,你不用怕什么身单力薄。”悟空道。 高才方镇定心神,惊奇地盯着小猴们细看,推测他们到底是活物,还是灵鬼。 跪着的高家人一样在瞧,瞧不出半点儿真假,各惊叹悟空手段,担忧太公未来。 小猴们见高才久不动身,急了起来扬手挠他,催促道:“还不快走,快走!” 高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群督军。 “这就走。”高才躲着疼,领着小猴向里跑去。 唐僧望着小猴们摇摇摆摆、上蹿下跳的背影,饶是知道悟空过往,心中也不由感慨:“难怪菩萨要一门心思收伏悟空,这些本领如用在正道,岂不是天下之幸。唉~希望悟空真愿改过从善吧。” 离悟空越远,那高才脚步越稳,神情坚定起来,望身边小猴举步如飞、蹑影追风,如果不是要他引路,完全可以甩他八百里远。 高才心下大喜,轮到他扯大旗了。 脚步曲折几次,高才早知道以高太公体力,必不能走远。高府什么地方适合躲藏,他铭记于心,高太公会在哪儿,他更有预料。 走至一处偏房,高才踹门欲进,那门近处有四位护院围圈抵住,后面就是高太公。 门口刚有响声,四位护院就紧忙压住房门,不让露出一丝缝隙。 高才踹不动,即叫:“里面的,把那个高老贼交出来,其余的我们放过。” 屋内的高太公见房门未被冲开,心里稍安,又听见高才声音。 高太公恨道:“高才,我们待你不薄,你怎么带妖怪来害我们?!” 高才闻声,也知道自己一下就找准了,摆谱道:“哎哟,原来高老太公真坐在里面呢?那还不赶紧滚出来,我们悟空老爷等着见你个老东西咧。” “畜生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家伙!”高太公在里面骂道。 高才又踹几脚:“我猪狗不如?我再怎么不好,也比你这个借猪女婿起家,还反过来害自己女婿的老混蛋好。拿着人家给你挣的金银请法师,你得意得很啦!” “赶紧出来!今天悟空老爷就是来找你偿还罪业的,再慢半分,哼哼,你全家,后宅的女儿,还有那嫁出去的两个女儿,都逃不掉处置。” 一句一句狠话,逼得屋子里面噤了声,高太公悔不当初,就该在高才前几次办事不利时杀了他,何以惹得今日之祸。 他俩吵来吵去,悟空毫毛所化的小猴们可耐不住了。 灵智虽有,但受命令所限,不见高太公他们无法随意行事。 他们就问:“高太公在里面?” 撞门的高才立刻收起猖獗,哪里敢说小猴问的废话,他低声下气道:“几位小老爷,那高太公就在里面。” “闪开!”小猴们叫道,随后都往房门上扑。 高才慌张避开,探头探脑不知道小猴们的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拆了这门。 那群小猴生的牙尖嘴利,张嘴就啃,一啃就是一个洞。 腾出三只往后几步,等那门让同伴摧残的不像样后,即蹬腿飞踢,猛地踹碎了房门。 碎屑飞溅,映入眼帘的是慌乱的护院,和面色铁青的高太公。 小猴们随即鱼贯而入,直冲高太公闪去。 四位护院倒是下意识衷心,拦在太公面前。 高才惊喜之余,正要迈入。 就看那群小猴前踊后跃,钻上去围绕而行,抱的抱、扯的扯、钻裆的钻裆、扳脚的扳脚、抠眼睛、捻鼻子、抬鼓弄,直打得四位护院拆成零碎。 后才一脸知足,对高太公道:“高太公,请吧。” 慌得那高才手脚具颤眼黑似魂去,唬得那高老血气尽褪脸白如灵亡。 第93章 太公争事 大地沉睡,繁星闪烁,一轮弯月斜挂夜空。 宁静的村庄中所有景物处在半明半暗,悟空和唐僧就这么站在高府大门等待,身边的高家人依旧跪候。 微凉的夜风习习吹来,凡人中被悟空打伤的家仆未得到及时救治,先是情绪跌荡,又经这环境变化,再难压住伤势。 他们突然呼吸急促,虽张着大口,却如落水之人吸不进救命之气,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怯弱的唐僧可看不得这个,连连叫道:“哎呀、哎呀,悟空,他们快死啦!这可如何是好!” 悟空扯了扯嘴角,近身去看:“咒人家是吧?” 并不像唐僧那样着急,悟空淡然地观察,一者心里有个大概,二者他也不关心对方性命。 望闻问切悟空会个基本,还是远在菩提祖师门下学的,只不过浅尝辄止,开方抓药他灵光不了。 “你们…把他们抬进屋子里,好生安放着。”悟空指了指跪着的高家人,又道,“再有个去请村里的大夫来,可别让这个一直没醒的真耽搁死了。” 得此吩咐,那高家人终于是能离开冰凉的地面,顾忌什么伺候家仆,急急站了起来。 夜是漆黑一片,但高家人都是本地人,不至于找不到路,犹如白昼般各自按悟空的话行动。 唐僧这才口颂阿弥陀佛,放下忧心,同时贬责自己竟然急得连请大夫都不知道了。 一时间大门冷清,哪里有出过事的样子。 悟空也不觉得还会发生什么变故,准备闭目养神,待会儿接着去对付猪八戒。 却忽然打了个冷颤,惊得悟空两眼直跳,不能安心。 唐僧见之,收拢衣袖说道:“悟空,你也感觉冷了啊?这天气确实不好,要不…我们也进屋子里避避寒吧。” 以礼仪修养来看,主人无请,客人怎能擅入他人屋舍。 这唐僧也是安于所习,看开了,反正是悟空“攻城掠地”,他又何必强撑着忍受低温。 悟空未理说话的和尚,心里奇怪:“以我的躯体早不惧寻常寒暑,现在突然抖这一下,是在预示什么?” 悟空放开感知笼罩高家庄,没发觉异常,只有他刚才叫去请大夫的人在街上奔走。 “猪八戒应该没胆子去而复还…那群护法神。”悟空托腮狐疑起来,“说起来金头揭谛一直没回来…观音那边嘛。” 不比原文大圣,这位悟空每日随机点卯,从不让暗中的护法神有偷懒、瞎搞的机会,自然是在防备他们。 思索间,又是一阵徐徐寒风,驱散本就不够的温暖。 唐僧在一边抽起鼻子,他不明白悟空为什么突然不理人,又不敢强喊,只好自己抱着身子慢慢守望。 悟空听到,叹一口气:“你冷,就不会自己进去啊?非得我带着你?” 唐僧看了看悟空,愣了下后,才嘴型变圆道一声:“喔。” 这和尚动作却很迟疑,半点坚意没有。 “行啦,我带你进去。”悟空看不惯了,吹一声哨唤来白龙马,他便大步撞进府内。 唐僧方才平心静气,整身而入。 是以,庄内首富高太公家的大门敞开,好似请大众随意光顾,但贼这时候是肯定不敢进的。 未过多久,悟空毫毛所化的小猴们平举着高太公,侧方跟着如丧考妣的高才,慢慢走着。 高才远远望见空无一人的大门,恍然以为一切是梦,脚步停顿眼神空洞,不知该怎么办了。 小猴们倒是知道本体在哪儿,径直提前转步而走。 本呆呆的高才望见,不禁骨颤肉惊,迅速活跃起来,生怕慢了一步,让几位小老爷把他也拆了。 高才一路跟到敞厅,就看那群小猴忽然丢下高太公,即消失不见踪影。 自是小猴们完成任务,还原本相,返回悟空身上了。 高才不知缘由,害怕高太公跑了,他不能交差,连忙追进去想摁住高太公。 一入厅内,高才就瞥见悟空、唐僧坐在交椅上,立马老实停身,俯跪道:“神仙老爷,小的把高太公带来了。” 悟空当然知道,他正浑身打抖,毫毛归身让他十分的不得劲儿。 唐僧望着,心里颇不服气:“合着是你自己快受不了冷,还说我呢。” 那方高太公早不敢挣扎,颓靡地下扑而跪,喊道:“两位神僧饶命啊!” 悟空还疑惑着是哪方面出问题,脑中奇思妙想:“该不会有人凭空咒我,特么的钉头七箭书吧!?” 忽听高太公求饶,悟空几时想过欺辱一个凡人老头,随意接话应付道:“饶命?呵,你犯了什么该死的罪?” “这…”高太公是吓破了胆,但悟空让他坦白罪行,人却真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对错分人,评判标准不一样,有些事到底是二两重还是千斤重,可没个定论。 悟空又来路不明,下手还狠得不行,高太公是想不到自己哪里惹到对方。 “老拙…不敬…仙长…我…太…” 高太公一个字一个字地磨,意图周旋那么一小下,然后根据反应,再来决定交代什么。 真让他试出来点东西。 悟空不曾理会他,自顾自想着事,但唐僧见悟空不管,提神接话道:“高老,贫僧听高才说,你以前招了个妖精女婿,就是方才门外那个,而今却要害他,可是为真?” 那高太公闻言眼珠转了又转,垂首道:“神僧说的是。” “既是主动招的,怎么又要害他?”唐僧又问,这就是他觉得高太公首要心黑的地方。 “冤枉。”高太公磕头道,“小老儿起初招那女婿怎么知道他是个妖怪,是他蒙蔽在先,幽禁小女在后,小老儿才不得已请法师降他。” “哦~还有这层经过。”唐僧惊讶,又问高才:“高才,是这样吗?” 高才做贼心虚,不知道该不该否认此点,万一让高太公脱了身,今日遭罪的就是他了。 “小…的…”高才也如之前的高太公一样,说话颤颤巍巍。 唐僧立时不喜,他虽年幼就在寺院休息,还是知道世人多妄语。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结巴什么?”唐僧喝问道。 高太公立刻挺立上半身,先声夺人道:“高才,是不是你这个畜生信口胡诌,故意欺骗两位神僧,陷害我们!?” 他又向悟空、唐僧告求,几乎垂泪道:“两位老爷明辨,小老儿绝非什么歹人,也只是寻常本分人家。不期天不可怜,招来妖精女婿,又出这么个悖逆不轨的小厮,实在家门不幸,两位老爷明辨啊。” 高才急了,暗骂自己这是到了一死一生的境地,还退让个毛。 高才也立起身,指着高太公道:“他撒谎!他哪里本分。三年前,这老家伙或许不知道他的女婿是妖精,可很久以前那妖精就变了嘴脸,显露了身份。” “这个老家伙贪图妖精能给他挣下家业,便一直默不作声、享乐清福。直到去年中才开始叫我请法师降妖,打得卸磨杀驴的主意!” 高太公回指道:“这个小人是想栽赃!二位神僧,此人为我门下一个使唤的小童,哪里知道什么内情,不过是不满自己的待遇,记恨小老儿罢了。二位切不可信他胡言乱语。” 争争吵吵,各执一词。 唐僧来回看两人神色,都不像在说假话,一时分不清事实。 却听悟空忽然咳嗽一声,吓得高太公、高才钳口结舌,偃旗息鼓再不敢出声。 悟空虽然在想远忧,但同时听人说话又有何难。 “我看你们两个说的都是事实啊,在吵什么?”悟空打个长息,并不觉得混乱。 因他有西游故事内容的记忆,与眼前相证,理解真相当然不难。 当然,要说全盘清楚,那也不是。 不过这些关悟空什么事呢,他又不是判官,更没打算管。 高太公还想争一把:“神僧,不是小老儿与他吵,而是这个高才败坏我的清德,所以不能忍受,需得直言。” 这就给脸不要了,悟空冷笑道:“他败的你哪份清,坏的你哪份德?” 悟空的态度听着就危险,高太公连忙垂道:“神僧,任他怎样讲,全是我自家的事,何以他一个下人能来断言呢。” “哦~怎么叫你自家的事?”悟空轻笑。 高太公道:“神僧刚才也亲身碰到,小老儿那妖精女婿可与我关系不睦?有他说的那般水火不容,意图害对方的性命?” 高才立刻回嘴道:“那是人家心肠大,与你做了整三年的长工,未讨要一份钱嘞。” “两位神僧看。”高太公却一脸自得,“这个没良心的小人,哪里知道一家人的道理,那妖精是我的上门女婿,帮自家干活,还有讨钱的道理?” 高才心道不妙,让太公圆成了。 唐僧也嚼着味儿,抿出高才的心思不对劲。 悟空鼓两下掌,念道:“既然让你说成自家事,我也就不与你扯什么丈人女婿交恶,请外人来斗法;还有上门女婿关自家娘子半年;以及那猪头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儿了。” “就连他这个下人和你这个主子有什么矛盾,都和我没关系,我犯不着多管闲事。” 高太公一喜,以为渡过难关了。 但悟空继续道:“可我得接着问一句,刚才——是谁派那几个仆人出门想收拾我们两个啊?” 高太公面色霎白,不做思考地又指着高才道:“都是他,他进门来胡说八道,让小老儿以为两位神僧是恶痞子,这才不禁派人冒犯了两位神僧。” 完全把高才塑造成了坏人,唐僧惊奇地直视高才,根本想不到对方有这么歹毒,如果不是悟空本事大,那几位家仆不知会把他俩打成啥样。 看见唐僧竟信了,唯恐悟空也信,高才勃然发怒道:“老猪狗,你满嘴喷粪!我不知悟空老爷厉害吗?怎敢从你这没用的猪狗上借人去害悟空老爷。” “悟空老爷,你也看到那群家仆把我丢了出来,我岂敢算计老爷你,反倒是因为给老爷添了麻烦,心里害怕,独自大黑夜里亡命死奔。” “都是这老猪狗,他听到我说两位老爷是和尚,以为是我随便请没本事的法师,肯定降不得他的女婿,不能独占家业。心生愤慨,这才发泄我与两位老爷。” 高太公一时心急乱说,竟让高才借题发挥,编瞎话反将了一军。 那高老面色更白,已和不久前看见小猴们杀死四位护院的颜色差不太多。 实在是他没料到标准转变。 高太公前听唐僧问话,以为这两个和尚是那种仗义行仁的游侠款式,他都想好之后怎么编排猪八戒的恶迹,不仅化险为夷,还要借悟空的手除去自家女婿。 没想到,悟空腾的一下,就从游侠变真“痞子”了,问起关乎自己利害、脸面的事。 刚明悟自己轻断误判的高太公,又因惧怕犯下少思妄动的错,这才让高才逮住话头。 “你听到了。”悟空背靠椅子,扬起头俯视高太公,“你说我信他,还是信你了。” 高太公额上渗出冷汗,强令自己镇定,脑中飞速分析着悟空性格与真实想法。 话肯定没被说死,高才那点小九九可不至于让高太公无力反驳。 感受到因自己不答话,悟空目光愈加凌冽,高太公即磕头道:“小老儿因家事烦闷,连累外人受苦,更惹得两位神僧不快,这一点小老儿愿意赔罪。” 他又涕零道:“恳请,两位神僧,看在老朽是因为小女儿被自己眼瞎招来的女婿囚禁,半年了不得与家人相见,宽宏大量一次。” 唐僧看不得人哭,又见一个老人家世凄惨,心中有了柔软。 “老朽愿将这家财田地与两位神僧平分,以求神僧消气息事。”高太公埋头,眯着眼等反应道。 唐僧是正经的和尚,你施舍给他钱,他都不会要,更不提以这种理由得人钱财了。 “悟空,咱们也不曾受伤,我看,无须在这事追究高老的过错。”唐僧就软言劝悟空道。 悟空斜眼过去,奇怪道:“我就问问谁派的人,你怎么就说我要追究他的过错了?” 听得高太公咂舌,嗯?我又分析错了? 第94章 帮个忙 依照记忆中的西游故事,猪八戒后面时不时会嚷着什么各回各家,他要回高老庄去。 悟空便私以为无论高太公对猪八戒如何,猪八戒那边肯定是不记仇高家的。 “这些凡人不重要,但要是欺凌狠了,没准儿会开罪那只猪头呢。”在唐僧管不住高太公和高才的争吵时,悟空就考量处置他们的方式。 高太公一家多少是猪八戒的亲家,猪八戒又是观音钦点的取经人选,必定是要加入悟空、唐僧一行。 悟空虽然有打算先压制住猪八戒的气焰,再放他入队,但犯不着拿猪八戒的“家人”开刀,那样脸皮撕得也太狠了。 别看猪八戒刚才丢下亲家,跑得飞快,感情这玩意吧,抽象。 猪八戒如是将来因此怀恨在心,给悟空暗地使绊子,难道悟空要当场吃烤乳猪? …… 风声大雨点小,高太公、高才在那里拼了命为自己辩解,各自企图让对方承担悟空的怒火。 但悟空并未计划对他们怎么滴。 至于两人吵来吵去说对方那点坏心思,悟空连正眼都不给。 因为从结果看,这两人的恶行压根儿还没成功,犯下“滔天祸患”的悟空很难认真对待。 要说过错,高太公老人一个,黄土都要埋到颈了,悟空哪有心情定他的对错。高才身为家仆,无贵人相助,一辈子都会是仆人,他都这样了,悟空怎会不允许人家有情绪。 所以悟空想着,吓唬吓唬也就算了。 先让唐僧安静看着,“高老啊~”悟空起个称呼,慌得高太公急忙应声。 悟空又才说:“你刚才说要分一半家产,是不是诚心啊?” 高太公又埋下头,道:“小老儿怎敢哄骗神僧。” “有你这份话就好,但是…不好的地方在于,我们是行脚的僧人,带不走你的田地啊。”悟空悠悠道。 “唔!呃~~”高太公震惊之余,不敢犹豫,立刻舍下心答道,“神僧愿取,小老儿立刻变卖家产,供两位神僧盘缠之用。” 这让本来听话准备旁观悟空办事的唐僧,急眼插话道:“悟空,我们是佛门弟子,怎敢收金银财帛?再来,高太公有何大罪须送家产与你,你—你这不是明抢嘛。” 唐僧说着还坐不住,伸手朝悟空甩袖,似乎鄙夷悟空的行径。 悟空打个呵欠,环顾三人道:“行,都看见了,我这位师父倒还严守戒律。” 又对高太公一人道:“你那一半家产先悬着,等我给你办件事后,你再看要不要给。” 使得三人糊涂,高太公畏惧道:“神僧,要为我做什么事?” 悟空金瞳半合,没什么耐心道:“不是说你小女儿被关?现在你的那个猪头女婿跑了,你有把握救出来吗?” 高太公闻言面色变化,两眼开始左右摇摆,这位神僧好像真要帮忙的意思。 单论把自己女儿救出来,高太公肯定可以的,关键是有个妖怪女婿解决不了,才半年见不到女儿。 但高太公可不会蠢到说自己能行,不用悟空帮忙。 “神僧若救我女儿出来,赐我父女团圆,小老儿情愿奉出一半家产。”高太公作欣喜状,竟磕头起来。 悟空起身伸个腰,道:“别着急拜,先见个好歹再说。你女儿关在哪里?” 高太公也连忙想要站起,高才却快他一步,叫道:“我知道。” 说完高才又矮下身子请悟空,作势引路,高老太公这才两腿颤巍巍站好。 他们都起了,唐僧不好意思坐着,同时也是想要了解下高太公这家子的情况,站直身子准备跟随。 悟空本想让唐僧歇着,不用再掺和了,可转念想起刚才身体古怪发冷,便不敢让唐僧一人留着,由着唐僧起身。 四人出了亭,直直遇见请来的医馆大夫,在院子里忙前忙后,救治被悟空打伤的家仆。 见主人家来,大夫还想打个招呼。 高太公一脸避之如虎地摇手,与悟空等往后宅门转去。 大夫疑惑地望身边的高家人,那群家人窘态地摇头:“别问了,你别问了,赶紧救人吧!” 大夫自不坚持,继续救病人去了,心说有钱人是有特异哈。 伤员旁有大夫新收的弟子,那弟子见大夫来,连忙叫道:“师父,这个昏迷的在吐沫子,他是不是没救了!?” 慌得大夫跨步过来,骂道:“你咋不等他死了再喊我!快来搭把手。” 弟子即帮着搬动病人身体,又是一场急救,那大夫心里狐疑道:“说是挨打,其他人像是被打了没错,这个人却是挨的什么打,倒像半夜练举鼎,举失败了。” 第95章 救人问事 来到高家后宅门首,门扇上挂着锁阻拦出入。 高才立在门前,转头向悟空欠个身,退至一旁。 “到了?”悟空斜眼问了下高太公。 后者即下拜称是,回道:“神僧,此宅正是关小女的住处,你看,门上挂的锁叫那妖精灌了铜汁,再难打开。” 悟空闻言上前把锁观看,眨了眨眼,他即唤出金箍棒变化小短棍,略略举起又向下狠捣,直接将连锁带门毁了个大洞出来。 “呀~”悟空咂嘴,心道劲儿使大了,这个逼没装好。 但身边的凡人可看不出来,设想一下这一棍打在人身上,高太公、高才两个就不寒而栗,唯恐金箍棒落在自己身上。 推开房门,悟空抬眼望内,里面黑洞洞的,一眼看不见人影。 悟空一腿迈过门槛正要往里走,却又忽然停下,回头道:“高老,你喊一声,看看你女儿在里面嘛。” 悟空在担心里面有陷阱一类的东西,记忆中的西游故事并不完善,关于这段就没细节内容,故悟空想起谨慎行事,免得牛蹄坑里淹死人。 突然被要求喊话的高太公不敢不从,用足力气喊道:“三姐姐!” 屋内的女子早听见动静,更认得他父亲的声音,转了出来, 有声没气应道:“爹爹,我在这里哩。” 悟空又才闪开金睛,仔细辨认,但见一位瘦怯怯的姑娘现身,云鬓乱堆玉容未洗,一双樱唇看不到血气。 “这是你女儿?”悟空虚眸道。 “是、是。”高太公见到小女儿不免欣喜,想要上前却又惧怕悟空拦在门槛,只能一双眼睛露着期许之色。 苦得那瘦弱不堪、满面愁容的女子,支着腰肢蹒跚走来。 女子近来,看清高太公的面容,再不说话,扯着他爹的衣袖抱头大哭。 见女儿的伤心泪流下,那高老太公亦觉心酸,还多份说不出的苦涩,一双老眼也起水雾。 目睹父女重逢的唐僧,也道了声万幸,他虽是出家人,人伦之情总还是懂的。 悟空就快忘得差不多了,他只在旁边观看,头疼想着:“她该叫高翠兰吧,看不出来漂亮与否啊。” 忽然琢磨这个,不是悟空贪恋女色,他是受记忆影响,潜意识认为高翠兰会是个美女。 但高翠兰此时一脸病态,见了面却是不如闻名,认知出了反差,这让悟空本能感到难受。 父女俩哭一场,散了压抑的情绪。 高太公记起悟空,不敢把对方晾在一边,推了推女儿,又搀着她介绍道:“来,这是救你的神僧,快谢谢人家。” 即便是这个时候,高翠兰还知不能丢下礼数,向悟空拜个万福,口中凄声道:“多谢神僧救小女子脱离苦海。” 慌得悟空伸手虚扶,俯身道:“可不敢。” 悟空怎么对高翠兰有礼数? 不是悟空敬重,是这高翠兰的模样像快咽气似得,悟空生怕她为了这点礼数死了,那可太搞笑了。 因而,悟空是半点不敢吓唬高翠兰,心平气和,颇为柔婉道:“姑娘不必急着致谢,稍安毋躁。我是父亲花钱请来的法师,他给一分钱我出一份力罢了。再来,姑娘距脱离苦海还有段间隙才对。” 悟空一番话是想让高翠兰情绪镇静点,结果高太公激动起来了。 “神僧、神僧,小老儿情愿交出家产,只求让我们一家平安团聚。”那高太公以为悟空还有坏心眼,为保平安,他松开女儿,作势跪求道。 高翠兰见父亲下跪,她不敢站着,也强撑着身躯软下两腿要跪,口中求悟空相救。 只高太公一个跪,悟空还可以摆谱,高翠兰也想跪,悟空就不能壁上观了。 他走上去搀起两人,无奈道:“你们倒比高才一个下人还跪得勤快。” 唐僧在这时,也劝道:“两位安心,悟空不是贪图钱财的人,无需你们的家产。” 转头还对悟空说:“悟空啊,看看这位三小姐的状况,何等虚弱,你就别再拿话惊吓他们一家人了。” 之前唐僧还对高太公有所猜忌,保持戒备,现在嘛,通过翠兰姑娘的模样,这和尚还是觉得妖精终究是妖精,不能往好了猜。 凡人面临这些超限的东西,到底会是可怜的一方。说高太公不安好心,先想想猪八戒若是发威会怎样。 再譬如高才遇见悟空,四位护院面对悟空一撮毫毛化身,哪里是件好事。 高才好歹见机得快,此时还是个活的性命,那四位护院可是再无争辩的理。 归根结底,自还是弱肉强食乃天理循环、亘古不变,弱者只有拼尽力气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想活得好活得久,更还得有运气。 今个儿是高家不幸,撞见的这位悟空。 “行行行。”悟空答应得很痛快,向高翠兰发问道,“姑娘,你这一家的悲惨多从那只猪头来。且与我说说,他待你如何,我也好秉个公。” 第96章 替人退亲 悟空态度肉眼可见的温厚,终日与他为伴的唐僧都有点感动,以为悟空对待弱小还是有善良的一面。 落在高太公、高才眼里,就不是一回事了,他们完全不理解悟空改变风格的意图。 高才甚至猜疑,莫非悟空看上了三小姐的姿色? 高太公则觉得这位“神僧”是面子、里子都要挣,钱要拿,名声也得好。 到了高翠兰的角度,有父亲的“担保”,她倒不怎么猜忌悟空,即便对方长相有些丑恶,谁让高翠兰连猪脸都看习惯了。 所谓奇人有奇相,高翠兰见怪不怪。 听悟空问她,高翠兰即老实答:“他倒不曾欺我,只是把我关在这宅子里不见天日,更不能与家人相见。” 内容并无怨怼猪八戒之处,悟空虽不奇怪,但还是笑着发出疑问:“你如此讲,那猪头是你的丈夫,完全属于夫妻家事,我这个外人怕还不能帮你。难道你不恨他,也不想我帮你一家祛除他?” 话戳人心,那高翠兰侧低下头,垂垂答道:“小女子不敢。” 单一个不敢,是性格使然;若加上女子不敢,则为道不尽的无奈,说不出的苦楚。 她的婚事就不是她做主,在夫家那里受了什么罪,又岂是她能抱怨的。 见女儿不知夸大她自己的可怜来惹人怜惜,高太公央告道:“神僧,如那妖怪真心待我小女,我这女儿怎会沦落到这个样貌,还不是叫那妖怪害的。” “呵呵,也许你女儿只是长时间没晒太阳,蔫了。”悟空闻言绕着高翠兰转了两下,“而且,不全怪妖怪吧,谁给她招的猪头丈夫。” 高太公陈情道:“神僧,妖怪初来我家时,不是你刚才见得那份嘴脸。小老儿要知道他是个妖怪,岂敢招他为婿,坏我门风。” “哈!那只猪头不是给你家挣了富裕,你倒是只记得他没了你的名声。”悟空笑道。 高太公倔强摇头:“神僧莫把高才的话当真。在那妖怪来之前,小老儿也有殷实家产,不然怎么招婿。财,永远有的挣,名声坏了,我这未来三代都让人笑话。” 不敢让悟空看轻自己,安静许久的高才道:“钱挣来了,你说你名声坏了,想忽悠谁呢?” 在他们说话时,高翠兰只是保持低头姿态陷入沉默,未再张扬自身存在。即使高才一个下人顶撞自己的父亲,高翠兰也只是一瞥,没有多语。 内心孤僻的悟空偶然感到一份独特的冷漠气质,即横眼看向高翠兰,体会到对方心扉渐渐紧闭。 悟空略抬眉,出乎意料地关怀他人:“姑娘,看你也不满如今处境。呵呵,我是拿钱办事的法师,那么…” “你想让你的猪头丈夫,是从此以后对你好点,还是要与他退亲,亦或者杀他一了百了。选一个出来,我都替你办了。” 忽被搭话的高翠兰,只是一惊,瞪大眼未开腔。 高太公当是又惊又喜,听出悟空愿帮忙的意思,慌忙下跪先一步说道:“神僧肯解救小女,小女还能有什么志愿?人怎能与妖怪共处,如不作绝,只怕妖怪贼心不死。” “求神僧与小女剪草除根,永绝后患。小老儿不敢怠慢,将这家财田地凭众亲友写立文书奉与神僧,绝不像高才所说贪念富贵。” 这种表态,高太公属实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拼上一把了。 却见悟空沉脸怒色,喝道:“我没问你!” 唬得高太公身子一抖,噤若寒蝉。 高翠兰也让变脸的悟空吓了一跳,又察觉到父亲的惶恐,只以为是要求过分,惹得法师生气,虽然明明是对方提出的选择。 让高太公闭嘴后,悟空随即放松神色:“哈哈,姑娘别在意,那是你的丈夫,全凭你的说法。” 高翠兰戚戚道:“小女子别无所求,只想…让那妖怪写个退亲文书,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们一家。” 说高翠兰是退而求其次,真实想法是杀了猪八戒,那也不对。 她只是太累了,这个时候别人给她做出决定,无论是谁、什么决定,她都会服从。因为没有心气争了,她也很久没和人争了。 非让她做决定,自然是选麻烦最少的那一个。 得到高翠兰回应的悟空,明眸望了望,目光清明道:“就这样?行,这就替你去办。” 悟空很快移开视线,走出了后宅门。 原本有些抑郁在心的高翠兰,被悟空一望,只觉一丝暖流流淌在心间,她方才有些醒悟:这位法师是有意在帮我? 看着悟空向外走,唐僧琢磨了下,慌问道:“悟空,你往哪里去?” 悟空回头奇道:“听不出来?自然是找那妖精去。” “喔。”唐僧当然知道悟空想法,只是突然留他自己一个在这儿,有点… 唐僧环顾了下,终也是觉得高翠兰可怜,悟空相助是件好事。 “行吧,你早去早回。”唐僧放下纠结。 高太公起身呼道:“神僧,那妖怪住在福陵山云栈洞!” “知道知道。”说声去,似有金光向上一闪,悟空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神奇光景跟撞鬼一样,高才冷汗直流,站不起身倒在地上。 那一边父女愣神,高太公晃了晃,陡然下拜道:“真个是神圣下界,小老儿肉眼凡胎认不得真人了。” 第97章 再对八戒 悟空虽去,高家不敢怠慢唐僧,请到前院宅子奉茶伺候。 高太公父女久不会面,趁此慢慢地叙说家事。 高才依据如今情况,不再担忧悟空给他来个死劫,但他反了主人家,就坐在天井里苦思未来去向。 却说悟空,他跳出高家宅院,却不直奔福陵山,转而去到附近高空的一片阴云。 穿破云层,皎洁月光之下,那云上有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和五方揭谛中缺了金头的四位。 一众护法神见大圣来此,以为又是奇葩的点卯,迎上来礼道:“大圣,我等具在。你去那福陵山降妖就是,圣僧安危我们会看着。” 他们能做暗保的护法神,自有些门道,虽在空中,却能知道高府里的经过。 悟空也不奇怪,只问:“我记得,你们这趟差使是金头揭谛领班,他怎么一直不见踪影?是他请长假啦,还是他欺下瞒上的旷工?” 众神面面相觑,心说:你奇怪,我们还奇怪呢~当初预计安排的是金头揭谛常驻,我们轮次当值。现在却变成我们常驻,金头揭谛不再出面了。 一切种种,众神其实也有推想——那还用猜,肯定是眼前猴子的原因。现在他跑来问,多半是这猢狲对自己的错误浑然不觉。哼,自认良好,恬不知耻。 但这些评价只在心里,可不敢轮到这群护法神来指摘,风险实在太大了。 明面上,众神对悟空保持恭敬,回道:“我等也不知啊,也许菩萨对金头揭谛另有安排。大圣想知,恐怕只有去南海问了。” “哈哈,行。”悟空笑着答应,又叫,“劳烦几位照看我那师父。” “这个自然。”众神领道。 悟空就转向猪八戒逃往的高山,留下一团清风驾云而去。 众神望着背影礼送,见他走远,个个放松。 “切~~~扯那些有的没的,不就是想着法折腾我们嘛。之前拿什么点卯,现在又是问人。” “就是、就是。跟大伙儿不知道他这猴子最是散漫,不肯约束一样。” “诶,这我可得说说了。据传大圣最早在天庭为官时相当务实,不仅点卯真是次次都在,但凡上工时间,人还就在岗位勤于职务。菩萨挑他做取经人的徒弟,应该不只是看上他的本事。” “啊,还有这档子时候呢?” “啧,他说你就信!不就是新人不敢像老油子那样偷奸耍滑嘛,你再好好想想,大圣务实这说法可能吗?” “诶!!怎么,当我乱说?是我在天庭莅职,还是你们在天庭朝参。” 不提那众神仙闹闹哄哄怎么从大圣过去,探讨到天庭考勤管理,再各自说工作的艰辛,最后一致认定上司是群脑残。 说悟空驾云飘荡,须臾到了福陵山。 他闪出金光探查,轻易瞧见一处洞府,只该那洞口前的平台收拾得干净,是个显眼的地方。 悟空降下真身,走在洞外,有一座石碣,上书“云栈洞”三字。 “嗯,找对位置了。”悟空点头,耳中祭出金箍棒。 一顿铁棍乱削,将那洞口门户打得粉碎。 “长猪头的,还不快出来!”悟空喊道。 猪八戒还喘吁吁地呼睡,忽闪忽闪的大耳听见门响,又听悟空的声音。 他猛然惊醒,急急取下兵器,朝着洞外走两步慢一步,神色不定地悄行。 洞口的悟空见叫人不出,还思考着猪八戒不会被他吓得,连夜丢下家当跑吧? 猪八戒却是已走到洞口附近,看到自家大门被破,恼怒难禁,抖擞精神拖着钯跑出来。 他厉声骂道:“遭瘟的猴子,我不曾故意惹你,还有甚相干,你要把我大门打破?你且去看看律法条文,打进大门而入,该个杂犯死罪哩!” 悟空还未开口,猪八戒沉下头,把话接了回去:“不对,你肯定不知道。你但凡知道律法两个字怎么写,也不至于犯那诳上的罪行。” 话走来回,倒是把悟空贬得恰当。 悟空直笑:“猪脑子,我打破大门自有说法,有理可辩。像你这样调戏仙娥获罪的劣犯,也好讲别人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调戏…唔。”猪八戒瞪大眼惊奇,又扯开话题,“呸,你个三界祸害又有什么好讲。而今你打破我门,才是当前罪过,有什么理可辩。” “嘿嘿。”悟空转过身,退后几步,“那高老庄高翠兰告你强占女子,要我来问罪,斩你的头,剁你的鞭咧。” “哏儿,我浑家叫我锁在后宅,你怎么进去?好没讲究的泼猴。”猪八戒先朝悟空怪叫,后又低声像是自语,“你也找了我丈人的麻烦,合着她既恨我,又怪自己父亲,诶,果然女子难养。” 声虽细,悟空却还听得清楚。 “但现在可不是父女生仇,而是他一家齐心,愿用家产请我拿你。”悟空笑呵呵道,“要不,你自己老实点,免得在我这儿多受苦头。” 猪八戒闻言恼了,支棱大耳,顶嘴道:“什么他一家,这是我一家的私事,碍你怎滴!还说什么家产,他家的富是我给挣的,有你那档子相关,你有几时爱富了?” “你莫管!”悟空将金箍棒抬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再不头顺,我可不闲讲了。” 对上齐天大圣,说猪八戒不怕,那是不可能滴。可要他一怂再怂,那也太窝囊废 了。而且悟空身上除去铁棍,不再有那一身装备, 猪八戒手上也还攥着九齿钉耙,故而高声喝道:“怕你什么!那就且休闲讲,看老猪这耙!” 第98章 卵石相争 猪八戒瞪起圆眼,举起耙猛然落下,好似风吹烈雪扫向悟空。 耙齿当头而来,悟空分毫不惧使棒架住,静而待变,暗藏伏击。 才交锋一招,八戒实不知对方示弱,他对比了气力,长嘴歪斜:哼,果然差距不大。 骄而生躁,八戒嘴里又喷红霞,把那九齿钉耙并起毫光接连进攻。 “逼”得悟空闪身移步、左遮右挡,却不走出猪八戒可攻的范围,只在数尺之地挪展身形。 猪八戒见悟空只能防而不攻,得胜心切更誓要破对方守势。 忽而悟空扛不住钉耙,身形被打得一矮,棍势也乱了。 八戒一喜,利齿猛转乘势高吼急进,既是猛攻,也是要打落金箍棒。 却叫悟空趁其不备,猛握铁棍环护周身,如城墙一样与钉耙对撞,双方刚格开,铁棍又陡然长虹饮涧,攻向八戒的着力手。 八戒顿惊,主动丢下钉耙,让长棍落空。 “竟然成我遭缴械了。”眼见悟空棍势回撩,将钉耙拨远,八戒心里骇道。 悟空一番作为功成后,并不急于反攻,立棍在身旁一脸轻松,得意地给了八戒一个眼色。 “你…你使诈!好不要脸的猴子。”猪八戒抖嘴骂道。 悟空闻言,没个正形道:“我哪里使诈?输就是输,还找什么借口。” “呵,你若真有本事,休来这些旁门,敢与我真刀真枪的打嘛!”猪八戒挺直腰背,正气凛然道。 悟空哪里不知对手想法,却也故意经受挑拨,高傲道:“行啊,你捡起兵器,再打过。” 这话说出来,猪八戒脸上是藏不住的窃喜,如果方才他是自以为看穿了悟空的“外强中干”,现在他就觉得悟空的脑子也空空如也了。 “你等着!”猪八戒快步走向钉耙,撅起屁股正要拿,就听身后劲响。 “唉哟!!”屁股受击,八戒痛得大跳,好在兵器还是拿到手了。 一边操耙试图拒敌,一边把身子正过来,猪八戒喝道:“果是不讲礼的泼猴,还玩这种把戏。” 终究是没来得及架起守御,猪八戒只觉悟空手里那棍如影随形,一会儿如风轻掠,一会儿似山压来,一会儿翻浪扑滩,虚实变化不定,想要防备下来根本无稽之谈。 但八戒内心毫不慌乱,对方这种做派都拿不下自己,反而暴露了其虚弱本质。 “你会防守反击,老猪我也会防守反击。”猪八戒给自己鼓着劲,准备化解对手攻势。 抖抖身,八戒要再振雄风,悟空的棍势却忽然急转,扫起八戒下盘。 虽来得迅猛,八戒还不至于无能应对,小跳让开。 方落地,悟空后招又至,长棍杵点八戒腿部。 这一下八戒臃肿的身形成了障碍,再急避不开,双腿生生挨了三下,才闪躲走。 “诶!还好。”八戒惊异疼痛感不大,伤势不算拖累,也就腿脚稍微不灵活了些。 金箍棒分量惊人,悟空更是掀天揭地的力气,怎么打不伤八戒。 只因悟空有心多打,并不想快速解决战斗。 若是真打,猪八戒能经受住悟空三五回合,都算他表现好的。 但光是一场胜利并不足以让猪八戒心怀畏惧,悟空目的是要铲除对方的气焰,让其日后不敢背后捣乱。 所以悟空装作两人势均力敌,一直打下去,直到最后再显露实力吓唬猪八戒。 悟空目光闪闪,看那猪八戒揉了揉腿,不出所料地摆出一副凶脸,又来恶战。 金箍棒再碰九齿钉耙,钯去好似龙伸爪,棒迎浑若凤穿花。 悟空心道:绝不能像故事里大圣那样,和这只猪戏耍一夜,真整得他以为两人相差不大,在取经前期各种咋呼。 第99章 没实力呀 夜色如水,明月当空,墨色的山峰直矗云霄,四下里野草离离。 沿着福陵山小径而行,在那半山之上,不停传来金属碰撞之声。 只见气劲交击声的中心处亮闪闪,一个气吐红霞,手里九齿耙轮起残影。一个迅疾如风,掌心金箍棒身放彩光。 两人各不相让,打得是眼花缭乱,难舍难分。 猪八戒越打越有底,身形挥洒自如,渐渐占了“上风”,他笑道:“哈哈哈!得瘟的猴子,还以为自己是那齐天大圣嘛!” “你如今穷苦地只剩下一根会放光的棒子,也敢来我门前闹事!啊?真是不知羞耻!” 悟空使棒架住钉耙,侧过头,乐道:“好个呆子,你给人当了三年的上门女婿,不也只挣下个刨地的耙子,想看不起谁?” 猪八戒憋住劲儿压下铁棒,硬气道:“你无知错认了,此耙岂会是凡间之物。” 闻得此言,悟空使个巧劲儿,同时身子一退,同猪八戒分开,后者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悟空也不乘人之危,他只眼神瞟了瞟九齿钉耙,问道:“呵呵,它有什么好处,值得夸赞?” 猪八戒好不容易站稳,听到问话,自觉有些疲惫该歇歇,便摇起大耳得意洋洋道:“你且我给你道来——” “此是锻炼神冰铁,磨琢成工光皎洁。老君自己动钤锤…” 猪八戒在念,悟空却晃神独思。 九齿钉耙,在悟空脑中的记忆里,也有关于吹嘘这杆兵器是西游第一兵的内容。 具体是真是假,按照故事里猪八戒卯足劲儿,筑不动大圣半点头皮,应该是相当假。 “五方五帝用心机,六丁六甲费周折。造成九齿玉垂牙…” 但悟空心中到底还是没谱的,从之前的所有战斗中也能看出来,他自保意识比较强。 “身妆六曜排五星……名为上宝沁金钯,进与玉皇镇丹阙。” 很多攻击对悟空根本无效,连疼都造不出来,但除非是没办法躲过去,他才会硬接。 不然悟空选择闪躲、游走的概率,都要比挡的概率高。 “因我修成大罗仙…敕封元帅号天蓬,钦赐钉钯为——你个猴子听没听啊!!?” 猪八戒飘然自夸中,偶然察觉悟空注意力不集中。 悟空回神,看到猪八戒不忿,摆出挑衅姿态,轻蔑道:“我听什么?再好的兵器,在你手中,我有何惧之?” 也只有对上猪八戒这种有把握的选手,悟空来回招架的次数才有显着提升。 “哼,你不听?这钯下海掀翻龙鼍窝,上山抓碎虎狼穴。诸般兵刃且休题,惟有吾当钯最切。”见不过稍作放松,对方竟敢藐视自己,猪八戒忿然作色。 “相持取胜有何难,赌斗求功不用说。何怕你铜头铁脑一身钢,钯到魂消神气泄!”猪八戒声势汹汹、气冲霄汉道,“你敢站着不动,让我打一下吗!?” 这话逗得得悟空维持不住表情,忍俊不禁道:“荒唐!我凭什么要站着不动给你打。” 故事中大圣倒是主动伸头站着,让猪八戒随便打,但这位悟空绝对不可能那么做。 “你不是闻名的金刚不坏之身?连这点勇气都没有,还有何脸面在此造次,快滚、快滚!老猪我饶你性命。”猪八戒抬手作势驱赶道,又是明显地想激怒对手。 悟空眨眨眼,忽然把金箍棒舞上一圈,带起的风吹得四周野草沙沙摇曳作响。 收棒在后,悟空往前几步,将头低下:“行,就你打一下,瞧瞧我的本事。” 猪八戒又是一阵意料之外的惊喜,磕磕发笑,笑这猴子无脑。 八戒摆出手来,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抹匀,真个举起钉耙,卯足气力筑将来,扑的一下钻在悟空头上。 却看那个悟空“嘭”一声,变作毫毛浮在空中,然后飘然落地。 全力一击落空的后果显而易见,猪八戒刹不住去势。 耙带人滚,钉耙打在地上筑出九个窟窿,八戒自己身形止不住往前,最后扑在地上尘埃里,压出一片粉尘。 而悟空真身出现在八戒后方,这回就棍打腿,哪里肯饶。 金箍棒举得高,当真落在猪八戒身上,力道还是有数,擦擦他的皮罢了。 可就是擦皮才痛得很呀,这肉碰铁岂好轻易忍受,八戒疼得呲牙咧嘴,大呼小叫的开始满地打滚,滚得灰尘弥漫。 狼狈地不停翻身,致使衣物染得邋遢,猪八戒总算找到个机会,手脚并用爬将起来,躲过铁棒击打。 勉强支着铁耙,猪八戒喘着粗气,后怕瞪着两眼,几乎嘶声力竭道:“泼猴,你又玩赖!说好的挨打呢!?” “嘿,你倒是肯信。”悟空笑意盈盈,没皮没脸道,“这猪脑子给你长对了,跟原装一样似的。” 猪八戒闻言脸上暴起一根根青筋,他怒个什么? 他曾是天河里天蓬元帅,因醉酒戏了广寒宫的霓裳仙子,玉帝罚了二千重锤,贬下尘凡。 一灵真性夺舍投胎,不期错了道路,投在个母猪胎里,才变得这般模样。 他出生时忍受不了这一点,竟愤恨地咬杀母猪与群彘,可见自惭形秽。 当然,多年过去,猪八戒其实也习惯了如今身份,不再羞怒这点。 但今天让悟空几次戏弄,八戒无法若无其事地忍气吞声。 只是确实是这个物种,按耐不住的八戒哼唧发出猪叫声,更让他异常气愤。 怒到极点,猪八戒扯着喉咙嚎叫,端的像过年杀猪。叫声途中,他撑破衣袖,渐渐化作一只巨型的黑色野猪。 第100章 就你会变 悟空的视线腾起一只巨兽,他心知应是猪八戒变化本相,谨慎地侧身向敌,将金箍棒抗在肩头,随时准备应变。 但猪八戒的身形变化只停留在三米高大,并未进一步扩展。 所化之猪浑身漆黑,身上毛发宛如钢针,圆头大耳半身脂膘,长嘴前的两根巨大獠牙在地面拱了拱,径直刨出两道横沟,看得出是个耕地的好手。 面容格外狰狞,巨猪双眼泛着红光,口吐人言道:“弼马温!你现在还能奈我如何!?” “……”本还用眼角余光观察环境,打算与他兜圈戏耍的悟空,听到弼马温的叫骂,忽而停滞身形,在原地沉凝神思。 巨猪以为那猴子被吓傻了,闷吼一声,后腿猛蹬大地掀起不少泥土,随后顶着獠牙直冲对手而去。 轰隆隆,巨猪体型惊人,气势威猛,四蹄踩在大地上,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喧嚣声,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再看悟空,仍是不动,看他双眼瞳孔涣然,该是与体内另一道神魂在争抢主导权。 那巨猪可不会停,兴奋地昂首撞来,一猪一猴轰然相撞,瘦小的猴瞬间斜着向上飞了出去。 身在半空,悟空筋骨瘫软,像是被撞散架了一般。 巨猪见之大喜,鼻孔喷出一道长长的粗气,保持惯性小跑几步,又计算着悟空落点,预备变向再撞。 却见半空的悟空双眼瞳色更加浅淡后有闪过金光,整个身体微微扭动爆发出一股雄浑的力量,哪里有被撞伤的痕迹。 但是处于下方的巨猪是看不见的,只觉悟空想要反抗,他更添戾气,绷紧全身,已在恰当位置等待悟空到来。 “悟空”张开四肢,近乎一个大字,眨眼双腿大开落地,低着头单手撑地,另一手虚立向前,方才的力量又全内敛回去。 他身前,巨猪已然抬腿撞来犹若大片黢黑乌云扑面,两根獠牙更似白电闪着寒光率先到达。 “悟空”就单手握住獠牙攻势,小臂不过轻晃,竟是直接抵住了巨猪的前冲力量。 陡然碰见这种情况,黑猪受反震之力重心上移,后半身虚浮而起,后腿怎么用力也踩不到地面,那猪不由疑惑哼叫一声。 “一头丢人的野猪…”巨猪前的瘦猴恶狠狠发声,扬起露出冰冷的金瞳,澎湃的杀意四溢开来,“也敢来说老孙的笑话…” 好猴儿,像一束炮弹愤然而起,径直顶起与他体型相差甚大的黑鬃巨猪。 那猪这下后蹄落地,而前脚又无处放置,心态一时慌张乱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巨猪气息弱下,瘦小的猴子反倒霸道起来,气息翻涌卷起风云。 “我扒了你的猪皮!!”猴儿怒吼着,他不是乱说,那是言必行、行必果。 看那猴儿身形暴涨,与对手一般大小,双手从底部奋袂而起,仿佛撑破天地的巨人,给巨猪来了个侧翻倒地。 摔了个嘴啃泥,巨猪摇摇头,连忙找回重心,意图起身再战。 巨猴一脚蹬在猪脸上将对手摁回地上,巨猪四蹄乱蹬,全身用力,但还真就站不起来了,落为巨猴捕获的猎物。 巨猴随即双手化爪,就去撕巨猪长嘴。 指力惊人,撕得那猪满嘴鲜血,嚎叫不止。 第101章 不服 遭到欺凌的猪八戒激起凶性,长嘴奋力躲过,口中马上念念有词。 烟雾乍起,巨猴脚下一空,大猪窜到远处摇身一变,变个千尺黑面老猪魈,眼比日月,耳似芭蕉,一身的坚骨粗皮如同铁板一般。 那猪魈咬牙恨齿也不再与对手讲细末言语,复夹杂风雷咆哮而来,一时间阴风滚滚天地忽暗,飞沙走石乾坤将乱。 不远的高老庄上空,护持唐僧的众神望得见,知道是大圣要对付的猪精。 “此地的妖魔倒还有些法力,之前还以为他是个无能的窝囊女婿咧。” “不过就这般本事如何赢得了大圣,嘿嘿,咱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看他怎样受苦?” “可别,万一大圣打得兴起,连我们一块儿打怎么办。” “说的是啊,莫去惹一身骚。” 这众神灵都是内行,看得出那头猪精虽用的正经法门,却是学艺不精。 其所化法相徒有其表、难堪大用,也就靠着法诀上乘,施法时的气象不错,诈唬些愚昧之辈倒是可以。 一想到那妖精竟敢在大圣面前嚣张,众神个个脸上带笑,饱含揶揄。 同样的笑容,也在巨猴脸上。 此刻面对播土扬尘的四只猪蹄,巨猴的身形已经算不得“巨”了,但他公然不惧,并不跟着变化。 巨猴把自家兵器变作一人合抱大小的杠子,正与法相匹配,拿在肩上,就朝着千尺猪魈冲去。 猪魈体型巨大,早把附近挡的黑压压一片,又是二更夜晚,方圆几乎不见光明。 巨猴这一冲,自然完全进入阴影里。 “吔!!!”猪魈略懵,他还以为自己这点分量足够吓唬闹天宫的主,可以追着对方跑呢。 原本明晃晃放彩光的金箍棒,如今也随主人心意内敛光华,猪魈一晃眼就找不到对手的位置了。 情况与设想不同,猪魈没有灵活应变的急智,四蹄不禁错乱踩踏起来,意图踩死那只讨厌的猴子。 那蹄擎天一般,动起来撼地摇山,把那福陵山都踩得抖了三抖。 可注定徒劳无功的份儿,猪魈只把山岭踩出几个凹陷大坑。 就听脚下黑咕隆咚之地,一声断喝猛然响起,猪魈未待反应,紧接着便感到后蹄吃痛,像是直接断了! 果然中看不中用,猪魈仰起头,哇哇发出惨叫,但哪里有他疼,敌人就不打的道理。 砰砰砰,连环炸响只在一息之间。 猪魈知道是那猴子借着反震,在他身下到处弹跳并施以破坏。 虽没有第一下那么严重,不断的冲撞还是打得猪魈肥肉震颤连连,腹中绞痛感十足。 亏的猪魈变化了法身,不然绝扛不住这几下的伤害。 猪魈本无能,法相已然虚晃不能维持。 胜负基本分明,按性子猪魈该认降了,免得误了戚戚性命,但他今天恼恨起来,拼着力气,四蹄扬起,将他身躯压下作最后一搏。 白蹄四只高千尺,剑鬣长身百丈饶,这一倒,怎么不像山崩的末日景象。 但见猪魈之下,金光乍起,一根放光的铁棒立在当中,而且铁棒的高度不停猛涨。 一只猴子站在铁棒旁边,带着残忍的笑,扬头望着猪魈压来。 第102章 记个教训 猪魈皮厚,铁棒更坚。 硕大的体重压在金箍棒上,顶得猪魈腹部深深凹陷,肠胃大为痉挛,痛苦地干呕起来。 幸好棒头不是尖的,否则非给他夺个洞穿。 呕秽几声,猪魈转向透明之色,显然是法相被破。 身下那只猴儿却不轻饶,双脚猛蹬撞了上去,继续把猪肚摧残。 受击的猪魈又一次侧翻倒地,法相极速缩小变回个寻常野猪,口中喋血一时昏迷。 猴儿也现了原身,踢一脚金箍棒,棒子就打着转朝野猪飞去,半途又被追来的猴儿接住。 他持棒在手,举着就要再打,忽而头脑发颤,只好停了手。 “行啦,我知道了。”猴子摁着脑门晃了晃,不高兴哼了两声。 猴子原是“悟空”,不该那猪八戒喊了弼马温一名,气得猴子身上所居的另一位神魂抢了主导权。 他是此身原主,一身本领出神入化,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由他主掌身躯时,那是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 到如今,诸多神将对其还深有惧意。 齐天大圣,就是他用本事挣出来,玉帝允诺的名号。 这样得意的大圣之所以恼怒出现,是因为弼马温的称呼实在是陈年“旧伤”,乃当年此身初入天庭,众神藐视,玉帝给的一个“最低最小”的官名。 “悟空”没当回事儿,大圣可是记在心里引以为恨,强烈的自尊让他从未忘记耻辱。 今天让猪八戒不识趣于高家门前,还有变换成大猪时,前后两次触痛这个伤口,大圣深藏已久的仇恨即加倍翻腾出来。 大圣一来恼怒猪八戒讥讽;二则,他晓得自家兄弟的本事,纵然不如自己,也分明是让着这只猪头,对方却敢不知好歹,妄自尊大。 是以,常念净心诀的悟空也无法遏制大圣。毕竟不是原主,实在争不过,只能让出肉身。 但当猪八戒的法相被破,大圣还要动手,悟空生怕另一位打死了八戒,急忙阻止,紧张地甚至想抢回主导权。 只是这一回不像在潮音洞里,没有外力帮助,好不容易出来的大圣还没尽兴,可不想随便将身躯让给自家兄弟。 “经历这么多,兄弟还是那个厚道性子啊。”大圣倒也听劝,悻悻然收了棍没对猪八戒施加重手,以为是兄弟善良,不愿见到出人命。 大圣一停手,那悟空本就知道争不过,同时也觉得另一位似乎确实很久没怎么出来透透气了。 堵不如疏,悟空索性由着对方主掌肉身。反正自己在内看着,教训一个猪八戒,实在出不了事儿。 甚至…自己不喜欢西行之路,好像完全让给另一位来做啊…当然不能太久,万一自己的精神问题再度加重…悟空如是想。 出于某种误会,悟空一直把大圣当作他未解决的精神分裂。 这具肉身上的双魂问题,得等以后才能解决。 此时看那猪八戒仗着猪身皮糙肉厚,神智渐渐恢复清醒,他不禁再咳几声,又喷些淤血出来。 他身旁是转移了注意力的大圣,正摸着头上紧箍,还拿变细的铁棒撬,脸色显露些不甘,自是无用功。 “哼。”大圣气性又起,见猪八戒醒来,当即朝他撒气。 大圣一脚踏在猪头上,伸手扯起对手耳朵:“死没死!?” “呜哇!!饶命呐,我认输、我认输!”猪八戒耳根子疼,此刻也晓得厉害,不敢再逞强。 大圣腿一蹬,道:“呸!输还需要你认?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论输赢。” “是是是,大圣神威,小的服了、服了,请饶恕一次,饶我一次。”猪八戒哪敢再用弼马温称呼,记起齐天大圣的名了。 “呵,你跟我硬到底,我兴许饶你!”可大圣不接受八戒的奉承,狠狠揪起对手耳朵,“你这等废物竟小瞧老孙,饶不得! ” 直把猪八戒的耳朵揪得泛红渗血,也不见停下的意思。 八戒怎样求也无用,还是悟空在内考虑伤势,适时传出劝停的意思。 大圣仍然听劝手劲略松,但面上还对八戒不忿:“像你这样逼女子结亲的货色,合该骟了。把腿张开,让你记个教训。” “?”悟空疑惑了下,随后对此并无意见。因为之后的故事里,猪八戒好像在这方面是有些不妥,割以永治也不是不行。 第103章 写文书 听见那可怕的惩罚,觉得猪身开口为难,猪八戒又变成猪脸的黑胖人身,挡住下体。 “使不得、使不得呀!”猪八戒面色惨白如纸,硕壮的汉子竟显些病态娇弱,只因他知道眼前的猴子说得出来,也干得出来那种事情。 他又抗辩道:“我与那高翠兰是他爹定下的婚约,我何曾逼了?你…你就算要找我麻烦,也不能用这个理由!” 大圣的回应是一顿老拳,冲着八戒面门就打。 这正是顾了下面,顾不了上面,八戒毫无防备,被打得脑子嗡嗡作响,那一张粗脸当时就显而易见的臃肿。 “哇!!诶哟~别打了。”猪八戒倒在地上左右摇摆,叫疼不已。 大圣消了气,才又收手蹲在旁边。 “不是逼,你怎么把人关在屋子里不让出来。”大圣全听不进猪八戒的狡辩,没好气道,“要不是老孙今日来了,那高翠兰早晚要被你这怪物害死。” 猪八戒顶着鼻青脸肿,口子不住反驳道:“那是我娘子,你这猴子凭什么说我害她!我若有半分伤人的心,他一家子哪里能活到今日。” 也许是刚才求饶的作用不大,猪八戒语气又硬不少。 大圣笑个嘿嘿,倒没有否认这点,心中道:“这大概就是兄弟没听高老儿的话,不给他家除去妖精女婿的原因。唔~~~写个退亲文书啊。” 之前大圣灵魂隐于身体内部,虽偶尔受到悟空念诵净心诀的干扰,不能时刻清楚感知外界一切,大致经过还是知道的。 但关于猪八戒是未来师弟这件事是在悟空的思想里,大圣无法得知,只认为兄弟在帮高翠兰讨退亲文书。 现如今自己掌了身躯,大圣认为该帮兄弟完成下去。 说着就要逼迫八戒写下退亲文书,大圣话在嘴边,看到面前猪妖的目光当中藏着些怨毒,大圣转念一想:“坏了,我给他这一打,他必然生出恨意。将来找我报仇倒不麻烦,可他要是找那群凡人报复…” “哎呀呀,难怪兄弟与他轻松对打,不曾撕破脸皮。这下、岂不是我给兄弟添乱了。” 大圣自认为想通关节,为自己的冲动行事对兄弟感到抱歉,不过后悔之余,大圣不由起了歹意。 干脆先让他写下文书,再与高家断绝后患,免得兄弟为此事以后怪我! 正这时,猪八戒见大圣不开腔,以为说的对方理屈词穷。 八戒胸中提起豪横:“就说你是多管闲事,夫妻间的事情怎容一个外人插手!我劝——诶噫!!” 八戒话到中间,就看到大圣冷眼瞟来,一抹杀机在其眼底划过。 “呃~~大圣,这哈哈哈哈…”猪八戒打了个激灵,聚集的豪气全给散尽了,尴尬笑着,“方才哈哈哈,小的有些冒失了,望大圣不要在意。” 应该是感觉自己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猪八戒悬崖勒马,慌忙摆下姿态。 大圣藏住杀心,骂道:“你这笨货还好意思说夫妻咧。我来这儿,可就是应了高翠兰的请求,特来拿你写下退亲文书,两家就此分离,各不相欠哩。” “那,还得小的与他们商量了来。”猪八戒眼珠子打着转。 大圣伸手又打,把猪头打得一偏:“还商量,怎么不与我商量呢?” “唉哟,大圣愿当见证自是好的。可我当他们三年女婿,便是退亲,也不能把我一脚踹走就当了事吧。”猪八戒颇为委屈。 “怎么不能。”大圣一瞪眼,站起身踹猪八戒一脚,“起来,你先定好文书,我再论你的下场。” 起来就起来,猪八戒没在这儿使性子,爬起来抱怨道:“原来大圣是专程,破人亲事来的。” “知道就好,你这洞中可有纸笔?”大圣问,同时朝着云栈洞里望。 猪八戒瘪嘴,低声嘟囔道:“如来佛怎么就没有把你压死了,让你出来接这种作孽生意。” “说清楚点!”大圣露出不满意的神情,不像他的兄弟关注周围动静,猪八戒的吐槽大圣真没听到。 “噢。小的是说,那肯定有啊,莫看我生得懒散,腹中少许学问还是在的。大圣,请往里进哈。”猪八戒急忙接话道。 八戒并不打算编话拖延,比如没纸笔、没灯火啥的。遇见这个顽劣的猴子,都没用。 真个入了洞、掌了灯、铺了纸、执了笔、沾了墨。 猪八戒叹一口气,最后无奈一句道:“大圣,像他高家的身份,这文书按理应该夫妻双方、家眷亲属都在场时,再写才对啊。” 第104章 给予尝试 大圣自入洞,各处打量了一周,发现洞中无甚值钱家当,尤其看食鞍上,都是些白面饼子,堪称清贫之家了。 “你写你的。”听见八戒搭话,大圣只管催促。 猪八戒左右不过唏嘘两句,自己腿上、脸上还疼着呢,也知道拿这猴子没办法,就开始落笔写字。 大圣在一旁监督,见白纸写上:“盖说夫妇之礼,是宿世之因。累劫共修,今得缘会。一从结契,要尽百年…”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迁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媚,巧逞窈窕之姿,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大圣是盯着仔细,瞧得称奇,开口道:“没想到你一个糙汉会写这些。” 猪八戒正怕他,挤着嘴角应道:“见笑。老猪我好歹在天上混过日子,这点范例还是背得下来。也就是对自家娘子了,其他女子我才没这好脾气。” “少来,高翠兰可不想与你做夫妻,赶紧签字画押。”大圣催促一声,“然后与我一道去见那高家人,只要确保你两家和离,老孙我也就饶你一次。” 说是这样说,大圣的话只是想先安妖精的心,实际准备在路途中下杀手。 “行行行。”猪八戒毫无疑义,满口答应,又提笔落款。 大圣仍是看着,嚼字问道:“猪刚鬣,这是你的名字?” “是啊。”猪八戒写了名却不画押,提起纸道,“大圣,这按手印可不能你我独自就这么按了,要想得体,委实要公堂见证才好。” 既然都到这份儿上了,猪八戒没有将来再去骚扰高翠兰的意思,故建议分得干净彻底,对两方都好。 但另一边,大圣到底是对八戒含着怒气接替肉身,暂没认知到对方不算大恶之人。大圣依然打算除根,免得给高家留下麻烦。 而且一直以来,大圣虽自认强过兄弟许多,但在为人处事方面,总觉得不如兄弟从容,反而老惹出事来。 悟空能长期掌控肉身,除了净心诀,就还有大圣没底气争的原因。 大圣出来一趟不想表现太差,要是让兄弟之后嫌弃自己主持肉身,那可就丢大脸了。 于是大圣心里想着:看来,得用他的尸体按下手印。反正知道名字,立个有名的冢,也不算他枉死了。 想法是定下了,又自觉有些不地道,大圣斜抬眼睛,嘴上随便将对话延续:“是吗?听你老丈人的说法,你说孤身一人,怎么?关心高翠兰的名声?” 猪八戒闻言低下头,眉宇间溢出些愁怀。 “咳,好聚好散嘛,我与她一个小女子胡搅蛮缠什么。”猪八戒又很快撑起胸襟,作大度道。 “你现在倒是装出豁达样来了,那当初关人家是什么意思!”大圣鄙视道,但心中还是对这妖精改观一些。 猪八戒自答不上来,腆着脸笑,怏怏收起文书。 “大圣,咱们是现在去高家,还是歇一晚再去。”猪八戒转移话题。 大圣道:“当然是现在去,呵呵,我若一夜不归,他一家该整宿担惊受怕了。” 猪八戒闻声不敢违背,连忙收拾妥当。 整整身,可以跟大圣离去时,猪八戒忽叫道:“哎哟,我的耙!” 说完就想走出洞外,但看大圣在身边,又胆怯停了步。 原来八戒之前变化时,丢了钉耙在一边,如今该在洞外野地里。 “耙?喔,你那杆兵器啊。”大圣恍惚一下,想起九齿钉耙。 猪八戒略俯身,扬头曲意逢迎道:“正是正是。大圣,先让小的取回来吧。” “慢着,谈退亲嘛,你带兵器作甚?直接走!”心怀不轨的大圣,于情于理都不会答应。 猪八戒愣一下:“啊不,大圣误会,小的是要把它放回洞里,不能让人捡走了。” “唔~~~也是,种地的家伙事儿是有人偷。”大圣想了想,貌似不好拒绝。 八戒见他答应,欢喜引路。 洞径中,大圣跟在后面望着宽厚背影,上下寻着破绽,自觉是个机会。 只是临到出手的时候,大圣自尊心作祟,犹豫起来,寻思着:嘶~就对付他,我要是还用偷袭,岂不是弱了名头。 前面的猪八戒不知,还谈笑:“大圣别小看,我刚才可不全是吹得,那耙确实是老君锻炼出来的。” 大圣闻言呵呵笑:“是说铜头铁脑一身钢,钯到魂消神气泄?” 整得猪八戒大为尴尬,怕惹恼猴子,连忙道:“那是吹的部分,大圣莫在意。” 但大圣记得清楚,暗想:方才兄弟是躲了,没接那耙。啧,也罢,我不能欺他,看他运气如何。倘若,他的耙能伤得了我,我就放他一马;伤不到我,就合该他做我棍下亡魂。 艺高人胆大,大圣邀约道:“嘿,要不要再试试?给你个机会,把那兵器我身上筑,看能不能魂消气泄。要是能,你也不用装模作样了。” 第105章 勇于实践 大圣建言时,两人已快走至洞门位置。 深更之际,月光大亮,照在云栈洞前,给洞口镶上了一层淡淡的珠光。 猪八戒在前望清景象,刚想起自家门扇早被后面的死猴子打碎了,这空门大开哪里需要把兵器捡回来,就听见大圣的“嘲讽”。 “拿我当傻子了呀。”猪八戒心里说道,感到智商受到不小的侮辱。 可甩不得脸,猪八戒转过头,傻笑道:“哈哈,大圣风采,普天诸神无人能够匹敌。小的之前是没领教过,此时万不敢再对大圣不敬,” 大圣怎管妖精想法,顾自走出洞外,立在皎洁月光下,留下阴暗背影给八戒看。 “闲话少说,我给你个机会,快去取你的兵器!它经验得起,就是你的福分,要是含了水分,你就莫埋怨我今日对你心狠。”大圣扬身高傲道。 粗一听,猪八戒还有点信,身体僵硬一会儿方又笨拙道:“大圣这说的什么话,不管我那钉耙怎样,我也不敢埋怨你啊。” 才挨打不久,最初还被骗过一次,猪八戒最终还是反应过来,不能轻信猴子的话。 八戒这一拒,给大圣整得有些难受,身子佝偻回来,双手烦躁地挠了两下痒。 为什么? 大圣本意就是不想欺负人,落下不好的名头。而猪八戒的话,跟说大圣恃强凌弱、蛮不讲理有什么区别。 再说,大圣自认一口唾沫一口钉,是个实诚人啊。 说出去的话竟被阴阳怪气顶了回来,大圣一急,就有些气上头,突然朝八戒发火道:“要你多嘴,还不快找你的耙!” 说话同时,右手用力挥上,啪地抽在猪八戒长嘴上,声音清脆手感却又厚实。 大圣不觉有些舒坦,那无名火很快就下去了。 而突然遭了打的八戒,他有些懒驴上磨的心态在,毫无怨言,当时跑起脚步:“这就去、这就去。” 撒开丫子奔上几十步,猪八戒从山沟里找到九齿钉耙。 那耙果然不是凡物,即便身处卑微亦不沾尘埃,依然霞照分明、瑞气千条。 八戒正高兴举着钉耙,大圣从后面漫步跟来,也喜道:“好好,是件宝贝。” 听到大圣夸奖,猪八戒不禁脸色复杂,在欣喜和不安之间徘徊,吃不准对方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就见大圣伸出头:“来,老孙把这头伸在那里,你且筑一下。” 八戒即面露犹豫,只是手中拿好钉耙追求安全感,并不敢有更多动作。 “嗯?还用我求你怎滴?”大圣等不到攻击,侧着头问道。 还能怎滴,八戒当然是怕大圣诳他,胆虚道:“大圣,以你的能耐,试这一下也无用。小的怎敢向你动手。” “你莫做那脓包样,是老孙让你打的,有你不敢什么?”大圣只想快些落实自己说出的话。 言至于此,猪八戒瞥着自家钉耙上的寒光,真个冷气森森、锐利无比。 “大圣,这可是你说的,我可照实来了。”猪八戒转了转钉耙,找好角度。 大圣毫不在意,将头继续伸好:“呵,你不用整什么虚的,全看它的功果。” 此话一出,猪八戒趁着月色将大圣后脑勺看了又看,看不出好歹,想道:如果不是化身,我就不信这么一个脑袋,还有个劈不烂的! 心怀希望,猪八戒真举起钯,狠力筑下。 耙打在大圣脑袋上蹭起火星,点点亮光转瞬不见。 大圣头上却找不到一点伤口,唬得猪八戒手麻脚软,连道:“好头,好头!” ”你是也不知。“大圣轻松而起,神气活现道,“老孙因为闹天宫,偷了仙丹,盗了蟠桃,窃了御酒,被小圣二郎擒住,押在斗牛宫前,众天神把老孙斧剁锤敲,刀砍剑刺,火烧雷打,也不曾损动分毫。” “就是又到那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将神火锻炼,也只炼出我火眼金睛、铜头铁臂。不信,你再筑几下,看看疼与不疼?” 此处就与悟空主持身躯有差别,让悟空来承受这一下,必会捂着脑袋喊疼。 想来心态不一,大圣之勇武足以无视寻常痛苦。 猪八戒见大圣面不红气不喘,更添畏惧,下拜道:“果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名副其实的齐天圣。” 大圣闻言仰天而笑,吃这吹捧的一套。 猪八戒偷摸看在心里,恍然大悟,知道和大圣相处的方法了。 第106章 豁然警醒 寂静深夜,风儿轻轻吹摇,八戒还想借着机会多夸赞大圣几句。 大圣却没有自满到会忘乎所以的地步,相反,他望着月落西山,担心适合作案的环境消失呢。 “行啦,少巴结来去,先办完正事再说。”大圣严肃神情,摆摆头,“你快把东西收拾好。” 可以说不留空闲,猪八戒只能把喉咙中的赞美之词吞回去,噎了一下。 “嗨,大圣放心,我闲汉子一条,没多少东西可收拾,只这件随身兵器罢了。” 说完,猪八戒不等大圣反应,先念起口诀。 九齿钉耙即依声缩小尺寸,最终看上去像一把精致玲珑的梳子,被八戒塞入怀中。 八戒随后颇为忐忑道:“大圣,咱走吧。” 他心虚的原因是,之前对大圣说的是要将钉耙放在屋里,免得被人偷去,而今却是揣在身上。 没办法,谁让洞门没了,猪八戒只能这样放着才安心些。 一番行为没有避人,大圣的火眼当然看得完全,大圣稍作思量,并没有多说什么。 大圣思考的是:这妖精大概是想保险些,自己不能执意让他放下兵器,免得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 何况刚才验证了,这九齿钉耙对大圣无效,还得念诀才能变化出来,大圣也就不放在心上。 答应一声,大圣就驾云高高而起,八戒也起雾飞升跟上,两人合在一处晃晃悠悠朝高老庄方向飞。 大圣避过八戒耳目,冷脸想道:“呵,就是此时,这妖精需得分心赶路。我一棍下去,打不死他也摔得死他。” 金箍棒称心变化,只等大圣决定时间。 火眼金睛虚睁,端量了距离、体型,大圣挑好地方就要下手,双手都有了起势。 却因气氛过于冷峻,猪八戒忽然侧头,开口救了自己:“诶!大圣、你虽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可自闹天宫以后,就不曾闻你的名。怎么突然与我旧好会面,她还能请你来降我?” 这是八戒见路途冷清,随口的征询。 大圣则被突然一问乱了心态,迅速地收了金箍棒,还露出双手表示清白。 如意金箍棒伸缩自如,可不用大圣念诀,已成了针尖大小,猪八戒自无从察觉。 但问题依然有些棘手,之前是兄弟执掌肉身,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大圣一时说不清楚怎么和高翠兰相识。 “她——她~~她是个苦命女子,我看着可怜,就来帮她一把呗,哪里需要认识。”大圣搪塞道。 八戒听得出奇,喔个不停,又道:“行善好啊,似大圣这样多行善果,早晚一天还是那个三界尊崇的齐天大圣。” 闹天宫的弼马温一副痛改前非、乐善好义的表态,未让猪八戒多么意外。 浪子回头嘛,是这样的。 但大圣听着耳里就不怎么高兴,直接停云不前,挽起衣袖道:“什么意思?老孙被压了五百年,三界如今就人人瞧不起老孙了?” “呃~哪的话,小的失言,掌嘴,嘿嘿、掌嘴。”猪八戒也只得留步,并给了自己几个耳光。 他心里骂到,还是那个轻世傲物的死猴子。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圣突然若有所思,开始苦想近来的历程。 噫~~大圣摇着头,暗自道:“因如来施困,整整五百余年不能活动。这当中,我无力挣脱,兄弟有能力离开却怕遭到通缉追杀,也是安心受罚,直至观音到来…” 大圣伸手摸住头上紧箍,面露狰狞,“那娘皮虽肯搭救,却加了条件,要戴着这玩意儿。” 想到此,无人念紧箍咒,大圣依旧感到头疼欲裂,实是禁锢之力在身,自由受限。 “是啦,是啦。兄弟纵有怯弱的时候,可几时需要低声下气伺候一个凡僧,还喊他师父。那和尚也配做老孙的师父?!全怪这东西!现在都得为了个凡间女子,主动来降妖除魔?” 大圣陡然呲牙咧嘴抓着紧箍,眼中凶光大冒,吓得八戒哆哆嗦嗦往远避去,口里直呼咋了。 “这是被当奴才使唤啦!!!他们以为老孙逃不出如来的五指山,就用不着看得起老孙了。” 西游中弼马温为何要反下界,争齐天大圣的名号?不就是给玉帝当了马奴,做了后生小辈下贱之役。 “五百年、五百年!难怪兄弟处处受制,不久前一只黑熊、现在一只山猪,他们听我的名号,还是敢嚣张。呵呵呵,他们忘了老孙的本事。” 念此,大圣咬牙大怒,最后笃定想道:“怪我不济、怪我不济。” 大圣胡思乱想的做派,直把猪八戒吓坏了,他长嘴颤抖道:“大圣,什么事啊?有什么不满意,你说话,小的马上改。” 闻声,大圣横眼过去,才意识到八戒还在身边,自顾自念道:“你不是重点,我为什么花时间在你身上了。” 大圣继续气势汹汹地思考:“我不济,在潮音洞输了观音带领的一众佛弟子,自那以后兄弟就迫于形势逼人,对观音多有尊奉,连带着唐僧也有好待遇了。” “我接了肉身,竟也一时依据行事。”大圣发出刺耳啼声,“不能步兄弟后尘,我得改变情况。” 大圣的所思所想,猪八戒是看不出来一点儿。 内里悟空同样如此,他可不知道大圣有打算杀八戒,现在又准备对付唐僧、观音,还有未来的如来,心思已在往不妙方向的狂奔,只奇怪为啥中途不走了。 【要不要借这机会,拿回肉身啊】悟空想着。 外边猪八戒试探性问道:“大圣,要不咱歇会儿。” “歇什么!!!别吵!”大圣只是吼道。 八戒立刻缩头,不敢再打扰。 大圣却忽然感到识海动静,还不解兄弟这时闹什么,却突见下方天边一道祥云划过,往高老庄去。 因大圣、八戒云起得高,对方并没有发现两人。 随着大圣视线看,八戒也发现了那道祥云,遥看气象颇为惊异。 悟空未免意外适时不动,大圣误会道:“哦,在提醒我。” “走,跟上去!” 第107章 我见难除 云雾飘飘,夜色渐渐有些明亮,大圣、八戒遥遥尾随着祥云移动。 “还真是到高老庄去。”八戒压低视线瞄着祥云去向。 再走少许,大圣忽喊道:“停下。” 八戒也知道原因,那祥云停在高老庄上空,身边汇聚了诸多人影,贸然靠近自然容易被发现。 八戒正奇怪丈人家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热闹,大圣目光凌厉,略转头对其吩咐道:“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打探。” 话音末尾,大圣即变个细蚊飞走,甩下八戒在原地。 八戒只觉一晃眼就找不见人,但听得到命令。迟疑地观望了下,他最后选择了听从大圣指示。 八戒也想知道那众不知身份的家伙在高老庄的用意,乘大圣的凉正好方便自己。 同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总不能这会儿舍下福陵山的家园逃跑,只为躲避大圣。 八戒眺望着祥云处,思索道:“这孙猴子要怎么探听啊?” 虽都有变化术,此时的八戒可不知大圣变化之巧能,想不出怎么避免那群人察觉。 其实八戒当面都无法洞悉,何况没有防备的人呢。 大圣所化细蚊御风而行,轻松写意地穿过层层浓云,又略作几个曲折,很快就要潜行到目标位置。 但那云上聚集的人影,早已经搭上话。 在高老庄迎接祥云的,自是暗中守护唐僧的护法神,他们喜笑颜开道:“老哥哥,你可回来了。我等还以为你是把这苦差事丢给我们,自己享乐去了!” 祥云上便是风尘仆仆的金头揭谛,他自然知道兄弟们在开玩笑,但仍是怨言道:“几位少耍笑了,我这段日子可不曾有半点享受。” “辛苦、辛苦。”迎接之众神看出金头揭谛劳累不假,口中肯定道,“你自观音禅院一去,便无消息,不知发生何事?” 金头揭谛见他们神情真切,全然无知,恍然道:“该是菩萨未曾对你们说,你们又离不得唐僧,还不知那孙大圣做的好事哩。” “诶~~他能做什么好事。”众神摇摇头,明白金头揭谛在说反话。 他们低头甩下嘴:“喏,我等一时没看,大圣就造了杀孽。” 说的是悟空几只分身小猴,把保护高太公的护院分尸的事儿。 不过即便这群神看到了,大概也不会管。 一来,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唐僧,不是保护这群凡人,用不着管;其次,生死各有定数,犯不上管。最后,他们打不赢,实在管不下来。 金头揭谛抬眼过去,施法探知到情况,确定属实,也没做过多反应。 死人嘛,常有的事。 “那你们小看了孙大圣,他在这里伤的凡人,猜他之前在南海伤的谁。”金头揭谛收回视线问。 答案不言而喻,众神咋呼道:“哎呀呀呀,他敢在南海道场放肆,把菩萨伤了!?诶,那菩萨之前怎么和大圣一起回来,还帮忙降了黑风山的熊怪。” 镜头揭谛耸肩,先道:“菩萨心怀你我怎可度之,那只黑熊还做了珞珈山的守山大神呢。” 又说:“菩萨显然是想压下此事不谈。你等不知,孙大圣在潮音洞的事迹,这些日子又传遍三界,惊动高天上的玉帝,遣旨询问是否要再行捉拿大圣。” “还是菩萨亲去解释才使玉帝放心,未动兵戈。那之后,释迦牟尼佛祖又召观音、普贤、文殊三位菩萨商讨大圣事宜,不知要下多少功夫。” 一个个名字听得诸多护法神喜形于色,他们固然都拜见过,却从不知这些大神会同时仅为一人牵扯精力。 何止他们,就连大圣在愤满自己被人随意使唤时,也肯定想不到这些事情。 “不愧是昔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这才出山多久,又要闹翻天了。”众神消化完这些消息,感慨不已,心情是又怕又敬。 但是… “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捏~~~?”众神齐齐诘问道。 “额,没有。” “切~” “我是告诉你们出了大事,别以后其他人问起,你们都不知道,另外小心点孙大圣。”金头揭谛脸色发红道,被菩萨忘了安排,在珞珈山傻傻等了两天这种事,他是不会说的。 “嘿,知不知道,我们也一直小心大圣啊。”众神追问,“所以你为什么不回来吗,难道是加强珞珈山守备,免得大圣又去捣乱?” 金头揭谛叹口气,才道:“本来要来的,但菩萨回山后,说这取经大业需要那唐僧多灾多难,受尽艰险,经、才取得踏实。” “嗯,然后?”众神提起注意,唐僧的事就是他们的事。 “然后…菩萨就说,西行路上妖精…不够多,得去借!”说这话,金头揭谛神情都有些崩溃,但很快强行保持住了。 因为这事儿观音塞给金头揭谛一人办了。 何以说塞? 只该那时,金头揭谛上去询问菩萨留他在珞珈山的深意,结果观音见到金头,即杏眼大睁面露窘意。 但观音很快啊,就正经神色招手道:“小金呐,我留你在这儿,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只有交给你才放心。” 本来应该是一大堆人分头办的事,就这么交给了金头揭谛。 金头揭谛开始也许有些感动,但他又不是傻子,真做起来,这不特么就是跑腿的活嘛!!! 只是回想起来,金头揭谛都有羞愤。 但其余护法神并没有安慰,急问道:“借!?到北俱芦洲借吗?好家伙,菩萨对唐僧也太狠了吧。” “不是。”亲自干活的金头揭谛摇头道,“是到其他仙家借些人手下界,充添西行的劫难。” “喔~~自己人呐,那没事儿了。”众神放心,长舒一口气,随即反应过来,眼含同情道,“老哥,你去干的呀?” “嗯。”金头揭谛闷声道。 “唉,辛苦的永远是咱么这些人啊。”众神中唏嘘。 这些护法神还要交换情报,就都是些细碎闲洒了。 忽听一声咳嗽,大圣显出原身,迈步过来,神色莫名道:“你们聊得挺开心啊。” 众神发现大圣,即面面相觑。 “坏了,这猴子听到多少?”他们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惧,读出这份意思。 第108章 好久不见 “怎么不说了?” 突兀现身的大圣见这些神灵不言不语,继而笑问。 诸神相视无言,确定不了大圣状况,不愿随便开腔。 “咳,大圣,小神久疏问候了。”还是金头揭谛以免场面尴尬,先低头打了招呼。 “你是?”大圣早觉得脸熟,但一时想不起身份,毕竟之前多数是悟空与他们交流,大圣的印象不深。 “呃~哈哈,大圣玩笑。”金头揭谛无可奈何地苦笑,他确实没怎么这边“上班”。 适才留守的护法神有向金头揭谛吐槽悟空每日随机点卯的举动,所以金头揭谛以为大圣在挖苦自己。 “谁说玩笑,我就是认不得你嘛。”大圣透出一种疏离感。 见金头揭谛大约是下不来台了,佛门其他四位揭谛站出来,礼道:“大圣莫怪,我们这位哥哥之前是观音菩萨有事安排,方才不能在这里当值,如今忙完,就来报道了。” 五方揭谛都站在眼前,大圣幡然记起:“喔,金头揭谛,久阔、久阔。” 金头揭谛正要点头回应,大圣又问:“观音让你做了什么?” 把金头揭谛以外的众护法神吓得沉默,心知不好说谎,这猴子多半在故意钓人。 金头揭谛想了想,径直回道:“好让大圣知晓。菩萨命我这段日子多方借人,于西行路上设忧补难,看取经人可有真心往西取经也。” 这是观音交待了金头揭谛,路上灾劫不必隐瞒孙猴子,另外平日切莫招惹他,免惹一身骚。 大圣闻言两眼微亮,倒是个识时务的敦厚人。 “观音老大惫懒了!要老孙保唐僧西去,不帮忙不说还添堵,难怪常用女子化身了。”大圣笑嘻嘻道。 众神见大圣放松,脸上勉强配合着笑,以为担心多余,这事儿可以揭过。 “但!”下一刻,大圣就獠牙横生,阴鸷道,“观音究竟是在给唐僧找麻烦,还是在算计给老孙来次狠的!?你们老实说说。” 大圣陡然放出气势,如凝为实质,足可裂石摧山。 又恶意地来回环视众神,眼底目光幽深如狼。 刚才大圣偷听众神谈话,虽没听到完整对话内容,但什么多位菩萨密谋、什么要小心自己,大圣是刚好隐隐听到。 劲风吹动这些神灵的衣角,却是十分内敛,只在这一方,并没有扩散出去以及加重影响。 但仍有人身形一弹,几乎方寸大乱,仿佛要被无形的恐惧撕裂成碎片了。 所谓闻风丧胆,大概就是此。 有暗中对话的手段。 “今天大圣的气势,是不是有些不一样啊?以前没这么吓人。” “是有点。以前就是生气了,他也没有这般肃杀气息。” “难道是今天魔性狂发,要大开杀戒?” “哇哇,那可得让佛门兄弟顶住,我们可没有消弭魔心的本事。” “都冷静!少自乱阵脚!” 作为护法神也这样草木皆兵,自不是可笑的少胆缺勇。 而是感到大圣放出的气势,竟带着浓厚的冷冽杀意,寒人肌骨。 对手有杀意不稀奇,经历多了,这种事情甚至可以说不值一提。 但对手如果是杀意十足的齐天大圣,那事情可就大条了,保不齐要交代在这儿。 此前“悟空”不曾有这种表现,所以有人毛骨悚然,慌了手脚。 幸亏还有冷静的神灵们,多年协作素养让他们立刻移动脚步,摆开阵势,保护住慌乱的同伴。 大圣倒也不急动手,只盯着他们的反应。 众神面目多为凝重准备御敌,但有四值功曹会察言观色。 日值功曹出列道:“大圣此言,小神不懂。金头揭谛分明说的试探取经人真心,大圣为何会听成菩萨要害你?” “哼,想用言语耍文章?老孙没兴趣同你们争斤论两,快从实招来,观音有何打算。”不想生了反效,大圣用出金箍棒,“不然,你们就陪老孙的棍耍耍。” 四位揭谛同时提步道:“大圣若是执意闹事,我等也只能无奈应战。” 金头揭谛鼻头动了动,其实很想劝和,但还是先跟进队伍,与兄弟们共进退。 时值功曹朗声道:“大圣!如要打人,请大圣直接开打;如要问话,请大圣细致问话。” 月值功曹施礼道:“诶、且慢!大圣,我等近日也是听你号令,从不违逆。为何今日不明不白要打骂喝问我们,什么事情不妨直言。” 年值功曹俯身道:“大圣,还请详细示下。” 几句话真让大圣难以开口,心说:好像是没找好理由,不对,是我没找好时机,让他们有机会反嘴回来。 但秀才遇见兵,凭什么跟你讲理。 “呸,老孙在问,你们倒敢不答!” 完全没有想过组织语言辩驳回去,大圣提起金箍棒就要使性子打。 惊得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一十八位护教伽蓝运法上身,各起阵势阻击大圣。 却是大圣识海内里传来动静,天边又有呼喊声:“喂~~~原来是几位仙家兄弟,好久不见、哈哈、好久不见啊!” 第109章 熟人会面 金箍棒上的杀意渐渐散去,归于平凡。 众神不由得分出注意去望天边来人,探究是什么人改变了大圣想法,使针锋相对的局面暂缓下来。 远处狂风缭乱而来,荡荡乌云上面有一位黑胖猪脸大汉,在向他们挥手示意。 “是那高家的妖精女婿。”有眼明的神灵道。 闻此话,众神刚稍微放松的心立即紧张,因大圣原是去降服此妖,今对方好端端地过来,也许就是臣服了大圣,来当助力的。 惟是金头揭谛不知,瞧着大圣敌意下降,心中又记起菩萨教诲。 “各位先沉住气。”金头揭谛连忙安抚众人,又向大圣道,“也请大圣不要急躁,呵呵,如尊驾当真对菩萨有所猜忌,菩萨近来不离南海,可自去询问,或由小神陪同就是。” 其余还无言,另四位揭谛即脸露难堪,身为佛教守护大力神,不是很赞同这种把责任推卸给菩萨的作法。 尤其五方揭谛合在一块儿,未必就怕他齐天大圣。 好在金头揭谛偷偷传达菩萨指示的方针,另四位揭谛才没有发作。 观察到揭谛们的动向,四值功曹眼神交汇,出声帮衬道:“金头揭谛所言极是,我等实不知大圣你在逼问什么。近日大圣点卯多次,我等一直俱在,想来大圣不知的事情,我等也不会清楚。” “还请大圣不要凭空发问,否则绝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众神见有人在打圆场,同时发现大圣收了气势,也不好再严阵以待,严峻的气氛得以松弛。 恰好到了天象更易的时间,夜幕仍在,初阳未升,但光亮已至,周围不再是暗沉景象。 借柔和的光芒,众神发现大圣——好像根本没有理睬他们,在独自神思! “……”众神不由额起黑线。 反倒是天边的那只猪妖赶到近处,俯身拜礼道:“列位公台,拜候了。” 众神还记得对方嚎得好久不见,问道:“你认得我们?” “认得、认得,是六丁六甲、四值功曹、还有揭谛等大人。”猪妖将自己认得身份的神灵喊出。 他本是天上的天蓬元帅,今做了猪妖,唤名猪刚鬣,不久将来会成为唐僧的二徒弟。 猪妖原先在远处望着动静,见大圣与对方谈话,且不像交恶,就靠近了点观察。 一近,曾在天宫为官的他,就认出缨帽、制式铠衣,故不再潜藏,特来开诚相见。 被猪妖认出的神灵面露吃惊,对着猪脸左看右看,相互道:“你们谁认识?” 无人作答,全都认不出猪妖来历。 还是对方自己略难为情道:“我原是天庭水神号天蓬元帅,获罪下界,不期错投猪胎,该是变了样貌,几位才认不得我。” “唔,名字耳熟。”在天宫为官的神灵提起耳朵,但还是差点记性。 护教伽蓝先确定大圣是真不理会他们了,就也搭话道:“天蓬?你莫不是北极四圣之首天蓬真君的下属。” “非也。”所属天宫的神灵径直摇头道,“天蓬真君多管雷部,既是水神,当不会与那位圣人有关系。” 见还是无人想起他,猪妖羞涩道:“几位老兄弟,真把我忘了!?” 六丁六甲狐疑道:“天界的将军、元帅多得是,就说这么一个名谁能肯定想得起啊。” “不过,他名字确实耳熟。”时值功曹道。 此言在理,天宫诸神动念,找寻“天蓬元帅”一名的熟悉感来源。 天宫神灵思考之际,有一护教伽蓝忽然看到大圣头摇了摇,一双眼睛分明瞟着他们。 “诶、诶!”他连忙推搡身边同伴们,用手指了指大圣,提醒他们防备。 “啊?咋了?”日值功曹随口反问,并顺着方向看。 一见大圣,日值功曹定了定,忙抚掌高叫道:“喔,想起来了啦!” “你是五百年前蟠桃会过后,醉酒想调戏广寒宫仙子的罪官。”日值功曹伸手指住八戒。 “哦~~~原来是你呀。”天宫诸神闻此,全想起来了。 猪妖这会儿再无羞,喜道:“就说嘛,老猪犯下的事儿也不寻常,几位兄弟怎么可能把我忘了。” “是,天神罪员中因下流好色获罪,的确只有你一个孤例。”六丁六甲无奈笑道。 四值功曹骂道:“你这憨货怎么不知悔改,亏得太白星君求情,玉帝才饶你性命。如今怎么又抢人女儿,强行认亲家!?” “哎、不对啊。你们得明察呀,怎么都张嘴说老猪强迫,明明是那高老儿招我为婿,如今想要毁约。”猪妖理直气壮地反驳。 那一众神灵还想畅谈,数落天蓬元帅的不是。 却看五方揭谛中的一位,回首对他们道:“你们先注意下场景。” 他们这才注意到,五方揭谛挡在身前,直面着齐天大圣。 第110章 不可为? 火眼金睛迸出锐利目光在众神身上移来移去,试图发现有利的变化,以获得优势。 众神自然不敢弛懈,激发斗志,内紧外松地与大圣对垒。 但最终,大圣放软眼神,微蹙着眉头,他心道:“确如兄弟担心,败他们简单,要一网打尽却难。唉~兄弟说什么认清形势,事不可为,劝我不要随便开战。” 大圣试探性地摸了下紧箍,又念道:“兄弟不就是在变向说我没用嘛!可恨,解决不了头上这害人的箍儿,我又实赢不了观音。哼,兄弟也有错,非要主动戴这玩意,受制于人不说,结果人家根本没打算放过咱们。” 虽是想着恼骚,大圣其实已经听从了内里悟空的建议,先不与面前的护法神翻脸。 东方渐渐亮起鱼肚白,无数绚烂光芒照射而来,慢慢地出现了紫纱般的薄雾,大红的云彩,交织在一起形成艳丽朝霞。 刚与旧同事问候、不知具体情况的天蓬元帅,突见两方气氛严峻,不由心中一动。 他暗自思忖:“几个意思?孙猴子只是假释出来,实际还被天庭监管着?” 但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妨碍这头猪妖,如今的猪刚鬣,挪着脚掌想要退出舞台。 都不好惹,他可不想被一方裹挟去对付另一方,或是夹在中间两头挨打。 谁都保持镇静的情况,一个大黑胖子在移动,无论脚步多轻,也是容易发现的。 大圣横眼过去:“动什么!不是遇见你的老朋友,打个招呼就走了?” 猪妖连忙停步,但眼睛依旧瞟来瞟去,希望找一个好位置冲出去,他心里明白:“火药味这么浓,说不是开打,我都不好意思信。这阵容不简单,老猪我不能被堵在这儿。” 瞧着天蓬元帅被吓住,六丁六甲中有人对猪妖悄言:“你跟他不是一起的啊?” “谁,这猴子?”猪妖奇怪反问,并急道,“我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跟他一伙儿。” 以为大圣还是罪身,猪妖即使都在想舍去家业,直接亡命天涯了,也不愿与其牵扯到一起,开口解释。 “不是一起,你走什么,不怕他捉单打你?”那神给天蓬元帅上压力,为己方拉拢战力。 就算对方还是五百年前的本事,放屁添风总应该是可以的,再不济留下来吸引火力也行。 猪妖闻言一想:是哈,我又没罪,天庭来人不会对我怎样,却得忧愁这猴子记上我。呃、要不要帮天庭一方助阵,不妄观音菩萨指点老猪我一次,将来也好重归正道。 这里的悄悄对谈,大圣听不见,却看得着脸色。 根据猪妖变动的小表情、态度的更易,大圣愣了一下,随即竖眉瞪眼,满脸嗔怒地环视众人。 只因他分析出那长猪头的刚鬣东西,听了旁人一句撺掇,貌似又敢想入非非了。 大圣凝望众神行迹,方才还有人怕他暴起伤人,惊慌失措,此刻却是无人惧他、无人怕他,都调整好了心态。 大圣张开下巴,压着喉咙怪叫几声,怒而笑道:“你们想与老孙赌斗?啊!凭你们也敢与老孙赌斗!!” 原本让兄弟劝下的凶性,更加暴烈腾起。金箍棒再展煞气,并且毫不压抑内敛,卷起暗沉风暴。 就听呼啸一声,飓风将朝霞吹散,无尽黑气淹没这一方世界。 初升的太阳也被掩住,一时间,竟比深夜还暗。 但有一持棒的凶神亮着金光,明晃晃升空,怒视众人。 那个猪妖瞪起眼白,飞快寻思道:“以猴子悍勇,加我一个也未必是对手……老猪我还是跑吧!!!” 第111章 先搞定猪队友 高老庄上空阴气翻滚,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只不过刹那的功夫,天空变得如墨池般,仿佛是老天发怒一样。 庄里早起的凡人们见光明消失,有的在街上仰头,有的把头探出窗外。 他们望着天上的黑幕,从中感到无比的压抑,叹道:“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鬼老天变得也太快了。” “还指望今天做点活呢,算啦,回去睡吧。” 打着哈欠,街上稀疏的人影缩回自己家里。 “这么大的云,得下多大雨啊,咱家的屋顶可别承不住。” “还是趁雨没下来,早做准备为好。” 家里条件差、房屋简陋的人家,惧怕天地之威,打起精神从床上爬起,既预备防雨,也打点家当。 他们自是无用功,因这天上阴沉的并非雨云,而是有非凡人物在天上施展神通外泄的景象。 天上暗沉之中,却算不得黑暗,有护法众神身浮仙霞,为此方增添希望之光。 更有齐天大圣爆发威怒,他手中的金箍棒感应到主人心态,棒身熠熠,透出光芒万丈,璀璨夺目照亮黑暗。 大圣身上散出直冲云霄的气势,像是一只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宣示自己的力量与威严,在警告敌人小心行事。 凡人不过在地上望高天都觉得压抑,直面大圣的护法众神,心中的压力更不用提。 好在久历风尘,众神倒不至于让压力压垮斗志。当然,有大圣未发动进攻的缘故。 “看来这孙大圣又起凶心,诸位不要大意。”领前的揭谛们陡然严肃道。 金头揭谛也点头,此时状态,不能一味顾忌菩萨教诲了。 “小心大圣突进奔袭,他的速度快至不可思议,莫以常理度之,先重守。”后方领教过大圣风采的神灵,暗中提醒同伴戒备。 虽是他们占据人数优势,对面只大圣一人而已,却是所有人都赞同防守为主。 甚至他们作为守方情况是不利的,非常有可能被大圣一人挑翻所有。 “请四值功曹在中,六丁六甲护佑他们。”五方揭谛作基本安排道,“其余师兄弟,我们还按以前方阵。” 这些被菩萨派来暗保唐僧的护法众神,因悟空监视得紧,到底没有时间一起操练过。 其中,唯有五方揭谛和护教伽蓝相互熟悉作战风格,故只能这样简单布置。 却忘了还有一人,他完全做不到临危不乱。 先让动真格的大圣吓破了胆,早有退意,又见众神布阵不带他,哪敢多待,蹬步就闯。 “天蓬元帅,你做什么!?”刚要按照揭谛吩咐站位的四值功曹,被肉球身躯推搡的一跌,不禁叫道。 “老猪我已不是天宫的人了,就不陪列位公台办正事啦!再会、再会!”猪头元帅埋首,意图撞将出去。 这里一乱,他们的对手,都以为是不是沉迷摆姿势的大圣,就咻一下不见踪影。 “小心,左侧翼!”挡前的揭谛着急喊出这一句,他的眼睛捕捉不到大圣,但依靠直感预测到了大概动向。 准确讲,是左侧后翼,正是天蓬元帅想闯出的方位。 “天蓬元帅,你是和大圣一方的!?”在外围将面临大圣的护教伽蓝,又被猪妖乱了位置, “快合力抵挡!”但见浮光掠影,大圣持棍睥睨近身,护教伽蓝也来不及说更多不是,先行防御。 “不好!”猪妖见到大圣冲来,自也不敢继续往前,转向又跑。 在阵中留下一个空洞破绽,令护教伽蓝压力倍增,当时冷汗直流。 “踢他出去,抵挡大圣前进!!!”那起先邀请天蓬元帅的神灵,见防备失缺立时吼道。 他是六丁六甲的一员,一嗓子出来,果有丁甲兄弟配合无间。 不用再问,虽然没预料到会这么快,但,是时候让天蓬元帅发挥他的作用了。 靠近猪妖的六位丁甲神将纷纷靠近起脚。 低扫的二神将最先功成,使奔逃的猪妖失衡,随惯性前倒。 刚倒一半,又有二神将屈膝蹬腿,正中猪妖胸腹,将其踢正回去。 还没正完,猪妖重心还在上移,最后的二神将小跨半步,近身高踢,雄厚的劲力贯穿绷直的双腿。 当力量由那双腿移至猪妖的下颚,猪妖庞硕肉身便不由自主地向后爆退。 中途的护教伽蓝让开通道,猪妖便向大圣迎面飞去。 那猪妖被踢得双目晃动,感觉大脑液化了一样,不过还记得是谁踢的。 “你们这群败类!!”猪妖嘴里含糊喊道。 第112章 猪倒了 猪妖身不能动,无力更改后飞的轨道,与奔袭的大圣距离越来越近。 后背突有针刺的痛感,猪妖倏地张大眼睛,明白是身体在向自己预警危险,自己即将承受大圣怒火。 说来只是一瞬,恐惧差点占据了猪妖的全部思考。 最后时刻,猪妖才想起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仅剩的时间让他来不及做出高明的决定。 “拼啦!猴子的棍我也挨过,用后背硬抗住…借机向下坠,猴子若来追,我就去挟持翠兰他们!” 决心已下,猪妖沉沉气令身躯硬化,并准备在大圣攻击后,用一个类似“千斤坠”的法儿。 他实不知轻重,身后的大圣怒火正旺,两眼满是毁灭的欲望。 愤怒凝聚棍尖,大圣见猪妖近身,金箍棒先从下方一挑,等那死猪到了合适的位置,棍棒高举。 猪妖深知危险近在咫尺,不过这从上打下的方式也顺他所愿,两排银牙搓得咯吱咯吱怪响:“千万撑住啊!!” 轰!金箍棒炸裂挥下。 纯粹的力量,使空间留下长长的月牙拖痕。 无论猪妖之前是怎么推测大圣的全力,当金箍棒打在身上时,他知道自己错了。 最先中招的部位是左肩,完全没有抵挡的可能,不是皮开肉绽的程度。 即便用了硬功,金箍棒势如破竹,猪妖的肩膀径直凹陷进胸口。 看得最清楚的护教伽蓝,怀疑天蓬元帅会死在这一击之下,对方的骨骼、心肺、脊椎都完了… 猪妖只觉疼,难以忍受的剧痛在胸口蔓延,吸不到救命之气。 众神震惊,因为大圣施展恐怖的巨力竟丝毫不曾浪费,只在天蓬元帅身上爆发,没有给予猪妖向下落的力量,就在空中挂着。 确定“悬尸示众”惊吓到了那些护法神过后,金箍棒旋转半圈,将猪妖甩开,后者无力驾云自然掉下高空。 “该到你们了!”大圣狞笑道。 脑中识海大为震动【我去、好快,猪八戒被打死啦!?】 完蛋,内里的悟空不敢再让另一面掌控身体了,太tm吓人了,他想救回猪八戒,如果对方还有挽救机会的话。 兄弟神魂争抢肉身,被正要再敌众神的大圣强行镇压。 大圣更不高兴,想道:“兄弟真是,这个时候也…还是太善良了,一见死人就想阻止我。哼,那头猪有什么可救的,正好给高家断绝烦恼。” 撼动不了另一面的掌控权,悟空意志有些消沉。 【就不应该退让身体给他嘛,竟然连影响都做不到 了。唉,念净心诀】 望我独神,心神合一…… 眼见护教伽蓝布阵成功,大圣迈步上前要打,却叫净心诀拦下,身形一停。 “又是这个口诀,真奇怪,同一个师父教的,怎么我念着就没有这份效果。”大圣烦躁,但不得不分神,“幸亏我也想过应对之法,看锁神咒。” 大圣即念念有词,锁神咒压抑自己灵魂不能移动。 把那护法众神看呆,面露不解,开始暗中群聊。 “大圣这是啥手段,我好费解啊。先显出一种万物犹静、心意气静的气质,又念咒拘自己元神在身,要做什么!?” “难道他接下来的招数,需要保持神魂稳定?” “那感情好,丁甲兄弟对付这个,属于专长啊。快动手干扰。” “慢,我在珞珈山听欢喜诸天提过,大圣在魂之一脉的建树造就不小,只怕没那么简单。” “世人称鬼子母的那位大人?她都这样说,我们大概—” “诶咦,丁甲兄弟不要自轻,先试上一试,又不吃亏。” “……行吧,各位稍加掩护。” 诸位护法立时掩阵,六丁六甲起神通。 天上大战将起,却见猪妖身影急坠,离地不过百尺。 他正绝望地喘息:“自救……” 致命之伤令他不能清晰思考,该怎样救自己,猪妖毫无思绪。 但他最终落在高太公家的后宅中。 也许是猪妖潜意识寻找熟悉的地方,亦或者他还是本能想要挟持高翠兰等凡人。 总之,祸福由人、乐天知命。 宅中之人自悟空离去,苦等一夜,希望等到一个好结果。 等等等,等到今早阴云满布、不见天日。 人心惶惶之际,听到后宅发出巨大的声响,声势剧烈,跟房屋倒塌了一样。 一道强大的冲击波从后宅打来,一时间门窗大抖,烟尘漫进,突来之景吓坏了屋内众人,尖叫声此起彼伏。 犹以高才为甚,凄厉惨叫跟命根断了一样,因他在外独坐,眼睛又瞟到猪妖落到后宅。 也就高翠兰运气好,她不在这里。 昨夜父女重逢虽有许多话想说,但高翠兰气色惨淡,有些病容,高太公再没良心,也不至于留女儿熬夜来装父女情深。 故高翠兰直接跟着,诊治完悟空打伤的高家仆前来告辞的大夫,一起去了医馆休息。 高才嘶喊着回到屋内,闪到唐僧身边跌倒,寻求安慰感。 待烟尘落下,高太公毕竟是主事之人,最先冷静下来。 左右安抚下来,高太公又求唐僧出门观看。 唐僧吓得嘴巴颤颤,慌张地请大家一块儿出去,心说:高太公果然不是好人,这场面竟然想推贫僧一人出去。 幸亏摔下来的猪妖一动不动,众人纵使心中有怕,出去一趟还是敢的。 试探着接近,高家人最先认出猪妖身份:“是姑爷,是姑爷。” “什么姑爷,是妖精!”高太公骂道,瞧出猪妖气若游丝,将死之相。 猪妖受众人动静惊醒,但意识模糊,只是瞪着混浊眼睛哀求道:“救命、救命…” 众人皆惊,不知要怎么行事,慌乱过后,视线集中到高太公、唐僧两人身上。 第113章 斗不能停 唐僧见那高家女婿还能开口呼救,心中惧悚妖魔躯体强健,这都不死呢。 四处打量下,不难发现对方是从空中跌落。 “是悟空丢他下来?怎不见悟空人影。”唐僧抬起头望天想着,知道自家“徒弟”有腾云驾雾的本事。 天色昏昏,阴云却不在低处,还偶有闪光。 “真是奇怪的景色啊。”唐僧蹙眉怪道。 高太公注意到唐僧说话,也抬头看天,附和道:“唐长老说的对啊,该是那位孙长老使的神通,败这妖怪下来吧?” 昨夜攀谈,高太公谨慎地问出了唐僧、悟空的来路,而唐僧没有隐瞒基本情况,据实相告。 因而,太公知道了这两个外来的和尚要去西天取经,且师父不行,徒弟厉害。 此时更能大致推测情形,琢磨该如何行事。 唐僧想不透这些,继续仰头望天,不敢接话:“贫僧也不知道是不是悟空手段,太公想知,还是去问你家的妖怪女婿。” “哈哈,唐长老错啦。孙长老帮我们退了亲,他就不是我们的女婿了。”高太公闪躲着眼神,一边含笑,一边瞥着自家该死的“上门女婿”。 久等不到悟空出现,唐僧、高太公亦不免心慌。 “你们谁去,看看那畜生的情况。”终于高太公恨声道,自己却不愿靠近分毫。 猪妖虽在大圣手里经不起一招,众护法神也不高看他多少。但这群凡人眼里,猪妖的本事可就厉害了,即便对方受伤严重,仍是具备不小威胁。 高家人全在一边垂头,两手紧缩,心道:你俩都不搭理,我凭什么去,咱们就干瞪眼下去。 高太公见无人听从行动,气得舌头顶住牙口,哆哆嗦嗦却不好多说什么。 眼睛转了转,高太公忽道:“高才,你去!” 躲在唐僧身边的高才听闻,径直回骂:“我去什么!去你老母的头吗?少来使唤爷,爷不是你的奴仆了。” “放肆!你想造反?别忘了,你是我们高家养大的人,还着欠我们钱呢,吩咐点事,竟敢对我大呼小叫。”高太公对高才怒喝道。 没有悟空在,他这位太公还是威严的。 一听我们高家,那一众高家人激奋起来,皆开口帮忙指责高才大逆不道。 他们口里不住疯狂地叫嚣,好像要扑上来,活撕了高才似得。 高才倒有胆子拧着脖子,与群情相斥,大有挽袖子互搏的意思。 他旁边却是个懦弱和尚,骚乱的人群吓得他低头念佛,祈求平安。 实话讲,就是悟空在,唐僧也会被这场面吓破胆。 眼看现场越加沸腾,唐僧求起高才:“小施主,你不妨去看看那妖怪的状况吧,总怎么下去也不是事啊。” 这话让高才沉默,没料到唐僧来这一手。 “就是,不懂事的东西!还不快听圣僧的话。”高太公见唐僧向他们一方,开心道。 因是唐僧说话,高才无奈道:“行吧。” 于是,人群忽然安静下来,人人面容严肃,异样的沉寂,都能听见彼此呼吸,几乎落针可闻。 而呼吸声最重的就是,那躺在地上的猪妖。 听到此声,所有人心中遗憾道:还没死呢,你要死了多好。 高才只得蹑手蹑脚接近猪妖位置,猪妖自始自终没有动弹,让他胆大不少。 许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位小施主,唐僧侧着身跟在高才后面。 猪妖伤势深重,众人又在他身边吵,意识愈加混乱。 “饶命,别杀我…老猪不想死…你们这群混蛋…呕哕…翠兰,老猪没想害你啊…救救我、救救我。” 声音断断续续,又细不可闻,高才、唐僧还是凑近了身,才听出个猪妖仍在呼救。 但见猪妖脸色惨白,肩部凹陷扭曲,血从背后渗开染了一地。 大概是刚念佛求平安,即便知道对方是个妖怪,又可能比悟空还恶,唐僧仍露出不忍之色。 说到底,纵有不少缺陷,唐僧仍不失和尚应有的品德,称得上高僧。 当然,比悟空记忆里唐朝的玄奘法师,那唐僧要差远了。 高才回望到唐僧神情,知道和尚都有个仁慈心(那位悟空师父应该不是和尚,是特么除魔金刚、杀伐菩萨),也不觉奇怪。 “他快死了,没事啦。”绕过唐僧,高才向高家人喊道。 高太公早看到他们安全,又听此话,彻底放下心,念道:“好,死得好…总算了却一番心事。” 沉淀了情绪,高太公迈步上前:“但不知孙长老去了哪里,难道不是他打杀此獠。” 这话就是在试探唐僧了。 唐僧却不知情,心中可怜猪妖,回头向高太公道:“高太公,还请取个香案用用,我与这位做一趟法事。” “呃、怎么,唐长老悲悯这妖畜?”高太公反问,奇怪唐僧的反应,好生之德不至于冲着妖魔鬼怪用吧,这些玩意不就应该被灭除嘛。 高才在旁冷眼讽道:“长老怕是忘了,这位太公一直盼着自己女婿死?人家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允许你给妖怪做法事。” “你再说。”高太公本就记着高才的“罪过”,两眼狠刮过去。 高才不甘示弱,同样瞪眼。 唐僧摇摇头,没理会两人间的怨尤,说道:“贫僧与这妖怪做法事,也是好化解孽缘,免得他的冤魂缠上太公家人。” 闻此言,高太公自知理亏,不由得同意道:“像唐长老这样讲,老朽自然马上去办,哪里需要奴才多嘴。” 高太公说完即走,不给高才开口机会。 不多时,用具齐备。 唐僧净手焚香,敲响木鱼,先念了净口业、净身心的真言,再当着猪妖念起度亡经、往生咒。 底下在送行,上面在好斗。 那六丁六甲舞剑的舞剑,使戟的使戟的,法力运转行了风雷,起一段邪祟离身咒,又来辟除恶鬼神诀,都是针对灵魂之术。 神光一展,从六丁六甲手里的兵器飞离,直取大圣。 大圣不像他兄弟那样对攻击敏感,又在分心应付兄弟念净心诀,反应稍慢,闪都没闪,叫神光击中。 不过即使反应过来,以大圣性子,可能也会为了风头,站着不动硬接。 这神光命中,直接就起了效果。 中招的大圣无碍,他还左右打量肉身,确定全无影响… 却是内里抢不赢肉身的悟空,当场遭重,一套技能全在他的灵魂上起了效果。 【呜~~~~】悟空神魂发出长鸣,随即陷入昏迷,不能再干扰大圣。 但受益的大圣发现此点,却是陡然雷霆暴怒,心里愤慨道:兄弟在劝我不要扩大失态,他们倒敢偷袭,还伤到兄弟。 想与兄弟沟通了解伤势,但悟空半点反应也无。 “哇!我饶不得你们!!!”大圣气势奔腾,嘶吼出击。 这一动撼动风云,崩裂物质空间,有虚空在后方幻化,衬得大圣像未知的邪魔入界。 六丁六甲少许无言,看不到大圣实力下降的影子,随后尴尬道:“我们就说不行吧。” “不用管,接战就是。”五方揭谛匹马当先,冲锋在前。 众神连忙各自移动,配合揭谛们。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神暗中对话。 “那个、虽然现在这个场面不该这么说,但大伙儿应该没有自信到,仅靠我们这些人拿下大圣吧。应该是有暗中叫人吧!啊?是吧?” “对,应该有后援的吧?老实说,我有点发虚。” “什么!你们没有叫人?天菩萨,啷个得了哦。” “啊?原来我们不是在拖延时间嘛!” 第114章 护法本领 五方揭谛首当其冲,金箍棒带着金色焰光横扫而来。 金头、银头、波罗三位揭谛联手,分次序伸掌转袖接连化解棒上的力量,并移步到大圣后方左右。 波罗僧、摩诃两位揭谛挡在前方,五人合围住了大圣。 “喔?”大圣吃惊一下,这几人好胆略。 丈量气力,觉得胜他们不多,大圣也不贬低揭谛们:“莫怪观音放心让你们看着,是有些本事。” 但观身后三位揭谛的面貌,他们并未显露骄傲之色,因为手疼。 “大圣,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今日的动作是给自己招惹灾祸。”金头揭谛告诫道,亦有说和之理。 大圣毫不在意,斜睨六丁六甲、功曹等神,心道:“这几个揭谛神就是力士而已,倒也不用多么上心对付,反而是躲在后面的那群神灵,施法起来会给我添麻烦。” 一想到刚才就是自己疏忽,让他们施法成功,使得兄弟受伤。 又环顾四周,见十八位伽蓝架设四周意图与五方揭谛呼应,大圣情知不能拖拉,防止意外频发。 摇摇肩,大圣使出三头六臂,晃眼又是三条金箍棒,向前劈去。 波罗僧、摩诃二揭谛,见恶相来也不慌张,手起金刚杵顶了两条金箍棒。 后方三揭谛则一齐出掌,掌中运着般若伏魔之力,无相无形。 正乃合击之术,纵然三头六臂也不能尽防。 大圣借前方相抗,一棒向下使力,借势敏捷翻身,直接越过揭谛的合围。 以三头六臂的奇相还能有这般轻盈的身手,完全在众揭谛意料之外,故真让大圣脱逃。 更令伽蓝神猝不及防,猛然要对上大圣抡开的三条棒,就见三条长棍似惊蛇左抽右勒,狠毒刁钻、变化莫测,如雨点打一大片。 尚为准备好伽蓝神是躲也不是,挡也不是,五方揭谛有单独的实力能接下金箍棒,可不代表他们也能。 万般无奈,直面大圣冲击的妙叹、梵响两位伽蓝对视,迈步上前牺牲自己,维持阵势。 “注意来。”后方传来叫喊声。 观日月功曹以意引气、捧气贯顶,合手递指,送出两道紫气打向六丁六甲。 紫气临身,六丁六甲即刻口念咒、手掐诀、脚步罡,赶在大圣攻击伽蓝之前,放出白光照耀四方。 丁甲护身神咒,与人施加全方位的保护。 丁神延寿、拘魂、制魄、却灾、度危、度厄;甲神护身、保形、固命、守魂、镇灵、育真。 这就是观音借六丁六甲来保护唐僧的原因,有他们在,等闲妖怪伤不到唐僧一丝毫毛,就是大魔也难以急伤唐僧的性命。 六丁六甲能把护身神咒这么快且稳定施展出来,则是靠着日月功曹的法力帮助。 这两位功曹神常被道士、法师们召唤帮忙,所具术法、神通主打一个瞬发加耗蓝少,也能帮人施展。 犹以日值功曹为甚,他又叫当值功曹,作为被找得最多、最辛苦的功曹,几乎没有休息的日子。 其养成了就算睡觉、昏迷等状态,也能在需要的时刻,唰唰唰打出许多合适的技能,真可谓劳苦功高。 由以上神灵合作用出的白光,自不简单。 三条金箍棒砸在妙叹、梵响身上,白光护体,只击退二位伽蓝一步。 莫说损伤,青痛也无,妙叹、梵响恍惚查看伤势,庆幸生还。 得此结果,大圣震撼不已,他可没有留力,自家无往不利的铁棒竟然毫无效用。 “这究竟是什么法,都赶上老孙的不坏躯了!”大圣惊骇道,因这白光不止面前两人有,所有护法神的身上都有。 再观二伽蓝的受击反应,心中以为只怕护体效果还要超过自己。 当然,弱点也有。 那六丁六甲在原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维持着白光照耀。 非是护身神咒不能撤,它可以自主运行,在无巨大的外力影响前提下。 此刻对阵大圣,六丁六甲实在没那个心态放松。 显眼之极,大圣压压惊,也就看到了。 立刻脚下猛催,侧身横移冲出伽蓝们的圈子。 “啊?糟糕!”妙叹、梵响意外自己无事,却因此得而失之,忘记维持阵势。 望着应变不及的同伴也没拦不住,大圣扬长而去,两位伽蓝心中懊恼,埋怨自身:人帮了我,我却害人。 五方揭谛、十八位伽蓝急急追随,不能放大圣纵横。 而大圣前进方向,两位文神手执白剑青锋,昂然挺立抵挡脚步。 “值时、值年功曹小心啊!避开为妙!”金头揭谛高呼,吓得心都颤儿了。 这揭谛、伽蓝本为尽忠职守,就是今天出了事,也是死得其时,死得其所,且死而已。 六丁六甲同为征战四方的神将,不至于不懂应变,大圣临身都不撤法。 总之,事件还没有紧急到哪儿去。 但现在这几位天庭文官要是伤亡一个,可就是金头揭谛办事不力、失职失责了。 武将未损、文官先亡,像话嘛。 “兄弟们,助我!”故见两位功曹不退,金头揭谛急了。 四位揭谛心照不宣,推掌在金头揭谛身上击他先一步前飞,同时渡去自身佛气。 金头揭谛合掌越众而出,并显出怒目法相。 声如洪钟,气似川流。 “孙悟空,接这一掌!”金头揭谛恰似佛界的愤怒尊,要正面硬刚世间凶恶。 一击凌空而出,万千圣音响起,熊熊烈焰护航,磅礴佛力开路。 大圣三头中的一头回望,冷哼不应,兀自向前打杀。 六臂微张似蜘蛛,三棒合影像结网,值时、值年两位功曹就如落入陷阱的猎物,将被吞噬。 恶相袭身,但看二功曹手腕抖动,剑行四身吐白信,那剑光不停破风穿梭,不与金箍棒做正面交接。 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刺破耳膜,无数亮光在上面闪弹。 空气割裂白气四散,释放出狂暴的力量。 三头六臂竟一时与二功曹相持不下,直至金头揭谛的攻击到来,大圣不得已舞棍回身接招。 雷霆轰鸣,振聋发聩。 佛力压制大圣不能动弹,烈焰散开囊括大圣身影。 值时、值年趁此机会回撤,脱离战场。 虽然大喘不停,但也是全身而退。 众神虽没开口说话,但从表情看得出:卧槽,有东西的呀! 值年功曹笑道:“以为我们监察、记录众生功过,只会捧送表文?嘿,防备那些被打小报告的神灵的报复,我等可不全靠天庭的护卫。” 第115章 想太多 暂时遏制了大圣行动,却无一神放下武装,卸去防备之心。 只因众神知晓轻重,当年天庭捉拿齐天大圣的阵容,只比今日更为隆重,尚不能取得成功。 以他们展现的能为,对那位大圣来讲,怕是连热身都还算不上。 “快,先护着功曹和丁甲!”揭谛们带十八位伽蓝神绕行,再一次挡在大圣和同伴中间。 金头揭谛望着场中情形,估算己方力量。 “值时、值年两位功曹挡下大圣已是侥幸,不可再让他们冒险。六丁六甲为了维持保护我们的术法,貌似也不便脱身?”金头揭谛犯难了。 他寻思道:“嘶~是保护六丁六甲,借他们的术法等候支援;还是令他们解除术法,加入进来围困大圣,应对起来更加灵活?” 待援重守,看似更为保险,但金头揭谛知道,后援到来需要时间,缩腚乌龟法要守得住才叫稳妥。 不然就是半身躺在棺材里——等死了。 以金头揭谛的眼力,自不会拿一刻想永远,六丁六甲的护身神咒虽帮着妙叹、梵响挡了大圣一招,却绝挡不下十招。 贸然依靠此术法防守,有可能适得其反,让大圣一人轻松包剿诸神。 相反依仗人数散开来,保证大圣每每施法、移动时,有多神牵制。 即便大圣能一时穿插众神空档,寻到薄弱点,打杀几位己方人员。 凭大圣一人之精力,短时间内不可能杀完所有人,总是会被拖延住,只要撑到增援到达,就算众神完成任务了。 采取这种形式,还能让四值功曹平安远离…… 金头揭谛想来想去,最后毅然决然,宁愿以会出现明确的牺牲为代价,也不采取会给大圣机会的防守策略。 何以这等决绝? 只因观音菩萨最初指派给金头揭谛与众神的任务,是保护取经人唐僧西行,并无多少为难之处。 但不想势态发展走了形,五行山只放出了个魔头,毫无悔改之意的齐天大圣。 金头揭谛这次回来前,菩萨就又有任务,让他看住孙悟空,等待后续处理。 金头揭谛本想安安静静回归,暗中观察,却是一回来就让大圣逮住,又莫名开战。 更奇怪的是,在珞珈山听说大圣出手多有分寸,不是极恶之辈,而今亲眼观看,分寸个毛线,差点上来就死人。 佛家讲究缘法,金头揭谛觉得这诸多异样显示一件事,该是自己命运到头了。 “牺牲…”金头揭谛望着警惕的众神,低下眉头卸去怒目法相,心里想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今日先行一步就是。” 正要呼唤六丁六甲,却看那困扰大圣身影的烈焰随风而小,一道瘦小黑影出现。 众神立马如临深谷般提起警觉,这么久才出现,肯定不是金头揭谛法力高深。 果然听见大圣中气十足爆发出一阵纵情的笑声,声音像响雷一样,有着穿云裂石的力量。 “痛快、痛快!倒是老孙把你们小看了,来,试试你们比五百年前我闹天宫时遇到的神将厉害多少,哈哈哈!” 下一瞬,大圣把金箍棒丢将起去,喝声:“变!” 即有千百条铁棒,好似飞蛇走蟒,在盈空中乱舞,越舞越多,眨眼间漫天都是。 忽而齐齐降落,对着众神照头丢下。 金头揭谛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做出正确决定,呼喊道:“先保护六丁六甲,使他们维持住护体神光!” 万千铁棒像是雨点流星打来,众神勉力,丁甲昂奋,才守住这一片。 还没有喘息的机会,大圣三头六臂法相再现,手挺着棒喷将打来。 …… 说猪妖伤势严重,头脑晕晕沉沉、浑浑噩噩,忽而被一声雷响惊醒。 一醒,望见昏暗之景,尤见天空灰蒙密布没有一丝阳光,呈现出一种肃杀的氛围。 “老猪到了阴曹地府啦?”又隐隐听着诵经声,猪妖细心听了,再信三分,“是了,往生经都在耳边常念,这是要我入轮回啊。” 说罢,猪妖又眼露奇怪:“不对啊,判官还没给老猪判呢,怎么就送我走了?难道是在老猪冥蒙之际,就宣判啦?这不合规呀,老猪不服,老猪不服!” 想到此,猪妖出声高喊道:“我要见阎王,我要见阎王,不公道啊!” 喊声牵动伤口,鲜血汩汩流出,猪妖疼得呲牙咧嘴。 “天啊,老猪在阳间犯了什么法,到了阴间还得受刑!?”猪妖心如刀绞,逼出眼泪,“我也曾是天神,多少该给个面,免受十八层地狱之苦才对啊!哇,用得着这样嘛。” 再喊也喊不出一只鬼来,把诵经的唐僧吓得一跳,咋咋呼呼退后远离苏醒的猪妖。 其身边只有高才,也是胆小如鼠躲着猪妖。 以高太公为首的高家人没有祭奠自家女婿的意思,也是天上的阴云久而不散,越积越深,高太公家大业大,需得预备遮蔽风雨。 只留下两个仆人在此照看,此时比高才还怂,迈步就跑,边跑边喊:“姑爷没死啊、姑爷没死!” 声音传到猪妖耳里:“没死?唔!” 勉强撑起头瞥见周围场景,猪妖认出地方,是老丈人家里。 “哈哈,老猪福大命大,不是早夭的八字。” 猪妖所受之伤说它致命确实致命,但既然不是立即毙命,没人补刀,他就能硬活许久。 再转过头,看见怯弱的唐僧、高才,猪妖厉声喝道:“高才,还不快来扶我!” 做了三年上门女婿,猪妖自认得本家仆人。 决心离开高家的高才,敢跟高太公滥骂,却不敢与“姑爷”撒气,即便对方受伤不轻。 “圣僧,快想想办法,你这经把他念回来了。”高才嗓音颤抖发声。 唐僧哪有降妖的本事,此时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毫无作为。 猪妖这才来注意唐僧,望着不像有法力的,便喊道:“和尚莫怕,我是持斋把素的妖怪,不会害你们僧家人。且来扶我,是你的功德。” 他为何不害,只因受了观世音菩萨戒行,要等一个西去拜佛的取经和尚,随在身边当徒弟,将来还得正果。 但唐僧见他凶面獠牙怎敢相信,惧到极点,也想起了跑。 “先撤、先撤。”唐僧推搡着高才。 两人就要动身走,猪妖连忙放下尊严,呼道:“长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就死啦!高才,我也不曾欺你,只要你今天救我,我一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第116章 一朝被咬 闻猪妖那急迫的求救声,想要偷偷离开的唐僧不禁爱护名誉,突增怜悯心,行动慢了下来。 不过单凭此点怜悯,不足与让唐僧去救一个明摆的妖精。妖者,反常也,这类生灵少一个是一个,都算作好事。 犹豫片刻,唐僧就又下定决心离去。 反而是高才听到猪妖报答的话语,动了心思。他与高家缘分尽了,需得为未来如何过活考量。 三年相处,猪妖是不是歹人、守不守承诺,高才心里门清。 “救他,我多条门路,横竖不亏。不救他,他若不死,将来记恨于我,就是我冤苦的时候。”高才脑子转得飞快,简单计算了得失。 高才便站住不动,惶惑地望着唐僧,也不说话,只把“你为什么不救人”的问题放进双眼,有些慷他人之慨,再加强人所难的意思在里面。 作为口念慈悲,心怀仁心的和尚,唐僧被高才瞧得怪不好意思的。 “小施主,莫睬他。我两个身不能抗、肩不能担,如何能去救他,可知中山狼的故事?”唐僧讲出理由,有据可寻。 “凡事有度,仁慈也分对象。倘若他诡诈,欲为吃我们两个,届时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先不要节外生枝,力求自保为好,走走走!” 唐僧又推动高才,想逃离此地。 客观来说,唐僧是对的,生存之理就该是这样。 要问他一个打小学佛经的僧人,怎么心肠这般硬,一门心思避开猪妖。 原因还在于,猪妖在此时的唐僧眼里,刻板印象相当严重。 首先在各类典籍上记载,妖魔鬼怪大多都是邪恶害人的东西,唐僧本身就怕这些玩意三…七分吧。 即便书上道理浅,唐僧从大唐国主那里接下取经任务,出了大唐的山河边界,遇见的妖怪可就实实在在没一个好的。 当然,唐僧的经历暂时说来,也没遇见多少妖怪。 一者双叉岭上,寅将军并熊山君、特处士接几十小妖邪,坏也不坏,不过拦路吃人,把唐僧原先的两个从者剖腹剜心,剁碎其尸分而食之罢了。 二者五行山下,孙悟空,这个不得了。唐僧以前可没听过,妖精也能搏倒神仙,大闹天宫的故事。杀人对悟空来讲,都是芝麻大点的事情。 三者鹰愁涧边,西海小白龙,说不上妖,其是龙神之后,待罪在身等候劳改而已。 四者观音禅院,唐僧没遇上妖怪,但见识到了悟空的狠辣,且心思险恶。从那时起依照悟空的形象,唐僧加深了对妖怪负面看法。 幸好观音菩萨降服悟空下来,不然唐僧对悟空是唯恐避之不及。 到了高老庄,虽然觉得高太公不算好人,唐僧也没傻到就认为这绑架女子的猪妖是个向善的妖怪。 何况一直不见悟空,这猪妖却是回气醒来,精神大好。谁知是不是猪妖惨胜而归,要与高家人算账? 故此,唐僧断然不接近猪妖,拖着高才走。 高才却不知唐僧在害怕什么,他平生只遇猪妖一个妖怪(孙长老是神僧),不怕与之打交道。 且高才如今彻底反应过来,猪妖大概要与高家结怨,救下他,不就是仇痛己快的做法。 那位孙长老回来,他也有说法应付,就是得让唐僧先救人,才好名正言顺。 “圣僧莫急,你不必怕他吃人。”高才缠住唐僧,高声劝说道,“他方才不曾说谎,其在高家三年,确实是个吃素的汉子,害你倒不至于。” “当真?”唐僧闻言稍宽心,并不过多质疑,因悟空也吃素,但依然不放松,“不过他吃素也好,开荤也罢。小施主,你不知妖怪邪恶,习惯害人咧。我们先出去,与高太公一块儿再做商量。” “不可!”高才尖叫一声,瞥了瞥猪妖,音量又加大几分,好让猪妖听到,“太公要杀他女婿以正家风,圣僧你是知道的。人家求救,圣僧不救也就罢了,怎么能还把他往火坑推呢?” 这话让唐僧一愣:贫僧…究竟是惧怕妖怪,还是漠视生命?…贫僧刚才还在给他念往生咒,希望他消除今生烦恼,能有来生欢乐,怎么一下,就故意… 念想一起,唐僧自觉亏心,妄做一场修行人。 第117章 终归殊途 需要救助的猪妖,从高才的喊声中得知老丈人要杀自己正什么家风,倒没惊奇多少。 “那老家伙做得出来,哼,不讲情面的东西…不对!”猪妖忽而眼慌起来,把周围看了又看,“这里是后宅,翠兰不在?被他们救了出去?那我现在受伤…” 慌而失措,猪妖竟没头没脑地乱想起来,好一会儿才冷静,“哎哟喂,老猪还管什么翠兰,得先稳住那个和尚,不能让他去通风报信!” “高才在帮我,老猪不能错失这个机会,他们不会走了吧。”猪妖急忙再望唐僧位置,甚至要强撑起身,肉眼可见的紧张。 猪妖自然是拼着伤势加重都要拦住唐僧,却抬眼就见高才领着唐僧往回走。 原来唐僧让高才一语重练佛心,加上高才再劝,这就甘愿用命来见个猪妖好歹。 但沾了个好字,就不应让他这样毙亡。 而今突然起身的猪妖与高才对视了一瞬眼神,急忙装作喘不上气,憋出个苍白脸,虚弱躺回的同时泪眼婆娑喊道:“仁心的大师,救我一命啊,你看我哪是有气力害你的妖怪啊。” 靠近的唐僧见此,内心也踏实些。 又见猪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唐僧眼神游移,语气心虚并带着些尴尬道:“你且歇着,贫僧只是有些怕你,不是故意把你往坏处想。” “大师说话怪也,你我初见,老猪不曾吓你,现在还得求你救我性命,怕我什么?”猪妖言语软道,不记得他在高家门口见过唐僧,该是那时注意力在悟空身上。 高才帮声道:“他伤势严重,不能动弹。圣僧,咱们无需怕他。” “贫僧怕他嘴巴长、耳朵大呢?向四处问一问,一颗猪头快有二十斤重,要贫僧如何不怕。”大概是真信了,唐僧并未继续畏缩,敢侧头对高才随意说玩笑话。 “嘿嘿,大师没庄严相了,出家人怎么也像平凡人计较样貌来。”猪妖有求于人,倒不恼这外貌笑话,更有当捧哏的意思。 唐僧低头见这妖怪脾气尚佳,脑子里想起翠兰姑娘对猪妖的评价,结合前情,更觉方才自己把对方看得太贬了。 由此产生改观,但又不能以偏概全,忽略以往信息,唐僧便试探着问猪妖:“你要贫僧救你,贫僧却从你丈人口中,知你是个妖怪,不敢随便施救。现在听你能言善辩,想来你的伤势不严重,其实不用贫僧搭救?” 一边的高才闻言拿眼狂瞪猪妖:闲着没事什么话都搭,要我怎么跟你圆? 猪妖忙道:“怎么不严重!老猪是怕不出声支应大师,你就狠心舍下我也。” “瞧瞧这伤口,大师要知是个怎么样的凶怪打的我,绝说不出这般话,只会庆幸老猪命硬咧。” 唐僧心中一动,接着问道:“那就与贫僧说说谁打的你,他若是个坏的,贫僧便救你一救。” “这个…说来话长。”猪妖想起孙悟空,眼望高空,不知诸神能与对方纠缠多久,更觉不能耽误时间,向唐僧道,“地上凉,还请大师先扶老猪坐起,让老猪好生调息一口,再与大师解疑。” 唐僧迟疑一声,没有贴近猪妖,心中还有警惕。 反而是高才,他早想好了要帮助猪妖,现今唐僧也表明了帮忙的态度,不用怕孙长老回来找麻烦,他就自顾自动手去扶猪妖。 “诶!”唐僧阻拦不及。 高才绕到猪妖身边一边扶,一边解释道:“圣僧,先让他说嘛,我们也好知道孙长老的下落。” 言之有理,唐僧也就不阻止了。 倒是猪妖大惊,忘记配合起身:“孙长老?你们认得孙悟空!” 高老庄姓高的多,姓孙的近来猪妖只知道一个,多半就是高才口中的孙长老,所以不禁惊呼出口。 但高才不知孙长老全名,扶不动猪妖,便回望唐僧寻求答案。 就见唐僧神色晦变,只答道:“他说的孙长老是指贫僧的徒弟,叫孙行者,方才出去了。” 听名字不一样,猪妖心态略定,疑问道:“那怎么要我说,才能知道孙行者的下落?” 唐僧一生就没撒过几次谎,是也接不上来了。 但高才已经理解,唐僧应该是想瞒住关于孙长老的事儿。高才心思急转,他惊觉是得瞒着,连忙又去扶猪妖。 “我说姑爷,你不要把两件事算成一件。我是说,等顾好了你,我和圣僧才能出去找孙行者长老,你到底起不起来?”高才使劲搬动猪妖身体。 “喔喔,这样啊。”猪妖本就那么一听,让高才一打岔也就揭过,配合发力坐起并没好气道,“你还知道我是姑爷,过年杀猪都不像你这样使劲,温柔点!” 唐僧看他们还算和气,暗暗呼一口气,散去后背紧张的肌肉,心道:“贫僧临时扯什么慌,哎哟,险些徒惹灾难。” 唐僧以为是自己临时起意,事实上是他和悟空交流久了,潜移默化之中,对一些事情有所防备。 在高才扶起猪妖后,那妖怪就盘坐,调和坎离水火,运气上下周身。 但调息至那金箍棒造成的伤势处,气息立刻崩溃,运气不成功体受损,反承其害。 猪妖大呕几声,俯身难受:“竟有如此严重!” 此时才知情况不轻松,猪妖冷汗狂流,急思救命之法。 但医者难自医治,他也不懂多少供自我治疗的仙术,更何况以他微末法力自愈,难以短时间发挥作用。 唐僧、高才肉眼凡胎,看不透猪妖反应代表什么,在那儿摸不着头脑,正要搭话。 却听宅前脚步杂乱急促,像有一大堆人带着不怀好意逼近。 “快、快!!!去杀了那妖精,不可再放过他!”像高太公的声音,在后方遥遥喊道。 高才听之面如土色,慌叫道:“姑爷,那些高家人来杀你了!” 闻声,猪妖精神一醒,大耳扑扇扑扇,听出动静不假。 按住伤口,猪妖撑着起身:“好绝情的一家人,落井下石的事情,做起来一点犹豫也没有。” 想到是翠兰请孙悟空拿自己,又见证老丈人领队喊杀。 猪妖,未来的猪八戒,他心中悲愤万千,作念,还需什么退亲文书,今日与高太公一家断下情谊。 獠牙横生,嘴角狰狞,猪妖眼中便冒起仇恨。 第118章 障目见明 猪妖身有重伤,就连坐起都需他人帮扶,怎么有胆量与战力拒敌? 只因他虽没有治伤的法力,残血爆伤害的术力,却是可以用出好几个。 之前是要节省精力修养,猪妖才服低做小地请求唐僧、高才帮忙,真让他不顾伤势玩起命来,岂能让凡人肆意欺凌。 运动胸中之气,猪妖脸上的青筋鼓暴起来,仿佛一条条蠕动的蚯蚓在皮下躁动,每一个细微的跳动都诉说着无法控制的怒火。 一个高大的猪头黑胖汉子显这般模样,怎吓不到唐僧与高才,两人即腿脚颤颤,眼盯着猪妖,身子向后退。 猪妖当然察觉,眼略斜过去向他们甩手,说道:“你两个放心,老猪怎会做恩将仇报的事?快些躲到里面去,但一会儿打起来,老猪也顾不得你们。” 听猪妖愿意放过,唐僧、高才喜出望外,立刻迈进原先关高翠兰的屋子并掩上门,躲在门后观察。 关门的吱呀声刚消失,就有三五人带着朴刀闯进后宅院子,他们一进来就看到恶狠狠站立在前的猪妖,连忙刹住脚步。 一人向后喊道:“他在、他在。” 便又涌进许多人来,散在猪妖面前,或拿棍棒、或举斧叉。 人数上来,便有人知道这里应该还有唐僧、高才在。 “哎、诶!孙长老不在,孙长老不见了!” “还喊什么,孙长老定是叫他给害了!” “狠心的妖精,亏得长老还给他念经。可怜啊,一片仁心的和尚在我们这儿遇;害。” 七嘴八舌,一群人说起话来唧唧呱呱,将猪妖扯成个残害好人的邪怪。 猪妖毫不搭理,冷眼观着。 躲在门后的唐僧听到众人谈论即面露犹豫,对高才悄声道:“贫僧是不是该出去解释啊?” “圣僧怎么会有出去的想法?”好不容易躲进来,可以置身事外的高才,惊奇地瞪大眼睛望向唐僧。 从唐僧眼中看出减少纷争、争取安宁的期望,高才暗暗白了一眼,瞧不起唐僧不知世事艰险的样子。 “圣僧难道还看不明白,高家人与那妖怪矛盾激烈,此时已到各行其道,要见分晓的时刻?”高才苦口婆心道。 “这…贫僧当然知道。但他们不也做过家人,贫僧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人因为误会,双方兵刃相见啊,理应出去劝解一番。”唐僧道。 高才急了:“哪里有什么误会!?” “高家人不是误会贫僧被妖怪害了?”唐僧缩颈没自信道,“那妖怪心肠不错,小施主刚才不是与我见到了,难道让他就这样枉受不白之冤?” “哎哟,我的圣僧,你怎么会这么想?”高才闭眼愁眉,十分难受。 “啊?贫僧听错了?”唐僧怀疑自己道。 高才无奈道:“这群高家人举着白刃冲进来,会是因为未卜先知特来为圣僧报仇吗?” 这才发现逻辑有误,唐僧无言以对。 “他们这时争端的理由,归根结底是高太公要杀他的妖怪女婿,和圣僧你有什么关系?”高才补充道。 唐僧更加惭愧,知道自作多情了:“那…” 高才却不是诚心贬低唐僧,见唐僧情绪变低,立刻缓声道:“圣僧,我们只能这么躲着,切不可打出去的主意。” “为何?”唐僧便问,因为感觉到高才的意思是一直躲着,即便外面事情了结,也不出去。 高才道:“圣僧你想啊。高太公要杀自家女婿,纵然对方是个妖怪,他能愿意让外人旁观吗?还是说,圣僧要赌他不会杀人灭口?” “竟有这般可能?”唐僧心脏连连跳动,惧道,“高太公比贫僧想得还狠啊。” “人心险恶,圣僧是大地方来的,应该晓得防备才对。”高才又劝,让唐僧信他。 忽听外界动静,两人就瞧见高太公走了进来。 唐僧安抚胸口,屏住呼吸,用更低的声音道:“小施主,要照你这么讲,岂不是最好是那妖怪得胜,我两个才能出去?” 高才摇头,先在心里说:最好是两败俱伤。 “不然,妖怪秉性终归与常人不同,一场恶战过后,谁知他会不会性情大变,开始残害周围所有生灵。”高才用同样细小的声音,回答道,“我俩只能静观其变,找时机溜走。” “有理、有理!”唐僧不停点头,显然是听信了高才,全然不知被一个少年带了节奏。 以上,都是高才为了自保,不被卷入争端,吓唬唐僧编排的说法。 高太公怎会不愿外人旁观自己杀“女婿”,他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杀了猪妖,重振他一家的名声,再不被说什么伤风化。 猪妖更不可能突然残害生灵,自受观音菩萨教化后,人除了色戒,全按沙门弟子规矩行事了。 但唐僧识不破这些,与高才躲在门后,观察场中变化。 但见高太公打量了四周,他也不管唐僧、高才的下落,眼睛就直勾勾盯着猪妖身上伤口,嘘声喝道:“你这畜生,怎么不死得安生些,偏偏要活过来,分得让我一家脏手!” 猪妖望清这些凡人只会带兵器,不懂带网、带勾一类的物件,放下心,露出齿,凶恶发声。 “丈人哎,这后宅老猪有言在先,是让我娘子住的,你今天领这么些人进来是何意?再来,翠兰呢,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真临了阵,猪妖还是拖延起时间。 因为发觉伤口正在加剧恶化,以他之惰性,不到万不得已,不愿逞强。 听猪妖扯皮,高太公气声道:“什么丈人、娘子,我高家不再与你有关系,少来沾边!我的小女被你虐待许久,你倒还敢打听她的下落,实是该死的东西。” “哼,话倒是让你说开了,老家伙,有本事你就来啊!”猪妖不敢露怯,莽撞地虚张声势。 但高太公心里其实也没谱,猪妖身上伤口虽然扎眼的严重,可具体影响多大,高太公一个凡人哪里说得清。 只知道眼前猪妖现在站得稳当,全不像之前气若悬丝的惨样,那位说是去退亲的孙长老,却是一去不回,再不见踪影。 高太公心知,必须得拼些代价,眼神回望家人、家仆。 因而,这一个妖怪、一个老人嘴骂得凶,却是没有一方直接动手。 事关自己的命运,看得门后的高才着急,也说道:“就是不知孙长老在何方,有他在,哪有这般被动。” 尤为紧张的唐僧闻之,也有些想念悟空,回忆最近过往,暗自沉思:是啊,虽然悟空脾气也有古怪,但只要贫僧不招惹他,有他在,贫僧也不必这样担惊受怕,只管听他的话就是。 任众人怎么想,高太公先做下决断。 “诸位,这妖怪害我高家多年,今日遭了天谴,正当该除!”高太公喊道,“谁今天帮忙老儿与他做个竭绝,每人有五十两金。谁若能除去此獠,老儿便赠他千两金!” 重赏之下有勇夫,就见人人欢喜,多位好汉提兵上阵。 “来了!”门后的高才提起精神,脸贴近门窗,全神贯注盯着这几人。 “吓~~~小施主快看!”一旁的唐僧忽然伸手,推高才肩道。 高才不耐烦道:“圣僧,我看着呢。” “不是…”唐僧继续推。 “什么嘛?”高才方偏头看,发现唐僧正抬着头, 半痴半呆的模样。 顺着视线一起,高才亦抬头望天,随即陷入震惊。 最先抬头的其实是猪妖,唐僧便是在意猪妖的动向,才知道抬头。 想要杀害猪妖的高家人,也不禁仰头,然后变得呆滞,兵器落地都恍然不知。 刚才还好像剑拔弩张的地方,一下子静寂无声。 等待少许,当那天象彻底揭露,阳光穿破云层打在地上,整个高老庄各处有人大喊: 天灾!天灾来啦!! 第119章 未雨也得绸缪 就见高老庄的上空原乌云滚滚、浓烟蒙混的景象,突然多出数个破洞,洞口流出白纱洁气。 洞的上方呈现旭日之光,如璀璨的明珠向人间播撒温暖。 开云见日应是希望之景,高老庄的凡人却是惊慌尖叫的做派。 全是由于洞的下方黄光烁亮,且随着高度降低,光芒越来越盛,与空气不停摩擦,燃起熊熊火焰。 就这样从天落下数道亮线,此等场面如何不是预示天星陨落、末日来临。 原来高天的阴云根本不是雨,是异象示警啊!!! 因此,那要与猪妖拼命的高太公一家,躲在屋子里的唐僧、高才惊魂丧魄,如遭雷击般呆愣。 光芒愈变愈大,数量也渐渐清晰,少不了二十,都几乎是对着高老庄而来。 那时节,声潮涌涌。 不止凡人知道灾害,他们饲养的六畜家禽,同样知道到了亡命的时候。 街道上鸡鸭乱窜,牛羊奔走,猪翻圈,狗狂吠,而凡人们无心顾忌这些财产,气竭声嘶地招呼家人躲在稳墙之下。 一个个抱头蹲身的姿态,哽哽咽咽、饮泣吞声,不知这样活不活得下来。 高家后宅的那些人也如梦初醒,不再关注什么妖怪,纷纷往周围的建筑下躲。 高太公就夹杂其中, 却有三人要朝唐僧、高才所在的屋子里闯,把他俩吓得赶紧避退,与门窗让开距离,免得受伤。 而得空的猪妖记得唐僧、高才二人的帮助,即纵身拦在门前,塌胸伏背吓唬了一下,便成功吓退了三个凡人。 见周围再无其他人,猪八戒回身推开门,一眼看不到人,向前迈几步,就见唐僧、高才卑微蹲在隐蔽角落。 “哎!高才、还有那个和尚,你们跟不跟我走?”猪妖径直喊道,“此时正是我离去的好机会,待会儿那群人反应过来,却又叫麻烦。” 那两人发现是猪妖,也稍稍放心。 高才闻声狐疑道:“姑爷,外面天灾坠地,不应该是在屋里躲着?你怎得还要出去?” “安心,那不是什么天灾。只要不砸在你的头上,伤不到人。”猪妖还有眼力,知道那些光芒里都是被大圣战败的神灵。 猪妖还寻思着,败得也太快了,不知那个猴子会不会来追自己。 “当真?”高才起身泛着激动,那的确是个脱身的好机会,也是和猪妖结交的好机会。 “老猪骗你作甚。”才这么一会儿,猪妖就有些急躁,“快点下决定啊,老猪其实还得躲躲呢。” “那我跟姑爷你走。”高才毫不迟疑道,并移步靠近猪妖。 “嘿,还叫什么姑爷。”猪妖就抓着高才的手,“老猪诨名猪刚鬣,你是知道的,不嫌弃,就叫一声猪大哥吧。” 高才面露欣喜,真个称兄道弟起来,把那个唐僧晾在一边尴尬。 时间紧迫,猪刚鬣准备起摄法走,但还是问了一声唐僧:“和尚,你呢?是跟我走,还是留下来跟我丈人解释?” 猪刚鬣其实就那么一问,之所以保下两人且进来交谈,除去偿还小恩,更多是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因为伤势肯定行动不便,需要有人照顾。 高才就足够担当此任,带不带走和尚倒不重要。 猪刚鬣心想:真要带走一个到处讨饭的和尚,说不得将来还是老猪照顾他呢。 被询问的唐僧困惑地扫视了一下,完全理解不下来这多变的事态,高才小施主怎么就要跟着妖怪一起跑路了? “贫僧还有徒弟未归,二位自便就是。”唐僧施个佛礼道。 “好,那我们走了。大师若有仁心,切不可向老猪的旧亲家透露这件事,以免高才遭到报复。”猪刚鬣自不强求,还规矩一声。 多规矩这一句,概因此去虽肯定远离高老庄、福陵山两地,但猪八戒还是担心高才被抓到,导致自己行踪暴露。 “贫僧缄口不言。”唐僧直接答应,在他心里论起表现,眼前的高才或是妖怪与高太公相比,都更偏良善一些,所以愿意帮些举手之劳。 猪刚鬣点点头,满意这样的答话。虽相处不多,让他看出唐僧是个正经和尚不难,肯定会遵守诺言。 反而是高才因他俩短短几句对话后怕起来,反应过来自己下决定太过仓促,貌似站到了危险的位置。 高才陡然抓住将施法的猪刚鬣,道:“猪大哥,小弟先问你件事再走。” 时间本就不充足的猪刚鬣面闪激愤,只是将来还需高才帮助,故让对方开口:“你快说。” “伤你的人,是不是面容清瘦、尖嘴猴腮的样貌。头上有花帽,上身一件红锦服,下面围件虎皮裙?”高才忙问。 “咦,你怎么知道?”猪刚鬣奇眼道,对方说的正是悟空打扮。 唐僧大惊失色,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中急想:小施主此时说这些干什么? 高才瞥了眼仓皇的唐僧,喉咙干咽一声,又道:“那猪大哥你赢了他吗?” 倘若孙长老完好回归,高才跟在猪刚鬣旁边,岂不是自掘坟墓的行为。 猪刚鬣闻话,先侧身去望屋外天空动静。 见那些坠地光芒仍在缓缓掉落,令高老庄的凡人极为难受,眼睁睁看着危险近身实在让人犯恶心。 原因嘛,光芒里面都是些意识模糊的羽化仙躯,肯定不想摔死自己,自不比陨石坠落。 而猪刚鬣观察的是光芒上方有没有人追击,见没有,估摸着还有神灵在纠缠悟空。 猪刚鬣挨下身形扶住高才双肩,鲁钝如他也听出问题,眯眼探究道:“高才,你问这些是做什么?你知道什么?” 高才不禁又瞥唐僧,眼神闪了闪。 猪刚鬣狐疑地望过去,就见唐僧战战栗栗避着目光。 “什么意思,你快直说,老猪没时间耽搁。”猪刚鬣猜不出来,也不想猜。 唐僧抬眼惊惧地直视高才,后者略忍一下,仍狠下心肠说道:“打伤猪大哥的人就是这位圣僧的徒弟孙行者,我刚才说的孙长老。” “猪大哥要是没赢孙长老,最好是带着圣僧一起走,将来又遇上孙长老,好添作人质,解决纷争。” 高才转换立场之快,称得上人才一枚了。 不仅几句话就察觉自己不小心上了贼船,更难得的是能马上与黑恶势力肩并肩,成为“帮凶”。 当然客观来讲,高才的确不用做太多的思想斗争。 高太公、悟空、猪刚鬣,三人对高才都不咋滴,猪刚鬣属于其中有保障的啦。 想要活命就需要保障,现在单凭猪刚鬣一条保障不够…… 唐僧…谁让他没用呢…世道不就是欺负这种人嘛。 第120章 舍身奉公 危机潜藏,高才宁愿拖唐僧下水,也不想一不留神走入死境。 而隐瞒徒弟身份的唐僧见高才向猪刚鬣道破真相,这和尚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鬼魂紧紧抓住,感到无助和恐慌。 尤其高才建议猪刚鬣抓唐僧做人质,唐僧更不由自主地颤抖。 但那猪刚鬣听到高才的告密,人都傻了,硕大的汉子张着下巴,就那么呆着。 妖怪原地不动,使得想要活命的和尚心思活跃起来。 唐僧轻轻侧头瞟了眼大门,意思衡量距离。 高才却是发现踪迹,立马堵到中间:“圣僧,你不可走!” 刚泛起希望的唐僧不由感到一阵压抑,无奈道:“小施主,贫僧不曾与你有过过节,你非要这位猪壮士抓贫僧是何意?” “圣僧,请恕小人无礼。”高才曲背告罪,又道,“但小人此时需要与猪大哥通力合作,才好远离高太公一家。不过惧怕你的徒弟,孙长老追来责怪,所以小人出言得罪圣僧。” “圣僧也不用担心啊,小人这样说只是需要你之后能和孙长老解释一下而已,肯定不会害你。” “你说是不是,猪大哥?” 高才转头征求猪刚鬣的意见。唐僧亦只能偏头,担忧地看着那掌控此地的妖怪。 “你们…都先等会儿吧!”猪刚鬣收了下巴,正色道。 两个凡人听这话,不由摆出愕然的表情,相互对视了眼即愣在原地。 先确定外界没有异样,猪刚鬣眼中带着骇异,缩头瞧着唐僧,断断续续道:“和尚、不是,大师…那个圣僧,孙悟空…是你的徒弟?” 唐僧自然知道是,但又不敢答。 “这个…”唐僧尬住了。 …… 高天之上,三头六臂法相耀武扬威,打得身边几位神灵东倒西歪,要场面火热得仿佛要掀翻这片天空。 这是大圣施展神通攻击护法众神,但场景中的人数却比最初要稀少很多。 五方揭谛尚在,六丁六甲去半,十八位伽蓝只余三位。 遥看天际,有四值功曹飞离此地,见那日值、月值功曹各自驮着年值、时值功曹仓皇逃命,背上的两功曹的手臂无力下垂,怏怏吐气。 “其余同僚需要救援,不能让他们就那么摔在地上。大圣用了暗劲,洪量之力透入骨髓,遭受冲撞引爆开来,即使以他们的躯体也将摧残被废!”摩诃揭谛回退半步,急切传话道。 金头揭谛掌发佛印,阻拦大圣追击摩诃,径直安排道:“梵音、天鼓,你们两个去救。剩下的也不要再留在原地了,就由我们五个支撑,去帮梵音、天鼓汇合诸位同僚。” 梵音、天鼓并不多言,收身转云下界援救同伴。 其余神灵却不肯听令,仍拼命缠斗大圣,呼道:“那怎么行,银头揭谛、波罗揭谛受伤亦不轻,怎能留你们独挡。” 便看五方揭谛使了金身法,浑身金耀耀如铺了一层黄漆,只是银头、波罗两位揭谛身体表面大呈碎裂之状,连带着面目精神萎靡,不像还有一战之力的样子。 波罗僧揭谛调气血、敛精神,挥起大悲拳,拳势舍身求法,与三头六臂法相厮斗,道:“援兵应该也到了附近,但不知我们的准确位置,你们救了受伤的同僚后,就去引他们过来,这里我们顶住。” “已经护了功曹们离去,不就是让他们做这些嘛!还要我们走做什么!!”那些神灵闻言更不肯听令。 原来此前战况不妙,众神惊恐于此处结局惨淡,却无人知晓情报。 故全体奋力护送四值功曹离去,却被大圣看透意图,以此拿捏要害,摧枯拉朽地横扫了一众神灵。 杀得众神彻底明悟,虽然目标只是拖延时间,他们正面围堵大圣的战术布置仍是严重偏离实际。 双方战力差距之大,根本就不应该考虑什么筋斗云太快,应避免游走。 相反,就是要边打边退,言语激怒大圣追赶,用移动争生机,才是正理。 可惜悔之晚矣,那时节依靠五方揭谛蒸腾气血,才阻断大圣汹涌不停的攻势,使得四值功曹可以脱离此地。 银头揭谛调整呼吸,气息升而又降、降而又升,再度爆发雄浑根基,牵制大圣攻势,大喝道:“我们五个配合默契,多你们几个反而是牵累。莫再给我们添乱。金头揭谛的话不是建言,是给你们的命令!!” “不错,诸位不要忘了金头揭谛是此次任务的领头人,需得听从他的话。但有不从者,事后都该法办。”波罗揭谛亦重塑状态,附和一声后,加入战场。 “快走!”金头揭谛大展袖袍,驱赶留下的诸神。 那些神灵注意力在大圣身上,当然不曾防备金头的攻击,一时被击出战场。 “这…”诸神怎不知五方揭谛打算。 如果死他们五个拖延不住,那么再多死几个也拖延不住,又何必徒增牺牲。 诸神纵有不忿,却也知道好歹,只得忍泪而别。 五方揭谛方能脚踏圆转互为守御,阵势浑成共战大圣, 临敌之际,五人犹似一人,变化绵绵不绝。 但说一千道一万,揭谛们少帮手咯。 “嘿嘿,有趣、有趣,你们几个倒敢与老孙拼命。”大圣竟收起法相,持着金箍棒调侃道。 非大圣托大,只因对面五人配合精妙,互补空隙。 大圣用三头六臂也算精练,与之对比下,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相互“阻碍”起负作用的感觉。 不喜欢保持这样,大圣索性收招,以本相作战。 第121章 伽蓝护教 金箍棒惊起惊落,有倒海翻江、易天改地的无限怖力。 五方揭谛御气腾云,身浮起来借巧生劲,迎浪般抵住攻击。一人接力则四人影随,分无限作有限,连环钩盘化解威胁。 大圣犹如深陷漩涡中心不好轻易脱离,双眸闪过一抹诧异,倒是没料到这帮家伙的实力可以应付动起真格的自己,不由得重视起来。 揭谛们上方苦撑掩护,撤走的护法神自不辜负这份情谊,抓紧时间救起伤坠的同伴。 半空中那仿佛要灭世的群芒,陡然消失不见,整得大地生灵特别迷茫,两眼望天失神,难不成老天爷开玩笑? 护法众神不敢懈怠,梵音、天鼓两位伽蓝齐心协力,敲响急促的鼓点,随着声音震出灿烂星河。 星河中的晶莹光点融入意识模糊的伤员,疗愈他们精神上的累乏。 其中叹妙、叹美两位伽蓝得到帮助苏醒过来,看清此时情形,也不多问,当即以疲倦之体强施手段,快速地念诵着秘语。 周围瞬间充满神秘的盈辉,诸神身上的伤势都在快速自愈,纷纷清明过来。 盈辉连闪三个呼吸后散逸,叹妙、叹美直接倒下了,还好梵音、天鼓知道情况,早有预料地扶住了两位。 “啊~”仍有部分神灵头脑昏眩,捂着额头不知当前具体如何,“怎么不见各位揭谛?” 同样刚从昏迷醒来的广目、妙眼、彻听、彻视、遍视伽蓝,不禁探视情况,帮他们也帮自己寻找真相。 “不好,五位揭谛在奋力抵挡大圣,需要帮助,我们快去!”他们少顷惊道。 这一呼真有回应,师子、佛奴伽蓝他们就要驾云再赴战场,不过很快叫六丁六甲拦下。 “诸位,按照金头揭谛指示,今日仅靠我等无力阻拦大圣施暴,不可枉费功夫逞强。现五方揭谛命令我们去找援兵,大圣这边先交由他们守着。” 六丁六甲相互之间通传了信息,知道了五方揭谛打算。 伽蓝神中只有梵响伽蓝知情,故伽蓝神中大多惊诧道:“这怎么行,就是我们一起迎上,尚不够大圣打的。放五位揭谛独战,岂不是害了他们。” 扶着叹妙、叹美的梵音、天鼓若有所思,默默无言,不支持也不反对。 六丁六甲闻言也有牢骚,只能强行道:“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也帮助不了多少忙。不要再耽误时间啦,早一步请回援兵,揭谛们多一分安——吓!” 话在此时,高天上突兀炸响滚滚旱雷, 轰然雷鸣动荡高苍,打断了群神谈话。 见那灵云霭霭五行斗转,大圣与五方揭谛斗到极处,橙光之中又有五色电芒闪了几闪。 半空的神灵都在惊讶,高老庄那些预备出门交流今日奇事的凡人们更不用说,连滚带爬地又逃回建筑下,完事怨气满腹咒骂老天的诡谲。 “不可再浪费揭谛们的辛苦,我们快各自分头寻找援兵,然后再来助战!”梵响伽蓝呼道。 任谁看都是刻不容缓的情况,再无神反对,只是… “我们该怎么做?”有两三伽蓝不好意思道。 并非他们故意装作不懂,这么多神灵中的确有“不谙世事”的存在。 修行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有的时候每天练练气,养养神,偶尔解决些琐事,时间大抵也就这么过去了。 自然就有不少仙佛神圣早已养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专心修炼嘛。 他们加入了某个组织,那也是按时点卯、按点下班,全都照规矩来哦,甭想他们会发挥牛马精神。 组织上面也没有闲着没事儿激励他们的想法,毕竟上面的大神很多也是这么过来的。 再说,三界基本没有需要神仙每天跟打了鸡血奋斗的事儿,值日功曹那种繁忙的职位,到了一定时限也会换班上岗。 真让他们每天精神奕奕事事关心,越权干涉事务,组织上面反而得害怕会不会出问题。 因而此刻有神灵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援兵,援兵又是谁…等等,因为这些从来不在他们的职务范畴内,属实是接触盲区了。 被问话的梵响伽蓝却也不敢肯定回答:“都说分头啦,你觉得我知情吗?” 这种回答,令伽蓝第一美音伽蓝面容渐渐沉重,心中恍然大悟:此事应由五方揭谛、四值功曹负责,他们恰好都不在!??? “揭谛没有给予提示吗?”处于盲区的伽蓝又问。 六丁六甲闻言脸色黯淡下来,他们早已明白:五方揭谛根本就没指望撑到援兵赶来,所谓寻找援兵,不过是让其余护法神舍下他们离去的借口。 其实还有揭谛也不知道哪一路援兵先至,指点不了的原因,这就不是六丁六甲能想到的了。 “我们要不要过去问一问?”在这方面懵懂的伽蓝,见同伴神情不好,提出建议道。 六丁六甲苦笑,又很快狠色道:“援兵将至附近,分作八方前去迎接就是,总能遇见。如未遇见援兵,只往前行,不得回头。等待大战再起,依照情况自行判断是否回来助阵,都清楚了吗?” 伽蓝神不怎么乐意:“丁甲兄弟话倒没问题,不过听着我们怎么像逃兵啊?” “你们当中不是有人损耗严重,还多嘴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我等怎么说,没本事就不要回来添乱,行了吧!都快些走!”六丁六甲一指叹妙、叹美,这两位伽蓝强催伤体施展救治手段,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梵响伽蓝看丁甲情绪不对,连忙充当和事佬:“好了,大家指望揭谛们撑多久,快办事吧。” “这——你说的对。”伽蓝们不再多嘴。 众神欲动,美音伽蓝却出声阻拦。 “且慢!此处夹在南瞻部洲、西牛贺州之间,料想援兵只会从西、北方向来,东、南方向不要去人。”美音伽蓝道。 六丁六甲闻声,顺着道:“行,按你所说。” 因为对方理由很充足,六丁六甲知道大概。 南瞻部洲无力派人外助,此洲一个萝卜一个坑,离了谁都不好过,有时甚至需要凡人帮忙处理业务。 东面海上兵马到此助力更不容易,界跨得有点多啊,你有调令嘛,兄弟! 至于天庭援兵,那可是军员齐备,各个部门配合行事,有没有当地人接应都无所谓。 反正只要能劝走十八位伽蓝,六丁六甲倒无需回驳什么。 但那美音伽蓝接着道:“叹妙、叹美需要休息,不能去找什么援兵,得留下几人在这里潜藏照顾他俩。还有那取经人唐三藏,也得带走!” “取经人!?”本身留人在此就够麻烦了,又听见取经人,六丁六甲一时头疼,“倒把他给忘了。” 第122章 迎来转机 众护法神会在这里的缘由,就是为了保护取经人西行。 而今当远离暴乱的大圣,确实该护着取经人避退,天知道大圣会不会去伤害对方。 六丁六甲仅烦恼片刻,便道:“不可逗留,索性再分一路将叹妙、叹美两位直接送走照料,取经人由我们去保护。都到此为止,没有其他问题了,行动起来。” 美音伽蓝见这等说,只得打住。 十八位伽蓝分而行事,遍视伽蓝临走前帮点小忙,向下指道:“取经人又到了那凡女高翠兰的屋子,身边还有天蓬元帅。” “嗯?天蓬元帅没死,不逃也就罢了,怎会找到取经人的?”与猪刚鬣旧相识的六丁六甲不禁奇怪,但也管不了太多,降云赶去高太公家中寻找唐僧。 上方五方揭谛见他们终于走了,一瞬间如释重负,出手更加果决,全身心投入战斗。 对面突然转守为攻,大圣接下几招,乐道:“未看见什么援兵来,你们怎么斗狠起来?” 打到这个时候,起初那点因为被人瞧不起的怒气,大圣已经看淡许多。 加上,五方揭谛实力不俗,又有舍己为人的决心,使得大圣认可这几个硬汉子,不由得留力三分。 其余护法神离去的这段时间,大圣便只与他们比武艺上的高低,没出斗生斗死的招式,等待那什么援兵到,再来计较。 可惜五方揭谛不知情,只当大圣累了,无法保持刚才勇不可挡的杀伐姿态。 不想让大圣得到喘息机会,五方揭谛不答话,只加快进攻频率。 双方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但哪里有威胁得到大圣的攻势,金箍棒接连招架,不仅一一防下,大圣还有闲心观察其他护法神去向。 “哈哈哈哈,还分头跑,真怕老孙追他们啦?”大圣斜眼望着伽蓝神背影,口中调侃道。 五方揭谛仍是沉默,只专心施困。 大圣也不在意,转眼再看六丁六甲动向,这一看不由棒势一滞。 摩诃揭谛趁机抢攻,一掌穿空劈胸。 大圣侧身做出闪避动作,却没把这掌放在心上,脸上惊疑,作念道:“那些丁甲神怎么要去凡人的地界。” 战斗中失神当然是大忌,饶是大圣犯这种错,也该付出代价。 金木水火土,五道法印环绕周身,逼得大圣回神。 “啊!”有封印术力侵扰,使得大圣双手束缚,无法使用金箍棒反击。 左右挣一挣,犹动弹不得。 好在五方揭谛亦需维持阵法,不可行动。 但大圣急切起来,他想到六丁六甲会去找唐僧:“不和你们玩啦!!” …… 那六丁六甲降云进了高太公家,那后宅里迎出来的是猪刚鬣。 “嚯,天蓬元帅,你竟没逃走,敢留在这么近的地方?”六丁六甲自不吃惊猪刚鬣没死。 猪刚鬣拱手道:“几位兄弟,且帮我一帮,治一下身上的伤。” 六丁六甲正内心提防着呢,相互看了下,只抬手散了猪刚鬣一时的疼痛感,继续问:“你怎么在这儿?” 猪刚鬣颇具愚笨,他抬抬手,诶嘿,起效真快啊。 “我的事情先甭提,那个猴子你们解决了没有?”猪刚鬣反问道。 丁甲们闻此言,更不留痕迹地开始半围猪刚鬣,道:“问这许多…天蓬元帅,你不会……和孙悟空一伙儿的吧!” 六丁六甲齐出手,合攻猪刚鬣伤处。 莫说这十二人同时偷袭,就是一人偷袭,猪刚鬣也应付不了啊,当场被拿下。 “诶!什么情况?…哪个儿子才跟那猴子是一伙儿的,你们快放开我!!”猪刚鬣反应过来,生气地挣扎一下,然后就不动了。 疼…… 六丁六甲不搭理他,押进曾幽禁高翠兰的后宅,迎面撞见状态还好的唐僧,方才歇一口气。 那弱不禁风的唐和尚见霎时闯进这么多人,真有点吓着了,却是手脚硬挺没动。 身边高才看到猪刚鬣被擒拿进来,也是脸色大变,再无计谋可使,戚戚然低着头。 丁甲们抱拳道:“取经的师父,可还认得我们?” 猪刚鬣闻言高叫道:“还指责我和猴子一起,这和尚不是猴子的师父,你们怎么跟他客气!!” 原来此前唐僧虽不敢承认孙悟空是他徒弟,但有高才撺掇事件因果,把唐僧、悟空两人来到高老庄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唐僧答不答也没关系。 惊得猪刚鬣冷汗直冒,以为唐僧是个大人物,可对着唐僧左看右看,却又看不出来唐僧有什么本事。 “我说圣僧,你像是个凡人,怎做得那猴子的师父?”实在好奇,猪刚鬣那时便直问了。 唐僧无可奈何,只得实情相告的时候,护法神那边又发生变化,使得猪刚鬣关注。 还有高太公一家的动静,更让猪刚鬣如芒在背。 不敢再听唐僧讲故事,猪刚鬣用他为数不多的智力,打算先将两个凡人一起带走。 正要走时,就见六丁六甲来了。 倘若是伽蓝、揭谛来,猪刚鬣转个弯也就避开了,自己手里抓着个和尚,免得有麻烦。 六丁六甲却是曾经的同事,将来重归正道,没准儿还得相互照应呢。 用指头点了唐僧几个麻穴,猪刚鬣示意高才看着,自个儿迎了上去。 然后就是方才光景,六丁六甲问了讯,见唐僧不作回应,上前观摩发现问题。 丁甲们登时有气,一神揪起猪刚鬣大耳,叱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诶哟哟,怎么都喜欢揪老猪的耳朵,它不是肉做的啊。”猪刚鬣还不知轻重。 又一神告诫道:“天蓬元帅你获罪下界,还不改凶性?你可知这位僧人是何身份,他若有事,你今日就是个死的。快把你的手段解了,还留你活命。” 只是些凡俗手法,心急的六丁六甲慌张之下看不出,方才逼迫猪刚鬣。 “哼,他是他爹的儿子,孙猴子的师父。老猪把你们当好人,你们却这么对我,你们一个个遭肿头、该天瘟!”猪刚鬣骂骂咧咧不停。 第123章 倒是报名头啊 猪刚鬣心里有气,嗓子止不住地蹦一些污言秽语,叫那高太公一家好奇探头。 这天上的稀奇古怪已经吓不到凡人了,故高太公家人有包抄过来,不让猪刚鬣跑的意思。 上有大圣威胁,下有凡众窥看。 内有唐僧人陷,旁有猪妖添乱。 六丁六甲哪怕真有些急眼了,也只得结一个遮蔽身形的法儿,先让众人在平日里消失。 架起唐僧、高才、猪刚鬣移去别院,再起个掩声诀,让周围的声音不向外扩。 确定了高太公一家在后宅翻找,暂时找不到这里,六丁六甲又才来琢磨唐僧毛病。 “好啊,天蓬元帅,你如今胆大起来,不怕我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六丁神抄起兵器将猪刚鬣掀到地上,作势要捅。 把那猪刚鬣吓得惶惶不安,颤巍巍说道:“你们干什么你!身为天界正神,竟…竟随意残害生灵,我…我…我要到玉帝哪儿告状去,老猪有什么罪、凭什么杀我!” 六丁神毫不退让,狠声道:“呵,莫说你伤了取经人,我等杀你一个下界妖怪,玉帝只有嘉奖我的份儿,还当你是天界水神呢!” “妖怪就可以随便杀嘛!!”猪刚鬣先反口咬一句,紧接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说我伤了什么人?” 六丁神正欲让他尝个厉害,再继续逼问,就听同伴叫道:“别理他,唐御弟醒啦。” 回头看去,果见唐僧可以活动了,原是甲神们随便一个试探的法力,帮唐僧走了气血,冲开穴关。 这才放过猪刚鬣,六丁六甲都聚到唐僧身边来,既是观看取经人的情况,也是要共同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猪刚鬣倒急着追问,但刚才的偷袭被俘使他伤口恶化严重,只有趴在地上抬头问的力气。 “诶,老猪问话呢,不带这样的。”猪刚鬣叫屈道,“他是到西天取经的师父,你们刚才是不是这样说的?啊?回答一下呀,求求你们啦。” 有一丁神望了对方一眼,然后偏头回去,没理会。 “唐御弟,可有不适的地方?”靠近唐僧的甲神关切道。 唐僧要是身体不好,丁甲们也不敢连续瞎折腾,宁肯缓着来,哪怕耽误晚了,有可能再对上大圣。 保护的对象如果在自己手上交代了,这招牌可砸大了,还不如全体战死呢。 而受到关注的唐僧胸口轻喘,他一夜未眠,连受惊吓,这会儿实是精神涣散,答应不出口。 丁甲们不由紧张起来,心切唐僧。 一直不吭声、老老实实的高才眼睛动了动,确定没人注意自己,立刻拔腿就跑,全不顾唐僧、猪刚鬣。 外围的一丁神瞥了眼,伸指凌空一点。高才即啊~得惨跌一跤,手都摔破了。 那神又变掌将高才凌空摄回,提溜在手心,让对方站着。 “小孩,你先莫动,等我们处理好事情,自会放你回去。”那神瞧了眼高才,认出是在高老庄庄前被大圣欺负,后与主人家翻脸的少年,便没把他当多坏的人,出言安抚了下。 而高才经此一事,算是明白这几天他遇不见啥正经东西了,便乖巧听话,没再挣扎。 猪刚鬣又叫:“顾他一个凡人作甚啊,行行好,谁告诉老猪一声,那位僧人到底是孙悟空的师父,还是取经的和尚?” “碍你何事,怎么,想死个明白?”猪刚鬣却是更有分量一点,有三位丁神索性过来踹他,发泄心中烦躁。 “哎呀,哎呀。”猪刚鬣叫苦,“这还有没有天理呐,老猪干了甚事要遭这等罪。” 那边见高才被束、猪妖被伏,唐僧终于定神,认出眼前大众身份,垂泪道:“几位是菩萨派来暗中保护贫僧的神灵?怎的现在才现身啊,贫僧这一夜过得好苦啊。” 众神围绕的脓包和尚是泪如雨下,语气中不乏埋怨。 只是较真算一算,这昨夜里有哪一个过得没唐僧苦,只怕唐僧还是最轻松的那一个。 但别管,反正唐僧觉得他过得很惨、很辛苦,比较起来,唯有双叉岭见证从者被吃的那一夜,比昨夜更难熬。 何以这样说? 只该此前的几个劫难,基本没冲着唐僧本人来啊。唐僧忍受得最大的苦,可以说是待在悟空身边了,这和尚就没咋遭罪。 但昨夜悟空独行其是,想到哪儿做到哪儿,随后离去,留唐僧独自一人直面风风雨雨。 风雨之中,真相与谎言交织一起,事实扑朔迷离。 虽然自始至终,进入高老庄的唐僧没有遇见一个诚心害他的坏人,可他也从来没感觉到身边有一个好人。 悟空、高太公、高太公身边的家仆、高家的猪妖女婿,唯一观感稍微好点的高才,临了更是给唐僧开了大眼,差点怀疑起人性。 心灵饱经磨练的唐僧,自然感到辛苦,这才对理应保护自己的六丁六甲口生怨怼。 窝里横,怎么说。 丁甲们心里好笑,这才哪儿到哪儿,这都受不了,未来可咋办喏。 可他们嘴上只得好声劝道:“唐御弟休哭,非是我们不保你,实在不久前大圣突然发狠,与我们无情斗狠。如今正来带你远离,免受苦难。” 却看唐僧闻此言,险些直接撅过去,整个人彻底晕晕沉沉。 “什么!!悟空又反啦?”唐僧捂着头,如丧考妣道,“这还怎么过下去,菩萨不在,谁能处理。” 此时相照一下,唐僧跟天塌了一样,只觉昨夜那点事儿算个屁呀。 丁甲们不想多说,劝着唐僧先随他们走,招呼猛踹猪刚鬣三位丁神,准备再做计量。 趴在地上护着自己的猪刚鬣,却是终于想起找正主询问,蓦地大吼道:“是不是观音菩萨!!!!” “是不是观音菩萨到东土找的往西天拜佛的取经人呐!!”猪刚鬣泣诉道,“老猪我叫苦连天,就是问不出个底啊。” 第124章 不即不离 斗大的汉子在那平地里撒泼,要不是伤势影响多半会打起滚来讨公道。 叫那些个丁甲神羞与为伍,直想再踹几脚,让他老实点。 但唐僧听猪刚鬣讲得贴实详细,不由答应一声:“贫僧是观音菩萨点化,大唐皇帝派遣西去的取经人,你有什么话说?” 丁甲们劝道:“唐御弟莫理,这是个风流过犯、爱耍心眼的家伙,没有交谈的价值,且与我们暂避此地。” 三心二意的唐僧闻声摇摆几下,也就准备跟着丁甲们走。 只是才走几步,那猪刚鬣不顾性命,挣扎而起面向唐僧双膝跪拜,神色正肃扯着脖子喊道:“师父啊!!!你怎么不早说个取经的字来,弟子失迎啦。” 那悲惨、凄凉的叫喊让人心碎,仿佛天崩地裂就在眼前。 六丁六甲不由稍停一会儿,唐僧也直瞪瞪看猪刚鬣,眼里夹杂疑惑的光。 以为这行人就这么糊涂来、糊涂去的高才,最惊奇猪刚鬣的行为。 他低头斜视,心想:“没想到姑爷脑子转得还挺快,这是为了活命,师父都认上啦,也是个妙人。但我可怎么办…唉哟。听这群人说话的意思是,孙长老现在反了,他们需要暂避?” 谁都不理猪刚鬣那一嗓子,整得场面有些清冷,六丁六甲静了静,才笑道:“天蓬元帅,你有些长进了,知道攀关系来给自己保命,可惜这里没有太白星君,没人帮你求情。” “算啦,他当是怕自己的亲家来除家丑。且帮他一趟,免得今后有人说我们无情。” “也是,好歹相识一场。” 言罢,就有两位丁甲神过去架猪刚鬣,意思一起带走。 没力气反抗的猪刚鬣只能身子向后仰,作出拒绝姿态,嘴里叫道:“你们添什么乱,老猪在对我师父说话呢。放开我,师父还没让起,弟子能起嘛,懂不懂规矩!?” 身边二神不喜道:“还不安分?那我们干脆把你放下,喊你那丈人来处理了。” 手臂松懈,二神大有丢下之意,猪刚鬣不由怂下来,道:“你们总得问问我师父他老人家意见。” “还说!”二神拿臂挤一下猪刚鬣。 后者只得不语,目光直往唐僧瞅,可那僧人这会儿却一心听丁甲们方说的话,不要理这个猪头妖怪。 尽管心里万般好奇猪刚鬣嘴里的师父、弟子,以及对方与六丁六甲的关系,怕麻烦的唐僧偏偏就能按下不表。 但有高才突然插进来,拱手道:“几位壮士老爷,你们走是走,但留个姓名,不然这两个大活人消失,岂不是让小人担个绑匪的罪名。” 六丁六甲为之一愣,唐僧乍一听高才说话忽生愠气,但很快吃惊后怕,心里盘起佛珠降服自己的嗔怒。 因而只有猪刚鬣记着高才之前肯帮自己,礼尚往来,他也得帮一把高才。 “高才,你这娃娃倒有聪明劲儿,懂得自保。没错,我那丈人是无情无义之辈,倘若让你失了客人,必会加害与你。”猪刚鬣先冲高才搭话,后又对身边二神道:“二位兄弟,索性带他一起走吧,不然就是在害他了。” 那二神下意识道:“什么话,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两!” 但无拒绝之意,显然是被高才和猪刚鬣的话给影响到了。 神仙不救人无所谓,正如被悟空杀死的四个家奴,众护法神就没在意过。但如果因自己插手而害人,这可犯忌讳,神灵一般不干。 高才隐晦环视一圈,忽地下跪道:“小人看得出各位老爷都是非凡人物,不敢让老爷们为难,只求教小人一句,将来旁人问起今日之事,我应该怎样答话。” 高才之所作所为,全因唐僧、猪刚鬣走了,他就是唯一知情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高才担心如果自己不知道些信息,之后会遭殃。 高才心里琢磨:“要说我此刻最怕的就是孙长老,他要是归来发现唐长老不见了,拿我泄恨咋办。” 六丁六甲却赶时间,领头的问一句:“天蓬元帅,你说的可真?留着孩子在这会儿,会害他性命?” “这个自然,你是没看见我那丈人的歹毒,不信你问我师父。”猪刚鬣道。 被叫了好几句的师父,唐僧有些心痒,但既然已经假装不理了,他不好在这时开腔询问。 六丁六甲也不请教唐僧,径直道:“先带他一起走。” 不待说,起一阵清风,诸神与凡众径直消失。 第125章 高家过往 高家后宅。 高太公带领家人苦寻不到猪刚鬣行踪,这位老人脸上露出难以释怀的遗憾,失落地叹了口气。 家人们都道:“太公,那怪物会腾云驾雾,该是趁机走了。” 又确定唐僧、高才消失,高太公沉下头,继续找下去没有意义了。 “都歇去吧,辛苦大家了。”高太公让家人休息去,他自己却随便寻了个矮阶梯瘫坐下来。 一夜动荡,要说需要歇息,高太公一个老人最应该妥善休息。 两位贴身的仆人过来劝太爷到寝室安歇,但高太公眼神空洞并不理会。 仆人想再劝,见那高太公头晃一晃,举手盖住双耳:“都走吧,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之后便沉默不言,两位仆人不敢自讨没趣,留出个清静地方。 孤身一人的老人家流露出忧郁气息,忽而望向天空,神情黯然。 此时才惊觉高太公脸上有许多风霜雪雨的痕迹,这是无情岁月掠过的证明。 天上有五色玄光时而爆耀、时而黯沉,但总体趋向淡薄的奇特景观。 高太公为之干笑道:“今日天象变了又变,当有大事发生…可老夫怎么就没把握时机,为家族除去祸患呢。” 说完话,高太公的神情愈加落寞,沮丧地闭上眼睛。 此地,就只剩下凄凉的寂静。 高太公一生从未穷困,今天却这等伤神。 只该他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 大的两个女儿从小配了本庄人家,过了大半辈子的高太公也不求别的,用小女儿招一个上门女婿,让养老有个着落。 这般年岁有此打算,实说不上好坏。 高太公料想找个本分点、有孝心的男子撑门抵户,对他一家也是好事。 “他为什么是个妖精…”高太公内心懊悔不已,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埋怨。 高家招上门女婿的消息传出去,福陵山的猪刚鬣听到了,便火急火燎地跑到高老庄要毛遂自荐。 猪刚鬣啊…如果有讨巧、占便宜的机会,那他肯定是要把握的,即便他向观音承诺,将来要当出家的和尚。 “不就是再当一次赘婿嘛,有啥不行的。”猪刚鬣欢欢喜喜想着。 他是结过婚的,云栈洞就是前任妻子卵二姐死后留下的家当,所以对上门女婿的身份完全没有心理障碍。 猪刚鬣十分心急地找进高家,生怕来晚了,这好事轮不到自己。 当然,提前变了个精致模样,没用猪脸。 高太公听猪刚鬣介绍自己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愿与高家作个女婿,心中以为这么个无羁无绊的人,或许正适合用来养老。 本来也没多少合适人选,便留猪刚鬣下来,考察一段时间。 初在高家生活,猪刚鬣虽性子懒,真有事儿他其实也愿意卖力。 “只要管饭,我就肯干!”这就是猪刚鬣的追求,毕竟对他来讲,单把自己吃饱,就是个大工程,又要加上做饭,那就太幸苦了。 “我不想努力了。”猪刚鬣用他勤谨的作风,表达了想做上门女婿的诚心。 就连有心考验的高太公都承认,态度这方面,猪刚鬣是一点问题没有。 有过验证,高太公才让小女儿高翠兰与猪刚鬣接触,看看是否相宜。 见过高翠兰的面貌的猪刚鬣一下就明白,自己还有第二…更高的追求,喜得他就差当场喊高太公爹了。 而高翠兰,无论是女子身份,还是被父亲决定的命运,她在未婚配前,都不可能结识多少男子。 高太公问她满意否? 她只知道猪刚鬣生得高高大大,模样也俊俏,有用不完的力气,说话还挺风趣,关键对女子很少有故意欺压的大男子态度。 “是一个良配!” 这么着,猪刚鬣嫁入了高家。 在喜宴上,诚实点讲,所有相关的人都觉得这是一场金玉良缘。 家境殷实的老丈人,美貌贤惠的妻子,勤恳耐劳的女婿…… “本该是享福的日子、本该是这样…”高太公撑开沉重的眼皮,目光中全是对命运的不忿。 “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为什么、为什么会给后人留下一个和妖精有染的名声啊!!!” 眼角泛红,红丝扩张,这位半僵的老人渐渐竟哭出泪来。 “半生挣钱,临了识人不清,给后人添乱,我这辈子啊…” 高太公又深深地垂下头,好像上面有重物压着他一样。 第126章 战息 在高老庄的上空,各色玄光暗淡流转,其中暗含五行之理。 玄光真身乃五方揭谛,只听他们闷哼一声,周边光芒又再次绚丽而炽盛起来。 玄光中央幻化着五条粗大蛇状锁链锁缚一猴,那猴儿自然是不慎被困的大圣。 “你们岂有如来的法力,想用命来拖住我吗!?”大圣吼声道,声音跟嗓子里在打雷一样。 就见五方揭谛曾经用出的金身褪去,浑身变得青紫斑斑,气息低沉微弱。 更有银头、波罗揭谛,两人的鼻血如断线的珍珠般滴落,他们本就受过伤,撑不住这样消耗。 “哼!”大圣不满地哼口气,轻声自语道,“老孙还计较你们性命咧,自己找死可不冤我。” 大圣忽然身体瘦瘦,好似个细竹竿,在锁链中腾出空隙。 五方揭谛不由心中一紧,连忙调动玄光要紧紧扣住。 “呵,都说过了你们没有如来的本事。”大圣陡然消失不见,却有一片红光散出。 五揭谛有眼力,惊道:“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快堵!” 一时间玄光化罩,对于成功布阵的揭谛们,大部分的脱身法都有相应的手段挟制。 只是变阵途中,大圣散而复聚,是他看透了阵势,故意引出破绽。 本相还未复原,如意棒已经点出,端的以力破开玄光,速度不减继续笔直向前。 银头揭谛咳血而退,实在难以抵挡。 阵法被破瞬间,另四位揭谛即翻袖向前进攻,想要阻止大圣进一步行动。 但那东海神珍铁气势腾腾,明眼可见的正值状态巅峰。 双方一搭上,铁棒蕴藏的庞大力量就将四揭谛掀翻。 “我们不停运用五行法力封印他的功体,他反而趁势恢复了精力吗?”金头揭谛脑子里冒出疑问。 可惜金头揭谛的思绪在下一刻中断,答案也就不重要了。 五位揭谛的躯体从高空中向下快速掉落,狂风就在他们耳边呼啸,但无人有反应。 败,消耗了气血的五方揭谛毫无疑问的瞬败,没资格抵挡不留情的大圣了。 跌落方向是在高老庄外的野地,倒不用怕砸到人。 红光这才凝实,面不改色的大圣出现在原本位置。 “一群自找麻烦的家伙。”大圣摇摇头,又松了松被缚乏力的筋骨,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战果。 活动开的大圣低头遥望高老庄,见那庄中人都在正常生活了。 “那几个丁甲神难道不是去找唐僧,而是躲在凡人里避祸?”大圣狐疑道。 火眼金睛运起神光,大圣使起望气法,找不见有神灵潜藏的迹象。 “奇怪了。”大圣抹了抹眼,“唔,难道是老孙的眼睛已经被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烧坏了。” 有此感叹,因大圣还寻不见唐僧,一时怀疑自己。 “总之,没人用这箍儿咒我,也是好的。”大圣隔着头上花帽摸里面的紧箍,不时叹息道,“唉,兄弟也不喜欢这玩意儿啊, 老大个人了还整日带这么一个帽子。” 松开手,左右没有其他疑虑,大圣公然不惧,降云去了高老庄。 飘飘荡荡与高家离得近了,大圣确定唐僧是真不见了。 便找起熟悉的人,只寻到后宅孤身的高太公,闪到他的面前。 “老高,和我一起的那和尚呢?”大圣径直喝问道。 瘫在阶梯上的高太公突然听这么一嗓子,吓得一弹,抬起眼很快认清来者身份。 “孙长老!…呵呵…哈哈哈”高太公尬笑几声后,面露激动道,“你总算回来了。” 打招呼同时,这位老人绞尽脑汁地在想该怎么回答。 没死,回来得那么晚干嘛。 第127章 路不明 “久候、久候。” 大圣笑着向高太公恭维,他对凡人不像对仙人那样脾气大,“你还没回我的话咧。” 那边,高太公用短暂的时间想清楚了。 还能咋办,推给那怪物呗。 “孙长老你还不知!?小老儿正心焦于此呀。”高太公站起身,拱手弓背告罪。 大圣疑惑上前,将对方扶着:“这是何意?” 方才听那高太公说道:“昨夜我家那该死的女婿大有死相地伤重而来,本以为是长老败他回来,众人皆要欢喜—” 大圣插嘴道:“猪刚鬣?他还活着,并且到你们这儿来啦?” 说着,大圣回头去看地上的一滩血迹,那是猪刚鬣坠地留下的。 鼻中嗅一嗅,那一股子味道,让大圣确定了身份。 大圣当时还要对付护法神,所以没有关心猪刚鬣的下场。 高太公恭敬回道:“是啊,他来时就倒在地上不动,却久不见长老归来。我等无奈,又不敢去碰那怪物。本想就那么放着他,任其自灭。但唐长老却有仁心,要念什么消怨经给怪物听,好与我家日后安宁。” “我等虽不愿与怪物久拢,却也愿听唐长老的话,与那怪物办了场便宜法事。但没想到,今早小老儿在前院办事务时,那厮在这里突然间暴起发狂。” “再过来时,已不见唐长老的影子,慌慌张张之际,小老儿一家都是没本事的,更挡不住那怪物离去。” 高太公说着说着,倒吸口凉气,泪水就下来了,“至今…嗬~不知唐长老是被妖怪害了补充血肉,还是被妖怪捉了去。小老儿对不住两位长老啊。” 别说,他刚哭过一场,还挺像回事儿的。 “莫哭,莫哭。”大圣连忙安慰,好声好气道,“老孙知道了,暂且安心,我又又不怪你。” 安慰时候,大圣心里还在想:哎,这是在怕我呢…应该是兄弟作风的原因,啧,兄弟也真是,就喜欢吓唬没本事的。 大圣喜欢仙人们怕他,那能彰显他的威风。 像高太公这样的,大圣可不想留下欺软怕硬的名头,故而道:“说起来,还是老孙连累你们,没想到他挨了老孙一棒,还有力气来这儿。” 大圣毫不关心唐僧,还扬扬头查探高家人的情形,发现大清早的,他们大多疲惫地歇息,不由问起近况。 “你家里人没事吧,好像没看见你女儿啊?唔…还有那个叫…高才的小兄弟。” 对面一反过去的作态,高太公手揩着泪,心中不自信道:他个性怎么突然软起来了?是明知我有问题,故意配合,好之后问责? 高太公手放下,怯懦答道:“小老儿家里倒没出事儿,小女有幸,昨夜送她去庄里的医馆休息了。高才不幸,出事时他陪着唐长老,也下落不明咧。如今想来当是因为孙长老还在,那妖怪不敢在这里造次多久。” 别话倒无所谓,最后的抬举让大圣很开心,脸上堆起笑容。 嘿,就吃这套。 “哪里。”大圣乐呵呵道,“算那只猪头有长进,知道避着老孙。” “不过…他抓那和尚做什么?”大圣笑一笑,转头就生疑。 此地并无其他血腥气,因而大圣推测唐僧是被带走。 高太公道:“那怪物许是知道了唐长老与孙长老的关系,抓他用于威胁你。” “这话有些道理。”大圣摩挲起下巴,却知肯定不是真相,脑子猜测更多。 还有六丁六甲… 按原本的预计, 大圣以为六丁六甲是来请唐僧念紧箍咒,帮助擒拿自己的。 现在,大圣内心揣摩:那群丁甲有保护唐僧的责任,他们只是发现猪刚鬣要对那和尚不利,赶到这里保护? “这么一来,老孙要去追他们吗?” 大圣内心表面的想法,希望唐僧死在争斗中,让世间少一个会念紧箍咒的人。 深处的实际想法是,大圣该去追六丁六甲,让他们把刚才打伤兄弟灵魂的招数解释清楚,好救兄弟醒来吗? 连连吭气,大圣只在考虑表面。 “那和尚与我又没什么恩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去救。” 悟空早有脱解五行山的办法,只是当时对世间没有留恋,又害怕被三界通缉,牵连到花果山,才一直留在山下。 故而大圣没把观音令兄弟拜师取经当成好事儿,相反,极其不满需要对一个凡人鞍前马后地伺候。 兄弟不喜他,我也不喜他。 大圣自顾自如是想,并没有去找唐僧的打算。 “只是…我又该去哪儿呢?”大圣仰头,看向广阔的天空。 高太公半懂不懂听着这些,倒也大致明白大圣是对唐僧的死活不关心啦。 这徒弟厉害、师父不行,是容易出事哈。 第128章 既定之命 大圣兀自有些意向模糊的迹象,让阅人不少的高太公瞧出点名堂。 老人家在心中计算了下,为自己鼓鼓劲儿,语气缓缓道:“孙长老,小老儿…当感谢你辛苦一夜,但…不知我一家是否可以弃那妖精不管?” 对方不在意唐僧自是好事,可高太公不得不提胆为一家考虑以后。 话说得其实算直抒胸臆啦,大圣闻言侧头看他,眨了眨眼,接了这茬。 “是哈,你们和猪刚鬣还有干连。”大圣神情有些不自在,挠挠头道,“老孙之前让他写了退亲文书来着,忘了。” 听到这等话,高太公垂下头再给自己打次气,抬眼发出疑问:“既然愿写文书,孙长老怎么又与那厮打了起来,还让他先一步到了小老儿家中来?” 刚说出口,高太公就后悔了,不该用质询语气,连忙补充道:“该不会那怪物歹毒,想暗害孙长老?” 不难揣测,高太公原本是想用责任压人,迫大圣再去抓猪刚鬣。幸亏悬崖勒马,自己拉了回来,没去平白招惹大圣。 由于补了一句,本性赤忱的大圣没听出高太公原意,还颇感不好意思。 因为猪刚鬣本来还算配合,是大圣压不住脾气伤得对方。 “这倒不是…唔~~”大圣开始迟疑,脑中想起愁蹙的高翠兰,又忆起兄弟对她的约定。 兄弟… 兄弟一向对外人外事不闻不问,他愿意开口帮忙,当是可怜那生命坎坷的女子。 “唉~”大圣不由叹气皱额,说兄弟可怜那女子,不如说兄弟可怜自己。 想来想去,大圣最后埋怨自己,把这么一点小事办砸了。 思绪又延伸到了古怪消失的六丁六甲,大圣更觉得事情被自己搅得混乱,疑点不少。 “不消说了!”大圣忽然抬手喊话,吓得高太公退步。 “老高,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管情带来你那女婿,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话音方落,又是金光一闪,再不见大圣身影。 晃得那个高太公身形不稳,闪着老腰扶住膝,不乏埋怨道:“这有大本领的人,办起事来怎么一阵一阵的,一点儿条理不讲。” “来人啊!!快去请大夫来!!哎哟喂,疼死我啦。” 叫得仆人们慌里慌张来扶高太公,又出门找大夫。 却说那大圣登上高空,手搭凉棚,目运神光检查四周。 “哼,果然。不曾去细想,差点放过了他们。”大圣望不见五方揭谛的身体,“有些胆色,不愧是在天庭当差的。” 这种无需猜测真相,肯定是六丁六甲带走了揭谛们。 大圣继续寻思:“猪刚鬣虽是被六丁六甲出卖,才被我所伤。但总归也曾有个天蓬元帅的身份,好像还吃素,不至于向那唐和尚下手。六丁六甲也不会真心害猪刚鬣。” “而且高家没有打斗痕迹,他们还是合作了,也就是说那和尚没事…” “他们不让和尚念紧箍咒,是在等我上钩?” …… 不出高老庄二十里,一处寻常地形,其后隐秘着六丁六甲、唐僧、猪刚鬣、高才又并五方揭谛。 四位丁神共起掩气法,不让仙家气息暴露。 剩余的神灵大多在照顾揭谛,只见五方揭谛三昏两醒,醒着的二人也是面色恹恹,憔悴无神。 “两位可有好转?”甲神们轻声问着清醒的金头、婆罗僧揭谛。 他们手冒白光,是在以自家常用手段救治揭谛们,不知对不对得上此刻症状,故而询问。 金头揭谛吊着口气,无力地摇头道:“我等是自损根基,诸位不必费力。这样下去不行,各位捞我等的举动太过大胆,你们还是快带唐御弟离去。” 婆罗僧揭谛趋附道:“不错,必须散开。大圣发现取经人不见,必定追来,不能让他一网打尽。” 六丁六甲冒险留下来,就是不想当丢下战友的逃兵。 即使知道揭谛的话在理,他们此刻也摇头不应,望向唐僧道:“如是不久前,我们还听从。现在,不是有天蓬元帅保护取经人嘛。” 就见唐僧立在一边,对身旁伺候的猪刚鬣说话。 那猪刚鬣被六丁六甲治愈了伤口,精神大好,所以能陪着唐僧。 “菩萨给你取了猪悟能的法名?…这倒和悟空相承,菩萨故意的?”唐僧嘀咕一声,又开言道:“那为师再与你起个别名用于称呼,你方才说不吃五荤三厌,便唤为八戒,好不好?” 原来一会儿工夫,他二人已是师徒相证。福陵山的妖怪,而今正式得名猪八戒。 猪八戒欢欢喜喜道:“谨遵师命。” 第129章 师徒之心 好不容易找到组织的猪八戒,恨不得每时每刻挨着唐僧走。 唐僧收了个热情的新徒弟,面容同样止不住微笑。 缩在角落被裹挟而来的高才望着这一切,头疼不已,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到底谁跟谁一边的,我应该拿谁当靠山啊,哎哟。 人力有尽时,高才一个凡人实在弄不懂了,脑瓜子转不开,索性打定主意随波逐流,真踏上绝路他也认命了。 一位甲神走到唐僧身边,请道:“唐御弟、天蓬元帅,金头揭谛请两位过去,有话交待。” 惊得唐僧拢袖快步过去,以为对方要讲遗言。 没办法,毕竟六丁六甲救回五方揭谛的时候,看着就不像能活的模样。 “揭谛仙长,有何指示?”又见揭谛病容,唐僧低身敬问道,心中对悟空更添恐惧。 只是惧怕之余,又有愤怒,算是对不法凶寇的常见感情。 猪八戒跟在唐僧身后探个猪头瞧来瞧去,自能看出五方揭谛状况略惨,心里后怕不久前自己也差点变成这样。 角落的高才则没有资格接近了,他也晓得自己不受信任,在原地安静盘坐,没有偷听的举动。 唐僧便听金头揭谛气息虚弱道:“唐御弟,咳、吾等护法神受观音菩萨指派,暗中保护你取经。” “可今番孙大圣作乱,吾等力微不能降服,反受其害,如今…如今贫僧与众兄弟已不能护持你也。” “但…但不知唐御弟,还愿意西去求取真经否?” 唐僧闻言合掌念颂佛号,以为金头揭谛死前询问他的诚心呢,道:“贫僧多谢揭谛一路跟随相助。还请揭谛放心,贫僧奉了唐王之命,受菩萨嘱托,若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头。” 这发誓捐躯努力的一番话,既是唐僧对金头揭谛临终关怀,也是唐僧的心里话。 莫看唐僧路上怕这个、怕那个,取经的意志他是相当的坚定,足以说是百折不摧、九死不悔。 身为佛门护法的金头揭谛见过许多向往佛法的人,触类旁通,可以感受到唐僧当下的心性。 神情大为欣慰,金头揭谛道:“那好,唐御弟你听好,吾等虽不曾确定此刻的孙大圣是否会加害于你,但尽量不冒这个风险,需带你远离孙大圣。” 唐僧点点头,毫无反对的意思。 尽管两界山后,悟空与唐僧接触最多,可唐僧看悟空没有一丝亲近感,就连好感都没积攒多少。 比较之下,揭谛这类佛教自己人,更得唐僧信任。 全心配合的唐僧,让金头揭谛不由更加满意,苍白的脸浮些红润,精神都有些转好,道:“只是孙大圣驾云之术三界罕有,单凭我等带你走,怕孙大圣顷刻追上。” 唐僧闻言面容闪过惊悚,自己强行镇静下来,静待揭谛后文。 “故而…”伤势影响,金头揭谛陡然脸色煞白,低下头连喘气,其身边的甲神适时用了个安神的小法术。 把那唐僧看得险些垂泪,以为对方是借着回光返照,给他讲解情况。 休息过来的金头揭谛,抬头望见唐僧身后的猪八戒,嘴上不由稍微转了点话题:“未曾想,此地会有菩萨安排,让唐御弟又有一个随身的徒弟。” 猪八戒听见在说自己,憨头憨脑凑上来:“怎么,现在知道老猪是靠谱的啦?哼,之前是踢的我,让那猴子得以伤我?” 丁甲们立刻正色回嘴道:“天蓬元帅莫闹,当时是大圣杀来在即,而你竟帮着破坏伽蓝法阵,我等才只好行此下策。若早知你是取经人的徒弟,肯定不会那样做。” “哈??谁在帮他!我…我…”猪八戒吼了一嗓子,很快又没声了,总不能说自己胆小怯战。 唐僧见此,虽不知具体,他仍开口劝道:“八戒,不要恼怒嘛。当时你身份不明,又生的这般模样,诸位神灵对你有偏见也很正常。” 劝得猪八戒瞪大眼睛,心底透凉,吃嘴道:“师父,什么叫我这模样有偏见很正常,做和尚也如那讨媳妇一样,得看脸吗?” 唐僧不好意思地发出尬笑,又用惭愧之色表达歉意。 好在猪八戒习惯被人指责面容,嘟囔两声并未动气。 见话题好像被自己一句带远,金头揭谛咳嗽两声,吸引注意。 反应过来的唐僧还有些自责,立刻问道:“不知揭谛想要怎么安排?” “哈~安排谈不上,只是告诫两句。”金头揭谛向猪八戒示意眼神,后者狐疑走了上来。 猪八戒大咧咧道:“我说,这位佛门师父,你都这模样了,有话就直说嘛,与老猪打什么哑谜。” 金头揭谛略微颔首:“天蓬元帅,之前我等对你是有点欠妥,但现如今,你既然愿意认取经人作师父,不知可甘愿保他西去取经?” 猪八戒恍了一下,联系前后揣摩揭谛的个性,犹疑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让老猪带着师父走,你们留下来对付那猴子?” “对付不了,拖延时间罢了。”金头揭谛径直摇头,见唐僧有话想说,进一步补充道,“也不是让你取经人走,他的行李、马匹还在高老庄呢。你在这里保他一段时间,等事态平息了,再带取经人上路,可以做到吗?” 唐僧便将话吞了回去。 “你这和尚倒小看人…”猪八戒闻言摸了把脸,沉默一会儿。 因为金头揭谛、六丁六甲接下来的行动打算昭然若揭,这是让猪八戒待在安全地方,他们去直面那凶顽的猴子。 “不愧是佛门的人啊。”猪八戒想着。 又想起大圣的凶悍,猪八级张不开自己也能作战的口,只好约定道:“这要求算的什么,老猪一介罪员有幸得菩萨教诲,又有了归正的机会。就是千难万难,老猪驮也要把师父驮去西天。” 听得唐僧异常感动,他没料到新徒弟有这样虔心,真是人不可貌相…此刻唐僧发自真心地为刚才的话而后悔。 猪八戒怎会有这样的变化? 皆因五方揭谛有大奉献精神在前,但凡是个有种的,谁能在其面前一味捡孬话说。 不要以为是场面所迫。 现今说出的话,以及此前对高家人的心寒,两者夹杂一块儿,往后的猪八戒从未像西游故事中那样,说过回高老庄的话,令悟空啧啧称奇。 此即,世事变化如风云,变幻莫测难预料。 第130章 护法心态 金头揭谛再与猪八戒讲解了些细节,神态逐渐疲惫。 甲神们见之,连忙让他休息,后者也不推辞,毕竟讲得再清楚效果也不大,之后仍得看情况随机应变。 远比自己强的神灵,都成了这种样子。 知道事态厉害的猪八戒,心情从不久前的喜悦转变为沉重,嘴里念道:“说来,还得怪观音菩萨,竟把孙悟空这样的罪犯也放了出来。” 唐僧念了句佛号,并不喜欢八戒非议菩萨,想让对方言辞谨慎,但他内心又十分赞成,故什么也没说。 没怎么吭声的波罗僧揭谛,此刻开口:“菩萨远谋,非我等可量。天蓬元帅,汝若心生懈怠,不妨现在就放弃,也免招孙大圣的怒火。” 猪八戒一愣,笑道:“怪我、怪我。这位大师修为虽高,却不识笑。老猪耍个嘴而已,却让你当真了。” “呵呵,揭谛莫理睬他的浑话,这厮一向没个正经,好在不耽误正事。”甲神们帮着解释了句。 波罗僧揭谛浅浅地摇了摇头,心道戏言有时也是真心话,但他也知道自己多话了,便又闭口不言。 此刻缺人,即使天蓬元帅一类有的缺陷家伙,这会儿也得凑合着用。 最后还是金头揭谛出声:“好了,此时讲讲笑话舒缓压力,算不得坏事。天蓬元帅,我等调养片刻便会走,届时靠你照看取经人了。” “放心,老猪保管看好师父。”猪八戒拍胸脯道。 金头揭谛又转头,向身边的甲子神轻声道:“问问孙大圣追来了嘛。” 他吩咐完,又与婆罗僧揭谛对视一眼,即开始合念经文,准备强行唤醒昏迷的三位揭谛。 这是五方揭谛的修行法门的玄妙处,此前便有短暂结合五人之力于一人的效果,如今就是共度患难的另一种奇用。 而甲子神就动身去找施展掩气法的四位丁神,他们遮掩气息的同时,自然担当着把守望风的职责。 四神需得监察外界,无法分心关注身后事宜,听到自家兄弟靠近,方才有回头的动作:“怎么了?” “孙大圣的动向如何?”甲子神径直近身低声问道。 消息并不需要隐瞒,但此刻贸然叫嚷大圣的名号,怕是会吓到伤员从而军心涣乱,因此轻声询问。 有两位丁神回报道:“刚从高老庄出来了,但只在天上漂浮探视。” “呵呵,应该是没有追踪手段的原因。他出来时,我还挺紧张,现在看来只要藏好,纵然他齐天大圣一身神通,有力也使不出啊。” 甲子神闻言面色凝重三分,欲有所言,旋即又自己摇摇头,放松道:“你们不要大意就好…金头揭谛现在安排我们,待会儿化整为零分几路潜藏,由天蓬元帅在此保护取经人。” “如大圣找不到此地,皆大欢喜。如大圣来找,我们就得出面拖延,吸引大圣远离取经人。” 目的明确,保护唐僧嘛。 这一点四位丁神不反对,可依然表情怪异,挑眉道:“天蓬元帅?那家伙能行吗?别到时候,让他把那唐朝和尚丢下了。” 甲子神无奈摆手道:“反正是观音菩萨的布置,天蓬元帅如今成了取经人的徒弟。本来就应该是他们成一支取经队伍在明,我们在暗中保护。这样也无什么差别,总归无错。” 言之有据让人信服,四位丁神不再多言,点头赞成。 望了眼大圣所在,甲子神就欲赴回金头揭谛处报告情形,这一回头,就见五方揭谛已经都盘坐起来,面容悲悯地吞纳元气调整内息。 呼~甲子神吐口气,知道揭谛们的牺牲精神仍未更改,内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心道:“不知接下来会有怎样结果啊。” 迈出步伐,甲子神途中发现,其实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只不过他此时才注意到而已。 他环顾四周,发现曾经洒脱的兄弟们,而今都是面容严肃,不怎么敢正眼看人,怕暴露自己胆怯的情绪,会影响到他人,造成整个团队消沉。 什么时候开始的,甲子神不由疑问,自己的兄弟们竟然会有这样的表现。 没办法,谁都有怕死的时候。 如果对手不是齐天大圣,拥有护身神咒的六丁六甲可不会担心自保问题。 所以,甲子神不怪自家兄弟,心中很快替他们宽解道:“未必是怕,只是不习惯。无论心中有何顾虑,兄弟们依旧毅然决然在这里陪着,不是嘛?” “取经人一个凡人都能发宏愿,宁死不回头,兄弟们又怎会怕这个场合呢。” 短短的时间,甲子神便甩开心底的压力,脚步愈发坚定。 而其余丁甲听到这稳重的脚步声,都抬起眼看他,被其坚毅神情感染,压抑的心境亦排解不少。 他们再各自对视了一眼,发现不止自己一个怂了,更放下心中包袱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猪八戒觉得怪诞,身边的唐僧也是背心发寒,这帮子神灵不会也疯起来了吧。 “笑你长得丑!”甲申神回道。 “啥!?”猪八戒顶起猪脑袋,相当恼恨,“这个时候竟敢笑话老猪。” 金头揭谛略睁开眼,心里怨言:丢,贫僧说可以讲讲笑话活跃气氛,你们真相互戏弄起来是吧。 “不要胡闹。”甲子神堪堪到了揭谛们所在,先整顿了纪律,正要再开口,却是眼角余光瞥到缩在角落的高才。 “呃,这还有个小孩没安排呢!” 第131章 无垢 悠悠浮云在青天飘动,大圣趴在云上,目光于高老庄附近千里摇摆。 “他们既然带着那个肉体凡胎的唐朝和尚,必然走不远去。”大圣自暇自逸道,“我如今发现不了,肯定是他们有潜藏的法子。” 遣泰山轻如芥子,携凡夫难脱红尘。 大圣能判断众神走不远,皆是因为神仙带着凡人驾云飞行是件十分辛苦的事情,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想让凡人快速移动,唯有使用摄法、催风法、缩地法才算方便。 方便是方便,可使用这样的方法一定会留下痕迹。 可确如丁甲们猜测的那样,大圣寻迹追踪的本事一般。 怎么说捏,大圣在这方面目前就属于个业余水平,门外汉一个。 四位丁神蒙骗他,还是很轻松的。 毕竟六丁六甲曾被委派过各种任务,所具手段都经过检验,个顶个不差。 老职业选手啦,除非碰上千里眼、顺风耳这样的绝活哥,不然想翻车都难。 众神来了个灯下黑,大圣至今找不到他们的位置。 “唔~难办了。” 大圣久无成果,便想:“拘周边的山神、土地,多半不会帮我对付天庭的人。来个地龙翻身,貌似又夸张了。” “那只有洒出分身,让他们漫山寻了。” 反复考虑的大圣最终只有使用笨办法,从身上拔下一撮毫毛,放进嘴里嚼碎了,朝下方一喷。 那些细碎毫毛即变作大群的各式燕雀,体态绰约地急速下落,适时展翅飞翔在空中盘旋穿插,随后各自离群独飞,散开来监察地面的情况。 “真不愿意用这种法子。”大圣望着毫毛所化的鸟雀,不高兴地撅嘴道。 只因毫毛去得简单,回来却难。像这般咬碎了,就更是用完即丢的结局。 好在那些燕雀十分灵秀,应该能带回好消息。大圣双眼凝视着一切,期盼着有鸟儿返回来报喜。 大圣潜心关注之际,却突然有一道阴影迎面盖来,吃惊之余连忙伸手挡住。 一挡下来,发现是张纸。 大圣疑惑地抓住,翻过来查看,就见有字,上书着模糊的“般若波罗蜜”咒文。 “哈?啊!”不过愣了片刻,那咒文字迹即开始浮动,竟显化成墨水样猛地腾起冲着大圣面目而去。 如大圣自视,就可以发现他其实已经中招,脸上早沾有墨痕。 而今大圣慌张再拦显然无效,墨水渗入肌肤很快消失无形。 “什么东西?”大圣惊慌,连忙想检查身体内部。 但有四道身形陡然矗立出现,他们身着天衣,衣之两端飞扬左右,两足各踏莲花,不怒自威地围在大圣四方。 原来是敌人近身,大圣冷静下来,招出金箍棒在手。 “你们是谁,报上名号来,竟敢到我面前鬼祟使怪。”大圣朝四人喝问。 那四人即合掌口诵佛号,也无其他动作。 “啊~原来是佛门的援兵来了,怎么这会儿才到?害得那五方揭谛要拼死断后,才让一干神灵活命而逃。” 四人毫无搭话意愿,仍是宁静姿态。 如此轻视之举,惹得大圣发怒,提棒要打。 却听熟悉的声音响起:揭谛,揭谛! 大圣立即停步,略略放下金箍棒,面上透出紧张不安,牙咬着唇,瞪着一双火眼盯着前方。 起先出现的四人向声音源头行礼,莲台展现,澄清的洁光驱散所有阴霾,高天至此清明。 高老庄的凡人仰头望去,嘴里嘟哝道:“这天气古怪滴很呐。” 直面这光华的大圣,眼底闪着不屑一顾,却是得开口招呼。 “观世音,你还不如一直跟着走呢。呵呵,我说的对不对?” 第132章 定心 大圣全无礼数的喊话,观音菩萨未说什么,但见围住大圣的四人脸色难看。 他们有着宽阔的肩膀和魁梧的身躯,形象甚是威猛,容不得宵小对菩萨不敬。 “泼猴狂妄,咄!还不跪下!” 其中两人蓄力于虚出掌攻来,精气神霎那间爆发到极致,如掌藏须弥,威力巨大。 有眼界的大圣不由一惊,倒不是吃惊掌力厚重,而是敌人出掌精妙堪称收发自如。 单凭这一击,可知来者不是简单人物。 临近的掌劲便如两座大山压来,大圣却是收起金箍棒,空手以待。 “哼,看看究竟谁是狂徒。”等双掌再近一步,大圣公然不惧,张开两手径直迎去。 于是三人各不相让,皆直挺挺地对掌,一时间掌风激荡。 就见大圣面露轻松,下一刻直接抓住敌人手掌,意图将其拧碎。 强大的力量本该带给敌人剧痛,但那二人眉不皱、眼不慌,打出另一手,仍是一样的掌力。 这下大圣当真失惊,之前一掌还可以说是他们提前蓄力聚气,如今看来,完全是功力深厚随意打出的一击。 “嘿,不差,但你们还是大意啦。”笑着夸奖了对方一句,大圣灌气天灵,紧接着腾空而起,且未放手。 对手两人只觉小臂尺骨被拿,又有不可违逆的力量提着他们向上飞,而且速度不慢,眨眼就甩远了观音与另外两个。 “唉~”观音菩萨叹口气,摇了摇头道,“单凭永住、大力两位金刚拿不住孙悟空,还请胜至、泼法金刚助上一助。” 胜至、泼法金刚点头领命,腾云追袭大圣。 见他们远去,观音菩萨低头探视,不一会儿发现六丁六甲所聚之地,便降下祥云。 路途中,菩萨玉手一扬,大圣毫毛化成的燕雀尽数消散。 莲台停在六丁六甲潜藏之地前的半空,还未呼唤,里面施展掩气诀的四位丁神早见菩萨大驾,即刻出来迎接。 “参见菩萨。”四丁神拜道。 观音点头,又问道:“我已知悟空作乱,你们被他打散了?” “非也,都在里面。”四丁神说罢,撤去障眼法,其内景象方才清晰。 里面大众方知菩萨来临,那时间人人欢喜,发自内心地扬起笑容。 犹以唐僧欣喜若狂,像只小鸟似的畅快飞奔到近前,整身下拜与菩萨问好。 嘛,反正见到菩萨就是正儿八经得救了,唐僧因此失态也算正常。 这也是为什么四位丁神最先没与里面的人报告情况,万一是个假的菩萨,不就空欢喜一场。 如今菩萨靠得近了,四位丁神经过辨别,方才放开信任,将大众暴露。 唐僧都冲了出来,做徒弟的猪八戒也只得缩着脑袋快步跑出拜见菩萨。 菩萨请他俩起来,才见甲神们扶着五方揭谛出现,高才不明所以地走在最后。 揭谛之所以需要搀扶,是因为见到菩萨到了,他们再无烧血续力的意志,这术法收回后遗症就来了,所以站着都为难。 金头揭谛垂头道:“菩萨,我诸位兄弟有伤在身,请恕不能行礼。” “你们没事就好。”观音菩萨见到五方揭谛,心情大定,“我今早于灵山听如来讲学,突感心悸,掐指算到你们有伤身之难,特来解救。好在来得及时,未耽误性命。” 众神称谢,紧接着就问:“不知孙大圣下落如何?” 把那唐僧的心思勾起,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菩萨,期望听见一个好答案。 观音答:“如来遣四大金刚助我捉拿悟空,此时正在交战,再等片刻就有答案。” 唐僧听不出个所以然,不知结果是好是坏,就听五方揭谛急切道:“那孙悟空神通广大、本事繁多,却又心思灵活、狡诈多变,四金刚个性固执,只怕中计吃亏,需是有人帮扶才行。” 六丁六甲闻言,即道:“我等去。” “不急,你等且在此养伤,莫坏了修行根本。”菩萨扬起手掌,作势不忙。 丁甲神不解道:“但若走了孙大圣,如何是好?” 其余人亦是表情凝重,不怎么拥护菩萨想法。 唯有高才轻松,左看看右看看,偶尔隐晦照着莲台上的观音望一眼,心里想着哥们儿今天活值了,原来神仙也有需要拜见的人物。 就见观音菩萨微笑着收拢双手,掐指演算,霎时开口唤道:“唐僧。” “弟子在。”唐僧慌忙应声,双掌合十不知所措地等待菩萨后文。 “五个弹指后,念动我传你的定心真言。”观音柔声吩咐道。 “啊?…哦、哦!”唐僧很不争气地差点没反应过来。 也不怪他,所谓定心真言,即紧箍咒,这玩意对跟在唐僧身边的“悟空”效果不大,唐僧早将其忘在脑后了。 “啥玩意?”身边的护法神也一样心里狐疑着,根本不知道定心真言的作用。 谁让紧箍咒成果显着的次数,只有一次。 在场的只有观音菩萨见过那一次,就连她,当时都还不知道原因呢。 第133章 转进 在唐僧默数之时,大圣带着永住、大力金刚已经疾驰了百里。 二金刚各自有一手被大圣擒拿,他们每想挣扎,大圣就身法蜿蜒陡变方位,带偏金刚平衡,不能尽全功。 “泼猴,想哪里去也?”大力金刚终是重整体魄,将未被控制的手轻飘飘地举起。 手掌一抖,飞出一道洁白无瑕的掌印,就要落在大圣腰间。 “喔!”大圣先躲再说,腰部弯曲同时松开大力金刚,又把始终挣不开束缚的永住金刚拖上来接那掌印。 被对手利用的永住金刚脸色微红,接着哼了一声,即法力游走全身接下掌印。 洁印却是化作白光,随着永住金刚的身躯,转去攻击大圣擒拿之手。 以身做基借力打力,一个不慎就会伤到自己。 但永住金刚用得清风云淡,仿佛不值一提。 大圣见此,索性也放了永住金刚,那掌印落空消散。 “哈哈,现在才脱困,还以为你们两个要跟着老孙一天咧。”大圣由着惯性翻身,身体倒转时与金刚交谈。 大力金刚回以冷漠之色,双掌连弹。 嗡嗡嗡… 连绵不断的白色掌印,从他手掌迸发出来,形成璀璨无比的光华,向大圣发动袭击。 永住金刚不受之前被钳制的影响,仗着浑厚防御,在攒射的掌印中继续勇往直前,身体环绕着光芒朝着大圣横撞,毫无花式的进攻。 一来他就是这个性子,二来免得破坏同伴攻势。 大圣轻笑,倒喜欢这样的风格,双拳直捣亦是普通,所具力道却足以打退永住金刚。 “啊!?”永住倒退两步,满脸不敢置信。 对手身体倒悬,在姿势别扭几乎只能使用双臂的情况,竟还有这份力量。 大圣则顺着反震的力道,加速向后倒退,自然地避开了与永住金刚一起袭来的无数掌印。 但那些掌印再次展现灵活变化,一击不中就迅速结合,接着宛如潮水一般发动了新一轮密不透风的扑击。 “不简单啊。”这一招气势唬人,大圣真有点不敢接了,便想:“我何必与其纠缠?还是先躲着点观音吧,如今兄弟未醒,她用头上的紧箍来咒我就糟糕了。” 由于头顶花帽中紧箍儿的存在,大圣其实有想过和观音菩萨好好沟通一次。 但四金刚随意呵斥的侮蔑之举,让大圣明白这群人看他不起,根本没有示好的必要。 故而寻着个机会,大圣径直风紧扯乎,至于抓住两位金刚,仅仅是当时顺手的事儿。 之后大圣想着将他们充为人质,可让观音投鼠忌器,便没有丢下。 只是如今看,这两个家伙貌似成色不错,留在身边反而有可能成为问题。 再待下去,容易等来观音布置。 所以大圣朝二金刚笑了笑,瞬间身形远遁,让大力金刚的招数直接成空,什么用处都没达到。 “果然是想跑。”收功的大力金刚望着大圣远去背影,神色难堪。 永住金刚哼了一声:“任他腾挪,三界无有其藏身之处。” 嘴里撂着狠话,但敌人来去如风的事实,令两位金刚极为脸黑。 第134章 尸解? 大圣转眼又穿梭三十里路,途中无人挡他一直平安。 “以观音的性子,既然现了身,不可能这么轻松让我脱身才对。”大圣内心却不平静。 他记得黑风山的光景,那时节观音为安稳取回袈裟,可折腾了好久。 思前想后,大圣愈加确定观音菩萨敢显出真身,说明对方觉得已经十拿九稳了。 即停下云,双眼运起神光。 大圣检查了四方,只发现四位金刚汇合追来。 “就他们四个?” 不是大圣自夸,四金刚纵然有些本事,单靠他们想拿下大圣,无异于痴人说梦。 正想间,忽觉头上异动。 大圣悚然:“不好,那娘皮真个要来咒我了。” 筋斗云翻身就走,意图远离此地。 却只走出千余里,大圣就栽下高空,抱着脑袋于半空乱滚而落。 “疼、疼啊。”大圣狰狞大叫,只觉头疼欲裂、痛不欲生,双手胡乱抓了起来,将好好的一顶花帽扯得稀烂。 花帽碎片乱舞,晃眼间,金灿灿的紧箍儿露了出来。 紧箍儿勒肉两寸,并继续紧缩。 最关键大圣开始思维紊乱,届时念头不达,说不得任人鱼肉。 “没想到这紧箍离这么远,还能起效。”大圣不禁后悔远离了观音,整得现在连打断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大圣慌乱中想起不怕紧箍咒的兄弟,急忙向体内悟空灵魂发问,“兄弟,你醒了没?如今事急了。” 毫无回应,心慌的大圣索性收拢神魂,试图强行将肉身让给兄弟。 往常莫说一方灵魂故意让出肉身空隙,就是不小心漏了缝,另一方的灵魂就会趁势抢占,引得身体错乱行动或者停顿下来。 这是灵魂渴望肉身的一种本能,极难自控。 这种本能在大圣与悟空无法熟练运用灵魂力量初期,就造成过极大的危害。 但今次大圣的退让,并未引来兄弟霸占肉身。 “可恶,连基本的反应都做不出来了,我就不该放走那些丁甲。”再度掌握肉身受累的大圣懊悔不已。 他原以为六丁六甲的手段即使奇特,也不可能对兄弟有太大伤害,毕竟魂道上的造诣,兄弟在自己之上。 此前放着兄弟不顾,现在牵连到自己狼狈,大圣无话好讲,苦恼道:“到了这地步,难道要我元神脱窍,舍弃肉身??” 道教有一种极端修行之法,唤作尸解,是修行者元神出窍以舍弃甚至毁损肉身的方式,达到灵魂成仙的境界。 如修为不够,成功的概率是很渺茫的,毕竟元神离躯不能长存。 但在某种的不得已情况下,修行者可以借用此法让灵魂逃逸,脱离危险。 “以我如今底蕴,凭元神之力在外界生存自是不难,但就因此…” 似这般解脱法对大圣来讲当然是下乘之选,因为自家肉身还有另一灵魂在,想要重练回来可就太难了。 完全有可能就此失去这强度不低的肉身,沦为鬼仙。 那能成什么气候… 只是紧箍儿带来的疼痛如一阵阵狂暴的疾风,猛烈地冲击着头部,忍不下去的大圣真得开始考虑尸解的可行性。 “呀呀呀呀呀…要不,我给兄弟再加一层封印,还有回来的机会。” 第135章 兄弟皆遭殃 拉远距离还是有些用的,至少紧箍再怎么收束,大圣仍可思谋。 “兄弟这时候都醒不过来,暂时困住他一会儿,应该怪不到我。” 其实主意已定,大圣犹豫不决地多想,不过害怕自己是那种想借机害兄弟的小人。 大圣越想下去越觉得头疼,不只是紧箍儿带来的疼。 因为自认为曾经犯下过这样的“错误”,又做类似对不起兄弟的事儿,大圣心里就有点迈不过那个坎儿。 但想得越多,紧箍儿收得就更厉害,大圣终究疼得失去理智。 “我也是迫不得已啦。”大圣气急一声,调动神魂自视内部寻至兄弟灵魂居处。 晦暗一片,昏昏惨惨的悟空沉眠不醒,对周围的扰动无动于衷。 大圣得以展开魂魄包裹悟空真灵,整个过程异常顺畅,没有遇到一点儿问题。 就算悟空不知反抗,也过于轻松了,以至于大圣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潜意识中训练过怎么吞噬兄弟。 “冷静、我要冷静。” 魂力侵袭运起基础的锁魂法,大圣禁锢住悟空灵魂,意图让其无法支配肉身行动。 仍是一气呵成,即使悟空醒来也将暂时迷失自我。 “奇怪,兄弟究竟中了什么招数?”轻松成功的大圣感到了不妥,“我也一边需忍着疼痛,竟如此简单就能…” 一丝寒意袭上大圣心头,且逐渐扩大仿佛置身冰窖。 “我受头箍折磨尚可以行事,兄弟却…不行,得先检查他的情况。” 无可置疑,大圣确认兄弟出了大问题,说着就解开才布下的锁魂,观察对方灵魂详情。 所谓紧箍咒带来的痛苦,让它一边去吧。 大圣看似和刚才的自己判若两人,其中逻辑倒是简单。 比起兄弟过得好,大圣更想自己过得好,这点实在无误。 但涉及性命攸关,大圣是宁愿自己死,也要兄弟活,这样的“选择”大圣也早已做过。 习得长生法的大圣性子是变得有点恃才傲物,根子里本性却从未改变。 这种保持真我的表现,带给大圣些许好处,紧箍咒的效用减少了许多。 可惜大圣没体会到这点,他的心神全用在细致入微地观察悟空灵魂,希望寻到点踪迹帮助兄弟。 “这是!”终是让大圣发现不对劲。 悟空的真灵表面有点滴大小墨色的痕迹,十分的不起眼,需要大圣将神识贴得极近才能发现的不协调。 透过痕迹上的气息,大圣知晓了来源:“那张符纸?” 大圣回想起四金刚出现前,差点呼到他脸上写有“般若波罗蜜”的符纸。 “这该是观音的手段,那我不也中招了?”大圣不禁掉转神识自查,却找不到类似痕迹。 大圣奇怪道:“我没事?” 只怪他当时不以为然,如今才来找当然难发现了。 幸好大意的想法没有保持多久,警觉起来的大圣犹豫再三,最后把心一横,让自己的真灵裂出条竖缝! 尽管是仙魂,真灵损伤已是件不小的事,可想大圣的决绝。 “哼,果然!观世音啊,好手段。”大圣从裂口自视,就见其真灵内部游走着细不可察的墨线。 第136章 手足无言 既发现内忧,倒不用慌张。 毕竟此处乃是主场,大圣神魂迅速与肉身共鸣,遣法强制那些墨线离开自己的真灵,并排出体外。 肉身震颤,根根墨线像雨后春笋飞快地从内部冒出,模样怪异渗人。 远方听着唐僧念紧箍咒的观音同一时间立有所感,仿佛亲见了大圣行动一般,已知手段被大圣排斥体外。 她即面容僵硬眸光加深,心里盘算道:“他起初不顾,现在唐僧念着紧箍咒,他反而先解决了内忧?那么……现在的悟空处于不怕紧箍的一面?” “古怪,原以为伤了这么些人,必然是战力顽横的那一面。” “还是说,我的符纸没尽到预计效果,悟空依旧中途转化了性格?” 表情深沉没有波澜的菩萨让一人陷入紧张,这人就是在众神身前,反复暗暗念着紧箍咒的唐僧。 作为自幼坐禅念经的和尚,唐僧倒是习惯其他人都不说话,独他一人嘴皮子不停。 可现如今菩萨在上,唐僧便像被抽查的学生,老师的脸一摆,难免心里咕咚一下。 扣上念咒的嘴,唐僧问道:“菩萨,可是弟子念得有问题?” 观音的眸光闪了闪,不动声色,微笑地回望道:“不碍你事,继续念。” 得到回复的唐僧用纯良的眼神斜眺了下观音,确定对方真的对自己没意见,方才听话地低头领命,继续念起那紧箍咒。 “我也当同时试探下。”观音稍作揣摩,即双手并用,指掌交接,默默掐诀施法。 原本从容不迫的众神见此,暗自心惊,难道四位金刚捉捕大圣的行动出了意外? 千里之遥的大圣那边,受这里影响自然出了变故。 大圣将墨线逼出体外后,那些墨线竟相互吸引,有重新附作一团侵入回来的意向。 吓得大圣连忙操作身躯起一道金光,震烁墨线倾泄到远方。 那些墨线却在空中化作一滩黑水,并飞速消融不见留痕。 大圣先警惕望了眼墨线消失的地方,随后就察觉到头不疼了。 “喔,怎么回事?”大圣惊喜地碰了碰脑袋上紧箍儿,“观音不念了?还是我逼出那些东西的原因?” 并未在意太久,知道四位金刚在后方追逐自己。 眨了眨眼,大圣暗自考量:这头上的箍儿可在远方发作,如今我是该去找观音,还是该继续避开她? 总这么逃下去不是个事儿啊,但直接去找观音,又无异于羊入虎口。 大圣想来想去,最后的结论是还得依靠自家人。 “兄弟不怕紧箍咒,先救醒他,不受制于人,才有底气和观音谈。”大圣对自己说道,言之有理,但他的神情仿佛在给自己找理由。 因为做下这个决定,表示大圣摒弃了深层意识里借机独占肉身的想法。 大圣心沉道:说起来,我两兄弟也该好生交流下了。 肉身年岁已高,可他们“兄弟”间却从未正经谈话过。 证明之一,悟空至今把大圣的存在当作自个儿精神分裂。为什么?因为没聊过,误会了呗。 至于缺少沟通的原因,依旧怪在一体双魂上。 凡俗阶层,一体双魂容易无法克制本能,相互抢夺肉身造成各自受伤,搞个不好,最终下场就是一人痴傻存活,或者双方都惨淡落幕。 这个阶段大圣与悟空,自然没说上啥话,以大圣自我牺牲结局。 而等到大圣以其天生地造品级重现于世,菩提祖师授了兄弟两长生法后,一仙身二神魂,双方虽不会再因本能而相互伤害,但蜷缩在一个身体,压力较之以前也是巨大的。 一人主掌身躯,另一人只能退,否则神魂挤压碰撞起来,比凡俗阶层灵魂厮杀可狠多了。 这阶段又不能说话。 等到练就金刚不坏之躯,足以支撑二者聊天,那都是要大闹天宫的光景了。 紧张刺激的外部环境,接连的大战,让他们根本没有精力交心。 再至五行山下,悟空心性大涨,直接拒绝跟自己的“精神分裂”交流,大圣想聊,被兄弟用净心诀直接给摁住了。 又没谈成。 大圣更因此伤心了,好面子的他也拉不下脸与兄弟服软,这么得过且过各不相理。 到了如今,观音整了个紧箍儿给他们戴上,解脱不了。 此刻明悟自由遭到威胁,大圣知道必须得和兄弟通个气了。 “唔,先将兄弟灵魂上的墨迹解决,那东西找上的我,应该不麻烦。”既然决定要救醒兄弟,大圣便想起了悟空真灵上的那点痕迹。 这时候,唐僧又念了紧箍咒,大圣立时反应:“切!” 驾云就走,大圣准备找个安身处,躲避了追踪再说。 却是飘飘荡荡,明明移出了原方位百尺距离,虚空之中跳出一滩黑水,迎面糊住视线。 “什么鬼!那观音能一边咒我,一边施另一种法害我?……也不对,我糊涂了,谁说一定是观音一个人。” 大圣倒不慌张,因那紧箍儿勒得没有以前疼啦,而且这墨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 墨水淋身又侵入体内,却不找大圣神魂,直冲浑浑噩噩的悟空而去。 “兄弟!!”发现此点,大圣惊恐大叫。 第137章 所谓紧箍 徐徐雾气从大圣身体里逸散出来,却不向外游走,只聚在毛发,像给大圣附上一层细灰。 大圣未在意这些,神识欲转进身体内部查看详情。 “什么!?”但大圣很快惊讶,转而正视这些雾气,只因自己的神识受阻,被身躯隔绝在外。 这可是第一回遇见,原因当然不用猜。 由不得大圣冷静,他吼一声:“滚开!” 凌厉的气流激荡四方,只是身上的那层雾一丝荡漾也无。 大圣勃然变色,倒不怕这雾有什么厉害,惟是心急兄弟安危。 一时间眼神闪烁,不停地转动着眼珠。 大圣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显然正在进行激烈的思考。 但精神一散乱,紧箍儿对大圣的效用就又提了上来,将他饱满的额头勒得变形。 “非要在这个时候,该死的。” 只是让紧箍这么一逼,大圣反而发起凶性,肚内运起三味火,径直火炼自己。 内火焚体把大圣烧得跟炉中煤一般,体表变得极为炙亮沸红,看上去就十分滚烫。 很快,飘散不去的雾气渐渐稀薄,那份阻挡神识入内的奇异力量也就消失了。 “哼,偷摸取巧的手段。”大圣面露些许自傲,收功消了内火,准备看兄弟情况。 却又发现四金刚追踪到了不远处,距离发现大圣的时间所剩不多。 大圣神情凝重三分,仍是先神识入内。 毕竟确定了自家兄弟的安全,他才好放心。 但结果怎会如意,徒增烦恼,不如不看。 只见多串暗色丝线反复洞穿悟空的真灵,相互交错编织在一起,将悟空深深地束缚着。 一点缝隙都没有束缚方式,让悟空就像一个脆弱的木偶,如有人将他扯动,必然只能被动地承受折磨。 看得无所畏忌的大圣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坏了、坏了,都怪我。”神识退出来,大圣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转身起云就走。 非用筋斗云远遁,只该头上紧箍的影响,大圣只是简单的潜身爬云。 “这种情况,兄弟都没清醒过来给我报个忧,必然是出了大麻烦。”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几个丁甲神?” 六丁六甲曾施展神通攻击大圣的灵魂,却是只伤到悟空,令其陷入昏迷。 没了兄弟劝谏的大圣,方才肆意大闹,与群神交战。 “吓~~都是我大意,才造成如今境遇。”大圣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不过这份愤怒更多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安。 吃一堑不长一智,算是大圣至今未改的欠缺之处。 由于本事高强,在自己受伤吃亏以前,大圣即使嘴里没说,对于敌人心里多半是抱以轻视。 尤其如今炼有金刚不坏之体,大圣这毛病显然愈加严重。 众护法神奋战,连大圣的毫毛都未伤到,导致大圣对兄弟的昏迷不管不顾,毫无牵挂,以为肯定没事儿。 观音菩萨的出现,确实有让大圣热血变凉,及时产生退意。 可那有如何,早中招了不是。 能将拿千百丈高空的一张纸,不做防备地把看,说到底,都是大圣小觑天下群雄,不知人外有人的缘故。 驾着青萍之风,寻着逃跑路线的大圣,越想越觉得哪哪不对劲。 特殊的直感,令大圣的思绪渐渐脱离自己连番犯错,坏了大事,要怎么帮兄弟恢复的忧虑。 “奇怪,为什么我没事?”大圣瞳孔微睁,转瞬切中要害。 风云乍停,大圣矮下身体藏好影形,眉宇间泛起忧色。 正要沿着思路,继续探究根源。 头上的紧箍陡然爆发威能,那时间头疼欲裂,眼珠暴突出来,结膜之下尽是血丝。 眼角边的太阳穴嗡嗡打鼓,像一个个焦雷炸响。 “这鬼东西偏偏在这种时候…啊!!!”大圣开始撕心裂肺的喊叫,抱着脑袋跌足打滚,好像经历着从未受过的疼痛一样。 紧箍咒,又唤定心真言,实际上是对心绪的制约。 大圣生性好动,遇事躁狂,难以平静,他心里有一种原始的反抗精神。 不服天管、不服律束,放纵欲望,乐于走向极端。 因而,紧箍儿对他效应极大。 倘能安于本心,保持心地纯净,例如一心救护兄弟,紧箍便与他无甚大碍。 可现如今,大圣不知法宝奥秘,在痛楚中走了疯魔。 却是忍着裂痛,他捉住脑内那一点灵光,大吸着冷气骇道:“完了,那娘皮知道我和兄弟一体双魂了。” 第138章 做人如草 条条墨线在悟空的真灵上缓慢地来回穿梭,加深束缚程度,精心构造一个牢不可破的枷锁。 魂道有成的悟空按理应有与之对抗的能力,但他此刻毫无醒转的痕迹,任观音的手段施为。 而墨线造成的结果,也能大致传回给观音。 “嘶~好像直接把那个猴子逮住了?” 察觉到已经一个灵魂被自己紧紧锁住,观音停下施法,心中涌现怀疑。 成果太过,不该这么简单。 “难道他接住符纸的行为是故意为之,其实早发现我和四位金刚的埋伏?…我被骗招啦?” 本来自信的观音顿时思绪纷纷,慧心求稳,害怕猴子跑了,不觉面容添了几分沉重,神色明显烦忧。 下方休整过来,只能陪着念咒的唐僧,而自身无事干的六丁六甲望见,甘当解忧人。 “菩萨,四位金刚久去不回。恐那孙大圣狡诈多变,滑脱溜了去,还是让我们前去支援一下,总有些助力。”丁甲们主动请缨道。 这份举动让其他人分神。 唐僧嘴里念咒的速度飞速慢了下来,两只眼睛瞟来瞟去。 根基大损的五方揭谛闻之,神情不置可否,观音到来后,他们便只管听从吩咐了,但也有向丁甲们投以赞许的目光。 猪八戒缩着头,想道:“千万别,他们一动,老猪我肯定也得担事儿。” 观音为保法力储备,未救治揭谛伤势,是以此刻走了六丁六甲,有事就得猪八戒顶。 当然还有一个凡人,高才。 他不明所以地左望右望,事情已经超出他能理解的界限。 通过察言观色,高才只确定了现在是头顶那位坐金莲台的女神仙领导一切。 稍做琢磨,高才便将注意力全放在观音菩萨身上,警惕对方的动作。 这般的小人物,想保障自己未来,自然需要时刻注意风向,然后随风而倒。 最好似那狂风下被肆意摆弄的野草,切不能把腰板挺直了,如此才活得顽强,需知过刚易折。 扬着头,看着庄严、崇高、让人心生敬畏的菩萨,高才渐渐就有些后悔昨夜的行为了。 “唉~我这样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闹什么脾气,敢去和主人家耍威风,而今流落野地,不着未来。”高才眼里蒙上一片惨淡愁云。 …… 唐僧慢了紧箍咒,大圣难以忍受的头疼自然转瞬消失。 “喔!?这法宝到了它威力减弱的时候?”之前时疼时不疼,误导了大圣判断。 但此时怎样也好,大圣翻起身,看到四位金刚追赶而至,顾忌不得许多,连忙驾起筋斗云。 足下一踏,漫天云朵瞬间凝聚成形,将附近环境衬得如梦似幻。 大圣已不在原地,而云彩之中多出一道震撼的白带,朝远避四金刚的方向延伸而去。 单用筋斗云没有这等气象,是大圣施法遮挡四金刚的视线,拖延时间之用。 四大金刚见之,扬手吼道:“哪里逃!” 忽然搅起一阵旋风,漫天烟霞开始猛然翻滚,像极了一片掀起大浪的海洋。 旋风带着云彩呼啸过境,并转瞬间腾升到拥有气盖山河的威力,一股无以伦比的磅礴压力向白带遁去的方向倾覆,镇压四面八方。 当此处再现空碧之色,四位金刚蓦地脸色僵硬。 他们找错了方向。 大圣故意留下白带痕迹,真身只在云中悄行,等到四金刚的后手,方才露了行踪全速逃跑。 浩荡的风压做不到丝毫阻拦,筋斗云在九宇翻腾,晃得四位金刚眼花缭乱,根本分辨不得大圣走去何方。 他们才施法术,气力尚亏,一时无其他本事能追到大圣。 金刚们恼恨异常,集四人之力,竟毫无建树。 但见大圣纵横寰宇,其上的天光忽然玄亮,正照在大圣的当头,他的身体立即受制,速度缓了下来。 大圣使劲挣了挣,方才可以继续腾挪。 “是那照妖镜!?”大圣依照熟悉的脉络,意会到来人。 可不能在这镜光下久待,大圣巧弄身形,压身想避开照妖镜。 只是上方陡然刺来一把长枪,叫大圣惊呼着避过。 长枪主人从天而降,身着莲花瓣的甲衣,身姿矫健,飘逸而优雅。 大圣认得他,喝道:“小哪吒,还敢来找老孙的晦气?” 哪吒太子容颜如玉,眉宇间透着英武不凡的气息,绰枪在手露着银牙笑。 “有何不敢?你这厮有观音菩萨作保,才有命出的五行山,做什么取经的勾当,而今却又伤了天庭的功曹,玉帝再遣我来拿你哩。”哪吒挺拔身躯,与大圣交谈道。 大圣先望了照妖镜所在,就见托塔天王领着千多天兵,纵云围来。 第139章 自取不义 面对逐渐合围而来的天兵天将,大圣毫无惧色,当年十万天兵都吓不住他,何况现在的千多人。 虽是从容不迫,但大圣眼神闪躲,寻着逃脱之路,毕竟不知头上的紧箍几时又会发威。 首要还是得闪过身前的哪吒,大圣便出言应付道:“呵呵,你既然是来擒我的,怎么不带足你那六件兵器,只有一柄长枪?” “莫不是天庭人人惧怕我老孙,玉帝无人可用,只好让你这个没脑子的小娃娃来吧?” 讥讽之词只为拖延,但也是实情,未见哪吒曾经的一身降妖仙具。 哪吒听见,即将眼睛一横怒视大圣,又很快松开,哈哈大笑道:“你这猴头,今时不同往日。你在五行山压了五百年动弹不得,莫说本事能长进多少,就怕还长了一屁股的痔,我怎好欺的你?” “若是用了我的看家本领,不小心三合打死了你,那时间把齐天大圣的威名给泄了,不就连累我也堕了威风?是我只能用些粗浅兵器,免得你这猴子变成笑话。” 哪吒轻而易举地嘲讽了回去,这短短几句,让本准备避走的大圣不由怒性狂发。 之前大圣就是觉得五百年过去,许多人都看不起他齐天大圣了,方才与护法神打了起来。 今又听见哪吒这样说,当然按不下心气。 “你个手下败将还敢言勇?喝…哼,老孙让一只手,都能胜你!”大圣说着,转出金箍棒在云天中划出弧线,直击哪吒。 “来得好!”哪吒手中长枪吐起火芒,欣喜接招。 齐天大圣的风采不减当年,单手灵活地施展棍法,像是在玩弄一条狂怒的蛇,每一次挥舞都精准而有力。 他的对手昔日败过一场,未真正拿下过大圣,期间自然勤学苦练,较之以前更有长进,应和知耻而后勇的道理。 现在虽不是六件仙兵上阵,人总还是那个人。 双方你来我往,短暂时间分不出高低,胜负只在伯仲间。 至于哪吒为何用一杆随军长枪,自然不是行事仓促,没有时间拿自家的仙兵。 六件降妖宝器,就在背后军阵中,随时可以取用。 只该李天王、哪吒父子他们此次奉命,是作为先头部队赶赴高老庄,解救护佑唐僧的一众护法神。 不过,来的路上便有探子汇报天王,观音菩萨与佛门四金刚先一步到了高老庄,解救了揭谛丁甲,正在追逐齐天大圣。 闻此情报,深知事情利害的天王,立马改变路线来围堵大圣。 有照妖镜的帮助,李天王等众知道在何处预设防线,能够拦住大圣。 拦是拦到了,但要捉住大圣,靠着这点人数显然不够。 李天王便嘱咐哪吒出阵挑衅,缠住大圣,等待后续大部队到来,再行擒拿之举。 因而哪吒不用六件仙兵,怕给独身一人的大圣造成的压力太大,直接避战退走。 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曾经的追逐战了。 同样,李天王带天兵慢慢围住了大圣,却不急着下令群殴,就是看哪吒还能吸引火力,犯不着多此一举。 但有四位金刚见天庭人马拦住了大圣,又提起心气飞速赶来,意图仗义助阵。 大圣瞥见了他们,暗道一声糊涂,自己还是得快走。 再不敢恋战,大圣忽然化作一道黄金光虹冲阵。 “怎么这就想走了?”不过才互换几招,哪吒惊觉大圣逃走,立马欺身追上,接着寻衅道,“还是说,你这家伙怕了我也。呵呵,不妨喊声爷爷饶命,我再放你怎么样?” 大圣不敢搭理,兀自猛冲。 但天庭战阵比配合不佳的众护法神可要坚固许多,大圣化道光就想来去自如是不行的,总得挥一挥金箍棒。 这一动手,就慢。 “取我兵器!”哪吒见吸引不到大圣,连忙招手示意。 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轮儿分六个方向,陡然被掷在空中朝着哪吒扑来。 仙兵自有灵性,各自归正。 哪吒现一身紫金气,威风凛凛,追杀大圣。 大圣用出身外化身,嘭嘭嘭,一个个大圣迅速出现,在千人军阵撕开裂口。 但立即有一道道琐碎的光芒射中他们,甚至极力灵活躲闪的大圣真身也被照出身形,让众人发现端倪,堵住了他的去路。 这是李天王下令,让照妖镜发威。 “麻烦。”大圣微微皱眉。 打肯定能打出去,只是需要时间,可大圣就怕时间流逝,让观音又咒起他来。 大圣索性发狠,将金箍棒两头一扯叫仗,就有二十丈长短,晃一晃喊粗,就有八丈粗细,随后在高空中,滚圆舞了起来。 一时间天兵避退,太子难抵,都不愿碰其锋芒,躲着金箍棒走。 哪吒头疼道:“这猴子怎用起这种野办法?” 用笨重之物,必然失去灵巧,寻常人按这种形式以少对多,肯定会有失守的部分,被寻找到破绽击溃,反被重物压顶。 大圣却有金刚不坏之体,仗着防御卓绝,无脑进攻起来,金箍棒又可莫名变化,打击范围时大时小,这才令哪吒与千位天兵无计可施。 但李天王应变及时,照妖镜再度发威。 神光绽射,击中大圣的火眼金睛,并迟缓他的移动。 “呀~咳…”大圣略有不适,攻势顿止。 哪吒见之,知道时机已至,驾动仙身电射般接近大圣,刀剑交错而出。 很快恢复清明的大圣,早有防备,金箍棒回到合适大小,架住身前来犯之刀剑。 防备着其他仙兵,尤其是缚妖索,大圣不想耽搁,招架完就想走,却是让哪吒突进身形,将一口烟劈脸喷来。 六件仙兵也只是吸引注意,这才是哪吒真正要用的手段,一经施展,立收奇效! 始料不及的大圣,叫烟燎得泪落如雨、目眩神摇,不能再有争执,疾转云头走了。 哪吒未拦,只瞧着大圣背影,暗想:“果然有用。” 如非实在无奈,哪吒也不想用这种法子败大圣。 但天兵们没这份心态,他们按照天王指挥,列开队发动波浪式进攻,时而蜿蜒曲折,时而凌厉直进,让大圣再度深陷重围。 视线扑朔迷离的大圣不能适应,预测不到来人,金箍棒的招架颇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可恨、可恨。”大圣渐渐变了心态,脑海中的念头激震。 掠阵的哪吒陡然叫道:“散开阵型。” 下一刻,金箍棒发出凄厉的音爆炸响,催动不休招招夺命。 无论周围是否有人,金箍棒只管去,去的极端,不留活口。 显然是眼病害人,大圣再控不住胸中接连的阴戾气,彻底癫狂。 按以前的行径而论,大圣虽是一代恶名远扬的大妖,杀人的事儿还是很少做的。 即使遇见敌人,往往也是各比手段,少有害命之举。 比大圣强,或与相差无多的敌人,自不用讲,难杀。 比大圣弱的敌人,为何也能全身而退? 无外乎强不欺弱,大圣不做那些跌份的事,丢自己的面子。 这也是众护法神能够活命的原因,否则他们哪有本事等到观音前来。 但并不代表大圣是个良善,相反大圣在这方面,其实相当无情。 他只是不想杀,而非珍惜外人的性命。 一旦纵起凶性,大圣杀人不过一念之间。 并且在这一念的时间,大圣是杀一个,还是杀尽所有,都是没准数的。 谁让以他的本事,收缴生命并非难事。 第140章 俯首下心 哪吒的提醒终究不够及时,军阵的变化落后于大圣发狠的速度。 但见金箍铁棒左旋右转打翻身边的五六位将士,犹如游龙在阵中矫健穿梭。 又是十来位兵甲挨打,一个个血骨翻飞,脸色惨白地倒地。 持棒的大圣只是闭着眼睛,脚下加快步伐向阵外冲去。 “猴头休得猖狂。”眼见大圣强势的攻势不减,哪吒惊怒上前。 天兵们方能执行散开命令,避开气势汹汹的大圣,又给哪吒让开道路。 大圣耳朵一动听出哪吒来向,不与他相争,闪转腾跃,如狼似虎扑击撤退的天兵。 正是有退得稍慢的,金箍棒径直猛击而去。 周遭战友急忙施与援手,三杆长槊与铁棒交击。却是铁棒击穿所有防护,贯穿挡在身前之人的胸膛。 大圣抽出金箍棒,继续一往无前地打出去,那些相助的天兵也就跟着陷入危险。 “敢尔!”哪吒怒吼着甩出降妖杵。 三太子确实没料到,这孙悟空经五百年牢狱之灾,受观音菩萨指点出山,其凶性较之当年竟是有增无减。 棱杵涌动光晕,直取大圣后心。 听得背后劲响,大圣把身一扭,降妖杵掠他腰间而去。 降妖杵在快碰到自己人前,掉转杵头又朝大圣攻来。 大圣眯着眼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一时也是义愤填膺。 就像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失去视觉的大圣,比正常状态下,更容不得别人的冒犯。 欲使个大招,给他们一干人等来个绝户。 大圣就不再躲什么法器,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啸,蓄势待发。 待声音响彻天地,磅礴法力立即喷薄而出,冲开身边一切。 天兵们自是趁着这股气势,撤至后方。 哪吒为之变色,但身形不退反进,身上仙兵蠢蠢欲动。 三太子手往胸间一划,正要抛出自家兵器,阻止大圣施法。 忽有四道人影分作两批闯近,是李天王放他们入阵。 “妖猴授首!”四大金刚比哪吒更为激进,不作远攻,急速向大圣冲去。 四人踏步提元近了身,各自催动法力,身上涌现出深邃的金色光芒,似乎要把所有力量都凝聚在这一击之中。 雄浑天威急剧攀升,最终以简单的拳掌悍然轰出,震撼千里风云。 视野受限的大圣反应不及,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 六丁六甲真心请命去帮着捉拿大圣,但观音未打算应承他们。 一来,这些护法神都有伤在身,丁甲们只是情况稍好而已,再放他们去对阵强敌,不是件好事。 二者,还没搞清细节,就调动兵力是大忌。 因此,观音说道:“不急,还待我再施手段确定虚实。” 菩萨这等说,众神从令如流。 观音稳坐莲台,双手平伸向下放在身体两侧,手指向外展开。 祥光大展,像有一千树叶在菩萨身边绽放。 观音法界归于一心,借助困住悟空灵魂的法线推算一切。 略过一会儿,观音眉心蹙了蹙:“唐僧,你莫懈怠,继续念诵真言。” 走神的唐僧吓得一弹,喏喏称是,又翁动嘴唇念起紧箍咒来。 这事情对唐僧而言向来简单,今次却见他额头紧绷,渐渐沁出细汗,清晰可见地在压抑自己。 这和尚心里叫苦啊,他停下念咒,可不止松懈。 怎么了呢? 诶,唐僧一晚上没睡,至今又没吃没喝,意志已经开始发虚。 尤其没有喝水,他在这儿叭叭叭地念了一番,早把唇上肌肤碰得干裂。 唐僧每说个音节,便有苦涩难受的撕裂感出现,念咒过程异常艰难。 当然,这点对于唐僧不算什么,忍得下来,打小坐禅念出来的入定功夫不是假的。 他一个诚心的和尚念起经,哪怕不给吃喝,念个三五七日都不在话下。 若遇见性命根本,在生死关里,唐僧坐三年也是行的。 只是现在,缺乏滋润的唇纹一张一合,带来的撕裂疼痛虽小,却也是实打实的连绵压感。 这些微弱但递增而来的痛楚,摧残着唐僧薄弱的神经。 熬夜对于一个凡人,本身就是在毫无节制地压榨自己的精气神。 唐僧更是担惊受怕地过了一整夜,见到了观音菩萨,更是陡然放松。 这使得他不但体力下降,精神更是枯竭。 在极度疲惫时,说话也是件辛苦的事情,唐僧潜意识就不想念咒。 惟是菩萨命令,唐僧才逼着自己超越极限。 现在又一次强打精神,这人呐,眼看着就不行啦。 …… 风云肆掠,气流鼓荡,大圣与四金刚对峙而立,双方的力量仍在相互碰撞。 大圣岿然不动,在之前的攻击下毫发未损,但此刻的他也没有从容淡定的神色。 “你们也想压制我!!”大圣感到的是屈辱。 五百年前大闹天宫,西方如来用深甚法力化五行山脉,再贴了封条,令大圣失去自由。 现今,五方揭谛、四大金刚竟接连着有样学样,想要将他再次封印? “你们算什么货色!!”大圣再催神通,浑身上下星光点点熠熠生辉。 但,他的确挣不开。 四金刚的修为只在五揭谛之上,五方揭谛拼命都能阻大圣一时,这四个通力合作当然更有成效。 更何况,大圣刚才出招被断,法力尚未回元,自然没能那么轻松摆脱。 饶是如此,四金刚暗暗心惊,根据来前观音菩萨的指示,这孙悟空应当是与取经人的一众护法神,大战了一场才对。 方才也与哪吒太子交过手,又接下他们四人合力,竟还有这般力气反抗。 倘若对方状态巅峰与他四人交战,胜负之数只怕难讲。 察觉到自己暂时脱困不了,大圣又气又恼,却也无计可施。 见猴子被缚,哪吒太子欣喜若狂,走近道:“诸位辛苦,待我用索子套住他。” 四位金刚点头,哪吒即攥起缚妖索,念动法诀向大圣一抛。 那索子便灵活游走,顺着大圣身体缠绕,隐隐有压制大圣功体的意思。 大圣并不挣扎,心道:“我怕你捆?” 缚妖索对于其他妖物也许无往不利,但在大圣身上难尽全功。 大圣虽不是正门出身,乃是个太乙散仙,可人家那底子雄厚的很呐。又有七十二般变化,天地三灾都捉不住他。 外加不坏躯体,三界内真正可以制住大圣的法宝,实在少之又少。 这缚妖索嘛,除非哪吒一刻不停地念诀,否则也只能暂时捆住大圣。 “成功了。”哪吒操纵缚妖索毫无阻碍地绑定到位,收功告知与四位金刚听。 见场面大定,李天王手托宝塔快步来此,礼道:“幸有四位金刚菩萨相助,我父子才不至于放走贼凶,多谢多谢。” 哼~大圣留心等这些人大意,预计变化逃走,只想着:“就是这会儿眼睛看不见,有些麻烦。” 但四金刚勤勉得很,压制大圣的法力毫无松懈,让哪吒上缚妖索,只是加一道保险罢了。 胜至金刚回道:“同为铲除凶恶,天王、太子何必致谢?但我等受观音菩萨之命,捉拿妖猴孙悟空,此刻法力不能收,还请护送我们一程。” 哪吒见四位金刚寸步不移地严守原地,没有多想,答道:“这个自然。” 这便共起祥云,天庭队伍摇摇曳曳地带着四金刚与大圣,移道高老庄找菩萨去。 路途中大圣慢慢了恢复元气,正要打一个爆发脱身,却是头上紧箍颤动。 “唉~~呀呀呀!”大圣哀声大叫。 唬得三太子提起刀剑,李天王宝塔放光,那一千将士为之一振。 第141章 戾猴乖张 这时间争分夺秒,哪吒太子举剑就往大圣砍,却发觉对方根本没有要跑的迹象,而是身体在不由自主地翻动打颤。 “你这猴头又做什么怪?”哪吒话问出口,眼睛已经看到夹着大圣脑袋的箍子。 李天王眼界开阔,疑道:“许是在发羊角风?” 大圣哪有精力回他们,嘴里尽是嘶痛与咒骂道:“该死的观世音,既然擒下了我,还念什么咒语…哎呀、啊!!” “当是菩萨手段。”四大金刚为天王父子解开困惑,指着紧箍道:“他头上有我佛门利器紧箍儿,之前未起到大用,今次菩萨试验完毕,该一念动真言,就能勒得他脑门皆裂,不得不听使唤。” 哪吒闻言见大圣痛苦至极的神情不假,仰脸笑得开怀,掩饰不住地愉悦起来:“这个苦头好,拘束得了他。” 但落入李天王耳中,又是另一回事,他道:“如此讲,菩萨还想用齐天大圣完成取经事业?” 哪吒也是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份计较…菩萨也是不善了,非用这顽劣之辈。” 四大天王为之模凌两可,言说不知。 几人探讨得好,那叫来叫去的大圣忽然安静下来,陷入诡异的沉寂。 四大金刚心跳骤急,只觉周围万籁俱静,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在耳边,唯有放大数倍的心跳声在静谧中异常清晰。 “不好!!”只来得及发出警告。 下一瞬间,大圣惊蛰而起,不管不顾身形陡长,伴随着炸响春雷,出现一头昂首振臂的万丈凶神。 这巨凶双臂一挥,天地顷刻摇摇晃晃起来。 风魔驰骋、恶云号叫,将太阳星挤出这个世界,天色迅速变得昏暗。 大地如同被撕裂一般,一条条鬼魅般的地龙到处穿梭,使得山川改道、江河移位。 周遭十里沦为废墟,千里生灵惊慌失措。 …… 那唐僧念不多时突然晕厥,身体失去平衡,无力地向后倾倒。 急得丁甲神众上前护住后脑,扶着唐僧不至于摔在地上。 那猪八戒更是扑到面前,望见唐僧苍白面容、微弱呼吸,疾呼道:“师父诶,你这是怎么啦?……你可千万不能死啊,老猪往后的幸福日子还得靠你提点。” 丁甲神骂道:“你这憨货,休得胡言。” 话这样,他们心底其实也发虚。 唐僧是六丁六甲带出来的,这忽然出问题了,跑不了他们的责任。 揭谛并高才,也都关心过来。 上方推演运算的观音眯开眼,看见昏迷的唐僧,内心也犯糊涂:“这是什么说法?” 她之前观过众人伤情,只有五方揭谛亏损根基严重,没发现唐僧身上有伤啊。 但菩萨并不着急,一介凡人还能在她面前死了不成。 “你等让开。”观音收了诀,传话道。 六丁六甲连忙推搡猪八戒,让他把那肥胖身躯移开,众神将唐僧身影露出来给菩萨观看。 心无慌乱的观音自然一眼看出,唐僧是心力衰竭、气虚神弱所致。 “应该之前受了惊吓…总不至于是我让他念咒的原因吧,这才多久?肯定是让猴子吓得…唔~肯定是。” 观音施救不慢,捻住手中净瓶里的斜杨柳,醮着甘露柔柔一洒,清澈碧点融入唐僧胸前,立时见效。 那和尚悠悠转醒,迷茫地看着身边之人。 “唐御弟无事就好,呼~”六丁六甲大喘一口气。 猪八级又挪身躯,凑到唐僧跟前,哀道:“师父,吓煞老猪了。” 唐僧还是不知所云,眼里全是糊涂之色。 忽然远方狂风大作,席卷着沙尘和石块狂飙而来,有吹枯拉朽之势。 心境沉稳下来的丁甲们反应到位,其手一举,风头即停不能冒犯再进,顺带庇护了附近的高老庄。 风势降下,众人便见其后有一个看不清身容的巨人,身影高大到足够遮天蔽日,夺去世间光明。 巨人不停咆哮、怒吼,似乎愤怒地要把整个世界吞噬。 那时节,揭谛变色,丁甲警惕。 末日般的景象把唐僧惊醒,思绪清楚起来,但又很快陷入慌张,最后只能企望着菩萨。 另一个凡人,高才惊惧地直接跌倒,摔得四仰八叉。 幸亏他也如唐僧,一个大晚无吃无喝,腹中一点汤水也无,否则便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猪八戒亦抖抖簌簌,站起来告求着观音:“菩萨、菩萨,那猴子凶顽,你…你…你还是快点收拾他吧。” 惊慌的唐僧听出意思,又望一眼那想要毁天灭地的巨人,容貌极惧、扭曲,骇道:“那、那是悟空?!” 这刚被杨柳甘露滋润的和尚又松了精气神,与高才一起瘫软在地上。 第142章 心胜修,修胜心 不久前败倒在大圣手中的护法众神,又见耸立天地的庞然大敌,仍未丢弃勇气,但也没轻易行动,齐刷刷回过头等待菩萨指令。 观音尊者美目顾盼,其中星光跃动、灵动有神,盯着使出法天象地,毁灭万物的大圣。 这又是在以目击演算,从另一个层面了解状况,反向推导之前卜算的结果正确与否。 “唐三藏。”声音悠扬犹如丝绸般顺滑,缓缓飘入心扉,让人忍不住沉醉,安定心神。 唐僧恍恍惚惚,明白过来是菩萨在叫自己。 后又惊觉自己瘫痪般倒在地上,自觉表现十分丢人,连忙硬起膝盖站直身躯。 “弟子在。”振作起来的唐僧双手合十礼敬菩萨。 短短的视线交接,唐僧只觉得观音正如春水一样内敛温柔地望着他,其中更带着一丝理解,让唐僧心中充满温暖的关怀。 “再念一次我教你的紧箍咒。”不止唐僧,所有人都觉观音的目光包裹着一层慈爱的光辉。 仔细聆听的唐僧顿生迷惘,但下意识饱含敬畏地服从菩萨安排。 山草垂,天花坠。 念念念兮入恶易,念念念兮入善难。 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由心生。 一念不生心澄然,无去无来不生灭。 专心又将紧箍咒念起的唐僧,在这危险的边缘里,曾发取经宏愿的他因观音菩萨的“爱护”,渐渐不受外界任何干扰。 自拜别唐皇李世民,离了长安城,这唐和尚便估不准前路怎样吉凶,只知一路多的虎豹妖魔,大约是有去无回,难保身命。 直到今日,唐僧内心的恐惧都未散去过。 “菩萨说紧箍咒又叫定心真言,是用来管教悟空的,何尝不是在告诫我。”唐僧久违地找到了宁静,得到一种超越语言描述的和谐。 紧箍儿再现神威,强大的定力使得暴躁的大圣沉淀,他的愤怒再不足以撑起法相。 那巨凶发出最后的悲啼,随后犹如琉璃破碎一块块裂开来,随风逐渐透明乃至消散。 但他身边的强敌怎肯大意? 四尊威严的金刚神像趁势而起,他们肌肉线条分明,手中持物各异,数量不一,或拿法轮与如意宝珠,或左手金刚铃、右手法螺,或双手横插三股杵,或撑伞盖、一手锡杖、一手念珠。 神像一同发动攻击,仅凭他们就足够彻底压碎那残破的法相。 却还有亿万仙兵漫天飞舞像是银河泛滥,在半空中乱打妖邪。 又有三百阿罗汉各显风姿护持正法,一千天家将俱用其能荡除外魔。 一十八位伽蓝以琴、箜篌、鼓、琵琶、笛等乐器演奏无穷魂音,凛冽荡人心神。他们在这样的场所发挥的作用,远比正面强攻来得厉害。 照妖镜放光盖住四周,不使凶顽鬼魅走脱,众神得以擒下昏迷的大圣。 方才的妖氛完全散去,众神英姿飒爽驾着荣光,赶向观音菩萨所在。 这边大众见我方胜利归来,人皆欢呼,喜笑颜开起来。 唐僧亦有些心潮澎湃,他心里隐隐清楚,是菩萨让自己念的紧箍咒起了作用。 满地烟霞树色高,唐朝佛子苦劳劳。饥餐一钵千家饭,寒着千针一衲袍。 意马胸头休放荡,心猿乖劣莫教嚎。情和性定诸缘合,月满金华是伐毛。 观音菩萨未露喜悦,早望着军中被擒下的大圣,她想道:“悟空之前在我念紧箍咒时,尚能用出法相对敌,而今我困住他的另一面,他竟连提前用出的法相都维持不住。” “他灵魂的分化,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不是个性差异那么简单,几乎是各为一体,分了彼此。” “一者首鼠两端、捉摸不定;一者顽劣肆意、不拘不屈。” “想让他完成取经,需是得一心同归,唉~当中决择还是再与世尊等众商量。” 那一众仙神须臾至了跟前,托塔天王、哪吒太子、四金刚出众见礼。 一番寒暄、一阵赞,大圣便交与了菩萨处置。 观音谢了天王、太子回天,金刚、罗汉向西,方来处置大圣。 第143章 不服? 观音伸指在虚空一点,涟漪荡漾一条银白色的气流锁链现身,飞向大圣将他五花大绑,并深深地透进肉身阻塞功体运行,又送到地面,与地气相连。 这期间大圣呼吸自如,未曾被惊醒过来。 另一方,伽蓝们等相助的神灵离去后,才好坠下云与共事的老兄弟重聚。 却是先看到猪八戒,伽蓝们一愣,旋即泛起笑意:“你是天蓬元帅,你也未死哩?哈哈,当真皆大欢喜。” 伽蓝们和猪八戒毕竟只是初次见过一面,故而话虽是冲猪八戒说,道喜的对象实际是五方揭谛与六丁六甲。 十八伽蓝在他们的掩护下先一步退走战场,直到遇见援助的三百阿罗汉才往回赶,期间怎么会不记挂? 今见一人无损,也没缺胳膊断腿,方才释然开起玩笑。 猪八戒倒不怎么认生,拱腹得意道:“那是自然,老猪岂是短命的角色。” 刚才大圣法相造成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众人不由享受和平的氛围,紧绷的神经得到解放。 惟是高才紧张兮兮,来回注意着观音、大圣以及谈话的众护法神这三方的动向。 “看样子是要结束了,我可不能在最后翻船。”高才全神贯注地掌握事态发展,即使无人将他在意。 只该身处变化无常的世事里,随便打来一浪,都有可能掀了这艘小帆。 “丁甲众护法,吾有一事望汝等相助。”观音菩萨的一句话,让下方大众回过神来。 六丁六甲连忙拱手请道:“菩萨谕示。” “这猴子暂时醒不过来,烦劳助他一下。”观音道。 丁甲们稍作迟疑,便听观音又唤唐三藏,唐僧即站出来说听候指示。 “待这猴子醒来,倘若他还妄想作凶,你便继续念那紧箍咒。” “弟子领命。” 计较了这些,六丁六甲自然不把菩萨当胡来的人,这便丹田提气施法。 一道毫雷打入大圣脑中,大圣遭受刺激而醒。 大圣双眼大瞪,瞳孔转动又微微抬头就发现了观音与其他人,他即恶啸一声眼中大射精光。 试图翻身,却受束缚地不能动弹。 察觉一道气流锁链捆着他,大圣愤恨地用力挣扎,但锁链上传来一股相等的力量,抵消了他的努力。 “唔?”大圣气急,又要再动法。 唐三藏哪里看不明白,已经开始念起紧箍咒。 咒语一出,紧箍儿立即紧缩。 大圣顿时惨厉哀嚎,像打雷一样不停地炸响天地。 不堪忍受的痛苦加大了大圣挣扎的力度,他强撑着踏碎地面起身,做到蹲起发力,那道气流锁链便有了些分崩瓦解的态势。 “孙悟空,你还不安分伏管?”观音出声。 大圣咬牙恶狠狠地瞪过去,叫对方吸引了注意。 连那唐僧也停了念经,好让菩萨行事。 大圣怒道:“哼,你这娘皮不过用了这箍儿害我,有甚脸面敢叫我伏管?” “五行山下我说得清楚,是你答应了方才戴上这箍,而今又扯什么脸面?”观音也有气道。 “呸!当时不知你个‘慈悲教主’,心中全是妇人歹毒,对不住你那救苦救难的名头。”观音虽是言之有据,大圣仍是一副义愤填膺、理直气壮的样子,只因,“你们佛门上下,尽出狡诈之徒。” 五百年前,如来佛祖也有假意赌赛的行为。 美誉在外的观音,如今在大圣眼中,不过同如来“一丘之貉”。 “呵呵,你倒满口胡言,信口雌黄地说别人不是。”观音容颜藏怒,“我问你,是谁几次三番无端发难,是谁跪地求饶口称受戒,是谁屈膝作徒不尊师道?” 寥寥数语,却是逼疯了大圣。因之中,大多是大圣“兄弟”做的,对方“委曲求全”“不得已而为之”才做出来的。 大圣怒发冲冠,使出翻天覆地的力量,断了脚下地根。 一时间乱石飞空,大圣爆出惊涛骇浪的气势,口中极尽暴虐嘶吼道:“那就再比过!看你观世音能拿我怎样!!!” 强悍的气场震慑小民,高才心生恐惧再度软倒,不由自主地攀爬后退。 却是移向危险境地,飞空的乱石最终纷纷坠落,其中部分免不得找向高才。 幸亏丁丑神发现及时,施展法力搭救了下,否则高才可能就这样被砸死。 大圣再催神力,束缚他的气流锁链悍然崩解,却不消观音吩咐,害怕不已的唐三藏早把紧箍咒念得反反覆覆。 紧箍儿嗡嗡作响,几乎拧作一团。 脑门似裂,大圣涨红了脸想要发威,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动弹不得,最后深深的虚弱感让他倒地不起,比那高才还不如。 单以紧箍儿不能如此,是大圣强行崩碎锁链,自伤根本所致。 头上的痛苦令大圣神志渐渐迷糊,却念着:“是那个和尚!?” 唐僧会紧箍咒,大圣知道,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念咒,都能把他害成这样。 第144章 还不服? 将大圣拼命挣扎却无力逃脱的姿态收入眼底,唐僧如释重负,放下心中的大石。 身旁的护法神见到这份场面,哪里还不知是紧箍咒的厉害,惊奇之声顿时沸沸扬扬。 “这下好,终于能降服这个魔头了。” “哈哈,总算也给他一点苦头尝尝。” “真是意想不到,只靠唐御弟一介凡人念咒,就使得孙大圣这般煎熬。” 这一众护法神,也是头回见紧箍儿发挥威力,无不眼热叹服。 猪八戒闷哼道:“早知师父有这番本领,也不消我们东躲西藏了,累极、累极呀。” 波罗僧揭谛闻之,立刻回道:“不要这等想,之前不见取经人念咒有类似的效用,必是菩萨此来又使了手段,才令取经人可以拘束孙悟空,再有…嗯~~哈…” 话语未尽,波罗僧叹息一声,主动缄口不语。 他想说,你个接下来要随身侍奉师父的徒弟,为这点事喊累成何体统。 只是话到嘴边自觉多言,不过在菩萨面前徒惹是非,波罗僧方修起闭口禅。 猪八戒等不见后文,觉得这位大师念佛念得有点愣头愣脑了,故亦没去招引对方。 那边唐三藏听着耳边护法神灵的艳羡之词,也有些飘飘然。 他保持着念咒,放眼去看大圣痛苦难忍,一想到是自己造成的,心中更生出异样的满足感。 可当这份满足持续得过于久的时候,唐僧终究不是残忍的性子,他见大圣的头颅已跟个细腰葫芦似的,嘴里不禁慢了下来。 一者他有悲悯;二来他不知观音什么打算,故不敢念伤了大圣。 那大圣强撑着不吭气,固执地不在观音面前服软喊疼,却也没力气去想解脱的法儿,就这么徒耗挨磨。 “唐三藏,你怎么不念了?”观音忽然垂问。 六丁六甲、十八伽蓝闻言心里一惊,立马上前合围,手中兵器架住躺地的大圣,不让他暴起。 五方揭谛压制伤势,又运起玄功;猪八戒也抖擞精神,走到唐僧身边护着对方。 大圣却无本事发难,只是怒目圆瞪,瞧着这群人。 见需要这样戒心严防,唐僧慌忙起手,答道:“弟子…弟子是见悟空想要行凶,急不择言才念得紧箍咒,而今见他无力反抗,弟子不敢再走极端,望菩萨不要怪罪。” 观音轻笑,笑声宛若细丝,却又不失庄重:“我怎地要怪你,继续念,念到这猴头知道求饶为止。” 既然是菩萨亲口指派,唐僧只好又念动紧箍咒。 大圣头上又痛,此时他恢复了些气力,嘲谑道:“观世音,你这是挑唆别人做坏事承受代价,自己在后面领功德呢?” “哈哈,好猴儿你又想讲什么刁理?”观音倒不怕大圣开口,对方一直沉默,才叫不好行事。 大圣忍着疼,瞄了眼人群的唐僧,叫道:“那和尚你听着,你就是把嘴皮念破了,也念不死我。试想看,观世音能保你一辈子吗?你今日非要帮着这泼娘皮对付我,可知来日我怎样对你?” 明摆着是在威胁。 似这样凶悍、直白,完全反派角色发出的威胁,唐僧…还真有点怕,心神慌乱、口里结舌,紧箍咒语不成形了。 观音却是面色寒霜,听她喝道:“念!念他个死的。” 忧惧的唐僧忽叫观音那么一吓,更显进退失据的模样,期期艾艾念不了紧箍咒,神色相当尴尬。 毕竟是对大圣生气,观音只好收敛怒容:“唐三藏,休要胆小。这猴子言说念不死他,而今我在这里,你就试看念不念的死。” 唐僧这才强装镇定,朝大圣瞥了瞥,狠下心再念咒。不光是听从观音的命令,这也是唐僧对大圣的回应。 紧箍再动,这回大圣径直面不改色,钳口不出一声。他身子缩成一团,不停打着哆嗦,铁心死硬到底。 暗中留心的观音洞若观火,想道:“不好,他这般顽固,反倒应了定心一说,我且助唐僧一助。” 第145章 真我 观音闭上眼睛,指尖闪现出璀璨的光芒。那光芒柔和、清澈,又像雾一般朦胧,勾动之前的手段。 在大圣肉身内部,捆缚悟空真灵的墨线迅速收紧,就像被利刃刺穿全身,近乎要将其切成无数细块。 “你想做什么!!?”本在苦捱的大圣脸色大变,立马出声叫喊,呲牙咧嘴地怒视观音。 但在他浑身颤栗的外表下,根本毫无威胁力。 大圣怎么反应迅速? 只因形势比人强,大圣着实脱不得紧箍儿,因而他的神魂也在呼唤自己的兄弟,期望对方能转醒过来帮忙解决眼前困境,这才第一时间感受到观音的动作并有所反应。 大圣的喝阻出人意料地起到作用,观音停下施法动作,转而盯着大圣,眼神渐渐显露怪异。 而害怕兄弟遭遇危险致使下意识出声的大圣,他惊怒的目光与观音的眼神交汇,后知后觉地知道不对劲。 “等等,这娘皮不知道兄弟的存在?”意识到这一点,大圣瞳孔骤然放大又急剧收缩,“遭,那我刚才的反应倒成多余的了。” 大圣想要弥补,却是头上紧箍儿愈加厉害,发不出声音了。大圣越急,那箍儿勒得越紧,已至疼得他满地打滚,更做不得其他事来。 盘坐莲台的观音观察入微,见大圣这等反应,心中说不出的诡异感。 “他刚才有点过于紧张了,好像在担心什么?”观音思绪徘徊,“像是怕我坏他另一面的魂体。” “为什么呢?我灭掉他精神分化的一面,反而有助于现在这一面掌握肉身。” “当然也许这一面的悟空足够聪明,知道此时另一面被灭掉,就再难逃离紧箍束缚。” “但,有这可能吗?悟空分化的灵魂知道相互掩护。”观音深深地怀疑。 灵魂的一分多化并不稀奇,佛门修行中就有诸多化身法门,其中便参杂着灵魂方面的拆分。 观音自己在这方面也是个大家,她曾在世间显露过各种化身,以解脱本体不方便处理的苦难。 所以,观音知道化身的好处,更知道化身的坏处。 例如观音的鬼王相就调戏过龙女与悟空,这是观音本体万万不会做的。 化身与本体的性格往往略有不同,但本体最好不要干涉化身,因为意识必须保持唯一,否则麻烦会更大。 之中最大的麻烦,也就是化身最大的坏处,化身的意识与本体发出冲突,争一争谁tm是老大。 修炼有成的观音,都不敢轻易碰这种“游戏”。 那么修炼明显不圆满的“悟空”,在观音预想中,太乙出身的他应该只是简单借助灵魂的不同侧面,来应对所遇的困境。 可惜“悟空”自控力不足或者路数太野,造就灵魂分化的境地,其分化的灵魂没有相互添乱已算是有道行的表现了。 可如今“悟空”分化的灵魂相互掩护的迹象如果为真,那就不是有点道行啦,这是走远了啊。 一旦让“悟空”灵魂合一,观音也得将其视为同一等级的人物,甚至望其项背。 怎么了捏? 灵魂的分化,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是对自我的剖析、拆解,其中经历便蕴含着对自我的“质疑”。 需要另一个自己来帮助解决困难,不就代表着不自信?说严重些,可以说是在背叛自己。 从而,分化的意识通常坚定地各行其是,用这种分道扬镳的行动,来验证谁才是最正确的“自我”。 “悟空”分化的灵魂若是知道相互合作(哪怕是在外部环境的逼迫下),则代表对自我的“质疑”开始消散了。 每多合作一次,“质疑”就减少一份,也就是在进一步理解正确的“自我”。 最终,当“质疑”完全消失,那便是找到“真我”。 观音可以随心召出其他化身,并在完成事情后轻松收回化身重显本体,高境界。 找到“真我”的悟空,便同观音一个境界。 也就难怪观音扪心自问:这有可能吗? 她还以为自己得教导悟空许久呢……观音都准备好,等唐僧取完经,还把悟空带着身边训个千百年,以免放出去又生事端。 毕竟人是自己保释出来的,总得给三界有所交代。 结果“悟空”现在已快找到“真我”,根本不需要她指点。 观音有些绷不住。 不过,不是境界的原因。 “卧槽,你小子一天天不服这个、不服那个,到处搞破坏,现在要找到真我啦!?” 怎么滴,你要当破坏神啊? 观音抖抖袖子,嘴角带起一丝冷笑,双眼凝视着缓过气,开始假模假样掩盖“兄弟”存在,口称你观世音随便用什么法,老孙都不怕,总有一天会报复的大圣。 她心中薄怒:“什么意思?以为我探知不到你在牺牲魂魄底蕴,救助另一面脱困?” “真让人意外啊,都到这种地步啦。看样子,离灵魂合一真就差临门一脚了。” 观音咬起银牙,轻声恨道:“今天不收拾你,你还真以为自己到处兴风作浪是做对了。” 秀手握拳,白皙的指节泛起淡淡的青色。 “肉身修了个不漏体,又想在魂道上有成是吧,做鬼去吧。” 观音于莲台起身,睥睨大众。 “六丁六甲,与我掠阵。” 空中接连响起踏声,乃菩萨降阶而行。 “啊!??”六丁六甲抬头仰望,呆若木鸡。 第146章 自以为计 眼瞧着观音降尊,似乎是要亲自与大圣“搏斗”的架势,众护法神颇有些手足无措。 “菩萨你不要冲动啊!这种事,交给我们来办就好了。”五方揭谛像那热锅上的蚂蚁,越礼地挡在观音身前拦住去路。 十八位护教伽蓝连连点头,嘴里不停说:“是啊、是啊。” 说罢,十八伽蓝自告奋勇地围住大圣,来一阵圈踢。 “你这瘪猢狲,装什么英雄气呢?我踢死你。” “不知恩德的东西,还敢与菩萨嚼舌?” “他就是个无赖汉,兄弟们,踢死他…”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被紧箍咒钳制的大圣只能被动挨打,休提有还手的可能。 在旁强势围观,时刻准备接替伽蓝神的六丁六甲,趁空也向观音劝阻道:“菩萨诶,有小神们在,哪里需要您劳力。你想怎么拾掇这猴子,尽管说出来,让小神照办就是。” “是啊、是啊。”又是五方揭谛频频点头,“我等纵然有伤,也不至于欠这点力气。菩萨,您去歇着吧,放着我们来。” 观音却是不听,推手道:“揭谛闪开,接下来拳脚无眼了。” “别、别。”金头揭谛慌神道,“菩萨呀,行军打仗怎能将在前?我们这些小卒还没动呢,传出去,不是叫我们难做人?” “什么将,菩萨是军师、军师!你运筹帷幄就好了,菩萨。”就连至今表现最为稳重的波罗僧揭谛,此刻也忍不住开言了,“再说妖猴已经被拿下了,惩治他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冷静啊,菩萨。” 但见观音索性走起穿梭步,闪过五方揭谛,又对六丁六甲道:“唉,你们让开,而今不是我讲慈善的时候了,需是让悟空吃点苦头。” “能理解、能理解,这孙悟空着实可恨。”六丁六甲见菩萨执意要行,不敢当真阻拦。 十八位伽蓝见此,也不好踢下去,让开了道路。 波罗僧揭谛从后方追上来,契而不舍地又换个说法劝解道:“但犯不着菩萨你纡尊降贵啊,需知当年斩妖台上,玉帝调遣普界众神也未伤到他。菩萨这会儿何必强求一时之气,就让取经人念咒磨他就是。” “不是这个道理。”观音无奈,倒是没想到这群护法神会固执地拦她。 没办法,谁让观音在三界的名声太好了,以至于“粉丝”不让她做出破格行为。 “唔、等等!”观音忽然望向唐僧。 原来众神这一番失去风度的作为,叫唐僧瞪大双眼长了见识,震惊之余忘记念咒。 作为凡人这是可以体谅的,比如快沦为小透明的高才,现在一样在聚精会神地看闹热。 这群仙神,是有点不正常哈。 唐僧身边的猪八戒根据菩萨视线回望,发现唐僧发愣,那是背后冒冷气,连忙贴身提醒道:“师父,你得维持念咒啊,不然那猴子就有机会卖弄神通了。” “啊?…喔喔!!”唐僧仓皇反应过来,提气准备再念紧箍咒。 终是慢了一步,大圣歇斯底里地爆发起来,法力翻涌,瞬息之间形成风火雷电,阴暗明亮变化剧烈。 风似狼奔、火如马腾,滚转冲杀在前。首当其冲的十八伽蓝,一时不察被掀翻阵势。 雷声滚滚、电光闪闪,交织掩袭于后。第二防线的六丁六甲,心有灵光地压住要点。 “弟兄们,保护取经人。” 丁甲护身神咒,及时施加到唐僧身上,使他在这场突发的灾难中免疫一切伤害。 但这样一来,六丁六甲就来不及保护自身的安危。 忽然大片阴影覆盖而来,六丁六甲的背后划出一道金光,是金箍棒横扫拦腰而打。 间不容发的时刻,柔柔一掌宛若纱布,架住要命的铁棒。 铁棒之后,一只猿猴咬牙切齿。 观音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特么的是假身。 又一个“大圣”悍然杀向唐僧,棍起惊龙,决心取他性命。 唬得那猪八戒提起九齿钉耙,左右胡乱遮架。 五方揭谛作势要助,却被突然回身上了莲台的观音拦下。 “所以啊,你们不懂这个道理。”观音短短施了一个法诀,探查到大圣真实位置,驾莲台而走,“尔等在此护住唐僧。” 观音走时念动紧箍咒,此地的两个“大圣”就现了本相,只是毫毛所化。 而三百里外,大圣潜入不知名的山中,体内神魂疾呼道:“兄弟啊,你再不醒来,我们就有大难了。” 终于晓得独木难支,大圣不再想贪恋肉身,忍着头疼牺牲自己的魂魄帮助兄弟真灵解困。 那昏迷许久的悟空,接受到大圣的助力,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墨线扰动,观音亦有所感。 “哼,无知妄作,你岂能有这个机会。” 观音停念紧箍咒,转而念了另一个咒文:般若波罗蜜。 本在帮助兄弟的大圣,他的灵魂忽然不由自主地攻击悟空。 正如大圣最初所担心那样,观音一出手基本代表十拿九稳。 第147章 凋零 观音突兀地离去,让五方揭谛陷入焦虑,脑里一片混沌仿佛失去所有方向。 他们很想去护持菩萨,却又是根源大伤,动不了太多法力,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不好受,甚至让他们怀疑起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六丁六甲也有些茫然,但还记挂着唐僧的情况,立即动身前去查看。 那唐僧不仅有护身咒在,更有猪八戒替他挡了不少,结果自然并无大碍,不过依然在方才的突变中受惊不小。 正这会儿,十八位伽蓝蓬头垢面地返回,担心地询问其余人的状况。 五方揭谛这才当回主心骨,告知伽蓝们详情,要他们去护卫菩萨。 十八位伽蓝神闻言不敢懈怠,连忙驾云去追。 五方揭谛又去找唐僧,半途就听六丁六甲中有人惊呼:“哎呀,天蓬元帅你后面是!” “怎么了?”金头揭谛慌步赶来。 那猪八戒紧张地向后一望,随后放下心,不是自己受伤,而是高才浑身通红地昏厥在他后面。 甲子神道:“坏了,只记得保护唐御弟,却忘了还有这位凡人小兄弟。” 其余揭谛闻声,当即念了佛号:“罪过、罪过,却是我等害死的他。” “哎~~几位大师,就不能先看看再念经吗?他还喘着气哩。”猪八戒拱了拱嘴,走到高才身边叫嚷,“高才,你还醒着没有?” 那高才倒在地上搐动,身体极度虚弱,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从他嘴里抽出来。 猪八戒的叫声,都让高才难受,潜意识挣扎起来想躲避危险。 同为凡人的唐僧可以理解体会,连忙指责道:“八戒,你怎这般没得良心,高才小施主伤成这样,肯定需要安静,你对他叫唤什么!?你既不懂施救,就莫挡着,快些让诸位天神了解情况。” “唔…是,师父。”猪八戒本不是这样的性子,但也知人命关天耽搁不得,即挪开臃肿的身躯。 金头揭谛当时上前检查,发觉高才体表灼热,有烧伤的痕迹。 心中已有推算,在大圣使出的风火雷电中,高才虽躲避及时,钻到了猪八戒的身后,可余波的威力也超出高才可以忍受的界限。 犹以烈火的炽热,伤得高才最深。 火气入体,令高才的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疼痛。 “倒不是大事,这位小施主只是被火燎得太狠,喘不过气来,这才意志模糊。”金头揭谛报出缘由,又提了建议,“给他催点凉气,再清除疲劳,以他之年轻力壮,应该马上就能恢复过来。” 六丁六甲马上道:“这个好办,待我等遣功。” “且慢!”猪八戒招呼道。 丁甲们便迟疑停手,而唐僧不忿道:“八戒,你又怎滴,还要叫高才小施主接着受苦不成?” 这和尚虽容易想东想西,还听信他人摆布,更是个窝里横的主,但本质是个实诚的好人,此时一见高才伤得那样惨,也就忘了曾经的不快,希望快点把对方救回来。 阻碍救援的猪八戒,自然就碍唐僧眼了。 一不高兴啊,唐僧就觉得八戒和悟空一样是积年的妖怪,估摸着也有劣性。 自己不能让对方看似憨厚的外表欺骗,需要给予相同的高度警惕。 瞧着刚认不久的师父脸上布满着让人别扭的质疑,猪八戒委屈道:“师父把老猪想成什么人啦?老猪才是认识高才的人,论关系,我与他最近哩。” 又对六丁六甲道:“我是要说,你们给高才去去热就行,别让他醒啦。” “哈?何意?”丁甲们实为不解,“他不醒,怎知他好了没?” 唐僧附和道:“是啊,八戒你又不懂,莫给添乱。” 八戒恼了点性子:“啧,高才这会儿醒过来,冷热交替也是活受罪而已。反正说了不致命,就让他睡吧。” 这下唐僧不吱声了。 但有银头揭谛讲道:“你这说法也不好使,似这般睡去,指不定生了梦魇,那时节更加为难。还不如清醒过来,有什么事,我们还好出力相助些。” 唐僧一激灵,又调转立场附和道:“是啊,八戒,你哪里有几位正神想得周全,莫在这里瞎指挥了。” “得嘞,是我照镜子了,哥几位请便。”猪八戒看见没人站他一边,立刻不敢多嘴。 金头揭谛答道:“好啦,请丁甲神将施为吧。” 这才有高才从一阵绞痛中醒来,像有无形的烈爪紧紧地握住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又有掉入冰冷的深渊的感觉,让他瞬间汗如雨下。 无法适应这种不适,高才闷哼出声,反复铰割的痛楚让他不禁泪流满面,可无依无靠的浮萍,只有独自承受。 说来,不应该是漫长的过程。 撑过这转瞬的时间,高才睁大两眼,视线渐渐清晰,看到了“熟悉”的神灵。 “啊,还没死。”高才在心底,发出幸福的叹息。 他生怕刚才的痛楚是地狱的酷刑,身边的神灵是冥界的鬼差。 金头揭谛礼道:“小施主,可有异样?” 明白是这些神仙救了自己,高才尝试换了几个姿势,最后强撑站了起来,谢道:“小人没事,多谢几位神仙老爷相救。” 众护法神倒不在意这点答谢,客套了几句也就揭过了。 金头揭谛又请唐僧道:“唐御弟,还请你继续念那个制服大圣的咒语,好让菩萨轻松些。” “紧箍咒?那咒语本就是菩萨教我的,还…还需要我念吗?”唐僧吞吐道。 老实讲,唐僧念紧箍咒念得有点犯恶心了。 不久前他曾念得晕倒,那时主要是身体的原因,被观音施与甘露拉了回来又念。 现在,多是心理上的原因了。 瞧出唐僧不怎么愿意,金头揭谛以为对方是不敢干涉菩萨的行动,还想再劝。 揭谛未出声,已有清冷之声传来。 “不用了。” 众神回望,便见菩萨莲台重回此地,莲台后十八位伽蓝前后环绕矗立,面容腼腼腆腆颇为窘态。 莲台上,救苦慈尊一身英气,散发着令人折服的光芒。 她之右手,拎着软不拉耷的大圣。 她一甩手,大圣跌回熟悉的位置。 众神仔细去望,就见大圣毫无反抗的能力,身上坑坑洼洼都是拳印。 第148章 血仇? 大圣的眼睛是睁开的,只是聚焦不太好的样子。 那双聪慧的火眼此刻失去灵活,时而暗沉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时而明亮得像清晨的露珠,总体上暗淡居多。 不过几经变化,仿佛一泓清水涌出,大圣的双眼折射出了外界的倒影。 他“醒”了。 大圣开始急促的呼吸,想从空气中汲取力量一样。 如同风箱般的声音在周围回荡,让揭谛、丁甲提起防范,摆开阵势,确保危险不会再次发生。 观音菩萨浅笑一声,再次盘坐在莲台上,念道:“猴儿,你弄清形势了没?” 大圣局促地朝观音轻轻一瞥,眼神中闪烁着戒心与怒火。 不回答,也没动作。 观音的脸上就又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上去是婉约的柔情,也可说是得意的喜悦。 “回答呢?”观音心知肚明,却又明知故问。 大圣便掩饰不住憎恶,恨意犹如翻涌的江水在他的眼睛中流出,一刻也无法平静下来。 可惜大圣做不到眼神杀人,只激起众护法神的愤慨。 “看来还是不知畏服啊。”观音泰然处之,她又喊,“唐三藏。” 吓得唐僧慌忙答应:“弟、弟子在。” “还是念一遍紧箍咒吧。”观音慈眉善目道。 “喔,弟子领命。”唐僧心虚地向上斜视一眼,没有丝毫勇气拒绝。 咒起,又疼。 大圣痴痴自嘲,还是忍不了这痛,一声声哀啼响起,声音凄切、悲凉。 幸亏只是一遍,唐僧须臾停口。 “呵呵,如何?硬扛这许多遍,有办法解决了吗?”观音笑里藏刀道。 大圣不知是疼还是恨,张大嘴直发抖。 “还是没回答呀?”观音等待了一会儿,“呵,那三藏你就再念一遍吧。” 唐僧依令行事,引起又一阵惨嚎。 紧箍儿就像无形的牢笼,大圣似那无法展翅的鸟儿。 大圣眼角开始泛红,眼泪在眶中打转,依旧倔强地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到这儿,事态显而易见了。 众护法神以及唐僧都明白,大圣已无挣脱之能。 “再一再二不再三,孙悟空,最后问一遍,回答呢?”观音诉说着最后的告诫。 大圣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水,眼光射出冷厉的寒芒,终于狠辣出声:“观世音,还做什么假惺惺的姿态,有能耐杀了老孙!” “做不到?那你就等着吧,血债必须血来偿,他日,老孙自会报今日之恨。” 对于这点威胁之词,观音没有任何波澜,只令众护法神勃然变色,欲除大圣而后快。 群情逐渐激愤,观音扬起手安抚局面。 她目光深邃,清澈得像要透视大圣的内心:“是嘛?那…你就去死吧!!” 不再使唤唐僧,观音亲自念起紧箍咒。 紧箍儿陡然剧烈收缩,毕竟菩萨无论是心性、法力、还是单纯念咒速度都比唐僧厉害多了。 大圣的哀嚎也来到了前所未有的凄凉,他打滚、他跪走、他撞起头。 却是没有屈从的迹象,甚而随着理智的涣散,令人窒息的怨恨从大圣身上散发出来,仿佛真实存在的杀意,令人不安。 “嗯?”观音眸光中满是失望,眼神变得冷漠。 这菩萨稳妥起见,给了五方揭谛一个手势,让他们带着唐僧离去。 金头揭谛琢磨了下,明白过来他们和取经人在此时是拖累,即拖着唐僧、猪八戒、高才离开。 因唐僧怯怯开口,说马匹、行李还在高老庄,揭谛们接纳建议,与八戒弄起风头,扯着唐僧、高才往高老庄而去。 景象被念咒的观音收入眼底,她内心诟病:“这帮混愣子,竟给我替唐僧走路。” 要不是还得收拾大圣,观音暂时分不得心,她就要教训教训五方揭谛了。 观音回过神,锁定顽抗的大圣,对方此刻也凶光闪闪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各不转睛。 “这家伙还真有宁死不屈的气节不成?不应该呀。”观音心里奇怪。 第149章 因由 大圣不顾死活的决绝,自然不是为了殉节。 会有这份心念,主要是方才观音单独擒大圣时,使了一套连绵不绝的拳法。 拳力结实,更蕴含魂道奥义。一旦击中敌人,就能让对方神魂混乱。 在翻飞的拳影下,敌人通常只能被动挨打,要是观音不留情,硬生生被揍死也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但用在大圣身上,本产生不了多少效果。因为他有着金刚不坏之躯,观音就是揍一个纪元,都别想打出什么严重的伤害来。 不过呢,当观音糅合了之前侵入大圣、悟空真灵的手段,这一顿老拳的效果就从灭体变成灭魂了。 一套拳打完,悟空的真灵碎了个稀碎。 造成这个景况的原因,是略有点复杂和微妙的。 最先是,观音误会了,将大圣、悟空一体双魂,判断成“悟空”一魂分化。 她决意打断“悟空”的魂道修行。 从事情全貌来看,观音的判断似乎过于浅显、表面。 但悟空不也把大圣看作,自己精神分裂的“一面”。 而且也有无奈啊,除非双方灵魂强度相差很大,否则修行者根本不会离魂进到别人的肉身里去。 灵魂在自己的肉身里,如同坐镇自家天地的造物主一般,根本不是等闲可以抗衡得了的。 就是无主的肉身,其他灵魂大咧咧进去,搞不好都有可能被锁住,再出不来。 而“悟空”的魂道底蕴,连鬼子母诸天一个不小心也吃了暗亏。 观音自然没有那个底气,亲身去探查大圣的神魂情况。只能是触类旁通,从侧面推算。 最终造就,观音觉得两害相较取其轻,灭除墨线绑缚住的“悟空”的那部分灵魂。 这样做虽会留下了特别不听话的“悟空”,但至少可以用紧箍咒扼制教化,总好过“悟空”魂魄合一找到真我,那时想引导干涉都没办法。 缠着真灵的墨线爆炸开来,受“般若波罗蜜”咒文牵制的大圣神魂也在攻伐悟空,加上观音的杀拳。 种种攻势叠加一起,说实在…伤不得悟空真灵多少。 多次有言,悟空的灵魂异常“坚固”,魂道上的水准也高于大圣,让鬼子母诸天重视。 观音的预计都只是灭掉“悟空”的部分灵魂,又怎可能把整个悟空伤成稀碎呢。 其实得怪悟空自己。 这货吧,感受到外界威胁,片刻间又脱不开墨线,他一急眼啊,就把真灵细化分开。 打算以承受伤势为代价,来达到消去束缚的愿景。 这操作本身没啥,只是在当时,属实是撞枪口上了。 分化的真灵刚出来就遭到观音拳势的干扰,发生混乱不能及时合一。 观音缔造的多重攻势伤不了完整的悟空真灵太重,甚至如果悟空有防备的话,未必能破开悟空的防御。 可悟空不仅没防备,他还主动将真灵细化开来,那就完全符合被灭杀的标准了。 真灵成片消亡,悟空灵魂当即大残,反应过来的悟空也只能顺着分化姿态在各处躲藏起来。 以悟空的魂魄造诣,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而且他也是这具肉身的老住户了,这种关键时刻肉身搭把手,保他灵魂真性还是不推诿的。 但让悟空帮大圣对付观音,肯定难为他了,各扫门前雪吧。 更何况当时,大圣的神魂也明显不对,悟空选择以潜藏养伤为上。 如此,这一切落定,恢复正常的大圣弄错事实,以为兄弟死了,而且自己还是凶手之一。 他心中的忿恨,可想而知。 无视紧箍咒的痛苦,大圣至今都跟观音放狠话,要与她玩命。 “好个泼皮的猴儿,真把你那无坏不损之躯看高了。”观音气闷道,脸上写满了不快,十分窝火。 只该那金刚不坏之身确实厉害,饶是观音念着紧箍咒,依然无物可破、万法不侵。 十八伽蓝、六丁六甲用尽能为,未得寸功。 “难难难,想诛杀此獠,只怕还得从灵魂方面着手。”观音泄气道。 这却有点犯忌讳,而且想做到彻底的“魂飞魄散”更是艰难,很容易留下后患。 “我消去他少半灵魂,也变相减少了负担,肉身与灵魂结合得相当融洽,平常手段对他已无用了。”观音认真想道。 写有“般若波罗蜜”的符纸墨水,完全是钻着空子才能轻松侵入大圣体内。 “唉,将他擒下送至灵山,交与世尊处理吧。”观音最终没有独揽其事,“只是又得给唐僧找个厉害点的徒弟了,让守山大神来顶一顶不知可行不?” 第150章 好聚好散 唐僧一行驾着云,于晌午时分回到了高老庄。 须臾,又到了高太公府门上空。 并没有直接进去,猪八戒降下云彩,站在门扉大喊:“喂~~我那有缘无分的娘子、寡恩少义的老丈人,可在家吗?如在,且出来拜接我师父,也做得个好聚好散。” 那高家的奴仆们闻声,连忙里里外外的传报。 消息不一会儿,就到了高太公耳中。 闪了腰的他经过庄里医师的治疗,此时奉着医嘱,趴在床榻上进行休养恢复。 旁边有三个女儿伺候,她们听闻老父亲受伤,都归了家。 大的两个嫁出去的女儿,配的都是本庄人士,故回家不算麻烦。 小女儿翠兰昨夜本就在医馆待着,顺着医师一块儿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乍听见猪八戒回来的消息,好不容易可以享受天伦之乐的高太公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 高翠兰亦是凄凄惨惨,生怕家里又起灾祸。 大女儿香兰神色显着惊慌,道:“欸,父亲不是说,这妖怪已经伤重,短时间内回不来嘛。” 二女儿玉兰目光闪闪,语气含着无奈道:“嗨,妖魔之事岂能说得清楚。我看,咱家是只能认下这个霉头,被那妖精占去家产。” 高翠兰听到这些,一时失去仪态,肩膀塌垮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沉重,唯有低下头,眼泪汪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消化完信息的高太公,倒是反应过来,事有转机。 “行啦,少说两句风凉话。那妖怪不安生,你们也不安生吗?”高太公教训了一句,就让女儿们避退,不要露面。 而太公自己唤仆人取来手杖,拼着损伤的老腰,强撑着起来更衣。 一边又派人出去,查探具体详实。 穿好衣裳的高太公本预备自己走去大门,只是才走几步,他就停下来大喘气。 岁月无情,曾经矫健的步伐不再从容,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神也不再犀利。 “我真得老了。”高太公内心感叹道。 他很早以前就意识到这件事,只不过现在,尤为感触。 腰间像有一把尖锐的刀子在骨髓里搅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受刑。 身边的仆人们看着情势不太对,连忙扶太公坐下。 就这么一会儿,高太公脸色那是一阵青一阵白,身体止不住颤抖,冒出一层层的冷汗,吓得仆人也是胆颤心惊。 幸好几个深呼吸后,高太公稳回了状态。 这时间,被派去探听虚实的小厮,回来上报道:“太公,外面不止妖精一个咧,还有在后院失踪的唐长老与高才,以及五个像是僧家的人。” 没心情停歇,高太公忙问:“唐长老回来了?那孙长老呢?” “未看着。”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高太公估不准了,心底发牢骚:“那个孙长老到底什么毛病,就没见过他有始有终一次,娘的,倒是会耍人。” 思索再三,门外“僧人”居多,猪八戒言语也算“客气”,出门一观当不是危险事情。 太公使唤仆人移来抬轿,驮着他去往大门。 门外,唐僧心怯地向猪八戒交流道:“八戒啊,你和你丈…我是说高太公,之前那般交恶,而今…我是说等会儿,不会又打起来吧?” 猪八戒被问得一愣,随即大咧咧回道:“诶~师父放心,那老家伙之前一门心思对付我,无外乎想把我赶出门去,以正他的家风罢了。” “我现在决心与你做徒弟,去往西天取真经,自然与他一家无甚关系了。” “别的又没大冤仇,打不起来的。” 一通爽快的解释,叫唐僧心安不少,他又想起高翠兰的“退亲”一说,更觉问题不大。 但猪八戒又想了想,冲五方揭谛道:“不过要是真有冲突,还请几位大师帮衬点,老猪手笨,伤了他们就不好了。” 八戒自不是心疼高家人的性命,不好继续显露凶狠而已。 “天蓬元帅无虑,我等自会护唐御弟周全。”金头揭谛礼道。 “嘶~”猪八戒吸了口气,与五揭谛对视了眼,确定他们是只保护唐僧,点起头,“行吧,老猪知道了。” 轿木咝咝作响,带着笨重、迟缓的感觉。 唐僧一行侧过头,便看见高家仆人抬着高太公到了门前。 高太公自然也能看见他们,目光相撞,包涵了太多复杂情绪。 “没看出多少敌意。”众人心底齐齐这样想道。 第151章 惺忪 观音与丁甲、伽蓝带着大圣,在去往灵山的路上,途中麻烦颇多。 只因大圣有千变万化的本事,对其他妖邪行之有效的捆缚手段,用在大圣身上普遍白费心机。 如果观音不念紧箍咒,那么就容易让大圣找到机会,施展腾挪之术乃至对观音发动凶狠的突袭。 好在,观音总能反应及时,在大圣快要得逞前,又念起紧箍咒,把大圣勒得头昏眼胀。 无论大圣怎样奋力一搏,终究功亏一篑。 总结来讲,观音庆幸有给“悟空”戴上紧箍儿,大圣痛恨兄弟戴上了紧箍儿。 但观音也没多少称心满意,第三次擒下大圣,让丁甲、伽蓝就地看住,暂时不行进了。 观音松了松紧绷的神经,苦恼道:“却是忘记带个合适的装人用具来,这下要辛苦许多了。” 其实菩萨手里的玉净瓶就可以装人,可她不敢用,怕大圣在里面胡乱闹腾,万一整坏啦,那就难修补了。 “亦或者念个整的,把他疼晕?”观音心里踌躇,一时不能下定决心。 菩萨自不怕悟空多疼,只是担心长久的痛苦会将“悟空”逼迫到疯魔境地。 方才,大圣哀于兄弟死亡,悲伤、怨恨、复仇等负面心理糅合,他在紧箍儿一刻不松的痛苦中,神性大减,反酝酿、扭曲出憎恨世间一切的恶意。 那份景象,犹在观音眼前。 观音不用猜,也知道让大圣再进入类似的状态,后果肯定不太妙。 而且…带个疯子去灵山净地,不太雅啊。 好吧,观音犹豫的原因,主要是她主持取经一切事务,相应地承担着责任。 现在取经刚刚起步,出了漏子自然跑不了观音的问题,想推都推不出去。 “悟空”疯了,那也是丢得观音的脸。 关键这样显得观音很没用啊,担不了重担,成不了大事。 “这猴子怎么就这么麻烦!”观音不由恼怒如潮,平息不下。 另一边,热血在大圣胸膛里滚上滚下,他双眸闪烁着怒火,那是无法释怀的怨恨的火焰。 “一定要报复,她一定要付出代价。”大圣咬牙凝视四周,尝试着新一轮冲击。 在大圣体内,却有变化。 悟空悄悄地重新收拢真灵,经过短暂的修复,已然恢复灵性。 谨慎地确定了没有东西在追击他,悟空放出神识,试图弄明白具体发生何事。 事实上,由于太突然,悟空此刻都不是很清楚谁攻击了他。 故而悟空连大圣也防备着,神识小心翼翼的移动,不敢有一丝马虎。 “嗯~另一面在掌控肉身,貌似没有关注体内动静。”悟空很快探测出简单情况,紧张的心态略微舒缓。 又马上集中注意力,神识进一步外放搜寻信息。 依然谨小慎微,把握每一个细节,不让其他人发现。 “这些是…那些保护唐僧的护法神?”悟空从围在大圣身边丁甲、伽蓝的衣着特征,推出他们身份,并忆起过往,“啊对,我记得,另一面和他们打起来了。” “什么意思,输啦?” “不会吧,另一面的实力比我强啊。”悟空起初不敢相信。 他将大圣视为的“不甘低微、富有胆气、享乐名声”的一面,而他自己为“倾向寂默、经常彷徨、缺乏旨趣”的一面。 悟空私以为,进取性格的战力肯定大于颓废性格的战力。他打那些护法神都是手拿把掐,另一面又怎么输呢。 “也不一定。”悟空想起更多,“之前是六丁六甲使得一个不知名的法术,直接把我给打晕了。”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阴沟里翻船也是常有的事儿。” “倘若他们还有别的怪招,另一面不知防备,败也正常。” 悟空到底不是自视甚高的性子,发现外界情况是丁甲、伽蓝将大圣捆住,也就接受败象。 “这么讲,我和另一面还是同一战线的,得帮忙才行。”悟空对于涉及自我安危的事情,很有果断。 “不过以我现在状态,需防备灵魂攻势…究竟什么玩意能瞬间打晕我,还将我大伤?有点恐怖…我最好不要露头。” “但不出面,要怎么帮呢?” 悟空自顾自计算着问题,却是无效思考了。 没搞清实际,尤其神识忘记接着探查,不知观音所在,怎么能想出破局之法。 幸好,大圣帮了帮。 观音一不管,纵使丁甲、伽蓝用心看守,当大圣不计损伤来,他们的警戒就没了意义。 这次大圣脑子转过弯了,没去打观音。 想着伤十指不如断一指,这帮护法神虽甚大用,却也是观音一直用的助力。 杀了他们,一样是让观音还债。 第152章 缘分已尽 唐僧一行将猪八戒的规划告知清楚,高太公见这等驱邪归正,甚为喜悦,当时就命令家仆安排筵宴,要酬谢唐僧。 唐僧欢心地松了口气,又按下肚子里的饥饿感与对食物的期待,他急忙问太公道:“敢问太公,贫僧的马匹、行李可还在府上?” 问题合理,并不突兀,高太公却是一愣,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不瞒圣僧说,行李应是无人会动,但…”高太公略作迟疑,谨慎道,“今早高老庄天象诡异,庄内无论是人还是畜生,都被吓坏了。” “你那马匹…怎样了,我们还真没关注过,也许、可能跑了。” 唐僧闻言倒没担心,轻松道:“这个无事,我那马是匹神马,不会跑的。” 听到唐僧这样讲,高太公一点儿也不质疑,立马附和:“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恭喜神僧了。” 说罢,太公请唐僧一行入内上坐。 唐僧、八戒师徒这就要进门,高才低着头默默跟进,五方揭谛却有推辞,开口道:“我等就不叙坐了。” 高太公还以为揭谛们觉得他怠慢了,连忙笑脸相请。 金头揭谛摇摇头,向唐僧道:“既没有误会冲突,我等仍是受暗中护持的任务,唐御弟,汝师徒不要忘记早点上路取经。” 话音一落,五位揭谛消失不见,未入尘世。 “哎哟哟~!” 唐僧、八戒还没说话,高太公连连叹声,扶着腰喊疼。 “这群玩意儿,怎么都喜欢玩这一套啊。”高太公又是被吓到一弹,结果腰伤复发。 总归不算太大的意外,晃了一阵,也就转进府内了。 仆人们已摆开了桌席,唐僧、八戒径直坐下,高才却没有资格落座,在一旁候着。 高太公请一杯素酒,奠了天地,然后奉与唐僧:“圣僧请。” 唐僧睁大眼睛,随后痴痴道:“太公,这个…贫僧是出家人,吃不得酒。” 高太公道:“圣僧放心,此酒是素的,饮一杯不妨。” “不敢,酒是我僧家第一戒者。”唐僧再次推却。 把那个安坐,等饭上来的猪八戒慌神:“师父,我是吃斋,却不曾断酒。” 唐僧想了想,道:“八戒你乃半路出家,吃些素酒也可,只是不许醉饮误事。” 猪八戒这才放心,又等着饭来。 一切让高太公看得仔细,心想:“好好,看来不是欺骗,这妖怪是真要跟着唐长老走。” 将酒与八戒备着,高太公又随口问道:“此前孙长老找唐长老你去了,不知可曾遇过?小老儿也该谢谢他哩。” 高太公就是保险一提,不想在最后关头出纰漏。 唐僧却因此表情阴沉,叫高太公心悸不已。 “怎么,小老儿说错话了?”高太公尬问。 唐僧这才解释因果,将观音来擒下悟空的事情也说出来了。 让高太公迷惑不已,暗道:“啥!?观世音菩萨特意来对付孙长老,反而让猪刚鬣保护这个唐和尚去取经?” 摇头嘘气,高太公是想不明白,盛名的菩萨为何会这样安排。 孙长老脾气是不好,也不至于比不过他家的歪“女婿”吧。 但和高太公无关,他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接着丰盛的菜肴上来,高太公不敢多言了,请着唐僧用斋。 唐僧也的确饿了,赶紧果腹起来。 猪八戒更是跟饿死鬼赶着投胎似的,矮下身一顿往嘴里扒拉,几乎没有细嚼,菜肴就被他迅猛的口水一卷,消失在食道里。 他的喉咙一鼓一鼓,不断地吞噬着食物。 “慢点、慢点。”顾忌仪态的唐僧,不由惊声规劝道。 但猪八戒依旧我行我素,继续狼吞虎咽。 高太公乐呵着,拦了拦唐僧:“没事、没事,他一直这样。” 要以前,高太公肯定看不惯猪八戒的狼狈样,现在人不都要滚了嘛,高太公就觉得对方还是很可爱的。 如此,唐僧不好发作,但看着猪八戒不听劝说,仍感觉自己跌了份,心里暗暗记着。 猪八戒吭哧吭哧吃了个半饱,忽而起身摸了摸嘴。 “爷,呵呵,我那拙荆也该在府里吧,让她出来拜见师父吧。”猪八戒横着眼,笑道。 一听这话,高太公僵下脸,皮笑肉不笑道:“哈,她受苦受累许久,贱体抱恙,早在别处养病。我这个无能老翁,怎好请的她来,不要妄想了。” 口气明显不太妙,唐僧也晓得利害,帮着太公指责道:“八戒,你既是入了沙门,要随我取经,还提什么拙荆!?快收了那话!吃饱了,就到外面等着去,我们待会儿就走。” 八戒笑着鼻孔喷气:“瞧把师父吓得。弟子要翠兰出来,正是要定个结果,安心与师父取经去呀。” 在两人的疑惑目光下,猪八戒掏出之前在云栈洞写好的和离文书。 “签字画押,总得本人来吧。” 高太公动容,赶忙接过文书仔细观看。 良久,高太公长舒一口气,收好文书,转头对八戒道:“你画好押,老夫之后自会让女儿签押。” “喔?这么不讲究?”猪八戒两眼微有惊奇。 高太公强硬道:“哼,你本就是个上门女婿,如今更要当和尚去了,哪怕没有这个文书,我女儿难道还能是你妻子不成?” “哈哈,也是。”猪八戒没动怒,洒脱一笑,然后……矮下身继续猛吃,想誓要把这几年的劳苦吃回本。 碗碟不停叠加,垒出几座高山。 一时唐僧沉默,高太公呲嘴。 第153章 意马逃 五方揭谛隐在空中,既注意着唐僧师徒的行为,也关心着观音方向的动静。 望眼欲穿的波罗僧揭谛等得有点心急,不禁念叨:“唉,不知菩萨那边能否降住孙大圣。” 波罗揭谛应道:“啊,怎会做此想?你不也看见紧箍儿发作时,大圣的表现了嘛。还能出什么事,放心吧。” “只怕万一。”波罗僧揭谛仍安定不下,因丁甲、伽蓝没来传消息。 银头揭谛笑着疏解气氛:“菩萨心里肯定有数,我等就不必发愁啦。” 金头揭谛也来开解:“我等悉心将菩萨交代的事务完成好,就是为菩萨分忧。” 言尽于此,确实担心也无用了,波罗僧揭谛收回眺望的眼神。 另一边,摩诃揭谛低着头望来望去,忽而发声。 “兄弟们,少闲讲了。快来看看,好像找不到西海龙三太子化成的白马啊。” 齐齐疑声,揭谛们都不淡定,迅速低头俯视高老庄的事物。 是不曾见到白龙马,五方揭谛这下诚惶诚恐,一点从容也无了。 “他怎会走呢?还是说,大圣把他害了?” “也有可能只是他胆小怕事,见大圣行凶,先一步逃了去。” 金头揭谛吩咐道:“不管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先下去在庄内找找,若是没有踪迹,那就得想办法收拾孽龙了。” 又降下云,五位揭谛依照之前记忆中,找到悟空拴马的地方。 只见缰绳、鞍辔散乱在地。 “看着,是被他自己抖松下来的。”银头揭谛捡起缰绳观察痕印,不难得出结论。 波罗僧揭谛冷脸:“仔细一想,这取经队伍里个个都是毛病啊。” 孙悟空不必提,唐僧、猪八戒的缺陷也很明显,现在连马都会主动放弃了。 “不好办了,取经人没有马匹要怎么行路,赖着不走可就毁了。”波罗揭谛道。 “唔!?未免小看唐御弟了吧。”银头揭谛否定了下同伴。 波罗揭谛又道:“谁知道呢。他就是愿意徒步走,一天也走不下来多少,何日才到得西天,苦也。” 波罗僧揭谛搭话:“吃些苦头倒也无妨,就怕那凡僧熬不住,还是得有匹马才好成事。” “这个却难,此地上哪儿去找调教好的马匹。”摩诃揭谛咬嘴道,“不然,哪位兄弟辛苦下,这几日替他一替。” 单纯变个马匹,五方揭谛倒不至于有人碍难。 正要商量,金头揭谛突然蹲下身子,盯着地上的一个细洞。 那洞口不足一个指节宽,却是个新的。 金头揭谛生疑:“兄弟们且散开,让我用一用功。” 闻言,另四位揭谛站开方位,严阵以待地布好阵势。 金头揭谛这才出手,按住洞口,使了个拘法。 一股白色淡烟从洞口冒起,转而消散。 什么也没发生。 银头揭谛上前端详一番,说道:“玉龙三太子在这洞里待过一会儿,真身早已脱逃了。” 波罗揭谛好笑道:“那就不是冤枉他了,这厮怯阵而逃,辜负菩萨委任了。” “寻个时间,报于天庭吧。”金头揭谛收回法诀,又念,“先拟定谁来替作马匹吧。” 一语让另四位相互对视,目光交汇的瞬间,不可明说的默契正在酝酿。 …… 紧箍儿如一条拉紧的缰绳,强制着大圣摔在地上。大圣拱起腰就像一头犯倔的骡子,试图再撑起来一次。 可很快,疼痛让他无力支撑,彻底啃起泥来。 就在过去的瞬间,大圣突然袭击得逞,不幸的受害者是伽蓝神中的一位,叹妙。 避敌之强,攻敌之弱。 十八伽蓝多在之前有伤,而叹妙曾与叹美,一起施展愈疗之术帮助同伴恢复。 发狠的大圣自然选了,这两位功体最虚的人为目标。 叹妙脸上余悸的表情还没消失,便渐渐停止了呼吸,意识归于黑暗。 伴随叹妙生机的消失,观音心中的怒火如同猛兽出笼,吞噬了一切平和与冷静。 第154章 事出不意 大圣攻击叹妙伽蓝的同时,其实也暴露了他处于山穷水尽的境地。 故意挑选弱者下手,从另一方面讲,不正是“无能”的表现? 察觉这点的观音当即确定自己真的完全掌握着主导权,她不必担忧大圣是诈计败降了,更无需留力以防不测。 法力积极地倾泄而出,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观音背后陡然呈现出炽热旺盛的圆光火焰,仿若无垢的明镜。 护持的众神见状不敢干扰菩萨行动,但这时间亦不能空过,他们连忙全力救治垂危的叹妙。 不过,他们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只能是争取保全生机。 观音外泄的法力聚而凝实厚重,散而清流无形,虚实掩映、真幻交织的万千光景好比天地重开一般。 所谓法力无边盖因如此。 而这些仅是观音调用法力的外相,无需掐诀念咒,自然也影响不到紧箍咒。 挣扎的大圣感受到浑厚的法力压到上方,明白观音用意:用法力将我再镇压一次?呵,随便。 认为兄弟死了的大圣,此刻心中唯剩下复仇的恨意,失去理智的他根本做不到冷静判断现实了。 即使难以逃脱将面临又一次的禁锢,大圣也只想着再出之日,一定要掀了西方道统。 而体内残存的悟空,当然不会这么想。 “观音!怎么、她又来了?”悟空真灵大为震惊,“这出勤率也太高了,她是能拿奖还是咋滴。” 吐槽归吐槽,悟空终于理解当前状况。 “现在倒知道为什么会输了…嘶~麻烦。” “真是意外啊,虽然知道观音对我不听管教的表现肯定不满意,但这么快就来新一轮压制,还玩这么狠。” 悟空自觉中计,之前六丁六甲的攻击多半是观音的布局。 当务之急不能让观音得逞。 法力侵入肉身,几乎封印了奇经八脉,再过一会儿怕是连翻身都不行了。 大圣被紧箍儿限制不能反抗,悟空却无这般拘束。 虽说需要保持隐秘,浅浅地激发功体自卫,悟空总归做得到。 一体双魂的好处就是这里了。 肉身轻微的变化,头疼的大圣还没能察觉,作为对手的观音先有反应。 观音短促地怔了一下,进而收回部分法力防身,嘴上加急了念咒的速度。 等待了片刻,观音才细微地喘息,放松下来思考道:单纯陷入绝境不经意间做出的抵抗?…不像啊,应对得太妥当了。 那方悟空开始向大圣传话了。 【你头不疼吗,硬撑什么?】 忍受痛苦的大圣,终没有忽视这份灵魂波动。 初闻悟空传话的大圣欣喜若狂,疯狂之余,他又不禁心酸地感到害怕,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太疼了…头上的箍子,无论多久,都适应不来。 紧箍儿乃专克大圣的法宝,如不是恨意深沉,大圣早痛倒在观音面前。 现今悟空的传话让大圣恨意消弭,意志就如洪水崩堤般瓦解,化作泪水从双眼涌出。 叫观音变色,一种天然的直感出现在她的心田,这菩萨惊惶想道:“出问题了!有东西一开始就在我的推算之外,会是什么呢?” “悟空”不太可能因为疼痛而落泪,观音自责没有早点发现这隐约的线索。可具体意味什么,观音也没时间仔细推演。 第155章 不自禁 躲在肉身里的悟空一直得不到大圣回应,不由再次窥看外界,便发觉大圣恸哭流涕的模样。 “好家伙,疼得连话都听不见啦?”悟空稍许震惊。 虽然珞珈山时就知另一面会被紧箍钳制,但被拿捏成这样,还是超出悟空所想。 倒也不介意认清现实,摆脱掉不安的焦躁情绪,悟空理智地接受了又一次惨败的下场。 反正对他来讲,又不是第一回。 “但观音突然又来逞威的意图是什么?”悟空对此颇为苦恼,“总不能嫌我当狗当得不够积极吧?” 同样想不透“悟空”体内怎样生出反抗力量的观音,神色数次变化。 最终避免夜长梦多,观音眼神坚定地停下紧箍咒,抓住时间唤美音、梵响、天鼓等伽蓝神过来相助。 那众神闻声急忙挺身助阵,唯留叹美、摩妙两位照顾叹妙。 被点到名字的伽蓝知道菩萨用意,当即以恢弘之音乐触及魂道上层的威能。 手段本身并无任何杀伤威能,却能让对手丧失抵抗心理,中招者倘若意志不坚定甚至会改变阵营,俯首成为施展者的麾下。 这可是佛门的“看家本领”了,好多看家奴仆就这么来的。 乐声由外至内,在大圣体内响起,亦波及到悟空。 拥有不俗魂道造诣的悟空,在短暂疑惑后理解到此招真意,顿时变色:“艹,还真想让我当狗啊!?” 再看观音法力涌出,她未去再念什么紧箍咒,而是专心侵扰大圣肉身,封印对方功体。 无需分心念咒,观音的封印手法立刻多变起来,危险程度直线上升,打了个悟空措手不及。 “遭!要…要、要遭,要顶不住了。”想应付面临交杂的攻势,神魂大伤的悟空心有余而力不足,思绪也有些凌乱。 再难保证安全,悟空灵魂在体内现身,既是放开手脚对敌,也是要与大圣通气合作。 【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一点反应都给不出来嘛?】 悟空实在心慌,虽然即使不反抗,伽蓝的手段也做不到将他与大圣洗脑,但悟空可不敢设想,让观音封锁住功体的后果。 再说大圣被紧箍咒折磨许久,早是身心疲惫,如不是为兄弟报仇的心切,根本撑不到现在。 方才心气一泄,纵然发现观音与那些伽蓝的动作,没有紧箍儿限制的大圣亦提不动力量抗御。 悟空真灵的浮现让大圣晃神,似乎是不敢置信。 直到发觉悟空不停调用法力,阻抗、化解观音入侵手段,大圣这才向内惊呼:“兄弟,你还活着!?” 【就是白日见鬼,你也用不着吃惊啊。还不快点帮忙!】 总算等到回应,悟空急忙求助。 观音法力之深,不是此刻的悟空可以拖延得了的。 甚至由于悟空消耗了太多精神,伽蓝神众的俯首佛音渐渐对他起了效果。 确实需要争分夺秒,肉身四肢已被遏制,五脏联系同样遭到禁阻,只等关上七窍,封印也就到位了。 但明悟兄弟“复生”的大圣,却是各种情绪涌上头,心里五味杂陈得感觉不到危险。 呜咽抽泣之声从大圣口中响起,哭声中有喜有悲。 “哎唷,兄弟你没事…怎、怎么不早点,出来跟大哥说话。”大圣用神识传话道。 紧箍儿带来的痛楚非同一般,大圣就是个硬汉,也不代表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吃疼。 现在悟空活着,大圣就觉得这罪真是白受了,情不自禁地有些怨气。 只该大圣对兄弟是知疼着热的关心,但醒过来的悟空,看他的表现可就像不挂碍兄长的样子。 此处点一下,魂道有成的悟空为何会被六丁六甲一瞬打晕,且再没回音。 那时节,六丁六甲虽是试探性攻击大圣灵魂,却也各尽所能。 这一十二神乃天庭中坚力量,哪怕用出的手段都没达到精妙高深层次,其涵盖之全面绝非小可。 不夸大其词地讲一句,人啥都会一点。 当中不知是哪位丁甲神胡乱用出来的,一个唤“邪祟离身咒”的法儿,正好克制了没设防的悟空。 听名字就知道,这法术是用来驱逐占据他人身体的邪灵、邪气。不过嘛,名字随便取,邪不邪的,其实就是说和肉身不契合的灵魂。 无论是他人之灵,还是本人之灵,只要与肉身有了不融洽,都会被这咒语伤到。 使用邪祟离身咒的丁甲神,大概也只是想补点伤害和加些控制。 这咒语到了大圣肉身上起效后,毫无疑问直接去找悟空的灵魂了,毕竟对方那是正儿八经想要“夺舍”的邪灵。 但亦是老话了,这么多年,悟空已经获得肉身的认可了。 外力想赶走悟空,先不说悟空愿不愿意,肉身的本能肯定是不准自家灵魂莫名离开,那也太危险了。 可坏就坏在,悟空灵魂没有第一时间从肉身出来。 说白了,邪祟离身一般是丁甲法力配合肉身和原主灵魂,驱除外来的邪灵。 肉身的本能反应虽是护住了悟空陡然动乱的灵魂,可也变相把悟空架住了。 如同被人摁在地上打,邪祟离身的法力袭来,肉身却在后面把悟空灵魂顶住,悟空那是货真价实地梆梆挨锤。 关键不只一下。 六丁六甲配合无间,使出的那一众手段自然有着默契,邪祟离身咒就像精确制导,把所有的攻势都往悟空身上引。 毫无预警的悟空被肉身妨碍,一股脑吃满全部伤害,自然就得晕上一阵。 所以对于本能,究竟要顺应还是抑制,得看具体情况。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哪怕本能觉得有害,也要试着忍受,做出让步去接受,以达到真正的追求。 大圣语气不乏怪怨,悟空却是没时间,同大圣共情。 【先别说什么我啦…哥呀,你倒是看看咱们的处境啊!!】 双耳传来阵阵乱鸣,视线时断时续,显然观音已找准封闭肉身七窍的方式。 悟空也是真急眼了,他一向不听大圣的兄弟之说,用你我相称,以示两者无高无下。 都是精神分裂的错,谁也甭想占便宜。 而今悟空却是哥也喊出来了,敢情是无计可施,只得向大圣诉求。 满是怨尤的大圣听见这个好不容易的“哥”字,一擤鼻子骋怀散了郁气。 “算啦,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你小子对我没良心。”大圣按下起伏的心潮,将精力凝注到当前境地。 悟空听出另一面重振心神,稍微放松。 【良心现在几钱用…快想想怎么对付观音】 察觉清楚处境的大圣却没显露什么紧张,回道:“哼,她也只有一个念箍儿的咒语管用。其余本事也是平常,我有七十二般变化,她能奈我何。” 第156章 应有变化 观音不念紧箍咒,封印之法又没功成,大圣的一身神通俱在,是也自傲无惧。 果见大圣喊了一声“变”,他即变一只软塌塌的大蛞蝓,体表潮湿像有一层黏液。 未等众神看清状况,大圣主动撕裂身体,一道道裂口出现在蛞蝓身上,从中冒出白气。 观音神色一变,那都是她封印对方功体的法力。 菩萨刚准备变招,大圣又是数次变化,各式生态迥异的动物接连出现在众神面前。 观音不由运转双目,星光在其眸中流转须臾推出对手打算,叹道:“他懂得变化真意,多次变换形体下,我的封印手段便会‘错位’,让之前的成果全都付之东流。” 菩提祖师所传七十二般变化,是让学了大品天仙诀的大圣、悟空可以躲避天地降下三灾。 此术可以躲避天地侦查,实乃变化道的极致之一。 大圣天赋卓越,已然涉足最高奥妙。虽然仍是有所欠缺,但也大致做到以一道演化万道的境界,这也是大圣一见对手招数就能原样学会的原因之一。 旁人变化,比如悟空只学得浅显境界,不过变化个表象,还有可能失败,与大圣的差距就很大了。 将大圣的十几次变化收入眼底,观音感受到自己的封印已经失效。 “如此讲,许是学世尊以大法力化外物牢笼,才能囚禁悟空。”观音并不惋惜浪费了法力,她担心的是别物,“究竟什么东西在我测算之外?” 方才大圣的颓靡模样可没躲着人,观音自然晓得对方几乎自暴自弃了。 “尽管变化之术消耗不重,像他这样使法,一样坚持不了多久。”观音亲眼见着大圣不出她所料,忽然现了本相在地上大喘气。 叫一众护法神紧张兮兮,打起十分精神警戒大圣接下来的举动。 观音神色稳定,自顾自想道:“悟空的心气是从哪里来,会是我推算之外的那个东西吗,总不能是他突发奇想来破解我的手段,” 而大圣现本相,主要原因当然是他被紧箍咒折磨得精力不支,加之虽有取巧,但实际也是靠着金刚之躯,硬抗着损害破解封印的缘故。 “兄弟,你快接过肉身。”大圣气喘吁吁,试图让出肉身,“你不怕这箍子勒,咱们还能与观音那娘皮打。” 一听这话,悟空头皮发麻。 【慢着,和她打什么】 悟空的灵魂大损,岂能强行对敌,还是对阵观音这个级别,那跟送死没啥区别了。 “你不跟她打,那便挨她的打吧。”见兄弟有畏惧之意,大圣没好气道。 观音看大圣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心中不由起疑,缓缓念起紧箍咒试试水。 头上紧箍一动,大圣更为急切:“快点,那观音又想动手了。” 【…到底怎么回事?】 悟空先问了问,可也知事分轻重缓急,开口解释自身困难。 【我现在魂魄纷散,贸然上阵只怕讨不了好】 “那也比我好。”大圣诟病一句,转而帮衬道,“这个有何难,我将魂魄借给你就是。” 借,说得轻松。 灵魂力量似这般仓促转让,凑合着用也许没大碍,拿来掺合打架那不是纯搞笑。 只是悟空来不及拒绝,大圣是半点不想经历杀不死他,却始终折磨他的紧箍咒了。 大量魂魄转瞬间,被推给悟空使用。 【呃…】 怎么说呢,悟空有些意外,毕竟不久前他还防着大圣有意独占肉身,结果对方来这么敞亮一手,搞得悟空何等的相形见绌。 惟是硬着头皮上了,灵魂转换接替肉身。 初执掌身躯,头顶的痛楚异常清晰,疼得悟空也齿牙咧嘴,可随着时间流逝,痛感便逐渐降低,最好到了悟空可以正常忍耐的程度。 悟空起着鸡贼心思,继续模仿大圣痛苦的样子,暗里查看众人站位。 “要说此刻对我威胁最大的还不是观音,而是十八伽蓝。”悟空心有计较,“一旦让他们通力在旁策应,我的灵魂绝承不住多方压力,必须得破坏伽蓝的合作空间。” 观音、丁甲亦有魂道手段,但他们的出招起势其实足够明显,所以悟空不怎么担心。 反观伽蓝神众用的都tm范围技,悟空想躲都有些棘手。 在悟空心怀叵测,想用身外化身偷袭的时候,突听观音传令道:“伽蓝神众退下,请丁甲神上来压阵。” “啊哦~”悟空顿时发窘,知晓不妙,“丫的,没念紧箍咒了。” 这就显得他发挥的演技,很是尴尬。 既然已经暴露,再假装下去反而有可能陷入被动,悟空翻身而起,腾入空中驾住云彩,与观音一行相对。 虽是隔了些距离,悟空的动作还是吓得刚上阵的六丁六甲使出护身神咒,为同伴们防备突袭。 那些伽蓝更是惊慌:“大圣又找到不受紧箍束缚的方法了!?” 却看观音不动,悟空不移,双方好像都在静候敌变。 这时间,众神急忙摆好阵势,屏息静气地迎接或将惨烈的战斗。 分明一触即发的场面,却形成难以言喻的寂静。 若有若无的风像是呢喃低语在周遭吹拂,众护法神感到一种逼近面门的压迫。 而在发现这份压迫来源不是对面的孙大圣,而是领头的观音菩萨后,他们更觉毛骨悚然。 作为队友都如此,身为敌人的悟空自然也是压力沉重。 “有点小恐怖,观音想干吗?”本就心怯的悟空,不免生出退走之意。 第157章 一语破的 让出肉身的大圣经过短暂休息,恢复了看热闹的精神。 兄弟与观音各不相让,却又投鼠忌器地都不敢动手,让大圣看得起劲,只等什么时候可以插上一脚。 不过很快,大圣察觉悟空畏畏缩缩想跑,顿觉不高兴,传话道:“兄弟,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怕她什么,跟她干!” 大圣还期望着“报答”观音念咒害他哩。 不过,真讲了怂恿的话后,大圣转而就开始体谅悟空:“也罢,未战先怯不是好预兆。兄弟你想跑,就麻溜点跑。观音那娘皮心思毒辣,迟了她便看出来了。” 善意的关怀没引得悟空注意,只因观音的气息已将他锁定。 悟空犹豫了一下,最终纹丝不动。 “唔?”大圣充满疑惑,“弟呀,你又咋了?” 【走,解决不了问题】 这就是悟空不太受“紧”箍儿效果的原因,他经常犹豫不假,可“心”最终不会走极端地去违背本意。 简单讲,就是不会瞎胡闹,做好、做坏基本都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然后执行起初的想法。 悟空不走,就是他深知自己要是就这么随便跑了,那可太不给观音面子了。 人家那名望,运用点人脉,给悟空添麻烦可太轻松了。说不得让观音告上天庭,数罪并论,三界追杀令都能整出来,天下肯定无他容身之处。 所以哪怕有些畏于观音此刻的气息,悟空仍很从心,很怂地一动不动。 “不走,那就得准备打呀?”听见回话的大圣先传达不解,又才发现悟空怂样,“呃…还是兄弟你…” 没想到兄弟这么不争气,心情才稍放晴的大圣又转阴了。 大圣喟然:“弟呀,你能不能有些斗志!你莫不是还没认清观音的险恶用心,向她软弱能得来什么。” “喀~~~要不是那个箍儿,我真想代你出手…说来也是兄弟你的错,为何要戴那害人的东西!现在被那观音说拿就拿,说捏就捏…哼…真是、真是…” 大圣越说越气,却是有点无能狂怒的意思。 因而悟空的一句【我又不怕那玩意儿】。 切中大圣要害,大圣颓然泄气,回道:“那怎么办,兄弟你真想再认输求饶?不是哥哥吓唬你,只怕观音现在不敢收咯。” 【你干嘛了?】悟空趁此让大圣解释情况。 他两个能得到空隙互通消息,少不了观音一直引而不发的干系。 护法神灵等不到安排,也即看出了观音悬而不决。 有美音伽蓝不避大众,传声询问道:“菩萨,去邪当断勿狐疑。今孙悟空脱逃在即,菩萨为何浪费时机呢?” 甲子神脸色沉重,缓缓道:“菩萨,难道…是在忧心我等性命存亡?” 丁卯神闻之,忙道:“这是何苦,似降服大圣这样的妖邪,出现死伤在所难免,菩萨无需想什么万全之策。” 众神都来劝谏:“是啊,菩萨机不可失,尽快出手吧。” 这帮家伙或被五方揭谛之前就义的行为感染,各种壮烈的话是断然出口。 “啊?”可惜对牛弹琴,观音刚才过于关注新出现的“悟空”,压根没领会到众神意向。 回神的观音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羞赧,自顾自讲道:“尔等不要急慌,悟空若要走,就让他走吧。他若来战,也无需担忧,我自有法子治他。” 菩萨突然信誓旦旦的表态,众神将信将疑,只能麻木点头。 那观音却不是说大话,除了本身实力在这儿以外,她随身还带有金箍儿哩。 金、紧、禁三个箍儿,虽本质一样,也不存在叠加使用威力暴增的说法,但三箍用法还是各有侧重点的。 紧箍儿的“紧”是讲究收心、拘系,戴它的人越喜欢反抗,这箍儿的效果便越好,正合纵心的大圣。 给黑熊精戴的禁箍儿,则是禁欲、止贪的用处,要在黑熊精心不甘、情不愿,不满足的时候念咒,效果才佳。 黑熊精自做了珞珈山守山大神,每日上班逢人喊一句“站住,此乃菩萨修行禁地,不得擅闯”,下了班就闲暇会友论道,过得相当泰然。 现禁箍咒与黑熊精,就毫无大用。 至于金箍儿有启明、扶正之用,对付愚昧无知、迷于事理、烦恼纷扰的人最为适合。 这就有点克制悟空了。 另外相比上面两箍针对佩戴者的“思想”,金箍儿更擅长约束“行为”。 因为对待一个sb,无论对方受过教育没有,最重要的不是费时费力向其传授智慧,而是不能让其办实事以及扩散愚蠢。 当然,还可以另一种解释,“金”即是钱,而钱最容易让人老实。 说来说去,三个箍儿的最终效应其实大差不差,就是不让佩戴者恣意妄行,否则勒爆你的脑袋! 诶,那观音怎么就确信,金箍儿可以对付眼前的“悟空”呢? 首先,观音可未必要用金箍;其次,金紧禁三箍戴一个不起作用,都算心性好的了,戴两个还没事,那属实快成佛了。 观音失心疯了,才觉得眼前有一个“佛子”。 此处暗表,紧箍儿对咱这位悟空效果不佳,除了特性不适配以外,还有他是外来者,对针对这种灵魂的法宝自带抗性的原因。 因而,金箍儿也不会特别勒痛悟空。 但金箍儿限制行动的功能可是不减的,如果观音真得甩出金箍儿,那悟空显而易见会是歇菜的下场。 幸好,此时的观音相比动手,她更要弄清一件事情。 “你是谁?” 悦耳之声如同春风拂过枝头,入耳却又像凌冽的寒风,蕴含不容拒绝的意志。 第158章 意马知回 观音的发问,让众神多是摸不着头脑。 “菩萨为何要问孙大圣是谁?” 有神反应快些,不禁倒吸口凉气:“难道眼前大圣是分身亦或他人假扮,咱们的眼皮底下上演了李代桃僵。” 一语惊人,但联想大圣变化之能为,众神真个信了七八分,以为大圣早就高飞远遁。 那方,悟空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紧张反问:“呵呵,菩萨以为我是谁?” 体内大圣才讲到他是怎样大破护法众神、那四值功曹、五方揭谛是如何如何凄惨,亦听到观音问话。 “唔…兄弟,我想她是知道你我二魂居于一身了。”大圣口头贬低观音,心底可不小觑对方,尤其是智慧这方面。 【啊!!?】 大圣所想确是有点接近现实,观音观察悟空许久,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而悟空下意识的反问,其习惯的神态、语调细节更将他的身份完美暴露。 “他是…是悟空分化魂灵之一!?我之前那么多手段浑在一块儿,也没能将他破毁?”观音当时震惊,随后咬牙否决,“不可能!一介分魂,就算他根本未伤,也不可能这么快汇聚灵智。” “那么…他就是…一个完备的灵魂,不然无法解释这种恢复速度。”观音殚思极虑,“我估岔了悟空的魂魄修行方向?他不是变化性格作战,而是缔造了一个可独自修炼的分魂!” “以现今进度来看,他已接近成功了。”观音心中掀起巨骇,“这种成果不存在短日可以蹴就,必然需要漫长积累,难道是在关押五百年里苦心孤诣而成?” “且他的年岁,我记得……” “天纵之才”这个词汇不怎么出现脑海中,观音当下却实打实想拿来夸赞悟空。 天地之广,世上本就无奇不有。再将眼界分布到时光长河,其中资质好、气运高之类生灵更堪称络绎不绝。 可悟空这样的逆天之辈,观音自问是从未讲过。 “变化之道、腾云之道、护身之道、神魂之道…他在多少大道取得极致成就了?关键、关键…” 观音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心悸,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如黑暗中的闪电,照亮她的心田。 “令他这样修炼下去,将来会不会出现两个悟空!!” 一语成谶也好、见时知几也好,繁杂的画面交相出现在观音的眸中。 画面中有两只神通无二的猴子,各持一杆仙兵,在“相争”,在“合作”,在“相聚”,在“分离”。 一切景象转瞬即逝,观音却能消化当中的关键信息。 “啧、嘶~~将来真会出现两个悟空,还与我息息相关?” 刚才的预兆叫观音揪心,事态摆脱掌握的感受可不好受。 观音惊觉自身陷入迷思的旋涡,差点忘记现实,慌忙摆正心态。 “不对,当务之急该怎么处置悟空,是否任由那份预兆成真呢?” 就见观音那曾皎洁散发柔丝的眼眸,此刻依然澄澈明亮,却是骤然一眯透出危险气息,带着天然的上位者气场迫视悟空。 后者正姿态拘谨地望着她,貌似畏惧的眼神里没有不安。 …… 高老庄外一道白影闪过,径直去向高太公府内。 他匿迹潜踪不曾惊扰旁人,一路转进马厩方才讶异露出声响,只因马槽边有四位仙人,围着一匹白马手放白光左搓右捏。 白影也认得那几位,现身开口道:“几位揭谛在这里是做什么?” 说话间,又望那匹马,发现也有几分眼熟。 四揭谛转过身来,表情或喜或怒、或恼或奇。 而他们中间那匹马,自然就是推选出现暂代白龙马的金头揭谛啦。 原来金头揭谛变化不精,这变马虽易,白马亦不难,可要变作和白龙马一模一样,不让唐僧认出差异… 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金头揭谛可没研究过白龙马的肌肉曲线、肉身线条,变化后也就六七分像。 唐僧未必看得出马的屁股不一样了,但他自己的屁股坐上去,肯定觉得陌生。 所以不足的部分,只能由其他揭谛帮着修改修改。 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波罗僧揭谛还就研究过白龙马的身材,他一丝不苟的个性让金头揭谛的完成度大为提升。 现在看到正主又回来了,一趟辛苦全白费,这几位揭谛的表情自然精彩。 银头揭谛上前礼问:“玉龙三太子,不知你去了何处?” 白影即是那被观音锯角退鳞变白龙马,驮唐僧往西方取经的西海龙王家的三太子。 小龙王张望几下,也知道没必要隐瞒了,便直言道:“哥几位又何必说套话,今早那齐天大圣孙悟空行凶,你们还是受害人呢。我之身小力微,怎敢在这里多待,说不得大圣一棍将我的性命了账。” 波罗僧揭谛极度不喜:“你为菩萨所助,免了天条死罪。今做了取经人的龙马,就该只管驮他,说什么危难当头,要丢下取经人独自奔走?” 小龙却能争辩:“诶~~可不是我丢下唐和尚,我原本只潜在土里,是天庭六丁六甲神带走了他,我才顾忌性命躲在别处。” “方才一望此处人家又现热闹,我可赶时间回来了,没耽误应尽功果。” 几句抢白倒是让波罗揭谛无从置喙,说不了这小龙的不是。 后方金头揭谛所化白马,忽然身姿像是富有弹性般极尽扭曲变形,一阵浅光后变回本相。 因他身上有其他人的法力,这才还原困难,需花费一阵时间。 金头揭谛不想过分纠结此事,奉劝道:“行啦,就此作罢。一切事端皆为大圣作怪,何必罪责自己人。” 又对小龙王讲:“玉龙三太子,你既是愿意恪守职责,取经人上路在即,就快些变回龙马,莫耽误他们行程。” “小龙领会。”小龙王也是见好就收,只是变化前疑问道,“他们、难道孙大圣还在取经队伍里?我还以为他又反出,不干了呢?” “不是,大圣已被观音菩萨带走处理,暂不知结果。”银头揭谛回道,“是此处人家的猪妖女婿,他也是菩萨给取经人所选的徒弟,而今将跟着上路了。” “喔,这样啊。”小龙王像是记得一面之缘的猪八戒,没再多问。 摇身依旧变化,白龙马复现,跺蹄站回本位。 五方揭谛替白龙马安好缰绳、鞍辔,确定原样无误后,起云退出此地。 这时节,府上主人高太公,他正叫唤道:“行啦,没食了!你索性把这碗碟、这院墙给吃了吧。” 唐僧在旁皱着深眉,神情为难,嘴钝地附和:“八戒,待会儿要行路,吃…吃太饱容易困,还…还是别吃了吧。” 说得毫无底气,这唐僧也是忧心:八戒真个饿死鬼投胎,半路找我要食儿可咋办啦。 第159章 取经又启 高太公为酬谢唐僧摆下了丰盛的宴席,浓郁香气还弥漫在空中,刺激着食欲大开之辈的舌尖味蕾。 可惜只能是闻着味儿了,因为猪八戒跟眼前食物有仇似的,报复性地尽皆滚入腹中,只将干净的碗碟剩到一边。 听见太公、唐僧的非难、劝阻之语,猪八戒扬起身将腰带解了解,懒懒散散道:“好没周到的旧丈人,我这还没放开肚子呢,就叫停口不让吃了。 ” 唐僧闻言面色更加沉重,忽忽不乐身姿松垮起来,担忧以后要怎么过日子。 “此宴是送行,不是待客。某人莫以为自己受欢迎,还想别人殷勤伺候?”高太公出言讥讽道。 太公又瞧见立在八戒身后的高才,其脸上凝固着不尴不尬的笑容,既像是掩饰不安,又像是在笑他这个主人家。 发生怎么多事儿,高太公看着高才就来气,便不乏刻薄道:“说没食便是没有,你若还饿,就把后面的高才吃了吧,那也是份血肉。” 高才的笑容刹那消失,表情转而一阵青白,仿佛有股怒气在不断膨胀, 只是经过之前经历,高才的满腹怨尤都被吓得不能凝在一处,此时更不存在勇气与太公顶嘴。 而听到一样内容的唐僧缩身侧头,暗暗瞧着猪八戒反应,像是担忧对方真会饿得吃人一样。 猪八戒哼一声,瞪眼道:“没脸没皮,人也多年为奴为仆,替你家奔波劳累,今却是唤作血肉吃食了,果然是敲脂吸髓的高门大户。” 高太公轻嗤,对此毫不在意,心里盘算着等唐长老带走猪八戒,就把高才一并赶走。 没有了食物,这几人也无甚话好聊,宴席自然走向落幕。 唐僧出声告辞,高太公立马起身相送,唤人去牵马,送来行李。 果见白龙马行来,那一身行李未有丢失,唐僧放下心。 而白龙马有揭谛告知事宜,故也不觉得猪八戒陪在唐僧奇怪,默不作声准备托人上路。 唐僧整身拜谢太公,就要呼八戒担好行李出发。 却见高太公奉上一红漆丹盘,上有百两散碎金银,身边仆人还端有两领绵布褊衫。 他道:“感法师取经心诚,又替小老儿驱邪正风,愿奉这些绵薄之物为长老途中之费。” 慌得唐僧侧身避过,连连推辞:“我等行脚僧遇庄化饭、逢处求斋,已是施主恩德,怎敢受金银财帛?太公快快收回去。” 高太公近前道:“千万受用,否则小老儿于心不安。” 唐僧怎会受的,执意不要。 却是让猪八戒撞上来,轮手接过那盘金银,递向高才道:“兄弟,说好带你富贵,今个儿哥哥却是要做远行的和尚了,别是无物,只好将这些我师父不要的碎金碎银与你过活了。” “切莫见怪,若将来哥哥还俗,许是还要你照顾。”说到这儿,猪八戒转头盯了高太公一眼,“倘有人忌恨你,莫与他争,等我回来处理。” 倒是没想到这个长着憨脑袋的家伙,有这份心思。 高才红了眼,不敢接猪八戒的兄弟之称,拿好金银,叩头致谢。 那边唐僧见八戒是将钱送人,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又谢了遍太公。 高太公阴狠盯了两下高才、八戒,不由呵呵冷笑,又切成温润笑容对唐僧道:“长老既不受金银,还望将这粗衣笑纳,聊表寸心。” 唐僧继续摇头:“我出家人若受了一丝之贿,千劫难修。太公一心相送,与贫僧一些干粮足矣。” 请求是简单,但高太公笑容蓦然僵住,心道:好家伙,你这和尚是没看见那妖怪刚才吃了多少是吧?现在全府上下就没有素食,给你两只鸡要不要吗? 这点事当然不能说不行,高太公连忙唤身边仆人,低声道:“快去周围人家,买些干粮来。” 但猪八戒又挤上来,说道:“师父啊,你是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可看看我,我这一身直裰叫那猴子扯破了,鞋子跑绽了。旧丈人,与你做了几年女婿,临了给我身衣装不难吧?” 高太公闻言,眉宇又深了几分,朝仆人补道:“再买双鞋来。” 此处就有褊衫,高太公让八戒自己拿,猪八戒就挑了一件黑色褊衫。 摇摇摆摆换了崭新衣物,八戒向唐僧唱个喏:“师父,如今却才合适与你上路取经。” 唐僧欢喜点头。 就此收拾行李,跨上白马,辞别高太公一家,向西而去。 高太公遥望着唐僧、八戒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心中百感交集。 一声知足的叹息后,他遂愿地领着家人回屋,过凡俗的平凡日子。 怀揣金、背负银的高才找了个空当,漫无目的地在街巷独行。 像是与谁擦肩而过,高才忽地回头望,露出萧索、落寞的眼神,周边并无人在。 似有所觉,高才向衣兜一掏,拿出来摊开手掌,手心有五钱银子。 这不是猪八戒给的,是之前高太公要高才远走一场,去请好法师降服八戒的盘缠。 目光晃晃,高才将手里的银子尽力丢了去,随后步伐坚定地走向未来。 第160章 心猿又领路? 满地烟霞树色高,唐朝佛子苦劳劳。 唐僧、八戒平稳行过大半时辰,路途也是枯燥乏味。 八戒闲来搭话道:“师父,咱们要取的那经书地方是在哪里咧?” 唐僧闻声,带着兴致道:“菩萨说,是在西天大雷音寺。” “喔。”八戒点点头又问,“那大雷音寺离这里多远哩?” “呃——不知道。”唐僧老实应声。 八戒略慌神:“啊!?师父却是个不做计划,莽撞启程的和尚?” “还说我!你不也是个不管去处,只管跟着走的憨货?”唐僧乐呵呵道。 八戒殷勤摇起耳朵,一样笑道:“那便是你我合该做得师徒,熬苦磨累地去取那个经文。” 唐僧深以为然,只觉路途有了盼头。 两师徒同心协力,奋力西行。 却是天边忽来漫漫彩霞,照得半边天空好似一幅华丽画卷,从中降下一道金光,摔在两师徒前。 金光如礼花绽放,璀璨又危险得让人不敢靠近,光彩消亡过后露出一个身影。 唐僧睁大眼看去,认出来者身份,慌得他勒紧缰绳,挣得白龙马一个踉跄。 马鸣萧萧,声音颤栗夹杂着不安。 猪八戒丢下行李,正要祭出钉耙护住唐僧,却是上前看清来人,蹑手蹑脚退了回去。 高空彩云分开,大发圣洁之光,显化出菩萨真身。 那唐僧见到菩萨,慌忙下马拜见,只是心神慌张不能成礼。 观音柔声轻触大众:“唐三藏,西行路上魔障重重,需是有个神通广大的徒弟护持,你才取得真经。” “我今劝得悟空,让他诚心跟你左右,你不用对他惊慌了。今后他但有不是处,尽管念紧箍咒治他。” 唐僧听得七七八八,却是怕极了站得太近的悟空,只知颔首点头,不能开口回答。 观音又对“悟空”道:“悟空,记住你的誓言。不然三界绝找不出,一个尊你之人。” “悟空”扬起手,狂骂道:“快滚快滚!待我将这和尚送到灵山,就找你这娘们的麻烦!” 观音摇头浅笑,也不再讲什么忠告,身影淡淡消失。 !!! 唐僧见菩萨在天际消失,张开大嘴径直呆住。 躲在行李旁的猪八戒,亦是如遭雷击,浑身动弹不得。 那“悟空”回过头盯他两人,眼中满是凶光,叫道:“那和尚快快上马,早日到得灵山,你也早日解脱。” “那大耳呆子,将担子挑起来,给我快走!” 唐僧、八戒僵硬对视,相互哀嚎:这叫什么事啊!! “剩着力气走路,再迟些,老孙让你们见见铁棒。”又是一阵催促。 唐僧只得爬上马,八戒只得背上担,望着头前领路的“悟空”,怀疑人生地跟随在背后。 一行三众,继续西进。 多了一个人,气氛却远比之前要差得多。 挑担子的八戒神情低迷,骑马的唐僧更是得病一样面色苍白,上身无力软着,仿佛对未来失去信心。 引路的“悟空”更是每迈一步,怒气便涨一丝,嘴里时不时咒骂一句观音。 这番行为自然不像咱那位悟空,而是他的“兄长”大圣。 骂声陡然停止,大圣神识入内:“兄弟你没事吧?” 轻灵的神魂波动蔓延开来,回应了大圣。 【没事,只是需要休息】 “哼,观音和如来一样,只会表面讲和、暗地里耍偷袭手段。”大圣尤为不忿的样子,“刚才要不是你还有力气传话,我非和她拼个死活。” 【呵呵,你和她拼什么,不是你必死吗?】 “还长他人威风?你个没心没肺的!”大圣没好气。 【你又矫情什么,有那个箍儿在,非到观音前不是个死的,是什么?】 大圣悻悻作罢,体内悟空却再劝。 【算逑吧,凡事也不是一定都要打架才算完,好生商量不也没事嘛,同那个在外慈悲的菩萨较什么劲】 一听这儿,大圣又来气道:“啧,刚才聊得好好的,观音不还是突然动手把你伤了,还搁这儿叫她慈悲,半点血性没有。” 【所以给她添了个在外啊】 “反正,兄弟呀,咱得防着点,不能一味按照那观音的布置走啊。” 不怪大圣将观音视若仇寇地提防。 在重回取经队伍前,悟空和观音差不多都讲开了,相互间甚至开始约定取经要怎么怎么样,完成又怎么怎么样。 能谈的原因,是悟空有话可以扯。 横说竖说今次混乱的局面,总结起来人也没碰过唐僧,不就是打了几个护法神吗? 怎么滴了? 悟空只答应过护送唐僧取经,没说过不打其他神灵呀。 再说与他们演练一番,既免得自己手生,也保证这群“护法”的警惕心和战斗力。 “这都是好事啊!”悟空强词夺理的模样,气得丁甲、伽蓝牙根痒痒,却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不敢擅自表态。 观音在变换了复杂的表情后,神色清冷与悟空告诫应守事宜,再犯错绝不轻饶。 悟空当时满口答应,并又提出了各种条件,叫观音答应。 条件有简单、有逾越,却都不是悟空自己真心想要,只是期望借此让观音踏实点,以免她后面又来怀疑悟空别有用心。 毕竟,利益勾结有时更容易让人彼此信任。 观音对此勃然大怒,怒骂悟空放肆,说其哪里哪里痴心妄想,活该千刀万剐。 那时大圣气愤地撺掇兄弟开打,而悟空乐见如此,观音言语明显有的谈啊。 果在悟空摒弃大半条件,留下些芝麻大的要求,比如要护法神对他尊敬、听他指挥,观音不能老念紧箍咒啥的,就见观音立马收了怒气。 这些事甚至都不算要求,本来就是这样安排的。 观音心道:“这个悟空有眼色的啊,嘶~要始终是这一面,倒也不是不能放心。” 又几次交锋,连上述的小要求都基本被驳回,整个场面就像是观音在教训悟空不知自量一样。 那帮护法神看着打蔫儿的悟空,方才有些解气。 实际,却是悟空争取到了“大家就当无事发生”的结果。 就在护法神、悟空、大圣三方听着观音作总汇、讲批评结语,都以为将揭过今日之事的时候。 观音猛然出手,袭击悟空神魂,同时暗中传音道:“孙悟空,你当你掩盖‘双魂’的动作做得很好嘛。我却不管你‘一面之词’多么天花乱坠,岂能放任凶顽之辈坏了取经大业。” 悟空、大圣猝不及防,闻言又是心神慌张,叫观音趁机坏了两者分享肉身的平衡。 魂魄有伤的悟空径直失去对肉身的控制力,只能是原主的大圣可以临难担责。 可惜虚实已经暴露,胜负怎会不分? 有护法众神相帮、有紧箍儿克制,一交手,大圣就只有败象连连。 不但如此,悟空也是连声叫停,让大圣投降。 “兄弟呀,刀架脖子了,你还喊什么降话。”大圣只觉悲从中来,要与众神殊死一搏,来个不枉此生。 【你放心,观音未必想害我们,她暗中传音就是还想合作,只是我一人讲话不足信,你也得表态,她才愿谈】 “谈个什么,与她为奴吗!?”大圣悲愤交加,“兄弟休给我摆那婢膝奴颜的样子。” “我一身通天本领,要任凭他人挥使打骂?笑话!我只做齐天大圣!!!” 第161章 心猿在路 紧箍咒又起,众神兵锋逼近,大圣却是不管不顾运转功体,悍然要玉石俱焚。 “兄弟留心!我死之前助你一灵逃脱,往后…你独自过活,宁东躲西藏流浪四荒,也不准给大哥当什么奴役家丁!!” 至今未受过伤的金刚不坏之躯,竟从内部开始崩坏爆出厉芒。 观音惊声呼唤众神后退,又施法腾起一抹淡薄屏障护庇众人。 【你疯啦!!】 悟空却没高才那样的肆意姿态,神魂强扰压制大圣自毁。 “兄弟你!!” 【不是说了没事嘛,说什么死!】悟空疯狂阻挠大圣活动,【玩什么心跳,你要吓死我…】 悟空史无前例地感到害怕,被大圣的操作整得仓皇如麻,倘有肉身必是大汗淋漓。 “兄弟你放开!”大圣迅速挣扎起来。 悟空的阻止的力度,则是一弱再弱。 【你…悠…着点,观音…没弄死…我,你…要弄…死我了】 幸好大圣还有一丝清明神智,顿时停止挣扎,也暂缓自毁。 “兄弟!你没事吧?”大圣帮着悟空聚拢魂魄护佑真灵。 短暂恢复的悟空,第一句话就是【你才没事吧?咱俩岂有一人死、一人活的道理】 【听我一句劝,去和观音谈,她绝对有合作的意图…就当我求你了,哥,真的,我求你啦】 说完,悟空真灵再度溃散几分,灵智变得混乱。 大圣慌张救治,却遇见观音看着情况,又念起紧箍咒。 吃疼之下,不能尽功。 大圣只等依悟空言,叫道:“观世音,你要想老孙服话,需是用礼贤的态度来!” 闻得此言,观音银牙秀口少许惊异,暗道:这是终于共议出个结论了? 悟空所猜不错,观音没有当众点破“二魂”的事,就是故意留下个关口,至于“悟空”能不能上钩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观音可不会求着对方完成取经,更不用求着对方加入佛门。 嘛玩意儿,就想让她费那么大劲儿。 不过对方既然有低头的意思了,观音停下紧箍咒,开始正式的降人以心。 她扬声道:“孙悟空,你是能者,却非贤能。将汝之颠三倒四、阳奉阴违告知世人,哪个能接受?” “莫说你还是冒犯天威的罪魁,竟想着礼待,真乃可笑之举。” 那方大圣气哼哼听着,暗中给兄弟疗着伤,半点没搭理。 “今日你若拱手而降,我倒愿发个慈悲,再给你个机会。”观音又道,似有暗示。 这话却是点了火药桶,忍不得,大圣横目过去,此刻也没悟空解劝。 大圣顶声道:“满口花腔,我是罪魁,你便是诡诈头子,怎要我降你?” 倒没直接翻脸,大圣心忧兄弟,对方还未转醒,此时爆发冲突显然也不合适。 众神却是怒气腾腾,实在看不起“孙悟空”的倨傲姿态,纷纷出口鄙夷。 观音凝眸,又盘算了一番,接着话头:“那你…又想怎样,才肯归降?” 并暗中传声:孙悟空,呵,你若不能秉持一心,也休讲什么话了,我可不给你时间。 大圣接到消息,火眼金睛凶狠闪光,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久是悟空难以醒来,大圣反复掂量,极度犹豫后,垂头念道:“你把我头上的箍子去了,可以磋商替你做些事情。” “哈哈,你莫不是平白打趣?”观音朗朗而笑,不容讲情道,“休谈此话。” 大圣顿时沉默,像是一座静止的雕塑。 令观音十分不满意,道:“没话讲?” 紧箍咒便又出口,逼迫大圣应答。 此刻大圣一心挽救兄弟,紧箍儿虽痛,却不足于让大圣立刻毫无抵抗之力。 苦捱两个呼吸,大圣等到悟空好转。 【额啊,终于…】灵智一复,悟空清醒地快,【唔,怎么又…你怎么样?】 紧箍效应大涨,大圣不能回复了。 【我竟然猜错了】 悟空犹疑片刻,替了大圣掌握身体。 还是装作头疼样子,悟空对观音阴沉道:“你这个菩萨,却不讲究。若只会这一招,不知你能不能一招吃遍天下,不然,可会惹麻烦的!” 没有选择始终退让,悟空当时就是在威胁观音。 观音知其又转换了灵魂,嘴角上扬道:“怎么,得不到诉求,便换说法啦?” 明面不受威胁,观音心中却在计算该退让几分。 价格,向来可以商量。 悟空闻言,估不准是否还有转机,试探道:“世上自然没有固定的说法,可要有参考,未必不能跟着前人附会。” 主导权仍交在观音手里,她合目运起念想,气息斗转,不知演算了什么。 再度睁眼,观音若有所指道:“我也不要挟你什么,但你若想重回正途,必须立个誓言,无论发生何事,不准伤取经人一丝一毫。” “即使、即使他念紧箍咒似今日般,将你勒得半死,也不得向他不敬。” “他即你师,他即你父。如何,可能答应?” 悟空眨眼,不觉条件困难,就怕这个“立誓”会留下麻烦,一时不敢应承。 体内大圣修复精力,登时抢过肉身,开口道:“呵呵,话是好讲,那取经的和尚是我父,他却跪你跪得殷勤,岂不是将你白做了我奶奶。” 观音呵呵冷笑:“这个也不成,那也无需空谈呐,见本事吧。” 双方还未动手,体内悟空虚弱传话。 【何苦来的,你突然抢什么话,瞎添乱】 “兄弟,你还看不明白?”大圣亦带着一丝虚弱,“观音来来回回不就是想咱们‘不战而屈’,并且让她自己赢个好名声。咱们退一步,最后只能退无可退,让她大赢特赢。” 【你怎么就转不过弯呢?她赢就赢呗,怕是怎滴?】 【不要往极端想,至少不要搭上自己】 【让我来和她聊,她可以赢,咱不能输】 大圣起个手势,阻止了观音开打的意图,但后者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唉,我反正是不觉得有什么好聊,兄弟你想试就试吧。”大圣说这话,其实已经代表了他退让的心理。 更难得的是,悟空想接过肉身却发现自己伤得太重,啼笑皆非地做不到掌握肉身了。 一时间只能让大圣代为转述,与观音交谈。 这是意想不到的运气,因为悟空态度过“软”,大圣个性过“硬”,单独与观音商榷都取不到上乘效果。 大圣是有情绪的,在传达悟空意思的时候,偶尔就会添加自己的立场态度,两者结合有效地让表面风轻云淡的观音,估计不准“孙悟空”的底线。 从而,谈出了个“好价钱”。 令悟空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观音底线,对方到底是想取经事业能够安宁地完成。只要不太过分,观音完全可以接受一些不好的事情。 而大圣也忍着难受,向观音表态诚心接受,立誓不伤唐僧分毫,必将其全须全尾的送到灵山。 商讨完成,观音也暗地里长舒一口气,心道:终究脸面上过得去了。 实事求是的讲,观音愿意和谈的源动力,主要是事情闹太大,压不住的话,哪怕她把事情全推给悟空,她本身依旧算在漫天神佛面前显大眼儿啦。 所以,悟空可以“赢”,她不能“输”。 …… 虽是自己答应了,大圣真领着唐僧、八戒走在路上,心中犹然不解气。 故而大圣一直对观音骂骂咧咧,悟空修养醒来还不站在兄长一边,更停不下数落。 【送个和尚取经而已,放心,费不了多少事儿,信我】 悟空只能好说歹说、连哄带骗。 不过,知晓西游故事的悟空虽不知前路实际情况,与故事内容符合多少,但以近来的经历,料想相差不多。 有情报优势,悟空自然不觉得取经为难。 “费事儿的是取经吗?”大圣怫然不悦,亦狂妄道,“我也知道简单哩,天下间能有几只妖魔能挡咱的路?我说的是…” 大圣好似不知疲倦,一个劲儿地咒骂,多骂观音,偶尔夹杂悟空的不是。 悟空开始以为对方心里还在膈应,耐着时间跟对方开导,后来见大圣神识在内骂人同时,外面不忘引领八戒、唐僧跟上,切实地在履行取经职责。 搞半天,单纯输出情绪。 悟空便有一声没一声应着,精力用于养伤去了。 渐渐地,悟空彻底没有了回应,神智进入沉睡,全然不觉外界的动静。 大圣起初察觉时还有些惊慌,一阵检查后,才明白兄弟是疲惫不堪下乍然放松造就的昏迷。 悟空伤了神魂根本,早就极度虚弱,又一直得不到足够的休息,还要费尽心思地跟观音打交道,此时必须得用睡眠节省精力,来保障意识存续了。 “唉~”恍悟过来的大圣轻叹一声,终是放下心结,侥幸自己矮下头,否则兄弟之生死难料啦。 神魂纤柔地调度魂魄为悟空提供温软的修养环境,大圣没再打扰悟空。 大圣这才留心外景,也是太平风光。 草色遍野,百花竞放,滔滔绿水,朵朵祥云。 莫说妖魔鬼怪、山贼土匪,便是狼虫虎豹都不见,大圣只觉这取经没什么意思。 遐思间,大圣忽而回头又唤道:“走快点,磨蹭什么!” 原是八戒、唐僧外带白龙马,实在没勇气一直跟在大圣后面,逐渐与他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白龙马闻声立马加快抬蹄追上大圣,即使唐僧悄悄收紧缰绳,拿腿轻轻压着马肚也不济事。 正因白龙马服从威势,大圣没发觉唐僧的小动作,只盯着后方八戒呼喝:“那个呆子,还不腿脚麻利些?不然,是要吃顿棒打才晓得卖力?” 猪八戒只得吭哧苦奔,嘴上轻声叫道:“催、催,做催命鬼咧。” “说什么呢!?”大圣陡然掏出金箍棒,他一看八戒脸色,就知道对方没好话。 吓得八戒连连告饶,直说自己吃得太撑,肚里岔着气,跑不动矣。 “喔,吃多了?”大圣却是没乐找乐,“你在哪里吃得?” 猪八戒无奈何道:“哥嘿,还能在哪儿,我那前妻家里呗。” “噢~前妻…这么说,你是自己去交了退亲文书?”大圣眼神左右晃晃,还记得兄弟答应高翠兰的事儿。 猪八戒连连点头:“自然、自然,大圣您交代的事儿,哪儿有个不办的。” 八戒顺服的模样,让大圣颇为满意。 “不错,算你老实,老孙就不计较你和那帮子毛神的勾当了。”大圣收了怒气,“就慢些走,让你顺顺食儿。” 终是没再为难什么,取经队伍得以安稳渡过这段日子。 有个月平稳,三人已行过了乌斯藏界。 期间,唐僧、八戒虽还有些畏惧情绪,与大圣的正常交流终是没什么影响了。 除了开始的不对付,他们相互间经过磨合,发觉各自那点毛病貌似都可以忍受。 尤其是“悟空”的脾气大为改观,其尽管每日免不了骄傲自满,但总归不像以前那样,时而阴沉狡黠,时而暴躁如雷,让人摸不准路数。 现在只要言语上,让一让“悟空”,对方也不会强迫什么。 令唐僧恍惚以为,“悟空”真的被观音劝善了。 而大圣一天下来除了开山引路、寻食化斋,更多心思用在帮兄弟康复。 悟空的“伤”,比想象中要严重。 前半月以来,他只有四次清醒,每次不足一个时辰,便精神萎靡需要沉睡。 大圣忧心万分,也只能是劝兄弟安心休息,不要想多余的事情。 【嗯,不过如若遇见妖魔,不要去强斗,记得将我唤醒,我能帮助】 悟空也自知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强撑,叫大圣注意收敛斗性,便浑浑噩噩沉寂于修养了。 “兄弟放心,我理会得。”大圣对此满口答应,心底里却不曾在意,不觉有什么妖魔是他对付不了的。 莫道大圣狂,若没头上那个箍儿,身兼筋斗云、金光不坏之躯,观音岂能随便将他拿下。 更不用提,大圣要一心杀人,七十二般变化可谓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盖天下的贼头,亦可是盖天下的刺客。 也只有紧箍咒这个弱点,叫大圣难办。 “喔!!”大圣忽然惊神,摸着自己两眼,“还有这双招子不好使了,那哪吒喷我一口烟,却是害得我应战困难呐。” 第1章 浮屠山,授心经 山有青松,水有绿萍。 取经队伍忽遇一座高山,景致非常幽雅,却是寂然不见往来人。 那山里青松碧桧、绿柳红桃,聒聒闹闹,有山禽对语。 唐僧停鞭勒马,心虚道:“悟空、悟能,前面山高不知险恶,咱们许是仔细前行。” 大圣骄溢:“莫慌,你这老和尚怎半点不知虚实,前路有任何不平,有老孙在,也给你都平咯,只管向前走。” 倒也不见怪对方不叫师父,唐僧叹口气道:“悟空啊,贫僧自然晓得你本事高强。可我怕的也是你那厉害神通哩,使将起来许是把我也打死了。” 这番话让大圣一愣,琢磨了下。 确实! “是也没错,老孙有许多手段,确有波及到旁人的。”大圣点头承认,“但你也不用将怕字藏里心,老孙注意着不用就是。” 唐僧摇摇头,心道不好说咧。 此时,八戒哈哈搭话道:“师父、师兄,且放心啊。这山唤做浮屠山,山中有一个乌巢禅师在此修行,老猪也曾会他。” 听到有本门中人,唐僧放松不少,又感对方能在山中沉心静修,忙问:“那位禅师有什么见解本领?” 八戒咂嘴道:“他…倒也有些道行,曾劝我跟他修行,我不曾去罢了。” 唐僧闻言精神大振,这和尚知道自己的徒弟都不是凡人,八戒说对方有道行,必然不虚。 另一边的大圣只是轻嗤,未听进耳里。 说着话,进了山中。 唐僧在马上遥观,见一株香桧树顶前有一柴草窝,上面驻扎着几多瑞兽。 美丽奇景令唐僧赞赏不已,猪八戒忽而指道:“那即是乌巢禅师!” 顺着方向望,果见一个人影在那草窝闪动,唐僧不由纵马扬鞭,赶至树下。 那禅师见他三众前来,也离了巢穴,跳下树来。 唐僧下马奉拜,禅师用手搀道:“圣僧请起,失迎,失迎。” 猪八戒亦上前:“老禅师,作揖了。” 乌巢禅师为之一惊,像是对八戒的到来相当出乎意料,问道:“你是福陵山猪刚鬣,怎么有此大缘,得与圣僧同行?” “前年蒙观音菩萨劝善,愿随他做个徒弟。”八戒诚实应答。 乌巢禅师即大喜,叫了三声好。忽又看向大圣,眼神深邃道:“此位是谁?” 大圣眯眼,瞧不出对方底细,少顷笑道:“禅师认得他们,却不认我?” “哈哈,因少识耳。”乌巢禅师乐道。 大圣陪着冷笑,唐僧怕大圣恼怒,忙回应:“他…是贫僧…也是观音菩萨劝善,算是做了贫僧大徒弟,孙悟空。” 说句话,还要拐个弯,唐僧当真怕大圣在这些地方较真。 “欠礼。”乌巢禅师补上礼数。 唐僧见其颇为“周到”,心神大定。 …… 这才诠释了来意,唐僧拜问道:“禅师可知西天大雷音寺的去处,距此路途又有多远?” 禅师点点头,他道:“远哩!而且一路多难,委实难行。” 唐僧闻言咬舌,却不怕路途艰难,只问:“路途具体多远?” 禅师便道:“路途虽远,终须有到之日。” 像是说了句废话般,却是夹杂简单的道理,乃禅师告诉唐僧,踏实前行。 所取之经文,在大雷音寺,也不在大雷音寺。 执着于目的地,只会让唐僧忘记初心,混淆取经的意义。 可心急想要知道取经实际路程的唐僧,内心混乱地听不出这份禅意,端得又问路途怎样。 那禅师笑盈盈道:“却只是魔瘴难消。我有《多心经》一卷,若遇魔瘴之处,但念此经,自无伤害。” 闻得此话,终是一位大唐高僧,唐僧察觉自己心智有误,更听见有经书一卷,急忙拜伏于地恳求。 那禅师于是口诵传授:“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唐朝法师本有根源,耳闻一遍《多心经》,即能记忆,至今传世。此乃修真之总经,作佛之会门也。 …… 乌巢禅师传了经文,踏一朵乌光就要回转巢穴,却被唐僧扑身扯住奉求,一定要知道西去路程。 又引得乌巢禅师笑着说了段预言,前一半听着倒像有几个地点,后一半则出现许多动物名字,听得唐僧是云里雾里。 后面,方才同样听到心经的大圣,确是个灵心慧性,得了经文真意。 他却还要嚼字“般若波罗蜜”,这家伙… 大圣心道:“空?空是说我?色是指谁呢?” 转头看了眼猪八戒,大圣立马回正,呵,不可能… 未来得细想,大圣就听乌巢禅师道:“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多年老石猴,那里怀嗔怒。你问那相识,他知西去路。” 这话不比“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的别有意指,分明在说大圣。 大圣顿时怒火抖擞,对乌巢禅师横眉竖眼起来。 唐僧还未解真意,那禅师陡然化道金光,径直回了乌巢。 见人影去了,唐僧无奈,只有拜谢作罢。 大圣却忍不得对方挑衅完了想随便跑,使出金箍棒向上鼓捣。 铁棒碰到乌巢,却是激起莲花万朵,祥雾千层护佑住巢穴。 有此防护,翻江倒海的力量,未能打下乌巢的一缕藤来。 唐僧见大圣“行凶”,又惊又慌趔趄地向后退。 而望着那祥瑞气息的大圣,像是认出什么,神色更显疯狂,腾起身往上,要去见真章。 却是头箍发威,将大圣疼了下来。 大圣仓皇之际先向上看,听耳边声响,才发现是唐僧在念咒,不禁愤恨道:“老和尚,你念什么!” 紧箍陷进肌肤深处,大圣叫苦喊疼。 猪八戒看得暗中欢喜:我就记得师父会念紧箍咒,还奇怪他怎么不念,任猴子作威作福,原是要等猴子犯错,这和尚才晓得念。 第2章 队伍不睦 见大圣疼得少气无力,不能动刀兵害人了,唐僧嗫嗫停口。 得到缓解的大圣稍缓一下,即用嗔怪的眼神盯向唐僧,好在没有接着发狠。 仍使得唐僧脸色微变,不敢直视大圣,支吾道:“悟空,观音菩萨曾告诫与我,一旦你逞凶作恶,需得及时念紧箍咒。” “往常,你就喜欢恃强凌弱,那时好歹还是什么强盗、恶和尚,倒也有你一分理。” “眼下,我与乌巢禅师话说得好好的,对方也分明是个菩萨似的好人,你怎么就动起兵器要伤害他?” 未去听劝善的言语,大圣听见唐僧说“菩萨似的”,当时惊疑又恼火。 “他是哪位菩萨!?你要把他当好人?”大圣气呼呼,明显上头道,“你这和尚知道些什么,给我说出来!” 唐僧缩颈,仍旧辩着正理:“与人问路,他愿答我,那便是好人、便是菩萨,这是我佛门子弟该有的主张。” 听这种回答,大圣将唐僧看了又看,发现对方确实在认真回答。 “原是个古板的和尚。”大圣不觉怪异,因和尚需他人施舍斋饭、借宿安顿,自然要会讲“吉祥话”。 有了这样的认知,加上刚才没发火,也是大圣考虑着:兄弟需要安睡,犯不着用这种事唤他起来抵抗紧箍;且已有誓言,不能伤害唐僧。 没计较唐僧念紧箍咒的事儿了,大圣只指出对方的错误,道:“什么都不知道,出来讲什么好坏?那禅师明明白白在骂我与八戒,你却还在说对方是个好人。” 唐僧不明所以:“是贫僧求着他讲西天路径,何时有骂过你?” 大圣不忿道:“你哪里晓得。他说野猪挑担子,是骂八戒;多年老石猴,便骂的老孙。你以为他在说什么?” 而唐僧本就没太听懂禅师的预言,乍听此说,还真分不清对错与否。 猪八戒一看氛围渐解,不怎么高兴,他希望大圣多吃些苦,以平衡这段时间对方折腾的怨气。 他即摆懵懂样,出来道:“挑担子就是在骂老猪?唔,那禅师与我关系不差哩,不应该吧。而且,师兄你又怎么是‘老石猴’呢?该是误会了吧。” 唐僧听见,又觉得八戒有道理,还未下定看法,大圣道:“是你不知,老孙就是从石胎里生出来的。” 叫这么一说,唐僧再改主意,心道:哎呀,难道那禅师真的暗地里戏谑悟空、悟能? 唐僧这下脑袋混乱,在原地慌张地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置了。 八戒又琢磨了番,念道:“似这样讲,师兄,这乌巢禅师也晓得过去未来之事,我看他也未必是在谩骂咱俩。再怎么讲,你都不该擅自动武呀,不是让师父难办嘛。” 八戒推涛作浪、煽风点火的意图,在此刻还未特别明显,是大圣没发现得了,唐僧根本不知情。 “对啊!”唐僧不由拍大腿叫道,“悟空,即使禅师真在骂你,也不当以暴力相向。” 说这话时,唐僧暗道:罪过、罪过。 自己难道是与“妖怪”待久了,思想也被同化,竟走极端地认为挨了骂就可以打回去? 如是因,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莫怪那位禅师隐晦指摘贫僧,原来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如此心境,怎能到灵山取得真经?”唐僧感叹一声,既说大圣也说自己。 又坚决道,“悟空,你若执意不服这种道理,也不必跟着我取经了。有悟能在,我也不须你保护,你…还是再去南海,让菩萨饶了你去吧。” 不待大圣回应,猪八戒先乱了手脚。 他虽积极挑拨着队内关系,试图排挤大圣,但可没想让对方离开队伍。 真让大圣走了,往后遇见妖魔,岂不是都得他来对付。 八戒心里无奈:这老和尚好不懂事,上赶着的好打手往外赶。老猪若会那紧箍咒,不知使唤得多开心哩。该怎么劝呢… 却见,大圣不听教训,但也没和唐僧逆着干。 大概是只把对方当成要保护的凡人,同时感情没到哪儿去,没必要专门吵架的缘故。 不理会唐僧,大圣转头把顶上莲花祥雾护身的乌巢看了又看,心想:哼,这个禅师多半是与观音有关的人手…啧,要怎么处理呢? 八戒觉得可劝,上前道:“师兄啊,且息怒。既然这禅师口说的取经路程,但看他‘水怪前头遇’这句话验否,若是不对,再来生气不迟。” 要是悟空醒着,必然要吐槽,这倒确实是个预言,又不加限定词,前路不是山,就是水的,哪有个遇不见水怪的道理。 却是大圣掌着肉身,闻言稍加思索叹道:“罢了,再生闲气,也争不出个长短,不耽搁取经功夫。” 还令唐僧上马,一众下了浮屠山向西而去。 第3章 借宿问老 西去之路不知多远,时间的车轮却是一滚又一滚,数得大概,又到了炎景夏天。 但见蝶在花丛飞,蝉在树高鸣。 取经队伍中新进的猪八戒,受天气影响,已失去了起初的兴致勃勃,因他一直挑着担子,尽管有股子憨力,终是途中辛苦又无聊,厌倦了行路。 大圣不曾惯着八戒,时常督促对方快走,且伴着几句冷言冷语。毕竟大圣自己也想早点取完经,期望从速赶路。 而一直受着“鞭策”的八戒,他的身体老实听从大圣的指挥,只在心底埋怨不少。 因大圣打着空手,连扯嗓子吼加工的工头都比不上,怎能理解八戒的乏累。 “每天赶路、赶路,要赶投胎了去,哪天老和尚念死你就是对了。”八戒行在队尾,对大圣泛着郁愤。 这一日行至天晚,又见山路旁有一村舍,唐僧道:“悟空,你瞧日落西山、月升东海,幸而遇见一户人家,我们去借宿一晚,明日在走吧。” 大圣还回应,后面的八戒急忙道:“说得是,老猪也有些饿了,且去化些斋吃,有力气也好挑行李。” 大圣损道:“你不是想化斋,是离家几日开始恋家,在这里心生抱怨呢!” 听得话意,八戒显了慌张,反驳道:“哥啊,似不得你这喝风呵烟的人。你不晓得,我自从跟了师父以来,长忍半肚子饥哩。” 对此,大圣是呵呵冷笑。 唐僧却装没听到,因他见过八戒饭量,对方说半肚饥,唐僧是信的。 不敢应承,唐僧催促道:“莫絮叨了,先去借宿,安歇下来再说。” 八戒这才不与大圣顶撞,挑好担子,跟着前进。 到了路旁人家的门扉前,三藏翻身下马,走去敲门。 大圣接了缰绳,八戒歇了行李,伫立一蓬绿荫之下等候。 之所以这样做,无外乎只有唐僧长得像个好人,若让大圣、八戒冒然上去,免不得把人吓坏。 唐僧拄着九环锡杖到了门前,见那门户开着,有一老者斜倚竹床之上,口里正嘤嘤的念佛。 唐僧不敢大声打扰,慢慢地叫一声:“施主,问讯了。” 老者闻声急跳将起来,收敛好衣襟,出门见是一个丰姿的和尚,忙还礼道:“长老,失迎。你自哪方来?到我寒门何故?” 唐僧说起,如今已快习惯的公式话术:“贫僧是东土大唐的和尚,奉旨上西天大雷音寺拜佛求经。适至宝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方便。” “去不得、去不得。”老者却没有先管借宿的事儿,他道,“西天难取经。要取经,往东天去罢。” 唐僧闻言大惊,心中沉吟:菩萨指道西去,怎么此老说该往东行? 只觉得此事怪诞特异,唐僧以为又遇神仙,一时间口中腼腆难语,不知要怎么搭话了,在那里半晌不动。 他俩说话声并未避人,后面的大圣、八戒都听得清楚。 因而大圣耐不住,上前扯叫道:“你这老儿,白长这么大岁数。我出家人远来借宿,量你家窄狭,不愿借,管情说出来就是。” “我们在树底下坐一夜,不打搅你,却把这厌钝的话虎唬我们是何意思!?” 咋咋呼呼一嗓子,叫那老者心惊肉跳。 不过既然出着声,在老者眼里,大圣虽长得不像好人,却好像个人。 因而也没有过多惧怕,老者只对唐僧道:“长老,你不言语了。怎么让你徒弟,这般拐子脸、别颏腮、雷公嘴、红眼睛的一个痨病魔鬼,竟来冲撞我这年老之人!” 说这一串,明显在贬斥大圣不知礼数。 大圣倒也不生气,笑道:“你这老儿忒没眼色,要那俊些的,叫中看不中吃。老孙虽小,皮裹一团筋,厉害着呢。” 见小和尚没恼,老者也不再刚才那样尖酸:“这么讲,你是有些手段?” “不敢夸言,将就过得去。”大圣并未第一时间吹嘘自己,想是在什么都不懂的凡人面前,吹了也没意义。 老者闻言把大圣看了又看,有见解,觉得依着这种性子绝不是幼儿作僧,又道:“你有本事,为何做了削发僧?” 听对方又问,大圣放了口:“嘿,老孙祖贯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居住。自小学做妖怪,称名悟空,凭本事挣了一个齐天大圣。 只因不受天禄,大反天宫,惹了一场灾愆。如今脱难消灾,需保这唐朝驾下的师父,上西天拜佛走遭。 怕什么山高路险、水阔波狂!我老孙也捉得怪,降得魔。伏虎擒龙、踢天弄井,都晓得些儿。倘若府上有什么丢砖打瓦、锅叫门开,老孙亦能安镇。” 那老儿听得这篇言语,哈哈笑道:“原来是个撞头化缘的熟嘴和尚。” 对面不信,大圣也不在意道:“你儿子便是熟嘴!我这些时走路辛苦,还懒说话呢。” 老者道:“哎哟,若你不辛苦,不懒说话,该是活活要吓死我!呵,你既有这样的手段,也还去得西方取经。” 忽而又讲起了取经,唐僧这下回神,瞧着老者细看。 老者也就想起借宿的事,不好意思道:“你一行几个?请至茅舍里安宿。” “多蒙老施主不叱之恩,我一行三众。”唐僧忙作谢。 “另一个呢?” “树荫下的不是?” 大圣一指,给老者点出八戒位置。 老者有些眼花,挤眼细看,认清了八戒的那一头的嘴脸,被唬得跌步而退,往屋里钻去。 “关门、关门,原是妖怪来了。” 大圣提步赶上,扯住老者:“诶~莫怕,他不是妖怪。” “那他是个什么!?”老者战兢兢回问道。 唐僧跟着解释:“老施主不用慌,那个也是我徒弟,唤作猪悟能。” 八戒也就走几步上前道:“老官儿,只以相貌取人可就不好了。丑自丑,却都有用。” “却是没这般,一个丑过一个的见识。”老者听这个也会讲人话,收了些心惧。 这时间庄南,来了两个青壮年,带着一个老妈妈,三个小男女,敛衣赤脚,插秧而回。 见一匹马、一担行李、几个人影在他门前喧哗,这便一拥上去询问来历。 八戒闻声回过头,这么一个长嘴大耳的胖大汉却是鬼见着发愁。 吓得那些人东倒西歪、乱跌乱跄,直喊妖精、怪物。 唐僧又急着解释:“莫怕,莫怕!不是歹人,我们是取经的和尚。” 还是老者出门解说,一家人才定下情绪。 “进、进,都进。”老者招呼大众道。但看那老妈妈仍有些怕,取经一行连忙避开道路,让主人家先进。 望着惧意显着的一家人,唐僧为此,心里颇为烦恼。 若每次都这般闹腾,往后还是别借宿了吧! 第4章 闻黄风 老者一家进去,唐僧三人才入了门。 想着混乱的景况,唐僧语带埋怨道:“唉,你们两个相貌既…然不太好,言语就要注意些。这把人吓伤、吓坏了,也是作孽造业呀。” 猪八戒应道:“师父,还别说哩。我自从跟了你,这些日子还俊了许多,要像往常在高老庄时,我把嘴朝前一掬,把耳两头一摆,常吓杀二三十人哩。” 瞧着八戒洋洋得意的自豪样,大圣笑着说:“呆子不要乱说,把那丑脸收起些。” 唐僧轻笑,帮八戒回答道:“悟空你才不要乱说,相貌天生,要八戒怎么收?纵然能收,也不能让八戒无脸见人,那样不是更吓人?” 八戒道:“师父你不知,师兄有千变万化之能,该是他以己度人,以为我也能自在变化个样貌。” 虽不是这层意思,大圣仍奇道:“嗯~?你也有些法力,变个脸也喊为难?” “哥哎,变脸不难,可让我维持住就得把饭吃饱,才可以管保不出问题。”八戒阐明。 听到这样的说法,唐僧半是开心、半是窘迫道:“八戒,那以后,咱们若是要见的人多了,你就变张好看些的脸出来吧,免得多生事端。” 一番话让大圣嘻嘻而笑,八戒特不开心。 八戒懈气:“却是做了和尚,一天天吃不饱穿不暖,叫老猪怎样变个俊模样来。” 正是唐僧窘迫的原因,令其无言以对了。 大圣道:“要什么变化!你把自己的耙子嘴揣进怀里,把蒲扇耳贴在后面,不要摇动,也就凑合能看了。” “唔?…喔。”八戒愣一下,忙按大圣的话,收了脸面。 这时间,刚进去安抚家人的老者,领着个青年出来待客。 青年端一张老旧案桌,又拿两条破脚的长凳放于院里。老者则拿一个板盘儿,托三杯清茶奉在桌上,请唐僧三个坐下。 唐僧一坐,便发现凳子不稳,再拿眼一看,轻松发现桌子也是残破,其面有洞少漆。 “清贫一家呀。”唐僧顿时了然,心中更念了声善,感谢老者一家愿意施恩。 老者又吩咐青年,准备斋饭。 主人空闲了,唐僧正式问讯:“老施主,高姓?” 老者呵呵道:“在下姓王。” 又询问了些家长里短,唐僧再度提起取经的事来:“老施主,方才说西天经难取,不知有什么指点处?” 王老摇摇头,解释缘由道:“经不难取,只是道途艰涩难行。” “由我们这里向西,三十里远近,有一座山,叫做八百里黄风岭,那山中妖怪杂多。只是这位小长老说有许多手段,倘若为真,却也去得。” 大圣闻言,哑然失笑,不以为意道:“无妨,任他什么妖怪也不敢来惹我。” 见这般淡然,王老不多说了。 正说着,饭上了桌,王老连忙道:“请斋。” 唐僧即合掌感谢,又念起斋前的经文,完成僧尼的礼仪。 八戒却是径直吞了一碗饭,唐僧还没念完,他就吃了三碗下肚。 不仅让王老感到吃惊,大圣亦看得难受:“你做畜生进食,赶在秋前长膘呢?” 八戒却是有了饭只管吃,再不与大圣争辩,埋着头不耽误进食的功夫。 王老晃晃头,只觉神奇,好笑道:“这位长老当是着实饿了,快添饭来。” 不知食肠多大,一连又吃了十数碗,八戒仍然不停口。 而唐僧、大圣各吃不上两碗,便放了筷子。 王老殷勤道:“仓促无肴,不敢苦劝,请再吃一箸。” “够了。”唐僧、大圣异口同声道。 八戒却有话讲:“老儿滴答什么,说什么五爻六爻,不与你算卦!有饭只管添将来就是。” 唐僧怯道:“八戒呀,他们一家不比高太公富余,莫放性子吃啊。” “诶~肚子饿就该吃嘛,又是要辛苦走路的,不嫌弃粗茶淡饭就好。”王老并不介怀。 八戒便一轱辘,将这一家所备之饭吃了干净,还道不曾半饱。 只是唐僧脸色变化,有了些薄怒,这才收了家当准备休息。 一家人在门楼下,安排了竹板床铺,供唐僧一行睡下。 次日天晓,备马整担,又要上路。 王老又教人弄些点心汤水招待,他道:“此去路间倘若有甚意外,请还来茅舍。” 唐僧感老者斋客之诚,不由真挚致谢告行。 大圣却道:“老儿,莫说傻话。我们出家人,不走回头路。” 在他眼里,这经必须要取到的,故不让王老挂念。 遂此,策马挑担西行。 三人前行不出半日,果然遇见一座险恶峻岭。 处处能看到陡崖深壑,一个不留神跌落万丈深渊,那时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唐僧放缓白龙马,行到崖边斜身一看,只觉心脏漏了一拍。 “这里就该王老施主说的黄风岭了。”唐僧登时惴惴不安,又仔细望那山岭,试图看清还有什么凶险。 正看时,忽然一阵旋风大作。 三藏在马背上心惊道:“悟空,起风了!” “又不曾吹跑你,在意个什么?”大圣满不在乎,言教道,“风,乃天家四时之气,莫在这里胡乱惧怕。” 唐僧紧张道:“此风甚恶,比一般天风不同。” “唔~哪里不同?”大圣提了点兴趣,留神起来。 “你看,那边千树摇晃,多的叶落、少的根断,怎不闹心?”唐僧指道。 这时间旋风打转播土扬尘,卷着沙向唐僧一行人吹来。 八戒歇了担子,扯住大圣道:“师兄,这风翻江搅海,我们且躲一躲儿,求个干净。” 大圣闻声笑道:“兄弟不济,风大就要躲,假如你亲面撞见妖精,又怎的才好?” 这话夹枪带棒,八戒暗恨道:“哥啊,你不曾闻得避色如避仇、避风如避箭哩!我们躲一躲,又不吃亏。” “呵,先不言语,等我把这风抓一把来闻一闻看。”这旋风的确奇怪,大圣认了真。 八戒就笑:“哥,你这是说起发疯的话来了,风怎好抓的。你伸手抓须臾也就钻了过去。” “兄弟,你不知老孙会个抓风法。”大圣让过风头,将那风尾扯住。 拿到鼻下搓了搓,嗅出些腥气,大圣即道:“果然有些蹊跷,不是虎风,便是妖精使得怪风。” 话音未尽,山腰里便跳出一只斑斓猛虎,挥动着尾巴迅猛奔来。 慌得弱不禁风的唐僧坐不稳鞍,翻跟头跌下马。 他虽经历过几次磨难,而今又有大圣、八戒相护,却还是改不了胆小的心性。 这时间几乎魂飞魄散,倒在路旁不能回神。 未等大圣行动,八戒撇下行李,掣起钉钯,不让大圣走上前。 他自个儿冲到前面,大声喝道:“孽畜,哪里走!” 九齿钉耙照着虎头劈下,誓要彰显勇武。 第5章 虎先锋 随旋风而来的迅虎,见八戒打来,却是没做闪躲动作。 只见它直挺挺站起来,将前左爪抡起,反抠住自己的胸膛,并往下狠抓。 唿剌的一声,从胸前开始,整张虎皮都被剥了下来,露出血淋淋的半身,有了个几分人像。 那虎侧个身立在路旁,亮出钢牙,瞪着金眼咆哮道:“慢来!吾党不是别人,乃黄风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锋。” “今奉大王严命,在山巡逻,要拿几个凡夫做案酒。你是哪里来的和尚,敢擅动兵器伤我?” 一听是个有来路的,八戒为表雄壮,气昂昂骂道:“你这般畜生,是认不得人!我等不是过路的凡夫,乃东土大唐御弟三藏之弟子,奉旨上西方拜佛求经者。” “你早早地远避他方,让开大路,莫再惊了我师父,便饶你性命。若似之前猖獗,钯举处,毫不留情!” 但虎先锋根本不曾听,本就是拖延之计,而今一看八戒分神,当即矫健进步来到近处,伸出锐利的虎爪就往八戒面门扣。 那爪子像刀刃一样切开空气,清脆的呼啸声传进八戒的大耳。 只差分毫,八戒猛得一甩头躲了过去。 只觉大意之下险些受伤,八戒恼怒异常,让开身抡起九齿钉耙,对着虎先锋连捣起来。 那虎也吃惊对手能躲过自己突袭的一击,此刻手无兵器,不敢与八戒硬打。 他矮下头将身一趴,绕过钉耙,转向来时的山坡跑去。 八戒自不肯放过,随后紧追。 却是没跑多久,虎先锋忽地在山坡下的乱石中一滚,取出两口赤铜刀来,迅疾转身迎战。 八戒对此也不惊慌,钉耙直取要害。虎先锋连忙双刀一合,封住身前破绽。 双方兵刃一往一来,毫不客气的各自攻防,不时溅起几点火星。 那边,大圣看出八戒是想卖力一场,免得真成了好像只会挑担的苦工。 便由着两人赌斗,先去扶起唐僧。 “你这和尚少露点脓包样嘛,且在这里坐着,等老孙助八戒败了此怪,便又可以上路走了。”大圣搀起唐僧安抚道。 这唐和尚方才战战兢兢坐定起来,忧心间,想起乌巢禅师所传多心经可以免受灾害,顿时口念不停。 大圣丢下唐僧,拿出金箍棒上前喝道:“拿了他!” 那虎先锋本就战不下八戒,一看大圣还要来助阵,顿时不敢恋战,闪身灵活退走。 八戒身法笨重,拦不住对方,叫虎先锋跑了去。 “欸、快赶上!”大圣指点道,“这等兽类怀恨在心,必然伺机报复,将来跟在后面,哪里能千日防贼?务必今日除去!” 八戒觉得有理,持着兵器追了上去。 大圣亦提起云步,走个弧线意图绕到虎先锋前面去。 可一来,不如虎先锋熟知地形,二则,大圣身法移速不比他的兄弟悟空。 漫山乱窜,却是一直追不上虎先锋。 被两人追赶的虎先锋,却也慌了手脚,打个滚现了原身,依然是只猛虎,提速飞跑。 但也始终拉不开多大距离,虎先锋脑子一转,想了个金蝉脱壳计。 第6章 很虎的先锋 虎先锋忽然转下一个山坡,在追兵的视线里匿住了身影,又依着之前的动作,又扣住胸膛剥下自己的皮,绽开来将一块形体不小的卧虎石完全遮盖。 而他的真身脱化成一阵狂风,转回唐僧所在的道路。 紧跟而来的大圣、八戒,一见塌在石头上的虎皮,以为是虎先锋不慎摔倒,正是追击的好时机。 大圣举起棒,照着虎皮尽力一打,竟是震得自己的手麻。 八戒跟着甩了一钯,亦被反震,却是钯齿勾着了皮毛,虎皮因而挪动开来,这才发现下面的卧虎石。 大圣脸上闪过惊愕,心道:“我这一棍下去,便是生铁也该添个坑,打在这石头上,却是我自个儿虎口发颤,使不出力来,怎会这样?” “难道这石头,也是本家兄弟?”大圣伸长脖子,对着卧虎石瞧来瞧去。 猪八戒捡起虎皮,抛了抛:“好啊,虽不曾拿着老虎,这么完整一张虎皮,也值不少钱。之后到了镇上卖出去,不枉咱们辛苦追赶一趟。” 大圣闻言,忽然醒悟:“不好!” “啊~哥诶,是哪里不好?”八戒连忙观察虎皮细节,“这条纹…都挺不错的呀?” 大圣恨声道:“还管什么纹理,他将虎皮丢在此,真身却不知去了何方。我们且回去看看师父,莫遭了毒手,万事成休。” 猪八戒倒吸口凉气:“是极、是极。” 两个急急回到原地,却是不知迟了几步,见不到唐僧,唯剩白龙马、行李还在。 那马见大圣归来,颇有些畏惧。 刚才虎先锋驾风袭来,一把就将念多心经的唐僧捞走。 白龙马虽是海中小龙王,有些本事,但想要他保护唐僧,需要时间变回龙形本相,或是较为熟练的人形外相才行。 变了白马身躯后,其无法立刻使出原有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虎先锋将唐僧摄走。 却是不知孙大圣能否理解,白龙马怕脾气诡异的大圣为此寻他麻烦,低着头紧张刨地。 “说来,菩萨只让我当坐骑驮着取经人,保人不属于我的责任才对。”白龙马心中胆怯思索着,等着待会儿争辩。 幸而大圣掌握身躯,并不像悟空那样关心白龙马,更不会给一匹马分配守卫任务,自然不会来责问白龙马。 只是没了唐僧,生怕丢了取经的业绩,丧了自身名头,大圣暴躁如雷,恼恨道:“这怎的好!和尚叫一只老虎擒去了。” 八戒走向白龙马,眼中滴泪将马牵在手里道:“天哪、天哪!这到哪里找寻?” 他心里却想着:这匹马品相也不错,既然是丢了唐僧,便将它一块儿卖了去,也好挣些本钱回来。 大圣还不至于灰心丧气,一听“寻”字,抬着头道:“兄弟莫哭,一哭就挫了锐气。横竖只在此山中,我们寻寻去来。” 虎先锋带着唐僧,一路飞沙走石到达一个洞口,洞名黄风岭黄风洞。 按下狂风,虎先锋对把门小妖道:“你去报大王说,前路虎先锋拿了一个和尚,在门外听令。” 传报入洞,洞主在里面下令道:“拿进来。” 那虎先锋即腰撇着两口赤铜刀,双手捧着唐僧,入洞跪下道:“大王,小将不才,蒙钧令差往山上巡逻,忽遇一个和尚,他是东土大唐驾下御弟三藏法师,上西方拜佛求经,被我擒来奉上,做个酒食。” 那洞主便是王老口中的黄风大王,虽是个妖怪不假,却也相貌堂堂,仪表颇有风度。 本优哉游哉的黄风大王听清了虎先锋的汇报,猛然醒神,像被电击了一下。 “我近来常听前后有人传说,三藏法师乃大唐国奉旨意取经的神僧,他手下有一个徒弟,名唤孙悟空,神通广大,智力高强,是观音菩萨收复下来专保他的。” “你怎么能捉得他来?” 黄风大王惊疑不定,询问虎先锋实情。 品出大王话语中不敢置信的意味,虎先锋有些志骄意满道:“他有两个徒弟:先一个,使一柄九齿钉钯,生得嘴长耳大;又一个,使一根金箍铁棒,生得火眼金睛。” “这两个笨家伙,正赶着小将争持,被小将使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轻松撤身得空,把这和尚拿来,奉献大王聊表一餐之敬。” 一听真有点像是孙悟空保护的和尚,黄风大王赶紧道:“且莫吃他。” 虎先锋气不过道:“大王,见食不食,呼为劣蹶。” 语气竟有些不敬重了,应是虎先锋捉下唐僧也是辛苦,险些伤了性命,却让黄风大王毫不珍惜,一口抛了去。 黄风大王向其开解道:“你不晓得,吃他不打紧,需恐他那两个徒弟上门吵闹” “先把这和尚绑在后园定风桩上,等个三五日,只要他两个徒弟不来搅扰,那时节,一则图他身子干净,二来不动口舌,却不是才叫稳妥?” 叫这样一说,虎先锋也想起八戒、大圣的勇悍,心想:那两个家伙追了我半山,确实像是赤胆忠肝的秉性。 虎先锋这才转嗔为喜,拜道:“大王深谋远虑,说得有理。” 又呼唤旁边小妖将唐僧拿去,即拥上来七八个绑缚手,把唐僧捆成粽子绑到后园子里。 那和尚泪落如雨,嗟叹道:“悟能呀,你是在哪里擒怪、降妖,却让我被这魔头擒到洞中不见天日。” “若早些来救,还有我命在,倘迟了些,当是今生无缘相见了。” 莫看“悟空”本事高强,跟着唐僧时日也更久,真遇上事儿,唐僧是半点不指望对方。 全因“悟空”劣迹累累,而八戒在“关键时刻”可都是一心护着唐僧的。 却是不知多时,洞口又来叫骂声。 把门的小妖浑身颤抖,进来报道:“大王,洞门外来了一个雷公嘴毛脸的和尚,手持着一根许大粗的铁棒,要咱们还他师父!” 黄风大王顿时惊慌,对虎先锋道:“我叫你巡山,只该拿些山牛、野彘、肥鹿,怎么拿那唐僧来,却惹他那徒弟来此闹吵,怎生处治?” 虎先锋不以为意道:“大王放心,小将不才,愿带领五十个小校出去,把那什么孙悟空拿来凑吃。” 他想得简单,一对一肯定不输,再加上人多势众,擒下大圣又何难哉。 黄风大王深以为奇,睁眼望着先锋道:“我这里除了大小头目,还有五七百名小校,凭你选择。” “随你领多少去,只要拿住对方,情愿与你拜为兄弟,再自自在在吃那唐和尚一块肉。但恐拿他不得,反伤了你,那时休来埋怨我。” “放心、放心!温壶酒,等我去来。”虎先锋自信满满、气宇轩昂地答应道。 第7章 分明得不偿失 点了五十名精壮小妖,叫他们带好战鼓、旌旗,虎先锋缠两口赤铜刀,这便跳出洞外。 果然见到大圣一身戾气地站在洞门前,虎先锋佯装不知,厉声叫道:“你是哪里来的猴和尚,在此间大呼小叫是想做甚?” 大圣闻言,以免师出无名,动怒骂道:“你这个剥皮的畜生!弄了个什么脱壳法儿,把我师父摄了,倒转来问我做甚!趁早将我师父好好地送出来,还饶你的性命!” 虎先锋乐道:“呵呵,你师父是我拿了,此刻要与我大王做顿下酒菜。你若识趣,就回去吧!不然,拿住你一起凑吃,岂不是买一个又送一个?” 这等蔑视之语,自大圣出道以来,便没听过几回。往常对面好歹是个了不得的角色,不曾想今日一个山怪就敢这般辱没他。 恨得大圣咬紧牙齿来回摩擦,咯吱作响,最后气急败坏道:“你是多大个人物,敢说这等大话?休走,看棍!” 怒火难消,大圣上来就用了十层力。 一棍过来恰如山崩地裂,真个势不可挡,虎先锋慌忙提刀抵住,他却不是那卧虎石,当时手臂发麻严重不适起来。 这一击才接住,棍头回转,棍尾来袭,威力不减一分。 虎先锋僵硬地横刀招架,一棍打得他倒退连连,双脚不能稳固。 “众人齐上啊!!!”方知大圣厉害,绝不能硬扛下去,虎先锋眼看新的一击袭来,急忙闪身摇摆喊来五十小妖助战。 乌泱泱压盖上来,虎先锋在阵中不断改变位置,意图寻机反攻。 却是三棍没能打不下此贼,大圣恼怒异常,棍势再不直来直往,当即凌厉多变起来,无休止的连击让人应接不暇。 只知己方接连有人倒下,那大圣犹入无人之境,向他冲杀而来,看不破对手攻击的虚实所在,虎先锋不得不挡。 这一场真刀真枪的硬拼,恰似狮子与兔子的搏斗,双方之间的差距有着天壤之别。 来往不过三五回,虎先锋腰肢无力,再不能经受打击。 已然战败,虎先锋回头就走,却也不向洞里跑。 只因向黄风大王夸了口,虎先锋没脸这么快回去,便想着继续在山里溜着大圣就是。 又变作虎身,往那山坡里奔波起伏。 大圣怎肯放他逃生,持着金箍棒舍下剩余的小妖,非除了这虎不可。 在后面不停追赶、乱喊乱叫的大圣活像个催命的阎王,虎先锋本就受了内伤,跑得四肢酸软,累得口吐白沫还带着血,心力憔悴下慌不择路,来到一处藏风的山凹。 里面正有看顾马匹、行李的猪八戒,闻声冒头查看情况,发现是大圣杀败了虎先锋,来到此地。 八戒即丢了马,潜身赶到虎先锋的前方,等着对方自投绝路。 那先锋怎知凶险,被忽然刺来的九齿钉耙钉在头上,打出九个窟窿,即有鲜血直冒。 虎先锋哀叫一声跌在地上,脑汁顺着窟窿滴溜溜地往外流,铺开一地的血黄、外加一些透白的髓液。 “你%……#”虎先锋用最后的意识,胡乱说了些含义不清的词来。 八戒再一脚踏在虎先锋的脊背上,两手抡钯又向下狠筑。 大圣跟来,只见虎怪一命呜呼,倒不埋怨八戒插手,欢喜道:“兄弟,正是这等!这怪物领了几十个小妖,就敢与老孙赌斗,被我打败了,不往洞跑,却跑来这里寻死。亏你接着,不然又跑了他。” 原来大圣、八戒漫山寻找唐僧,终是找到了黄风洞。 想上去叫战,却是不能带着行李拖累,又不能随便把行李撇在野地里。 大圣索性让八戒看着,独自一人去赌斗,不想后者能在这里截杀了虎先锋。 “摄走师父的,可是他?”八戒倒也记着唐僧才是关键,没有对方再打死几个妖怪也是无用。 大圣点头,又刮了虎先锋一眼,之后就不再看这倒霉玩意儿,回答道:“正是、正是。” “喔,可有师父下落?”猪八戒急道。 大圣摆手,让八戒放心:“有、有、有。叫他拿在洞里,与他的什么大王做下饭菜。” 又提起了虎先锋衰败的尸体,道:“兄弟啊,这个功劳算你的。你还守着马匹行李,等我把这死怪拖到那洞口再索战。需是拿住了洞里老妖,方才救得唐和尚。” 大圣愿顶上去,八戒怎不开心:“哥哥,说得有理。你去,若是打败了老妖,还赶来这里,等老猪截住杀他。” 见八戒没有得意忘形地不服指挥,大圣更为舒心,方才虎先锋造成的恼恨烟消云散。 一只手提着铁棒,一只手拖着死虎,径回黄风洞口。 路途间,大圣想起猪八戒一会儿叫他“师兄”、一会儿“哥哥”,无论哪种都比“真兄弟”悟空来得殷勤、熟络。 “唉~啥时候我那弟弟也能对我热情些呢。”大圣垂头,忽然没了些激情,“真讲起来,现在还是替他受累,给那观音办事。” “莫名其妙的要费心费力保护个凡僧,莫名其妙的要跟不知名的邪魔对阵……我就是败了这虎怪和洞里老妖,又能挣个什么名声?” “赢了,也只是我这齐天大圣不光彩的一面。” “似这般亏本买卖、亏本营生做不长久,断不能做长久啊。” 带着些疏懒情绪,大圣已经来到黄风洞前。 那洞内,早有虎先锋领的五十小妖惨败回归,报道:“大王,虎先锋战不过那毛脸和尚,被他赶下东山坡去了。” 黄风大王对这结果并不惊讶,但见小妖伤的伤疲的疲,心中极为烦恼。 他低头不语,默思计策,又有把前门的小妖道:“大王,虎先锋已被那毛脸和尚打杀了,正拖在门口骂战。” 第8章 黄风起 洞内一众头目、小妖乍听虎先锋败亡之迅捷,皆感到命运岌岌可危,不时显露出忧虑的表情。 自能体会到这种人人自危的紧张气氛,黄风大王越思越恼,发怒喝道:“这厮却也无知!我还不曾吃他师父,倒让他打杀了我家先锋,可恨!可恨!” 虽不愿正面冲突,可让人欺负到门上了,尤其是死伤了自家“兄弟”,黄风大王作为首领,再不撑起威风,将来怎么做大佬? “取披挂来!”黄风大王一扬手,不恶而严,真有个威风凛凛的气象。 “我也只听过讲什么神通广大的孙悟空,等我出去,看是个什么九头八尾的和尚,拿他进来,与我虎先锋对命。” 众小妖急急抬出披挂,老妖穿戴齐整,拿一杆三股钢叉,率领群妖跳出洞门。 大圣停立门外,只见一骁勇悍将走来,他一身金盔、金甲凝光晃眼,雉尾黄缨头上飘,槐花鹿靴足下踏。 “哪一个是孙悟空!?”黄风大王厉声高叫道,但见洞前只有大圣一个外人,是他佯装不知。 大圣踩着虎先锋的尸躯,甩开如意棒向地上一砸,答道:“你孙外公在此,送我师父来!” 黄风大王这才轻笑,凝眼仔细观看,望着大圣身躯鄙偻、面容羸瘦,讽道:“可怜~我只道是个怎样也扳不倒的好汉,原来是这般一个骷髅病鬼!” 此刻,大圣也意会过来这一洞妖魔爱说狂话,故不生气反而调侃道:“你这个儿子,忒没眼色!你外公虽是小小的,若肯照头打一叉柄,就长三尺。” 黄风大王闻言心中一喜,今日如是遇见一个自大的憨憨,倒也不难对付。 他即道:“莫说空话,你敢硬着头,吃吾一柄?” “有何难?”大圣半点不惧,果然挺直腰板,把天灵露给妖魔。 黄风大王甚为欢喜,心说这猴子当真不识耍啦。 飞一般提起锐利钢叉,转一转柄,那叉头冒着寒光贯到大圣脑上。 嘭! 大圣将腰一顶,非但没有受伤,整个体型变长,足足长了三尺,有一丈长短。 慌得那黄风怪物捂着叉,猛退几步,又惊恐盯了大圣两眼,大声叫道:“孙悟空,怎把这护身的变化法儿,拿来我门前使唤?莫弄这些虚的,敢与我见见真手段嘛!” 大圣岂看不见对方刚才发怵的模样,捧腹笑道:“儿啊,常言道:留情不举手,举手不留情。你外公手儿重重的,只怕你捱不起一棒!” 黄风怪也是知羞,再不答话,钢叉抡转就往大圣胸口滚刺。 大圣毫不惊慌,铁棒一搭推开钢叉,亦耍起花样,铁棒如龙飞舞,急攻黄风怪的头颅。 见对方反击来得凶,黄风怪情知此战险恶,需是舍生忘死地拼,才有个胜率出来。 双方都是身强力壮、眼疾手快之辈,战法风格颇为相近。 钢叉起落转合,翻滚自如,进退有数。 铁棒吞吐沉浮,势势相连,一气呵成。 两杆长兵在这洞前来往夹迎,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喷云起雾,大圣与黄风大王不约而同的往天上打去,引得那洞前小妖仰首观望。 在空中,攻防方式更显多变,这时间身柔若絮,出招需是灵活稳准,才能有效。 但看两方招法娴熟、御变及时,无一个有落败的气象。 任哪一个将手中兵器舞得漫天闪烁,也休想攻破另一个防守,再怎么雷霆反击,亦做不到改变战局。 光华激战,占领了黄风岭天空景色,仿若九天之上的星辰将坠落人间,惊得洞前小妖喘不着气,动弹不得。 妙手唯有从己出,斗经三十回合,大圣初保唐僧,心急如焚,再不愿磨蹭,把身上毫毛揪下一把,用口嚼得粉碎,望上一喷,叫声“变”! 使了一个身外身的手段,顿时出现百多个大圣,都是一样打扮,各执一根铁棒,把黄风怪围在空中。 认不出真假,看不透虚实,黄风怪心中害怕,也使个本领。 定身看了八方,找准巽位,嘴巴朝地张了三张,期间各吞一口气,入腹、入胸,乃至漫过喉头。 呼得一口尽数吹出,霎那间天昏地暗,一阵黄风从空刮起。 盘古至今曾见风,不似这风来不善。 这风一起,扰动三界! 上至九重斗牛宫,下至森罗阎王殿,万里江山都在颤。 无影无形穿山折岭、水涌翻波,黄风刮至西天灵山,叫那如来眯眼瞧着风象变化,文殊菩萨驾下青毛狮由此奔走,普贤菩萨坐下白牙象借机消失。 五百罗汉、八大金刚为这怪风喧闹震天,使法力护着宝地。 黄风又到兜率宫,慌得老君罩丹炉,身旁已无看炉童。 普陀山里也有风,卷起观音经一首,白莲花卸遮眼朦。 观音抬眼起身,漫步到了海边,望着风起之地,温雅淡笑:“终是启程了啊。” …… 黄风流动异常,实为至阳之风,唯是潜心定身方可渡过。 诸天仙神遇见此风搅扰,不能清明办事,地府冤魂受了这风吹袭,纷纷哀声嚎哭。 更是当面吹醒了一人,或者说一魂。 毫毛所化的分身都被黄风吹得在空中乱转,根本不能应敌,更何况近黄风怪的身。 大圣害怕吹走了它们,再寻不见,将身一抖忙收回了毫毛上身。 记着战况,虽是风恶,大圣只能迎头而上,否则就这么不分胜负,如何救得唐僧。 他也懂呼风,更会驾筋斗云,举着铁棒,真个突破到了风口。 【我靠,快闪!】 第9章 护法不助 初醒的悟空只感到四处风劲响动,周遭昏暗完全看不清景物,正疑惑是到了什么地方,就见大圣强闯到了黄风怪的面前。 悟空虽不知对面是谁,却晓得大圣吃力,因而晓得是敌非友。 那黄风怪瞧见大圣顶着狂风上前来打,也是惊惶再度聚气,这次不敢卖弄,气进咽喉立马照着大圣劈脸喷出。 尽全力抵风的大圣自难分心查探,才苏醒的悟空倒是轻松察觉,于是传出提醒。 大圣忽听兄弟传话,本就下意识选择相信,又发现对手像要朝他吐气,生怕当中有什么毒烟。 连忙提臂挡眼,侧身驾风欲退。 但那风已经吹出,并且不用再吹分身,独吹大圣即可。 瞬息搅动三界的神风,其速逾常,岂是大圣后知后觉可以挡住的。 风头刮来,将两只火眼金睛刮得紧紧闭合,冷冷飕飕逼得眼珠泪流,更不用讲睁开的话来。 风势再催,纵然伤不得金刚不坏之身,亦能把大圣远远推开。 大圣双眼酸痛,此刻不能视物,难使金箍棒对敌,只得顺风逃走,就此败阵。 黄风怪收了神通,眺望大圣渐远的背影,却也没本事追,只得领众回洞。 却是风一定天即晴,又是碧蓝的天色。 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好一片亮丽的风景线,大圣却在其中乱闯乱撞。 【慢点、别乱跑,那妖怪没追,先降云安身再说】 大圣这才慢慢按下身形,踏在实地坐好。 “厉害、厉害!自出世以来,什么风也遇过,就是不曾见过这等大风!”大圣还是没缓过来,为黄风怪的神通心悸。 【你…】 多说无益,似这般惊恐之下,大圣未必听得见悟空劝慰。 悟空径直念起净心诀,遏制烦忧生长,使灵台重归清幽。 “呼~喔!”大圣摇摇头,从慌张的情绪中解脱,反而问道,“兄弟,你怎又把那话儿念起了?” 【不是我念,你能静神吗?】 一见大圣好转,悟空立刻停下了净心诀。 “嘿,这就是挤兑哥哥了。”大圣输阵,此刻闭着眼睛,心气不高。 【先不闲扯。我不是告诉了你,遇见妖怪,要先叫醒我令我知晓,商量后再行对付,怎得同别人独斗起来?】 “弟呀,之前不觉那妖怪多么厉害,哪里想起来叫你。”大圣这会儿又是泪流直流,“坏了,这双眼睛怕是彻底吹瞎了,疼得厉害。” 伤,双眼确实伤了,但没那么严重,至少强睁开来,还勉强能看见东西,不至于喊瞎。 之所以讲得夸张,只是大圣不想继续听悟空教训而已。 【啊~!那风那么厉害?】 悟空却是真信,闻言急思记忆中的西游故事。 【你可知那妖怪名号?】 “唔?像是叫个黄风大王。”大圣实在难忍,不由揉了下眼睛,却是疼得更甚,忙停下手,只管与悟空道,“怎么,兄弟你认得他?” 【黄风大王…?】老实讲,单论名字,悟空是不怎么了解这号人物。 不过综合其他信息,悟空不难想起“三昧神风”这门神通,一下子就什么都理解了。 然而,想通一切的悟空,第一时间暗道:这一难…好像还没有遇到沙和尚。看来,我沉睡得不算久。 他计算着昏迷时间,以防止“另一面”占据肉身太久,生出异心。 却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悟空才是实际上那个不老实的人。 “兄弟,你怎么不说话啦?”大圣无其他事能做,神识移动在意起悟空情况,“你这情况不对劲,我怕是那观音暗地里给你下了绊子。” 【啊~?喔…我没事】 大圣这一如既往的敞亮,让心有障壁的悟空又一次不怎么得劲儿。 【我只是在想,对付那个黄风大王的方法】 “啊???兄弟你还真认识呀。快说说看,该如何对付。”大圣意外也不意外,因为曾经是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是沉寂几近于消亡的。 那时期只有悟空处世,故而对方多认识些人,也不算奇怪。 【那妖怪也只有使风的本事邪乎,剩下的就不值得高看了】 大圣闻言点头,与兄弟附和:“不错,那家伙叉法儿虽是齐整,但观心性外厉内荏,我刚才若是缠住他,与之久战,肯定能等到破绽。” 并非一味鲁莽,大圣也懂得观察敌情。 黄风怪在方才短暂的一战中,至少显出三次惊慌: 第一次,因为钢叉打不破大圣的肉身;第二次,是被大圣身外身吓到;第三次,被迎风而上的大圣吓到。 身为一山大王这么轻易慌神,足可见黄风怪胆小的本质。 说出黄风怪的本体,就不难理解了,一头黄毛貂鼠嘛。 “不过,兄弟呀。讲是这般讲,却无后悔药可吃。”大圣两眼酸涩,又不禁开始流泪, “如今败已败了,眼睛又睁不开。再上去打,人有了防备,也只是又吃顿风罢了,如何斗个赢字出来?” 【这眼睛……】悟空仔细回想,哈~好像是有路神仙会来帮忙…谁呀? 远处半空之上,架设一片祥云,也不引人注目。 有护佑取经人的护法众神,在上面遥观。 瞧着一直枯坐抹泪的大圣,他们极为开心:“哈哈,好啊、好啊,这猴子总算碰着苦头,在那里嚼委屈嘞。” “哈哈哈,依我看,那黄毛鼠暂时也不敢伤取经人,咱们就晾那孙猴子一天一夜,叫他两眼发肿,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见人。” “好、好,这个好,就该这么惩治他。” 第10章 难以释怀 暗保唐僧的护法神本该与明面上的大圣、八戒通力合作,推动取经大业向前才对。 但这会儿,他们都因个把月前高老庄的冲突,念着大圣旧恶,乐得看对方受苦遭罪。 宁愿耽误取经日程,也不愿相助大圣。 众神的战力虽不能帮大圣战胜黄风怪,却是早知此地有个会使风的妖魔,也就准备了防范的用品。 他们手中便有治疗受风的眼药,瞧着大圣伤了眼,断然只管乐,不肯予。 若只有众神在,大圣的眼睛怕是的确需要过几天才会好了,幸而还有一神,此刻也在黄风岭。 “呵呵,几位仙友这段日子想来过得不好,试图趁此解气,我本不该多说。”一和气的老头,飘在众神旁,“但尔等不应耽误取经啊,却不是将本职忘了?” 众神闻言,颇为礼敬对方。 六丁六甲道:“金星不知,那猴儿个性刁钻,假如平白相帮,只怕还让他养成气候,将来越发飞扬跋扈。” “哈哈,我怎不知他多么妄自尊大、目空一切。”老者即太白金星,当初悟空到天庭为官便是他向玉帝举荐招安而来。以至于可以说悟空“大闹天宫”,同他也逃不脱关系。 故而,太白金星深受悟空“所害”,对悟空的秉性有相当了解,并不需要丁甲提醒。 “不过旧怨归旧怨,我等为神又身具要职,需记着恪守职责,不可懈怠半分。”太白金星态度变得严肃,“为私情废事,可不像个正经的仙神。” 波罗僧揭谛赞成道:“不错,菩萨叫我们暗中守护唐僧,不能现身明助,而今唐僧失陷魔窟,需是大圣出面才行。我等怎能因昨日之仇,而故意使唐僧长久处于危险呢?” 众神默然。 “非我等记恨,那孙大圣实是自鸣得意之辈,真让我们帮了,只怕还怪起我们的不是呢。” “对、对,他败了阵心里肯定有气,说不得就往咱们身上发。” 金头揭谛摇着头,定论道:“取经不能迟误,需是尽快让大圣复原,才能救出唐御弟。” 那一边,在悟空建议下,外加大圣自己也觉得视野模糊,最好不要独处,即动身与八戒汇合。 而那猪八戒在黄风大作的时候,见天地陡然无光,寰宇响颤,吓得抱着白龙马伏在山凹之间,也不敢睁眼,口里不住的念佛许愿。 正是可取的应对之法,八戒没受到三味神风的影响。 又等天晴,八戒抬起头,径直去望黄风洞门,只因那阵风实在太大了,即便与大圣、老妖没关系,也必然对战况造成干扰。 却是看不见兵戈相击,听不见锣鼓敲打,好像争斗已经结束了一样。 难知大圣胜负,八戒又不敢上门仔细打探,这呆子莫名觉得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怆惶不已的八戒,开始思考该不该带着白马、行李就此下山,疑思之时,听得孙大圣吆喝而来。 八戒忙上前相迎:“哥哥,好大风啊!你这是从哪里走来?” “莫谈、莫谈。”大圣眯着眼,瞧着八戒隐约的身影靠近,“那阵风就是那老妖弄出来的,着实厉害,胜不得他。老孙也会呼风,不曾似这个妖精的风恶。” 八戒又问:“会使风?师兄,那…那妖精的武艺如何?” “看得过,与老孙也能战个手平。”大圣并不介意夸赞敌人,尤其输给了对方。 八戒闻言气馁:“似这般,要怎么救师父?” 他心中想的:唉,果然是要带着马匹行李下山的结局呀,没想到结束得这么快。 大圣不知那些,只道:“救师父等会儿再说,不知附近可有眼科先生,且叫他来把我眼医治医治。” 【莫和他戏话了,真让八戒来了性子,会误了正事】 在体内的悟空无米难为炊,双眼受伤,即便接替肉身也改变不了现局,但也不想在唐僧危险的时候,花时间逗乐。 悟空不是古板之人,偶尔也爱搞些事出来,但有麻烦的时候,他就不怎么喜欢开玩笑了。 大圣听见悟空又来“指教”,用神识回道:“哎哟,兄弟,哥哥这是苦中作乐呐,你不晓得我现在眼睛难受得很,哪里还有什么正事不会误的?” 刚对体内兄弟说完,就听面前的兄弟问:“你眼怎么了?” 原来不是做作呀,猪八戒才发觉大圣是眼睛有碍,所以眯着眼看人。 大圣听着却觉得八戒是在关心自己,至少比自家亲兄弟要关心。 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 “唉~”一种熟悉的惆怅出现在大圣心田,先回答八戒道,“我被那怪一口风喷到来脸上,吹得我眼珠酸痛,这会儿冷泪常流。” 八戒道:“哥啊,这半山之中,莫说求什么眼科,连宿处也不可能有啊!” 不像悟空所说,八戒一丝打趣也没有,大圣更为感怀。 大圣道:“要宿处…我们且找上大路,看能否寻个人家询问情况,再来作计较。” “有理、有理。哥,你在这儿等一下。”八戒忙去牵马、挑担,再来引大圣上路,一路可是体贴照顾。 大圣先不说眼疼,心里将八戒的分量提了些起来,对方根本没有悟空口中那样糟糕嘛。 “我平常是不是,对八戒过分了些?他也一直老实挑担,遇事肯出力气啊。”眯眼走路的大圣,不由心生悔意。 相应的悟空,却是见两人走了大路,便不再关心。继续思考究竟是哪路神仙会来治疗眼病,同时考虑将来要不要找灵吉菩萨来降服黄风大王。 第11章 得药复明 山林野树郁郁葱葱,地边青草昏暗不明,已是渐渐黄昏。 大圣、八戒往南山坡下走个不停,确是个偏僻地方,难遇上人影。 幽静的暮色暗暗地围拢过来,几点萤光在眼前灼灼发亮,大圣完全看不清东西了。 压抑着烦躁的情绪,大圣忽听八戒喊道:“师兄,那里有家庄院!” 隐约望去,只看见几道模糊灯火在远处绰约。 “不消说,只管去。”大圣拍了拍八戒,随后抓住八戒慢慢跟着走路。 八戒呢,晓得大圣眼睛不好,故而没像往常那样贫嘴,察觉到大圣抓他,也就细致着放缓动作照顾对方。 也不管有路无路,八戒带着大圣踩花踏草,径直到了庄院门前。 但如何大胆,总不能擅闯别人门户,八戒就在门外嚷道:“来人、来人!” 这呆子向来嗓门大,在寂静之地更显得刺耳,惊得内里动静同样不小。 忽地,窜出来一个老人领着几个年轻农夫,带着农耙、扫帚,聚到门首。 “什么人、什么人!?”老人将耙子正对着两人,喝问道。 八戒摇着耳朵道:“只要来人就好,不消其他要求。” “诶!”大圣一拍八戒,走上前行礼道,“我等是往西方拜佛求经的和尚,路过此山,被黄风大王拿了我师父去。我们还未曾救得,天色已晚,特来府上告借一宵,万望方便方便。” 该是求人的时候,对面又是些害怕的凡民,大圣的礼节倒也完备,没像在王姓一家那样打诨。 那老人一见大圣行礼,也就收了些敌视,更不怕两人相貌怪异。 他答礼道:“失迎、失迎。此间云多人少,却才闻得叫门,只恐妖狐老虎及山中强盗等类,故此多有冲撞。不知是二位长老临门,请进。” 这才能牵马挑担而入,到里面拜见叙坐。 老人献茶,并捧出几碗耐饿的糯米饭招待两人。 也无多少审视交流,待大圣、八戒吃完,那老人即设下地铺与他俩就寝。 大圣却没睡意,请教道:“不睡还可,敢问善人,贵地可有卖眼药的?” “哪位长老害眼?”老人反问。 大圣道:“不瞒你老人家说,我们今日在黄风洞口救我师父,不期被那妖怪将一口风喷来,吹得我眼珠酸痛。至今有些眼泪汪汪,故此要寻眼药。” 老人闻言,有些笑意:“善哉,善哉!你这个长老,小小的年纪,怎么说谎?那黄风大圣的风最是厉害。他那风,比不得什么春秋风、松竹风与那东西南北风,岂是你能受的?” 八戒歇在床铺上,笑嘻嘻插嘴道:“想必是夹脑风、羊耳风、大麻风、偏正头风?” 老人笑着摇头:“不是,叫做三昧神风。” 大圣即产生浓厚的兴趣,接着要对付黄风怪,情报可是相当重要的,躬身问道:“敢问,这三昧神风有何讲究?” 老人道:“那风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恶,吹人命即休。你们若遇着他把那风吹了出来呵,还想得活哩!只除是神仙,方可得无事。” 大圣连忙点头,毫不怀疑道:“果然、果然!我虽不是神仙,神仙还是我的晚辈,这条命急切难休,却只是吹得我眼珠酸痛!” 在体内观察的悟空在遇见这庄院的时候,就已感到了对不劲儿,听到这儿,自然瞧出些苗头。 【此处离刚才的地方其实不远,三昧神风完全可以波及到这里,这老人却好像不知情一样】 【唔…他就是来帮忙的仙神吧】 暗暗得出结论,悟空并未告与大圣知晓,既然对面隐姓埋名而来,当面说破反而落了下乘,亏待对方好意。 而老人听见大圣吹嘘,没有半分惊异,只道:“既如此说,也是个有来头的人。我这敝处却无卖眼药的,但老汉也有些迎风冷泪,曾遇异人传了一方,名唤三花九子膏,能治一切风眼。” “喔!?”大圣顿时欣喜,低头唱喏,“愿求些儿,点试点试。” 果然应承,老人即走进屋里,取出一个玛瑙石的小罐儿来,拔开塞口,用玉簪儿蘸出少许与大圣点在眼睛上,教他不得睁开,宁心睡觉,明早就好。 大圣眼睛不好,看不清使得物件儿;八戒摁着肚子顺食,嘴里砸吧着方才糯米饭的味道,亦没有关心;悟空神识探查,做不到眼睛看那么清楚。 就这么让那老人明晃晃,用着和家境不符的器物混了过去。 点毕,老人收了石罐,径直领着同伴们退于里面。 八戒见一切安定,展开铺盖,请大圣安歇。 大圣闭着眼,顺着声音乱摸到了位置。 八戒就乐道:“先生,你的明杖儿呢?” 而今情况转好,八戒就又犯不着对大圣细微关怀了。 大圣亦笑:“你这个馕糟的呆子,照顾我做瞎子哩!” 这两句打趣并不像以前那样激起矛盾,八戒哑哑得暗笑,倒头大睡。 大圣并不贪歇,坐在铺上运转神功,直到三更后,方才睡下。 又到了五更晓明,大圣抹抹脸,睁开火眼金睛。 “哎呀,果然好药,比往常更有百分光明!……哈?”大圣起身转头四处望。 哪里有什么房舍窗门,只见些老槐高柳,他与八戒不过睡在那绿莎茵上。 第12章 好景若不长 确定身边全无人影,只剩布满青苔的白石。 “八戒、八戒!”大圣疑心重重,连声叫醒同伴。 那猪八戒睡了一夜却还觉困倦,实在被大圣吵个不行,撑起眼来道:“师哥,你嚷怎的?” 这么一会儿工夫,大圣游移视线看清了布局,已不再猜疑,故又放缓了急切的语气:“你睁开眼来看看。” 八戒闻言略显疲惫地沉重地吐口气,表情苦涩地将眼睁大,发现屋舍消失后两眼爆瞪。 他慌得一轱辘爬将起来,嘴里直呼:“我的马,我的马呢!” “树上拴的不是?”大圣指道。 八戒抬眼望去,果见白龙马好好待在一棵柳树旁,陡然放松下来。 又立马慌张,八戒又喊:“行李!行李呢!?” “不就在你头边放着?”大圣绽开笑容,“你这呆子,还没醒呢?” 八戒回头一望,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枕头边发现完好无损的行李。 这下彻底无忧,原来不是遭了贼人啊。 八戒长吐一口气再无困意,又不见昨夜的老人,他叹道:“这一家子也太不讲究了,他要搬家,怎么也不告我们一声?送些茶果给他,作个乔迁之礼也好啊。” “却非要连夜悄悄搬走,不知是躲收税,还是躲徭役呢。” “咦~师兄,咱们睡得也忒死了!怎么他家拆房子,也没听见个响啊?” 想得倒挺多,大圣嬉笑道:“呆子不要乱猜啦,你看那树上是个什么纸帖儿?” 顺着大圣示意的方向,八戒走上前去,果然揭下一张手帖,上面写着四句颂子。 “庄居非是俗人居,护法伽蓝点化庐。妙药与君医眼痛,尽心降怪莫踌躇。” 大圣跟上来,同样观之。 “哼,这帮家伙!老孙近来还没寻他们的晦气,他们倒敢又来弄虚头。”大圣带着些恼声道。 想是自己狼狈之际,竟让伽蓝骗过一夜,大圣觉得丢了脸面。 听出些火药味,八戒连声劝道:“哥哥,这帮神灵奉菩萨法旨暗保师父,不能现身明显,故此点化仙庄。” “昨日也亏他们与你点眼,又管了我们一顿斋饭,亦可谓尽心。先不花时间耽误在他们身上,我们且去救师父来。” 的确事有轻重,更有昨日缔造的交情,被八戒一劝,大圣接了话头:“唉,兄弟说的是,那唐…师父,他被妖怪抓去一夜,还不知下落如何,是得早些打探。” 不比悟空心里贬低唐僧,计较“师父”的称呼,对于大圣来讲,叫不叫师父纯看顺不顺嘴。 而今和八戒关系好了,跟着兄弟顺口叫个便宜“师父”也行,实际意义不大。 “师兄有何吩咐?”只要大圣愿办正事,八戒也肯出力。 大圣却道:“你莫动身,只在林子里看马守担,等老孙去妖怪洞里打听打听,看师父情况如何,再与他争战。” 一听还是轻松活,还是让自己看着财产,八戒欢喜道:“正是这等,讨一个死活的实信。假如师父死了,咱们好各寻出路;若是未死,咱们也好竭力尽心。” “呵,莫乱弹,我去也。”大圣将身一纵,落地时已然跳到了黄风洞前。 却才天晓,那洞内妖魔无需耕田,亦无工可上,是仍关着洞门睡觉。 大圣没有叫门惊动敌人,神识先在体内传出波动:“兄弟,你可醒着?” 原来昨夜大圣运转功体恢复元气时,悟空到达能够清醒的时限,支撑不下去的他告诫大圣下回对付妖魔一定叫醒他,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却始终没有回应,大圣心一沉。 “究竟是伤势仍重,还是观音使了什么手段,都这么久了,兄弟还没好转的迹象。” 悟空上一次醒得时机恰当,提醒了大圣要闪三昧神风。 虽然结果仍不咋滴,但大圣想当然得以为,兄弟是恢复了许多,才能及时感知危机。 如今才发觉兄弟状况,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容乐观,糟糕到大圣情绪低迷,影响到营救唐僧的行动。 “似这般,保那个凡僧又有何用!?” 第13章 何以要救 兄弟的险情像一片阴郁笼罩在心头,大圣沉默地立在洞门外,左右思考不过来,更显出份毛躁来。 “嗬~明知不能这样下去,我却拿那个观音也没办法。”大圣挠起手背,“无能、实我无能!” 大圣为此生出无数懈怠,忽然不想去找什么唐僧了,只因救了对方出来,对现今困境也没帮助。 何况还可能面对黄风怪的三昧神风,谁知再被吹一次,会不会有事? 有一定风险,何苦来哉。 但八戒还在那边等着…大圣走也不是,待也不是,在原地纠结不已。 却听洞口里面响起动静。 “这懒货还在睡觉哩。快醒来!”传出一阵推搡声。 下一刻,一小妖似醒未醒打起呵欠,嘟囔道:“怎么,该换班了?” “该吃饭啦!还在这里发蒙!”前者拍了那原在守门的小妖一下,“还不睁开眼,看看什么时候。” 守门小妖挨了打,惊醒过来,瞧见入洞的天光:“啊…天亮了。那也没啥呀,离吃饭还有段时间呢,叫我干啥?” “今日不比往常,大王早早醒了,说昨日那阵风不曾刮死孙悟空,他今日必定还来,吩咐各门谨慎,由不得你偷懒贪睡,快起来站岗。” 大圣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惊:那老妖也有些智慧,晓得防备老孙。再给他们些时间,人人警惕,就怕我也不好入洞了。 要救唐僧需是把握现在的时机,大圣却还没做好心理疏导,说服不了自己。 “干脆就说那和尚已经死了,和八戒散了家伙算啦?”大圣心情如同一团乱麻,这一急,更想放弃援救行动。 如此耽搁下去,唐僧之性命已然飘浮不定,犹如风中残烛。 幸而,那和尚也有气运在。 大圣正担心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时,体内传出神识波动。 【我…天,你在妖怪门口…木楞什么?】 悟空的神魂荡起一圈圈涟漪,轻轻摇曳的样子显着点虚弱,但好歹没有消亡的迹象。 “兄弟!你醒着?怎么不早些回话?”大圣大为高兴,又以为自己刚才想多了。 【唉~不…知道,听见你叫我了,就是不能马上清醒过来】 状态萎靡不振,久睡过后的悟空暮气沉沉,他的精气神竟比接连熬夜还要差些,仿佛睡眠对他来讲,并不能温养精神一样。 “喔,是这样?”大圣眼神闪光,知道奇怪。 【先别这样、那样了,你就不觉得呆在这地方有点危险吗?】 经过几句交流,悟空的神智清晰很多。 【你是要做啥?】 大圣闻言,大吐苦水道:“兄弟,这取经的日子不好做人啊。西方路这等崎岖,保那个凡僧,几时能到?” “还这等的多磨多折,多遇几个厉害妖魔,咱们的性命也难全,有甚的功果能成?你又不知得了什么疾病,叫哥哥如何撑得过去?” “而今以我之见,不如趁这个黄风大王有些本事,咱们舍了唐僧让妖怪吃了去,告给观音听,叫她放我们回去,免遭这取经的罪吧。” 【啊!!?】悟空尤为惊讶,【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说世间没几个妖魔堪称对手,怎么转眼怕起来了?】 【那三昧神风再大,不至于吓到你吧?】 “什么呀,兄弟你咋听不懂呢?”大圣无奈一句,正要再解释,听见洞里嘈嘈切切,像是一大堆人聚了起来,忙闪到一边藏起身来。 观察了一下,确定里面的妖怪不会出门,大圣才继续道:“兄弟你想啊,咱虽受制于观音的咒语,得顺着她话儿办事,可未必要保护这个唐和尚去西天去取经啊。” “先不谈途中危险,想他一个凡人要至灵山,得需走多久才到?何不借机,让观音换个条件呢?” 【嘶~你的意思我倒懂了】 “怎样,可觉恰当?”大圣期望着兄弟应承,好叫个兄弟齐心。 第14章 先救了再说 仔细衡量了下大圣的“献策”内容,悟空倒没有多么惶恐对方的心狠,相反,正合悟空心性啊。 悟空只觉这主意,太像“自己”会想出来的了:只能说,真不亏是我的另一面啊。 就理性而言,如果不是知道西游故事,理解唐僧存在的重要性,悟空自己终归有一天会把唐僧乱棍打死。 要是可以抛去其他顾虑,借唐僧人头一用能换自己更多自由,对于悟空来讲,那还真是个不错的选项。 奈何,不能这么做。 现在漠视唐僧死亡,悟空深知这种想法是不能要的。 才过去多久,唐僧在自己的保护下就被妖怪吃了,说给观音听,难保不会被猜忌成故意。 不仅如此,唐僧还有个不知道真假的金蝉子转世、如来二徒弟的身份,最好这一路上都不要跟对方完全撕破脸皮为好。 鬼晓得人家将来恢复真身,会不会像记忆中的一个西游后传故事里那么猛! 悟空自然要劝大圣放弃,却不能简单奉劝,需是申明其中利害。 【想法是挺妙的,借刀杀人,只要保证唐僧是死在妖怪手里即可】 “是吧。”大圣当即一喜,无不得意道。 【但是一来,还得瞒过暗中的那些护法神,且不能让他们援助唐僧;二嘛,如果事成之后,观音交代更辛苦的事怎么办呢?】 大圣闻言,迟疑道:“那些护法神不成气候,糊弄他们难不倒我…兄弟呀,世间还有啥事,能比这取经还要磨人?” 【那自然多的是】 “哎哟!”听兄弟这么笃定,大圣不由惊诧,似信也不信道,“看来是哥哥见识短浅,该请兄弟指教了。” 【诶~倒不用讲细致,主要是我有把握渡过取经路,没那个胆子完成其他事啊】 大圣更加震惊,别扭道:“以往只觉我有些气盛,不想兄弟才是行家里手。” “自五行山出来,才过多少里路,黑风山的熊罴怪,此处的黄风大王,已有两个能与咱拼个不分高低的妖魔了。兄弟怎敢夸口,有把握去得西天?” 悟空一听就猜测,另一面会不会是遇到了难处,想着今后磨难重重,所以生了些怠惰心思出来。 【那当然——】 悟空刚要解释自己有西游故事的记忆,可转念一想,何必将这种事情告诉另一面。 对方的实力强于自己,还是保留些底牌为好。 悟空便紧接着说,【你得这么看,路上厉害妖魔是不少,可希望唐僧到灵山取经,不是咱们,是如来、观音啊】 【真遇上了对付不了的,咱也无需独斗,可以去找如来、观音帮忙啊】 “不好、不好!”一番话说得大圣直摇头,“那两个险恶小人哪里有这份善心,即使愿帮,哼,得了他们的情,将来能讨着好吗?” 【呃…】像这么讲,悟空还真不好辩驳,因为他也觉得如来、观音或多或少有点歹毒。 晓得兄弟不知怎么说了,大圣先盯着黄风洞瞧了瞧,又道:“我就说吧,兄弟你也没什么规划嘛,想简单了不是?” 【怎么会…哎呀,你只要知道,取经其实很简单的,绝大多数困难你来问我,我都能解决,再不然,也能去找其他人帮忙攻克】 “嘿,还真喘上了。”大圣抱手在胸,再次遥观黄风洞口。 悟空虽然没能说服大圣,但其自信的姿态仍让大圣恢复志气,怎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之难,让一个体弱凡僧白白送了命。 当然,也可以说大圣虚荣心作怪。 大圣抬手指向洞口,也不明说要救唐僧:“那兄弟你说说看,要怎么对付这洞中一众妖邪,让唐和尚有命活着继续去取经?” 【唔?这甚至都不用问吧,只需注意三昧神风罢了】 【若暗中偷袭,那黄风大王也无甚保命的本事…哦…你多半不愿】 “呵呵呵,原是这般。”大圣忽然轻笑,“是啊,倘若不分手段,弄死个妖怪头头又有何难,难怪兄弟自信可以推平取经路了。” 【不偷袭的话,需是防备妖怪吹风,不能硬来,那么就—】 悟空正要提其他方略,大圣打断道:“不用提、不用提!呵呵,有什么不能偷袭的。” “那观音都能使诈,咱还在意名声做什么…” “罢、罢、罢,得先找到唐僧!” 大圣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做一个花脚蚊虫,真个小巧,寻着门缝钻了进去。 里面列着两队小妖,他们挺直身板,时刻警惕着门外的动静。 只见那把门的小妖,望着进来的蚊虫,骇道:“我的爷呀,好大的蚊子!” “果然是夏日正盛啊!”一旁有小妖附和道。 却是不知大圣有个变化法儿,叫其当面入了洞。 第15章 请人? 变作蚊虫的大圣身形纤细,由门缝钻入黄风洞,振开薄翅舞进二门。 “可怜呀,现在叫这个大蚊子活着,不知将来要吸咱们多少血。”一小妖盯着掠过去的大圣,神情无奈道。 “是啊,蚊虫寿命虽短,却也活得越久便越精,此刻不杀往后就没机会啰。”又一小妖晃着脑袋。 说来只是一蚊子,黄风大王严令在前,要他们看紧洞门,不准随便活动,这群小妖只得放过眼前的吸血怪物。 凭此,大圣也晓得这洞内妖邪警戒,不敢太过声张,静静地要进二门。 却从里面出来一个手握令旗的小妖,行至大门,叫声:“开门,奉大王之命,要去巡山。” 把门小妖见到令旗,连忙打开洞门,送其出去。 大圣更赶时间,冲进二门,只见一间厅堂,黄风大王正在收拾兵器,嘴里还在讲:“怪我昨日太过谨慎,那孙悟空今日若还来,我就径直吹风,定要教他一命休绝。” 大圣落在洞壁上,与环境的色彩巧妙地融为一体,心道:“这妖怪倒不是怯弱之辈,可惜,我却打定主意用不光彩的方式结果他了。” 那黄风怪口里狠话不少,却不知大圣的变化本领,更不晓得警惕一只蚊子。大圣只要此刻动手,必然有所建功。 【要在这里偷袭他?】体内另一灵魂,悟空问道,他还不知道大圣为何突然闯进洞里。 “呵,暂缓着。先找到唐僧,确定他的处境,再来动手不迟。”大圣又飞过厅堂,渐渐来到后园。 【其实按我的意思…】 大圣忽见一层门,关得甚紧,一边试探着接近,一边回道:“兄弟打算如何?” 又漫着门缝儿,伸头钻了进去,原来是个大空园子。 里面有截定风桩,用绳索缠着唐僧哩。那和尚被绑得肉疼,此时泪落不停,心心只念着徒弟悟能,不知其在何方,又不知其是否来救。 【先照顾唐僧吧】 大圣心知不能磨蹭,停翅在唐僧的亮光头上,叫了声“师父”。 唐僧认得声音,疑声道:“悟空!?” “是我。”大圣应答。 确信不是幻觉了,唐僧喜道:“悟空呀,想杀我也!你在哪里叫我?” 大圣知道唐僧担惊受怕了一夜,所以才会说想他,笑道:“师父,我在你头上。你莫要心焦,肯定能救得你的性命。” 唐僧道:“徒弟啊,这洞里有一群毒魔狠怪,暴戾无比,你要如何救我?” 大圣不禁又笑,这和尚半点没见识,黄风洞的妖怪哪里算得狠戾? 但也得给些安慰才行,大圣便道:“拿你的那虎怪,已被八戒打死了,只是老妖的风势厉害,昨日打退了我。但你且放心,料着只在今日,我必杀他。莫再啼哭,我去也。” 言罢,大圣振翅又往厅堂飞去,途中问悟空:“兄弟刚才想说什么?” 悟空接了话头【以我的想法,降服也好、杀害也好,处理西行路上的妖魔,最好不亲自动手】 “哈?这又是什么说法?”大圣疑惑的同时,仿佛一抹轻烟又悄然潜入厅堂,停到梁上。 却见那黄风大王坐在主位,正调遣各路头目。 又见那洞前有一个小妖,把个令字旗磨一磨,撞上厅来报道:“大王,小的巡山,才出门,见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坐在林里,若不是我跑得快些,几乎被他捉住。却不见昨日那个毛脸和尚。” 黄风大王不由乱猜乱想道:“孙悟空不在,想必是风吹死了,再不便就是求救兵去了!” 众妖听说,情知昨日的大圣是个人物,皆惧道:“大王,若果真吹杀了他,是我们的造化,只恐吹不死他,他去请些神兵来,却怎生是好?” 黄风大王见之大怒,昨日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竟在此刻喝道:“怕他怎的,怕哪个神兵!?若要定得我的风势,只除了灵吉菩萨,其余何足惧也!” 听得他这一句言语,悟空又接着解释。 【你看,这黄风大王有自己的天敌呢,完全不需要我们费力】 大圣乍一听是有些欣喜,可注意到“天敌”二字,反生怨气。因神通广大的他,也在头上戴了个“天敌”嘞。 “哼,兄弟说的法子,是要我去求人吧。”大圣说完,降下身姿,在那黄风大王身后侧旁现了真身,“对付这么个东西,要求什么人!!” 金光一闪,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铁棒已在手中,砰得在黄风怪的脑袋上一敲,当即血花四溅,一股腥气迅疾弥漫开来。 黄风大王,死啦~~ 第16章 圣僧脱险 骁勇健壮的妖躯上空空洞洞,鲜血从失去头颅的脖子里冲天而起,黄风大王抽搐着倒地。 任他生前何等法力,而今平平无奇矣。 黄风怪的尸体从主位滚下阶梯,叫那一众小妖被吓得呆若木鸡,完全不知所措。 他们本听着自家大王慷慨激昂地振奋军威,怎能预料下一瞬间,大王就身陨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再看凶手样貌,不正是昨日那个的下落不明的毛脸和尚? 众妖顿觉脊梁发冷,一阵毛骨悚然。 不知是谁喊了声快跑,群妖乌泱泱作鸟兽散,各自亡命而奔。 却是慢了些,发了狠的大圣没有留一线的想法,拔一把毫毛使出身外化身法,变出百十个大圣,穿插进逃跑的妖邪群里。 小妖哪有反抗之力,身外身如杀鸡屠狗般毫无压力,就是散落了一地的残肢断臂和五脏六腑。 只有那些看门的小妖们,但见内里血雾起,慌乱之下有幸逃出生门,在山野里消失。 见这一众妖魔灭得差不多了,大圣收了毫毛,径回后园找唐僧。 【嘶~~】 “兄弟有何看不过去的,尽管直说就是。”大圣笑了两声,知道自己刚才冒失,有点故意和兄弟反着来了。 【…做的也太粗糙啦,以后可不能这样轻率,总得有个计划才好】 “嘿嘿,这不是唐僧落他手里,迟则生变嘛。”大圣倒没想到兄弟不说他,“反正咱们只需要保住这和尚,也就不挑手段了。” 说话间,大圣转入后园,一棍打破了关押唐僧的门户。 【待会儿别直接带这和尚出去,他心性软弱得很,外面的场景都够吓死他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悟空也不想过多纠结,叮咛大圣得照顾下唐僧心灵。 “哎呀,悟空你来了!”唐僧看清来者不禁喜形于色,急切呼喊道,“快来救我呀。” 大圣迈开步,闪到唐僧身边解开对方绳子:“莫急、莫急。又不曾少你一块肉,忧心个什么。” 重归自由的唐僧缓了缓僵硬的身体,闻言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珠,满心委屈道:“悟空,你不知捆得疼咧。” “没骨气,可是个男儿汉?”大圣教训了一句,“似这等怕疼怕痛,要怎么到得西天。” 唐僧的身体微微颤抖,既是捆缚的后劲儿上来,也是情绪激动。 “菩萨告我取经,也只说山高水长,没说一步一个坎儿,随时要陷入魔窟啊。”唐僧抽泣道。 满腹的怨气,全因他是头一回被妖怪抓住,绑了整整一夜。 曾经的大唐佛子,不说人人尊敬, 总归无人虐待唐僧,哪里能适应昨日的待遇。 大圣挑起眉道:“你还信那观音说话咧,怎不看着老孙为何与她犯冲?” 唐僧吸了哭声,心里想了想,不自信地问道:“悟空,你是和菩萨有什么过节?” “呵,若有过节,倒不怎么来气了,还不是她上门来找麻烦。”大圣摆手道,像是不想再提,“走吧,八戒还在外面等着呢。” “喔喔。”唐僧点着头跟上,静悄悄地问道,“悟空,外面的妖精都你被降服了吗?” “降服!?”大圣惊诧一声,记着兄弟的告诫,忙点头道,“那是自然,你出来看。” 在唐僧迈步之际,大圣吹口仙气,一团白雾盖过血腥场面,隐去了群妖尸首,幻化成平凡洞窟模样。 又出现十来个抱手不断鞠躬的小妖,外带一个黄风大王领着那些小妖,口里来回呼道:“恭送长老出洞、恭送长老出洞。” 正是寻常障眼法,瞒过虔诚取经人。 唐僧见妖精们向他行礼,又惊又喜,连连还礼言说多谢。却不敢多待,推着大圣引他出去。 大圣笑嘻嘻地领路,须臾出了大门。 唐僧到了外面见到光明,方才真得感到劫后重生,满头大汗起来。 伸手擦去汗水,唐僧恢复了精力,回过头发现那群“妖怪”还在鞠躬送行,奇道:“悟空,你是怎样降得他们,能让他们这等礼送?” 大圣催促道:“还能怎样,无外乎强中自有强中手,他们怕俺老孙呗。快走、快走,莫让八戒久等,与这帮妖精糊弄来去,已是耽误行程了。” “好吧。”唐僧老实答应道,两者行步远去。 那后面,一众怪物仍是鞠躬不停,喊着“恭送”。假身带些法力,故短时间消失不了。但见白雾蒸腾散去,显露一片尸山血海。 果是人间地狱在此处,好道黄泉有伴不孤单。 第17章 取经宜难 大圣、唐僧离开黄风洞,走得是轻松惬意,毫无阻碍的样子让高空上暗佑的护法神直瞪眼睛。 “这才多久没看,取经人怎么就被孙猴子带出来了?” “难道那只貂鼠胆小犯怂,见三昧神风吹不死大圣,径直放了唐僧?” 这群神灵知道黄风大王来历,晓得对方个性,才有此猜测。 “各位不用着急乱猜,等进去的那几位回来就是。”太白金星表情凝重,抚须作思考状。 不一会儿的时间,黄风洞里飘出四道清风,来到众神面前。 清风化为本相,乃四位甲神。 他们是在虎先锋抓着唐僧进洞时,为保护取经人安全,隐身潜入洞中于暗中守护。 那洞里除去黄风怪也无什么强魔,看不透遁甲隐沦。 太白金星迎接道:“四位辛苦,但不知这洞中究竟发生何事,取经人如何就被大圣解救出来了?” 四位甲神相互对视一眼,也知道同伴们奇怪之处,径直道:“唉,那洞中妖邪已尽数被孙大圣给铲除了。” 言语中带着些感叹,既是对大圣实力的忌惮,也是苦恼于劫难的安排。 诸神果然震惊:“别的好说,那使风的黄毛貂鼠也算个人物,怎的就不声不响被大圣消灭了。” 太白金星皱起眉,满脸忧虑,没了平常的悠闲。 四位甲神便又道:“嗨呀,倘若是正面对敌,所谓的黄风大王倒是可以同大圣争几手,可要是玩起手段,从背后偷袭,那不懂事的妖怪怎与大圣争锋?” “是啊,各位试想下,我几个又不可能给那妖怪施加护身法,叫大圣一棍子敲在脑袋上,他能有个不死的?” 黄风大王的尸体就在主位之下,四甲神更不会让大圣的障眼法骗过去。 从妖怪的尸身痕迹,不难推测其凄惨的死法。 众神闻得从背后偷袭,恍然道:“原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这就不奇怪了。可怜,还不曾听过那貂鼠有犯大事,竟这样没了身家性命。” 还有神设身处地,将自己代入了黄风大王的位置,不禁打个冷颤:“哎哟喂,幸好大圣之前跟咱们来明的,要不然咱们也挨不了几下啊。” 要说山野妖怪和天界仙神有什么特别的差距,功法不全就是其中之一了。 虽然黄风大王的三昧神风,堪称绝活,放到整个三界那都是值得一夸的,但其他方面嘛,真是普普又通通啊。 要了他命的,便是缺失护身法啦。 一般,黄风大王都是依仗身法趋避伤害,鬼晓得会在自家大本营被敌人袭击后脑勺,一棍结果了性命。 换做了天界的仙神,再不济也多少有个留全修行根本的法子,不至于瞬间了却残生。 尤其战斗方面的神将,哪个不是能打能抗,等闲伤不到要紧。 像哪吒莲藕仙身,手臂无防备地挨了大圣一击,不过一时半会儿使不上劲儿,歇一歇也就缓过来了。 再比二郎显圣、王灵官等一身玄功,谁偷袭伤了他们,也只会开启二阶段,不存在一击毙命的说法。 太白金星听得经过,更放不下心弦,叹气道:“没想到,那猴子这么多年还是不改性情,眼睛一好就去报复了。” 众神闻言频频点头,对此深以为然。 四位甲神趁着气氛接道:“金星,凭大圣之能为,有这样的状况倒不是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只是我等担心,这样下去…还叫劫难吗?” 与四甲有同样任务的护法众神,方才晓得烦恼,纷纷纠结起来。 六丁六甲更是亲密无间,敢直言不讳。 “是啊,若每次遇见妖魔,大圣就这样暗害其首,落个轻松,西行路上再多魔障也是无用。” “关键没我们什么事儿啊,到了灵山,咱们却成吃空饷的了。” “没错、没错,像这般,此处只需功曹记事了。话说,年值、时值两位功曹受伤不来,我可以理解,怎么日值、月值功曹还不来呢?” “噫!是哈。我就说最近哪里别扭,原来已经有两个在吃空饷的了!” “我看,那两个家伙是怕了孙猴子,索性不来,免得又挨挠。” “这是自然,虽说天庭报销汤药费,可再来几次,指不定就要享受丧葬费了,两个文官玩什么命啊。” 用词尽管揶揄,其实语气轻松,丁甲们不曾责怪四值功曹。 但在还没完全了解彼此的佛门护法眼里,就有些估不准六丁六甲此时的心态了。 波罗僧揭谛犹疑了下,仍启口道:“诸…丁甲善士,此前四值功曹直面凶险,亦是挺身而斗,实为典范贤能。纵然而今心怯不敢复职,也恳请各位不要归咎他们。” “论起缘由,皆因我等揭谛护持不力,不能使功曹安稳履职,贫僧愿在此赔礼。” 话音刚止,那五方揭谛都向六丁六甲行礼。 慌得众丁甲来扶,摇手笑言道:“怪我等、怪我等,几位长老向来不在言语耍闹,生出误会来了。” 还待解释,就听太白金星笑呵呵,松了紧皱的眉头。 “原本我还担忧这取经事宜难办,现见了诸位护法神灵有同舟共济的精神,方知无忧矣。” 金头揭谛心中一动,忙礼问道:“老星君,有何指教?” 第18章 传经所需 “指教不敢当。”金星笑着摇摇头,让诸神不用过度在意,又道,“各位也知,我到此实奉玉帝之命,验看佛家所举传经之业是否在妥善进行。” “方见东土大唐的取经人怯弱怕事,齐天大圣犹具凶性,水神天蓬好逸恶劳,唉…只觉小老儿要回禀坏消息,令陛下又生不快啦。” “但观诸位恪尽职守,公而忘私,才知观音菩萨选贤之能,传经之事尚且可行,不至于让陛下喊停了。” 老太白本意缓解气氛,但不说还好,听了他的这番话,六丁六甲神色立即紧张起来。 好家伙,意思这项目还有下马的风险啊? 哪敢大咧咧地听信表面的称赞之词,丁甲们连忙端正好态度,慌张就要施礼告错。 一见他们的动作,处事玲珑的太白金星顿晓对面误会,和和气气地先一步躬身拦住话头。 六丁六甲这下心里诚惶诚恐,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 金星不动声色继续道:“此事要想稳妥,离不开各位尽心竭力,所以不才只能请揭谛、丁甲、伽蓝继续辛苦下去。” “不敢,履职尽责理所应当,我等力求不辜负星君信任。”六丁六甲仿佛掉进了寒潭,僵硬地还礼。 揭谛、伽蓝身为佛家子弟,少了些人情见识,虽不晓氛围因何变化,但场面都发展到这儿了,还磨蹭什么。 他们向丁甲、金星致敬道:“怎敢受辛苦之词。本为我门中使命,天家愿意助力其中,实应我等道谢才是。” “老星君有何指派尽管直言,我等绝不推辞。”金头揭谛要懂世故些。 金星眉眼盈盈地收身,蔼然笑声道:“哈哈,现今就有一个事情要办。” 金头揭谛道:“呃~是那黄风大王的死,需要告诉给灵吉菩萨吧。” “呵呵。”金星维持着笑容点点头。 有神不知内情,即问:“为何要找那尊菩萨?” 金头揭谛讲解道:“那黄风大王本是灵山脚下得道的老鼠,他犯了些过错,倒算不上死罪,我佛于是着灵吉菩萨辖押。菩萨当时拿住他,饶了性命,放他隐性归山。” “因其神风有影响波及三界的能力,正适合…宣扬我门中传经福业的名声。” “等等!宣扬?”大伙儿略作思考,很快回味过来,“意思是三昧神风被如来当作宣传手段了啊。” 太白金星朗笑道:“够响亮的名声,也有助于大业的完成嘛。” 一展“大旗”的好处,众神心中理会得下来,并未过多纠结。 “所以如今黄风大王被大圣杀害,灵吉菩萨也许会责问我们?”波罗僧揭谛询问道“毕竟对方虽然不知情,却也是个帮忙的。” “诶,怎会如此。”太白金星摇头,“终是黄风大王欲伤取经人在先,真论罪还在他身上。不过今日之事本就与灵吉有关,自然要知会一声,否则灵吉还得莫名白等几日。” 六丁六甲狐疑一声,随后醒悟:“喔?看来是,倘若孙大圣处理不了黄风大王,星君就要叫我们提示取经队伍,去找灵吉菩萨求助了。” 银头揭谛整袖合十:“原是这般因果,那贫僧即走一趟小须弥山,将经过告与菩萨听。” “辛苦。”金星点头,礼送走银头揭谛。 待对方离去,太白金星转身又对众神道:“这是其一,再次…” “啊!?”金头揭谛震惊,合着说了一大堆,不是这位老星君要办的事儿。 太会客套了点吧! 第19章 决意试探 金星歉意地笑了笑,接着道:“再则就是请各位代我,向观音尊者转达务必管束齐天大圣的意见,此事若由我亲自提颇为不敬,只好劳烦几位了。” 四揭谛闻言先颔首同意,然后沉默下来,伽蓝们也犹豫着要语不语。 丁甲们帮忙开口道:“星君有所不知,观音菩萨早是辛苦了几趟,想要整顿那猴头。只该他根骨顽劣,屡教不改,至今不曾收敛自己的行为。” “而且依我等愚见,那猴子愿意护卫取经人已经侥幸,想叫他唯命是从则完全脱离实际了,只会是个空谈。” 以这帮护法神灵角度来看,大圣的一切表现属实是愚昧无知的典范,其对观音菩萨的态度更突出一个不知好歹。 严重点讲,他们眼中的“齐天大圣”目前仅是个社会败类。 但诸神的回答,尚在太白金星意料之中。 “呵呵,诸位替我捎信即可。”老太白并不在乎这些不作掩饰的坏评价,“观音尊者自会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所谓务必“管束”,明面在说要管齐天大圣,暗地里不过提醒观音拿捏分寸。 现今取经队伍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即算作正式启程,这将来要是惹出祸端,可就不止佛门一家之事了,那时候天庭会找“麻烦”的哟。 金星重述了一遍要求,显然是在强调,金头揭谛赶紧答应下来:“小神领命。” “哈哈,算不得命令。”太白金星满脸云淡风轻,看不出他究竟认真与否,“再来嘛…” 金头揭谛浑身一怔,还有啊。 “那取经的队伍过于离心离德了,我想再去点拨一下,希望各位护持。” 诸神面容凝滞了一会儿,有伽蓝神道:“金星忘了今早大圣的反应,他可不记我等给他治疗眼伤的恩情。现在金星又去,只会让他找到机会撒火。” 金星轻笑道:“我与他还有些旧交情,应该不至于当面交恶。” “星君哪里话,那猴头是个什么德行?并且五百年不见,我等真不知有多大的交情,能让他记得。”六丁六甲摇头劝道。 金星闻言望了丁甲一眼,嘴角浅勾:“这个倒确实不好预料。” “金星忘了?这取经队伍接下来还要再添一个归善的妖怪,此时何必急于试探他们?”金头揭谛换了一种缓和的说法,“纵然有所怀疑,还是之后找个时间吧。” 太白金星摇起头,眼神中带些回忆:“那人我知道,既然答应了去西方取经,应该没有乱来的性情,问题不大。” “喔,竟然是星君相识之人?”六丁六甲顿时惊异,尤其看金星脸色,对那人的评判好像也不错。 这可不得了,能得到太白金星认可的人,怎么沦落成为妖怪啦? 太白金星又摇了摇头,微弱地叹口气,不想多谈这件事。 “假使这取经队伍连基本的同心协力都做不到,老朽也不敢去回禀玉帝传经之事可成了,所以还请几位继续陪我辛苦一段时间。” 又一次重述了要求,众神已经明白这位仁名远扬的金星,实质上做起事来讲究志在必得。 不敢再拂对方的面子,尽皆抱拳领命,只是部分神灵有些手颤。 身旁神灵疑惑传声道:“唔~你们慌什么?” “哎哟,不是眼看又要跟大圣打了嘛,自然心里慌咯。” “没说一定要打啊,吓自己作甚?再说,不是还有取经人的紧箍咒吗,怕他个鸟?” “……我有心理阴影了,不行嘛?” “嘶~~~” 第20章 破冰升温 猪八戒在山林内看着马匹、行李,枯燥地等待大圣回归,正思量间,听见外面叫道:“悟能兄弟,牵马挑担来,可以上路了。” 认出是大圣的声音,猪八戒犹豫地收拾好东西,走出林外。 果然见到大圣,身边拉扯着唐僧。 八戒欢欢喜喜接近,呼道:“师父诶,你怎样脱困出来!?” 那边唐僧又见“熟人”,终于有了劫后重生的感觉,心中一时大为触动,涌出无数喜悦。 “八戒!”唐僧眼角泛着泪花,对两个徒弟充满亲近,“是悟空救我出来,为师有幸再见你啊。” 猪八戒走到身前,好笑道:“莫哭、莫哭,正该高兴的时候。” 该说不说,八戒憨直的模样感染力还是很强的,唐僧破涕为笑,连连说是。 大圣觉得这场面挺有意思,掩口而笑。 没人认为其他人的笑容是负面的嘲弄,三人间的气氛愉快而热烈,甚至有了些温馨。 神魂暗藏的悟空对此惊诧不已,想不到“另一面”能和唐僧、八戒相处得这么好。 在他眼中,这两个家伙的缺点可太难忍受了。 呵,无所谓啦,悟空最后不以为意地暗想道。 外面八戒又一脸好奇,问大圣道:“哥哥,你怎么从妖精手里救出师父?” 大圣闻言眼转一圈,抹不开脸面,不敢说自己偷袭打死了老妖,且之前已瞒了唐僧,索性道:“哈,那妖精昨日把压箱底的功夫都使了出来,今天却看我一身无碍,故而心惊胆战向我讨饶,送回了咱师父。” 虽是临时所编,唐僧、八戒又怎会质疑“悟空”的实力呢。 两人各自点头认可,口中毫不吝啬地赞扬大圣。 大圣也极为受用,但经了几句夸奖后,毕竟自个儿终究不是堂堂正正地战胜妖怪,大圣难为情地催促上路。 “且慢!”八戒嘿嘿地捧着肚子,“哥哥,既然那妖怪怕你,咱们到他家扯顿斋饭吃吧!我看师父的样子,想是也受了一夜饿。” “……”尴尬,大圣卡住了嗓子。 幸好,唐僧使劲地摇头:“八戒,你真是为口吃的,连命也敢舍了去。哪里才出虎穴,又转回去的道理。” “而且那洞中里面都是想吃人的妖魔,岂会有斋吃。我刚才出来时,嗅得一阵浓浓腥气咧。” 大圣不露声色地看了唐僧一眼,他知道对方闻到的腥气是什么。 “咳咳,是啊,八戒。”大圣接腔道,“我虽自夸,却也只敢说吓得那妖怪一时,吓不得一世。你若执意要去,我可不保证那些妖魔有了准备,把你谋了作起腊肉在洞中晾干。” 一看两人都在说自己,猪八戒知道没希望了,叹口气,低头嘟囔道:“也算个不小的洞窟了,怎会一件素物没有。” 唐僧见八戒不听劝,有些恼,但又想对方肠量大,只好无奈道:“八戒呀,没听见悟空说的危险嘛。出家人受些饿也是常事,休生抱怨。” “先听悟空的,等出了这片险境,到了安全地域,咱们再想办法化斋。” 第21章 乘虚可惊 多说无益,大圣扶着唐僧上马,叫八戒挑起担子,找大路向西而行,委实取得真经才有圆满。 行不过数里,忽见前方冒出一位老者,银头蓬松,鬓发飘摇尽显沧桑岁月,拄着一龙头杖,白须疏朗却也添了睿智、从容的气度。 他远远站定身姿,冲取经三人高声喊道:“西进的长老,快些勒马回头!再往前去,只剩穷邦异域,还有一路的泼魔毒怪要害你性命。切不可舍弃自家的金躯,快些回头,还能保命!” 即使是人声人语,当中内容却与那扑杀而来的虎先锋一样吓人。 那马上的唐僧闻言大骇,又加昨夜挨饿受苦,不由再度跌下马来,倒在草地里哼唧。 陡然紧绷的身体和过激的情绪,使唐僧喘不过气来,一时脸色僵紫。 大圣一惊,急忙扶起唐僧上半身,伸手按胸给他顺气:“和尚,你这是突然搞什么!?” 缓过来的唐僧,连声呼道:“天啊!这西方世界究竟怎样凶险,一座魔窟还没当真离去,下一个就在路上等着了,还来人报信!” “啧,你这和尚,胆也忒小。有老孙在此,怕他哪个魔头?再来那是个人,不是妖怪,且放心啊。”大圣面露不喜,教训唐僧道。 八戒也放下担子,过来道:“师父哎,任前面怎么个险情万象,反正有师兄顶着,你少整这倒悬之急啊。” “老猪在后面又腾不出手接你,哪天你摔死了,那可真叫菩萨走眼挑错人,是我等无能窝囊废了。” 不轻不重几句话,却也让唐僧找回自我。 一股冷汗顺着脊背流下,唐僧这才恢复理智,启口道:“徒弟,非我怕事,你听那老者言,前路是有埋伏专害我啊。” 大圣摇摇头:“人只管说,你就只管信?” “他也老大岁数,怎会无状出言?”唐僧咽口唾沫,又道,“你们谁敢去问个虚实?” “我去、我去。”猪八戒为表自己作用,快步奔向老者。 肥头大耳滚肉浪,硕腿粗腰扭身忙。 八戒到了老者身前,作揖叫道:“公公,唱喏了。” 老者也不怕他,只道:“免!你们怎么还不走啊,没听清我的话?” “哪里,老公公声音洪亮,盖过山林虎啸,胜似个妖精拦路,把我师父吓得跌马,怎会听不见呢。”八戒笑道。 “既然听见了,还不逃命去,怎滴赶来问我?” “嘿嘿,不怕公公笑话,我师徒也有些本事在身。却不知公公话里几分真实,因此我师父叫我来问个实信。” 老者闻言点了下手杖,像是动怒一般:“还几分真实哩,一分假也不掺!再敢往前,必是你师徒三人身亡命殒的下场。莫以为有些法力,就把西天磨难看轻了。” 八戒缩一缩头,嘴上奇怪道:“你这老公公,就能瞧不起人,把我们看轻了?你不知我师兄的厉害哩,诶!你怎么—” 老者冷笑,打断道:“我不知?他不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犯下累累罪责的齐天大圣嘛。凭他就想保你那孬性子的师父到灵山取经?哼,痴心妄想。” “你—你,敢说我师兄坏话!?”八戒这下真害怕了,不由倒退两步警惕起来。 “不然咧,老叟站这里,专门逗路人好玩吗?你师兄纵有大能为,前路自有败他的人,拿他比当年的如来还要轻松。”老者抬一手往外扬了扬,目光森冷,“快带你师父回去,免受惨死山野的苦。” 见对方神气十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八戒心里已没了底气。 谁让昨日大圣就被黄风大王打败过一次,对方的话未必是虚词。 但又觉得大圣没那么不堪,八戒便梗着脖子留下一句:“狂徒,你等我师兄来教训你,他可不像我好说话。” 说完,八戒一溜烟往回跑,躲离了老者。 第22章 险成矛盾 八戒用略显呆滞的惊慌神情,忧心忡忡地跑回队伍。 唐僧看得心里七上八下,颤着手道:“八戒,你问的如何?” “不妙啊,师父。”八戒径直答道,有些愣愣的。 这种话说出来,唐僧只觉毛骨悚然,魂都要飞出体外。 “悟空,该如何是好?”唐僧慌张之下拽住大圣,潜意识里找周围最强的寻求安全。 “呵呵,倒把老孙问糊涂了。”大圣乐开笑容,“八戒还没说什么不妙,要我出哪样办法?” “喔,对对。八戒,你快与悟空说说。”唐僧这才找回些理智,松开了大圣。 “呃~~唔~~”问题倒是简单,八戒却组织不好语言,起不了头。 大圣不由教训道:“你这呆子,又犯什么傻了?究竟问得什么,从实说来。” 八戒打个冷颤,出言道:“哥哥,那老人专门来恐吓咱们咧。” “这我知道,他用的哪样言语吓唬你?” “…老猪可真说了,喔!不对、是他讲的。老猪说的是他讲的。” “说呀!”大圣眉头一拧,对八戒慌张失智的样子相当不满,“哼,我倒想听听,前方是有怎么个魔头,把你吓成这样。” “那老人没说具体,只说——”八戒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大圣。 “嗯。”大圣有意无意地应了一声,示意接下去。 “他说,就算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也休想保住师父西去,叫咱们早些惜命转头回去。” “嗯。…唔!”大圣起先还没意识,下一刻脸就唰地狠了起来,按耐不住地咆哮出口,“什么!!!你说什么!?” 他原以为那老人大概就是个好心人,劝行客不要贸往险境,再不然,就是个来狐假虎威的小角色,犯不着看重对方的话。 未曾想,等来一句嘲讽,还指名道姓的。 “都是他说的,跟老猪没相干。”八戒两耳一搭,贴着脸边,用实际行动表达怂意。 一瞬间熊熊怒火在胸中腾腾燃烧,大圣气极反笑,露出一排利齿:“哈哈,八戒闪开,让老孙去看看那老家伙的道行深浅。” 【慢!】 大圣刚抬起步伐顿时一停,那边唐僧也来牵扯:“诶~~悟空等等。” “怎么?”一句话,同时问两个人。 外界的唐僧先答道:“悟空你先不要生气,假如八戒说的是真,那老先生认识你,最开始的言语也是好言劝阻我们,不能为一时之怒就不认人家的好意。” 【那家伙应当是个神仙变化,不要冲动中计】悟空也在体内,说出理由。 两边说法都不算差,大圣眼神转一转,停了冲动的念头,收回步伐。 唐僧见大圣听劝,也较为高兴,忙转头朝八戒严肃问道:“八戒,你说的实话?那老人真有这样说?” 大圣一听,更觉有理,疑惑地看着八戒。 “啊!!师父,你这是哪般话?”八戒叫着委屈,“老猪怎会故意乱说。” “我…我只是觉得那位老人平平凡凡,而悟空在两界山压了积年岁月,对方怎会认的悟空。”唐僧略低头,也不是真的怀疑八戒。 八戒无奈道:“师父啊,他都报出师兄的名号,怎会是凡人身份。” “不错,倒不用冤枉八戒,这种事一问便能分清。”消了火的大圣此时也不想伤和气了,出言缓和气氛。 “贫僧…嗯。”唐僧把嘴一抿没有纠缠,遥望了眼在原地没动的老者,心中疑惑不已。他不敢擅自行动,“悟空,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让我考虑下。”大圣心思一沉,转神识入体。 “兄弟,你拿的什么主意?” 【一山难有两个霸主,黄风大王死了,此地不可能还有敢来挑衅我们的妖邪】 “也就是说,你肯定对方是个仙神。” 【嗯,而且实力不俗,不然,哪敢那么说话】 “哼,兄弟这样说,我倒更想试试他的斤两了。” 【不要去】 听出悟空的断然,毫无回旋余地,大圣怪道:“为何?兄弟呀,欺到脸上了,咱也不能表示一下吗?” 【嗯~~】悟空也很头疼,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周围有暗保唐僧的护法神灵,他们在自己和“另一面”手里遭罪不少,肯定会提醒这个未知神仙。 在这个前提下,对方还敢用找事的态度,必然不简单。 【我就怕…唉,又是观音来了,故意找我们麻烦来的】 悟空想不起这一节有太白金星的出场,而之前观音来得太勤,悟空很怕那位菩萨每一难都来赚出场费。 第23章 出动唐僧吧 一听观音的名号,大圣顿起惊愕,对方确实是当下少有的可以随便掂量他的人物。 大圣神识一转来到外界,火眼金睛瞪如铜铃,手搭凉棚运起望气的本事,举目看那报信老者的详实。 大圣脑袋左右晃了晃,只见一片耀眼的明亮白光,当中点缀些金煌煌的瑞气。 身旁的八戒看到,即问:“师兄,你这是把昨日的疯留到今日发来了?” “呆子莫胡嘴,我这是看那老者的气象,判他来历呢。”大圣此刻没心情耍闹,径直解释出来。 唐僧听得不明所以,只当悟空在用什么神奇本事。 他又不懂,索性闭口呆在一边,不去打扰。 “行~哥哥看了个什么?反正我等是回头,还是往前走,全听师兄吩咐。”八戒也卖面子。 因为八戒这会儿没得好去处,相较于回到清贫的云栈洞,他更愿意跟着大圣拼一把。 “不要慌。”大圣闭上眼,收了望气之术同时与悟空交谈。 “兄弟,不像观音的征兆。那个娘皮一身的愿力外加深厚的正法,气象元光恢弘得很,来者却要简单许多。” 【不敢大意,观音化身太多,谁知是不是来了个气象普通的】 “嗨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兄弟,管他来的是谁,咱们待会儿总得接他的招吧。把你的打算与大哥说说,也好配合,以免之后忙中出错。” 【…我的打算是不接招】 “啊!??什么意思?” 【他不是劝唐僧回头嘛,那就不关我们的事儿,让唐僧去和他说】 乍闻此言,大圣有种要长脑子了的感觉。 但反复斟酌了一会儿,大圣后知后觉道:“是哈~和咱没关系啊。那和尚要是真让对方吓得回头,不去取经了,正好去找观音了账。” “唔~让他说两句就说两句吧,根本不用我发火。” 越想越有理,大圣连声赞同,采纳了这个想法。 悟空看自己不用再劝,也放松下来,稍作商量后,两者神识散开。 大圣意识回到外界,冲唐僧喊道:“师父!” 唐僧惊得起手,嘴上忙不迭地答应,心里暗道:这是怎么了,突然又开始叫起师父了。 自从大圣掌握身体,还真没有当面叫过唐僧师父,忽然这么一叫,唐僧立马感觉到坏事将临。 就听大圣道:“师父,老孙琢磨清楚了,那是个来找你的神仙。” “怎样讲?”唐僧狐疑道。 大圣笑道:“那人神光周正,一身气象雄深,皆非害你而来。” “真的吗?”唐僧本来没咋怀疑老者是个坏人,但让大圣一说,当即似信也不信。 “这个老孙有把握,但对方却好像有些腻歪老孙。”大圣装模作样摆出个不自信的神情。 “所以…”唐僧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大圣嘿嘿一笑,朝老者晃了晃道:“你看,那家伙一直没走。” “嗯~~”唐僧眼一眯,念道,“问题很大啊。” “此地只有三个人,八戒已和他聊了,我…和他对不上眼,想来是等师父你了。”大圣渐渐暴露出了自己的想法。 “师父诶,去和他聊聊吧,否则人大概不走了。” “这怎么能行!?太危险了!!”唐僧也说不出好坏,只觉得不能盲从悟空的意图。 “都说了对方是个神仙,哪里有危险?”大圣说这话时视线变低,没去直视唐僧。 “贫僧觉得…不对劲儿。”唐僧更是慢慢走到八戒旁边,侧着身子躲大圣。 两者尴尬之际,突听八戒惊叫一声:“哎~没错了。” 唐僧吓得一抖:“八戒,什么没错?” 八戒喜道:“师父,师兄说的没错。那是个好神仙,绝不会害你,放心去。” “你…你…你怎敢这样讲?”唐僧嘴巴发颤,生怕这两个徒弟合起伙把他卖了。 八戒拍拍手,说道:“那老人不但知道师兄大闹天宫,他刚才更是说‘师兄犯下累累罪责’,以这种角度评价…哈哈,他是个天界仙神,老猪的旧同僚哩。” “喔~~~这样啊。”大圣也恍然大悟,并开始揣摩那个家伙专门来戏谑他。 “是嘛。”唐僧听八戒煞有其事地介绍,也信了几分。 肯直言“悟空”罪业深重,的确像个耿直好人啊。 “那…贫僧就这么…过去?”唐僧试问道。 “去吧、去吧。”大圣、八戒齐齐应声。 “你们…¥#*!”唐僧轻轻咒了句,心里苦涩。陪都不陪两步,这徒弟收过来真是半点都不贴心啊。 自己挨饿受冻了一夜,还没休息多久…哼。 唐僧怀揣忐忑的心理往老者处行去,只觉饥饿、困乏从深层袭来,身体变得尤为虚弱。 那边的老者,其真身自是太白金星,现在望着独自踉跄靠近他的唐僧,困惑得摸不着头脑。 “嗯~~~怎么让取经人一个人来了?” 第24章 拖沓旧事 唐僧宛如拉紧的弓弦,步行到了太白金星身旁,局促的体态一目了然的不安。 好在记得礼数,唐僧合掌俯身道:“老公公,贫僧有礼了。” 老太白琢磨不出唐僧一人来意,索性端着架子道:“方才已有个和尚过来问话,你又来作甚?” 唐僧闻言心中也烦恼,都说是你找我,结果反问我作甚,我上哪儿知道啊。 “呃、嘶~”唐僧掂量了下,顺着话意道,“不敢相瞒,方才问公公的和尚是我的二徒弟,他的脑子粗朴,没问个明白实信回去。故贫僧只好又来烦恼公公。” 心思玲珑的太白金星就笑,知道是个托词。 见对方发笑,唐僧就心虚了,拘束问道:“敢问公公,这西方路端的如何凶险,要你涉险到此荒山野地喝止我等?” 一句话,点明了对方身份不对劲。 唐僧此刻也反应过来,进入黄风山前,王老一家就讲过这山中道路艰涩难行,怎么可能会有个平凡老人挡在大路中间。 太白金星点点头,却是不答反问道:“刚刚你身边那个猴行者大喊大叫,听起来相当生气,他说的什么?” 唐僧眨眨眼,没有直接回应,先在心里转了几转:猴?行者?…他知道我给悟空取了行者的诨号?真是天上的神仙啊。 继续想下去,唐僧心里开始扑腾,该怎么回答呢。说悟空不好、说悟空还行? “你迟疑什么?”太白金星又重重地点了手杖,但经过短暂的思考,他收了装出来的怒气,直截了当问道,“那孙悟空吓唬你了?让你过来使坏?” “喔!没有、没有。”被手杖声吓到的唐僧,也没胆量和金星做作了。 太白金星缓和语气道:“你个和尚呵,莫虚与委蛇啦。和老夫说说,那猴头怎么个表现?” 看讲开了话头,唐僧便斟酌了言辞,与对方老实道:“悟空原对老公公有些不忿,让贫僧劝下了。” 太白金星闻言一挑眉,插嘴道:“等等,你把他劝下了?莫与我胡弹琴,他岂是能让你一个凡僧阻止的个性,若能成真,当年偌大的天庭也不会降他不住。” “公公不知,贫僧受观音菩萨指点,传了一紧箍咒,可让悟空暂时束手。因而贫僧在他面前,也有些说话的权力。” 唐僧这话说得姿态很低,甚至有点委屈的意味。进到太白金星耳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金星心想:哦,没想到观音已经出了法子,令一个凡人也能管住孙大圣,难怪陛下愿意应允佛门请求,放他出山。 “呵呵,听你这般说,那猴子近来心性大改呀,再不似以前作恶,竟然都肯与人好商量了。”金星笑言道。 话到这里,唐僧猜测对方肯定是个善良的神仙了,不由大吐苦水道:“哪里,他可刁顽凶横了,只是害怕给他的箍儿罢了。就是如此,他也和菩萨翻脸几次,丝毫不讲情理。” “嗯~这样说,就是没怎么变了。”金星轻轻摇头,保持着笑容倒也不显介怀。 唐僧连忙低下头,瞳孔摇动,反思自己是不是多嘴说错话了,惊出一背冷汗。 太白金星感知到唐僧情绪变化,略作思量,开口道:“哈哈,放心。那猴子还是变了点,否则你绝活不到今日。” 唐僧闻言惧悚无比,慌张道:“何出此言!?” 金星这才安抚:“以我料想,观音纵有手段,也只能治他一时,凭这,是做不到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时时听话的。该他计较着什么,这才愿意随你西行。” 回头遥观了下护法众神所在,金星接着道,“但凡他要除你,观音布下的措施可保不全你。” 唐僧听得似懂非懂,下一句更让他糊涂了。 “就跟此处的黄风大王一样,说着手段多么厉害,呵呵,还不是让孙猴子找个时机,一棍子从背后打死了。你个和尚比之,又能讨好啦?” “黄风大王死了?”唐僧眼神迷离道,“贫僧不久前才被他礼送出洞,悟空几时去打死他的!” “嗯?”太白金星稍滞,很快开解道:“那猴子骗你呢,说起来,他最会这些手段了,比他打架的功夫还要精通些。” “这…贫僧何时受骗。”唐僧陷入困惑,但没做质疑,因对方好像言之有据的样子。 “呵呵,那黄风大王连同一洞的妖魔早被孙悟空剿除。应是场面血腥怕吓到你,所以用了个障眼法,将你瞒了过去。” 唐僧眨巴眨巴:“喔~这样。” 倒不是很在意大圣杀了一洞妖魔,以及让自己看不见可怕的景象。 太白金星点点头,补足道:“明白了?那猴子虽然出于某种缘由,肯顺服在你这和尚身边,但万事留个心眼,别真把他当好相与的了。” “这个自然,多谢告知,贫僧领教。”唐僧俯身连连允诺,随后硬着头试探道:“所以,公公…阁下就是为此事…而来?” “喔,那倒不是。”太白金星闻言,整顿了下姿态,一副还有事要说的状况。 唐僧就觉一阵头晕,意思说这么久,白耗半天体力呗。 一想到刚才只是前奏,昨夜没合眼、今早没进水的他,当场恍惚起来。 第25章 让你取经? 唐僧迷迷糊糊逐渐认不清眼前景象,突然脑袋一阵空白,身体笔直后仰过去。 慌得太白金星伸手扶住,眼睛却往大圣、八戒那边瞟,神色有些无措。 这要是发生误会,自个儿岂不是要挨打了。 幸而,大圣、八戒歇在地上,虽是望见了这边的情况,但并未当回事儿,仍乘着凉气修养身心。 八戒只是奇道:“哟,这是把咱师父吓晕了?” “呵呵,那和尚不禁吓唬,自然容易倒。”大圣接了一句,心里期望着唐僧真被吓破胆才叫好。 见“两个徒弟”没有冒动,太白金星略微放心,方才朝唐僧面门吹了口气。 唐僧即醒,晃神了一下,只觉神清气爽。又见金星扶着自己,顿时明白受了对方帮助,连忙施礼感谢。 金星自然不缺他的谢,试探问道:“你受了伤?” 唐僧答:“不曾,贫僧只是一夜未眠,刚才有些精力不足。” “呵呵。”老太白挂起笑脸,“唐朝的长老啊,只是昨夜的苦,你就受不得,凭什么强撑到西天灵山大雷音寺啊?” “更何况身边还有个不省心的孙猴儿,你再往前进,不过平白受苦遭罪。” “以你的功德修行若死在路上,更是可惜。况且经文是个死的,又不能开口教尔等真言正理,远历异邦取来何用?趁早回去吧,东土大唐也有教宗可以传世,何苦强求他人的经文。” 唐僧闻言,也算理解了对方来此喊话用意,心中不由百感交集:怎么,这取经之事,竟是让上天认为不妥,需要派神仙下凡劝诫自己? 一时间泪如雨点,噼噼啪啪打在地上。 只见唐僧眼里满是遗憾和不舍,他噙着泪道:“贫僧受唐王之命,往西方拜佛求经,早知此去渺渺茫茫,吉凶难定。可为何…尊驾要说经文无用,难道菩萨骗我大唐不成?” 金星乐道:“我可没这么说。” “那……劝贫僧回头到底是何意?”唐僧忍着悲伤收回眼泪,不解问道。 “做和尚的因何执着起来?”金星摇摇头,用眼神示意:“话就在明面,看看你身后两个徒弟,再看看你。” 唐僧依言而行,却不知具体含义。 金星只好叹口气,直白道:“就你这个队伍,如何去得西天,怎么向如来拜求真经?是你活得到西天?还是如来肯给那猴子经文?” “莫怪老夫贬毁你们,尔等之中真算起来,恐怕只有那匹马是个能讨经文的样貌。” 唐僧听他强硬,不敢相争,喏喏受教。 仔细回顾师徒经历,唐僧更觉无口辩驳,他暗想:贫僧手无缚鸡之力,体弱难捱,多半到不得西天;八戒虽肯苦劳,可贪食易惰,也是个难到西天的;悟空纵有神力却是阴狠之徒,不值得经文相赠;唉,还真是那匹龙马像个能成功果的资质。 金星感知到唐僧心境的摇摆,趁热打铁道:“现在,我的话可讲清楚了?尔等不是能给大唐取得真经的人选,更无需在我这里做舍命献身的姿态,珍惜自己的性命滚回大唐去吧。” “若那唐王当真贪图西方经文,叫他另选贤能,可懂了?” 听完这段话,唐僧眼中泪水一停,心中怅然若失。原来人家想给自己留面子,可惜自己愚钝未讨好了。 唐僧双手合十想与金星说些什么,却又不敢直视对方。视线几度游移,终是知道留在这里甚为难堪。 没什么好说,唐僧嗓子喑哑地拜谢之后,转身向东而行。 心中本只有失落,没走几步,消散不久的伤感再度油然而生。 越走,酸苦意味越浓。 唐僧忽然嚎啕大哭起来,真个泪如泉涌,凄凄楚楚地回见了大圣、八戒。 后方,太白金星讪笑道:“呵,小伙子心态不行啊。” 第26章 发起散伙 唐僧悲痛欲绝地回到队伍,着实吓坏了大圣、八戒两人。 八戒忙迎接道:“师父,这是哭个什么!?难道他来给你报丧,是你俗家父母去了?” 大圣虽不怎么看重唐僧,却也见不得人委屈,亦问道:“他打你呢?” 说着,大圣迈步越过唐僧,身子挺直观察那老者的善恶。 而还在远处的太白金星整整衣袖,准备好和最后的大圣“照面”了。 唐僧连忙扯住大圣,紧抿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摇头表示不是。 “那你这窝囊相是怎么出来的?”大圣古怪道。 可那和尚心里失意,感觉一切化作虚无,只想着哭,就是不回答。 他一哭自己无能,叫天神看不起;二哭取不得真经,愧对唐王爱戴;三哭东土无缘佛法,众生轮回不解。 大圣实耐不住性子,急道:“你这和尚受了什么委屈就与我们说嘛,我给你报仇就是。却回来哭丧个脸,是专门败我们的运?” 唐僧这才擦干眼泪,出声道:“他…说我们不堪其用,担当不起取经的职责,劝我们回头是岸哩。” “所以?”大圣目光闪烁,表情有些扭曲。既开心于真的不用取经了,又对贬低自己的说法感到微怒。 唐僧轻轻叹息,整理好情绪后,颓丧道:“果是我等力不胜任,怎好继续出乖弄丑。唉,贫僧已是无地自容,打算回大唐奏明陛下,再启贤良到西方求取真经。” 表述完自己的想法后,唐僧摇晃下头,向大圣、八戒行礼。 “不知二位如何打算,若愿随贫僧回转大唐,也可结伴而行。” 大圣突遭此问,一时间目光恍惚,惊觉自己没仔细想过这事情。 另一位“徒弟”,八戒则慌了神:“师父,这是哪样话,怎的就要拆家散伙了!?弟子受菩萨的戒行,要服侍师父往西天去,誓无退悔之意。” 唐僧莫名感动,侧过头去,忍着又要滑落的眼泪,沉声道:“八戒,不用叫我师父了。” “啊!?”八戒愣神,理解不了。 唐僧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你是菩萨点化的教徒,保护往西拜佛的取经人。我俩本有缘做一场师徒,如今贫僧却是舍了取经之任,自然也没有资格被你称作师父了。” 八戒恍然大悟,然后就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了,他现在离开队伍能做什么。 经过一阵茫然,八戒急忙冲大圣道:“师兄,快说两句啊。师父犯傻,咱们可不能跟着作蠢。” 大圣闻声不解地回望,什么傻啊、蠢的? 这时间他之体内,传出神念【奇怪,唐僧怎么会放弃取经呢,要小心!】 “啊?”大圣更是疑惑。 …… 黄风岭南下两三千里,须臾见一座高山。 半中间有瑞霭纷纷,祥云缠绕的山凹里浮现一座禅院,来此的银头揭谛直听得钟磬悠扬。 直至近前又见那香烟缥缈,果是个菩萨讲经禅院。 银头揭谛打理了下体态,方才到那山门前禀明身份,请道人传报。 道人依言上讲堂传报,灵吉菩萨即穿袈裟,焚香迎接。 银头揭谛登堂拜礼,那菩萨微笑着命人赐坐看茶。 “不敢劳烦,小神此来是为太白星君传信,事毕即回。”银头揭谛恳辞道。 灵吉菩萨闻言一愣,未料此着,他知五方揭谛最近一段时间应守护在取经人左右,原以为对方到此是取经相关呢。 但太白金星常为玉皇大帝传令官,指不定就有旨意,故处事低调、为人谦和的灵吉也不敢大意,看轻了此事。 灵吉菩萨很快调节好神态,笑颜道:“喔,不知长庚星有何见教与我?” “非是其他…”银头揭谛当即陈述前事。 灵吉得知黄风大王的下场,面露少许不忍:“可怜,叫他潜身隐性做个闲适山王,却又伤生造孽、陷害唐僧,有此结局也是因果报应啊。” 银头揭谛说完就要告辞,让灵吉叫住:“慢,我随你去一趟。” 这话来得突然,银头不知所以,却也没他同不同意的份儿。 两人一道驾云并行,去往黄风岭。 第27章 故乡遥,何日去 得知唐僧决定散伙,相比于大圣的漠不关心,八戒的歇斯底里,悟空则对此抱以充分怀疑。 在悟空眼里,唐僧身上唯一的优点,就是取经意志坚定。他金刚不坏之躯将来有可能被破,唐僧在到灵山前绝不可能走回头路。 因而提醒大圣要警惕,但大圣可理会不了悟空的跳跃性思维。 “兄弟呀,你莫捡着话头就跑,是要我小心什么?”大圣一边移动神识回应悟空,一边侧头去望太白金星,“你看出那老人的问题啦?” 【不是他,是唐僧】 大圣当即转过头,眯眼审视唐僧,不动声色地继续问悟空:“怎么说法?” 【我怀疑唐僧和那个老人暗中合作,故作姿态给我们下套呢】 “唔~~”大圣不置可否地沉吟。 外界八戒见大圣来回侧目,就是不劝唐僧重新考虑,顿时有些急眼。 “师兄,难道你也学师父半途而废,把取经的功果随便抛了去?”八戒焦躁异常,好似火烧眉毛了。 大圣瞧八戒唇焦舌燥的模样,不好忽视对方,搪塞回道:“八戒,你倒有些奇怪了。” “我怎么?”猪八戒反问道。 大圣堆笑道:“呵,先不说是师父断了念想,老孙几时执意要取经了,怎说起我半途而废的话来?” “而且这一路行来,貌似经常是你贪懒不肯走路,现在却成你催起我和师父了。把原因说与我听听如何?” 八戒闻言满脸委屈,无奈道:“哥哥诶,今时怎比往日。老猪以往不愿辛苦卖力,只因西方路远,急一时又不会早到灵山一天,还不如养好精力以免中途意外。” 这理由还真不差,大圣笑吟吟地没有奚落,那边唐僧也若有所思,对八戒平日的懈怠多了些宽容。 八戒又瞥眼唐僧,嚷道:“可现在师父把取经的任务丢了,做起念家鬼。我真是服了,现在回去和去灵山的路程差很远吗?” “师兄你说,师父可以回大唐,可咱们两个罪员之后该怎么办!?” 唐僧惭愧地低下头,也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有些突然,没考虑到两个“徒弟”的情况,低声咕哝道:“贫僧倒不是想家。” “罪员?”大圣抓着重点,不觉身体打个惊颤,紧接着浑身搔痒起来,吭哧着挠起痒。 八戒顺着道:“是啊,不能去取经,老猪只能回福陵山云栈洞继续做妖怪。师兄你呢,回你那花果山去?” 花果山…大圣忽有所思,明悟身体的异样从何而起。先不管八戒,传神识与悟空交流:“兄弟,你怎么说?管他唐僧如何,反正是说不去取经了,要不要趁现在回花果山看看。” 体内悟空听见花果山,不同寻常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找回思绪。 【呵呵…你刚才的反应,难道不知道答案,不行…】 “就因为闹天宫的罪。”大圣生了些不忿的心理,“我们要主动避讳,免得把麻烦带给花果山?” 【你还是问问唐僧,为什么要放弃取经吧】悟空径直转移话题。 “先不提什么唐僧,他不重要。”大圣打断道,“兄弟,你就不想花果山吗?” 【……你想了?】 “是我在问你,兄弟。”大圣强调道。 论起来,大圣真没在花果山待多久,因最初的纠葛,他本来的人生轨迹被悟空占去许多,也是他与西游故事里同时间的“大圣”差些意味的缘故。 缺失后的时间线,方寸山三星洞学艺和在天庭当官的经历,显然对大圣影响更大,花果山于他而言无足轻重。 但他知道兄弟“悟空”,曾在那片地方与很多人结下浓厚的感情。 正因如此,大圣试图逼问悟空的想法,这是一个了解兄弟的机会。 可是,悟空似乎不想多提。 【你不问唐僧,他们可会问你】 果然外界八戒吵道:“哥哥,你怎么非在今天不爱说话了,是要急坏我老猪啊。” 【当务之急,得搞清楚唐僧和那未知神仙的想法,赶紧搭理下他们】 原来大圣闭口和悟空聊天期间,八戒又开始劝阻唐僧,却是嘴笨说不动唐僧,反让唐僧规劝福陵山可以回,但千万不要继续做妖怪了。 搞得一个心急如焚,一个苦口婆心,双方根本没聊到位置。 但大圣却是一声断喝:“你们先闭嘴!!” 吓得唐僧、八戒噤声,经受不住地瑟瑟发抖,又才记起大圣“狠辣”。 第28章 缘从何起,又向何方 事有轻重缓急,人有远近亲疏。 大圣虽最近与唐僧、八戒多了些亲密,但大圣再怎么也不会把这两人的地位,摆到自己兄弟之上。 正是探悉兄弟的关头却被打断,大圣自然没有好脸色,陡然暴怒咆哮。 一声断喝,不止让唐僧、八戒噤若寒蝉,那等候会见大圣的太白金星也为此眉头一跳。 “内讧啦?”太白金星伸手抚须,眉宇浮现疑问,“噢,难道两个徒弟当真都不想返程,比师父唐僧还坚持取经?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了。” 以金星的角度,暂时想不出其他能让这个队伍吵架的理由。 不算他错,八戒和唐僧的确在吵,但“孙悟空”可就完全在状况外。 吼完了搅扰的两人,大圣又沉浸心神,与兄弟说起话。 “兄弟,你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了。唐僧取不取经与我们何干,那什么神仙有算计也好、阴谋也罢,我都接着。他们可当不了,你敷衍我的借口。” 【…呵呵,这是什么话…所谓暗箭难防,明摆着有问题,咱们还不防备?】 【…哥、你才不要大意,说什么都接着,忘了昨天才输给一个妖怪了?小瞧一群处心积虑的神仙,要吃眼前亏的】 悟空的说法貌似符合逻辑,但却明显想避开大圣的谈话主题,仍是在“言他”。 “呵呵,这样啊。”大圣想给聊天留些余地,不作又一次的点破,“可是即便我败在他们布下的局中,大不了就再投降一次咯。兄弟曾劝我向观音低头,今次为何要我警惕小心了?” 【……当然是情况不同,观音不怎么杀人,向她低个头要不了命】 大圣笑言:“兄弟的意思,那身份不明的老者有可能是来要我们的命?” 【万事小心不为过】 “呵,说得对,兄弟一向比我远虑。”大圣夸了一句后,不再委婉,“但兄弟,我很奇怪,你如果怕,为什么不让我直接跑呢?莫非此地有天罗地网,我的筋斗云驾不出去?” 【……】 “真得很奇怪,对吧?明明可以逃出五指山,却死活不挪位置,宁肯在山脚下受苦。明明讨厌取经的唐僧,却非要跟在他身边随行,连家乡的朋友都不肯去见一回。” 【…哈,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兄弟你到底在怕什么,或者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逼问,还是?】 “兄弟要是不回答,可以算作逼问。” 【……】悟空久久没有回应了。 “我当兄弟在思考回答的内容。” 大圣退出神识,因为唐僧、八戒闭上嘴看他发呆,也有些时间了,颇有点按耐不住。 见大圣双眼出现神采,唐僧这才探问道:“悟空,你…你考虑清楚啦?” “唔?嗯。”大圣先疑惑啥玩意就清楚了,但马上也反应过来对方的话意,随便应承了下。 “极好、极好。”唐僧稍作放松,忙问,“那你的打算是?” 八戒此时也用期盼的眼神望向大圣,希望师兄能与他一样,阻止唐僧散伙的想法。 “不急。”大圣扭起脖子,又松动肩关,“等我聊聊去。” 唐僧、八戒还未有反应,下一刻大圣就雷厉风行地向太白金星大步迈去。 虽是简单的走路,却是精气神与身体浑然一体。 步如虎,行如龙,一股强大的气场渐渐形成。 “唷~”太白金星竟然一时气息不顺,连忙按住胸膛调和炼气,“来者不善呐。” 果然,大圣途中掏出金箍棒,待逼到近前已是凶相毕露。 后方八戒叫唤道:“哎哟,祸事了。师父都怪你呀。” 唐僧看到悟空想要动武,本就一惊,又听八戒指责,不由地反问:“我怎么了?” 八戒瞪眼道:“你吓说话呗。师兄才辛苦辛苦把你从妖怪洞里救出来,你却说什么不取经了,他怎么不气?又不能打你,只好去打那个老家伙了。” “悟空想要打人!?不行、不行。”唐僧像才明白似的,连忙起手准备念紧箍咒。 却叫八戒拦下:“师父诶,你要念那个箍儿法咒?” “正是。”唐僧此刻救人心切,也瞪大一双眼睛回道。 “念不得。”八戒赫然按下唐僧双手,禁锢住对方。 虽然唐僧念经不用动,但人身受限还是让他慌张不少,叫道:“八戒,你这是做什么?” 八戒就答:“师父,师兄本就生郁闷气,洒洒火也就算了。你若现在胳膊肘往外拐,他待会儿不知得怎么大发雷霆,才肯罢休,咱先别用那折磨人的咒语吧。” 这话说得,连八戒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 就在几日前,他还抱怨着大圣太为严苛,思索着哪天让唐僧念紧箍咒做个报复,何成想过今天护起大圣来。 “八戒,非是我要折磨悟空,可那老人如何经受得住悟空的毒打。”唐僧有份仁慈心,“真是贫僧让悟空生气,那让他来打贫僧。” 此言说完,唐僧就开始念念有词。 啪,八戒径直给了唐僧一嘴巴子,打断了未成形的紧箍咒。 “你这和尚担心谁呢!那是个敢看不起齐天大圣的神仙,要你多做闲事?” 唐僧并未感到多疼,但也当场呆滞下来,没想到从来“省心”的二徒弟会这么对他。 说是不对付,八戒为何尽心与大圣统一战线? 嗨呀,团队眼看着即将解散,平日的那点内部矛盾当然可以放下。 而且有能耐的大师兄都去顶雷,和最大的“东家”对上了。想保留待遇的八戒自然也敢有所表示,和“上司”翻脸。 “哼,都说老猪憨傻,那是没到时候哩。”猪八戒自豪地望着大圣背影,“猴哥,我是不是和你心有灵犀、不谋而合?唉~不过你也信任我了吧,一点暗示都没给我。” 第29章 争辩未得果 化作报信老者的太白金星,终于等到他的最后一个“客人”。 【你要直接和他动手?】 悟空察觉大圣的冒进行为,急忙在开打前发出询问,也好做些准备。 听见兄弟此刻发声,大圣将金箍棒往地上一砸,朝太白金星怒目相视,先回了悟空一句:兄弟,还是先思考怎么回答刚才的问题吧。 大圣气势汹汹分明是与自己对峙,但尽管两者眼下的氛围较为紧张,金星却不怎么担心对方暴起。 “呵呵,小和尚哪里来的火气,要冲我一个孤身老人使狠。”太白金星柔柔说道,完全不像对待八戒、唐僧那样阴沉,甚至有些笑脸。 伏低做小的姿态,把大圣整得一时无所适从,本来态度敌对的金箍棒顿时犹疑不少。 大圣揣摩道:哎哟,还让他占着理呢。 规整了下出师的名义,大圣又才呵斥起太白金星:“哪里来的毛神,敢到我面前演样?快快显出原身来,饶你诓骗之罪。” 老太白回道:“不知羞,你手拿凶器招摇撞来,反说我诓骗?我骗你什么,是财是物,啊?莫非要栽赃老夫图你清白之身?” “噫~~”大圣左思右想,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猴子这么简单就吃瘪了,金星嘴角上扬,眼中闪烁起得意的光芒,不禁有点胜利者的姿态。 大圣心中当即恼恨,却憋不出句话。 【你问他,这里是妖魔聚居之地,他是不是妖怪同党在这里拦路劫人】 大圣顿时有了话头,喝道:“老东西还敢耍嘴,这黄风岭邪灵居多,你却敢挡道拦人,必是山中大害。快说出个来由,否则,老孙的棍子不留你的活口。” 虽是强加的罪名,太白金星闻之已知无可辩驳,越说只会坐实自己是个包藏祸心的坏人。 正筹思间,撑眼看见大圣背后动静,老太白笑道:“呵呵,要论邪灵,你这猴妖、猪妖怎有资格指摘他人?” “嗯~泼皮怪物敢作甚强辩!”大圣棍举过头,就要打金星。 却听后方模糊不清的呼喊道:“悟空,不可伤人,快住手!哎呀…八戒你放开我!” 大圣听出唐僧的声音,心中不由一惊,稍退半步,防备着面前的未知人物,转过头去。 就见猪八戒紧抱着唐僧,提在怀里。 而那和尚满心挣扎,双手使劲拉扯想要摆脱束缚,两只脚在空中乱蹬。 但一个孱弱的瘦和尚,哪里挣得开那膀大腰圆的猪脸黑汉。 也就是八戒不想伤到唐僧,不然手上带点劲就能挤碎唐僧的胸骨,扭一扭扳断他的脊椎。 大圣自然知道此种道理,顿时大惊失色,险些乱了守备。 【靠,先护好自己】 得到兄弟提醒,大圣才察觉到自己露了破绽,赶紧多退了几步,朝八戒大吼道:“呆子,你想做什么!?” 听见师兄吼自己,八戒也有些痴迷,赶紧答道:“师兄,师父想帮那老家伙的忙,我这是不让他添乱哩。” “啊?”【哈!?】 大圣、悟空都感到了事态的混乱,完全摸不清走向。 理应作为当前状况的根源,“罪魁祸首”的太白金星将一切收入眼底,心道:果然一盘散沙,我这还没做啥呢,就开始缺乏信任相互猜疑。当真有人搞坏,还成什么气候。 大圣侧过身子来回探望,手中金箍棒横挡在前,不知应该警惕谁。 “兄弟,你懂现在的情况嘛,咱们该做啥?”大圣实在没有头绪,索性交给悟空想。 【哼,你刚才不是挺独断专行嘛,怎么才一会儿就来问我了,我还有个问题没想好呢】 “嘿~”大圣略有点不好意思,攥紧金箍棒,态度礼貌了些,“兄弟,当时只想着打人,解解闷气。怎晓得唐僧、八戒当中竟有谁被策反,现在着实不好弄了。” “兄弟快给哥哥指个方向,免得磨蹭生变。” 【唔~你有这么笨?】 “嚯,兄弟也是得势不饶人啊。才服个软,就说我笨了?”大圣没奈何道。 【你当猪八戒为何抓着唐僧,不就是怕唐僧念紧箍咒,干涉你的行动嘛】 “喔,就是八戒明面所讲,他和我一边的?” 【不然呢,他拿着唐僧威胁你吗?】 “有可能,他抓着唐僧投诚建功啊。”大圣之所以不太相信,因他与八戒的交情,是从昨天晚上才开始稍微长进。 大圣扪心自问,他与八戒的关系,又不是和兄弟一样唇亡齿寒,对方怎么会为他钳制平日与自己关系很好的唐僧。 【神经,真把那个老人当邪灵啦,八戒用一个和尚向谁投诚啊】 照这么说了一通后,大圣后知后觉自己犯了“守旧”的错。 “啊,对了!八戒还想取经,就得反那和尚的念头。”大圣摇起脑袋,理清了场面。 【你要是这么容易糊涂,以后就别随便冲动,凡事先问我,当前的荒唐就是你躁动的缘故】 悟空隐晦地贬低,大圣贸然找金星的错谬。 “嘿嘿,是哥哥一时不知八戒那么坚定要取经。以前走路的时候,不见他有决心。”大圣打起马虎。 但为什么会忽视八戒这一点,大圣心里门清,他那时正逼问兄弟的真实意向,当然不会关心唐僧、八戒的行为。 大圣告诫自己:此件事了,需是问出个结果,不能让兄弟逃了。 第30章 圣僧心诚 【先处理唐僧那边吧,他会紧箍咒,一念起来你就身不由己了】 悟空讲出当下最要紧的事,否则“另一面”受制于人,就只能他自己上阵了。 “受制于人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啊。”大圣稍加思索,对原因了然于心。 想通了的大圣自然与悟空口中的“笨”毫无关系,相反,虽然大圣经常向兄弟问主意,单论天资聪慧,绝对是大圣处于上层。 平日里的表现,不过是大圣故意不思考,用来和兄弟交流的由头罢了。 而悟空每每能指点大圣,除了因为他的确在诡计方面相当出色,更多的是他有特殊的“西游”记忆,占了少许预知未来的优势。 至于这种优势,悟空能保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甚至知道得越多,反而会成为一种掣肘也说不定。 但眼下,大圣还是很相信兄弟的判断。 蹬步做了个佯攻的架势,逼得金星一闪后,大圣却转身跳将到唐僧、八戒身边。 唐僧见悟空回来,不曾与报信的老人发生冲突,顿时卸下压力,身心放松不再挣扎。 “呆子,你抓这和尚有个多大的用,伤了他怎么办,将他放下。”大圣先将金箍棒放低些,望了望唐僧,才着冲八戒说道。 猪八戒对师兄突然的“回访”较为疑惑,没放怀中的唐僧,也不敢无视问题,赶紧答道:“师兄,你忘了老和尚有观音菩萨传的法咒哩,还是你有治那个头疼的方子了?” 唐僧出声道:“八戒,你放开我,我有话对悟空说,不念紧箍咒。” 猪八戒闻言将信将疑,挤眉弄眼地用目光询问大圣,对方却毫无回应的意思,甚至偶尔回头去看远处的老人,警戒对方的动作。 而太白金星还是没走,在原地思考着大圣的行为:噢~先保护取经人嘛?总算看到点好兆头。 “行吧。”猪八戒看大圣根本不理睬,只好松开唐僧并扶他小心站稳,“师父啊,刚才多有得罪。实在事出紧急,师兄才是我们一边的,老猪得护着他。” 显而易见,八戒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作辩解,他也有机智啊。 果然如八戒所料,唐僧并不计较睚眦之仇,松了松酸痛的肌肉,唐僧就朝八戒点点头,示意无大碍。 随后,唐僧带着僵硬的尴尬笑容,不安地向大圣问道:“悟空,你没和那位老神仙产生太大的矛盾吧。” 大圣疑惑地看向唐僧:“矛盾不矛盾的…怎么,你要为他求情?” “不是、你这么快就和人结下仇恨来了?”听见浓厚火药味的回答,唐僧更显惊慌。 大圣笑了笑:“那倒不是,只是奇怪八戒为何说你要帮那陌生的家伙,对付自己人。” 唐僧闻言合起手,向大圣施了个歉礼:“贫僧不是帮他人对付你,只是怕你又气头上做出祸事,届时贫僧与你都将惹观音菩萨的不快。” “是嘛,你几时也怕起那个女人?”大圣这回真有些惊奇了。 “非是怕,而是敬。”唐僧摇摇头,陡然正色道,“贫僧是菩萨点拨的取经人,而悟空你也被菩萨执意选下,思来想去我们都得到了菩萨认可,无论如何不能愧对菩萨信任。” 敏锐捕捉到唐僧当前状态与以往不同,大圣皱着眉头道:“你有话直说就是,不必拐弯抹角。” 唐僧闻之顿了顿,站定身形微笑道:“悟空,我不回去了,还去取经,你不必和那位神仙争斗了。” 大圣古怪望了一眼,心想:你取不取经,跟我打不打人有什么关系? 对这个消息,最为开心的却是八戒。 他发自内心地狂喜道:“真的!?师父,哈哈哈,你总算不犯糊涂了。” 八戒喜形于色的样子,让唐僧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贫僧之前是…贫僧是才从妖怪洞里出来,精神不太好,被那位老神仙一吓唬,所以…呃,脑子没转过来,因而做事荒谬了些。”唐僧脸颊发红道。 八戒更是满意,极度热情地拥抱住唐僧,乐呵呵说道:“对嘛,师父你还没吃饭吧?饿肚子做出的想法,怎么可能合乎本意呢。师父千万引以为戒,下不为例啊。” “八…八、八戒,你先放下我,别只顾着高兴。”唐僧脸彻底红了起来,憋红的。 因为热情相拥的八戒比想束缚唐僧的他,还舍得用力气。 “哦哦。”八戒不好意思地又放下唐僧。 那和尚落地身子竟有些站不稳,胸中作呕,八戒这二徒弟慌忙扶住师父:“哎哟哟,师父站好。” 两者师徒情深,看得大圣浑身难受,他道:“行啦、行啦。知道你们喜欢辛苦,乐得听观音去取经,然后呢…额,等我先把那老家伙解决了,再来说话。” 一句话吓得,还没缓过来的唐僧顶着恶心拦道:“慢、慢,我去。悟空,你等着即可。” 第31章 众志可城? “你去?要我等着?” 大圣对唐僧的表态感到疑惑,不知道他是否在开玩笑。 “是的。”唐僧带着些紧张连连点头,简短回答道,他实怕脾气暴躁的大圣按不住脾气,非要伤害那老人。 除了借宿化斋这种需要见凡人的事情,大圣还真少见积极的唐僧,一时估摸不准对方的意图。 “刚才被人吓得哭着回来,现在不怕了?”大圣问道。 唐僧显些尴尬神采:“那是…唉,你俩不也说对方是来找贫僧的,自然要由贫僧致歉告辞,才符合礼数。” “致歉?”大圣眨眨眼,没搞懂其中的关系。 但大圣琢磨了下,那老者也没专门惹自己,好像是犯不着打他哈,可以由着唐僧去。 看见大圣点头,唐僧紧绷的心灵彻底舒缓,便移动脚步准备再见一次太白金星。 【等一会儿…跟上他】 悟空发出意识,突然收到要求的大圣,直问:“跟上谁?” 【唐僧呗,天知道他过去是要做什么】 “喔~嗯!?兄弟你怀疑他?”大圣想到什么,急忙问道。 【不然,他很值得信任嘛?观音、如来都会使诈,难道他一个和尚不骗人?】 “话虽如此,这和尚一直以来,倒没做过出格的事情。”大圣先应付一句,转而问道,“不过既然连这和尚,兄弟你都不信,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取经啊?” 【……】 “又沉默了。”大圣知道抓住痛点了,“兄弟~你该不会觉得一直和人虚与委蛇,好玩吧?” 【…哼,你似乎很想探听我的心思】 “那是当然,兄弟间为何要相互猜疑。”大圣也不掩饰,“不愿意和哥哥说吗?如来是曾经的对头,观音想将你我收服,唐僧你又不信,难不成兄弟你真想取那佛门的经书来看?” 【…唐僧可要碰到那个未知的神仙啦,要是他俩合作,你可就惨了】 大圣望眼过去,唐僧果然与老人相距不远,思量了一下悟空的说法,虽知是兄弟的推托之词,却是需要防备这点。 “八戒,挑上担子,咱们也过去。”大圣出声道。 “啊?师兄,你还是想找那神仙的晦气呀?”八戒晃晃脑袋,认为大圣不怀好意。 又遭到回绝的大圣,岂能继续内耗,当即瞪眼道:“那看来,我找你的晦气好了!” “诶!!别别、这就去。”八戒吓得差点腿软,麻利地去挑担牵马。 “快些来,迟了,送你一顿松筋棍。”大圣说罢,几个越步赶上唐僧。 刚牵住白龙马的八戒,见大圣这么着急,心中有点怕对方说真的,转过头对龙马念道:“马弟兄啊,千万走快些。不然那猴子撒泼起来,老猪讨不了好,也有法子连累你。” 白龙马当即翻个白眼,自然听得懂,晓得八戒确实有可能推到自己头上,更害怕大圣真连他一块儿打。 于是白龙马撒开蹄子径直往前跑,把牵着缰绳又挑着担子的八戒带跌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好在八戒有些技艺傍身,先扯开担子稳住下盘,又迅速跟在白龙马旁边跑起来,慢慢找回重心。 “呵,你还真能听懂我的话啊。”尚不知白龙马身份,八戒不禁有些惊奇,一边跑一边笑道,“师父说过你是匹神马来着,呵呵,不知是沾了什么血脉。” 白龙马闻言鼻中喷起粗气,把眼横向身旁,想朝八戒踹一脚,绊他个狗吃屎。 他是真龙太子,怎有沾别家血脉的道理…不对,这是当牲畜评价呢,还特么论血脉。 但很快白龙马消气了,只因他答应观音菩萨作一匹马,那就好好做一匹马该做的事情吧。 让一个憨货说两句,就说两句吧,不延误正事为妙。 那边正要和太白金星又打招呼的唐僧,听见身后忽然风声大响,不由回过头来,就见大圣闪到近前,也被吓得险些一倒。 “哎哟喂,悟空,你来作甚?”忙站稳的唐僧心里直跳,颤抖问道。 大圣盯了太白金星一眼,才回答道:“此道向西,总归要往这边走,难道你想再来回一遍,耽误工夫吗?” 镇静下来的唐僧,望见后边赶来八戒、白龙马,恍悟过来。 “也对,咱们一同拜别,更显精诚了。”唐僧点了点头,看着奔跑而来八戒、龙马甚至感到一丝欣慰。 唐僧暗中感叹,励志道:虽是出身各异,但在菩萨教诲圆满下,这是何等齐心的成员啊!贫僧有他们相助,何愁取经不成! 他不知内情,以为“悟空”、八戒种种行为,都出于想完成取经大业的纯洁心思。 只能说,没全错。 而此刻唯一的外人,太白金星见取经队伍聚来,主动上前道:“呵呵,老夫可没时间陪你们戏耍,到底是想做个什么章程?” 第32章 金星犹阻行 太白金星的主动问讯,唐僧还未回应,大圣却是先一步发难。 “谁陪你耍,哪个留你不成?想走就快滚!”大圣呵斥道,他的脸色变青,仿佛压抑了许久的不满,“还问章程?不走,那就留下来吃顿板子饭。” 是他问不出兄弟心思,连吃几次闭门羹,本就处于生气边缘,旁人这时候敢点火自然要炸。 吓得唐僧赶紧安抚道:“悟空不用气哈,这位老公公就是嘴上不饶人。” 此时白龙马扯着喘气嘘嘘的八戒赶了上来,八戒径直道:“师父、师兄,快和他了账吧。老猪的肚肠又开始饥了,嚷着找人家化斋吃哩。” 太白金星伸手抚须望向八戒,就算别人看不出,可瞒不住他,内心稀奇道:天蓬元帅何时这等心思灵巧了? 看似八戒不合时宜地说话,其实故意为之。 眼瞅着可以取经了,他可不想几个人最后聊天,又聊出个不祥来,于是催促上路以避免多余的事端。 “哼。”大圣不屑地扭头,意思听八戒的劝,不和对方一般见识。 唐僧这才放松,向等待的老人行礼道:“老公公,贫僧又来搅扰了。” “呵,礼仪倒是足,就是不来打扰我才算好。”太白金星不冷不热接道,并余光瞟向大圣。 对方同样在用余光看着他,不知什么企图,太白金星心里提防不少。 唐僧望着牵起嘴角,俯身道:“贫僧方才听了公公指点,心中彷徨之后,被两位以身作则的徒弟教训,此刻重塑了决心,取经意志不再动摇。故而还请公公让开道路,令贫僧得以前进。” 这和尚情真意切的神态,叫太白金星轻抬眉头,直言:“短短时间,你就不要命呐?” 而受到夸奖的两位徒弟脸上全是意外,什么以身作则? 唐僧没关心这些,他深吸一口气,尽情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方才开口道:“贫僧从来不惧死,更不会因为怕死而放弃取经。” 太白金星点头,并不否认。 八戒更是出言附和:“不错,我师父拜佛取经的心虔诚得很,刚才只是让你这家伙吓到了。” 话虽然好,却差点让才塑造好心态的唐僧破功:为何要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吓到了,真不替我嫌丢人啊。 太白金星就乐道:“既然被吓到了,怎么又来豪言壮志?莫非…” 他看向大圣,“是这位、嗯~暴徒,给你的勇气?” 暴徒…一语让唐僧、八戒想笑又不敢笑,还真恰当啊。 大圣闻之,双手抱在胸前,手指连点几下,没做更多反应,一种自信和悠闲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唐僧瞧见大圣的架势,不敢让老者继续挑拨,紧接道:“诚然是贫僧的两位徒弟赋予了贫僧胆量和勇气,但贫僧可没有被吓到。” 这话,可就让另外三个人都笑出声来了。 “行、行。”太白金星按不住上扬的嘴角,他虽没有正面见到哭啼啼的唐僧,不久前的嚎啕声可是犹然在耳,“你接着说。” 唐僧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确认三人没有再嘲笑后,又道:“贫僧蒙天恩眷顾,为唐王所托,本打算捐躯努力直至西天,才肯说回头。” “可在尊驾指摘之下,贫僧清楚意识到自身的无力,认识到现实的窘境。” “但真正让贫僧‘知难而退’的是,尊驾说我与我的徒弟们不值得我佛如来给予经书。” 言罢,唐僧用认真的眼光注视老者,专注地让对方无法忽视。 金星明白这份眼神的意义,唐僧刚才说徒弟给了他胆量,那现在就是在表示:我的徒弟怎么就不配得到真经了? 此刻的唐僧显然已经开窍,先不谈他一行连人带马,都是观音菩萨钦点过来的组合;单凭“当前的虔心”面见如来,也最多说还差一场彻悟,怎可说不配。 唐僧相当肯定,对面的老者完全是在诈他。 老太白仔细端详了唐僧片刻,忽然转移视线开始审视大圣、八戒。 矢志的唐僧已经让他满意,自然不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唐僧身上,反而是这“两徒弟”,真得如唐僧所说志在取经吗? 唐僧没想到对方拿眼瞟来瞟去,就是不言不语,不禁疑问:“尊驾还要挡我们去路吗?” “呵呵,老夫有个疑问,尔等都答上来,我即走。”太白金星收回视线,笑道。 唐僧一愣,随即点头。大圣、八戒也集中注意,想搞清这老人打算,对方的耐心太足了,却突然说什么最后一问。 “…取经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第33章 言过其实 好处? 如果之前的问题,唐僧还可以当成“天神”的考验,用利益来问他,则绝对属于无礼了。 唐僧只觉难以理喻,憋闷回道:“我等取经分明求一场善行善果,尊驾怎拿盈利多少问我?” 然后,他就听那老者固执己见道:“说是为善,不见其益,谁肯做?” 唐僧闻言少有的怒火中烧,哼口气才道:“贫僧惟是凭着对唐王的一片丹心,依着观音菩萨的济世大愿,从没想过什么好处。” “好、好、好。”太白金星连叫三声,笑道,“像你这般亏本做工、不求进账的笨和尚再多些,这佛门也是该亡也。” 这一下,叫唐僧着实气得够呛,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陡然间铁青无比,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像要炸开一样。 只是,他到底只是窝里横,没那个胆子骂外人。 心里委屈无法释放,唐僧瘪着嘴唇侧头望向大圣,希望这个一直以来气盛的“徒弟”,发挥他的特长。 但大圣却有些失神,没咋理会唐僧。 原来在听见金星问题时,大圣就神识一转,调侃着体内的悟空:“兄弟,人问取经的好处咧,咱该怎么回话?嗯~比方,有个箍儿勒得头皮发痒?” 【…他问就得答嘛,答也无需说真话,过得去就行】 “嘿,兄弟你是觉得过得去,我觉得不行。”大圣自说自话,继续扯道,“咱们被观音逼着做没工钱的长工,日子一天天苦哈哈的。平常不提还好,这一问起好处,我就深感难以度日了。” 悟空知道对方故意混淆话意,在表达对当前境况的不满。 全不理睬,悟空也推聋地自说自话。 【我算看明白了,这老人是来试探取经一行真心与否,你也不消编排空话,按照我在五行山下说的应付就行】 本意逗弄兄弟,得些有趣的反应,却是拐到五行山的日子了,大圣讶然道:“喔~兄弟那时怎么说的?” 【…你不知道?】 “那时候日子枯燥乏味得很,也就兄弟愿意苦磨岁月,我怎会关注外界不变的动静。” 【意思你当时完全沉睡了?】悟空对此半信半疑,无法断定“另一面”是不是有意欺骗。 “差不多。关键兄弟你不知怎么想起祖师所授的净心咒,口里时不时勤念,哥哥我可受不了那咒语的负面代价,只好大睡一觉咯。”大圣一如既往地毫无警惕,无所谓地讲出那段时间的大致经历。 悟空为此沉默,他在五行山念净心诀,主要是坚定自己的意志,倒没预想到有压制“另一面”的作用。 更何况大圣当真要争夺肉身时,悟空念净心诀也阻止不了,所谓的压制就更空有其名了,完全大圣让着兄弟而已。 但悟空还是悄悄将这情报谨记在心,以备将来不时之需,然后立刻移回话题。 【我在五行山下曾当着观音面对唐僧说,我记如来困我五百年之仇,待送唐僧到达灵山以后,必定要施以报复】 大圣果然忘了五行山的事,惊奇反问:“当真!?兄弟你要和如来再比较?” 【你先以这种说法搪塞面前的老人,过了这关再说】 “又话说一半,兄弟莫不是有意膈应我吧。”大圣嗔怪一句,也没拒绝,因为身边三人一马盯他有一会儿了。 唐僧是希望大圣小小发些性子,不要让这个“天神”老人轻蔑了他们以及佛门。 金星一直顾忌着孙猴子的表现,一见对方失神,自然提神在意。 八戒则单纯记着长幼有序,师兄没回应老人,他也不敢擅自上前答。 白龙马…哼,他已经完全领悟,这取经队伍能不能往前走,全看大圣想法,什么妖精、老人拦路根本不是问题,故而马首唯大圣是瞻。 回过神的大圣,对金星笑道:“老不正经的,你盯我作甚?” 古灵精怪的一句挑逗,老太白险些慌神,咳嗽一声道:“你这猴头休得胡言。” 唐僧接嘴道:“悟空,还是别与他戏话的好,人像是专来消遣我们的。” 太白金星定了定心神,微笑道:“圣僧妄言了,我何时消遣几位?” 整得唐僧心态不上下下,索性侧过头不理金星了。 猪八戒撞上来,喷气道:“哼,我看,你这老儿一开始就是不怀好心呢。我师徒要往西行干你何事,要由着你拦在面前阻碍道路?” “呵呵,话至于此,实不用维持面上功夫。”金星讪笑着,“齐天大圣、天蓬元帅,尔等劣性未除,如何能去取经?” 一听对方直白道出自己曾经的身份,猪八戒缩头后退,不敢再张扬。他也怕矛盾太过,师兄没咋滴,他先交代了。 大圣嘻嘻而笑,只觉眼前之事奇怪,分明观音逼着他和兄弟接这趟差事,却又来讲什么他不够资格取经。 难道面前的神仙,和观音不是一边的? 着实没有头绪,大圣便按兄弟所说告与金星听,观察对方反应。 太白金星听完大圣要向如来复仇,顺道护唐僧一程的说法,当即愕然内心捉摸不透。 金星暗想:“说孙猴子有这份恶念,倒不是全无可能,可如此…观音怎会…或者那位菩萨自信可以收伏,天庭降服不住的齐天大圣?底气未免太足了,原因是什么呢?” 太白金星百思不得其解,他来黄风岭以前,本以为是孙悟空经过五百年的关押,多少改善了些,才使得观音菩萨愿意担保其出山,并劝诫到取经队伍里。 金星目光瞟向唐僧,这大唐的和尚,听见“悖逆不轨”的言语竟然漠不关心,是不敢在乎,还是习惯了? “这里面的水该不会很深吧…”老太白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目光上移,瞄了眼护法众神。 “观音不会是明知道孙猴子的打算,有意放他出来吧…哎哟、头疼。”太白金星默不作声地皱紧眉头,这种事情可能性不大,他打心底不相信,但又不敢忽略。 目光再次闪动,太白金星发现八戒、白龙马也暗自瞪着眼,极度惊奇大圣的言语一样。 “嘶~我要不要装没听见…”太白金星心中涌起一股纠结的情绪。 第34章 因果不空 大圣一门心思冲撞如来的言语让太白金星都要心忧,作为佛门弟子的唐僧却没有反应。 其中道理很简单,这些话本就是在两界山,悟空当着观音、唐僧面说过的。 如今又耳闻一遍,唐僧自然也不觉稀奇,只在心中嚼道:“悟空也真是,撞了南墙也不晓得回头…菩萨都能治他几回了,还惦记着找我佛的是非,唉~执迷不悟啊。” 再来,唐僧的确不担心“悟空”到了灵山能惹出祸来。 他个人都有了紧箍咒明确可以遏制大圣,对方倘若跟如来撒泼,下场怕是很凄惨。 唐僧掠了大圣一眼,便把目光移向八戒,示意其快把挡路的金星打发走。 得到指示的八戒从惊疑中摆脱出来,忙摆出笑脸凑到金星身前,呵呵道:“老猪取经是求一个正经营生,可以脱了妖名,将来吃的好喝的好睡的好。” “老猪说完了,就这么简单,你可以走了吧?” 太白金星抚须沉吟,神情带些犹豫。 大圣看出唐僧、八戒意图,也急着探清兄弟的底细,故而提起金箍棒冲金星恨声道:“好话说尽,再待下去即是滋事来了。呔!可是想试试老孙的棍?” 金星停下动作,瞥向大圣判断对方是否要发恶,心中仍在纠结。 虽说取经明面上是佛门之事,成与不成与他、与天庭都无关。 但佛门大办特办的举措,终究是把善业的名声贴在取经队伍的脑门。 倘若中途而废了,除非是这些取经人自己放弃,不然,真不好说这是佛门有问题,还是天地正道无能,反正作为秩序领袖并且掺了一合的天庭绝对脸上无光。 因而金星有必要了解取经队伍里所有人员的想法,从而推断这佛门大业可行多少,之后全面汇报给玉帝,既立个小功,将来出事也少自己几分责任。 按原计划,金星肯定不能这么随意走了。 但大圣想要大闹灵山而观音默许的言辞,整得金星多少打起点退堂鼓,很怕陷进不相干的旋涡。 可金星还要纠结一事,队伍里有个齐天大圣,对方又做了歪事,以后有谁不小心翻起旧账,他金星逃不了干系咋办? “不行,我必须趁此同他彻底泾渭分明。”在短短时间内,老太白经过慎重的思量,做出最稳健的自保论断。 正好眼前的大圣暗藏隐怒,金星敛着目光转向唐僧,正颜厉色道:“大唐圣僧,你有取经的虔诚,可你的两个徒弟全不像仁人志士。陪着他们,你难成功,还是回去吧。” 一语挑衅成功,大圣吃惊之余,呲起牙攥紧金箍棒就要使凶:“果然拨弄是非而来,好、好、好,你想惹祸招灾,我便送你一场劫难。” “诶~~悟空、悟空!”唐僧张手拦棍疾呼道,又用后背去隔住大圣视线,头偏后低声道,“他一个疯老头说些昏话,全不合事实,何必跟他较真。” 【别生事,放他走,真打他一顿,倒坐实了你不是好汉】悟空也在体内奉劝。 大圣只好咬着牙,硬着脾气收了凶性。 这边劝完,唐僧胸中提气,向前俯身略作欠礼,语气却不带尊敬道:“老公公,你的好意贫僧心领。可我等还需长途跋涉,不能多留,请容许我们先行告辞了。” 终归只是萍水相逢,对方话虽难听,心还是好的,唐僧不想发生冲突。 那边猪八戒却无人拦,他刚才也听得有气,一看师父都不耐起来,就不做表面功夫了。 八戒走上去,推搡道:“是也,你这老头儿好不晓事,怎么就敢把我们拦在路前,快走开!” 金星被推得一跌,径直卸去假身,跳在半空显现素袍真身,手中拿一净光柔软的拂尘,尽展仙风道骨。 “这…”猪八戒望空瞪眼,愣了神智。 大圣也认出太白金星,完全没了凶狠:“你——” 唐僧前后望一望,毕竟不知详细,露出疑惑神情。 第35章 退思补过,追悔何及 现出原身的金星态度不改,肃穆严词。 “唐三藏,你若不识身边两个徒弟的贼心邪念,必坏取经之事,千难万难不及尔愚迷不悟、无知妄作也。” 平白遭一顿呛的唐僧,很想反问这半空的仙人,自己哪里愚迷、无知了。 只是看着两个徒弟的反应,唐僧保持沉默。 只见那望空的猪八戒难掩惭愧之色,忽而扑通跪在地上。 “金星恕罪、金星恕罪!”不止下跪,猪八戒兀自匡匡磕头起来,“老猪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刚才实是拙眼认不得恩人仙貌,这才冲撞了恩人。” “恩人无虑,老猪受观音菩萨教诲,已是改过从新,没有什么贼心邪念。” 太白金星面容不缓,只道:“天蓬元帅,老夫倒不质疑你有随唐僧的意愿和能力。可你昔年犯错皆因恣情纵欲,根本守不住一颗禅心,如此怎经得西天十万八千里路。” “你自己中途而废还好,就怕带坏唐僧,乱了他的德性。一场造福东土的善行,变成你的荒唐妄事,届时你一命又如何偿得罪过?” 猪八戒听得面红耳赤,头抵大地不起,直嚷道:“改了、改了!老猪怎敢做那事,更不敢让恩人失望……老猪也守他佛门戒规…我、我…” 越说越无底气,八戒忽而抬头磕个大响:“老猪发誓,我送唐僧未到灵山前,只管西行绝不作他念。我若不是真心实意,教我不得好死,劈尸万段、挫骨扬灰!” 金星听他发誓赌咒,默默无言。 八戒听不见金星回应,也不敢抬头,就这么跪着。 那方大圣听得八戒真切言语,他自己心下难耐也想和金星谈一谈,先收好了金箍棒,又才跳上半空。 “你这金星老儿,有甚的话不可当面直说,却要变了样貌到唐僧跟前,编排我和八戒的不是!?” 大圣说着,伸手去拽金星的袖子。 却被金星一甩,喝声道:“好你个孙悟空,到了如今,还敢说什么编排。” “莫忘了,当年你犯下大罪,早就该如天蓬发誓那般劈尸万段、挫骨扬灰。只是奈何不得你的护身法,才请如来镇压。” “你可知若非观音菩萨真诚相求,玉帝怎肯施恩赦免你。你那罪业,便是天地重归混沌,也不该放你出来。” “如今,却还敢说什么要到灵山追究如来之责,报当年之仇。五百年的监押,你竟全无反省之意吗!?” 一连串的指责,把大圣气得七窍生烟。 “你…你是特来批判我的?”大圣却没有发怒的意思。 只因昔年大圣能到天界为官,全仗太白金星力奏。齐天大圣的名号,能得公证,也有太白金星奏请的功劳。 金星从没在其中要过回报,故而大圣是无可争辩得欠着金星情分。 “特来批判?”太白金星仿佛忘了这点,不讲情,只辩理,“你有什么资格,要我来此一趟?” 大圣瞠目结舌,喏喏缄口发不出声来。 “我只劝你一句,真是贼心不死,就早些投案自首。”太白金星还在输出,“倘若又获罪上天,触怒了玉帝,再无金星求情、观音担保的可能!” 大圣连吃他人教训,亦觉羞侮,纵然对方是太白金星,他也不想平白挨骂。 “好!好!!”大圣扬面顶口,一副没听进去的表情,“你做的好臣子,老孙惹过你上司哩,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 言罢,大圣直接降下身形回了队伍,又连点几步走到唐僧身后,然后再也不动。 看背影架势,是生着闷气。 唐僧人都傻了,他向前望是跪地不起的八戒,向后望是郁郁暗恼的大圣,只剩他自己面对金星。 这仙人什么路数!? 八戒就罢了,“悟空”竟也受用。唐僧为此有些恍惚,对半空的仙人再提不起丝毫不敬。 说来,唐僧其实见过金星,他在双叉岭陷了虎穴,被金星搭救而出。 金星离去前,留了一张简帖表明过身份,唐僧读了也致过谢。 但是吧,那已经过去不少日子了,唐僧本就没怎么记住,心中一忧惧,更想不起金星。 是以,现在唐僧忸怩行礼:“贫僧不识上仙尊面,方才多有不敬。抱歉良深,还请仙人恕罪。” 金星占据高位低下头,视线收揽一切。 但他也没料到,自己表明真身后,唐僧的两个徒弟会这么给他赏脸。 “坏了,老夫竟有些薄面,叫他俩尊重。”太白金星暗道糟糕,不由扪心自问,“这下该怎么处理?” 场面不能太干,金星扬了扬手中拂尘,就有一阵细短金光在其表面闪烁,仿佛夕阳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江面,又似明夜里的璀璨星辰。 “唐三藏!”太白金星总要启口,“汝罪不在对我不敬,而是对自己的徒弟全无戒心。” “需知观音是收了两个妖怪,不是两个君子给你做徒弟。当师父的教徒不严,徒弟犯法,师父也该有罪,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吧?” “贫僧知晓。”唐僧拘谨应声。 “哼!”背对他们的大圣,突然不屑地嗤之以鼻。 唐僧心中一顿,莫名得明白意思:是啊,真把悟空的罪行落我头上,我哪儿受得起。 太白金星恍若未闻,继续道:“既然知晓,切记以身作则,不可让这两个徒弟再坠魔道。至今为止,你没有师父的样。” 唐僧又顿悟:对,早先我还有劝诫悟空之意,不知何时起,我就……唉,原来是如此。 “贫僧受教,一定谨记于心,多谢仙人特来指点。”唐僧躬身,真心致谢。 太白金星装模作样嗯了一声,忽而又问:“我最后问你,当真不怕死在路上,一定要去取经吗?” 唐僧立起身子,吐了吐气,才正颜道:“贫僧受唐王恩惠,领旨取经。纵死,也是要往西天去的。” “嚯,原来是被皇帝逼的?”太白金星诈问。 “非也。唐王意愿兴我宗门,贫僧自当捐躯努力。”唐僧断然否定。 他又道:“在今日以前,贫僧只怕取不到经文,从不怕死。今日之后,贫僧连死也无惧了。” “何也?”太白金星奇怪问道。 大圣闻言也侧视唐僧,脸上流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猪八戒都抬起头,暗道:师父呀,别吹太过,容易闪着腰。 唐僧缓缓答道:“贫僧有幸能到灵山,自然圆满。即使不幸夭在半途,也是为我王再遣的取经人开路,不算一事无成。因此贫僧不用,也不必担心身死。” 他的诚恳如同清泉一样流淌,让众人感受到其内心的纯净与真实。 令大圣、八戒乃至暗藏的悟空都为之动容,想不到唐僧能有这种心性。 “假使…唐王在你之后,不再派遣取经人,也不兴你宗门,又如何?” 太白金星却是见得多,又来一句“最后一问”,将唐僧问得沉默。 稳固不久的道心,动摇几分。 老太白摇摇头,没强求其回答,祥和道:“好了,既你意志坚定,我自不能拦你。圣僧保重,本仙去也。” 大圣连忙回过头来:“你想就这么走啦!” “你想如何?”金星神情不变停下调转的云头,却是悄悄法力上身。 大圣攥起右拳,上挥道:“回去告诉玉帝老儿,当年犯错的可不止我一个!” 金星闻言瞳孔一跳,短暂悬视大圣一下,他即骂道:“胡说八道!再有此言,我今日不除你,将来佛老、观音也会收拾你的,好自为之吧。” 云彩一晃,金星转瞬消失。 师徒三人对视一眼,唐僧去扶八戒:“悟能,起来吧。今日也是贫僧连累了你,受苦啦。” “哈~师父这是说的哪样话?”八戒歪着耳朵,额头渗红,慢慢站了起来。 唐僧叹口气:“要是我自收你起,便做好师父的责任,多加教育,你今日也不会在那位仙人前表现不堪。以至于对方看不起你,对你言语尤为刻薄。” “呵呵,师父误会。”八戒憨笑,转头望着金星离去的半空,笑容消失,惆怅道,“金星大人,可不是因我今日的表现,而看不起我。” 大圣也长叹口气:“算啦,莫为那老儿的话上头。” “对、对。”唐僧察觉气氛太僵,即使大圣像是在对金星微词,也不得不附和道,“早些上路,让金星仙君瞧瞧,咱们根本没他说的那么差。” 猪八戒回神,笑道:“师父言之有理。十万八千里路,也不远嘛,有甚可怕的。” 三人收拾行李,就此向西而去。 第36章 众口难成共语 太白金星回头见护法众神,却有灵吉菩萨出众打个问讯。 “好一起循循善诱、启迪人心的垂范。看来,想要这三藏凡僧取经功成,还得请长庚星在途中多加指引方向才行。” 金星,清晨见于东方曰启明,夕暮位于西方曰长庚。 “呵呵,若还需要以金星分辨东西,这取经队伍恐是有些不争气了。”老太白堆笑还礼。 六丁六甲朗声道:“金星忘啦?那齐天大圣便是个路痴,有他引路必有走错的时候。” 引得众神发笑,都知道曾经的悟空身陷迷阵,只会用笨方法逃脱的故事。 太白金星笑过以后,转而问起:“已请了银揭谛交代事宜,怎么又劳灵吉菩萨走一趟?” 灵吉菩萨微笑道:“一来为黄风怪敛尸,去见如来明其罪行,才算我完成功绩;二来,我也想见见齐天大圣是怎样个凶险人物,观音择他取经究竟是吉是凶。” “方见长庚星教训两个妖怪徒弟,想来,观音做事不细致,竟是没能让两个知恩报德的向善之人,放下执心回归正法。” 灵吉望向护法神灵道:“既令唐僧这些日子路途波折,又牵累众神不得清闲,都是观音做的好掌柜。” 众神哪敢接观音的坏话,连忙俯身言说不是。 说完又觉单薄,他们只好补道:“我等无劳无功,哪里有牵累之说。倒是太白星君,才是真得辛苦。” “不错,若非金星出面,我等还不知晓唐僧一行大有可观,取经大业前程锦绣啊。” “哪里话、谬赞了。”金星在大圣那里就怕佛门之事,一听护法神往他身上扯,都快惊出汗啦。 他把脑袋摇晃出影来,强笑道,“观音尊者必有后招,我也只是探探虚实,没有坏了佛门布置就好,怎敢自揽功绩,招笑、招笑。” 金星更暗想:我的老天爷啊,佛门啥时候乱成这样了,面子工程都不讲,直接在明面上相互诋毁。哎哟,我怎么就接了这活,天啊。 心中提起一万个小心,金星已经不是敲退堂鼓了,特么的退堂、退堂。 “我奉玉帝谕旨,需得及时回旨,不便久留,请容告退。”老太白直接告辞。 有玉帝的名头在,众神岂有挽留之意,纷纷礼貌送行。 滚风腾雾,金星驾云而去,飞快逃离了黄风岭。 “长庚星去得如此紧急,看来玉帝对我门传经之事,也十分关注啊。”灵吉菩萨遥望金星背影满脸笑意,接着对众神说,“可得请你们转告观音,千万办好此事,不然慈悲教主跌了声名事小,叫玉帝失望则成我门不幸了。” 六丁六甲没什么反应,揭谛、伽蓝着实慌神,最终只能是糊里糊涂暂且应下。 “嗯~我也不打扰你们了,辛苦各位继续护送唐僧取经。”灵吉菩萨立手行礼道别,随后飘然翼然去了黄风洞。 众神礼敬他离去,又才跟上取经队伍。 五方揭谛混在一处,婆罗僧揭谛忽而对四位兄弟,缓声道:“常闻灵吉菩萨处世低调、隐修在山,怎么会对观音菩萨出言无状呢?” “是啊,他要问清经过,自然知道观音菩萨这段时日为取经何等竭心竭力,却是凭空说风凉话,让人不喜。”摩诃揭谛接茬。 金头揭谛忙叫停道:“言辞适度,不可妄言!。” 银头揭谛也道:“我等非是聪敏之辈,只把保护唐僧当先,切莫去商议其他大事。” “口是伤人斧,言是割心刀;出言要有尺,戏谑要有度。”波罗揭谛念念有词,“诸位,咱们就别学灵吉菩萨了。” 分明在说灵吉不好,金、银揭谛顿时尴尬不已,好在波罗僧、摩诃两人沉默下来,也算没了大碍。 却是突然听见夹杂在伽蓝众里的六丁六甲,大笑道:“哈哈,你们呀,灵吉菩萨不过开些小玩笑,那么认真干嘛?” “就算观音大士当面听着,人也不会恼呀,你们又何必为之愤恨。” “修行不够啊,几位伽蓝兄弟。” 五方揭谛转过头去,原来十八伽蓝里也有人不满灵吉所言,偷偷摸摸相互通气,让丁甲们叫破。 五方揭谛闻之面面相觑,啥也没问地看回前方,又低声交流。 “刚才…灵吉菩萨是在开玩笑?” “不清楚,不太懂。” “不会吧,菩萨果位的人了,还作戏耍之言吗?” “别这样讲喔,观音菩萨不也…偶尔讲古怪、呃…调动氛围的话嘛。” “嘶~~唉,天庭的丁甲神将这方面比我们懂,他们说是、就是吧,咱们只管暗保唐僧,注意他的动向就是。” 安分守拙的五方揭谛至此无言,带领护法众神守在取经队伍后方天空。 而灵吉菩萨拿了黄风怪尸身,又悠悠转向大雷音寺。在离开黄风岭的最后片刻,却是眺望了眼取经队伍。 他与银头揭谛到此时,赶上了唐僧重定决心的时候,见证了其转变。 “这东土大唐的和尚不但有取经的虔心,还有忠君报国的念头,呵,有趣。前世好像是如来的二弟子,金蝉子来着?” 他突然打个冷战,取笑道:“给我佛做事真辛苦,转世了还要干活。” 灵吉又想远些:“听闻…唐王李世民是个相当出类拔萃的皇帝。倘若唐三藏当真行满西天路程,希望他的陛下不会亏对他们的付出吧。” “优秀的臣民自古不稀,好的领袖却是罕有…不过,和我是没关系了。” “就是死了你,不过既然孙悟空独自杀得你,那就与我无关啦。早日去轮回,来生修个善行吧。”提了提手中的黄毛貂鼠,灵吉菩萨颇为泰然自若道。 “哎~给如来汇报完,就可以回山啦。” “唔~我待会儿还是隐瞒长庚星举动的好,就说取经队伍众志成城、一切妥当。不错,要给观音留点面子,最好再夸夸她,免得我佛又使唤起我来。” “对咯,这下就完美了。在金星那边骂观音两句,让天庭安心;在我佛那边赞扬回来,也不至于惹人。”灵吉菩萨沾沾自喜。 “虽然不常做事,却是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好了,嘿、不愧是我。” “今天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啊!” 最后,灵吉菩萨留给黄风岭一个潇洒背影,飘然而去。 不顾细谨的本质,是灵吉菩萨淡名丹利的豁达心性,反正他也不热衷于笼络人心,何须去管护法众神、金星他们如何去想。 …… 天庭,凌霄宝殿。 玉帝放下眼前奏章,看向底下俯身的金星。 他用着说笑的语气道:“如此讲,观音尊者当真要用齐天大圣,走完取经路?” 金星身子再低:“回禀陛下,观音菩萨的确没有更换人选的意思。似乎正因这点,佛门中…有人对其言语不好。” 第37章 天随谁愿 佛门有内乱的迹象,这是完全缺乏根据的事儿,太白金星当然不会在玉帝面前随便瞎说。 但啥都不提,也有问题。将来生了事端,金星难逃干系,故而他旁敲侧击地说出来。 “竟有这种事?”玉帝对此迷惑,并愤愤不平,“无论如何,观音尊者在为佛门谋事,是谁有不满?难道佛门有内争之忧!?” 这可是陛下你自己推出来的哈,跟老臣没关系。 太白金星把头完全埋住,还用宽袖挡着:“这…倒不是针对尊者本人,应当是佛门造经传法,实在事关重大,而最重要的取经队伍却总是无风起浪,安稳不下来。” “从而少许佛门中人产生担忧,也就对承办此事的观音尊者多了质疑。” 把话拉回去一截,金星算是走完过场,话音方落,就把袖子下放露出自己的头顶。 手法极度自然,就像他从来没有在玉帝面前藏住自己的意思。 “这样啊。没办事儿的人嫌弃在办事儿的人,办得不够好?”玉帝略微放松,沉下气,“呵~就不知是争事,还是争功,亦或者争名。” “臣猜不了,但功名、应该不值得佛门修士争取。”老太白一言蔽之。 玉帝轻笑:“如果不争,怎会传个法,还要凡人走千万里远取经。” 这话金星不接,沉默等待。 “也罢,这点事超脱不了观音尊者的掌握。而且佛门内务,不好贸然干涉。”玉帝打算彻底揭过此事。 刚才玉帝气急,不过因为一件事。 有谁对观音当面反感,不单代表那人和观音撕破脸,更代表那人要和天下正法作对。 三界生灵,可以和玉帝犯冲,因为感到压迫;可以和如来相对,因为理念不合;可以和老君疏远,因为…看他不顺眼。 理由多得是,随便扯,扯出一个靠谱的,大伙儿没准儿就认可了。 反正…又没人弄得赢上述人物,让点名声怎么了。 齐天大圣就是如此,他闹了天宫还不死,能耐啊;并且是纯瞎胡闹,一点立意没有,太牛啦。 虽然有点对玉帝不敬,但齐天大圣这种人,可谓普罗大众喜闻乐见。 为此,好奇孙大圣的人真不少,灵吉就曾是其一。 但近来的传闻,让大圣的声誉下降到了极点,以至于灵吉菩萨没和大圣当面打招呼,看了眼就走。 原因不难猜,当珞珈山的战斗传了出去,“孙悟空”注定成为招人烦的对象。 同三界仙神说,一个人和观音格格不入,他们肯定会请那人反省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如果真不是别人的问题,大伙儿好好掰扯,也一定帮观音向人赔礼道歉。 这,就是观音的地位!这,就是观音的名望! 相应地,一旦、咱是说假如……你为何不主动向观音赔礼道歉呢,朋友? 只要态度诚恳,大伙儿不一定原谅你,但观音菩萨总会原谅你的嘛,何乐而不为? 正因这般。 说着揭过的玉帝,又问道:“但…有那个孙悟空在,也难怪佛门中人牢骚。他现在如何?” “回禀圣上,其野性不减当年。”金星一听问起大圣,立刻壁垒分明道,“臣见他时,变换样貌说了他两句,他便有放刁行凶的意图。” “嗯~观音尊者曾说有一紧箍儿,可以管束孙悟空。”玉帝生疑,“前有李天王、哪吒三太子回报那箍儿效用极佳,取经僧人唐三藏念起紧箍咒,都能奏效。那僧人许他这么做?” 金星抬头,正色答道:“不然。只是唐三藏奉扬仁风,又多踌躇。再来,实是孙悟空凶顽难改,一个箍儿虽能限制他作恶横行,却不能让他放弃伤生造孽。因此有机会招风惹雨。” “那、尊者确实少了布置。”玉帝闻言沉思,大天尊自不会一味向着观音。 有问题,就一定要解决,但需要直接插手吗? 金星挤眼向上斜视,瞧着正迁思回虑的玉帝,心中暗道:主动引火烧身,总比旁人来烧我好。 “金星!”就听玉帝忽喊道,“以你之见,应当如何处置孙悟空?” 来了,老太白提起心神,就事论事,陛下才不会过分怀疑我。 “老臣愚见。那厮一身铁打不坏,时值如今,天庭也无甚好手段破他,擒来也只能是困住。”金星思索着恰当言辞,回道,“佛门以一箍儿法宝克制,本为教化正理。” “可惜,执鞭的却是一个凡人。漫天神将都不能压服的凶猴,纵然一时受制,又如何尽心听凡人的话。” 玉帝听出点意味,试探道:“金星是想叫个仙人执鞭教他?” “不错,昔年老臣举荐孙悟空到天宫做官,一次他嫌官小,二次举荐他做了齐天大圣,仍是作乱。仔细想来,或因老臣只荐不教,当年大乱,皆臣之罪也。” 玉帝摇头:“金星休要自责,谁能想到一个在凡间名扬四海,自修成仙的精怪,会有那般不耻的作为。” 这话不仅仅是给金星开脱,如果举荐孙悟空便有罪,那两度委任孙悟空,问题不是更大。 “还是回说孙悟空吧,哪位仙人适合教化他啊?”玉帝眼闪精光,伸出一指点向金星,“若以朕意,此事唯有金星你,堪当大任。” 老太白顿时身子一抖,膝盖也打晃撑不住力,险些摔在云地上。 第38章 言多语失 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 甚至可能连一瞬的时间也没有,金星就找回了状态,没在这凌霄殿里出丑。 身体的异样隐没下去,金星恍惚以为刚才只是他的错觉,要不然就是他太老啦? 但在发现玉帝等他的下文后,金星就抛去了胡思乱想,猜测自己的处境:陛下这是给我的小惩大诫,唔…算我过关了吗? 老太白的那点别有用心,也没想过真能瞒住陛下。 不如说,老太白故意弯弯绕绕地讲话,相比于欺瞒,更多是向玉帝表达态度。 一个人态度即是他的立场。 只要有了合适的立场,即使说错了话、做错事,也不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虽然也有与之相对的负面效果,但立场先行,在选边站的时刻,可是很重要的。 将来“孙悟空”或者佛门整出事来,老太白今天扯些废话,便有助于那时的玉帝不会怀疑他的立场。 而玉帝起初或许没意识到金星的意图。等到金星说起五百年前的事儿,并突然说什么自己有罪,玉帝还窥不见门径的话,那真是把他当傻子了。 而玉帝之所以施加威压,不是因为他怀疑自己眼前这位兢兢业业的天庭老臣。 “金星,你怎么不应我了,是在心里嫌怨我的提议?”玉帝故作严肃地说道,“若是如此,直言无讳无妨,朕从善如流。” “臣不敢。”老太白鲁莽回应,意思不敢嫌怨玉帝。 “嗯!?是哪里不敢,要怎么才敢?” 反应过来的老太白慌得像无头苍蝇:“啊、不不,臣失言,恳求圣上原谅。” 看把金星吓住了,玉帝撇了嗔怒,正色道:“行啦,好好说话。无须规避,佛门传法之事究竟何如,那齐天大圣又需要如何处置?” 连自己的手下重臣都来说些晦涩之言,佛门传法的影响比预想的还要大,玉帝不由高度关注。 小小的训责,只为金星说出事实真相。 那份威压若有若无地又笼罩到了金星身上,金星也就明白接下来他的开诚布公,尤为重要了。 “臣遵旨。”为表真诚,金星把脸略微抬起,视线仍保持在斜下方。 他反应过来,玉帝已经理解了他,只是方才的“欺君”之过,需要用至诚补偿。 嘶~老太白殚思极虑想到:接下来,不能隐瞒陛下,但佛门的事我还是不能直接点出。幸好陛下又问传法,继续借取经队伍旁敲侧击地好。 “佛门传法之事,当下问题主要在于观音尊者所挑的取经人选。依老臣适才在黄风岭的所见,那队伍中其实无一人值得满意。” 玉帝抬眉,眼中流露出疑惑的光芒:“除了孙悟空,其他人也不行?” “不错。那取经僧人唐三藏,虽有不渝的意志,愿以身殉职的精神,但此人实是出于对东土大唐君王的承诺,才走上西行取经之路,其中真心几何,尚不可知。” “最麻烦的是,其空有仁慈,却不识辨别正邪、不通人情窍门。身边的两个徒弟分明有着私念,他也错付真心,以为师徒同心同德。” “可以说,有此人主脑,取经难成。即使成功传法东土,只怕也非造福之业。” 玉帝这会儿,反倒惊讶金星的直白:“如此人物,观音为何选到他去取经?” “唔~以臣拙见,一来唐三藏作为和尚,的确是东土大唐的一等人才;其次,他的前生,曾是如来座下二弟子金蝉子。”太白金星讲出渊源。 “好了,不用讲他了。”玉帝听说是如来二弟子,直接不想问了,“一个徒弟是孙悟空,另一个是?” 太白金星本欲直答,想起一点,转而语气迟缓道:“昔年…获罪下界的天蓬元帅,今化猪妖被观音点化,跟随唐三藏取经。” “天蓬…元帅…”玉帝闪过犹疑,渐渐震惊道,“那个醉酒调戏月宫仙娥的家伙?” “正是。” 啪! 玉帝拍案而起,侧过身子负手在后,走了两步气冲冲道:“呵,这下,不用奇怪佛门为何有人,对观音尊者提出异议了。” 他说着,便想起前事,指着金星骂道:“好你个太白老儿,我说你怎么左说右说、含糊其词,原来是逃不了干系。说,怎么和观音商议的,把齐天大圣和天蓬元帅重调出来,又是想做什么!?” 老太白径直跪下:“此乃佛门之事,观音尊者怎会与老臣商议,惟是尊者自己所想。” “观音单独所想,为何两个徒弟都与你牵连甚大?”玉帝恼恨未消。 “老臣倒也没和他们有太大关联吧。”太白金星弱弱说了一句,又道,“再说,第三个徒弟,便和老臣无甚关系。” “还有第三个?”玉帝有些服气金星今天的胆子,“呵呵,说。” “他曾是侍奉銮驾的卷帘大将,因一年蟠桃会上打碎琉璃盏,被陛下杖责八百,贬下界去,在流沙河做了水怪,受观音尊者劝戒,如今等候着唐三藏一行到来,与他做徒弟取经。” 又是一段渊源,玉帝也不迷糊:“卷帘大将…琉璃盏…啊、有些印象。” 玉帝散了气,松开背后双手,坐回原位。 “你的意思,观音尊者冲着朕来的?还是佛门冲着朕来的?” “呃——” 太白金星有些后悔,提起卷帘大将了,也许一开始就不该绕着弯讲话。 第39章 天定 事情拔高到了非同小可的地步,金星一时哑口无言。 “又不应朕。金星,你应该知道现在沉默,会带来麻烦吧。”玉帝不露辞色,“准备承担可能的后果了?” 太白金星避无可避,又害怕引发争议,只好勉强道:“老臣昏聩、目光微薄,实不敢在这种事上妄加揣测,影响圣上决断。” 玉帝呵呵轻笑:“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你端的像在发昏。” 眼见金星咂舌不下、有口难言,玉帝便又自讲起来。 “佛家讲缘起性空。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和合才有果报。世间一切,皆是缘生而现,缘灭而散。故一切法皆无自性,曰性空。” “单纯的空,的确没有好坏。” “金星,你始终不正面回应,是觉得此刻无因也无缘,不需要回答?” 跪伏的金星一开始就暗叫糟糕:完了、完了,我果然不该绕弯说话!气得陛下直接谜语人,要我猜他的意思啦。 但老太白在玉帝手下活跃至今,深思片刻后,多少接得住。 “既是陛下根究,老臣斗胆对答。佛家之缘起只为正视烦恼,达到菩提觉悟,至佛的境界。” “陛下执掌天道,位居天地之主,乃世间最大的因、最大的果。佛门修士肯定不敢妄行恶缘。” “嘁~”玉帝这才略微满意,却仍旧讥诮道,“那金星想说,观音尊者有问题?” “啊别别,观音尊者亦是佛教人士。”金星忙解释。 “哎呀,佛门没问题,观音没问题。”玉帝放怀道,“看来,金星是觉得朕有问题啊。” “不不不,都是臣的问题。”太白金星吃下哑巴亏,“老臣知罪,求陛下饶恕。” “哼,朕还以为你要舍命陪和尚哩,起来吧。” 太白金星闻赦,踉跄而起。 玉帝即又问:“但观音尊者选下齐天大圣、天蓬元帅、卷帘大将作为取经人,总归有缘法凭依,你认为观音是怎么选的?” 金星在脑内,重新归纳了下自己深思的结果,才答道:“陛下方言‘单纯的空并无好坏’,老臣以为,观音心中亦如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不应是个恶犯。若将其一直困在五行山,反而有可能无可挽回。” 玉帝点头,示意接着说。 “天蓬元帅之罪行可以说,比孙悟空大闹天宫还要荒唐。常理而言,他不值得正视重用。但查考其人曾经的履历,倒也踏实肯劳,并非完全不堪一用。昔年犯事,多有醉酒在前。” 玉帝摇头:“当年惟是金星求情,才免他的死罪,如今又说什么醉酒,也改不了他的劣迹。观音用此人,着实不智。” 天蓬元帅的丑行,实在令人不耻蔑视。 玉帝可以接受孙悟空重新出世,也不想看见猪八戒这种人获得正职,这就是他控不住脾气,拍案而起的原因。 “但天蓬元帅终究未犯下实际罪行,恶果不曾铸下。”金星沉声道,“大慈菩萨愿给齐天大圣机会,当然也不吝啬天蓬元帅。” “已有恶因,只差恶缘。”玉帝不冷不热。 “可如果…取经路长,天蓬元帅期间没有重蹈覆辙,是否值得赦过宥罪?” 听见这话,玉帝沉了口气,伏案拿起奏章,一边看着内容一边摇头。 目光飞速掠过上方,金星用这简单的一瞥知道了意思,不再多说。 玉帝不希望中止,他便再问:“卷帘大将是怎么搭上佛门的线?” “他在佛门提议传法之前,便吃了几个取经人。”金星不假思索道。 “聪明。”玉帝闻言嗤笑,“这么聪明的人,却在朕的身边打碎了琉璃盏。” 金星闭口无言。 “哈哈,朕还以为,金星要给他也辩解一下呢。”玉帝批了手中的奏章,才道,“三个徒弟各有各的毛病,单一个,朕不想多说。佛门、观音还是信得过的。” “可现今被聚在一起,朕什么都不说,只怕有人会信不过朕。” “金星,你有什么建议?” 老太白早有腹稿:“解铃还须系铃人。” 无需多言,玉帝点头称善。 他起身遥望西方,暗暗道:“万法皆空,人无自主、自然亦无他主。也许真得不需要了……” 第40章 心心难印 灵山圣境,大雷音寺。 “灵吉呀、灵吉,竟同我耍嘴。说什么一切妥当,已无他事。”如来望着手里才接下的圣旨,脸上哭笑不得。 “结果金星前脚回了天庭,玉帝的圣旨后脚就来了灵山。” 如今多说也无益,灵吉早溜回了道场。 如来闭眼回味了下圣旨内容,斟酌其中的真意。 那圣旨上主要写: 有大唐圣僧远赴西天求取佛门真经,本是件喜事。身边的徒弟却是皆不皈善果,长此以往,即使到了灵山,也难言是天下福报。需知经不可轻传,佛门还是令他们见性明心之后,再行取经之事为妙。 降旨的用意貌似简单,如来却不敢轻慢分毫,狠狠地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才睁眼,眸中仍充满着忧虑。 “表面上只是对准唐僧身边的徒弟…但有个皆字。毫无疑问,这道旨实际指向观音尊者。” 如来不由苦笑:“那个观音…我给他三个箍儿,却只给孙悟空用了一个,如今平白添些波折出来,不过、单凭这三个徒弟的问题,玉帝有必要降旨来吗?” “随便找人给观音尊者捎个信,同样达成目的啊。” …… 离开黄风岭的唐僧一行,渐渐走入一片坦途。 身边再无凶险,大圣就调动神识与体内的悟空聊了起来。 “兄弟,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吧?” 【哎呀,又开始晕乎乎了,你仔细着,遇见了妖怪就叫我】 “…弟,你这玩笑是挺好笑的。但咱们现在终究还是一具身体,你总不能每天都给我讲这个笑话吧。”大圣白眼道。 【……你想问什么来着?】 “哈,这才对嘛。兄弟交心,才不会断了手足之情。”大圣轻笑,“哥哥我呀,就是心里膈应:咱们被如来压在山下五百年,期间兄弟你有了逃脱的本事,也不曾移动分毫。” “直到观音到来说起取经之事,你才动了心思。还主动接受了这头顶的箍儿,连累着我,如今也不得不往赔力气干活。”大圣操纵肉身摸了摸顶上紧箍,“当然,经可以去取,唐僧咱也可以保护。” “就是,兄弟为何出山之后,便只把取经的事儿放心尖儿上,花果山也给忘了?” “能与哥哥说个实诚话嘛,取下佛门的经文对你有什么价值?” “不用编什么找如来的麻烦,你要有这份心思,不可能戴上紧箍。” 【……】 等不见回应,大圣长叹一声。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着几分。” 【唔?】悟空疑惑,一时弄不清对方想法。 实际上,悟空不答,并非完全因为想回避问题。更多的是,他也说不清楚理由。 五行山下早期受困的他,是真得跑不了,生生熬着五百年有期徒刑。 众所周知,“监狱”是尤为养人的,悟空无可避免地进行了“悟道”。 但他又不是啥能耐人,更没啥大学问,属于没事儿瞎悟。 历经平淡岁月,多年的左右互搏,仅仅是加重了他消极的处世态度,彻底走上了虚无主义的路子。 在一日达到某种异样的“无为”境界,也算勉强证出个“空”来。 因而,有了逃出五行山的机会。 但得之失之,悟空在发现自己可以逃走后,心中一喜的同时也失去了那份生僻的心境。 并且一番纠结后他还不敢跑,觉得跑了也没用,会有更多的麻烦。 这之后的他并不属于消极,而是由于迷茫失去前进的动力,直白点的话,就是纯摆烂。 五百年后,看似积极地接受了观音的提议,出山护送唐僧取经,其实也只是受故事惯性使然,认为自己该走了。 开始行路的他,状态稍微好些,也仅仅好些。 同样得之失之,有了精力的悟空反而时常陷入要按故事走、不按故事走,尊重唐僧、不尊重唐僧,该听观音、不该听观音…此类纠结状态。 偶尔又回到“无为”“性空”的境界,比如误以为白马被大圣打死时,就是保持不了。 直到肉身为大圣所据,不安下的悟空渐渐确定“主见”,让“另一面”代为完成取经的意念。 但这些,并不能回答大圣的问题。扪心自问,悟空也不知取经干嘛,给佛教传法?这答案未免太搞了,得气死“另一面”。 “另一面”更是提到了花果山,这个悟空刻意不去想的地方。 所以,悟空才索性一直尬着不回应。 却是大圣突然说猜出几分取经的理由,悟空怎能不好奇,直问“另一面”。 【你猜的什么?】 第41章 两心相隔 对于兄弟的探询,大圣有些意兴阑珊,其实没多少心思说这个。 大圣惆怅于悟空不肯与他交心,从不说自己的想法,却总问他的想法。 两人为彼此付出,显而易见的不对等。 呼~大圣长舒一口气后,道:“说实在的,我原本以为兄弟是怕了如来佛,才委心听着观音的吩咐。” “高老庄一战,哥哥不得不承认自己想简单了。在这黄风岭的经历,更让哥哥确定兄弟你心中是有数的。” “而金星的到来,又给了我点眉目。” 【他?…】 悟空的直觉告诉他,不用听了,“另一面”铁定往岔路在想。 毕竟,太白金星能对这件事有什么帮助? 大圣的脸上浮现得意之情:“呵,兄弟,我与你不同,喜交朋结义。我在那天界做大圣时,每日多的自由自在,时常会友游宫,结交了许多天上星宿,金星便是其中之一。” 【那又如何,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而且,方才的金星像念旧情的样子吗?】 悟空第一反应只有疑惑,转念一想,他不禁又问。 【难道金星有暗中给你什么?】 “没有。”大圣闻言,脸上的得意消失,“哼,他不念和我往日的交情,是他的损失。” “哥哥我是从他的表态,意会到了天庭的态度。” 【呃……什么态度?】 现在才说什么理解天庭的态度,悟空感到无语,并对“另一面”的智慧产生担忧,不禁又往里问得仔细。 “该说不说,这天上神仙大多一团和气,金星更是其中代表。他也算天庭的某种门面人物,一般不会当面谩骂人的。” “连他都对咱不假辞色,由小知大,咱们当年闹天宫的事迹,让某人破防了啊。” 【你如果现在才知道,反应未免太慢了。闹天宫前的斩妖台,诸神已经对我们欲除之而后快,哪里需要看金星现在的作态】 “还是有不同的。至少咱们一身实力经过鉴证,世间纵然有败我的人,能欺我的人却不多。观音拿个箍儿治我,也只是兄弟相劝才行,不然,我多半直接跟她爆了。” “金星老儿却还敢与我当面刁口,除去远处可能有保护外,更多应该是天庭对咱们极度厌恶,以至于金星必须摆一副泾渭分明的模样。” 【摆~你觉得金星在故意保持距离,他本人实际上不反感你?】 “是啊。”大圣确凿道。 【这么自信?】 “兄弟如果要是和金星聊过,就晓得他的行为多么失常。” 【呵呵,我可得提醒你,五百年过去了,现在金星未必是你记忆里那样】 “唔~兄弟,你等会儿。”大圣忽然醒悟,“我本来在说天庭的态度,你突然追究金星做什么?金星装与不装,他所表现的都是天庭的立场啊。” 【呃】悟空心道,这不是指正你的错觉,希望你聪明点,不要自以为是嘛。 说着别人自以为是,然而悟空才是真正有这个毛病的,他的行为都算不上好为人师,基本属于单纯抬杠。 偏离正题的谈话,令大圣狐疑:“兄弟,你不会有意在绕我吧?” 【你误会,我只是惊讶你和金星的友谊罢了】 “真的吗?”大圣毫不相信,他知道自己的兄弟大智慧没有,鬼机灵却有许多。 【咳,你继续说,天庭讨厌我们又如何,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到底没察觉出哪里奇怪,大圣鼓了鼓腮帮,便接着道:“天庭掌握乾坤,他们的恶意想要转化成实质,自然很轻松。” 【这个倒是。所以…你从中得到了什么启发?】悟空附和,觉得“另一面”没想象中那么糟糕,他刚才差点以为对方是个无脑的狂战士。 “正如方才所讲,咱们的本事有过力证。别人找我们的麻烦,大多只能不了了之,天庭也不例外。”大圣自信满满道,“但若一直跟旁人对抗下去,对付不了我们,他们就会找花——” 【你就想到这儿!?】悟空陡然传出失望的情绪,打断了大圣要念出的名字。 第42章 心猿沉行,西方路平 就因为大圣差点谈到花果山,悟空显得尤为气愤。 强烈的情绪,一度让对话进行不下去。 大圣等待了少许时间,又才发言:“兄弟认为哪里不妥?” 可悟空心中得那份尖锐的抵触,尚未随着时间消失。 【全都不妥!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你少智、还是天真…】 话到一半,悟空神识便停了,好似独自生闷气一样。 “兄弟说呗,我又不会在意。”大圣若无其事,只要聊得下去,他并不介意兄弟胡闹。 【呵呵,我懒】悟空拒绝继续交流的意味明显。 他如此别扭,皆因大圣的确说中了他一部分的心忧,但也由此生些埋怨,这些事情需要五百年才想出来嘛。 这就让大圣有些不满了:“兄弟何必架子摆这么高,有教训你就说,非要把哥哥看扁啦?” 【想多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人总有遇见自己不擅长的时候,犯不着别人教训】 “嘶~”大圣听得呲牙,话不好好讲,非阴阳怪气呗。 饶是大圣看重亲情,这会儿也想对悟空发怒了。 但立刻就是反复的压抑脾气,大圣最终用一声叹气消弭心中的怒火,没有和兄弟直接爆发冲突。 不仅如此,大圣还开始反思,是自己猜得太糟糕了,还是用词冒失了。 这要让天庭仙神知晓,齐天大圣还有忍让的时候,不知得怎么大跌眼睛。 大圣的缄默,让悟空后知后觉地逐渐冷静下来,后悔表达得太过直白。 但并不是因为感到抱歉而后悔,而是责怪自己没留回转余地。悟空单纯觉得不能养成这样的习惯,不利于生存。 因而悟空琢磨了一番,率先开口,进行新的谈话。 【既然你暂时想不到深层,不如就想得简单些,免得将来产生不必要的摩擦】 大圣对此不置可否,因为他搞不懂兄弟是真心相劝,还是又一次隐晦的嘲谑。 略作思量,大圣还是选择了大方点,毕竟他才承诺过兄弟随便说,他不会当真。 “怎么叫想到深层,怎么叫想得简单?”他便洒脱问道。 【简单想,就是咱们害怕如来、观音,所以才埋头取经】 大圣闻言沉思,品出点意味:“这是自欺欺人?” 虽然如来、观音当下拿捏着“孙悟空”不假,但要说因此怕他们、听令于他们,则纯是胡扯了。 这种说法不过是在心里面,将他们塑造成唯一的敌对方,进而忘记自己真实的处境。 表面看,几乎是把头埋进沙坑,屁股露外面的可笑行径。 当然,作用也是有的。 只要“孙悟空”一门心思跟佛门玩心眼,其他势力便不会上赶着来吸引火力。 久而久之,就能在潜移默化间,降低“孙悟空”在这世上的威胁性。 中途的代价不过有可能严重招惹佛门中人,而以他们的门风,只要“孙悟空”不曾超出底线,便不会有随便害命的风险。 【呵,当你知道在欺骗自己时,可算不得自欺欺人】悟空含着少许笑意,未做更多解释。 “那么,深层的想法呢?”大圣沉吟一会儿,便又问道。 【想不到的事,最好不知道】 大圣浅笑:“兄弟听上去,在故作高深。” 【这么说也没错】 大圣闻此言,仙魂点了点头,没有立即回应,先转神识到外界。 他的意识与兄弟聊天,不妨碍肉身引路在前,唐僧、龙马、八戒在他身后缓缓跟随。 大圣张望四周,周围和之前出黄风岭相同,脚下还是无所阻挡的坦途大路。 他再翘首极目远眺,眸中运着法力,足可看到一两千里远的距离。 入目,仍是任君驰骋的旷阔平原。 大圣瞧得心惊:“就那么巧,偏偏这个时候毫无障碍?” 后边,马上的唐僧看见大圣的小动作,他也睁大眼仔细观察前方。 “悟空,你看什么呢?”一无所获的唐僧,便问出疑惑。 大圣收了视线,还没转头搭话,就听八戒嚷道:“想是师兄饿了,在找食哩!” 唐僧笑道:“八戒,你自己饿了便是,拉上悟空作甚?” “师父呀,本来就是饭点嘛。师兄就算自己不饿,也得为你着想不是。”八戒一步一摇头,摆着脑袋晃着大肚道。 大圣适时插话道:“贤弟,叫你这么一说,我一天至少得给师父化八趟斋了。” 不比以前的悟空有意无意饿着唐僧,大圣关于饭食,平日里不曾亏待唐僧。 “怎么就八趟斋?”八戒反问,但眼中满是希翼成真,如此唐僧肯定吃不完,他每天就可以多吃很多了。 唐僧乐道:“出黄风岭时悟空化了趟斋,至今怕是还未过一个时辰,可不就一天至少吃八顿。” 八戒这才听出是在说他容易饿,叫苦道:“师父,可你不曾记得,过黄风岭我们也走了一天,中间啥也没吃哩。” “师兄化来的斋,先要给师父你分,他自己也嚼走两口。老猪辛苦挑着担子,吃那些剩饭如何肯饱?” “讲笑来了,不是一半都给你了吃嘛。”大圣瞠目道。 “我的食肠大。”八戒脱口而出。 唐僧闻言调侃道:“为师原本也担忧此事,害怕中途把八戒饿死了,菩萨找我问罪可怎么办。真个行到如今,八戒,你分明可以忍饿啊,干嘛恨不得每时每刻喊吃饭?” 八戒即哭丧脸:“师父,和尚不好当,这挑担的苦力更不好干。老猪每日也就吃饭这点盼头了,自然常挂在嘴边。” “你呀…”唐僧笑了笑,没再多说。 八戒却接了下去,大叫道:“我饿呀!!” 诙谐之相逗得唐僧、大圣哈哈大笑,师徒间情谊在这样氛围中慢慢融洽。 大圣笑过以后,转神识入内。 “看来,还真是安心取经最为轻松。”大圣传话道,“哥哥我可以如兄弟所愿,简单生活。只是兄弟你,当真想到深层了吗?” “……兄弟?” 悟空之灵魂,又陷入了沉睡。 “哈~~真是。”察觉这点的大圣,分不出兄弟是伤势发作不得不休眠,还是故意躲他。 但也没必要较真啦。大圣自认在着眼大局方面,赶兄弟确实差点意思,便不多想了。 论聪慧机敏,大圣怎会排在悟空之后,就是毁在这不乐意多想上。 无奈心性如此,但凡他每每遇事愿意先用头脑,而非那一身伤人、骗人的本领,估计现在还在天上当他无忧无虑、众仙喜爱的齐天大圣。 终归没有那种如果,大圣接受了取经的现实。 转出神识,向着西方专心引路。 第43章 流沙河 光阴迅速,由夏经秋,路旁尽是草木萧疏景色。 取经三众里挑担的猪八戒最为开心,这几天暑热完全消退,他终于不用担心天上的太阳晒人啦。 骑白龙马的唐僧也细细感受着季节的又一次变化,心心念念地盼望哪天灵山出现在视野里。 大圣没啥大反应,自从决定取经,他平日里就安稳许多,极少出现躁动不宁的状态。 这本就是他应有的秉性,其在修道养禅上的天赋相当出色。 无奈大圣在斜月三星洞学会本事后,就散漫了精神,致使野性大发难以收拾。 如今过了几天安闲日子,骨子里的真性便流露了出来。 要是体内的悟空没有在五行山下,代替大圣渡过五百年,情况还会更好。 但大圣肯定不会后悔就是了,他可耐不住坐牢的光景。 此刻,大圣心里想着:“兄弟最近的情况虽然比之前好多了,可终究不是复原,到底怎么了…兄弟又不肯细说,急人。” 说着急,大圣其实一点儿也不慌。毕竟悟空本人都不带怕的,他急眼是做什么。 其次,大圣喜肉身活动,兄弟愿意就这么在体内修养下去,那可真是尽如人意、皆大欢喜。 正行处,只见一道望不见边际的狂澜大水,拦住前路。 唐僧在马鞍上摇看得心惊胆颤,只模糊看见那混浊水流翻身所掀起的滚滚大浪,犹如无数座高大的山峰在水面聚集又消散开来。 此等自然之景,委实壮观无比。 一心取经的唐僧却来不及赞叹与欣赏,直喊道:“徒弟,你看那前边水势宽阔,但不见船只行走,我们要如何过去?” 八戒闻声把头伸高,须臾答道:“波浪汹涌,无舟可渡。就是有想做渡河生意的家子,他们总不能把命搭进去。” 听八戒都如此说,偷闲的大圣回神,拿眼观望眼前河流。 这一望愣神,大圣吃惊地蹬地跳在空中,再度手搭凉篷观看。 他内心紧张道:“遭啦,这条河要我过去,只消把腰儿扭一扭,也就过去了。可那肉体凡胎和尚要怎生去的?” 唐僧抬头等着大圣告知详情,等不到回应,他不禁焦急。 “悟空,可有去路?”唐僧高声问道。 大圣这才降下身形,落地便道:“难、真个是难!师父诶,你当是受阻于此了。” “啊!?”唐僧震骇,差点抓不住缰、坐不稳鞍。 八戒松了担子,瞪圆了眼,亦肉颤心惊道:“师兄,莫吓唬师父,他经不住的。你有天大的本事,如何护送不了师父过去?” “兄弟,若要降妖伏魔自是我手到擒来,此处却要我如何助力?”大圣反问。 八戒又望了望大河,反应过来,懊恼道:“是哈,菩萨不让师父在路程上耍滑,师兄再多的法力也是不能用的。” 唐僧这时下马,神态还算正常,近身问道:“悟空,我看不见对岸,端的有多少宽阔?” 大圣便答:“八百里远近。” 唐僧眨眼,难以置信道:“怎么定得远近之数?” 八戒张起长嘴,无法想象凡间会有这样宽大却还汹涌的河流。 他也动法力,睁眼细看那河水。 只是手段不够硬,看不了多少真细,但见那水洋洋浩浩,夹杂着细碎轻巧的浮沙,沙随水动顺着地势奔腾流淌。 大圣在一旁道:“不瞒师父,老孙这双眼,白日里常看得千里路上的吉凶。却才在空中看出:此河上下不知多远,但只见这径过足有八百里。” 第44章 沙悟净 在取经三众缓缓来到流沙河前,那河下早有一位水怪发现了他们。 那怪物生得高高大大,一头乱糟糟的焰发,深青的黑脸上瞪着一双熠熠大眼,好似灯火照人。 他身上胡乱披着鹅毛制成的黄色大氅,腰间缠两圈白藤,手里一杆乌黑杖放着幽光。 项下又串着九个阴森骷髅头,显得格外狰狞。 “噢~那马上的是个僧人,会不会是菩萨说的取经人呢?”怪物用法力瞧见了唐僧,摸着颈间骷髅念道。 虽是低声自语,嗓音仍似闷鼓。 他的来历不低,昔日在天界做的卷帘大将,只因一年蟠桃宴上不慎打碎琉璃盏,惹得玉帝大怒,依罪当斩,当时就要处死。 幸而有赤脚大仙出面求情,免了死罪,被贬下流沙河,每七天要遭受飞剑穿胸胁之刑。 肉身之苦还罢,关键难熬精神上摧残。 这流沙河水势可怕,没有生灵愿活在这里,一个天界的神将更不可能适应。 他是有罪之人,不能也不敢逃跑。实在饥寒难忍,便从某日开始状若疯魔,隔两三天出波涛寻一个行人食用,在此间吃人无数。 不期冲撞了往南赡部洲寻找取经人的观音菩萨,经菩萨劝化皈依佛门。 观音指沙为姓,给他取法名悟净,从此洗心涤虑,再不伤生,正要做取经人的第三个徒弟。 沙悟净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一个像样的僧人,心中很是高兴。 又陡见大圣跳在空中观望河流,连忙凝神细看唐僧旁边的两个“侍从”。 “哈哈哈~好。”沙悟净瞧见了大圣和八戒妖精相,不由大笑道,“寻常游僧的身边怎会有妖精,必是取经人无疑。” 他欲出水面上前相认,却又突兀停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貌。 “不妥,那取经人旁边已经有了两个徒弟,想来不差我一个。”沙悟净预测情况道,“就这么过去,只怕他们不接受我,即使肯认,又如何能把我这样的凶貌真心当作自己人。” “变化过去?”沙悟净当即想了一个简单的主意,紧接着便自己摇头,“还不知那两个徒弟的本事,若是被他们看破了,反而解释不了。” 思来想去,也没得出好办法,沙悟净不由气闷道:“也怪我自己,受菩萨指点时,就该想到今日。唉,当了几年妖精,连这种事情都忘了安排。” 他这边烦恼,唐僧也忧愁。 想要取经必须得渡过流沙河,他三人兜着马来到岸边,沿岸行走,希望其他段落的水流不似眼前湍急。 忽见岸上立着一通石碑,师徒上去观看,见上面有三个篆字,乃流沙河,腹上有小小的四行真字。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大圣嘻嘻道:“好么!当真如这碑文所言。师父诶,该打道回府了。” 唐僧目悬良久,红眼道:“一向只说妖魔阻隔,有悟空你在,便心无挂碍,却不知山水迢遥,才是贫僧的难处。” 说着说着,唐僧就流泪了,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不要钱地往下落。 “如此险水,要贫僧如何去得,竟是这般辜负我王托付,没了取经的希望…呜呜~” 大圣就见不得哭,正要到跟前安慰。 忽听身后河流哗啦炸响,急回头望,便见激浪中一个怪物打着旋风冲上岸来。 那怪物青黑脸,身材魁梧相当威猛,瞠目张牙举着乌油宝杖,径直要抢唐僧。 项间摇晃的黑白骷髅头哐啷啷作响,让他的冲锋更添几分恐怖。 大圣见怪物来得凶恶,不敢大意分毫,匆忙抱起唐僧登上高处,先脱身去了。 猪八戒有担当,丢下担子扯出腰间九齿钉耙,猛挥四方挡下怪物。 那怪物用宝杖架住,力气相较,便知遇见对手。 相互对视一眼,谁也不肯让,就在这流沙河岸斗了起来。 第45章 渡河之策 钉耙锐起吐寒华,宝杖磨牙缠萃霞。 水怪有心装眼瞎,你来我往不留遐。 一个是久占流沙吃人精,一个是秉教迦持修行将。 八戒见这怪物攻势狠辣,招招想要伤他,心中也出真火,卖尽力气定要和对方争个谁猛谁壮。 虽然单看外表八戒浑身肥腻腻的油脂,而那水怪一身渔夫健肉,还比八戒生得高大。 两形相照,貌似八戒见绌,却不晓得脂包肌咧。 但见八戒先大退个三五步,两腿分前后站定,然后略略弯曲前腿压低重心,一边怒视着敌人,一边大呼大吸地运劲上身。 那水怪听见喘声,以为八戒累了,自然不让他歇,径直追了上来。 正合八戒心意,他已经调整好态势,脸一狞,后腿大力一蹬,顺势抄起钉耙嘶吼着向前莽冲。 八戒向来有一股子憨性,如今恼了起来,果是一员无双的先锋猛将。 需知山猪一冲,猛虎也得让。 那水怪却不知八戒高低,再来他也曾是天庭正神,端的战法光明,不闪不避地举杖与八戒拼将起来。 兵器接触瞬间碰撞出火星四溅,恰似绚烂的烟火升起又炸开,只是那点零星的光亮不足以,与二人充满战意的炽热目光争辉。 正是如此,双方都未变招,借着手中兵器进行角力,意图抢下中门。 力量其实相差不多,只是那猪八戒上了头,不要命地往前顶,一时间心性占了上风。 水怪渐渐支撑不住向后倒去,最终只得快步后撤。 八戒却是憨劲儿不减,一股脑再度冲锋起来,九齿钉耙望水怪连环乱筑。 好一套没头没脸地战法,真真地有用,水怪不得不硬接几下,双手禁不住吃力,很快酸痛变得僵硬。 八戒见他手慢了,长嘴浅勾,心中把眼前的怪物看成了小菜,暗道:我当怎么个凶物,结果就这么点本事,合该我今日再立一功。 他们苦争高下,经过二十回合,仍是胜负未分。 却说大圣护好了唐僧,唤回马匹,找准行李。 才来观看战况,见八戒英勇地与怪物正面对轰,全然一副硬派打法。 大圣亦是好战之辈,瞧得是欣喜雀跃,顿时手痒难耐,也想加入进去。 左右看定没有其他危险,大圣摩拳擦掌,忽然掏出金箍棒来。 “师父,你在此处坐着,莫怕。等老孙去耍上一耍。” 唐僧一听大惊失色,哪里肯坐,急忙伸手要把大圣留住,只是区区凡人岂能快过真心要走的大圣。 挽留的双手停在一半,便自个儿落了空,唐僧眼看着大圣离他而去。 却见大圣吹着唿哨跳入战圈,抡起铁棒朝水怪头上晃去。 那怪物早听见哨声,自然有所防备,本就与八戒战得难解难分,取不了胜果。 如今遇到大圣铁棒打来,再不强撑,急忙转身,慌张矮头一跳,又钻入了流沙河。 那八戒见对手逃走,失了功劳的他气得大跳。 倒也不敢当面顶撞大圣,八戒只叫道:“师兄啊,你要助阵,也当暗暗地来。不说绕行从后夹攻,总该封他走位,防止逃窜了去。” “如何就毫无章法地吹口哨,跳进来打人,那是个能有功果的?” 大圣很是赔笑道:“贤弟,你与他战得磊落。我若偷袭而来,就算拿了他,不也坏了你我名声。” 那个口哨,便是大圣知羞。 大圣虽然不介意以不光彩的手段取胜,比如偷袭杀了黄风大王,但得害怕人比人不是,八戒与怪物如此敞亮,他怎好跌份。 可惜八戒听了更加不忿,屈道:“既要讲公平,就该放我与他一对一地打。他已经手软,再来三五回合,我必然就擒住他了!现在他见你凶险,败阵而逃,怎生是好?” 大圣笑道:“怪我、怪我。兄弟,实不瞒你说,自从降了黄风怪,下山来,个把月不曾耍棍。我见你和他战得甜美,实在忍不住痒,故而过来耍耍。” “谁知那怪不识耍,明明来得凶狠,说走就走了。” 八戒揣好钉耙,犹不解闷道:“你却好耍,害得师弟白费一番力气,到嘴的鸭子也飞了。” 大圣只得又赔罪,笑哈哈地去牵八戒的手,两人一起回见唐僧。 唐僧早望见战果,到底不知详情,仍问了一句:“可降得妖怪?” 大圣答:“那妖怪不耐战,败回钻入水去也。” 唐僧在这边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他望着河流道:“徒弟,这怪居住于此,想来知道深浅。似这般无边的弱水,又没舟楫,须是得个知水性的,引领引领才好。” “哎,好主意。”大圣眼睛一亮,摸着下巴道,“是这般说法。那怪在此,断知水性。” 第46章 水疏学浅 “那还等些什么!” 猪八戒听见师父、师兄商量了方略,甩起耳朵笃定道:“师兄,你快使神通去擒那怪物,留老猪在这里看守师父,待你施威、得胜归来。” 这话本来恰当,重任当然要交于有能之辈。 但平常争胜喜功的大圣闻言,转过头迟疑地望着流沙河。 “却难、却难。”他口中弱气道,神色多了几分不自然。 八戒便觉怪异:“怎么个难法?” 大圣笑道:“贤弟呀,这桩事我不敢说嘴。水里的勾当,老孙不大熟。” “怎么可能,哥哥莫想糊弄我,师弟知道你翻江倒海的本领。”八戒不信,认为大圣假借自谦,实际要他去干累活。 莫说八戒,唐僧都不同意。 “悟空,休讲惫懒的话嘛。相识这般久,你还想藏拙不成?” “师父说到哪里去了。” 大圣直晃脑袋,又道,“确如八戒所说,以我的本事,把眼前的流沙河闹上一番不算难。” “可当真施展出来,未必波及不到你。再则,若是吓到那怪物,他跑了又如何说?” 八戒撅起长嘴,不高兴道:“师兄还要胡言乱语。你有与满天诸神赌赛的能为,却只能闹水?肯定有别的法儿,你就使一个出来,直接入水捉他去呗。” “真真憨性十足,半分不懂嘴脸。”大圣放声道,“你也该见多识广,我这般的若想入水,需是一手捻诀,口里要念避水咒,方才走得进去。不然,就要变化做鱼虾蟹鳖之类,才去得。” “那也是能去嘛。”八戒摆手,一副你推辞不得的样子道。 大圣翻个白眼,痛快道:“呆子,我几时怕的入水?” “那是磨蹭什么?”八戒说着,继续搬弄嘴脸,有种故意挑逗大圣的意味。 大圣无奈一笑,索性痛快道:“倘是在深山、去高空,各样的手段,我俱会。纵有什么蹊跷异样不知,我也一看便通、一学便会。” “但到了水里,情况迥然不同。岸上的手段基本是用不出的,我却不曾学会过多少水里的神通。” “因此,我入了河,注定有些榔杭笨重。届时,除非那怪物主动找上来接战,则无伤大体,我能擒他。可一旦他躲避起来,我着实拿他没办法,至少活捉不了。” 啰啰嗦嗦一大堆,唐僧听完其实没咋懂,但还是点头:“喔~~~原来如此。” 但在八戒耳中就要不同,他寻思一会儿,脑中想起曾听过的旧闻。 八戒忽而看向流沙河,恍然大悟:“啊~是了。” 他又冲着大圣道:“我还以为如何。这河水湍急,又添细沙,是一座天然的迷阵。哥哥是个容易迷失方向的,进入其中只当摸瞎,哪里有寻妖怪的功夫。” “哎哟,哥哥呀,你直说就是嘛,却扯什么水里不济。” 大圣闻言,情知说的自家亲“兄弟”的毛病,却也正合此时需要,于是默然不语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唐僧听了无法相信耳朵,他脸直接一垮,嗓子破音道:“什~么~~!!?悟空认不来方向,容易迷路??” 好家伙,那他每天走马前面是怎么个意思? 唐僧一瞬间全身冒汗,他虽每日里心心念念地往西天去,却不是每时每刻都会辨认西方。 平时的不细致令他此时恍恍惚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某时起没往西走,否则,怎会有这么一条大河拦路。 大圣瞧见唐僧的紧张,猜到唐僧心中所想,怏怏道:“师父,莫小瞧人呐,我好歹东西是认得的。” “你保证吗?”唐僧闻声,下意识回道。 大圣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八戒听出唐僧意思,拍胸口道:“这个师父管情放心,师兄还没糟糕到那种地步。而且老猪挑着担子,近来一直是午前后背晒,午后前面晒,肯定没走错。” 似这等说,唐僧喏喏点头,没再怀疑。 这和尚沉下心,一想大圣去不得,便看八戒道:“那悟空不行……” 第47章 自抬身价 困难就摆在面前,抓那水怪势在必行。因而唐僧的话才起头,八戒就知道他要干嘛。 流沙河的水声隆隆,八戒沉思了会儿,说道:“老猪当年总督天河,掌管八万水兵大众,倒知些水性。” 唐僧欣喜:“既如此,就请八戒使能。” “不错、不错。”大圣也连连点头,乐道,“那怪物堪堪与八戒是个对手,惊不走他,正好适合八戒行擒拿之举。” 八戒闻言,的确不怕与水怪交战,可他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却怕这水里有他一家眷族老小。那时候七窝八代的都来,我就弄他不过,不反被他捞去耶?”八戒忧虑道。 此言有理,唐僧一时不敢强求了。 大圣稍加琢磨,便道:“你到水中若与他交战,且不要恋战,许败不许胜,把他引将出来,等老孙下手助你。” 有了退路保证,八戒心中有了底气。 “言的是,那我这便去了。”八戒没再有任何推辞,利索地行动起来,免得被师父、师兄理解成胆怯怕事。 当即来到岸边,八戒剥下青锦直裰、卸去布鞋,双手舞起钉耙分开水路。 先越过几个凶险的大浪,这才顺着腾涌的水势撞了进去。 八戒暂不敢大意,沉口气径往水底而去,踏着实地开始寻怪。 又说那败阵而回的水怪,他也在水底的巢穴前蹲坐,宝杖歇在一边。 趁着这段时间休整,已经从之前作战不利的喘息中调整回来。 愿在这流沙河里生活,水怪自然不是别人,还是那该做唐僧三徒弟的沙悟净。 “麻烦。”沙悟净一手扶头,烦恼道,“早该料到的,我这个徒弟是观音菩萨选的,那两个也应一样,都有能耐在身,绝不会差我。” “本想假意逞凶,侧面展现实力,好让那僧人不可轻视我。如今一来,反而显得我没啥大用,唉~~” “若不改变当前情况,发展下去,我就是加入了那个队伍,将来也只得个不尴不尬的地位。” 苦恼万分间,沙悟净又听得有人推得水响,急起身观看。 发现了八戒执钯推水而来,再左右观察,确定只有他一人。 沙悟净飞速思考片刻,还是决定摆一副凶面孔。 只因战场换到了流沙河底,便是他的主场。世间暂时可没人,比他更了解如何在流沙河中行动。 何况在岸上时,沙悟净一时大意,才让八戒侥幸占了上风。 既然还是一对一,实不用怕了对面。 正当此时立威! 沙悟净举起宝杖来,走上去当面高呼道:“那和尚往哪里走!仔细看打!” 八戒使钯架作个守势,喝声道:“你是个什么妖精,敢在此间挡路?” 沙悟净想了想,还是得做个自我介绍先,不然太伤将来和气:“你是也不认得我。我不是那妖魔鬼怪,也不是少姓无名。” 八戒也拿眼瞧着周围,确定了沙悟净没有帮手。 他便不着急,道:“你不是妖邪,为何在此伤生?你端的什么来历,实实说来,我饶你性命。” 沙悟净长吸一口气,夸夸而谈道:“我—— 自小生来神气壮,乾坤万里曾游荡。 英雄天下显威名,豪杰人家做模样。 万国九州任我行,五湖四海从吾撞。 皆因学道荡天涯,只为寻师游地旷。 …… 三千功满拜天颜,志心朝礼明华向。 玉皇大帝便加升,亲口封为卷帘将。 南天门里我为尊,灵霄殿前吾称上。 …… 只因王母降蟠桃,设宴瑶池邀众将。 失手打破玉玻璃,天神个个魂飞丧。 玉皇即便怒生嗔,却令掌朝左辅相。 卸冠脱甲摘官衔,将身推在杀场上。 多亏赤脚大天仙,越班启奏将吾放。 …… 来来往往吃人多,翻翻复复伤生瘴。 你敢行凶到我门,今日肚皮有所望。 莫言粗糙不堪尝,拿住消停剁鲊酱! ” 出人意料的漫长说词,听得八戒是眼神僵住、默默无语,就记住最后一段讽刺他的话。 八戒晃晃脑袋,动怒骂道:“你这泼怪物,全没一些儿眼色!老猪我嫩得掐出水沫儿来哩,你怎敢说我粗糙,要剁鲊酱?” “休得无礼!吃你祖宗一钯!” 九道寒光杀向敌人,宝杖舞圈拨开凶险。 猪八戒怒气出手,太重攻势,反被沙悟净后发制人。 宝杖连崩带打,沙悟净不仅格下全部攻击,还陡然加以反攻。 杖势横扫,叫八戒仓皇抵住。 却又猛一抽身,沙悟净用了一个反崩打头,八戒只得急矮身躯,彻底乱了守备。 好在,八戒也不用强撑危局,见占不到便宜,干脆腾身向上破出水面。 沙悟净不肯丢失优势,紧追而去。 不歇分毫,两人这便踏浪登波,再度大战起来。 第48章 求不得 流沙激昂,大浪咆哮。 波涛汹涌的流沙河水,自始至终犹如万马奔腾般轰鸣震耳。 今日的河心处,却有别样之声,是一阵阵神兵激荡,相互撞击产生短促又洪亮声响。 但见天蓬元帅、卷帘大将恶斗在滚浪之中,两人越战越急,倒是把自身的实力都尽情地发挥了出来。 只当是棋逢对手,猪八戒不想直接去依靠大圣,渴望独自擒下怪物,作为他取经路上实打实的功绩。 沙悟净更是铁心要展力量,这时节推波拥浪,化用滔滔水势杀敌。 八戒识得手段,当即嘴鼻里喷出恶气,整出个天昏云暗,借此藏身掩攻,悄然破解了沙悟净的操水法。 巧招无用,还得硬功夫相杀。 他们各自催逼法力加持攻势,叫两杆神兵好似霹雳相斗。 神力苦苦相持,反复震荡开来,逼得流沙分流,大浪走浅。 直打到日月无光、波浪无声,两人还是不分胜负。 这般斗了两个时辰,八戒终于是放弃了单独立功的可能,使个虚招败走河岸。 沙悟净也是辛苦打了这半天,盼望得个功果,不愿罢手回府,追在八戒身后。 在那高岸保护唐僧的大圣,一直眼巴巴看着战况,知道是八戒引来水怪。 “哎呀,总算轮到我出手了。”大圣好斗,早是忍耐不住。 一见八戒埋头假作仓皇地先窜回岸上,而水怪紧随其后,大圣琢磨一番,就急切地撇下唐僧,举着金箍棒跳在空中。 唰地往下一落,做个恶鹰扑食。 沙悟净听得高空风响,心里一惊,转身就要往河里跑。 但一步踏入水,他就不敢再进,因为那风势正是朝他身后的河水打去。 沙悟净只好向岸边退去,下一瞬,他就见金光坠水,水面涌现一个骇人大坑,又迅速破裂炸起铺天盖地的水花。 其中一部分水花,便冲着沙悟净飞射而来。 沙悟净当即想到中了埋伏,立马迈开大步逃遁。 不料想,途中碰到一点飞来的河水,其中竟蕴含不小的力道。 “什么!?” 虽不至于把沙悟净推倒,却让他脚步慢了慢,然后就迎来更多的河水。 沙悟净震骇之下,连忙站住脚跟,抄起宝杖护体。 “嘿嘿,好反应。” 视线里突然冒出那见过一次的猴和尚,手里的铁棒现身就是一个低扫打腿。 沙悟净怎敢在此时令腿脚不便,身形后退同时宝杖杵地,挡住金箍棒。 叮铃一声响,沙悟净便感到持杖的手掌发麻,不难从这一击判断出,来人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 心中才提起警惕,就看那和尚借回弹之势绕着自己转了起来,手中铁棒反转一圈,拦腰打来。 “好快!”沙悟净眼睛一紧,知道来不及拔出宝杖防御,当即抓着杖,伏下身往河边方向一滚。 他又把杖往下一按,利用反作用力快速起身,意图冲刺逃入河中。 沙悟净嗅觉灵敏,凭这短暂交手,已然分析出自己不是这猴和尚的对手,如今绝对身陷于危险之中,需是尽快脱身。 只要到了流沙河里,只要到了那个地方,届时鱼入大海,难寻得他。 乍看,算是看清了形势,不该贪了点。沙悟净手心握紧,还想顺便带走宝杖,如此就慢了些。 可怜,对手是那齐天大圣。 沙悟净被大圣一棒敲肩,肩关撕裂疼得他前进不得,摔在离河岸几步远的沙地上。 绝望之际,沙悟净感到金箍棒退走,心中一喜,不顾伤势想要强行滚入水中,马上就被大圣一屁股坐在背上压住。 “儿啊,你若再快些,外公我就只能戳你屁股啦。”大圣在背上哂笑道。 沙悟净扑棱不开,稍加回忆不禁大冒冷汗,暗道:天啊,相比磅礴的气力,此人的身法才叫骇俗。 悟净做过卷帘大将,自认见过许多奇才异能,之中力量大的堪称数不胜数,有大圣这般身法的却是难逢。 “他先上天再入水,又转向沙地把我擒下,全程一气呵成,竟是毫不拖泥带水。分明是把腾挪转移全然吃透了。” 沙悟净心中默哀道,“难啊,菩萨是从哪里寻得这般人物?想是我要做小,才能融入这个队伍。” 大圣察觉身下之人软了力气,挑眉道:“哎哟,还挺识时务,孺子可教也。” 于是没再重压,准备行擒拿之术。 大圣闲逸着略起身的时刻,却是体内有神识传响。 【呃—唔?你这是压得谁?】 大圣的意识让这传声一耽搁,出现极为短暂的停顿,旁人都觉察不到的停顿。 但沙悟净不用关心意识问题,他只是感受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掀翻压在他背上的人的机会。 坦白讲,之后的沙悟净回味这个时刻,只觉得后怕:“险呐,我当时咋想的,根本就没必要跑啊。要是出点意外,就得让大师兄把我打死了。” 第49章 莫自担苦 大概是紧张所致,也可能心里有点不甘就这么示弱,反正沙悟净是准确地把握了时机。 他倏地发力后折,上扬的身躯将大圣顶得重心向前,颇为狼狈地趴在地上。 “啊!哈~~?”大圣莫名吃了暗亏,下意识愤怒着起身,但一回神,他又很快想明白境况,变色叫道,“不好!” 那怪物敢这么做,肯定是要逃啊。 来不及回应兄弟,大圣弓身一弹,跃在空中拧着身子朝后下方甩开铁棒。 棒头劈打如雷,却只劈下沙悟净氅衣的一片衣角。 莫看沙悟净长得雄伟,但要在这流沙河边,他也能做出个泥鳅样的灵巧来。 沙悟净只下身一扭,便彻底溜出了大圣可拦阻的范围,动作之轻快写意,根本看不出他一侧肩部有伤。 紧接扑通的一声响,沙悟净已经消失在川流中,进而踪迹全无。 站稳的大圣支起铁棒望水乱打,打得流沙河岸多出好几个缺口,隐隐有阻断流沙河水之势。 可大圣最后也只能收手,直瞪瞪看着无数波纹在水面荡漾,心中认清拦截不了水怪的现实。 “哎呀,兄弟啊!你倒是会找时间说话,怎么就挑哥哥擒怪的时候来?”放鱼入海的大圣,不禁向兄弟吐苦水。 体内的悟空虽然不知经过,也不认识此时的沙悟净,但看结果,他也知道自己耽误了正事儿。 【呃…问题不大,那妖怪怕你怕得紧,想来没大本事,跑就跑了吧】 一听兄弟全不当回事儿,根本不知此事的影响,但大圣更加恼火。 “哪里是怕他与我斗狠,是要——额。”大圣正解释缘由间,猪八戒绕了回来。 那胖汉子虚着两个眼睛,目光中带些玩味,慢摇身躯走到近处。 全靠八戒把沙悟净引出水面,他当然也留心着战果,随时准备返回来助力。 只是看见大圣轻松将水怪压在屁股下面后,八戒就怠慢了动作,然后他就欣赏到了堂堂的齐天大圣滑稽倒地。 八戒低着嗓子,怪声问道:“哥呀,刚才那种状况,他都能跑啦?难道是那家伙有什么古怪手段,快给师弟说说?” 大圣对此无奈,气馁道:“唉,只当我一时不察叫他溜了。” 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他也受了伤,便请贤弟下水,擒他回来。” 八戒闻言正经起来,大晃脑袋:“去不得、去不得。” “嗯?”大圣自然奇怪,“怎么去不得?” 八戒便讲:“那怪物会使水势,一心要躲,恐怕我找他不到。而且他受了伤不假,我也状态不佳啊。此时下水,未必能占便宜。” 大圣更加惊异,照着八戒身形上下来回看。 “贤弟哪里有恙?” 八戒一拍肚子,吃嘴道:“我饿了。” 一语将大圣当场定住,为自己两个“兄弟”都不靠谱的现状,感到一阵苍凉。 但仔细想想,八戒与水怪恶战许久,也该他喊饿的时间了。 大圣叹口气,没多做什么反应,离了岸边道:“先不要说什么肠饿,回见了师父再说。” 八戒点头,跟着大圣去找唐僧。 唐僧见两人回来,先不管有的没的,他欠身道:“徒弟辛苦呀。” 这是唐僧借着时间自检得失,意识到现状不妙,需是依托两位徒弟,方才有前进的可能。 因而,唐僧做了些反省,态度多了些敬重。 八戒不在意道:“且不说辛苦,只是降了妖精,送得你过河,方是万全之策。” 唐僧早从两人的神情猜出结果,又看大圣心情不好的样子,他便只问八戒道:“你才与妖精交战何如?” 八戒道:“那妖只在水里与老猪是个对手。一到了岸上,没什么大能耐。方才遇见师兄,全没抵挡的本事,已是擒了下来。就是不知师兄怎么搞得,还是让他跑了。” 唐僧适时望向大圣,发现对方独自想着什么。 “悟空,你…”唐僧想了想,还是委婉点好,“悟空,如今我们应当怎样才好?” 问话出口,大圣目光移动看向唐僧,意识从体内脱了出来。 大圣呲着牙道:“嘶~~等我去见观音来。” 第50章 无事亦生非 “又~~找菩萨!?”唐僧瞪圆两眼道,难掩惊奇的表情。 遭逢过几次劫难,即使是唐僧,也意识到观音出场的频率未免太高了点。 要知道他在大唐吃斋念佛许久,可从来没有过什么菩萨显化在眼前。 如今接了取经的任务,真就遇见个坎儿,便可以去找菩萨帮忙啊。 不过,唐僧倒不是固执要拦,他只是担心:悟空不会又趁机,借口去菩萨那儿寻衅生事吧? 唐僧回忆起观音曾多次告诫他,要好好管束“孙悟空”,不要让对方又行邪路。 上次在高老庄见菩萨时,菩萨更是特意展示了紧箍咒的威力,还策励着唐僧亲自念咒牵制大圣。 念及于此,唐僧就很不想大圣离去了。如果对方真的又去惹是非,他实在不好意思回避责任。 唐僧斟酌着说辞道:“悟空啊,有你在贫僧身边,对付这般一个妖魔,哪里需要去打扰菩萨修行。” “尤其总这么依靠菩萨帮忙,实在不像回事。多少要凭我们自己的能力前进,将来到了灵山,才好开口索取真经。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圣闻言,视线飘忽起来。他也不想去南海见观音,实是体内的悟空要这样做。 “承师父信任啦…”躲闪地打了几个哈哈,大圣接受到“兄弟”意识的又一传话,瘪嘴转述道:“此去找观音,不全为请她出手相助擒妖。” “嗯!那是如何?”唐僧心中一紧,眼神也变得奇怪。 猪八戒感到气氛变化,也不禁在意得挺直身体,两只大耳紧张地扇了扇。 大圣却是咂咂两声,耸肩曲背放松下来,他道:“这流沙河大浪淘沙不停,未必有浅可渡,也许凡人根本过不去。” “与其在此与妖怪强争,不如去找南海菩萨问问清楚,我等做拥护的徒弟到底能使多少法力解难。” “问个清楚的规章回来,我心中有了底,师父也少遭无辜的罪些。” 一听道理恰当,果是个没主见的和尚,唐僧脸上即添了几分犹豫。 “呃…问清了又如何?”唐僧迟疑道。 大圣略抬眼,睥睨道:“不敢与师父夸口。若观音肯让老孙使出真手段来,休说什么开路渡流,便是劈山断水都在小可。” “像这流沙河有八百里宽,师父只管退得远些,待我踏上两脚也是个好走的平路。若不能如此,便让那菩萨发发慈悲,替我们想个主意过河。” “无论哪种情形,无外乎我跑一趟南海的事儿,又不吃上亏。师父,你踌躇个什么?” “唔!我哪有。”唐僧慌张否认,又低头琢磨了下,确实没有理由拒绝这件事。 唐僧再偷偷观察大圣的神态,看不出有不对劲的地方,思来想去,他暗道:紧箍咒是菩萨传我的,悟空近日连我都愿以礼相待了,料想不会失敬菩萨。 于是唐僧道:“既这样,悟空肯辛苦一趟,倒也无妨。但悟空此去,切记一件事。” 大圣闻言挤起眉,没想到自己还有受唐僧告诫的一天:“师父有何交代?” 唐僧郑重其事道:“万万不可张扬失了礼数。纵然菩萨好施善心,需知是咱们求菩萨帮忙,多少报以…” 唐僧越说越小声,最后细若蚊声难以听清,只因突然看见大圣神情变得有些阴沉,明显不高兴这个说法。 “取经本就是观音的勾当,要她负责,还成我们的不是了?”大圣黑着脸反问道。 见机不对,八戒忙开口:“诶~~~师兄,你差矣。” 大圣不由侧过头来,喝问道:“你说啥!?” “额…此时师兄可不能丢下我和师父,去找什么南海菩萨。”猪八戒缩头耷脑,摇耳朵道。 大圣狐疑:“有何不妥?即使那妖怪回来报复,你一人也可敌他。” “且不提妖怪的事,才不是说了,老猪饿啦。”八戒梗住脖子扬声道,“师兄这一走,老猪又不能离开师父身边,便只能陪着师父一起挨饿。南海多远?想是要把我和师父饿煞了,才能等到师兄你回来。” 又听见这肚子空空的窝囊言语,大圣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馕糟的夯货,不过和妖怪战了半日,就要念个不停,还当什么男儿汉?” “再来,南海虽远,凭我的筋斗也只是几个点头的功夫,就是那观世音爱美要梳妆打扮,往来也不过两个时辰,怕甚的肚饿,收了你的嘴脸去!” 八戒却是反凑将上来,堆笑道:“嘿嘿,既然师兄的筋斗快,还请你先在周围寻户人家化些斋来,再去南海不迟。” “师兄你看,天色将晚,让老猪吃饱了,待会儿黑暗之中,也好弄精神护着师父不是?” 大圣盯了盯八戒的笑容,恍然对方是故意插科打诨,开解他与唐僧的矛盾。 又顺着话意抬头望天,发现确实夜幕渐浓,大圣收敛了气性。 “行吧,实不用焦急。先找个场所休整下来,待我去化些斋饭回来,再作处理。” 八戒忙点头:“说得是,师兄快去快来。” “嘿,你就想着吃吧?不说了,找地方休息嘛!”大圣瞪眼,叱道,“呆子~快挑行李!” 八戒喏喏称是,溜步找起行李。 之后寻了个避风处,安顿好师父、马匹,大圣便纵起筋斗,化斋而去。 唐僧见大圣离开,立刻道:“八戒,方才多亏你了。要是悟空发起性来,真不知又是什么光景。” “嗨,不碍事。”八戒漫不经心应了,“诶~~师父,你有那个箍儿咒,怕师兄做什么?” 第51章 无风起浪头 “唉~紧箍咒自是有用。”唐僧叹息一声,盘坐在了地上才道,“可八戒你想,悟空冲着观音菩萨都口服心不服,我若拿咒语治他,他会甘愿吗?” “那咒语好比这马上的缰绳,一直扯它,不是马出问题,就是骑手出问题了。” 八戒也憨笑着蹲坐,同时长嘴拱道:“我看,师父就是怕了师兄。” 唐僧闻言苦笑,也不反驳:“世上只除是我佛,还有菩萨那样的人,才不怕悟空。” “这倒是。”八戒点头,“师兄无赖个性,又有本事在身,难有不躲着他走的人。” 唐僧摇头笑着,正想回答,他两不就是跟着“悟空”一起走的人。 却听一阵劲风破空袭来。 “你们聊啥呢?”大圣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手里捧着一钵斋饭。 惊得八戒跌身而起,嘴里不住道:“哎哟,好师兄,这么快就回来了。” “都说了我的云快…啊不、也不算特别快。”大圣想到了自家兄弟,便临时改掉自夸的话。 说着话,大圣将斋饭递与唐僧,让他先受用。 唐僧望着钵中饭食还热气腾腾,不由问道:“悟空,你化斋的人家离这里多远?可否求问他们一个渡河之策?” 大圣笑道:“远得很,离此相距五七千里,问他们做什么?只管吃你的,还等我去找观音,才是正主意。” 唐僧诧愕一下,也就接受了说法,准备用膳。 八戒比之懂门路,听见大圣说的距离,顿时骇然:“哥哥,端的有这么远?” “怎么,你当我不识里数?”大圣玩笑道。 八戒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好奇师兄的云到底多快,才能这般迅速。” “呵呵,一个筋斗有十万八千里。”大圣自不隐瞒。 “哇!”“啊?”唐僧、八戒的嘴张成小圆圈。 经过相互了解,他俩知道大圣偶尔会吹嘘自己,但基本不怎么夸大事实,完全可以相信对方的说词。 该是之前虽然知道大圣各方面都很厉害,却不知详实,如今听见具体,两人这才明白当如何惊讶。 而大圣见他们用着崇拜的眼光望自己,也是十分受用。 “十万八千里,点头就过?”八戒带着震惊重复了一句。 大圣却以为他还有疑问,耸肩道:“贤弟要这么问,就无趣了。我岂会真得去量距离,反正我祖…咳,我大约估计是这么个远近。” 唐僧默不作声品味着十万八千的数字,以他的佛学修养当然能悟出这个数字代表的深意。 但不值当说出来,毕竟人没准儿就是能翻出去十万八千里路。 “悟空”一向反感佛理,唐僧自觉还是少扯那些为好。 八戒又不露痕迹夸道:“这就难怪师兄会往五千里外找人化斋了,原来眨眼已经百千里出去。” 大圣对此翻个白眼:“你这呆子,我要慢自能慢。只是刚好那家子燃着炊烟,我才找上门去。” 八戒接道:“反正师兄厉害,要是老猪,哪里会去五千里远,只咻咻咻把附近千里的饭食搜刮下来,管他什么炊烟不炊烟。” “叫你这么一说,怎么有点像抢呢?”大圣疑惑。 唐僧适时道:“八戒,你不会是饿极了,在暗自催我吃饭吧?” “唔,这都让师父先行预料到啦?”八戒扇着耳朵,坐回地上,“看来我是真饿了,不然不会这么明显。” 氛围由此不再紧张,取经队伍又变得融洽起来。 吃完饭,大圣就欲往南海跳去。 叫唐僧拦下:“诶,悟空,夜间路难行,何必急这一时?何况此时去南海,菩萨或许都在休息。你也先休息一晚再动身吧。” 大圣停身笑道:“师父,你把我等看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了。救苦救难的菩萨,也会有贪瞌睡的时候?” 唐僧当即有些难为情:“这…” 八戒来应道:“菩萨不会瞌睡,老猪会瞌睡。师兄快去快回,耽搁久了,怕老猪一人护不住师父。” “憨货,打起精神些。”大圣没好气应了一句,说完,他就纵起筋斗云径往南海。 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大圣望见了普陀山境,渐渐慢下身形,见那莲花洋波涛依旧,即使无风,也偶有浪尖冒起,结成无限铁莲。 大圣向体内传起神识:“兄弟,你非让我来找观音帮忙。那待会儿我要不要像唐和尚说的那样,对观音顶礼膜拜?” 【你爱如何,就如何】 “喔~这么迁就我?是觉得我委屈了?” 【不是】 “呵,我猜也是如此。”大圣自嘲一声,转而道,“那兄弟快趁现在告诉我来这儿的真实目的吧,我之后可随机应变不了。” 【…你为何会这么想?就是来让她帮忙,保唐僧渡流沙河的呀】 “嚯嚯~”大圣假笑,不信的意味明显。 而体内的悟空,确实不全为渡河。 首先,他怕“另一面”动真格的,把沙悟净打死了。 其次在黄风岭时,他就想劝导“另一面”,取经路上根本不用自己硬打硬上,很多问题可以叫别人解决。 只要安排得当,取经会是一个轻松加愉快的旅游任务,事后也许还能…反正用不着心中怨尤。 如今沙悟净的情况正适合悟空拿作典范,向大圣证明与唐僧取经真的算是“戴罪之人”的美差了。 就是,悟空不好直说。 他更知道什么都不说,容易让“另一面”疑神疑鬼,故而取舍了下。 【唉~倒是我没料到哥哥会东想西想,难道你忘了自己害怕紧箍?】 大圣果然有些生气:“嘿、过分了啊!” 但气性稍减后,大圣就信了悟空不是来闹事的。 “唔~可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大圣疑惑没减多少,皱眉道,“那么一只小水怪,兄弟你怎么会想到让我来找观音呢?” 【……我真是服了!】悟空装作气急的样子,【刚才你不就是用我说的理由,给唐僧解释的嘛!】 【结果唐僧信了,你没信啊?】 【这能是水怪问题吗,这是流沙河的问题!】 【流沙河水势狂澜,无舟可渡,咱们要是自作主张用别的法子送唐僧过去,将来观音找麻烦怎么办?】 大圣喔了一声,好似受教,只是眉头仍皱。 却又看兄弟生气,他不好再问心中疑虑,降云往普陀山去。 大圣一边降云,一边回忆过往,心中念道:按理兄弟和观音不熟啊,甚至二人相厌居多,怎么老主动和她扯上干系?诶~说来,当初就是观音来请,兄弟才肯出的五行山…为啥呢? 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由此,大圣多了块心病。 第52章 自误也误人 大圣坠下筋斗,须臾间,直近那紫竹林,却见一群佛教诸天护法神跳出。 “停步!”为首者喝止道,“孙悟空,汝安敢又扰普陀净土!此不是你的去处,快走!” 他身后的护法神众静默无声,展的是肃穆军容,明显是含着敌意阻拦大圣。 亏得大圣早有唐僧和兄弟劝诫,明白是怕他闹事才这样,没有为此直接生气。 不想多争执,大圣强耐个性,施礼道:“我师有难,特来谒见菩萨,还请通报通报。” 对面不由发愣,一是没想到大圣会讲礼,二是疑惑大圣言语,反问道:“你师父有难?” 为首者心想,不曾听过孙悟空有什么师父啊,而且都能做孙悟空的师父了,还会有什么难? 好在诸天中有知情者,上前道:“菩萨让孙大圣做了取经人唐三藏的徒弟,护送对方去西天取经。想是那僧人在途中遭了难,此刻需菩萨搭救。” 为首者方才记起还有这桩事儿,晓得误会的他不免心虚起来。 他咳嗽一声,知道实在解释不清,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向大圣还礼道:“原来大圣还有此等急事,请稍候,我等这便去传报。” 大圣也不在乎,点点头意思放他们去。 诸天们如释重负,径至潮音洞口报道:“孙悟空有事朝见。” 观音正披着单衣,懒散着长发,在宝莲池畔扶栏看花,身旁有捧珠龙女陪着。 观音闻报,也觉奇怪:“他怎么又来了?” 龙女冷道:“许是他久日不见菩萨,想你了。” 观音侧过身,皱眉看着龙女道:“你最近说话,语气怎么这么冲呢?” “会吗?”龙女依旧面色冷淡,“可能是最近谁惹我生气吧。” “谁嘛、那匹马?”观音不是永远无所不知,偶尔也犯糊涂,“时常告诫过你为人大度点,和一个灵智尚未全开的牲畜闹什么。放宽心啊,相由心生,小心以后变丑。” “嚯~~是我不好咯。”菩萨的箴言只让龙女蛮横起来,“菩萨喜欢和牲畜友善,外面可正好来了一个,快点去接见吧。小心待会儿,他发起性子又咬你了。” 观音摇摇头,感到龙女心有恶气,不好与其直言。 “不急,晾晾他。”观音走向池中的莲台,换个方式探究道,“我才卸下妆饰,不好直接见人。来,你替我简单妆点一下。” 龙女闻言鼓起腮帮,到底不能让菩萨失面,强行憋下一股气。 她上前细致地为菩萨束起发髻、戴上璎珞,只嘴上不饶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菩萨真是要见意中人呢。” 观音轻笑:“诶,一直拿这事儿打趣我?莫非~~其实是你个小妮子,上回把那猴子记在心里了?” “呸!”龙女啐道,“当真不知是谁,次次都原谅那个长恶不悛的泼猢狲,反倒说别人把他看上了。” 这两个在洞内打诨,可把半空的大圣等急了。 “怎样一回事?菩萨不在家,还是这到了晚上,她就贪睡不肯起来!?”大圣逼近竹林,冲把守的诸天嚷道。 他们哪里知情,这时间,林中走出木叉、守山大神。 见此,守山大神喊道:“孙悟空,你叫个什么,这里不是你吵闹之地,把嘴扣上。” 大圣原本只是稍有不忿,闻言瞪起眼怒视来人。 守山大神,即是那观音禅院附近的黑风山上的黑熊精,被擒之后,因菩萨缺个看山门的,便留了他的性命,戴上禁箍儿,至今老实本分。 在黑风山时,大圣虽不曾掌握肉身会过对方,却也知道兄弟与其交过手。 虽然论起厮杀本领,守山大神与大圣体内的悟空相比,守山大神应该要高些。 但论结果,这家伙可是被悟空当傻子打了。 一次是禅院夜火,他偷袈裟,被悟空袭击伤了腿;二次是他有腿伤,被悟空仗着金刚不坏身引得伤势加重,要不是溜得急,悟空可是能正面击败他。 似这种水平,大圣怎能允许其轻蔑自己? 加上本来就有气,大圣索性发泄道:“你这苟活的畜生,怎敢直呼我姓名?呔,上来领死。” 守山大神分毫不惧,持起黑缨枪:“好啊,看谁才是英雄!” 只因当初是悟空使计,守山大神自认本不会输,如今有正当理由,怕他什么“悟空”。 大圣怒急,不管不顾掏出金箍棒跳将过去,一棒劈头。 守山大神提枪架住,顺势抢步以回身枪还击。 突然的厮打让木叉、诸天仓皇,恐守山大神出事,意图拦阻这无谓之战。 守山大神却先一步拒绝道:“诸位同僚不必相帮,看我擒他!” 昔日的黑熊精,说是做了许久的守山大神,可守了什么?谁缺心眼,会到菩萨道场找晦气? 所谓的守山大神每日里无外乎,驱逐些未开智的动物,就算完成工作了。 这就显得他很没用啊~ rua!黑缨枪气势如虹,枪尖连戳宛若繁星舞空。 一串串浮光掠影,把那守山大神衬得是威武雄壮、豪气冲天! 平常哪能遇到大圣这种强敌来犯? 实现自我价值,就在今日! 守山大神如今已经知晓,原来这“孙悟空”是个不知悔改、不敬菩萨之辈,坏种来的。 哈哈~虽然过去是“孙悟空”帮菩萨擒下自己,但今天! 他就要当众证明,菩萨收自己作护法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是多么的有远见!! 第53章 灵活变通最难会 枪抖犹似出笼虎,棒挑好比云中龙。 守山神、齐天圣俱是修正的妖仙,两人只在武艺上争高低,不曾卖弄拨云吐雾、飞沙走石等让乾坤乱象的伎俩。 当然,主要是守山大神留心这些。 大圣是对手光明磊落的打,他也就不屑于做那些弱自己名头的事儿。 饶是如此,棒架长枪声响亮,枪迎铁棒放光辉,直打得云开雾散,叫那朗朗明月的清辉,洒满了山海相依的普陀圣境,端的如诗如画。 围观的木叉、诸天便觉得,两人纵然各有愤慨,倒也记得场地特殊。 如此应该没有大问题,倒是自己上去拦,反而有可能无辜遭殃,干脆由着他们打吧。 “好啊!”当起看客的众神,免费欣赏到一场高水平的赌斗,不由衷心叫好。 “没想到新来的守山大神,还有此等精湛的枪法。瞧,这盖步三扎枪,真个流星赶月一样!” “不成、不成,还是孙大圣厉害。”也有持负面看法的诸天,“他枪法虽精,大圣却是勇猛刚毅过人。你看,进枪强攻游刃有余,守山大圣已经感到压力了。大圣局势更优啊。” 又来反驳者:“那是孙悟空仗着有护身法特殊,不怕受伤才敢冒进。平常人见这等凌厉枪法,有敢这么打的。论技艺,还是守山大神高超。” “毛,你就看见枪法凌厉,没看见大圣身法卓绝吗?而且人都没戳中过,也能叫技艺高超?” 真是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没打算说在一起。 诸天会进行这种闲扯淡。 皆因他们虽是佛教护法神,却不全是秉持修行的弟子,其中不少也如争斗二人,是改恶从善之辈,终究保留了些以前的习气。 哪怕自己不是当事人,依然会有莫名其妙的攀比之心。 木叉懒得管毫无顾忌的诸天,他观察着战况,忧心道:确有一点让他们说对了,守山大神过于紧张,已经影响到发挥了,与胜负结果不利啊。 恶斗正至焦处,守山大神虽枪法不乱,却是额角紧绷,神态吃力,尤其运枪的手腕转动略显迟滞,攻势顿缓。 反观大圣渐入佳境,一场好斗将他近日手生的棍法精练回来,喜得他容光焕发,好似活血化瘀了一样。 哪里是与人打架,分明在看大夫。 有此悬殊,并不是守山大神在武艺差了大圣多少。 而是守山大神没想到,眼前的“孙悟空”不仅实力差他不多,还风格大变。 大圣是敢打敢拼、魄力十足的类型,和悟空的战法自然相去甚远。 守山大神难以适应,这才渐有败象。 “不好,托大了。”守山大神内心追悔道,“早知道多少让同僚掠阵一下,至少可以减轻当下的压力。” 但海口已夸,难以下台。 守山大神已经不是黑熊精了,做不得化风而逃的事了,只得是攥紧枪柄,枪线回身借腰力封守对手锋芒,伺机再寻反攻。 这般,岂是个能长进的? 大圣杀得兴起,一见守山大神退缩,顿知胜机就在此时。 金箍棒瞬间欺身乱扫,攻敌如潮。 黑缨枪如蟒护体,总归难掩险势,守山大神一时心惊胆战,枪法渐散。 却有龙女现身,她喝道:“住手!” 守山大神闻声大喜,趁机接连大退,持枪立住。 各位都看到了啊,这是遵守谕令哈,这不叫逃哈,更不是输哈。 “哪里去!”兴头正酣的大圣气不过,不听龙女招呼,依旧提棒攻袭。 守山大神已经重整了气息,临危不乱,横枪搭住棒头缠绵不止,截住了大圣攻势同时,他反口道:“孙悟空,还敢争执?惹怒了菩萨,莫怪我等不讲道义!” 的确,当龙女出面叫停时,木叉、诸天不敢继续观战了,皆聚拢来各自寻好出手的角度,随时准备劝架。 大圣不惧围堵,更不怕什么惹怒菩萨,但只是体内的悟空劝道【算了、算了】。 金箍棒的攻势一时徐缓下来,与黑缨枪相互架住。 龙女虽是不喜恣意妄为的大圣,但她来是平息争端,不至于此时往里添火。 她驾云移到近前来,不冷不热道:“孙悟空,你不是说唐僧有难,如何又只管在此打闹?” 听到这话,大圣才抽回铁棒,守山大神便也收兵。 交织的金箍棒、黑缨枪相互划过,尖锐而短促的摩擦声响起又静下,宣告纷争结束。 “呵,我的正事救了你,挖煤的。”停手的大圣讥笑道。 守山大神归正以来修身养性,持了许久正法,气质比以往还要温文高雅,但毛发是天生的,未尝变过依旧黢黑,活像煤炭里滚过。 “哼,胜负未定,莫把话说得太满。”守山大神喜舞文弄墨、陶冶情操,将他比作筑煤烧窑的粗人,当然不会高兴,“有胆略的,事儿办完了,我们再比过!” “噢?好啊。”大圣眼亮,欣喜应承道。 守山大神有此作为,倒让大圣敬重,联想对方刚才枪法刚正,不似小人作风,不由多垂望两眼。 只是龙女呵斥道:“去!哪里有你们胡来的份儿,且都与我见菩萨,说清事宜,定好了罪责。有你们活命的时刻,再讲比斗吧。” 说完,龙女侧身起云,引路潮音洞。 守山大神立时跟在身后,缩头道:“别介呀,龙女大人。我也是履行职责,纵有不对,只当指摘,如何要菩萨定罪?” 木叉跟上来,低声解惑道:“不怕,龙女吓唬你咧。” “木叉,你说什么话呢?”龙女忽转头,冷不丁道。 木叉连忙挺直身躯,朗声道:“喔~~龙女大人,我正教训守山大神,要他好好反省咧。太不像话了,怎能似市井流民一般好勇斗狠,真给菩萨丢脸。” 守山大神也在一边喏喏点头:“木叉教训的是,我有罪、我悔过。” 龙女哼气一声,没再计较,继续往潮音洞走。 诸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龙女的话有没有囊括他们,犹犹豫豫还是更上。 这时,原地未动的大圣见没人理,也只得摇身跟上,并大咧咧呼道:“喂,那菩萨小跟班,端的怎样一回事。早有通报进去,却是现在才来引见?” “嘶~哈~”龙女压制薄怒,回头道:“你来得不巧。菩萨晚间小憩,若要登座见人,还需换衣梳妆,因而花了些时间。” “……”大圣沉默。 【……】悟空无言。 第54章 情之所至,意非真切 全然意外的理由,让仙魂潜藏的悟空很是无奈。 他心里不住念道:竟然还能有这种事,这菩萨当得自由过头了吧 之前大圣等不到人员回应,只是耐不住急性。 体内的悟空对此可就想东想西了,当时感到不妙,因而放纵大圣和守山大神开打,借以推测局面。 结果是这么个说法,属实让悟空难以评价。 悟空也不认为有受骗的可能,不然,这几人的演技未免太好了。 但悟空的接受力强,外在掌握身体的大圣可就差点意思了。 “什么!!那老娘子真得贪睡、爱美,还需要化妆?”大圣脱口而出,面目相当得难忍笑容。 没辙呀,大圣来前就用这些说法打趣观音,那想过有成真的时候。 但言语传入其他人的耳中,即是大不敬了。 龙女愤然动气道:“孙悟空,你竟敢如此无状!莫非唐僧事假,其实你是专程找麻烦来的?” 不消龙女吩咐,木叉、诸天这就枕戈待敌。守山大神反应慢些,黑缨枪亮锋的速度也未落队伍多少。 【哎、诶~别跟他们胡扯,先见观音去】 大圣本就满不在乎,听自家兄弟一劝,收了调侃的心思:“怎么,觉得我说错了?那到观音面前论一论啊!嘿、仗着人多强占道理,算什么本事。” “呜~”龙女又鼓腮帮,怒气渐升却又情知发作不得,最后只是阴沉着脸道,“哼,若是到菩萨那儿还敢乱说,有你好果子吃的。” “那咱们感情好,可惜老孙没带礼来。”大圣耸肩,淡然置之。 龙女没再搭理,径直引路到底,并默默生着闷气。 今天事事不如意,一个个都在气她,实在是个糟糕日子。 但气归气,事情还得做。 一路到了潮音洞里,转过云岩,早望见菩萨莲台,救苦慈尊就坐其上。 那观音身穿云衣,手中托着净瓶杨柳,杨柳枝叶轻轻飘拂,枝叶之上是略施粉黛便成绝色的容颜。 观音的头微微低下,面带慈祥微笑,合着双眼像是等他们又等得睡着了。 龙女突回头道:“你们在此候着,只孙悟空上前答话。” 她自己则先行过去,礼道:“菩萨,孙悟空来了。” 话音一落,龙女就移身到一边,打算沉默起来。 大圣紧跟其后,应道:“啊对对,我来了。” 龙女侧目刮一眼大圣,目光烁烁,千言万语尽赋其中。 大圣感应到视线,咂咂嘴,俯身拱手道:“菩萨、弟子悟空参拜了。” 呵~观音柔笑睁眼,问道:“悟空,你因甚事不保唐僧,又来见我?” “救苦的菩萨,取经难耶。”大圣晃头道,“那唐僧执意要去西天,而今至了个八百里流沙河,乃弱水三千,肉和尚已是不能渡河。” “河中又有个妖怪,武艺高强,法力高深。我与八戒都战不胜,被其拦阻,更渡不了河。特派我来转告菩萨,发个怜悯心,把经送给唐僧吧。不然,他就是个投河自尽的下场。” 龙女闻言似信也不信,转头望着菩萨,瞧她如何处置。 【…你又突然耍什么嘴?】悟空在体内问道。 “逗她们一逗咯。”大圣传神识,偷笑道,“这个观音装模作样,非在我面前卖弄威风,跟她正经什么?” 【唔~倒也是这个理】悟空回想之前,这种事发生过许多次,的确不能老配合着默许,万一人上瘾了咋办。 悟空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刚才要等观音化妆的事实,让他不愿忍耐。 心中彻底抛去对观音菩萨的幻想,悟空对其少了钦佩,言行上自然多了质疑、疏离。 “哈哈,对吧。”大圣见兄弟附和自己,志满道,“这帮仙佛神故作姿态,半点爽利也无,何必尊奉他们。” 【别得意,就怕她生气罚你,做好道歉的准备吧】 “畏首畏尾,也只是让人看不起罢了。”大圣并不同意兄弟建议,“兄弟,人若不自重,他人如何会敬你。” 这即是心性差距。 纵有紧箍在头,大圣决意做某事,定心真言就是念出花来,也管不住。 成与不成,永远在大圣自己,唐僧、观音做不得主。 反观悟空不受紧箍辖制,却是忌这儿忌那儿。所做之事,未必是他人所求,但基本不是自己所要,目前难成大器。 若言想法优劣,亦是大圣更好。 韬光养晦也得有限度,明晃晃一身过人的实力,悟空那种伏低做小的姿态,也不知是要骗谁,又让谁不舒服。 还是大圣直抒己见,让人舒服。 就像现在大圣贫嘴薄舌,观音完全听得出讽意,也没恼他一丝。 “你这猴儿又逞自满,尽来扯闲谎,却不肯说出保唐僧的话吗?”观音听见流沙河,即发问道。 大圣眉宇一紧又放松,盈盈道:“菩萨这话,是要往哪里讲?” “怎样讲?”观音语气先缓,又快声道,“不是告与过你,前路有我劝化的善行,遇见妖魔先把取经的事情报上一报嘛!” 有吗? 大圣听得言之凿凿,不由回溯记忆,眉宇又锁。 【诶~表情不要变化!】 大圣回神,暗道不好,原来自己被诈了,这话应是过去讲给兄弟听的,因而自己没多大印象。 悟空心底一声叹气,知道晚了。 那观音已将大圣的表情变化,全都收入眼底,但表面她不作任何评价。 【原来那副瞌睡相是为让我们放松警惕心,唉~不知她能推出多少事来】 大圣闻言瘪嘴,传神识:“好吧,哥小瞧她了。” 观音瞧见大圣的小表情,笑问道:“怎么现在知羞了?” 不晓得是否别有他意,大圣竟一时不敢回话。 第55章 两难无解 观音会晤大圣之时,在偏远处候着的守山大神、木叉以及诸天护法神,就无甚事可做了。 守山大神望着身边人影重重,颇有些心绪不宁,烦恼起来。 “菩萨也怪,怎么就只见孙悟空,却又把我们叫来丢在这儿。”守山大神面露踌躇,朝木叉低声道,“难不成菩萨还是计较我莽撞与那猴儿斗殴?” 木叉侧眼看他,发现其犹豫神情不假,终是确定这守山大神虽是不呆不傻,但也没什么巧劲儿。 “大神宽心。”木叉略作劝慰,然后道,“菩萨安排我们来此,应该只是不露声色地防备那孙悟空。” 守山大神惊奇道,“如何讲?” “还能如何。”木叉哑笑,也懒得讲曾经,“那孙猴儿脾气飘忽不定,谁敢确信他待会儿不会冒犯菩萨,届时打起来,便是用到我们的时候。” “喔~原是这样,早说呀!”守山大神鼓起胸膛,特别自信道,“若是有那不慎,木叉兄弟,你且看我建功。” 守山大神自入职以来,只有苦劳,没有功劳,倒还真有点期盼发生点事情。 他的自鸣得意让木叉见了,却只给人悬心吊胆的感觉。 木叉想了想,还是启齿道:“守山大神,你可不能菲薄了那孙猴子。依我方才所见,你的武艺是与其难分伯仲,但他的棘手处却不在武艺。” “唔~”守山大神闻言收回臌胀的胸膛,他能听出其中提点他过于自负的意思,故踏实问讯道,“还请木叉指教,他孙悟空有哪些手段需要我注意?” “唉~”如果要说这件事,木叉只有沉重的叹气了。往日差点让“孙悟空”一个人,挑翻普陀山的情景顿时浮上心头。 吓得守山大神也神情凝重:“怎么,木叉兄弟对此有口难言?” “这倒不至于。”木叉连忙摆脱掉情绪否认,随后沉重道,“只是把一切说穿了,他的手段再多,菩萨的对策只会更多,但有两样着实无解。” “愿闻其详。” “一个是他的肉身金刚不坏,普天万界尚未有可破者,即使是雄才云集的天庭,诸般法儿用尽都没伤到他毫厘。” “还有这等事?”守山大神猛一听,不咋信,毕竟他不知“孙悟空”闹天宫的具体情形。 但稍作思索,他就想起自己过去在黑风山和“孙悟空”的交锋过程,当时出现过“孙悟空”用脸接下他倾尽全力的攻击。 于是守山大神补充道:“呼…我当然不会怀疑木叉兄弟。如此,的确是个难解法,难怪那家伙引起种种事端后一直没死。另一个无解是?” 木叉道:“他的耐力。” “啊~耐力要怎么无解?”守山大神纳闷儿,半开玩笑道,“他能通宵彻夜不睡觉?” “岂止一个夜晚,三天三夜都累不到他。”木叉大为严肃。 “三天三夜!不像话。”守山大神笑着不接受这个说法。 “可惜当不得笑话。”木叉着重道,“我只告诉你,那孙悟空扬名至今,还未听过他有累到喘气的时候。” “诶~定是旁人不切实际的渲染之词,叫木叉兄弟你轻信了。”守山大神扭头,虚瞧一眼大圣的背影,“就是可以强撑三日那么久,精神恍惚又能有多少战力?” 即使是仙人,也不能摆脱“疲惫”,“休息”永远必不可少。 不过通常而言,仙人不需要用睡觉的形式,简单的闭目或者发呆一小会儿足以让他们养神。 但高强度的比斗,显然不在通常之列。 拿守山大神自己举例,他也只敢夸口半日不喊累,再久他就心虚了。 随大神固执不信,木叉可不是胡言乱语:“你不曾见过他的难缠时候罢了。呵呵,试想一下吧,若非如此,岂能让他一人闹得天宫?” 听木叉语气认真,守山大神不得不慎重考虑起来。 没错,这件事就是比不坏之身还要离奇荒诞,让人难以置信。 只因世间从来不少万法不侵的法身,好比如来的佛身,就在所谓的金刚不坏之上。 如来不思议神力,除了他自己玩自残,就没听过他被谁破过皮肉。 相比之下,大圣的金刚不坏之躯在往后的西游磨难中,可是吃了几回亏的。 更不用提三界中,还有玉帝的天身,更加不可捉摸。 又是个什么呢… 哎,传闻中,玉帝即是天的化身,想要伤他,就至少得拿出把天捅破的实力。 反正是各种据说、又据说,谁也说不出真实,因为——玉帝他就没受伤过。 话转回来,守山大神左思右想,依旧不愿相信大圣精力那般过人。 “木叉兄弟,要似你这般讲,那孙悟空既不会受伤又不会累,过去如何降下来的?”守山大神大皱眉头。 “我佛用大法力化五行山将他困住,菩萨用的与你头上一样的箍儿。”木叉念道,“但…好像都不灵用,孙悟空有法儿应对。” 守山大神闻言,很不高兴道:“那…待会儿真打起来,不就…” 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可能再输一次大圣。 木叉这才道:“所以,我才劝你不要冒失嘛。委实怕你以为只要我等车轮战,就能将孙悟空战至力弱气衰。届时判断失误,徒增意外。” “呵呵,但说法太过吓人了。”守山大神摇头苦笑,“要知道谁都有打盹的时刻,如是孙悟空真有这两样能耐。他完全可以不停扰袭,然后趁着睡梦杀死任何人!” 第56章 敷衍蒙混 “你…不用特别担心,孙悟空此来虽说野性依旧,但应该不是闹事。”眼看着守山大神好像被说得自闭,木叉话锋一转,宽慰起对方,“咱们在这儿,也只是做个保险。未必会有风波发生,且安心啊。” 说是如此说,底气却是不足。 因为前不久木叉曾陪侍观音去往灵山赴会,听如来敷演大法、宣扬正果。 会后,如来转递玉帝旨意,要求观音遵照执行。 尽管如来没有罗列旨意的详细内容,木叉总归了解到和取经队伍有关。 而那东拼西凑的队伍中足够惊动大天尊的人员,除了孙悟空外,还能有谁? 有这桩事在,木叉心里估摸着今天即使“孙悟空”不惹事,菩萨也可能向其动手,因而多次提醒守山大神谨慎。 初衷挺好,就是做法有些自相矛盾了。 守山大神不安地问:“木叉兄弟,你这就让我糊涂了…是要、咱们到底是防备孙悟空闹事,还是不要主~~主动惹他?” 声线有些震颤并带着磕巴,这大神怕自己已经铸下错误,身边的木叉在逗他玩呢。 木叉扶额,为难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拿不准啊。” 原因在于当初木叉旁观接旨的观音,神情颇显微妙,自然无法估计观音此刻对大圣会有什么反应。 听见只有敷衍的回答,守山大神面容更加苦恼,一张本就黢黑的脸越发黯淡。 现在也无所争辩的机会,只得专心望向那场中关键人物。 观音的突然发难,让大圣不敢贸然回应她的问题。 “孙悟空,菩萨问你话呢!”守候在侧的龙女见大圣不答,奇怪之余逼将起来,以免对方作起古怪。 躲又躲不过,大圣实在吃嘴,便问起体内悟空的主意:“兄弟,我该怎样回答?” 【唔~~平常喜欢插科打诨,这时候不敢啦?】 “正事哩,兄弟。”大圣没好气道,“不过…你若不怕我惹恼观音,坏了你的事儿,我倒不介意开她玩笑。” 【呵呵、就是让你继续发挥你的专长啊,当下也只有虚虚实实,才能应付过去了】 “当真?”大圣不由反问。 但来不及等兄弟确认,大圣心神回收,他必须得处理外界的事了。 那龙女自不肯看着大圣放空,纵步就要给大圣来一巴掌。 芊芊五指合拢,穿风抚叶般出击,带动袖摆起舞。 看似柔荑,龙女的力量可不一般。 幸亏大圣回神得够快,方才避过暗藏凶险的一掌,并反扣对方手腕。 “嘿呀~你!”大圣本有气恼,但感入掌心的手腕跟娃娃手腕样纤细,也就不想与这女流计较了。 他放开龙女:“小姑娘不学好,当是师门管教无方。” 那边龙女正欲反抗,却被大圣主动松开,一时犹豫,不好再作纠缠。 “哼,倒不曾听说齐天大圣有学好之心。”龙女木然收回手掌,“老实回答菩萨的问话,别想有其他小心思!” 龙女说完即准备退回原处,移步间察觉到木叉询问的目光,便隐晦地给了个否的意思。 木叉当然听令,但见其身边的守山大神泄气,龙女对此偏头:嗯?平常看不出来,这个黑熊是个喜欢出头的…还是他记恨曾经的迫降?那样的话,今后需看着点他。 作为观音的胁侍,龙女习惯警觉一切有害倾向。却不知,那大神只是宁愿出点事儿,好让自己“将功折罪”。 终究是菩萨不曾发话,这些护法神无论心思如何,都不愿在自家道场率先引起动乱。 就见观音眼神晃晃,审视着大圣,盯得后者“当真”害羞。 大圣臊道:“半会儿忘记理睬菩萨而已,好心的菩萨何必作势咄咄逼人呢。” “悟空,你方才在思考什么?”观音不理浑话,径直问道。 “喔~~弟子在想,菩萨刚才说西天路上有你劝化的善行,遇上妖怪要把取经的名头报出去,这流沙河的怪物莫非就是其中之一?” “这件事需要想这么久?” “那~~当然不是,弟子是在猜具体有多少菩萨教化的妖怪。若能拉起一支大队伍,将来也算流窜西方的恶势力了,都是菩萨的功劳啊。” 第57章 疑心生暗鬼 大圣的胡言乱语出口,观音径直静默入定下来,身形凝固得仿佛一座永驻的雕塑,神情内敛看不出喜怒,目光在大圣身上似落不落。 菩萨的情绪深藏不露,龙女却是好恶写在脸上,她横眉怒视着大圣,心道:这猢狲竟敢把菩萨说成聚恶之人,必是故态复萌,又欠打啦。 如此,大圣反而露了些怯,他可不打算真捅出篓子。 “嘿,一点小玩笑,慈尊不要介怀。”大圣摆个顽皮的表情,随后正色道,“弟子真心要渡唐僧过那流沙河,苦于没有门路,方来告求菩萨。” “菩萨既有指点,还请明示,莫与弟子打哑谜。实在耽误时间了,弟子怕那矫情的和尚忧虑出好歹,又怕那贪懒的八戒松懈闹不祥,届时菩萨面上也无光不是?” 大圣的言语主要是想,把话题引到唐僧取经的困难上,却忘了他的用词也分明是将方才的过错推给观音。 尽管听上去有理有据,观音本人都不会对此过多驳斥,但在怒火中烧的龙女耳中,这不纯纯挑衅? 清涟水汽若隐若现,形成一缕缕云雾飘带在龙女周身环绕,仙术气息渐渐浮现,她已然要发作心中的凶焰。 场面在一发而不可收拾之际,坐山望景的观音终是沉了下手,暗示龙女冷静下来。 龙女只好气鼓鼓停下动作,身边水华即刻消散。 叫远处的木叉紧皱眉头,守山大神更是心急如焚:到底打不打啊! 观音的确从如来那里,接下了“处理”唐僧三个徒弟的旨意,但此刻绝非好时机。 一则,观音还没计划好咋弄呢,更没想过在自家道场动手。原因也很简单,圣旨是要处理三个徒弟,观音自然准备等人聚齐了,在取经路上进行布置啊。 其次,“孙悟空”来得突然,料敌从宽些,他既然敢孤身再来普陀山,未尝不是有底气所在。 观音对比往日情形,己方添了一个可以抵在前线的守山大神,由她坐镇后方,取胜依旧不难,但留下“孙悟空”的把握,观音自问不好说。 最后确如大圣所讲,唐僧还困在流沙河,观音不敢留“孙悟空”太久,万一真出个意外呢? 比如唐僧等不及,非要与猪八戒涉险渡水,届时人不小心卷入水中。流沙河水势之恶,只怕捞不起来唐僧。 多番衡量之下,观音决定放弃无谓的冲突,避免打草惊蛇。 “悟空,听你的意思,你们取经三众如今关系还算融洽?”观音启口问道,没理会什么渡河困难。 直让大圣眼睛滴溜溜地转,搞不懂观音要问他和唐僧、八戒亲近与否。 心有忌惮,大圣只好迅速又问一遍体内的悟空:“兄弟,这我也用玩笑回应吗?” 【嘶~不用吧,明说无碍】 “怎么好像没自信啊。” 悟空心虚在于观音之前装睡试探的举动,他也怕观音早有设局。 【…你只管答,虚虚实实,总得有实才好骗过他人】 【何况有那些暗中保护唐僧的护法神监视经过,这点事情瞒不过观音】 大圣闻言也觉有理,点着脑袋,回答观音道:“菩萨问话不讲道理了,老孙何样人物,如何会与自家师父、师弟关系差?” “嚯~这样。”观音挑眉,有些揶揄,也有些惊奇,暗中思考“孙悟空”真把心思用在取经上的可能性有几成。 “菩萨别管这样那样啦。”为防止夜长梦多,悟空干脆让大圣催促观音,“到底能不能帮我那贫弱的师父过河呀,但有个不可的,且让我回去报信,也好早日各回各家。” 观音顿时觉得自己想太多,没好眼色道:“你这猢狲,半分耐性也无,当真成不得气候。我便告诉你,那流沙河的水怪是我劝化的善信,你只要与他说出东土取经人的来历,他自会皈依。” “至于后面是否还有这类善信,呵,以后你记得先报取经的名头就是。” 虽有暗中的护法神帮忙定位,但让唐僧一行自己实时暴露位置,才更好增添磨难,观音故意隐着不说。 “那便好,弟子告退。”大圣抽身即走,半点不留恋。 “嗯!”观音瞪眼,惊中夹怒,“慢着!” “慢不得!”大圣头也不回,只举手摇了一摇,“我那师父是个一毛不拔的地主老爷,莫说看见,听都听不得徒弟懈怠,弟子实在不能磨蹭呀。” “嘿~~”观音虽没打算留下大圣,却也不准对方说走就走。 她右手轻轻甩指,宝莲池中的一朵莲花瓣自行脱落花梗,飞至大圣身前隔绝道路。 来势迅疾,却无凶险之气。 大圣继续强闯下去,就显得过于无状了,只得听体内兄弟话,留步、转身准备接着应付观音那项庄舞剑式的问讯。 正这时,守山大神甩动红缨枪跳将过来,明晃晃的枪尖直指大圣,大笑道:“哈哈,孙悟空你跑不了!!” 唔~~~浓厚的敌意不假,大圣不由提高警惕、谨防地回望观音:哎呀,我还没想闹事,你倒是预计着埋伏我? 言语上的陷阱,大圣多觉得为难。但要打架的陷阱,大圣说不得主动跳进去。 故而,大圣也无多少恼怒,神情反而兴奋了些,就等观音喊开战。 场面寂静好一会儿,守山大神后知后觉:“诶、啊?” 第58章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守山大神看清事态,自觉尴尬无比,却又不能独自退去,只得在原地苦着脸等候发落。 黑缨枪顿失一半锋芒,气势也现萎靡,让大圣摸不准路数。 而做主的观音,神情闪着犹豫。 人守山大神毕竟是好心,呵斥他不对,不呵斥他的话,又恐“悟空”犯浑。 龙女这时挺身而出,责备道:“你这熊瞎子,要寻孙悟空的晦气,也得找对场合。菩萨还有正事要办,容不得你无礼,快退!再不然,看打!” 守山大神稍愣,猛然回神对着龙女缩头就退:“这就走、这就走!” 他一边退,又一边指大圣道:“孙悟空,方才的胜负未分,你别急着跑。待菩萨的事毕,我就与你续上。” 这大神有些聪慧,刚才的冒犯必须是他个人的行为,且必须继续没轻没重。 如此才能…咳,观音咳嗽一声,吸引试图直接动手的大圣消停下来,回头看她。 “大神,你又争强好胜,我如何教你的?不可做无谓之争,待会儿去把那金刚经誊抄十遍。” 守山大神闻声起手合十,庄重道:“弟子领罚。” 说完,他退到诸天队伍里,完全没了挑战大圣的意愿。 那木叉过来,不解道:“你跳出去惹事也就罢了,如何退回来也要多嘴,平白被菩萨惩罚?” “却不是我多嘴,菩萨更没罚我。”守山大神摇摇头,不再多言,以免再生变故。 至于什么金刚经,这经那经,守山大神平日就没少抄。所谓的誊抄十遍,对于他来讲,简直跟呼吸一样。 守山大神不愿答话,其余护法也就注意力转回菩萨那边。 那大圣感觉到这几人是在自己面前演戏,无不讽刺道:“菩萨好会施教咧,手底下的龙女、熊罴、木叉都敢对老孙轻慢,却对你唯命是从。” “是啊,悟空,你几时能像他们那样听话?”观音以进为退,打趣大圣。 这话大圣听得牙根痒痒,但体内悟空又在劝解,无谓之争确实不应该做。 于是大圣丧着脸色道:“呵、菩萨好志气。但我赶时间,敢问菩萨执意拦我,有何话讲?还是我也要领罚?” 其实按本性,大圣并不讨厌观音,客观上也认同她的举动。 可历经几次交战,所谓帮亲不帮理,大圣心中实有怨尤,连带对这位菩萨的一切都感观不佳起来。 “你看看,我叫你停,自是有事交代,你怎敢不听教训?”观音见大圣甩脸,亦无好语气,“连我尚且如此无视,试问唐僧又怎么被你欺负?” 大圣神情不变:“菩萨错怪了,还不是你要我着急忙慌地护送唐僧取经,我这才火急火燎办事。既然怕我欺负他,何不换个人选?” “诶、停!”观音抬手,示意大圣终止胡搅蛮缠。 尽管观音有自信辩倒大圣,也乐得闲暇时间耍猴,可都说了有正事要办,她自然不能继续这浅显的口舌之争。 “且澄清一件事,你匆匆要走,是急着送唐僧渡河取经?”观音正经道。 “不然咧?” 观音笑道:“好、好、好,若果真如此,悟空,你不该领罚,当受夸奖呢。” 大圣依旧僵脸:“菩萨几个大棒都打下来了,现在想着给枣,会不会太迟了点。” “但我有一样不解,不知悟空可否为我解惑?”观音笑容也不减。 “弟子赶时间!”大圣没耐性了,震声道。 观音道:“呵,又急了。这般迫切,不妨回答一下,你要怎么送唐僧过流沙河?” 大圣瞳孔轻晃,一时咬嘴,真是欲速则不达,忘了此着。 “哼,菩萨不是安排了那水怪做唐僧的新徒弟,难道他不知渡水之法?”大圣毛躁下,反口咬人。 “好嘛,也就是你啥也不知道,就往外走呗?”观音眯眼微笑。 大圣知道被抓到痛点,紧闭嘴唇没话讲了。 “我记得,有人来这里是需要我指点啊。”观音端坐,却无进一步动作。 场面再度冷寂一会儿,大圣明悟过来,是在等自己请她动口。 大圣有些气性上头,可体内的兄弟适时奉上劝解。 “唉~”嗟叹一声,记得以往的战果,大圣无奈道,“弟子恳请菩萨不吝赐教。” “嗯~你为我办事,这个自然好说。”观音眉头舒展,嘴角略弯,声音也变得上扬,“不过,我要先与你再讲讲那流沙河的妖怪、唐僧的新徒弟。” “他又怎的?”大圣恼笑。 观音为其解释来历:“他本是天界的卷帘大将,与你一般惹了天怒,玉帝将他贬落流沙河,方才成了妖怪。” 听这等种种,大圣惊疑不定,对这卷帘大将起了点好奇心思。 “悟空,你与他都是罪孽难饶的人。今后一起上路,要相互引以为戒,莫再起恶心思了,知道吗?”说到这,观音双目透露出一种别样眼神,“你还是先进,要做好楷模的应有风范啊。” 大圣闻言咂咂舌,小表情不断,沉默片刻答道:“菩萨放心,老孙理会的。那怪物若有异样,老孙定会处理。” 唔~在旁静听的龙女,忽然瞟了下两人的神色,直觉告诉她两人现在的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她更有一种直觉,这两人好像说的不是一回事儿。问题来了,他两个有理解彼此的真意吗? 龙女没有为此插嘴,仍静静看着观音、大圣相互打量。 观音先行微笑颔首:“有劳你了。” “菩萨可以指点迷津,告诉弟子怎么令唐僧过河啦?”大圣漠然置之,催着要走。 “不难”观音唤道,“惠岸你来!” 龙女、守山大神以及诸天护法闻声望向木叉。惠岸者,即木叉之法名。 听菩萨叫自己的法名,木叉心知有正经事交代,殷勤来到跟前。 观音从袖中取出一个红葫芦儿,吩咐道:“你带上此葫芦,同悟空去一趟流沙河。到那水面上,只叫悟净,他就出来。” “先引他归依了唐僧,然后把他那九个骷髅穿在一处,按九宫布列,再把这葫芦安在当中,就是法船一只,能渡唐僧过流沙河界。” 木叉本就是这件事的亲历人,瞬间懂了门路,俯身接过葫芦口念谨遵师命。 第59章 岂有万事如意 大圣盯着观音递出的红葫芦看了一会儿,心中讥讽:整半天还不是动用法力,嘿,多此一举。合着我们这些罪人徒弟,用来陪唐僧一起流放西域。她可以用法力遣送唐僧,我等却不成,哼! 见木叉捧好葫芦,大圣收回心神,问道:“我可以走啦?” 观音笑意盈盈:“谁有心留你这个顽劣的猢狲?” 大圣环顾一周,发现的确无人有拦他之意,就连叫嚣再比过的守山大神,此刻也扭头,假装看不见。 没有阻拦,大圣倒显些闷闷不乐,兴许因为没有架打吧。 眼看可以走,情绪自不会在此沉沦,大圣心态调整回来,长吐一口气道:“不容易啊,原来见观音菩萨,不需要与人斗殴搏杀。” “哎哟,此话荒谬,堂堂齐天大圣怎会怕我这些小神寡仙。”临了,观音也开些玩笑,“相反得我请悟空你,不要在路上欺负我家小木叉。” 大圣松散精神,儿戏道:“芝麻小辈,欺他能立什么威?真有不合理处,我代菩萨教育就是。” 单讲年龄,该是大圣比木叉小。 只是修行界以修为境界论长,大圣这见三清才称老的个性,足够他称呼木叉为小辈了。 但木叉听闻怒起,瞋目与大圣对峙,他纵是不如,志气却短不得。 大圣不以为意,还是观音语气严肃道:“嗯~木叉,你也要吃教训嘛?快去快回。” 木叉方才不再造次,而大圣就在边上嬉笑。 木叉捧定葫芦,不理大圣,向菩萨辞别后径出潮音洞。 留得大圣自讨没趣,作一欠身,也往外走。 “悟空,也不可偷盗我的法宝哈。”观音忽然喊道。 大圣听见内容,脸上肌肤便狞在一起,这桩子事着实羞人,他半点不敢争论。 又听那些诸天喧笑,洋溢起快乐的气氛,大圣脚步加急,匆忙逃离此地,也是逃离自己的黑历史。 身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再无他事,龙女等人群散了,问起观音:“菩萨,你这是满意孙悟空,还是谋划另找机会收拾他?” “喔~我就说你对他上心。”观音又来了兴致。 哼!龙女横眉瞪眼,转身即走。 “诶、好姑娘,我不打趣你了。你要问些什么,我与你开解。”观音见其又使性子,再不敢逗弄对方。 观音一退让,龙女反倒来进:“还能有什么!那孙悟空是个滑头,这种人就该严厉对待,你却陪着他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地说话,态度时常变化。” “如此下去,早晚有风言风语传出!” 观音丹唇翘起,不置可否。 “嘁,你定是不在意,我不管你了。” 龙女作势又要走,观音笑着又拦:“好好好,你说的对。那我应该怎么处置呢?” 龙女留步,冷眼瞪着观音,不信对方分不清楚,可还是开口。 “他是个取保的罪人,自当惩、改结合,强制教育他做个善人。绝不能给他留半分情面,似刚才那般无礼,早该严打气焰。岂能与他笑言,分明长他恶习。” “即使菩萨把他做顽固、厌学的弟子,也应严加管束,不该纵容他的劣根。” “需知三界仙神,可不会把什么唐三藏当孙悟空的师父。他们眼中,孙悟空是由你负责的。将来出错一丝,你都脱不了干系。” 说起来,还是玉帝的那道圣旨,让龙女感到不安,于是这点粗浅道理,她都要直白讲给观音听,防止其犯糊涂。 有时,就是小事需要警醒。 “却难、却难。”观音沉吟,思绪飘离起来。 龙女摇头:“菩萨若有心,一个孙悟空怎会为难。” “呵呵,你讲的有理,可我还有顾虑。”观音似笑非笑,“放心,区区孙悟空是难不倒我,之后会有安排。” “我却不好信。”龙女神情低落,不知是因为观音不下决心处理孙悟空,还是因为观音没有采取她的意见,亦或别的原因。 “哈哈。播种耕耘、开花结果,确乎不是每次都会有收获。” 两者不再对话,观音慧眼观望大圣离去的方向。 菩萨暗道:他分明动怒几次,却能每每按住脾气,最终平淡离去。看来,我施法遏制的第二灵魂已然复苏,暗中在劝化主魂。太快了、太快了。 这等天赋又有难死之躯,主动招惹他,究竟是福是祸。 这时间大圣、木叉腾云驾雾,早别了紫竹林,又出南海。 他两个不多时,按落云头来到流沙河岸,猪八戒远远认出了木叉行者。 木叉在大圣身前小辈都算不得,在猪八戒看来,则完全是个尊贵人啊。 八戒连忙引唐僧上前迎接,木叉主动与唐僧礼毕,又与八戒相见。 八戒道:“向蒙尊者指示,得见菩萨,我老猪果遵法教,今喜拜了沙门。这一向在途中奔碌,未及致谢,恕罪、恕罪。” 木叉未有言语,大圣道:“且停叙阔。我们叫唤那厮去来。” 唐僧懵懂:“叫谁?” 大圣想了下,还是给他解惑:“老孙见菩萨,备陈前事。菩萨说,这流沙河的妖怪,乃是卷帘大将临凡,因为在天有罪,堕落此河忘形作怪。” “他曾被菩萨劝化,愿归师父往西天去。但是我们不曾说出取经的事情,故此与我们苦苦争斗。菩萨今差木叉,将此葫芦要与他结作法船,渡你过去。” 唐僧听见帮自己渡河,先是大喜,紧接着又皱眉头,暗地里吐苦水:又来个犯罪的?菩萨真是看得起我… 这就是唐僧日后,徒弟中最亲近八戒的原因了。 由于无人对唐僧点明八戒干过的龌蹉事儿,唐僧觉得八戒至多不过骗婚,总体上是持戒守序的。又肯干累活,哪怕嘴上多有抱怨,肩上的担子不曾随便放下。 除了嘴脸长得粗陋以及偶尔态度怠慢,其实无论当高翠兰的丈夫,还是他唐三藏的徒弟,都是绰绰有余。 相比之下,“悟空”与今后的悟净,纯纯劳改犯,再怎么相处,唐僧那也是居安不忘危,心底始终预防着他们。 第60章 各执所见 虽然心存芥蒂,但唐僧和木叉不熟,人又是菩萨所选,窝里横的唐僧哪敢多说什么。 麻利渡河为妙,唐僧对着木叉接连行礼:“万望尊者作速一行,将河中妖怪唤出来相助贫僧。” 木叉点头,捧定葫芦驾起云雾,径直到流沙河水面上,发喊连天道:“悟净、悟净!取经人在此久矣,你怎么还不归顺!” 又说沙悟净在大圣棒下侥幸逃生,幸免于死。身上虽是只有轻伤,胆却叫吓破三分。 当时恍如隔世,体会到生命的可贵。 迄今为止,一直缩在水底窝巢,不敢露头。 作为曾经的卷帘大将,他懂些自愈的法儿,倒不曾惊慌下伤势加重。 只是忧思要怎么避开那毛脸和尚,与取经人相见表明身份。 可殚思极虑,沙悟净也就得出个后悔结论。 自己愚蠢弄虚头,打着伤人水怪的名义,已被当作敌人。 唐突接近取经人,一旦真照了面,恐怕那毛脸和尚务必会动尽手段,力求把自己当场打死。 沙悟净不敢赌还有第二次的好运,此刻又愁又惧地强迫自己休息。 “那毛脸的许是不会水,猪脸的却极有可能再来与我争执。”沙悟净分析局势,判断出个恰当情况。 这不难预料,但凡大圣肯下水,无论与八戒一起,还是他独身一人来,沙悟净都只剩跑的份儿,若是时机巧妙,沙悟净大概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今不见大圣来追,多半是险峻水势拦住了他,再不然,就是在等八戒恢复元气。 不管哪种情况,沙悟净都需要养足精力,以应对接下来的不测之祸。 “唉~要不…我还是退避三舍,待他们想过河时,再出面化干戈为玉帛,提议帮忙吧。”沙悟净心悬胆吊,难提再战的勇气。 突听见水面上有人叫唤“悟净”,沙悟净一喜,只因这是观音菩萨给他取的法名,必是菩萨来了! 急忙顿足翻开波浪,在湍急水面伸出头去,沙悟净窥见半空中的木叉。 沙悟净笑盈盈腾身出水,至木叉前施礼道:“尊者失迎,菩萨今在何处?” “我师未来,差我来吩咐你,早跟取经人做个徒弟。”木叉没有亲切之意,只道:“并用你项下挂的骷髅与这个葫芦,按九宫结做一只法船,渡他过此弱水。” 沙悟净闻言摸着脖间的骷髅头,心想:原来是做这么个用处…莫非菩萨妙算,要我凭此功绩融进队伍。 却还差些火候,沙悟净佯装不知虚实道:“取经人却在哪里?” 木叉抬手,侧身指道:“那东岸上坐的不是?” 顺着方向,沙悟净自然瞧见唐僧,更看见其身边的八戒、大圣,而岸上的三人也观察这边情形。 沙悟净不怕唐僧、八戒,却惧与大圣对视。 他按不住心里忐忑,撇过目光,先指着八戒甩责任道:“他不知是哪里来的泼物,与我争斗了一日,何曾言过一个取经的字儿?” 又指大圣道:“这个主子是他的帮手,好不厉害!我不去了。” 木叉不懂弯弯绕绕,直说道:“前者是猪八戒,后者唤作孙悟空,俱是取经人唐僧的徒弟,与你一样是菩萨劝化的,怕他怎地?且和我去见唐僧。” 讲得沙悟净惴惴不安,他分不清这位木叉是不上道,还是胸有成竹,不怕那两个徒弟与他产生磕碰。 但木叉代表观音菩萨而来,沙悟净情知不能拒绝,若拒绝对方,不仅拂了菩萨的脸面,更难免被猜测有了异心,那时就叫无可救药、回天无力了。 沙悟净只得收拢兵器,整好衣衫,请木叉为他引见。 两人来到岸上,同唐僧三众相会,还未有人开口,沙悟净扑地一声,对着唐僧双膝跪下。 “师父,弟子有眼无珠,不认得师父的尊容,多有冲撞,万望恕罪。” 表情严肃、目光坚毅,真是一副知错认罚、诚心悔过的好态度。 八戒见他跪得诚恳,语气尖酸道:“你这脓包怎地早不皈依,只管与我打,是何说话?” 大圣在旁笑道:“兄弟,你莫怪他,还是我们不曾说出取经事样的缘故。” 大圣同时心中满意,只觉这水怪果是个识时务的,竟晓得先行大礼道歉。 大圣本就没与沙悟净发生多少争端,而今见其服软做低,更无偏见,已把对方当了自己人。 至于观音所说的罪行,立场、看法不同,大圣全不在乎。 获罪于天就获罪于天呗,难道玉帝被人惹恼很稀奇吗?多大点事儿啊。 沙悟净听见大圣笑,且为他说话,不由暗喜:想是无碍了。 却未料唐僧把他上下看了看,神情全无欣喜,对其不大入眼。 原因是多样的,主要的有两个。 首先,沙悟净一上来就作势要抓唐僧,给唐僧的初印象便很不好。 可不是唐僧故意矫情刻薄,要知道,黄风岭那很虎的虎先锋见机不对,都知好歹先报名号,才再做争执。 沙悟净却是哪怕唐僧身边分明有着大圣、八戒相护,也敢光天化日,一声不吭地孤身上前行凶,这是何等的穷凶极恶! 依唐僧目前亲身的遭遇里,唯有双叉岭吃了他两个随从的虎狼巢穴,里面的妖怪有类似狠辣。 除此以外,路上遇见的包括大圣在内的妖怪,在唐僧思维里,他们的行为纵然恶劣,至少有各自的规矩。倘若自己有张巧嘴,便有机会与他们和谐共处。 八戒与白龙马便是证明,这两与唐僧相处时可温良啦。 所以该说不说,唐僧确实陌生于眼前这个只想伤人、吃人,“全不讲理”的妖怪,不由多了几分冷漠。 紧接着,顺着上面的印象,唐僧现今仔细看清了沙悟净的身形相貌,心中有感道:他不像天上落凡的神将,也不似故意恶贯满盈的妖怪,纯纯野人来的! 第61章 各从其志 唐僧并非执着表象的僧人,可沙悟净造型实在粗野,任他哪个凡人遇上,都要远远避退。 不见打理痕迹的蓬松红发,在沙悟净头上自由生长,宛若吃人的丛林。 动物羽毛制成的氅衣并非巧手编织,同样乱糟糟一片。鞋更是没有的,这个倒能理解,人主要在水里生活,确实赤脚即可。 关键那脸呐,具体是没洗,还是就长那个色儿,唐僧左看右看,也没分出个所以然。 起码的整齐干净都没有,唐僧着实难以接受,接着观察下去,就又看见沙悟净腰间那放乌光的宝杖。 唐僧一时为发现答案的自己,感到糟心不已。 须知“悟空”压在山下,五百年不得动弹,都没这么埋汰。 反倒是常人害怕惶恐的九骷髅头,唐僧不怎么介怀。 毕竟异域异风异俗,各地丧葬文化不同,这贴身携带死者遗骸,唐僧倒不恶意揣测。 别的不说,他佛教宗门内,也有白骨观修行、骷髅法器等说法,追求脱离我执。 总之唐僧有谅解处,更有反感处,便多问一句:“你果真诚心皈依吾教吗?” 沙悟净是个仔细人,抬眼就知道唐僧在想啥,连忙道:“弟子向蒙菩萨教化,指河为姓,与我起了法名,唤做沙悟净,岂有不从师父之理!” 唐僧点头:“既如此。悟空,取戒刀来,与他落发。” 其它还可以忍,这头发不给剃了,唐僧自认绝对会不痛快,以后睡觉都要不安生。 大圣乍听有些意外,想了下倒也依言顺从,翻包裹取出戒刀,要给沙悟净剃头。 而沙悟净之所以留一头蓬松红发,也并非有意搞造型,只是因为被贬下凡,身份跌落谷底的他意志消沉,慵懒忘记修理而已。 今天眼看将开启新人生,期盼融入团队的沙悟净,舍去头发这点小要求自然不会拒绝,老实跪坐等候大圣处理。 大圣见他慨然应允,更是喜笑颜开。 想是猴子本有相互顺毛、抓虱的习惯,如今虽是剃毛,说到底也是一种强化社会关系的行为。 爱好社交的大圣,不仅不介意听唐僧吩咐做“贱活”,他还很享受为新来的同伴剃度的过程,刮得仔仔细细的。 随着大圣手腕舞动,那杂草般的红发被簌簌切断,纷纷扬扬散乱落地。 八戒直直望着,情不自禁地抬手摩挲自己的头顶。 上面有稀疏的鬃毛,即使数量不多,摸着却很有安全感,好比春天盛开的花朵,蕴含着无尽的希望与活力。 八戒暗自庆幸:师父还是心疼老猪的,给我留下了这烦恼丝。 他又望了望大圣,偷偷窃喜:嗬嗬嗬,这个却是浑身长毛,若单把头顶抛光,就不好看了。 只是剃个光头,很难出现顾客或是旁人不满意,质疑理发师的情况。 虽然操刀人是大圣,怎么剃也无人敢提意见就是了。 少顷,一颗油光锃亮的光头在众人面前出现。 神魂潜藏的悟空大失所望,暗自叫道【说好的地中海呢】 焕然一新的沙悟净整肃挺立,上前又拜了一次唐僧,那师父眼顺不少。 沙悟净再拜向大圣与八戒,三人分了大小,这便成了三徒弟。 唐僧见沙悟净行礼一板一眼,颇具和尚家风,惊觉自己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 一时羞涩,唐僧索性给悟净取个诨名“和尚”,用以平时称呼,同时做自我反省。 沙悟净俯身致谢接受,从此又叫沙和尚,和尚即僧,故也叫沙僧。 木叉看完经过,他不想多待,催促道:“既秉了迦持,不必叙烦。悟净,早与我作法船,送圣僧过河。” 悟净闻声不敢怠慢,将颈项的骷髅取下,用索子结作九宫,接过菩萨葫芦安在当中。 法船完成一刻,即放奇光,形体缓慢变大,可供三五人站立。又主动飘向流沙河,落到水面浮于岸边。 有奇光护持,周遭水域浪来浪去,波澜浩荡却是推不动法船。 沙悟净观察妥当,于是请师父下岸。 唐僧先看眼木叉、又望大圣,确定他俩默认之后,遂登上法船。 真个站了上去,好似轻舟起伏,说来稳当,但唐僧不这么认为,当时心如擂鼓无法平静。 一是怕这法船没有护栏,河却有八百里宽,自己到了那万丈激流中,不慎再做一回江流儿可怎么办? 二则估量了空旷大小后,唐僧发现这船站不下他们所有人。 不提悟能、悟净一个赛一个的壮,马匹行李该如何搁置呢? “尊者,这法船虽稳,却是要作两趟走?”唐僧回头问道。 木叉一愣:“圣僧何出此言?” “这个…”本就心慌的唐僧,一听木叉反问,就又开始外人前露怯,不敢答应,两眼有意无意瞟向三个徒弟、白龙马。 大圣一瞅唐僧那抖颤的屁股,以为他怕水站不稳,喊道:“和尚宽心,你就坐在上面,不用给我们留位置。” 木叉闻言,恍然应和道:“不错,圣僧无需烦恼于此。你的徒弟俱有道行,自有手段到达彼岸,这船只仅送你一人。” “啊~~就我一个。”如此布置惊得唐僧一跌,跪趴在法船上,他可不是担忧三个徒弟。 分晓利害,若没人陪,自己掉水里,几时捞得起来耶? 说不得,这法船就是唐僧的移动棺材,他怎能不惊慌。 “圣僧不用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你安然渡河为上。”木叉看见唐僧“匆忙”下意外跌倒,连忙劝止,同时自我检讨。 他暗道:方才对沙悟净言语催促,却惹得取经人着急受伤,恶因有恶果啊。自己怎学孙悟空那般的急躁~合该反省。 而唐僧有苦难言,不好说自己害怕,只得委屈盘坐,望着蹿腾的急潮试图入定,减少心中忧惧。 如此作为,让八戒、沙僧看出内情。 新进的徒弟不敢擅作主张,任由事态发展。 八戒琢磨了下,叫道:“分明还可以坐人,怎么要我用手段过河。不干、不干,我要与师父一起坐船。” 唐僧大喜,生怕别人阻拦,飞速招手道:“也好,八戒你来。” 八戒喜洋洋,登上法船。 到这儿,木叉只当他两师徒亲近,没有在意,大圣就反应过来了。 唐僧是害怕要人陪,八戒则是不想照顾行李。 “唉、这老和尚…”大圣摇头轻叹,又冲沙悟净朗声道:“既如此,沙师弟你也去,那呆子粗鲁,你仔细顾着师父。” 第62章 洪波易脱,虚至彼岸 沙悟净听见大圣的要求,先是一愣,他其实都做好去牵马、背行李的准备了。 忽来这么一着,沙悟净脑子稍加一转,就回了个是。 此事正合师父意愿,他自己也可乘此熟络队伍,没理由不遵照执行。 沙悟净登上法船来到唐僧另一侧,秉持礼仪向师父致敬,也向二师兄示意。 唐僧果然表示欢迎,多一个人他就多一份安全感。 八戒毫不在意,有沙悟净照顾唐僧,他能省下更多精力咧,自顾自气定神闲起来。 “取经僧人是凡人,不敢主宰事务倒也正常。”沙悟净表面拘谨,实则内心盘算着状况,“二师兄被叫呆子、被说粗鲁,甚至让我来干涉他的事务范畴,都无动于衷。” “看来是大师兄依着本事强悍,把持着这个队伍的龙头啊。” 万事讲究效率,沙悟净同样不免俗。作为初来乍到的新人,沙悟净正积极了解团队架构。 没办法,他谁也不熟啊。 这流沙河边杳无人烟,就是有个行人路过,过去的沙悟净跳出来也只为吃他,何曾探听消息,遑论知晓天界的情况。 所以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臭名流传的天蓬元帅、金蝉托生的大唐释子,沙悟净一概不知。 “但是,菩萨那边怎么想呢?”沙悟净不露声色,侧头望向木叉,“徒弟大于师,取经人不为领袖,他们能允许嘛?” 而那木叉正以惊异目光盯着,收拾好包裹,又去牵龙马的大圣。 “哈~~”木叉长拖一口气,暗想,“这个猴子倒肯谦让师弟坐船,自己打下手,怎么在菩萨面前就是个混不吝的形象?” 大圣到了白龙马身边,就将整理好的包裹置于马背束稳,意思显然是要龙马背着。 在此之前,白龙马只驮唐僧,从未载行李。他可是真龙太子,岂能当成运货的畜牲使唤! 无奈…面前是齐天大圣,白龙马紧闭口鼻,那是大气不敢出。 “背点行李就背点行李,又不重,累不到我。”龙马私下宽慰自己,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底线已经一降再降。 见行李在马上牢固,应该不会掉后,大圣满意点头,牵起缰绳作势欲走,回身发现木叉望他发呆。 “哟呵,小木叉,你的菩萨不是让你快去快回。怎么?贪恋红尘,不想走了?” 大圣不明原故,便依着兴趣调谑木叉。 木叉撇嘴,不理会大圣。即抽身驾云来到法船上方,合掌动用法力驱动法船前行,并用心观察水势变化,选择妥实稳定的路线,免得惊吓到取经人。 八百里流沙河,依旧翻涌咆哮,述说千年沧桑。 浊浪奔腾排山倒海,实为弱水三千无物可浮,真个难渡激流。 却有那九宫骷髅头,皆是高僧的功德遗骸,生前有取经之愿。 而今浮在水面拢着一红葫芦,宛如刀锋破开风浪,送唐玄奘法师渡过劫难,成全取经伟业。 有此缘分,也是那西方天竺国诚(曾)可比东土大唐国,多少是有底蕴的。 泱泱大国,万国来朝。世间有遣唐使,自也有拜天竺的人。 不期,在这流沙河被沙悟净有心无心拦下九个。 只道时移事迁,始末缘由、是非曲直,都难以论说。 唐僧左有八戒扶持、右有悟净捧托,飘然稳渡流沙河。 这和尚欣喜登上彼岸,脚踏实地回头观望,便见大圣牵着龙马半云半雾紧降而来。 又见木叉按下祥云,捏法诀收了葫芦。 唐僧正要致谢,就见骷髅底座解化作九股阴风,向上飘散寂然不见。 迟疑间,木叉转头对唐僧欠礼道:“圣僧努力前行,我回复师命去也。” 说罢,捧葫芦纵云远去。 唐僧只得痴痴拜谢木叉,又顶礼菩萨,方才领徒弟向西行去。 那木叉径回南海普陀,步入潮音洞,拜菩萨奉还葫芦,言取经人已安全渡过流沙河。 观音收下葫芦,问道:“他三个弟子,如何表现?” 有圣旨势在必行,一向慎重的观音开始探明三人的状况。 这却没有提前要求说明,木叉不知菩萨意图,茫然一阵恭敬回道:“孙…大圣依然故我,倒是猪悟能、沙悟净两人长相虽粗,礼数却是完备。” 观音哪里需要知道三人礼仪,摇头道:“不是这个,他们关系如何?” “关系?”木叉大惑,下意识重复起菩萨的话。 观音浅笑:“难道你去只专心送唐僧过河,没有观察他们师徒相处的情形?” “喔喔。他们关系很好啊。” “很好…很好…”观音也重复起木叉的话,忽而道,“谁与谁很好?” “都、都挺好的。” “都挺好!?” “嗯嗯~~~嗯!”看菩萨来了情绪,木叉先有些颤抖,后重重地点头。 这话不虚传,唐僧八戒欢喜共坐,大圣谦让沙僧坐船,可不就关系好嘛。 观音于是让木叉详细说,木叉摸着脑袋具以实告,暗思:难道我对关系好的定义,与常人不同吗? 问清经过,观音遣散了木叉,独自神思。 第63章 人情冷暖人难知 取经四众自别了流沙浑海,投大路西去,又历经两月的艰辛苦行。 期间沙僧找准了生态位置,得到唐僧认可。 原来大圣、八戒虽说都照护唐僧,却不是什么体贴人,全不知唐僧冷热。 拿吃饭来讲,大圣的确化斋及时,有他在,唐僧常吃热饭热菜,全不像个行脚僧。 可由此说唐僧享受多大伺候,那也不然。 基本就是大圣化斋回来,把钵盂递给唐僧,让他自己赶紧刨吧,因为八戒也饿得慌咧。 八戒其实可以忍饿,但他一见别人吃饭,就破功不能淡定了,会立刻精神涣散挑担乏力,眼巴巴望着饭食。 唐僧不想忍受八戒的视线,就必须尽快把饭吃完,或者留一点给八戒,饮食环境很是恶劣。 沙僧来了,就有不同。他经过几日的观察,结合自身优势,迭代旧有打法,抓住团队痛点,对齐组织颗粒度,最终实现了个人新突破。 简单讲,卷帘大将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曾经天界那些仙侍、近官怎么侍奉的玉皇大帝,沙悟净就怎么侍奉唐僧、大圣。 没错,沙悟净决定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唐僧是个凡人,他便鞍前马后地嘘寒问暖。吃饭时,纵然不至于给唐僧喂饭,为其看座收碗,挡住八戒的视线却很简单。 引得唐僧大为感动,终于有个有人情味儿的徒弟了,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啊。 至于大圣,沙悟净知他是个了不得又好面子的人物,便为其马首是瞻,常替对方完成些琐碎家务事,比如缝洗衣物、生火烧水之类。 偶尔还问大师兄喝不喝水呀,路上遇见野果也问大师兄要不要尝尝。 这些东西,大圣实话需要吗?不需要? 但都是一种关怀,你做了,说明你心里有大圣、关心大圣。 大圣对此的反应,哪还用讲? 小老弟,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亲大哥,在外面就说我罩着你。 有此深情回赠,不光因为沙悟净出类拔萃的结交手段,还因为大圣体内的“亲兄弟”。 悟空逐渐复原神魂,几乎可以抵御那奇怪的睡意,有需要,就能整日清醒。 大圣发觉此点纠结许久,还是探问兄弟,要不要交换肉身出来放放风? 毕竟兄弟不像自己精神坚毅,万一憋出病来就不好了。 而悟空分析现状,经历许久,他已经感到“另一面”好像没有独占肉身的意思。 悟空虽选择走取经路,他本身根本不想体会漫长的取经,有“另一面”代替走完,何乐而不为? 于是,大圣听见兄弟回应。 【不用交换,小弟深感修为不足拖了后腿,今决意潜心修炼】 “啊!?这样吗?” 【嗯,但要是遇上厉害妖魔难以对付,也可唤我助阵,小弟不会推辞】 “哈~~~”大圣震惊到无以复加,当时回神过来,只晓得放豪气道,“兄弟说哪里话,能有甚么妖魔大哥不能对付,你且安心修炼就是,有不懂处也可问我。” 悟空还真不是虚言,那天起没其他事,他就日日冥想入定,修炼魂魄之道。 看得大圣都有点自惭形秽了,他也败给观音,却没想过发奋图强的事儿。 同时又深感欣慰于兄弟知耻后勇,又退位让贤,当真成长了。 但最后,大圣还是乐得自己可以一直主持肉身。 与之相对的,大圣就产生补偿兄弟的念头,但悟空修炼神魂,他压根儿帮不上忙。 因而,外界多了一个“新兄弟”时,大圣的感情就变相回报给了沙悟净。 如此种种,造就了沙悟净的良好处境。 但有一个人就不开心了,那人——显然就是八戒。 沙悟净的巧言令色,八戒能看不懂吗?不能够啊。 莫看八戒肥头大耳,身子宽大走起路来一摇一摇,极为不聪明的样子。 其实也知道怎么让唐僧舒心,怎么让大圣满意。沙悟净那些小手段,他都会。 之所以不用,纯因为他晓得自己懒,肯定坚持不长久。一旦用了,将来让人看出是装的,更加糟糕。索性自曝其短,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沙僧敢用,是他自信可以坚持下去。 如此两者相比,貌似八戒没资格不高兴,确实不如人家嘛。 但话要这么说,可不能这么说。 八戒也是二师兄,怎么你沙悟净伺候他们,就不伺候我老猪,瞧不起我? 更令八戒生气的是,奶奶的,我还挑担子啊!!? 幸亏这时间到了九月深秋,蝉吟渐懒,雁北向南。 天气阴寒,挑挑担子也好促进气血循环,八戒这才没有发作。 他四人如今,正在一片枫叶山林中缓步慢行。 那满山红叶不惧霜打,迸发更加炙热的色彩,四众宛若置身于油画中。 秋风瑟瑟送来微凉的晚风,骑马观景的唐僧历遍了枫叶彩霞,看尽了野草闲花。 突觉天色暗淡,一时感叹光阴迅速。 又见看似充满生机的枫叶,其实也在不停凋零飘落下来,不由触景伤怀,念及自己。 唐僧知道这情绪不对,便找话道:“徒弟,如今天色又晚,却往哪里安歇?” 大圣听闻,感到唐僧又在胡乱忧思,笑道:“师父说话差了。出家人餐风宿水,卧月眠霜,随处是家。问什么哪里安歇?” 沙僧闻言内心一动,要问他现今最怕什么,便是这大师兄和师父闹矛盾了。他暂时分不清楚要站哪一边,于是发挥定力,啥也不做。 猪八戒则逮住机会,散发不满道:“哥啊,你只知道你走路轻省,却不管别人负累。” “自过了流沙河,这一向爬山过岭,老猪身挑着重担,难挨也!须是寻个人家,一则化些茶饭,二则养养精神,才是个道理。” 如果唐僧是心里藏着伤感,八戒这是明摆着有气。 “呆子,你这般言语,似有报怨之心?”大圣惊疑道,没料到八戒突然来脾气。 八戒指道:“哥哥,你看这担行李多重?” “兄弟会出难题了,自从有了你与沙僧,我又不曾挑着,哪知多重?”大圣摇头。 八戒没好气道:“哥啊,你看看数儿嘛:四片黄藤蔑,长短八条绳。又要防阴雨,毡包三四层。匾担还愁滑,两头钉上钉。铜镶铁打九环杖,篾丝藤缠大斗篷。” “似这般许多行李,难为老猪一个每日担着走,偏你跟师父做徒弟,拿我做长工!” 大圣听出门道,笑问:“呆子,你和谁说哩?” 八戒先横一眼沙僧,才道:“哥哥,与你说哩。” 那沙僧只当听不懂,装聋作哑紧紧随在唐僧马边。 至于唐僧,他是见惯了大圣、八戒偶发的打闹,没当回事儿。尽管是唐僧提议惹出的风波,现在他心中有闷,也不打算掺和。 大圣听八戒拿自己当桑树骂槐树,彻底发笑:“兄弟错和我说了。老孙只管师父好歹,你与沙僧专管行李马匹。倘若怠慢了些儿,踝骨先上一顿粗棍!” 八戒倒也不强求,与沙僧挑明:“哥啊,不要说打,打就是以力欺人。我晓得你的尊性高傲,你定是不肯挑。” “但…师父骑的马,那般高大肥盛,只驮着老和尚一个,叫他带几件儿,也是弟兄之情。” 唔~~~白龙马扭头瞪眼,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第64章 心缰放纵意马乱 凭白龙马的身份,当然不能由着八戒轻慢。 通晓龙马根源的大圣想起八戒不知情,便为其解释道:“呵呵,兄弟说他是马,他却不是凡马。” “哎哟,那更好咧,神马驮得更多。”八戒心中窝火,顺杆子就爬。 大圣见八戒顶杠,也丢性子:“嚯,怎么?兄弟这是嫌我讲话多余,不想听?” “…哈哈,怎么会。哥哥有话,交代便是,老猪洗耳恭听。”八戒意识到自己过分做作,触到大圣发怒界限,立马收拢姿态顺着对方。 “呵呵,这时脑子倒清醒了。”大圣方又起话头,指白龙马道,“他本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被他父亲到天庭告了忤逆,当时要被处死。观音救下他的性命,令他做了我们师父的脚力。” 沙僧听懂龙王之子,顿时震惊不已,啥玩意儿,还有隐藏人物!? 他不由望着唐僧座下的白龙马,果是从那一身洁白如雪的毛发,看出些华贵气质, 但又总觉得是自己的心理因素,沙僧暂时分不清。 可要融入集体,这显然是件要紧的事儿,沙僧忙向大圣确认道:“哥哥,真个是龙么?” “是龙啊。” “是。”唐僧这时也搭话,补充经历道,“这龙还被你大师兄打伤过哩。若不是观音菩萨亲临,贫僧还有段日子没马骑乘。” 大圣听闻,咂了下嘴,心道:这又是兄弟做的胡闹事儿了,哎哟,又叫我这哥哥承担。 沙僧听见唐僧一个大和尚都这样说,心中不再怀疑分毫,这马必是真龙了。看白龙马的眼神,也添了三分恭敬。 海中龙神的位格,在大圣面前不高,对于卷帘大将来说,却是有钱又有势力的典型。 从此以后,牵马的沙悟净始终谨慎用力,从没有让白龙马被缰绳勒痛过。 那八戒知晓前因后果,却不曾对白龙马生出敬重心,暗自半是骂人、半是自嘲道:呵,又是一个身犯天条,还被猴子挥使的畜生。 这就是八戒与沙僧的不同点。 那沙僧接受不了身份落差,如今一心想要恢复旧日风光,对任何可能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都会保持毕恭毕敬的态度。 八戒嘛,有目共睹,说什么被贬下凡,所以自暴自弃,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这家伙当初能到天界做官才叫奇怪,落凡做猪,也不过是重回其应处的赛道。 地位比他高、实力比他强,猪八戒兴许还保留几分尊重,大伙儿都一样,指望谁比谁尊贵啊。 甚至白龙马作为坐骑,某种方面,还不如他这个苦力呢。 八戒不笑话白龙马,已是心有同情了。 却不料,八戒忽然发现,那沙和尚精细地照护白龙马,顿时愤上心来:好啊,连匹马都奉上来,却不来帮老猪挑挑担子!! 又见白龙马得意洋洋,好似骄傲自己的来历。 八戒便出言讽刺道:“哥啊,我闻得古人云‘龙能喷云吐雾、播土扬沙,有巴山捎岭的手段,有翻江搅海的神通’怎么他今日这等慢慢得走?” 这只是胡乱挤兑,无其它意思。 “你要他快走?”大圣却是理解岔了,以为八戒还不信,掏出金箍棒,“我叫他快走个儿你看。” 金箍棒对着马屁股晃了一晃,作势一举,霎时有万道彩云漫舞,瑰丽绝伦。 如此奇景,白龙马看见,惊得亡魂丧胆。只因那铁棒沉重,怕它当真打来,叫自己命丧于此。 白龙马慌张之下全不顾那唐僧有无准备,立刻遵照要求撒开四蹄,疾如飞电,飕的飞奔出去。 唐僧突受此意外,也是手软勒不住缰绳。 苦停不下马匹,林间穿梭又险。 唐僧只得放开缰绳,压下自己身子,双手抱住马脖子,两腿夹紧马腹,让白龙马尽性急奔。 白龙马一路疾驰如风,直到奔上一处山崖,方才放慢脚步。 一是已经跑得够远,二是怕唐僧摔下悬崖,届时又成罪过。 唐僧在马上喘息许久,脸色逐渐正常,抬头观察环境,远远看见一簇松阴内有几间房舍,十分的轩昂。 在这青山之中,修兰池、架小桥,建一圈粉泥砖墙,可是不容易。 唐僧正按马徐观,后面跟来三个徒弟。 沙僧一来,便问:“师父可曾跌下马来,受伤与否?” 唐僧即骂道:“悟空这泼猴,他把马儿惊了,亏是我还骑得住!” 沙僧听见唐僧怒气冲冲的回答,心中受用。看来,这师父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 大圣笑着应道:“师父莫骂我,都是八戒说马走得慢,故此着他快些。” 八戒挑着担子赶马,此刻气喘吁吁,听见大圣将责任甩给他,闹道:“我说我肚空腰松,担子沉重挑不上来,却弄我奔波赶马,还叫老猪不对。罢了、罢了,由着你说!” 唐僧看他着实辛苦,安慰道:“徒弟啊,你且看那壁厢,有一座庄院,我们却好借宿。” 大圣闻言,举目观看,刹那惊悚。 第65章 烦恼自寻,咎从己来 大圣用的望气法,但看那庄院半空中庆云笼罩、瑞霭遮盈,端得是神圣隐居之地。 可待大圣有意聚睛细看时,忽见一道极细的黑线出现并散韵开来,眼前祥瑞陡然黯淡无光。 散精神再观,又是熙和之景。反反复复,俱是如此。 “这个却是冲我来的?”大圣心中犹疑。 八戒累声嚷道:“好好,就去、就去,老猪要上门讨饭去,不然……呃…你们就替老猪讨一副棺材来吧。” 沙僧见他果然劳累,接了担子:“二哥,这段路我来挑吧。” 得了闲的八戒一边喘息,一边回道:“呵~~兄弟,你若不说这段路,我便与你说声谢了。” 沙僧打个哈哈,也不正面回应。 唐僧于是策马前进,沙僧、八戒亦随马接近庄院。 整得大圣好不尴尬,他还是没分清那奇特的气云变化,究竟是表示有妖魔伪装仙神,还是警示是自己不可踏入的险地。 “老孙这望气之术,按理推不出自身的吉凶。”大圣依然拿不定主意。 另三人可是渐行渐远,沙僧回头发现此点。 “大师兄,我们走啦。” 语气并无催促之意,大圣听见却是直呲牙,只因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风头,如何会为一座小庄院踟蹰。 “庆云也好、险地也罢,倒要看看能拿我怎样!?”大圣发出狠心,抬步跟上。 说来说去,大圣在西行路上,尚未吃过大亏,唯一严重的就是黄风大王的三昧神风,把他眼睛吹瞎一夜,用了眼药第二天也无碍了。 与观音的赌斗,也只有头上的紧箍儿,让大圣深感无力。 所以,信心还是在的,不认为世间有厉害到他不能进的地方。 至于让他腆着脸去跟唐僧三人说,前面的庄院有问题,咱们绕一绕吧, 那就更不像话了,大圣时有向他们自言身价,说什么精通各种本事、某样才华无人可比等等。 现在啥麻烦没看见,就提议缩头,纯纯打自己的脸。 反正以前扯的各种名头,成功绊住大圣手脚,使得他硬着脾气,非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可。 他不知,今夜,就会后悔。 说那庄院远看轩昂,近看更是恢弘,占地广阔,房舍宽敞得很呐。 取经四众走至一门楼前,唐僧翻身下马,沙僧卸下担子,八戒牵住马匹。 近前看,那门楼上垂莲象鼻甚是华贵,却疑似显阔的门脸,并非真的宅门。 八戒道:“这个人家,是过当的富实之家。” 大圣就近再观气云,只剩瑞气祥云,不见灾厄之兆。 一时疑虑满腹,见门楼大开就要进入。 唐僧连忙拦住:“不可,你我出家人,各自避些嫌疑,切莫擅入。且等他有人出来,以礼求宿,方才正理。” 理由确实恰当,大圣顺着思路转了念想:我何必着急,应该里面的人焦躁啊。 于是,大圣收了闯进去的心思,四人就在门楼前等候。 八戒身子倦懒,拴马斜倚墙根之下,唐僧坐在一鼓形大石上,大圣、沙僧席地而坐。 久无人出,亦无人来。 大圣眼神玩味地弄眉,里面无论仙佛,还是妖魔,会不知道自家门前来了外人? 他原本性急,此刻心有防患,因而耐得住性子,不动分毫。 又呆许久,八戒痴性上来,焦躁道:“师父,旁人做和尚同样秉戒守礼,却也不是这般自找罪受。咱们就是进去叫嚷一声,引来家丁护院,都好过在此苦等。” 唐僧无可奈何,领徒弟进入其中。 入门有向南的三间大厅,帘笼高卷将里面的布局显露。 见屏门上,挂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 正中间设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放一个古铜兽炉,又有六张交椅,两山头挂着四季吊屏。 见两边的金柱上,贴一红联:丝飘弱柳平桥晚,雪点香梅小院春。 果是邀客待友的好居所,周围却是仍不见人。 唐僧猜测难道这宅子主人不常住,离开时忘了闭门。 多想一下,唐僧又自觉不对,这么大个庄院,总得留人照看打扫吧。 正念出,后门有了响动,迈出一个半老不老的妇人,娇声问道:“什么人,擅入我寡妇之门?” 寡妇之名一出,险些喝散了取经四众。 那唐僧、沙悟净抽身就想要退出去,八戒唯唯诺诺,也不好意思多待。 大圣后移脚步,估量着若是不走,该丢多少名声。 但那妇人已然来到庭前,四人要是直接走,怕坐实了不好的看法。 唐僧犹豫再三,还是停步,俯身致歉道:“小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奉旨向西方拜佛求经。一行四众路过宝方,天色已晚,特奔老菩萨檀府,告借一宵。” 妇人毫不避讳近前来观,羞得唐僧侧面礼防,沙僧也矮头不敢直视。 八戒偷摸着虚看,当真凡心大动。 那妇人脂粉未施犹然美丽,风情还似初长的少女,她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罩着浅红的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盘龙发斜簪两股赤金钗,双耳坠着宝珠。 “长老有此虔心,老身佩服,快请进。”妇人欣喜望着他们四众面目,以礼邀入厅房。 正叙坐,妇人叫声看茶,屏风后忽有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走出。 一一奉上香茶、异果。 大圣望着她两人,神色逐渐古怪:糟糕,麻烦大了。 大圣虽认不出妇人真身,却已看出这女童身份,竟是那观世音变化。 暂时不敢叫破玄机,斟酌一番,大圣赶紧提醒体内兄弟,要他从修炼状态退出。 却是要些时间,魂魄炼法不能说停就停,收工也有讲究,一旦出了差错,可不是神魂长的难看那么简单。 妇人又吩咐办斋,女童即欠身退了下去,看得大圣脑门直冒细汗。 唐僧这时启手道:“老菩萨,高姓?贵地是甚地名?” “此间乃西牛贺洲之地。”妇人随口回了一句,就话锋一转,开启一场长长的自我介绍,“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 “夫妻们命里无子,止生了三个女孩儿,前年大不幸,又丧了丈夫,小妇居孀,今岁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只是我娘女们承领。欲嫁他人,又难舍家业。” “适承长老下降,想是师徒四众。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 唐僧听完,当时就快坐不住了,内心狂叫道:天呐,这是什么无耻妇人,纵然做了寡妇,欠男人的紧,哪有见和尚招夫的道理!!?还张口就来,世风何时这等荒唐! 却又不好甩袖走人,这和尚只得装聋作哑,闭目念珠,全不理睬妇人的言语。 唐僧寂然不答,并未影响妇人半分,她又念道:“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并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 “家下有八九年用不空的米谷,十来年穿不尽的绫罗,一生有使不完的金银,胜强似那锦帐藏春,说甚么金钗两行。” “你师徒若肯回心转意,招赘在寒家,自自在在,享用荣华,却不强如往西劳碌?” 唐僧只是如痴如蠢,默默无言。 大圣目光迷惑,完全搞不懂这位菩萨的意图:结果不是找我麻烦,搁这儿来逗老和尚玩? 沙僧眼神锐利,早判断这是行骗的团伙,暗暗怒视妇人:你们想要骗人,却来坏我师父的功德。倘若取不成经,我一定杀了你们呀!!! 八戒…八戒,他听得神迷意夺、情思恍惚:老天眷顾,我又可以当上门女婿啦? 第66章 各弹各调,各唱各词 庄院的半空上远远移来一片彩云,上有佛教的五方揭谛、十八位伽蓝,道教的六丁六甲,皆为暗保唐僧的护法众神。 这时间伽蓝神用手段,将庄院内的情形一一转告给身旁人听。 那庄院内的菩萨并没有避人的打算,因而诸神各有法力,自个儿想探查便能探查,但伽蓝神的手段最为方便。 纵使没在菩萨跟前,五方揭谛、十八伽蓝此刻俱是矜持有礼的模样,只因那不大不小的庄院内,不止他家的一位菩萨。 一共三位,南海观世音菩萨、五台山文殊菩萨、峨眉山普贤菩萨。 观音菩萨毕竟慈悲在外,面对她,五方揭谛、十八伽蓝恭敬之余,心态还算轻松。 后两位…也是贤明在外,这些佛教神灵却要紧张不少。 原因在于,两位菩萨同为如来的左、右胁侍,他佛教派门的首脑人物,不单是高端的领导,更是严师益友,时时督促门派弟子砥砺德行、与日俱进。 须知业精于勤,荒于嬉,修行之路从来不进则退。 这玩意待会儿要是出点考题,检验检验近来研习成果,揭谛、伽蓝人都得傻掉。 不是他们懒惰不好学,实在最近没啥学习氛围啊。 先不谈要监督的孙大圣,他每日与八戒是如何耍嘴取乐,且看身边的六丁六甲,那都是洒脱之人啊。 果见丁甲们或是盘坐、或躺、或蹲乃至趴在云上,这会儿开始评头论足式的闲笑。 甲申神先发制人:“黎山老母亲果然久不在凡尘了,一点实际生活经验都没有,这演得也忒假了。” 丁酉神随即跟上:“没错、没错,流于形式,浮于表面。” 甲申神又道:“咱就不说,一个寡妇怎会上来言谈自己多富多贵,需是急忙招个男人。这哪儿有看见大圣、八戒、沙僧这三个纯纯怪物,不害怕的?” 甲戌神请求加入:“是啊、是啊。上来就暴露致命的破绽,也就能瞒过这木头脑壳的唐和尚了。” 丁丑神道:“那不一定,你看天蓬元帅,不就上当啦。” 甲申神回:“切,他那是上当嘛?他是看人长得漂亮,脑子不转了而已。” 甲午神发表己见:“诶!观音菩萨还可以啊,虽然出场短暂,却是把那小女娃的姿态拿捏的恰到好处。” 甲申神点头:“这个自然,该说不说人是实践派,真在凡尘里救苦救难过。” “我给九分!”甲辰神直喊。 “我保守,八分,还有两位菩萨没上场呢。”甲寅神默默参与。 “啊!!今天还真能看见一帮子菩萨表演啊?”丁亥神叫道。 …… 唐僧离了大唐几年,这帮子神灵也差不多结识了几年。 六丁六甲原先在佛家护法神前,以及功曹神陪同的情况下,还有几分顾忌丢了礼仪。 现今都混熟了,功曹神也没来,六丁六甲便逐渐怎么轻松,怎么来。 正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五方揭谛并不认为六丁六甲有哪里不好,但也甚觉和丁甲们待一起太久,他们自己也开始不着调,正经的学识大为下降,糊里糊涂的东西学会不少。 十八伽蓝更是认识到人外有人,原来与真正的“混子”相比,他们远差了“道”行,根本不够水准。 盘坐的甲子神有些机警,发现了佛家护法神灵的局促,也觉得自家兄弟们,太不拘小节了些。 “哎,你们声音小点。”这就是甲子神的拘小节。 其余丁甲喏喏受教,开始轻言轻语。 “大哥为啥要我们小声说话?”丁亥神不解其意。 丁酉神猜测道:“可能…我们太过松弛,怕那几位菩萨以为我们办事不认真,将来天庭罚我们俸禄?” “把有德的菩萨看得那么小气?”丁巳神出声。 丁卯神开言:“嗬嗬,菩萨小不小气不知道,玉帝的脾气可是不一般,你们还是注意点吧。” “你要这么说…那我们还真就注意点。”甲申神应承下来。 却有甲辰神道:“就算我们小声,凭菩萨的手段也听得见啊,干脆不说了吧。” “诶…休要这么说,这么说就代表怕。”甲申神陡然来劲,“咱们弟兄堂堂正正怕什么!咱们接着说!就说…就说这取经不是缺少磨难嘛。” 话题忽然改变,其余丁甲也只能嗯啊点头,算作回应。 甲申神接着道:“前段时间说借人凑难,各方势力都出了人数,现在基本都在路上等着了。” 又是一阵嗯呐点头。 “哎呀,如此人才济济汇集一堂,必是给取经带来许多挫折。”甲申神做出总结,“咱们兄弟可一定戮力齐心,保护那唐御弟得经回朝,为苍生造福啊。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参与对话的丁甲尽皆无言。 “我那个…你这也生硬啦,比老姆还不如!!”原本提醒小声的甲子神,此时拔高音量贬道。 引得丁甲神众拍手称快,揭谛伽蓝亦破颜一笑,此后倒也无事。 只因这六丁六甲着实重要,莫看他们不是三界冒尖儿的高手,但若想唐僧全须全尾地取完经,需是得有六丁六甲的护身神咒暗保,才叫保险。 有专项技能、业务能力也强的员工,怎么会一点小事儿就被上面清算,公司没了他们指不定要砸的。 再观庄院厅堂内,唐僧依然不言不语,三个徒弟也不擅自搭话。 那妇人,也是黎山老姆,却自个儿啰嗦有趣,念着给她的台词:“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时生。亡夫比我年大三岁,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名真真,今年二十岁;次女名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小女名怜怜,今年十六岁,俱不曾许配人家。” “虽是小妇人丑陋,却幸小女俱有几分颜色,女工针指,无所不会。因是先夫无子,即把她们当儿子看养,小时也曾教读些儒书,也都晓得些吟诗作对。” “虽然居住山庄,也不是那十分粗俗之类,料想也配得过列位长老。若肯放开怀抱,长发留头,与舍下做个家长,穿绫着锦,胜强如那瓦钵缁衣,雪鞋云笠。” 唐僧听妇人越讲越细,只觉头疼不已,他又最怕与外人闹矛盾,实不敢强硬打断,说出拒绝的话来。 此刻好比雨中的蛤蟆,一动也不动,张着嘴痴痴呆呆,放空精神。 黎山老姆啰嗦之久,已足够悟空停下神功,放出神识。 【发生何事,需要唤我?】悟空醒来,不见外界像有凶险的样子,因而发问。 第67章 高僧尚有理 “兄弟,你终于醒了,快来看看这是什么状况。” 大圣当下真有点糊涂了,察觉兄弟一醒,即催促对方帮忙分析局势。 【怎么了?】悟空短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这会儿不得了,不知是哪位神圣下降,刚才竟有观音为她扮作女童,给我们一行安排茶果。”大圣略略讲起发生的事情。 【啊!!】悟空大惊,连忙收回正要探查黎山老姆的神识。 【观音又来啦?她一天没事干吗?】镇定下来的悟空第一时间,仍是感叹这南海菩萨有点太闲了。 大圣顿生不解,提醒道:“兄弟,你的反应差了。现在紧要的不是那尊小菩萨,得是眼前这位不知名的妇人。” 悟空闻言聚拢心神,先探听情报。 【那这位神圣带着观音,是来做什么呢?】 “正是哥哥奇怪之处。”大圣又详细讲起,“自收了沙悟净,我们徒弟三个护送那唐和尚到此,被她与观音点化仙庄引了进来。” “哥哥原先还当她们有阴谋,不敢放松警戒。现在却见这位神圣自顾自说什么要招夫,而且一招就要把我四个都招进家门。呵呵,兄弟,你说她在耍什么乐子耶。” 【喔~~~】悟空听见把取经四人招进去,便恍然了。 “嗯,兄弟有眉目?”大圣惊奇。 还不待他们商议,那黎山老姆见终是她自己说话,无人配合接戏,脸上就有些不精彩了。 这时间,唐僧打死不应,沙僧眼中有怒绝无好话讲,大圣暗暗地要和体内兄弟说话。 八戒站了出来,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道:“师父!这娘子与你说话呢,你怎么怏怏不睬?好道也做个理会。” 唐僧猛抬头,认为八戒动了欲念,咄的一声喝退了八戒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出家人,岂以富贵动心,美色留意,成得个什么道理!” 八戒瞬时缩头,扭扭捏捏退了回去。 黎山老姆即笑道:“可怜!可怜!出家人有何好处?” 闻得此言,唐僧顿时气势一变,反问道:“女菩萨,你在家人,又有何好处?” 黎山老姆连连长笑,道:“长老请坐,等我把在家人好处说与你听。有诗为证,诗曰: 春裁方胜着新罗,夏换轻纱赏绿荷;秋有新蒭香糯酒,冬来暖阁醉颜酡。四时受用般般有,八节珍羞件件多;衬锦铺绫花烛夜,强如行脚礼弥陀。” 长诗出口,沙僧变脸,他心中奇怪:骗子怎会学这类诗词? 不是沙僧看低骗子这个行当,沙僧当然晓得骗子里也是有高文化的,但内容如此特攻,却有点像专冲着和尚来的。 沙僧不由看向最有本事的大师兄,发现对方孤自愣神,全不关心场中变化,他一时泛起狐疑。 却见唐僧冷然,回敬老姆道:“女菩萨,你在家人享荣华,受富贵,有可穿,有可吃,儿女团圆,果然是好。但不知我出家的人,也有一段好处。” “有诗为证,诗曰:出家立志本非常,推倒从前恩爱堂。外物不生闲口舌,身中自有好阴阳。 功完行满朝金阙,见性明心返故乡。胜似在家贪血食,老来坠落臭皮囊。” 这和尚怎敢嘲弄?只因他打小做和尚,平时不愿开罪谁,尤其不敢冒犯外来的施主。却有一样人向来不怕得罪,便是上门辩经的对手。 旁人若要争执佛理,只要不打人,唐僧可就得展示展示,啥叫高僧了。 老姆听完大怒,骂道:“这泼和尚无礼!我若不看你东土远来,就该叱出。我倒是个真心实意,要把家缘招赘汝等,你倒反将言语伤我。” “就是你受了戒,发了愿,永不还俗,好道你手下人,我家也招得一个。你怎么这般执法!?” 唐僧见她发怒,便心虚三分,怕这妇人撒泼。 又听闻最后的话语,唐僧内心一动,回头望了望三个徒弟:是啊,我是不可能还俗的正僧,他们三个却是半路出家。 回忆八戒刚才的举动,唐僧不禁设想:倘若他们心中起念,我却不管不顾地强留,又成什么体统? 第68章 打牙犯嘴出狂言 “悟空,你可要留在这里?”唐僧忽然对大圣言道。 当然,唐僧并不认为对方会答应,“悟空”这般无法无天的人物,很难想象他会被财富和女人给绊住。 大圣答应的话,唐僧就得担心这家人的安全了。 之所以多此一举,不过是按大师兄一直往下问,问得挑不出毛病,才能应付那个铁了心肠的妇人。 而大圣,他还在与体内的悟空交谈,刚从兄弟口中得出【这些个仙神变化而来,应该是佛门要进行一场考验】 “噢!考验谁、考验个什么?” 【自然取经的人咯,验一验至诚不至诚】 “呃~嗯?前者不是有金星老儿做过一次嘛,怎么又来弄这套?虽说那唐和尚确实差点刚强,犯不着这么怀疑他的信念吧。” 大圣与唐僧相处,即使看不上唐僧那窝囊尿性,可要讲起取经意志,他也佩服唐僧一个凡人舍生忘死地去往西天,只为带回真经与东土享用。 【呵呵,金星老是天庭的人,再则,你却忘记新添了一个沙悟净,许是要瞧瞧三个徒弟真心与否】 “什么!还问我们的事儿?这西方教派的菩萨究竟什么操行,分明是她压着我们脑袋,要我们这些徒弟‘戴罪立功’,怎么?还要我真心奉贼,才叫达标合格?” 大圣极度不满、怨气深沉时,正巧唐僧问他要不要留下,径直转问悟空:“如何说,我要怎样个回答,方可展现自己是‘忠心’好狗?” 悟空本想告诉“另一面”不用当回事儿,随口说两句,只要场面过得去,观音一行不大可能计较。 但听“另一面”语气冲冲,知其此时含恨,便不好提那些像是告慰、自欺欺人的话。 【哈哈,选择倒不用这么狭隘】 【现在她们变化了样貌,若有闲心,你也可以当没认出来,先陪她们耍一下,之后再糊弄表态就是】 “诶,这倒是。”大圣的眼珠子顿时转来转去,当前状况的确适合他添油加醋,享些乐趣,总好过独生闷气。 咳咳咳,大圣连咳三声,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那唐僧见大圣第一时间不回应,都以为自己讨了没趣,移目光准备问起八戒, 如今听见大圣咳嗽,唐僧只好转回来又对大圣道:“悟空,你什么想法,快快说来。” 黎山老姆在旁看着,暗暗考量四人,这唐三藏压不住几个徒弟啊。 忽听大圣笑言道:“师徒如父子。师父若与我做媒,焉有不结之理。” 这话出口,惊住了两个师弟,吓坏了那大唐长老。 黎山老姆亦是凝眉又陡然舒展,连叫道:“好、好、好,果有这桩姻缘,也是小女之福。” “却还有些计较,不知尊意肯否?”大圣嘻嘻又问。 “喔~小长老说来听听。”老姆难辨大圣意图,悠悠回应。 大圣在坐椅上直起身子:“好叫丈母娘知晓,我从小儿就不爱与人分享,便请一发子做绝,你母女四人啊都与我吧!免问我两个师弟。” 这话比前者更惊人,沙僧神情大变暗叫荒唐,唐僧为此让空气呛了嗓子,咳嗽不止直至面红耳赤也停不下来。 “诶!诶、诶!!”却有八戒离开坐椅,来到大圣身边,结舌道,“师…师兄,你…你…你这这这…” 终究说不完整,大圣反问他:“我怎样?” 八戒脸上霎时闪过许多纠结,最后竟是啥话不说,就退回了位置。 大圣略作狐疑,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二师弟当真动了心思。 正欲笑话对方时,听老姆乐呵呵道:“不当人子。要我三个女儿也就罢了,连丈母也要,当是和尚做傻了,忘记人伦咯。” 大圣于是暂时收了戏弄八戒的意思,回道:“丈母娘说话差了。似住在这荒山野水,还要讲究什么人伦,只管享乐福气才是上道。” “哈哈哈,就怕你人小受不得这四人份的福。”老姆也知晓,这孙大圣看出虚实,故意贫嘴来了。她是个老人家,并不忌讳讲这些东西取乐,因而敢接茬。 “哎,人小是坨钢,你就是来了四个也不怕,厉害得紧咧。”大圣念念有词。 老姆眼神一变,深邃而锐利,既像在表达不信,又像在洞察大圣的自负来源。 见二人还想争辩,唐僧伸手挡在中间:“停下!” 这和尚先对大圣道:“悟空,人家的婚姻大事岂可让你儿戏!” 又对老姆道:“老妇人,我这个徒儿是爱耍人的,不可轻信于他。” 第69章 意志弘毅,欲望可收 唐僧实不想听老姆、大圣把那些荒谬事情继续下去,出口定性为胡闹,已经是将骂人的心按了又按。 还不等两人有所回应,猪八戒先一步,怏怏道:“原来师兄在耍人,唉~当真不怕坏了事。” 大圣便转风头,对他笑道:“噢,呆子,你的机会来了,还不快给丈母娘表现表现。” “唔!你不要来拉我下水。”八戒却是兴致不佳,躲藏面目道,“老猪可没说过要结什么亲,我要跟师父去取经哩。” 大圣看他蔫头耷脑,顿生疑惑,转眼间怎么就变性了。 唐僧对此虽也有惊奇,倒不想耽搁,见八戒表了态,直问沙僧道:“悟净,他两个不肯,叫你留在这里吧。” 沙僧断然拒绝道:“你看师父说的话。弟子蒙菩萨劝化,受了戒行等候师父。” “现今跟着师父还不上两月,更不曾进得半分功果,怎敢图此富贵!宁死也要往西天去,决不干此欺心之事。” 唐僧闻此誓言,尽管不知三个徒弟真心几何,当下也是尤为自得,骄傲于一行没有跌了出家人的脸面。 志气高涨,转过身来,唐僧微微笑就想致歉。 却见那老妇人怒腾腾离开座位,抽身进了腰门,扑的把门一锁,师徒四人就被撇在了厅堂。 这时间斋饭未上,唐僧的那份微笑还僵在脸上,四周除他们与几件摆设品以外,空荡荡的的大厅显得格外冷清。 八戒起身见门关得严实,又是失魂落魄。 一来,他知女子生起气来,最是难哄。二来,这把人气走了,该到何处添饭? 八戒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内心焦躁难忍,他埋怨唐僧道:“师父忒不会干事,当着明面就把话通说死了,好歹活着些脚儿,只含糊答应,哄些斋饭吃了,先落得今晚一宵快活。” “明日肯与不肯,又在乎你我了。似这般关门不出,我们这清灰冷灶,一夜怎过!?” 平常如此,大圣定与八戒斗嘴,今时却站在对面,笑着一起指责唐僧道:“就是、就是。师父没有眼力见,老孙那般使能,就为了让那位老妈妈偃旗息鼓。却来说我不正经,整得如今不尴不尬。” 唐僧乍听将信将疑,脑中回想起大圣说话前咳嗽三声,就开始信以为真。 他暗自道:哎呀,果是我思考不周,如果按照悟空行事,的确没有把女儿嫁给这种人以及其身边人的道理,这便解了后续麻烦。如此虽是失了风度,但用来对付那招和尚做丈夫的颠妇人,却是巧妙。 无论实际情况如何,唐僧说服了自己,不由自认窘迫,坏了大圣步骤,造成当下凄凉。 幸有沙僧给他解围:“二哥,你在他家做个女婿吧。” 八戒自见了妇人,听见招夫、招婿一说,便开始魂不守舍,早让沙僧看在眼里,此刻出言点破。 “诶,你怎么也来栽人!?”八戒梗起脑门,扇起大耳,“大家伙一起从长计议,总拿老猪出丑作甚?” 大圣笑着揶揄道:“计较甚的?你要肯,便就叫师父与那妇人做个亲家,你就做个倒踏门的女婿。” “他家这等有财有宝,一定倒赔嫁妆,摆个会亲的筵席。我们借光落些受用,你在此间还俗,却不是两全其美?” 八戒直摇头,反应过来也觉好笑道:“话便也是这等说,却只是还没送得师父完成取经,我不好脱俗又还俗。” “嚯~你这呆子来前连担子都不肯挑,何时有的这等气节?”大圣见外人都走了,八戒还讲得有头有尾,一时好奇。 “哥哥小看我不是。”八戒坐回位置,“老猪立过誓言,绝然要全始全终地护送师父。平常的确懈怠了些,让师父、师兄误会,关键时刻可不能把我当成逃避责任的人。” 唐僧这时点点头,表情满意道:“不错,八戒每日用苦用劳,偶尔嫌怨也可理解。悟空,你不要拿八戒情绪不好时候的事儿来挤兑他嘛。” 言语中亦是有了偏袒。 大圣却在心里琢磨:立下誓言?……啊~是在那金星面前。呵呵,八戒这呆子,倒是有几分真性情,对得起老孙叫他一声兄弟,与唐僧的师徒情。 忽听后院里轻轻传来莺莺燕燕成群的女子声音,果是轻灵动听,乐融融一片,引得八戒大耳忽闪忽闪地摇动,眼神也骤亮起来。 大圣见此,又偷偷噗嗤地笑:好呆子,原来还是忍不住。 第70章 乱言动意 有心验证八戒心思,亦是乐得看对方出丑。 大圣嘻道:“呆子不要故作姿态,需知过了这村,没有这店。犹豫下去将好事弄裂了,那老妇人不招你,可就麻烦啦。” 沙僧内心一动,颇有深意地附和大圣,笑话八戒道:“二哥,小弟也以为如此。哥哥之前不是嫌弃担子沉重,何不就在此当个富家女婿,少了许多奔波辛苦。至于那担子,小弟替你担下去就是。” 八戒听他们话里话外尽在拿自己开涮,神情有些急了。 “不羞、不羞,分明说了没那意思。依我看,是你们动了心不好意思承认,在这里栽老猪才对。” 那呆子语气轰轰,扭身抱胸地作势生气。 唐僧出声劝和:“悟空、悟净,少说两句。他一向憨直,断不肯这事上面受委屈,你们不要再逗八戒开心了。” 师父一发话,沙僧就把后续的词句咽在心中,闭口不言了。短时间内,他约束自己,要和唐僧步调一致。 大圣却不比沙僧好打发,八戒的做派不足于取信大圣。 听见后院的嬉笑女声久不消失,大圣起个点子,说道:“师父,实在无奈啊。那寡妇执拗态度,你也看见。若不给她一个女婿,只怕不仅吃不上饭,待会儿还有别的教训。” 唐僧忸怩一阵,回道:“实在不行,咱们就走。出家人就是睡野地,也不碍事。” “话虽如此,此处却是她们的人家,如不走远,要怎么避过?”大圣立刻发问。 唐僧闻言分析一通,觉得离得这人家太近的确会生尴尬,但更觉奇怪:“咱们避个什么?” “诶~师父这就不懂事了。”大圣后仰身子,自在道,“你看那老妇人的急切样子,像简单罢休的人嘛。万一这帮女子,半夜三更来把生米做熟,可怎么是好?” 唐僧怛然失色:“还有这种事!??” 一旁的沙僧满眼疑惑,不知大圣何意,却也约束自己,不和大师兄作对,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另一边装腔作势的八戒,则完全忍不住了。 莫看只是大圣无端的编排,早有凡心泛滥的八戒,已然充分发挥其想象力,顺着大圣的话意,在脑中完整地具现一场不着边际的朦胧痴想。 又听大圣沉声道:“师父你听,那老妇人明明被我们气走了,如何后院响起一片玲珑笑语?防人之心不可无,师父,久炼的童子身敢在这里失了元阳?” 唐僧手抖胆颤,为这世道艰险震惊,做不出反应。 大圣方向一转:“八戒,你已经结过婚,为师父牺牲一下,挡了这劫吧。” 八戒闻声从痴念中解脱,喏喏念道:“似这等说法,老猪卖卖力,也是师徒情谊。” 唐僧惊觉怪诞,连忙道:“说什么牺牲,咱们快走吧。真有这样的女子家,岂可留在这里!”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师父往哪里去?”大圣笑嘻嘻应道。 唐僧冷汗涔涔,第一次感受到,妖魔不是最可怕的。 八戒道:“先不要提跑,这如今茶水不得见面,我们还无大碍。但那匹马明日又要驮人走路,再饿上这一夜,只好剥皮罢了。你们坐着,等老猪去放放马来。” 那呆子虎急急解了缰绳,拉出马去。 “嘿嘿,沙僧,你陪师父坐着,等我跟他去,看他往哪里放马。” 唐僧见此,陡然反应过来一些事,懊恼自己才说悟空喜欢耍人,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他严肃道:“悟空,你看便去看,但不可嘲八戒了。” 大圣道:“我晓得。” 大圣走出厅房,将身一摇,变作个红蜻蜓,飞出前门,赶上八戒。 拉着马出门的八戒,满脸堆笑,却不去寻什么草地,只沿着院墙根绕行。 后院里那些滴滴答答的声音,着实勾到他的意头了。 这时间声音渐止,八戒不由加快脚步。 他暗道:“那猴子刁嘴,故意讲些俚俗给老和尚听,险些惊走了老和尚。幸亏老猪急中生智,想了个放马的主意,正好去见见这一家…嘿诶嘿,见见她们的实情。” 八戒最初起意,让大圣要收四个的胡言给打断了欲望。本来老实记着对金星的誓言,真切要送唐僧取经,不当什么女婿。 而今实在难受,大圣又给他找了借口,方才破戒一行。 跟随八戒的白龙马始不在意,待绕远了,它不由疑云起来,不愿跟八戒走了。 八戒拉不动了,不由笑容消失,回过头吆喝指挥,使劲扯缰绳赶马。 缰绳反复摩擦割锯毛皮,虽磨损不到真龙体,可扯着难受不是。 白龙马心中那个怒啊,这愣头愣脑的东西明知我是真龙了,还敢故意欺我? 那龙马便猛得向前一冲,不曾撞八戒,依然能把对方带得向前一跌。 “哎哟!”这一跤并不重,八戒说着也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裤,又甩了两甩大耳,瞪大眼道,“嘿~还说你是匹龙,这般不听老猪使唤?” 白龙马没好气地回瞪对方,一下逼得八戒同样来火。 “怎么!你也敢来欺负老猪?这、这…哈哈哈,好啊。” 八戒怎么三思,也忍不住气,忽然大笑着挽袖子。 白龙马眼睛一凝,暗道:“他要动手?” 这龙马心里计算着必须马上变回真身,跟这憨货赌斗一番,狠狠打灭对方的气焰,不然将来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 双方正要动手段,忽听莺燕声又起。 八戒身子一停,劝说道:“老猪还有正事要做,你不要捣乱,不然生起气来,老和尚不见的打我。” 白龙马顺势一想,取经人时有照护这憨货不假,生了事端难以收场。又闻后院女子声音,当时明了真相。 然后这龙马就眼神鄙夷,放开步子跟着八戒走了。 第71章 顺风吹火 八戒牵着白龙马一路转到后门首,举目望见那妇人带了三个女子,在后门外闲立着,赏菊花作乐。 只这粗粗一瞥,已能感知到三个女子的芳华月貌。 看见八戒来,三个女儿就都闪进门中去了,想是男女大防。 留下老姆伫立门首前,问道:“小长老哪里去?” 话对着八戒说,她目光却是移在八戒后面的一只红蜻蜓上。 呆子闻声,丢了缰绳上前唱喏,探头望着门内找没影的姑娘,同时脸上堆笑道:“娘!我来放马的。” 老姆瞳中闪过疑惑,注意力放回到八戒上,见对方那声娘喊得情真意切,假笑道:“你师父忒弄精细。在我家招了女婿,却不强似做挂搭僧,往西跄路?” 八戒堆起手,近前软声软气道:“他是奉了唐王的旨意,不敢有违君命,方才不肯干这件事。” 他又瞥起门内的风光:“其实依着三位姐姐的条件,哪里有我们拒绝的道理,此事完全可以再商量嘛。” 这时间,足够老姆猜出大概情况,她玩味问道:“小长老这话,应是看上我家姑娘了,哪一个呀?” 她三个女儿皆是菩萨变化,选哪一个都有八戒受的。 八戒一下红脸,咬手指道:“儿子还有些左右为难,只恐娘嫌我嘴长耳大。” 老姆当即摇头:“我不嫌,但恐小女儿有些儿嫌丑。” 八戒却是犹豫更深,担忧道:“娘,若是令爱拣汉,此事也难成了。我还是去送唐僧取经,将这桩姻缘留给未来人。” 惟是高老庄,给他留下了阴影。 “哎~瞧你这态度,我们还没摆什么架子,你就往回缩了。”老姆好不容易见人上这闲钩,断不肯让八戒滑了去,此刻反劝道,“只该世间的女儿家总会看些相貌,但你要肯尽本事,也自会有倾心于你的时候。” “似这等说法,老猪有几句口号,请娘亲上复令爱。”八戒这才开怀。 老姆笑问:“你怎的说么?” 八戒道:“我虽人物丑,勤紧有些功。若言千顷地,不用使牛耕。只消一顿钯,布种及时生。没雨能求雨,无风会唤风。房舍若嫌矮,起上二三层。” “地下不扫扫一扫,阴沟不通通一通。家长里短诸般事,踢天弄井我皆能。” 老姆连连点头:“既然干得家事,你再去与你师父商量商量看,不尴尬,便招你吧。” 八戒一喜,连声道:“不用商量!他又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干与不干,都在于我。” 老姆神情一凝,很快眉目舒展道:“也罢,也罢,等我与小女说。” 她也闪进门中,并掩上后门。 八戒见此事成了,心下高兴也不再放马,将白龙马又往前拉。 变作蜻蜓的大圣观尽一切,他转翅疾飞现回本相,先入前门见唐僧道:“师父,悟能牵马来了。” 唐僧明白这话肯定是嘲弄八戒,维护道:“马若不牵,恐怕撒欢走了。” 大圣却是眉飞色舞,把八戒在后门干的勾当,从头说了一遍,唐僧似信不信。 少时间,八戒拉马进来,就近拴下。 唐僧即问:“你马放了?” 八戒连忙应道:“无甚好草,没处放马。” “没处放马,可有处牵马么?”大圣高声问起。 呆子闻得此言,情知走了消息,白龙马这时也嗤嗤出气,显然是在附和大圣。 唐僧见八戒垂头扭颈、努嘴皱眉的样子,自然了然真相,脸色阴沉得像一潭死水。 却也是半晌,无人再言。 前院无人说话,后面的四位神圣可就有得聊了。 “三位,交给我的事情也算完成过半了,你们这么看。”黎山老姆坐在一张红凳上,从容随性道。 她面前摆一张方桌,周边正是显出真身的文殊、普贤、观音三位佛门菩萨。 历来都说菩萨慈眉善目,今日的他们却显雷霆凶相,面色比前面的唐僧还要难看。 总归老姆发问,文殊叹息应答道:“难怪玉帝会降旨干涉此事,这取经四人竟会如此糟糕。” 普贤纹丝不动,现在多说话,也是责怪观音。 观音主动开口道:“我一向被孙悟空牵制精力,没想到,另外三个毛病也这么大。” 今次取经四众的表现相当糟糕。 这本该是领袖的唐僧,毫无领导力,根本镇不住三个徒弟,更不用提引领方向。八戒在后院的“都在于我”,一句话给唐僧的地位判了死刑。 动了凡心的八戒,就不用多说了,待会儿是肯定要收拾的。 沙僧表面上行为无错,但他那点结党连群、暗中排挤八戒的小心思,怎么瞒得过菩萨。这才四个人呐,兄弟,也搞小团队? 老姆抬袖遮面,笑言道:“如今看,那位孙大圣倒还算靠谱的了,也就爱些耍戏。” 观音摇头:“老姆尚不曾仔细识他,看差了也。” 文殊这时问道:“观音尊者,确定要这时对孙悟空动手吗?” 普贤也提起精神,在意答案。 第72章 谋在事先 观音的眉间拧起一股结,双眸中流露出犹豫,但最终神情只归于无奈。 她道:“依我真实想法,料理孙悟空的好时机并不在此刻。但有玉帝圣旨敕曰,要我们将这取经队伍改造妥当,才好继续进行我教大业。如此,哪里还能顾及时机,索性今日一劳永逸。” 当圣旨降临时,佛门能够采取的行动就不多了,他们必须旗帜鲜明地拿出态度。 但见观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文殊浅笑:“话是这般,只怕操之过急,反令孙悟空不能为我教门所用。倒不如去求一遍玉帝,与我等宽限些时间。” 观音叹气:“急有不妥,慢也有不妥,其实两难。还不如让玉帝省心,免我佛门遭到猜忌。” 普贤菩萨嗅出不对,插话道:“观音尊者如心有挂虑,何不与我们谈谈呢?” 黎山老姆闻言,瞧着观音果然状态低迷,连笑道:“观音呐,你这是要闹玩笑了?既请我们来,竟不说实话。” 观音朝老姆摇头:“岂会有此等事。我无甚不能说的,心中愁思不过兹事体大,却全由我负责罢了。” 这个解释,大伙儿是不信的,可实在没必要在这个层面逼迫观音。 文殊知道该往下走了:“既然观音尊者定下判断,那么…就按原定计划,除去那不受紧箍咒管制的分魂?” “不错。”观音点头肯定。 黎山老姆又笑了起来:“你们也是奇怪,除掉容易听话的,留下不肯听话的。莫非是要那孙悟空戴一辈子的紧箍?” “呵,老姆猜得正好。”观音亦轻笑,“那箍儿就是给他戴一辈子,方才不怕他扰恼三界。” 普贤同意:“保险为上。” 黎山老姆露出了然的神情:“看来,传说齐天大圣实力超群半点不假。才使佛门这么怕他摆脱限制。” “那猴儿厉害归厉害,终究不走踏实正途,只得这般治他。”观音不由回忆前几次的矛盾,强颜一笑。 黎山老姆点头,示意接受:“另外三人又怎么处置?” 文殊道:“猪八戒好办,他刚才答应‘当女婿’,找个由头引到后面来,拿了他即可。只是动作要轻要快,不能打草惊蛇。” 普贤这时冷笑,隐晦地颔首附和。 “沙和尚…观他举止,必是侍奉在唐僧周围。却是有些怕他护着唐僧,非与孙悟空一起行动。”文殊接着考量情形,“把他们从孙悟空身边调走颇有难处,还是用法将孙悟空调离他们。” 观音沉吟道:“他们两个今次还算过关,倒不用让他们太过受罪。还请老姆费心将他们困住,不要出来打搅。” 黎山老姆从容点头,毫不推辞。 普贤闭目念了串珠,睁眼道:“本次任务关键之处,还在孙悟空。贸然对他出手,他事后若耍性子,取经之事便显艰难。” “所以…”文殊端坐,念道,“最好让他自己接受此事!” “尽量不动武…”观音低眉,尽露悲观之色。 …… 前院的取经四人,沉闷许久。 唐僧在坐椅上,黑着脸默默念经,心中反复盘算,其实很想骂一骂八戒,但每想动口,就觉得反正是对方还俗娶妻,与他一个出家人再无瓜葛,自己管恁多作甚!于是,不言一词。 大圣一腿搭在椅面上,手指点着大腿,就等着那老妇人和观音再度出场,接着看丑戏。 他体内的悟空,也振奋着精神,留心事态发展。 沙僧站在一旁,侧着身子望着一片空地,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得意。白龙马无事观察周围,偶尔略过沙僧的神情,那份得意便极快地收敛,恰似水过无痕。 八戒反坐,背对着三人,面目满是纠结,心情一团乱麻。 真回了队伍,他就又想起曾对金星的誓言,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想要开口解释又抹不开面子。 忽听得吱呀一声,腰门开了。 四人望过去,便见两对红灯、一副提壶先行现身。紧接着香云袅袅而出,又听环佩叮叮脆响。 原是那妇人带着三个女儿,走了出来。 黎山老姆介绍道:“四位长老,这便是我三个女儿。真真、爱爱、怜怜,快拜见长老。” 第73章 悟能尚无能 三个女子列成一排,娇滴滴立在厅中,遵着妈妈吩咐,敛衽颔首缓缓地朝上礼拜。 那似依依杨柳的婉约身姿又柔又雅,像一片含苞待放的窈窕水中花映入眼帘。 蛾眉横翠,粉面生春,皆倾国之色。 真个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 唐僧见她们庄重行礼,下意识里要起身还礼,只是屁股还没离开座位,深感不能与这些女人有所牵连。 因而他合掌低个头,就当完备礼数了。 大圣佯装不知实情,开开心心受着礼,没有还礼的意思。 沙僧则哼一口气,转过背去,看也不看她们。 不被美貌迷心,又不贪图财富,自然敢对这一家子尴尬。 却还有个猪八戒,早早的目不转睛,一颗红心紊乱,一粒色胆纵横。 霎那间取经誓言忘脑后,只记得丈母在上妻在前。 八戒扭捏那肥硕宽躯,悄语低声道:“有劳仙子下降。娘,请姐姐们去吧。这里都是出家的男儿,不好碰未出阁的女子。” 那三个女子闻言抬袖遮脸,嘻嘻笑笑转入屏风退出厅堂,将一对红纱灯留下保留光明。 灯火照耀,那唐僧的面孔端的发红发恶,只因八戒那声“娘”喊得情真意切,已经暴露了打算。 老姆勾着嘴角,语气蕴含揶揄道:“四位长老今夜要吃我家斋饭,睡我家床褥。可肯留心,着一个配我小女呀?” 沙僧即转身回来,朗声道:“我们已商议了,着那个姓猪的招赘门下。” 八戒被这么直白地说穿心思,难为情道:“兄弟,不要栽我。哪里商议过,还从众计较。” 大圣对此开怀畅笑道:“还要计较?你在后门首把事情商量的妥妥帖帖,又有什么计较?” “莫扯别的了。师父做个男亲家,这婆儿做个女亲家,等老孙做个保亲,沙僧做个媒人。今朝是个天恩上吉日,你来拜了师父,今夜进洞房做了女婿吧。” 八戒面红耳赤,不知是喜是羞,否认道:“不成、不成!哪里好干那个勾当!” 大圣却只管做成事实,起身揪住八戒往黎山老姆那边走:“呆子,想要遮掩什么。你那口里不知叫了多少声‘娘’了,又说什么不成?快快的应下,带携我们吃些喜酒,也是好处。” 又伸手扯住老姆,促进流程道:“亲家母,带你女婿进去见媳妇吧!” 八戒其实没有那么着急,不想跟着走,但又挣不过大圣的力量,一时脚步趔趄。 老姆也身形摇晃,被大圣动作吓了一跳。 在搞清了意图后,老姆不禁眼神古怪,心想:这猴儿如此上道的吗? 相识至今,老姆还真没觉得大圣让她为难过,第一印象挺好。 正是恰当好处的时机,黎山老姆即呼唤道:“童儿们,展抹桌椅,铺排晚斋,管待三位亲家。我领姑夫房里去也!” 说罢,就扯着八戒进了后院。 又来了几个童子,为余下的三人布置斋饭。 大圣看得清楚,都是阴司之神,想是那些菩萨召来使唤,也就没有在意。 这三人在厅堂吃饭,唐僧表情烦闷,催促着早点歇息,明日早点走。 大圣还想说什么参加喜宴,叫唐僧瞪眼回去。 反正之后要见分晓,大圣也就收了让唐僧恼怒的玩笑。 却说八戒跟着黎山老姆,不断地往里行走, 一步一步也不知走过多少房舍,磕磕撞撞,尽都是门槛绊脚。 那呆子也是叫美色恍惚了精神,竟察觉不到奇怪。 “娘啊,慢些儿走,我这里边路生,你慢慢地带我。”八戒憨着性子说道,脑子里只想着刚才那来得快、去得更快的三位佳丽。 黎山老姆假作温柔道:“这都是仓房、库房、碾房各房,还不曾到厨房边呢。” 如此绕来绕去,当然是做法,把八戒引到偏僻地方。待会儿动手,前面就听不见了。 八戒不知轻重:“好大的人家!” 又走了半会儿,两人踏进了内堂房屋,屋内银烛辉煌,也是个喜庆场地。 黎山老姆走到主座边,不慌不忙道:“女婿,你师兄说今朝是天恩上吉日,就催着招你进来了。只是仓促间,请不来个阴阳,又不得拜堂坐帐,完不成那婚礼仪式,却总归要拜上八拜才对。” 八戒急请道:“娘、娘说得是!你请上坐,等我也拜几拜,就当拜堂,就当谢亲,却不省事?” 老姆笑了起来:“果然是个省事干家的女婿。我坐着,你拜么。” 这呆子即行叩拜礼,不多时拜毕,却从来不是个肯单独吃亏的。 “娘,你把哪个姐姐配我哩?” 第74章 悟能受擒 八戒是迫不及待要成就好事,落在四位神圣眼里,无异于着急要上路。 可惜不是取经的西天路,是上西天的路。 老姆好气又好笑,放慢节奏道:“正是这儿有疑难。我要把大女儿配你,恐二女怪;要把二女配你,恐三女怪;欲将三女配你,又恐大女怪;所以迟疑不决。” 八戒反而雀跃,央求道:“娘,既怕相争,都与我吧。省得吵吵闹闹,乱了家法。” “岂有此理!你要学你师兄的做派,一人就占我三个女儿!?”老姆作势动怒。 八戒欣然道:“你看娘说的话,哪个男儿没有三妻四妾?就再多几个,你女婿也笑纳了。我幼年间,也曾学得个熬战之法,管情一个个伏侍得欢喜。” 戏耍到这儿,八戒变本加厉地往歪处走。即使八戒拜了老姆几拜,老姆也没心情宽饶他啦。 “不好!那可不像话!”老姆先否决八戒,接受到三位菩萨传信,依计道,“我这里有一方手帕,你顶在头上,遮了脸,撞个天婚。我叫女儿从你跟前走过,你伸开手扯倒哪个,我就把哪个配给你。” 呆子已是昏了头,只想这花样真是令人激动,气血上涌。倘若一口气扑倒三个,不是喜滋滋的快乐场景,未来更是美满的齐人之福? 于是依言接了手帕,顶在头上。 失去视线的八戒直叫道:“娘,快请姐姐们出来。” 说完,他听见丈母娘笑了声,再喊:“真真、爱爱、怜怜,都来撞天婚配女婿啦!!” 先是环佩响亮近耳边,又有兰麝馨香绕鼻头。 八戒连忙两边乱扑,伸手要唐突佳人。 动静明明就在身边不远,却是左也撞不着,右也撞不着,次次落空。 但偶尔的大幅度动作引发头顶的手帕晃动,八戒借着缝隙又的确瞥见那轻纱罗袜裹着的瘦长双趺,在身前划过。 顺着匆匆一瞥的视线追去,胡乱半天,一个都没碰到。 八戒慌神起来,可到底不敢掀开盖头,他揉搓着双手,强按下澎湃的心潮,内心开启盘算。 自己的身子臃肿,步伐僵硬。这三位姐姐却像学快步舞的,纤细的双腿跃动起来,出乎意料的轻盈矫健,叫自己目不暇接。 这么莽撞追下去,准完蛋。 “我得有耐心,慢慢滴接近…”八戒停下无头苍蝇般的举止,开始有计划驱赶自己的猎物,“我不用着急出手,房子就这么大,她们跑不远。只要将她们逼进死角,我就注定成功了。” 果然遇事之前要先动脑,方能事半功倍。 成果显现,八戒这一慢,周围的动静立时稀疏放缓,肯定是谨慎行动所致。 “嘿嘿,她们不敢随便跑动啦。”呆子暗自窃喜,“她们如果先动,人力有尽时,一旦没有多余的力量转向,就容易被我后发制人。但这么耗下去,一样有利于自己。” 八戒踩稳重心、平波推进,他一步一步徐徐而动,确信自己将一位女子罩进了角落。 他甚至听见了身前女子紧张的闭气声,嘻嘻,接下来每近一步,都一定会让对方陷入惊慌,以致最终憋不住气,本能地大口呼吸。 届时,猛地扑过去,用自己的长嘴把那小娘子、诶嘿嘿~~ 八戒身体蜷曲,脖颈高扬,漫步向前。 果是如他所想,某一瞬间,就听那角落响起急促的吸气声。 八戒大喜若狂,倏地扑向声音位置:“哈哈,我逮到啦!” 哐得一声! 只见胖墩墩的黑影直直撞向板壁,活生生的快将自己撞晕过去。 八戒立站不稳,径直摔了一跌。 不待他脑门清醒,便听身边匆匆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八戒这时哪里还记得保持耐性,只以为自己扑错了位置,或是这女子闪得敏捷。 火急火燎地连蹬带爬,迫切要留下这就在嘴边的鸭子。 脚向后蹬,膝在地蹭,手往前抓,八戒卯足心劲儿追着金莲,却是先磕着桌角,又擦着砖墙,留下斑斑血迹。 慢慢的,疼痛感让八戒不敢再追下去,身形迟钝卡在厅中,气息缓了又缓。 恍惚间,狭隘的视野里,不知来了多少仙子的小脚到跟前转悠。 八戒大喜,以为三位姐姐放他一马,主动配合他来了。 当时勉励气力,就在原地转来转去乱扑乱腾。 直把自己跌得嘴肿头青,方才气喘吁吁坐在地上。 “娘啊,你女儿乖滑得紧,捞不着一个,奈何!奈何不得!”八戒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无心气撞什么天婚了。 黎山老姆笑呵呵走来,与他揭了盖头道:“女婿,不是我女儿乖滑。她们大家谦让,不肯自私招你。” 八戒哭丧脸道:“娘啊,既是她们不肯招我啊,你招了我吧。” 这也是退而求其次,呆子记得眼前妇人最先说的,一家母女四个招他师徒四人哩。 反正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他愿意将就。 老姆现在岂会跟他闲扯,笑道:“好女婿呀!莫学你师兄没大没小的,对丈母尊敬些!” “我这三个女儿,心性最巧,一人结了一个珍珠篏锦汗衫儿。你若穿得哪个的,就教哪个招你吧。” 八戒一听这么简单,赶紧道: “好!好!好!把三件儿都拿来我穿。若都穿的,就都招了吧。” “三件怕你受不得。”老姆边说边转进内房,只取出一件来,递与八戒。 “怎么会,给我多少管情接受多少。”那呆子提起累散的精神,没头没脑的脱下青锦布直裰,取过衫儿,就往身上穿。 可还未曾系上带子,八戒不能自控的打了一个激灵,接着跌倒在地。 呆子只觉疼痛难禁,疑惑观望,原来是几条绳把自己紧紧绷住。 再想问丈母娘原因,周遭根本渺无人迹,只有他在这里。 狐疑间,身上的几条绳越勒越紧,绷得八戒声声喊疼。 这还只是绳,不是精铁的箍儿呢。 承受这异常痛苦的八戒,忽然发现周遭环境渐渐变化,原本的富宅大院,变成一片松柏树林。 他自己,身上的一条绳也突然向上延伸出去,套住了一根树枝,将他吊了起来,在空中晃荡。 “哎哟,我的天呐。师父!!救我啊!!!”猪八戒此刻哪里不知中计,却是悔之晚矣。 求救声传不出去,他自己奋力也挣扎不开,但绳索绷得愈加紧了。 幸好八戒清醒及时,再不敢活动,就这么静静吊着。 …… 前院,由于唐僧定下明日早行的方针。 沙僧完全放松进入熟睡,调整自己的精气神。毕竟八戒走了,从此以后,就是他一路挑担子直到大雷音寺了。 唐僧虽然心情不好,倒没有恶劣到失眠的程度,此刻也在梦境。 唯有大圣不贪眠,他之精力旺盛,别说什么连日里走走停停,就是筋斗云连轴转个一天一夜,都不会觉得累。 现在更是记挂着观音一行将八戒带走许久,是拿八戒炮制什么乐子。 因而眼也没闭,一边炼气,一边和体内的悟空闲聊。 “兄弟,方才只是转眼之间,我没想起来。你说,究竟有几位佛门菩萨来了这儿啊?” 【啊~这】悟空知道答案,但又狐疑该不该说。 “你也没仔细看啊?哈,来了多少,的确也无所谓。”大圣没有妄加揣测,“但你之前猜测,他们是来考验咱们的,可到现在,貌似就考验八戒一个。那么,明天会发什么呢?” 【啊~这】悟空本是个防备心重的,但当他自认为一切开始往西游故事靠拢时,就没有对观音一行的到来,抱有太大警惕。 “又这?”大圣取笑,“平时见你摆谱,机灵完了一样,原来也乐于糊涂。” 【我何曾摆谱,不过有危难时,见招拆招罢了】 大圣见兄弟全不知自己的毛病弊端,本想着点破,却陡然目光一凝。 “嗯~!这障眼法开始消失了。看来,是急着今夜就要考验咱们。”大圣轻笑。 这前院厅堂的物件也逐渐褪去,化作松柏树林。 第75章 阴神助力敲边鼓 深夜的月光本是皎洁,只是在松柏枝叶映衬下,显得柔和而朦胧。 可惜,这美丽的晚间景色并不能给人无限的遐想。 倘若唐僧、沙僧此时苏醒,必定要为环境的突兀变化大呼小叫一阵。 障眼法的消失却是无声无息,惊动不了他们两个。 唯有清醒的大圣盯着铺满银华的松柏林,虽是满腔的好奇,但也知不可妄动。 不给大圣多少反应时间,一尊身如琉璃、形相庄严的慈悲菩萨主动出现。 大圣望着磊落现身的观音满脑疑惑,搞不懂对方意图,偏头就想叫醒唐僧、沙僧,打算先让他们投石问路。 观音却是举起右手,也不说话,柔荑的五指对大圣虚招几下,意思叫他过去。 大圣双眼顿时眯成细缝,透出淡淡的困惑与沉思。 观音对此仿佛全然看不见,就是含蓄地浅笑,清新中又带着一种难以抵挡的魅力。 然后,她也不等大圣回应,独自往远处慢慢走去了。 只能说,好纯粹又好高明的手法。 以为调虎离山,需要很多的人马、周密的计划以及精确的执行,最终大弄虚头才能成功? 哈哈,no呀! 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清纯美女,就足够大堆人士上当受骗啦。 当然,大圣没有这般天真,不至于观音勾勾手指就被吸引住。可他有个更大的弊病,太勇了,平常完全不带怕的。 大圣看观音大大方方,他又怎会做缩头缩脚的小家子气,当时就准备跟上去,瞧瞧真实。 委实四位神圣拿捏了“孙悟空”自负个性,十分确定骗小孩儿的手段对大圣有用。 临行前,大圣还是问了问体内兄弟的意见。 悟空对找上门来的观音,有意外也没意外。 意外之处自然在于,西游故事里貌似没有这节儿。 不意外则是,悟空自认多少产生了“蝴蝶效应”,与所谓的故事出现差错也在情理之中。 今次对方态度和气,自己这边最近不曾惹事,很难想象会有麻烦。 而且,尽管自己和“另一面”与观音交手几次,基本是连连败阵,但观音也拿不出戳自己命门的手段。 时至如今,有大圣三番两次的亲身行为艺术,将脑门露给敌人全力打而不伤一丝头皮,悟空真切意识到并渐渐习惯金刚不坏之身的厉害了。 悟空不怕性命之忧,对一些看上去像陷阱的情况,不再从前那样畏首畏尾了。 【唔~去是要去,只是万事小心为上】受到兄弟支持,大圣气昂昂跟上观音。 真是当局者迷,一步踏错致使满盘皆输。 悟空只想着金身无敌,观音等闲无能破开,就是出事也不会有大事儿,却忘记他的神魂就是破绽。 其实悟空应该想得到这点,因为他才从神魂受伤恢复回来没多久嘛。 怎么忽略的? 却是悟空的幸运与不幸,打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起,灵魂就没离开肉身过,且长期主持着肉身活动。 大圣这个正主,由于自毁灵魂沉寂过,在肉身权柄上,都因此很难抢赢悟空这个外来户。 种种阴差阳错,在悟空的认知里,敌人想要对付自己的神魂,是一定要先想法子绕过金身才行。 而之前神魂严重受损,除去六丁六甲、观音菩萨的手段高明,更多的是悟空当时不知防备罢了。 再来一次,信不信悟空全给防出去。 那么,什么人可以绕过金身,直接对付悟空的神魂呢? 正是那阴司衙门,阎王麾下。 即使面对登仙作神的人物,阴司的勾魂使者准备准备,都有法子将对方魂灵当面套出来。 想知道原因,呵~啊,人就是干这行的,靠的就是这门手艺吃饭,这哪儿能随便外传啊。 不过,这手段平时也叫不上厉害就是。 神仙的魂魄又不像凡人的魂魄那样,会由着阴司神灵操弄。 仙人是有本事反抗的,且魂灵出来得容易,回去亦容易,更有甚者,部分仙人的神魂和其本体是一个战力。 封禁肉身、灵魂融合这方面的技艺成果,又不在普通的阴司神灵掌握了,那样,地府的权能就太大啦。 所以没有必要,阴司肯定不会冲仙人神圣用这种“小玩笑”,出了事儿找谁说理去。甚至遇见半仙、大点儿妖魔, 阴间鬼神都不会随便驳对方面子。 但不要因此觉得阴间诸神实力差劲,单纯平日里需要承担维系三界生灵轮回的任务太重,经常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显得他们有点~~呃、懦弱。 实际上,如果各种手段整编成军,幽冥地界群体出动时,绝对是世间最强悍的力量之一。 不信,可以先简单猜一猜,是幽冥地界的鬼多,还是凡间、天界的人、神加起来更多。 再猜一猜,从古至今都有什么人物跟幽冥地府签订了终身劳务合同,十八层地狱有没有鬼一直没死,以及地府有没有奴役他们的办法。 不是想了解下勾魂手段嘛,签合同吧。不用担心,有退休机会的,喝它几斤汤水再打入轮回即可,很有人情味吧。 至于其中有没有破绽,反正六道轮回年年运转,亿万万灵魂从阴曹地府过境,各种糊涂事儿都发生过,唯独地府体制内的人事变动安排得明明白白,从未有泄漏。 其实各类仙家机构皆是如此,编内人员严加处理,编外人员酌情放放。 花果山美猴王捣乱,天庭弼马温闹事,与齐天大圣反叛,三者的应对方式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之中差别不单单是天庭上层逐渐认知到“孙悟空”不简单。 当然,早领教“孙悟空”那赫赫威名,今天是佛门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下了指令,阴司神灵才敢再来找齐天大圣的麻烦。 毕竟“孙悟空”刚好就是神魂与本体差不多战力一类,而他本体的战力…哈哈哈…几乎是地府天然的克星。 怎么说? 只因“孙悟空”在天界再怎么闹,秩序能恢复得极快,玉帝甚至可以马上开个安天大会。 但“孙悟空”如果在地府闹上一闹,其破坏性就相当恐怖了,阴司衙门的日子可以不用过了,因而冥界诸神人人敬他、怕他。 你说群体出动拿了“孙悟空”?好家伙,是真不过日子了啊。 说这么长串,只为再度阐明一件事。 三界各方势力,尤其现在观音带领的队伍,不是没办法弄赢齐天大圣,实在是对付他的代价太大,算来算去都不值当,这才不得不以怀柔为主。 此刻一众阴神冒着冷汗潜藏周围,观摩着观音菩萨轻松引领了齐天大圣来到埋伏地点。 “唉~怎么就让咱们掺合这桩事了。” 这些神灵可是知道“孙悟空”何等飞扬跋扈,哪里相信大圣对观音菩萨俯首帖耳,一定是表面现象。 待会儿注定有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然后,指不定卷进去他们这些小虾米。 今天有可能要捞个以身殉职的名头,于是有所抱怨。 “哎呀,这不是有三位菩萨在嘛,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住,咱们不用怕。” “对,少特么吓唬自己。我们又不是啥主力,走个过场而已,慌个毛!” 大事在即,也有红白脸安抚军心的。 “话虽如此,我等已是‘死人’,再死可就是魂飞魄散啦。” 阴神相比正神缺少勇武,大概源自于此。 “嘿,臭小子。贪生怕死终须死,着相修真岂得真。都精神点,在几位菩萨面前跌了份儿,活着回去也有你们好受的。” 第76章 心猿难解心结 在生不如死的警告下,这帮阴神终于没再念叨了。 众神不再言语,满心回忆着文殊菩萨的交代。而他们的任务其实也不重,勾了魂就可以撤了。 那他们为什么畏惧如鼠? 这、这不是有概率跑不掉嘛!!! 鬼知道孙大圣会不会追着他们打,让那金箍棒擦一擦皮,都够他们修养半年的了,可不得担惊受怕。 阴神的闲言不再讲,且看大圣一路跟着观音,远远离开了唐僧、沙僧。 大圣终忍不住,叫道:“菩萨诶,你要是想到别处串门,不妨起个云吧,省得在这荒山野岭乱窜。现在叫旁人看见,我又成不怀好意的跟踪狂了。” 观音依旧不停,只是脚步略缓,嘴上柔声细语道:“悟空,你今天表现得不错嘛。” 半夸不夸的词句,听不出恶意好坏。 大圣按了脾气,接着跟上去:“听不懂菩萨的意思。” “夸你咯。” “喔~~”大圣拖了点音,神情并无变化道,“菩萨来,就为这个?不如再多夸几句吧,老孙爱听。” 观音停步,转过身展颜一笑:“那你不先问问我,为什么夸你?” “哈、哈,我为什么要问?”大圣还一个尬笑,偏偏不顺观音的意。 “你问了,将来继续做类似的事情,我以后不就多夸你咯。”观音讲出浅显易懂的道理。 “喔~~~~”大圣把声音拖得更长,这回真心笑了笑,“菩萨智慧非凡。好吧,是夸的我哪儿呢?老孙试试能不能改。” 意思就是不肯顺你的意。 【咋火气这么大呢?争两句口头便宜又没好处,跟她好好聊吧】 悟空早没了同观音激化矛盾的想法,见大圣上来这么针锋相对,不由敦劝一句。 说起来,还是他兄弟俩讲话风格调了个。 大圣本来是有话直说的类型,至少不会随便跟人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说话。 实在是和他兄弟有样学样,不能直接打或者打不赢,就跟人耍嘴皮子功夫。 还是那个,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反观悟空基于识清了时务,本身也不乐意频繁打架,最近的言语表达已经诚恳了不少,至少骗人的占比大大降低了。 大圣得知+兄弟表态,神识回传道:“哥哥也不知道为啥,每次一看见观音就来气,不喜欢让她得意。” 【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不低头,咱也别挑衅啊】 话却是已经出口,观音微笑的神态凝固少许。 但大圣完全不在乎,见观音不说话,接着与兄弟道:“这个没办法,只能让她以后少来找我们。” 【……要是可以这样,就是她在咱们的屋檐下了】 “所以说,没办法啊。”大圣神识传达无奈。 不得不说,大圣故意晦气观音,有这么一层他潜意识里讨厌观音的原因。 里面的逻辑也很普通,头顶的紧箍儿一直是大圣心里的疙瘩,这东西让大圣发挥不出实力,再无力保护兄弟两人安全。 没错,大圣并不在意被紧箍儿约束行动、失去自由,也不记恨箍儿勒得他满地打滚喊疼,更不抱怨输给观音,需听令对方。 大圣唯独最受不了、想不开的是,自己在兄弟危险时刻无能作为,半点忙都帮不上,这对一名自傲的兄长是莫大的侮辱。 而这紧箍儿是观音给的(自行忽略兄弟主动戴),乃至不久前兄弟神魂重伤,同样受观音所赐。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指责他人。 大圣于是默默将观音当作始作俑者,他这个兄长哪里没当好,兄弟间有什么不睦,都一定是观音的过错。 当然,大圣潜意识同样知道,当前处境跟观音有关系,更多的事儿跟她压根儿没关联。 所以,只要悟空一劝,大圣也不会再跟观音甩脸色了。 比如现在,观音慢腾腾说道:“悟空,没头没脸的执意惹人生气,可就是逼我责罚你了。要不要试试啊?” 说得严重,但观音养气功夫高,岂会这点小事儿发火,且此次路线已经说好,尽量不动武。 她当然不会乱作为,发脾气不过试探“孙悟空”抵触心理的深浅。 而另一边, 大圣言辞凿凿地和兄弟说没办法,他就是跟观音不对付,实际哪里没办法,他缩头不就好了。 “菩萨哪里话,着实是夸奖之词轻飘飘的,老孙得再多也没用,方才对其不积极。”大圣立马软了声气,“哪有逼菩萨责罚的意思,根本乱弹琴嘛。可见,菩萨夸我的目的,也不单纯。不然,怎会来个大变脸?” “呵呵,你永远有方式贫嘴。”观音见大圣退让,轻笑着放松态度。 她沉口气,正色接着道:“好一个我不单纯,那…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第77章 慈悲菩萨显傲然 说亮话? 大圣与悟空,心神同时为之一滞。 即使观音名声在外,直言不讳这种行为对于一名处世老辣、处处逢源的菩萨来讲,应该也不多见吧。 “不知菩萨要聊些什么?”大圣不由收了玩笑心思,面容严肃起来。 观音亦肃穆凝视大圣,铿锵有力道:“聊、一、聊,你双魂之事。” 每个字如同巨锤敲打大圣的心田,令他情不自禁眼神冷冽地与观音对视。 可同时,大圣亦在自问:该紧张吗?…不用,当自己修成仙道,又没有选择隐姓埋名那时起,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的。如今只希望不要害到兄弟,那就…… 秘密总有被揭开的一天,何况这件隐瞒许久的事情,在高老庄就已被观音清楚获悉。 如今再度明言说破,大圣没怎么出乎意料,只是感觉不好弄。 暗藏体内的悟空,有一样的感慨,但想得更多:观音磨蹭许久才来重提这件事,看来是在步步为营、等待恰当时机。对、对,四圣在此,呵,我竟然现在才有警觉。唉,这算心机退步吗? 【让我来和她谈吧】 悟空提出意见,久违地要掌控肉身。 “呃~唔,兄弟确定?”大圣倒不抗拒,只是担心水太深,兄弟把握不住,“观音可是有帮手在旁边。” 阴间神灵的藏匿法相当高明,外人很难看透。 大圣此刻也未发现他们,纯猜的,毕竟刚才庭院内不止观音一位佛仙。 【呵~什么话?就是你对付不了观音,我才要交换啊】 说的正是紧箍儿,一旦观音念起,“另一面”只会歇菜。 大圣闻言,吐吐舌再没去争辩,神魂卷缩让出肉身的掌握权。 而另一方的观音,将“孙悟空”的走神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明白是双魂暗中交流,是以没有催促干涉,毫不介意地慢慢等待。 令她意外,等待的时间一点也不长。 眼前的悟空气质陡然一变,站立的姿势亦有细微变化,抬眼间显露一双深邃的昏红瞳孔。 不难猜透,双魂交替了。 观音不由细细望去,那黯淡无光的眼睛像一个无底深渊,你看它,它也就看着你,时间一久,便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因而与其相互凝视,既让人想逃避对视,又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探索其中的秘密。 相比之下,“孙悟空”之前的眼神要明亮喜人得多,即便是剑拔弩张的时分,那双火眼也是清澈无比。 观音望着现在的悟空眉头紧皱,秀逸的脸庞格外严肃和凝重。 菩萨不至于为一道视线难受,只是惊愕于,她此前分明感应到,自己将这分魂不说消灭得七七八八,那也有拆得东零西碎。 当下,这分魂恢复的却比自己预估的好上百倍。 观音为此越思考,心中越是感慨万千:就这么逆天!!?我要是再拖延一阵,是不是就搞不定他啦? 悟空本没有伪装的打算,但见观音沉得住气,他只好主动开言:“不知菩萨要谈什么、怎么谈?” 观音眉目一挑,接下话茬:“方式有很多啊。” “挑最简单的吧。”悟空果是改了说话风格。 观音闻言昂首虚视了下悟空,缓了缓,点头道:“比如,悟空你身有双魂,但不知哪一魂适合护送唐僧取经?” 这下让悟空也皱眉,听意思观音这次不像为敌,态度却又不咋客气。 “什么意思,你这取经任务有灵魂数量限制,多了一魂,就不合规制啦?不对啊。”悟空想听观音深一层的意图,“助力越多,唐僧不就越有可能到达西天。” “人多是好办事。”观音表面不置可否,又问,“可人一多,不安定的变数不也多了?” 悟空神色一沉,反问:“敢问,怎么叫不安定的变数,又要怎么处置呢?” 同时间,他暗中通知大圣:“小心,来者不善。” 【啊!?这还用说?】大圣的反应则是直接懵了,随后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兄弟,你平时也不这样啊,未免太童真了点吧,观音啥时候对我们善了?】 悟空对此懒得回应,意思到了就行。 他此刻全心关注着观音的回答,只见那菩萨扬一扬上身,傲睨一切说道:“谁不听话,谁就是不安定的变数咯。” 第78章 心猿终要分离 悟空僵硬笑了笑,矢口否认观音的意有所指。 “这就奇怪了。家家有弥陀,户户有观音,谁不知道南海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无人不仰慕称颂。怎会不受她点化,遵她教诲呢?” 好一番吹捧,只是悟空的话还没完,现今潜藏的大圣,就在体内愤怒直叫。 【这娘们说我呢!兄弟,换我出去,不就是有个箍儿嘛,瞧她傲气的】 【我倒要看看,这泼妇想我怎么听话,又能拿我怎样!兄弟,快我出去!】 悟空全不搭理,仍是看观音反应。 就见那向来保持雍容闲雅的观音,眨了眨眼,突然破功,神色显出点动容,甚至用手指揩了揩眼角。 “哎呀,类似的话听了许多遍,今日让悟空你这么一说,竟有些感动。看来,赞美之词也不是永远轻飘飘的嘛。” “……”悟空目光变冷,突然也不想搭理观音了。 观音情绪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再度摆出慨然正色:“溜须拍马可掩饰不住阳奉阴违,悟空,你是否真心入我佛门,骗到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己。” “倘若你有意信从,又怎会再我叫破双魂之事后,依旧隐瞒关窍。” “呵呵,偷偷交换分魂,是怕我念紧箍咒治你?” 刚才不想搭理的悟空,这会儿听完,沉默少许还是开口:“菩萨慧眼如炬,我从来就不觉得能瞒得了你。但如果连自保之举都要质疑,所谓的观音菩萨,也过于名不副实了。” 观音哼一声,眼神变得森然:“明哲保身确实可以理解,别有用心又是另一回事儿。” “空口无凭,就不够档次了。”悟空终是慎重,不想冲突,也不能由着观音步步紧逼。 “呵,这话倒是漂亮。”观音笑着接受,“不过,就得由我们先查一查啦。” 突然间,悟空脚下冒出一圈勾刀,刀尖锋利无比,瞬间贯穿悟空双脚,将他牢牢绊住。 悟空低头一望,心中大惊,深信金身无敌不久的他,哪里能理解这场景。 但转瞬间,他就明悟过来,这是针对灵魂的攻击,贯穿双脚只是假象,实际是钉他神魂。 于是连忙,运转神魂对抗勾刀。 却又有一绳索从项上套来,直接捆住上身手臂。 “不好!还是攻击魂魄。”悟空即刻感到呼吸困难,胸膛怎么鼓也喘不过气,隐隐有魂魄离体征兆。 体内的大圣反应过来,大喊兄弟小心,并牵引对方回到肉身。 二者携手合作,已是能顶住这些突来的外力。 却还来一张白色长条符纸,照着悟空神魂脑门一贴,当时封住他的感知,整个神魂径直停滞,成了僵木。 这下单大圣一人,便停不住悟空神魂离开肉身。 紧接着,跳出两个阴间使者,来到悟空身边,一个使一根哭丧棒,架住悟空神魂,只喊一句:“上路诶!!”彻底扯出悟空神魂。 不作分毫停留,两个阴神架着悟空一起身形闪烁,留下道道残影,朝着远方一处虚无而去。 模糊间,有一条人影重重的诡异道路出现,两旁开着大批大批的红花。 三个灵魂就要进入,其身后却是兄弟离去,就可轻松掌握肉身的大圣。 “哪里走!”大圣怒喝一声,祭出金箍棒,飞身追击。 中途却有一位头戴宝冠耸高发髻的菩萨,踩踏净光现身,拦住道路:“且慢!” “滚开!”大圣救人心切,哪里听他废言,金箍棒重重一扫。 铁棒爆鸣而来,那菩萨竟是举右手生接。 大圣攻得直接,他守得更简单。 波的一声响,金箍棒仿佛撞进一张渔网,无力可施,被对方轻轻握住。 “且慢!”那菩萨重复一句。 大圣恨眼过去,不过关切兄弟去向,不愿恋战。全力一抽,金箍棒立刻脱开控制。 只是大圣再想追,却见那两个阴神带着悟空,方向一转化为乌有,不知往哪里去了。 原来只是借道,没打算去森罗阎王殿。 真去了,倒好找了。 大圣愤恨不已,敲着金箍棒:“阴间小神,安敢欺我…” 兄弟两字终是没有出口,经刚才一事,大圣也机灵了,他人不知道,那就能瞒则瞒。 观音漫步而来,轻声笑谈道:“悟空,不要着急。再无理,我可就念紧箍咒了。” 大圣回过头来,轻蔑冷笑,话却是听进去一部分。 不要着急! 大圣克制内心彷徨,暗道:“兄弟在神魂上的实力,远胜于我,那些阴间小神困不了他多久。就是担心还有其他能人对兄弟不利,我也得先过这两人。” “而且,观音此来貌似是要根除不安定的变数,解决不听话的‘分魂’。哼,料想主要对付我,兄弟那边不会太严重。我不用太过着急。” 思念至此,大圣不由望了望观音。她若念紧箍咒,一切都无从谈起。 那时,反而是自己只能靠着肉身强硬,等待兄弟回来救援了。 大圣又望向场中另一个菩萨,并着重观察了下对方的右手,发现颤也不颤。 “这个也是对手,我那铁棒虽不是致命利器,却也从不是那样接法。”大圣评价一番。 局势利害清晰,气场还是不能弱,大圣指向那位菩萨,喝问道:“你又是谁!?” 那菩萨起手施礼:“贫僧广大行愿,大行普贤。” 大圣闻言长喔一声:“原来是普贤菩萨!瞧这架势,文殊菩萨也来了?又有阴间神灵相助,莫非地藏菩萨都从地府上来放风?” 观音含笑摇头:“你倒是敢说。” 普贤却没敷衍大圣:“地藏菩萨执掌轮回法则,自不能随意离开。今次只有我与文殊,来瞻仰大圣风采。” “呵,难得佛门还有以诚待人的修士。”大圣将信将疑,“方才,是四位神圣显化。不妨,说一说最后一人的身份,也好让他留名。” 普贤沉了下,告知道:“不敢隐瞒,尊号黎山老姆。” 大圣闻名,心中一转,这位女仙可不是凶恶人物,贤名甚至要在观音之上。 这评价虽然不失真,但还是能看出大圣区别对待,不待见观音。 他又想:那位文殊菩萨,以智慧论长,再加上黎山老姆这般人物,他们果然没打算对付兄弟,狠招都在我这儿。呼~我可以放心了。 大圣心无累赘,放开手脚道:“好,既然出场的角色念完了,咱们就见真章吧。想怎么个打法,尽管说来,我都接着!” 又盯着观音道:“想念紧箍咒你就念,我也趁着机会试试,这个箍儿究竟能不能完全管束我!” 普贤、观音为此对视一眼,两人皆看见对方目中苦笑。 若非强调不能失控,一个盲目的战斗狂实在不可能是首选。 如此性格,若单用紧箍咒叫他听话,恐怕不能收服。 普贤菩萨踏步向前,欠身道:“既是大圣愿意彰显神勇,贫僧愿请招一试。” 观音菩萨补充道:“悟空,仅为切磋。假使超出限度,你伤了普贤尊者,我可要念紧箍咒哦。” 大圣付之一笑:“再好不过,不才也正想领教佛门高招。” 普贤一举一动俱恭而有礼,哪怕真情或许不多,大圣亦开始还以礼貌。 但开战前怎么怎么礼仪,真打起来,就未必跟你讲武德。 大圣冷不丁持起铁棒,上去就是一个猛劈当头棒。 普贤依旧徒手,侧摇躲过重击,见铁棒顺势攻向下盘,拧腰蹬步再退。 大圣弓步蹬身,一式风卷残叶凶猛追击,生出虚实棍影直逼普贤上身各处要害。 棍风吹得普贤眯起了眼,一对空手守住中线,任由外围的攻击加身。 连挨五六下,普贤始终面不改色。 大圣以为他有不俗的护身法,而破绽只在中位,于是改变攻势。 一击浪里挑鲨,搬棍上挑抖出寸劲,撕开普贤防守,后续攻击紧紧相扣。 普贤菩萨面容还是沉静,拂掌挡住咽喉之前,挡下一击,又见棍头转而攻心。 却是先一步用心脏撞了过去,两手随后上下压住金箍棒。 身形顺铁棒向前一冲,提起手背反抽大圣下颚。 大圣早有防备,提前闪过,但心中惊怒:这秃驴好生托大,我抢先欺他空手,不给唤出武器的机会。他却不言不语,拼着受伤就用空手对我。 想法虽是如此,但大圣自认占了许多便宜,接下来收敛了手段,攻势恶意大减,真就开始切磋。 第79章 心猿展仁意 观音凝聚心神监察战况,一旦普贤有失,或是大圣别有异动,紧箍咒语立马脱口而出。 金箍棒每每劈打在普贤菩萨上,观音心情便低落一分,沉重想道:真是辛苦普贤尊者了,平白替我遭这份罪。 往后还需悟空出力,因而今次灭他分魂虽是势在必行,却也不能惹他真火。 为了维护这愿景,普贤菩萨不敢冒昧与大圣对攻,宁愿肉身苦行,以避免双方后续可能结怨太深,没了谈判机会。 于是出现普贤菩萨防守缓慢,进攻毫无威慑力的画面,当然闹起真格,普贤菩萨想正面抗击大圣也是痴人说梦,如今缓攻慢拉,已是不错的状况。 毕竟,他真不觉得当下痛苦。也不是他有多厉害的护身功体,单纯,耐得住疼。 普贤菩萨主一切理德、行德,从无疲厌,讲究的就是毅力、韧性,突出的就是稳健、持久。 大圣如不动用杀招,他俩有得打了。也许切磋个五天五夜,普贤都可以脸不红气不喘,讲文明有礼貌地跟大圣说哈喽。 亲身面对普贤的大圣,他的内心就很复杂了。 交手七八回合,大圣暂时判断,这普贤菩萨是肉身修士,但武艺不高,从而抓不准时机反攻。 自己得保持优势,始终压制对方。 十五回合后,他看见普贤身上开始青一块紫一块,就知道有误解。 好嘛,合着是痛觉不灵敏。那…打这家伙,就没什么劲儿了。 到了三十回合,普贤轻微咳嗽,却又很快掩盖下去,默不作声地继续接招。 大圣当时就感到自己一直持械打空手,这么占人便宜,真是太寒碜了,于是停下铁棒。 “和尚,快拿出你的兵器来。”大圣甚觉丢人,语气丧丧。 普贤一愣,顺势调整呼吸,随后正身起手道:“善哉,兵者凶也。既是切磋,怎好拿来伤人。大圣尽管展现能为,贫僧并无大碍。” 大圣听这“阴阳怪气”,那是呲牙咧嘴,骂道:“少装模作样,满天的信口开河。老孙出道以来,还从不知一个伤字,你有好大本事能在我面前拿腔作势?” “快些运使兵器,不然,老孙待会儿不留手了,叫你在此处身死道消。” 普贤却不领情,固执摇头:“免伤和气。” 大圣直接听笑了,这是阴谋算计的事情敢做,卑鄙小人的名头的不敢当? 就差打生打死,他还跟着讲和气。 大圣嬉笑道:“好吧。你这倔秃驴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不待见你,但只怕世人说我胜之不武。也罢,免得你自以为我胜得侥幸,今日老孙费些辛苦教训你。” 说着,大圣收了金箍棒,展足挪身摆开架子,意思较量拳脚功夫。 普贤目光一闪看得明白,他纵然乐得苦行,倒不至于求着大圣用铁棒鞭挞自己。 “大圣盛情,贫僧也只好笑纳。”普贤撩衣进步,抖身丢出解数。 双方递走拳势,再次掀起大战。 大圣用拳好比他的棍法,勇猛无畏、力量无边。 普贤仍是以静制动、含而不露的风格,完全不追求占据优势。 交手数合,大圣惊讶这菩萨原来技艺精湛,没了长棍优势,还真压制不住对方。 这便该改变风格,大圣即陡然戳脚攻下盘,接下来保持手脚并用,手打三分,脚踢七分,凌厉迅猛以求制敌。 那普贤菩萨是个久坐的,突逢此变,真有些慌乱失措,难以抵挡。 害怕被击倒在地,届时输了阵势,普贤不由心中一横,发动反击。 大圣踢他一脚,他就还以一掌;大圣若是肘来,他就偿与撞膝。 几次防反,效果都不差,拼了个势均力敌。 激起大圣兴趣,整个人鱼跃起来,盖顶、绕腰从各方进攻,看一看这菩萨究竟能严守多久。 到底是空手厮杀,少了许多风险。 观音悬着目光,心中异样:原以为这道分魂,只司战斗,目无高低。现在看着却还知些人情,难道悟空即使分裂魂魄,依然不忘本性纯良? 深思熟虑后,观音没有排除这个观点,并感到高兴。 当真如此,双方之后也容易洽谈,也放心悟空将来护送唐僧。 第80章 阴神奇想 这一边的“悟空”龙争虎斗,那一方的“悟空”身陷囹圄。 说那两个幽冥使者借道黄泉,凭浓烈阴气加持架着悟空神魂在深层地脉疯狂穿梭。 周围亦有其他阴间神灵,协力共进。 突然悟空脑门上的符纸剧烈抖动,丝丝煞气从中释放出来。 两位使者心中一颤,要问此次任务如何要命,便是要对“两位”齐天大圣。 最初,得知任务内容的这一众阴神,人都要疯了,一个孙大圣便可让地府不宁,如何还有两个的说法。 更重要的是,地府那么多强将精兵,怎么要派他们这些小人物帮菩萨掠阵。 当时交代事宜的长官,笑呵呵道:“哎呀,说是对付孙大圣,其实只是正式谈和前,争取谈判筹码罢了。派些凶恶脸去,惹恼了孙大圣,不上谈判桌可咋整?” “再来,那几位菩萨只需要我们分离孙大圣的灵魂即可,根本不需要战力单位,可不就是该挑你们嘛。” “啊~看看你们,哪一位不是我们阴曹地府的栋梁之才,若论勾魂捉魄,整个幽冥没人比你们强啊。” “我可是按工作记录挑的,你们别想抵赖。” 众阴神哪里曾想到有朝一日,干活效率高也成坏事,径直投诉道:“长官,哪有裁员先裁优秀员工的。” 那长官变脸:“什么裁员,这是外派。” “要我们勾孙大圣的魂,不就是被裁员嘛,还是物理的被裁。”几位阴神更是呜咽。 “什么物理歪理,听不懂。”长官宽慰道:“你们要相信几位菩萨的布置,他们会看着你们死吗?啊!啊、是吧。” 还是那几位阴神哀求:“长官,可以一辈子在地府打白工嘛,我们可喜欢打白工啦。呜呜~换别人去吧。” “你们满脑子都只想着自己呢。”那长官不再伪装,怒声恶脸道,“这是上面的意思,都给我好好干。” “长官说得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真是太丢脸啦!”有几位阴神胆气冲天,批评那些懦弱的阴神,亦是此前鼓舞士气的家伙。 “嗯~还是有刚正信念的俊杰嘛。”那长官满意点头,“你们呐,不用总想着失败,要考虑到可是能在菩萨面前露脸的任务。你们要是办好了,哎呀,那个功成名就,本官我以后都得给你们送贺道喜。” 至于那部分慷慨激昂的阴神,是不是这位长官故意插进来的,就两说了。 反正最终,这一众阴神全都念着“风萧萧兮易水寒”,按时到达指定位置。 要问,如果循环往复,一次又一次地把优秀员工折在外边,地府运转不会出问题吗? 嗨呀,他们不干,有的是鬼干,什么优秀员工不员工的。 后悔已晚,现在就是流泪满脸,时光也不会倒流。 架着悟空的两位勾魂使者,手中哭丧棒合力夹紧,然后疾呼出事,符纸要掉。吓得周围阴神,各自急运法器,都往悟空神魂招呼。 有早前出现的破魂勾、要命绳,又有钻魄刃、啃脑牙出场,以及备用的镇灵白丧笺贴住悟空脑后。 名字都挺唬人,其实除了那白丧笺,基本真的是用来唬人。 意思冲着神仙未必好使,对着孙大圣用,会是啥效果,这群鬼也不知道。 只见诸多法器加身,打得悟空神魂震颤,却是不动不摇,反震得两张镇灵笺飞舞不停,几度欲落。 “特么的,他家的鬼姥姥发癫疯。”极端恐惧之下,有阴神开始神智恍惚滥骂起来,“这些破烂玩意,是能拿来对付孙大圣的嘛!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更聪明的,就不是搁这儿骂了,而是两脚一滑,随时准备溜。 但焦躁片刻时间后,两张镇灵笺慢慢安定,最终平静无波,诸位阴神也跟着踏实。 尤其悟空身边的两位勾魂使者如释重负,身形轻盈许多,开朗道:“暂时没事了。” 有神后怕:“快把剩下的路赶完吧,可经不住下一次了。” “对、对。”心有余悸的诸神,连连同意,便收回其他法器,起势又要长驱深入地脉。 “你们不用慌。”见人心惶惶,稳定军心的又来了,“没察觉到吗?金箍棒只有一根,那掌肉身的大圣拿了,这个大圣身上就没有家伙什儿啦。” “就算他醒了,一时半刻也拿捏不了我们。” 有几位阴神闻言,一时恍然:“喔、对对。也是我们运道好,那遂心如意的兵器没有跟随这道分魂。” 如意金箍棒虽无特殊威能,却是灵性极佳,顺应主人心思行动。若主人没有明确意识,如灵魂不自觉地离开肉身,金箍棒便会跟随灵体,而非待在肉体。 但这一切,显然和当下被众阴神围拥的“悟空”毫无关系。 金箍棒自始至终认的大圣为主,才不管这个悟空的灵体往哪儿去。 平常时分,金箍棒会听其号令,不过肉身之便,加之大圣不反对罢了。 说是没了棒弄的孙大圣,就无需畏惧。 可一群阴间小神哪敢真信,忧患心重,两张真灵笺又让“孙大圣”神魂更加沉重,难以飞速摄移。 只管催促快点完成任务,然后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阴气卷动,飞来缠去。 众阴神挟带悟空,又在地脉穿梭不停,不多时,远远望见一地脉节点闪烁阵纹,有佛气弥漫。 诸神大喜,急催法力,要一鼓作气赶完这节路。 太过忘乎所以不由乐中生悲,驾着悟空的两位勾魂使者突然惨叫。 诸神心神大颤,望将过去,便见两张镇灵白丧笺依旧平静,止水一般,却是没能发挥镇压作用。 只因那“孙大圣”双手左右挥出,刺进身边的勾魂使者魂魄,牢牢地擒住了他们。 又因二使极速赶路,突遭辣手,下意识死命挣扎偏离方向,悟空自不会让敌人跑。 于是,诸神现在心情七上八下,看着“孙大圣”拎着他俩原地打转。 须臾,三人身形停止。 众阴神一下犹如惊飞之鸟,连两个勾魂使者也大气不喘,不敢再叫,机警地观察白丧笺变化,发现只是有道道涟漪产生,而“孙大圣”没有接着活动。 呼~众神大为放松,原来是意外情况。 劫后余生一样的两位勾魂使者,喘了两口,抱怨道:“倒霉、倒霉。想是孙大圣被这笺纸遏制意识前,察觉到我俩左右接近,而今寻机突破,便往左右攻杀。” “是啊,中途早应该换个位置,前后架他,哪里需要遭这份罪。哎呀,快来救我们,大圣拽得生疼,我们解不开。” 其余阴神看着他俩倒霉,颇有幸灾乐祸之感。死道友不死贫道,美也。 到底同事一场,关怀还是要的。 诸神都围了过来,拿出原先名字吓人的法器,查看二使伤口。 “这个麻烦,孙大圣的手紧拿不放,却要怎么处理?”一阴神感到为难得很。 “什么麻烦?直接切了就是。”那气昂昂的阴神,像是鲁莽提意见道。 前者摆手道:“但我们的法器,恐伤不得大圣一丝一毫,不妥。” “啥呀!哪能是切孙大圣。把他俩被抓住的魂魄切下即可。”后者讲清楚。 “喔~~”众阴神恍然,“有理有理,好主意。” 那二使闻言瞪大眼珠,惊了又惊,低头估算要切去魂魄多少后,更是脸色煞白,魂魄身躯差点不稳。 提主意的阴神,连忙劝:“岂不知刮骨疗毒,你们要勇敢。不然,你们就和孙大圣待一会儿好了,我们把你们拖去终点,让菩萨救你们。” 二使神色再变,又揣摩一番,今次眼看是要立功,若是让菩萨救治,还有赏领吗? 不妨,再转换思路,若是舍去这点魂魄,是不是因公受伤,叫不叫功勋章呢? “好吧,就由你们动手。” 二使权衡来权衡去,还是同意了。 第81章 弱怎凌强 “既然你们自己都答应了,我们可就动手啦。” 众阴神说着,拿稳各自法器,在二使身前比划,选合适的位置下手。 二使望着诸般伤魂损魄的凶器来回晃悠,脸色又现纠结,张口想喊停。 “哪里需要这么多,别人挤人,闪开些!”离得最近的“医生”见施展不开,驱离他人。 诸神一想也是,于是准备散开。 正这时,悟空脑前脑后两张镇灵笺忽然高高扬起,叫诸神一惊。 “这么做,他们是不是太倒霉了点?”就见悟空神魂双目一张,语气和善,却又弥漫凌冽杀机。 那一众阴神顿时大呼小叫,发喊连天地舍下同伴,各自四散奔命。 被悟空拽住的两位勾魂使者,由于逃脱不开,急忙哀声求饶:“大圣饶命、大圣饶命啊。我们也是人矮身轻,不得不遵命行事,迫不得已才冲你动手啊,万望不要怪罪我们这些小角色。” 悟空则根本没管他俩说什么,见这一众阴神逃跑,抽回手取下脑门的白笺:“想走?” 哼一声,悟空握紧手掌将这纸笺揉得细碎,又放置嘴边,扑一口喷将出去。 无数细笺飞散仿佛雪花漫舞,真个有冬日肃杀之风。 四散而逃的众神受到细笺攻击,跑路生涯便戛然而止,以各式不协调的姿态固定在原地,丧失自由与意识。 自然是悟空摸透白笺的镇灵效用,此时反过来定住阴间诸神。 悟空又取下脑后的白笺,捏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同时低头审视方才一直架住他的两位勾魂人。 这两个家伙一是事情变化太快,没反应过来,二是受了伤,确实跑不动,倒是幸运地没有被定身。 如今见悟空望他们,更加不敢胡乱动了,当场磕头求饶。 悟空观察了下,看他们二人胆怯不假,伤势也真,就没有过多关注,严厉地让两人跪着,自己则去拿那绳类法器。 将要命绳牵在手里,来回摩挲了一番,悟空心道:幸亏近来认真磨练了一段时日,否则,还不见得能搞定这一套。 与过去一样,封禁感知的镇灵白丧笺相当棘手。 这类玩意没起作用和发挥作用,两种情况的收益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属于关键的胜负手。 最初,中招的悟空是半筹莫展,只能是笨办法神识强冲强撞。 如果不是这些阴神妄动干戈,给予悟空太多的外界信息,凭两张镇灵笺,绝对足够他们平安无事地将悟空带到目的地。 所以最影响结果,永远是执行的人,而不是什么法宝外物。 现在这一圈阴神不仅功败垂成,还让悟空拿着要命绳,将他们捆到了一块儿。 “这玩意可能有隐秘的操作法诀,不怎么保险啊。”悟空望着当下的成果,犹有担心。 想着想着他就觉得,还是少花心思试图留下所有人,他们跑了就跑了吧。 悟空蹲身将其他法器拢到身前,一边挑挑拣拣,一边唤道:“你俩过来。” 两位勾魂使者相互侧视一眼,急忙跪走到悟空旁边。 “大圣,当真不关我们事。原是几位菩萨要治你,我们几个小的也是万般无奈,才来冒犯大圣。” 悟空没听,捡起破魂勾:“闲话少说,把手伸近点。唔~叠一起。” 二使心有疑惑,又不敢不听,只得将双手摆近。 唰一下,悟空将利勾狠狠挥下洞穿二使的手,并钉在地脉让其难脱控制。 二使当即发出凄厉、高亢的惨叫,如同撕裂的纱帛。 悟空疑惑地啊一声:“这玩意疼吗?” “呃…不疼。”二使回过神来,尴尬回道。 “那叫个啥?”悟空白眼。 二使畏畏缩缩道:“呵、嘿嘿,胆小胆小。” 悟空向后一坐,望了下应是这群阴间神灵想去的地脉节点,又才回头摆正神色。 “不用这么妄自菲薄吧。虽然有几位菩萨给你们打底,但在知道我是谁的情况,单你们这些人敢向我动手,甚至中途无他人策应,论胆量,很出类拔萃了。” 悟空夸了一句,再问:“正经说说吧,那些菩萨叫你们把我套出来,是想做什么?” “哎哟~”二使立马委屈脸,卑微道,“大圣呐,小的们要是能知道,就犯不着当这份差了。” 悟空嗤笑起来,倒也不好判断真假:“如是这等,那几个佛门菩萨是拿你们的命开玩笑啊,不怕我杀了你们?” 二使闻言眼泪都下来了,哀告道:“大圣若能体谅其中的酸苦,还请饶我们一命,再不敢犯了。” “不好吧。”悟空作势思考,冷笑道,“你们敢与不敢还在其次,紧要的是,我要把你们随便放了,不就成了以德报怨的大善人啦?” 如此借口,直接给二使噎住了,猜测今天多半要完,心情一下阴霾笼罩。 二使埋下头,感叹大圣居心莫测之际,刹那间,慧光普照,禅风浩荡。 一片祥和瑞气散来,原本被顶住不得动弹的一众阴神,径直重获自由,只是还受要命绳的捆绑。又因挤在一堆相互掣肘,暂时脱不了身。 “善哉善哉,孙大圣既知世态人情,何不以善念为力,化解恶缘呢?”一位顶结五髻冠,相貌年轻却又威武,面带微笑的菩萨出现。 听见声音,二使知道是救兵来援,垂下的目光猛然闪烁,就欲趁机抽手逃走。 自家人的法器,哪有解不开的道理。 可惜他们的手刚一移动,悟空的脚就踩了过来,轻轻压住。 二使立刻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又不见“孙大圣”进一步动作,便鼓起勇气抬眼,发现悟空并未盯他们,而是看着来人。 “文殊普贤,尊驾是哪位?”悟空端详片刻,笑问道。 第82章 聚起心猿意马 来者自是文殊菩萨。 他见大圣叫破根源,内心略微一震,思虑道:“要说孙大圣认识我与普贤的倒不奇怪,但我两形象又不相似,如何分不出是谁?亦或许…唔,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没想到,这分魂修为远超预估,不但从观音造成的伤势快速恢复过来,应对神魂攻击的手段也高明起来。 “此前六丁六甲能正面奇袭将他击晕,如今一众幽冥神使加许多法器,有心算无心竟带不得他走一段路,更不用讲伤势了。” “幽冥法器靠不住,今次当真唯有智取了……” 文殊藏住心中疑惑,先虚目望向挨肩叠背的一众阴神,窥见他们即将解脱,后才欠身回答悟空。 “不敢在大圣面前张扬,劣者文殊,于我佛门教中专司智慧。” 这自我介绍,真不知是低调还是狂妄。 悟空则一副受宠若惊的感觉,赶紧站起来,脚还是踩住二使,手上抱拳道:“哎哟不得了、不得了。久仰大名,但不知菩萨大驾,到此地贵干?” 文殊听这话头,心思一沉:早听观音言说这分魂个性颇具怪僻,亲身一见果然有趣。 他继而加深笑意,对悟空道:“文殊亦久闻大圣盛名,今朝有幸邂逅,文殊略设草席备少许餐果,盼大圣赏脸一晤。” “做客?好啊。”悟空把眼一亮,口口声声的答应,却又视线一飘,“只是不巧。我与这几位阴间鬼神已是聚会,不好再去菩萨那里。还请允许我,改日登门拜访哈,致歉致歉。” 说话间,悟空低头狠狠瞪着两位勾魂使者。 “啊?”二使直感为难,哪里接得了话,两眼的余光向文殊拼命求救。 文殊呵呵两声,念道:“大圣不知,正是文殊派遣他们去请大圣。” “嚯嚯,这不对吧。”悟空也笑了起来,没料到对面把乱谈的说辞延续下去,“料想文殊菩萨也不知,我方才在与观世音菩萨谈话,突叫这些阴间鬼神陷害勾魂,身不由己的被抓来此地。” “文殊菩萨现在却说他们听你使唤,难道尊驾要对我不利?还是说,尊驾与观音有间隙,想来挑拨与我?” 事态形容已经离弦走板,眼看着进入胡诌乱说的阶段。 文殊却还是瞪大眼,继续接下去:“竟有这等事!?一定是这群小神平日倚势挟权威风惯了,才敢对大圣如此不敬。” “你们几个!”正这时,原先遭要命绳捆绑的众神自救开了枷锁,被文殊一喝,“还不快向大圣赔罪。” 众神重获自由,又有逃命机会的喜悦气氛骤然一滞,连忙遵从下跪道:“孙老爷慈悲,小的们知错,求孙老爷饶恕。” 文殊又陪一句道:“文殊过后一定惩戒他们,请大圣不要为此太生怨气。刚好,请还到文殊宴席,文殊正式赔罪。” 悟空哈哈大笑,往常多是别人演不下去,今天是他憋不住了,冲着脚下道:“我就说菩萨心善,一定会救你们性命吧。你们却非要为了在我手中保留残命,主动讲述情报,现在闷亏了吧。” “啊!!?”二使两眼暴突,张大了嘴,完全料不到大圣突然整这么一手。 文殊同样意外,眼神不由在阴间众神身上转了两下,寻思他们说了什么。 慌得诸神情真意切地磕头求饶,只是对象换了:“菩萨,我等没做此事。一定是他俩、就他俩,我们都被大圣施法定住了,根本不可能透露信息的。” 这一个求饶,那一个鸣冤。 讲着讲着,有一阴神怪腔怪调喊道:“不对呀~!我们也不知道啥要紧情报啊,怎么跟大圣出卖消息来苟全性命?” 文殊闻言了然过来,当场沉默权衡轻重起来:嗨呀,好像说不过这道分魂呀。太被动了,话题不能再在他的领域逗留了。 文殊咳嗽一声:“果是如此,文殊还得感谢大圣告知,但终归只是些小神的盲目荒唐事迹…孙大圣,还是陪文殊做客一番吧,观音尊者知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见文殊还有心故作姿态,悟空把脸一沉:“免了吧。以我拙见,我现在回去肉身那边,才会让观音菩萨发自心底的高兴。” 文殊嘴角一勾:“这就难办了。文殊这里还有两位客人,如果他们见不到大圣,肯定少不了伤心。” 悟空闻言神色凝重起来,只认为是文殊菩萨的战力帮手。 “呵~那不妨请出来,相识一场吧。”悟空外表沉稳笃定,内里鼓动力量,紧张地准备应付鏖战。 文殊却显一阵困窘之色,摇头道:“大圣不肯动身,暂时便只能见一位啊。” 悟空嘶嘶冷笑,脸色僵硬不做回应了。 “唉,一位就一位吧。”文殊侧身一退,净光乍现。 璀璨之中,一个影子缓步而来,蹄蹄踏踏却不像人的脚步。 伴随清脆蹄声越发清晰,光芒褪去,显出一匹雪白骏马来。其体型高大,身线流畅,骏骨矫健,根本不是凡俗马匹可比。 “白龙马!??”悟空骇叫道。 真个就是玉龙三太子,西海小白龙。 悟空接着呵道:“你这浓眉大眼的,竟然叛变啦?” 白龙马闻声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悟空对视,它暗自痛苦道:不是说让我当个坐骑,驮和尚去灵山就可以了吗。怎么就要掺合这些事,我这小身板哪敢夹中间啊。 这龙马如何到此? 且说,观音将大圣远离唐、沙二僧,以期不让他们打扰。 但自大圣与普贤菩萨开始争斗,先是铁棒嘶鸣,又是徒手对打,途中少不了乒乒乓乓、丁零当啷乃至哼哼哈哈、噼里啪啦。 荒山深夜万籁寂静,纵有树林遮盖,依然有依稀声音传到唐僧、沙僧之处。 微弱的声响搅扰不到唐僧,沙僧却是机警人物,尤其这声音是… “打斗声!”本在深睡的沙僧猛然惊醒,上身坐起护住了自己,见周遭无人,放下心来。 又见一片松柏葱郁,不见之前大厦高堂,再度提心:“怪事,我等撞见鬼了?” 论起障眼法,沙僧自认眼力浅薄,的确看不穿太多,但几间大房子都能将他瞒过去,以沙僧见识,唯有鬼物了。 鬼物弄虚法一向逼真,因为不是单纯在视线上做手脚,还蒙骗他人神识感知。 中招者心智朦胧,自然难以察觉。 此时说不得其他,沙僧左右一望,吃惊地哎呀一声,急忙叫醒唐僧:“师父快醒醒。” 唐僧打个颤,睁开睡眼,有气无力道:“沙和尚,你有何事?” “师父,快看四周。” “唔?嗯!!” 第83章 圣僧洞彻心如何 身为凡人,唐僧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身处异地。 好在到底有过经历,短暂的震惊后,唐僧收敛心神,慌里慌张爬了起来。 “呃、悟空不在吗?”清醒的唐僧,不敢发现此点。 沙僧答道:“我醒时,便没有看见大师兄。” 回答之余,沙僧想起自己刚才半梦半醒,听见的打斗声,心想:难道是大师兄在对付敌人? 于是,提起耳力,专心听取四周的动静。 唐僧却是再度左右观察后,不禁失声高叫道:“我马——呢!?” 声音很大又是乍然出声,致使嗓音嘶哑。 分心的沙僧没听清楚,又想着唐僧可能还没醒神,迷茫道:“啊?师父的妈?呃…应该在大唐吧。” 唐僧没好气道:“岂是我生身之母,我的马~我的龙马!” 沙僧这才恍然,当即反省自己欠缺火候了,紧张之下竟忘了那龙太子。 “呃…师父不要慌张。想是早前二师兄没有拴好,那马儿傍晚又没吃草,此时得空独自寻食儿去了。放心,它是有灵之辈,会回来的。” 说法倒是不错,恰如其分。 唐僧闻言恍惚少许,头脑彻底清醒过来,心想是哈,犯不着担心。 “喔、对对。”找回理智的唐僧,连忙问起最重要的东西,“行李你看好了吗?” “在,一样不少,弟子照顾着呢。”原本计划,沙僧注定要承下八戒的任务。 他睡前就将行李收拾在床榻附近,刚才惊醒,余光自然瞟到行李存在与否,因而可以直接肯定答复。 唐僧心中的石头落地,走去检查了一番,又才来奇怪环境变化。 “怎么回事,我们本在那贾妇一家歇息,如何到的这里?” 沙僧闻言,重新听起周遭响动,想听个实信儿回报唐僧。 没有人回应,唐僧却是沉浸思绪,自问自答起来:“莫非悟空半夜也动了做女婿的心思,与八戒并那家子合起伙,把我们丢了出来?还把我们的马贪了下去?” 他也是有理由的,毕竟大圣发出过母女四人全都笑纳的豪言,难说。 “啊?”唐僧的奇思妙想,令沙僧不得不收回注意力,斟酌言辞道,“师父,二师兄还则罢了,大师兄…你应该错看他了。” 唐僧摇头道:“美色财帛一向摄人心魄。那一家泼天的富贵,三个女儿生得美丽非凡,谁知道发生什么呢?而且,你尚不知晓啊,悟空从不是省油的灯,不老实得很。” “呵呵,师父,我虽认识大师兄不久,但…”沙僧笑呵呵,显露了点精明世故,“他是何等有能的人物,若要美女财物,哪里需要给人伏小当女婿?看他一张虎皮随身,就知不是什么图财之人。” 唐僧本就知道自己的猜测纯是想入非非,听着沙僧客观分析,亦是频频点头。 而且,他还在心中补上“悟空”不是好色之辈的理由:对、对。观音菩萨那般貌美,都不见悟空几时容忍、敬重过她。悟空的品行虽有问题,却万万不会像我胡乱猜想那样低劣。唉~罪过、罪过,贫僧妄言了。 意识到错误后,唐僧思考到:也许,我把事情想复杂了,也想的太坏了。就是那一家子半夜不肯招待我们了,悟空为免我们受惊,遣用法力将我们移到这里,又牵着龙马吃夜草去了。 他又开口道:“沙僧,你说的有理。但只是悟空从前没有悄然离开过,多少会报与我知晓。当下这么奇怪的状况,要我们如何寻他呢?” “师父说的正是紧要处。还请师父端坐,我驾云寻他一寻。”沙僧见唐僧终于理解事情关键,欣喜道。 唐僧闻言望了望周围情形,观察一会儿感觉不到危险,点头同意。 他便自己坐在了行李上,眼看着沙僧提起行李旁的降妖宝杖,驾起云雾升天。 然后,眼瞅着沙僧被几段突然冒出的松柏枝丫拍打头颅,惨叫着跌了下来。 “哎哟。”唐僧一惊,急忙蹲缩在行李后面,浅浅冒着头喊道:“沙僧,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话音未尽,沙僧翻身回来,“师父小心,原来是一群松柏成精,困住了我们。” “哈~植物成了精怪!?”以往多见动物妖怪,唐僧这会儿也不免感叹见识越发丰富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师父小心,待弟子施法,断了它们的根,自然脱解。”沙僧说着举起宝杖爆瞪眼珠,鼓动滚滚内劲,唰一声丢出武器。 宝杖惊雷一般破空而去,带起乌光一片,直戳一株高大乔木。 轰隆一声,那树木便如黄瓜遇见利刃般,断离了命根子。 宝杖去势仍凶,紧接着又劈断一棵,随后回到沙僧手中。 建立成果的沙僧,反而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它们又不像有灵性的样子了,难道这里有株修行有成的树王,它控制着附近植物来攻击我?” 唐僧听不懂,但也知沙僧遇见想不通的麻烦,于是劝道:“沙僧,实在不行,咱们等悟空回来解决吧。” 不知不觉,唐僧已经完全清楚谁是大腿了。 “不对!大师兄也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沙僧当机立断,抓起唐僧,摄起行李,“师父注意,我们得赶快离开此地。” 试图奔命时,一道知性、从容的女声传来:“呵,你倒有些急智,干的不错。” 沙僧听出是那妇人的声音,不等他狐疑不定。 “先老实待着吧。”夸是夸,该阻止却还要阻止,正是受观音请求,困住唐、沙二人的黎山老姆。 转瞬间,脚下土壤接连翻涌,不时向上喷发,阻挡沙僧离去。 沙僧一惊,拔腿跳出,急忙带着唐僧、行李就地而起,拉拉扯扯玩命逃窜。 却是大地震颤增强,整的跟地龙翻身一样,沙僧更觉心中惶恐。 只听翁隆翁隆,无数山石垒在一起,四面八方绕着沙僧滚来。又有烟尘漫天,树木展枝,封闭夜晚为数不多的光明。 沙僧卧~~槽出口,心神荡漾下,坚决地舍了行李,抱着唐僧上窜下跳,只为找一条活路。 “哎哟,真行咧,这也能让你坚持下来。”黎山老姆未料到沙僧的果断,以及其辨明风险的不俗眼力。 如此混乱的境况,老姆自己都分辨不出哪里是生路,沙僧却有千锤百炼的灵智,每每寻到安全缝隙。 他哪里来的本事? 只因流沙河的多年生活,那肆掠的泥浆水势将他练就的,可以预感周遭涌动的不明危险。 然,气力有尽时,骊山老姆抓住时机,一道狂暴逆风陡然将沙僧吹得后退不止。 “不好!师父——”下一刻,沙僧与唐僧被无数山土石木掩盖。 当然,唐僧是受到照料的,仅相当于睡进一个极为狭窄的洞穴。 第84章 蝇在网中,知险已迟 “好了,终于解决啦。”黎山老姆将沙僧搞定,一转头对身边的龙马道,“喔,还有你。小龙,记住我刚才的交代了吧。不要动,我这就施法,送你过去了啊。” 白龙马考妣一样,凄惨道:“老姆元君啊,你把我也埋进去吧。呜呜,我怎么敢掺和菩萨和大圣的事儿啊。” 老姆闻声抬手拍它脑袋:“又不需要你出力打架,只是出个场而已,哪来那么多不敢,老实听话。” “要知道长庚星君此前还抬举了你一下,整个取经队伍独你评价合格,可别浪费这点好名声,耽误前程。” “却不能为名丧命啊!”白龙马听得是两眼发昏,“孙大圣一贯不喜失意,我若与他作对,来日必将被报复,那如何得了?说来,也是菩萨们奇怪,既然要朝孙大圣下手,何以又让他接着取经,不可笑吗?” 确实,一时半刻解释不了其中的逻辑。 “你这小龙问题倒多,忘了还是戴罪之身,怎敢对菩萨心怀怨尤?”黎山老姆瞋目道,“还不曾让你上阵厮杀,就有许多牢骚,难怪当初做得出那忤逆之事。” 白龙马抽口气,冷道:“老姆啊,你现在若能把我爹的尸体抬出来,我听你安排倒也无妨。” 老姆一惊,想了下,转换心思道:“罢了。你不肯做此事,也免做什么取经人的龙马啦,我送你回西海去吧。” 真是自曝其短,白龙马没了奈何。 “老姆不要动这心思,我愿听从指令。” “这就对了嘛。”黎山老姆转嗔为喜,“所以说年轻人啊,就是不识时务、不明大势,与我攀扯半天作甚?遇事果敢,勇挑重担,不负韶华,不辱使命,这些才是你们应有的风骨,老是畏畏缩缩的,叫老人家看不起咯。” 白龙马不再应承,只在心中挖苦,送死的活让我上就对了。 方才调遣神通,黎山老姆将白龙马一路送入地脉,又被文殊菩萨接应,到了悟空神魂前。 悟空扭着眉头,表情玩味地观察当下动态。 白龙马畏畏缩缩、毛里拖毡地不敢看他,阴间诸神打心底里恐惧着他。 文殊菩萨散发着自信的气场,可也没展现什么底气所在。 悟空不敢疏忽,观察细节,心中急思:这群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把我拉出来,却没有准备对付我的手段?另一面那边多半会出事儿,肯定需要我帮忙,还要和他们拖延下去吗? 悟空早有回去肉身之意,只是不知敌人抓他出来的企图,怕贸然行动,反中其计。但现在一直没啥特殊出现,悟空免不了考虑对方在使缓兵之计。 “这个客人当真是意外之喜。”悟空面色凝重起来,威严气势由脚底升起,“但不知第二位是谁,莫非是尊驾与其他几位依靠仙人跳,擒下的猪八戒?” 随着悟空浑身的气势节节攀升,他脚下被踩着手的二使发出惨叫,白龙马则连连后退。 “疼吗?”悟空垂眼一问,目光不善。 二使当时憋住气,又改成笑声:“不疼、不疼。” 文殊菩萨转目,出来解围:“喔~孙大圣不知?我还以为见到玉龙三太子后,你就猜的到呢。” 见对方说得煞有其事,悟空心神荡漾…… “龙太子、难道是四海龙王?他们来没有意义啊,总不能…不、没有理由,即使他们想得到,也太铤而走险了。” “不、我想多了,龙太子大概只是他口中的称呼。白龙马就是‘客人’之一,想想看,一头龙成了被人骑乘,任人牵扯摆布的马匹,给我的警示是…” 悟空胡思乱想,始终没有灵感,是他不小心联想到花果山的境遇,思绪安宁不下造成的结果。 文殊发现他神色犹豫,再度邀约道:“大圣既然没有思路,不如去一趟文殊所设小宴,第二位客人就在那里。文殊相信,凭大圣智慧,只一眼便知其中关窍。” 悟空闻言将信将疑,开始估算是去赴宴的风险高,还是回肉身的风险高。 心绪重新回到阴谋算计上,他的筹算谋虑就稳定回来。 “其实现在的状况,已经披露一些事情。我被带离肉身的时间够长了,另一面受紧箍咒管制,观音拿下胜局不难,完全可以掉转枪头来对付我了。” “而今观音明面上没来,文殊又满腔心思,骗我去他的布置所在。” “啊~~怕我舍了肉身逃跑?” 悟空回忆起不久前观音的言语,虽是老调重弹,可也表明了这次她找麻烦的意旨。 “想让我双魂都受到抑制,另一面已有紧箍咒,让我唯命是从的法子会是…” “不、甚至不需要我听话,一个‘悟空’就够了呀!” 难为他绕一大圈,竟然能回到正确的结果。 “哈~~不妙了,我又中了示弱之策。让这几个阴间使者,助长了骄兵心理,在此托大。” 得出真相的悟空越思,越觉得这个猜想所料不差,不由心中发寒、又添戾气。 事实亦如他想,地府还出动了其他人手,配合几位菩萨,作为解决“孙悟空”分魂的必要后手。 如果说,菩萨们的建议是尽量不要动武,地府的目标可就是,杀!杀!杀!! 不死其一,我心难安。 第85章 双马遇 “文殊已至,那么其他强敌必然离得不远。” 嗅到了危险气息的悟空,瞬间进入一种高度警惕的状态。 “为今之计只有不动声色,找机会溜了。我逃了出去,一切才有回转余地。” “一味逃窜容易陷入被动局面,要不要去抓唐僧为质呢?…不行,观音不会留这样的破绽了。” “还是找机会弄清楚肉身情况…玛德,老子还想着安稳取经,成他佛门之业。结果西行劫难没过几回,妖怪没对付几个,脑筋全用在跟神仙斗智斗勇了。” 深感树欲静而风不止,难道自己不该屈从? 悟空思虑间,就听脚下嗷嗷大叫:“大圣、大圣~谅解一下吧,其实~有点疼。” 原来是他心中发狠时,脚下也不自觉地发力,将二使踩得实在忍不住了。 悟空内心一动,正好借用一下他们的灵体,未等出手。 “看来,是文殊不值得赏脸,大圣想走了啊!” 悟空听见文殊言语,眉头一皱,心中警铃大作,脚下又是狠踩。 “啊!!不疼了、不疼了,大圣饶了我们吧。”二使此刻真想世间有个后悔药。 其余阴间诸神暗自窃喜,眼睛还是观着文殊菩萨施为。 就见净光再现,像一面透明的镜子,折射出斑斓色彩。 “幸亏文殊早早竭智尽力,引来第二位客人,不至于让他见不到大圣。” 又是踢踏脚步响起,一个模糊影子在光芒中走来,悟空以为是强敌逼近,不由提高气息流转,捏紧拳头准备战斗。 但那道影子继续走近,就看得出又是一匹马。 只是不比白龙马紧张、步伐涣散,后来的这匹要灵动许多,一步一步透着好奇,又暴露着一点小黠慧。 “它、该不会是?”未见真身,悟空已心中有数。 待光华褪去,揭露那马的影形,果是唐僧曾经的坐骑,白龙马的原型。 那马知道自己是突然到访,有些怕生人,但见自己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不管其他,径直昂首挺胸嘶鸣起来,尾巴翘得老高,显示出它很享受这些追捧的目光。 它一身毛色洁白,如同银装素裹的精灵,加上姿势摆得优雅,尽显俊逸之态。 若非眼神过于悠然自得,颇有清逸高雅的气质。 白马自认为演艺到位,一定能让这些人惊叹它的气宇不凡。 可当下在场的都是什么人物,哪里没见过神骏,不过是因为文殊菩萨,才关注白马。 大伙儿一见白马兀自得意忘形,就收了目光,不再给它推崇。 白马自讨了个尴尬,怏怏不乐地摆正姿势,又才观察起自己来到什么地方了。 于是发现悟空,更记得过去因果。 白马偏偏头,脑子里不知想了什么,转头不打算理会悟空。 又见文殊,稍许亲近,但也没走近对方——因为它瞧见了另一匹马,自然也就是白龙马。 白马被观音点化,又嚼过净瓶杨柳,早是个富有智慧的生灵了。 眼熟~嗯?为什么这么眼熟? 白马盯着龙马恍若隔世,哎呀,这会是哪年哪月的旧相识啊? 痴痴迷迷,白马凑近龙马。 双马站在一处,任谁都能看出,他们有七八分的形似,甚至四五成的神似。 因而一见如故的感觉,亦在白龙马心中泛滥。 “这匹马为何给我熟悉感,我又在哪里见过它呢?”白龙马为海中真龙太子,自觉平生没遇过多少马匹,能留下印象的就更少了。 白龙马终究得道在前,先一步想起经历。 “嗨呀,这家伙是…”这年轻真龙理清记忆,竟往后退了一步,躲避面前的白马。 论本事,龙马各个方面都远胜于白马,如何要躲? 只该盗版遇正牌,气势上属实难争高地。 而白马看着龙马畏缩姿态,更觉亲切,大有一种“世界上的另一个我”的感触。 诶~等等! 白马猛然转首狠狠盯着悟空,视线仿佛一束激光充满专注。 就见悟空的目光,在两匹马与文殊三者上来回观望,眼神闪烁,眉宇间隐现波澜。 悟空搞不懂了,当白马出现时,他既松一口气,又提一口气。 他猜得出,文殊应该是不打算使用暴力,否则不会把这玩意拉到他面前。但…用这匹马,能使出什么怀柔手段教自己听话呢? 不得不说,悟空心动了。 尽管理智告诉他,仍是逃跑才为上策,保命首选。他还是宁愿冒危险,想知道文殊接下来会用什么说辞。 原因就像大圣为了对决有趣,会主动丢失战机、优势,让对手尽展能为一样。 悟空也沉浸于言语的交锋,或者说智慧与口才的较量,哪怕他自己并不是很擅长这件事。 这就是爱好的力量。听起来很蠢,但它就是会发生,即使后果可能很严重,例如一炮害三贤。 “我也不能真的毫无准备,只是现在被盯着……”悟空脚下再度发力,摧残的二使有气出无气进。 文殊见悟空只是折磨二使,没有再走的迹象,亦是表面平静,内心波澜翻涌不停。 勾魂使者没能将悟空带去布置地,文殊菩萨与其他地府法神根本没把握留住悟空,是生怕对方以鬼身溜烟跑了,之后再捞不着。 各有各的心眼,但文殊、悟空偶然间的对视,让两人忽然明白,彼此间其实可以开诚布公。 别人如何如何,白马不管,却是自顾自瞧出其他路数。 哇~~~~是替身、是替身文学! 白马如今对悟空显然已不上心,却不能容忍…… 你怎么敢用我的脸,啊!?扮我的性格,啊!!? 第86章 桃李可互换 白马怒不可遏,再看不得与自己模样相近的龙马,气势汹汹地拿头顶撞对方,倔强得像发疯了样。 白龙马猛受此待遇,慌乱中又猜到白马为何发火,心虚地偏过头一避再避。 真龙太子之矫健,岂是一个开智不长的凡马能比,几个身形摇摆,白马差点把自己晃摔了。 多番碰不到对方,白马怨恨难消,狂躁地撒起泼来。 它将口一含,蓄些唾沫,随后对着白龙马用力噗散而出。 果是在观音道场养了点道行,这一团唾沫出口竟是以均匀的水雾形势快速扩散。 论说起来,有点类似那吞云吐雾的小手段,不过施法前多了声“呸”。 白龙马作为贵族出身,很少见这种无赖打法,震惊之余极速后撤。 只是唾沫的传播速度也不简单,仍有零星水雾轻柔落在白龙马脸面上,尤以鼻尖闪闪发光最为显着。 这稀薄的水雾接触到白龙马脸上的热量,很快就蒸发消于无形,只给白龙马留下冰冰凉凉的触感。 这下弄得白龙马脸上一黑,心情糟糕沉底。 堂堂龙太子被一匹凡马喷口水,是不是受辱先另提,关键… 我的忍让,怎么能是你得寸进尺的资本? 白龙马双目一拧,瞬现怒容。 它也咆哮亮牙,颈上鬃发犹如被怒火点燃,愤怒得根根竖立,好似巡视领地的狮王,端的威严无比。 本来得意的白马见此,权衡了下声势,知道碰到硬茬,更明白自己头铁蛮干的赢面不咋高。 但白马离开唐僧的这些时日,终究是在普陀山野惯了,搏斗能力较之以往见长。龙女在不能伤害它的前提下,都不大管得住它。 于是仔细琢磨后,白马当下非要争一争气,强撑派头地瞪大眼睛,与白龙马对峙。 而那真龙太子见竟没能镇住眼前凡马,真得有些羞恼上头了。 世道果然是变了哈,什么玩意儿都敢在自己面前显眼啦。 当时迈步就要显威,只是他俩闹出的动静,引来旁人注意。 文殊菩萨也是没料到,白马突然就对着玉龙三太子口腔输出,又见玉龙太子发怒,连忙挡在中间作劝阻之意。 悟空就在一边眯眼观察,对眼前的情况暂时糊涂。 有菩萨阻拦,白龙马当然停顿身形,并吓出一身冷汗,暗叫糊涂:我怎么能和菩萨带来的人马冲突呢,万一佛教将我认成大圣一伙儿,可就麻烦了。 白龙马瞬间忘记刚才的羞辱之情,收拢骄纵的姿态,同文殊一个笑脸。 文殊见玉龙太子配合,正想松心。 那白马却不讲究,将头绕过文殊,又是突突突、连吐三口唾沫出去,然后急速缩了回去。一番作态毫无疑问是把文殊当撑腰的,或者应该说挡箭牌。 由于白龙马向前迈了两步,这回又不晓得闪避,因此龙太子被吐了个实的。 二度遭侮弄的白龙马反应相当呆滞,没有任何表态,僵硬在原地,且瞳光逐渐涣散。 对比之下,文殊与悟空的脸色,就各有各的精彩。 悟空当然是笑话自己还没动作,对面却莫名自乱阵脚。合着来的个草台班子,文殊压根没有周密安排? 文殊菩萨表情生硬地转身,正对上白龙的目光,发现对方与其说不认错,不如说根本就不觉得有错。 “这样的倔性…难怪观音留你做今日之用了。”文殊轻轻念了一句。 声音纵然小,架不住悟空关心听着。 “喔~不知观音怎样的运筹帷幄,竟能让文殊菩萨发出感叹?”悟空停下嘲谑,略作正经的求问道,“可否阐述一二,若叫弟子醒悟受惠,说不得今日也免去剑拔弩张的对阵,皆大欢喜不是?” 文殊菩萨闻言先瞥了眼白龙马,瞧着对方还是没调整回来,沉了沉头。 贴着文殊身后的白马,见其没有责怪的意思又头疼的样子,连忙收了继续添乱的心。 此马野性是长了不少,可曾经到底是大唐国主挑选的良驹,温顺本性并未全丢。 真感觉到主人家对自己为难了,它可不想成为实打实的野马,还是懂得本分听话。 同时它也看得出悟空在和文殊菩萨搭话,于是两只眼睛瞟来瞟去,希望文殊菩萨搭理悟空,不要为自己吐口水的事情纠结。 文殊菩萨少许的沉吟后,起手道:“大圣若愿真心示人,文殊岂会不如意呢。但两个人想摒弃成见,双方推心置腹之前,想来得有一定了解才行。” “哎哟,我几时说要真心示人了?”对方不接茬,悟空的态度也往后退,“不过,弟子的确好奇,智慧闻名的文殊菩萨为何会聚集两匹相看生厌的马,来这偏僻角落滑稽做戏?” “善哉、善哉,不想孙大圣求学之心坚定,倒是贫僧施教不足了。”文殊摆出一副感慨的模样。 被占便宜的悟空判断对方拖延时间的可能性很大,呵呵冷笑道:“文殊菩萨无需过谦。自说自话的本事,菩萨以身作则教得很好,弟子马上就要被熏陶成性了。” “慢。”文殊又瞥了眼白龙马,随后正色道,“孙大圣方才说这两匹马…相看生厌对吧?敢问大圣,知晓原因否?” 这两匹马真有文章,悟空内心更加好奇,面上不动声色回道:“众生纷纷扰扰,弟子不敢妄言青红皂白,还请菩萨明言解惑。” “哈哈,孙大圣不至于说不敢吧。”文殊笑言一声,接了茬,“这两马相互生厌,自然是彼此太过相像,足以鱼目混珠,也许哪天真伪难辨。” “届时指不定功劳被人冒领,又蒙受他人的罪责,不是天大的冤枉?” “但不知…在孙大圣眼中,他俩会是谁代替谁呢?” 话到这儿,白龙马摇头回神,展开大眼盯着文殊菩萨、齐天大圣两位正主动向。 龙太子看着两人各自神色自如,理应无事,却又体会到一场无声的海啸正在掀起,兴许毁岸决堤,造就波及自己的灾难。 过度恐惧于此,这位龙太子没头没脑地打起冷颤,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第87章 执着伤己 文殊表面说双马的言辞,暗指“孙悟空”双魂。 现在这个“悟空”纵然可以理会,他却总是个怕前怕后的性格,一听“谁代替谁”,深恐对面在试探他是“天外之魂”,篡了那位原身。 因而,心中彷徨,极力回避文殊的问话。 正巧白龙马莫名发颤,悟空即转身侧目避过文殊,问道:“你抽风呢?” 白龙马见所有人都来望他,顿时陷入尴尬,扭捏以人言开口道:“哈…哈,夜冷、天寒,有、有些着凉,各位见谅、见谅。” 到底不是关键人物,没谁当真关心白龙马的动静,有了这么个还算合理的答案,多数人还是把注意力放回悟空、文殊身上。 却有那白马瞪大眼睛,惊讶于这个极像自己的同类会清晰地说人话,一时自觉形秽,慌得四蹄乱踩,安不下心。 文殊察觉态势,笑道:“大圣你瞧,他们形象相近,所以不自觉地比较彼此呢。如此产生相对心、差别心、利害心、好恶心,又生出种种烦恼。” 悟空对此不答不语,但也明白一直沉默不是长久,开始权衡利弊。 “呵呵,想是文殊问话笨拙,令大圣厌恶,于是疏懒回答了。”文殊菩萨貌似给一个台阶。 同时暗中发笑:据观音所言,孙大圣双魂,一者善战,一者钻谋。呵呵,眼前的必是钻营算计的那个,半点破绽不肯露,至今踩着两位阴使不放,拿为人质。嘴上也不愿漏风,哈,幸亏是靠着偷袭抓了出来,否则,真没办法处理他。 见自己递的台阶让悟空神色变动,文殊转身俯视着自卑低头的白马道:“既然大圣不理问话,那文殊换个方式,阐述想告知大圣的事理。” 悟空凝眼望去,就看到文殊抬手按住马首,喃声道:“大圣或许不知,此马寿限本该在那鹰愁涧截至,丧于龙口之中。只因观音尊者略施点化,它自身又争气,方才搏出了命数之外的生期。” 那白马不知如何出声人言,却听得懂人话大致内容,知道眼前的家伙在说自己的事儿,更显慌张。生怕要拿自己与白龙马相比,评价优劣。 只是被按着脑袋,也不敢剧烈活动。 悟空闻言,琢磨了下,皮肉浅笑道:“哈~但无观音菩萨相助,这畜生凭自己哪里有今日,真该谢谢菩萨的慈悲了。若是不思教诲,还给菩萨到处惹麻烦,就得被惩治了是不是?” 文殊同样笑吟,收手侧回来道:“惩不惩治,还在以后。现今有一件要紧,需得尽快确定。” “喔~是何?”悟空面容一紧,与白马一样不安起来。 文殊答道:“这白马近来得意忘形,全不知正果不易,枉费那一点修行灵光,现今已不值得它脱离轮回。” 不值得脱离轮回,意思就是往死里打呗。 悟空把嘴抿住,倏尔沉声道:“如此作为,恐怕观音脸上无光吧?” 这期间,还有那白马听得迷茫,它的见识还不足于理解轮回说法,但从情绪中体会到,这两人好像在说,养它的那位姐姐不开心了。 一瞬间,急得火烧一样。哇~~难道又要被丢在荒野啦!? 白马乱思乱想,极其的不愿又不知如何更改现状。最终自己惊了自己,一下子前腿高扬,嘶鸣着要乱窜,以发泄内心畏惧。 身后一匹发疯失控、腾空甩尾的白马,那文殊菩萨却是风吹不动、心如止水,合掌施礼道:“守护天地秩序,岂能用脸面作计。” 莽撞暴动的白马吓不到文殊,但惊得悟空身形差点倒退,其睁睁凝视高昂的白马,惧于对方可能是某种攻势的前兆。 原先被悟空踩在脚下的两个勾魂使者,突感压力消失,双方瞬时对视一眼,把心一横,勇气涌生,舍掉些魂魄损伤,遁逃出去。 其余阴神见他俩跑了,“哎…哎…诶!”,通通慌乱起来,又有那白马开始乱冲,这一众忧惧之下怕死求生,索性顺势纷纷散逃。 不怪他们轻浮,就连悟空谨慎心性,面临当下状况,也以为大战将起。 这猴头当即鼓催神魂,运法力上身,既想着戒备周围动静,也想着先下手为强。 却见文殊菩萨定力十足,眼前乱景晃不动他的精气神,依然沉静望着悟空。 第88章 意有两种 悟空见那表面看着温良的和尚托大,便想把凶狠心放一放,先用点恶毒试试当下局势深浅。 将欲动手,那逃窜的阴间小神喏喏地折转回来。 视线绕场一周,悟空瞧见一位位阴影浮现,虽不见他们真面目,已知状貌骇人、形象可怖,又高矮不一、身材各异,故而眨眼确定不了具体人数。 文殊菩萨看氛围压抑,略抬手压下对峙的意头,那些阴影轮廓于是逐渐模糊消失不见。 悟空为此瞻前思后,亦没选择仓皇行事。 “呵~贫…”文殊轻笑一声,就想接续前言,却有一匹惊恐乱窜、无序奔腾的白马,在他身前一闯,打断了话头。 白龙马见菩萨尴尬,灵眸晃动两下,随后将身一纵化出威严、高贵的龙身本相。 龙首一昂起风雷,遍体银鳞驱邪魅。 龙尾摆动显矫健之姿,项下明珠吐仙家之气,白龙舒展利爪,准确压住窜蹦的白马。 龙爪活似钢针,只消白龙微微加力,亦或那白马无状挣扎,必叫皮开肉绽、剔肤见骨的惨状亮相。 所幸,两者都未发生。 那白马突遇真龙加害本就心惧,它瞪得铜铃样的双眼又忽然认出旧日大凶:哇~~这是那天想吃我的恶龙!! 而今重遭生擒活捉,白马有感劫数难逃,一时骨软筋麻、肢体瘫软。 白龙见其晓得厉害、怕得痴痴哑哑,也就得意洋洋没有再下狠手。 “真以为龙游浅水会遭虾戏?虎落平阳能被犬欺?”白龙压下脑袋,狞着牙口吓唬白马。 眼见那硕大的龙嘴逐步移近,森然凛冽的寒意令白马更加无力,只是战战兢兢,弱弱地发出咴鸣声求饶。 悟空眯眼观望,没有贸然插手,至于阴间神灵就更没必要,管这庄子事儿。 白马意志衰微之际,有文殊菩萨把脸一沉,喝道:“玉龙太子为观音授命,承担取经人脚力之任,现在是不记得职责了吗?如何莽撞显出本相!?” 吓得那白龙打个冷噤,他之所以来这一手,不过为了在菩萨面前卖个好,不想献错了媚,反要挨教训。 急忙又化马相,样貌再度与瘫倒的白马相差无几,喏喏往后退去。 而得到解脱的白马张皇一下,踉跄撑了起来,口中抽着冷气,咽喉发出呻吟,庆幸活命之余不由对文殊报以感激。 见它俩老实,文殊这才收嗔,又想与悟空对话,可情绪陡然间调不回来,不太好开口。 场面一时沉寂,各自静静地矗立。 悟空目光扫来扫去,不敢放过每处细节,他捕捉到阴间小神悄悄握紧法器,觉察到那些阴影在暗处徐徐散开,确定两匹马多半不是战力。 洞察环境后,悟空心想:“文殊应是先礼后兵,就不知何时展露锋芒。现今状况还是先走为妙,可那群阴影中的人物,唔~” “他们既然敢现面,未尝不是有把握拦我,要怎么应付呢…或许,最危险之地也是最安全,他们被我调动过来,原先布置的阵法之地就不见得危险了,他们肯定也料不到我往那边跑…就是不确定风险。” 悟空权衡逃跑计划时,平复好心情的文殊,看破悟空那点心思。 “呵、大圣见这龙马欺负凡马,不想管管吗?”文殊微微笑问道。 相激的言语让悟空眼神一变,闪烁之间露出一片寒潭。 白马闻声亦适时鼻头喷气表达不满,对悟空的置若罔闻感到生气。 “奇了怪了,文殊菩萨怎会以为我在乎一匹马?”悟空反问。 “不是大圣将这匹凡马交与观音尊者喂养?”文殊回敬事实,“据前者记录,从走白马那天,大圣将玉龙太子打了个伤重难治,差点误了取经事业。难道这一切,不是大圣心存亲疏之别。” 白龙马听得此事,一整个惊慌失措、提心吊胆:原来孙大圣与这匹马关系不错…也是,大圣也曾做的弼马温。哎呀~那方才不是惹恼了他也?天呐,我不仅拍错马屁,还揪着虎须? 悟空生冷道:“文殊错信了。我做事向来乖张,哪里和一匹马有关?” 文殊不置可否:“或许是文殊问错人了。不过,大圣还是关心一下这两匹马为好。” “哼哼。”悟空挤出笑容:“文殊菩萨老拿他俩说事,当是借代着要给我教训了,爽快些吧。” 文殊点点头,提手整袖念道:“这玉龙太子身有天庭判下的死罪,这凡间白马命里冥府规定的早亡,其实一般。往日里,保送取经人去往西天非龙马不可,而今它俩却是差别不大。” “大圣可否给文殊建建言,两者中谁做唐僧脚力合适?” 第89章 心意不定 双马都可加入取经事业,但好像只留其一的说法,着实吓到了白龙马。 “怎么一回事,要撤我职!?”白龙马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竟会遭如此变故,不禁心中哭丧道,“来前没说啊…难道是因为我变回原身,文殊菩萨突然起的念想?” 同样提醒到了白马,这马儿沉下心,开智的大脑回忆前尘,想起大唐世民皇帝将它选中,驮唐僧西行的任务。 白马的两个大眼盯住龙马,思绪极其发散:对哈,这是我的活呀!哎、它抢我工作嘿。 缓过来的白马瞅着龙马紧张,体会出文殊真得在给它撑腰。 白马脾气颇为不良,清楚两者际遇后,转瞬就把刚刚压制自己的龙马瞧不上眼,鄙视态度十分明显。 龙马当然发觉,尽管对此产生气愤,可文殊的教训在前,噫~必须得忍白马一手。 这般的屈辱反应,完全是?纵容白马的嚣张气焰嘛。 白马摇摇头望了文殊一眼,随后绕着龙马走了三步,上下前后的打量。 啧啧、还以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这替身终究替代不了正主啊。 地位反差之快,玉龙太子委委屈屈,不得不承认,原来老话都是对的:真个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他这条真龙走了浅,就是得被戏弄。 白马神气一会儿,转来看悟空,心中沉闷几分。它若有选择,还是觉得同那位姐姐生活更好,不想和悟空共事。 这么转念一想,白马将心比心,哎呀,悟空多半也不想让它回归。 最后不还是自己遭罪? 白马顿时失了神采,又觉太过丧气,让人印象不好,急急鼓起信心,走进文殊目光中,彰显自己何等英姿。 相比之下,龙马的气度彻底暗淡,不敢唐突菩萨。 文殊不为他俩所动,还是关注悟空。 而从悟空角度看,文殊显然不是在问两马下场,而是表达,佛门铁了心要除掉他双魂中的一个。 悟空即感到压抑,暮气沉沉,不多时强提笑意。 “文殊菩萨说笑,既要唐僧稳妥西行,何不两马齐备呢?”悟空隐约其词,“我那二师弟可是常常抱怨,行李担子沉重压得他肩膀酸痛,每日里愁得步履维艰,几乎耽搁行程。” “既有了这么个空余马匹,就把它用来当驮马嘛。进一步打算,给那唐和尚偶尔换着骑,也能图个新鲜,不至于因为路途无聊而懒怠意志。” 悟空倒是能快速调整心态,又用上老手艺,在言语上胡搅蛮缠。反正是你话里藏话,就别怪我顺水推舟了。 龙马听了欣喜,相比可能失去取经职能,这个安排听着不错。 不想,文殊径直板起脸,装出动怒模样:“什么,那厮竟敢借口嫌怨!观音尊者予他挑担的功德,赎去往日之罪回归正职,他还挑三拣四起来,说什么肩累脚痛。” “真是个该死的孽障!罢了,他不想挑担,就不给挑了,叫他吊死在这山林好了,也是个埋骨之地。” “大圣切不要以他为范。个人有个人的功绩,替是替不的。马只需一匹,何来两分。” 悟空见文殊一点不转念,知道是劝不动,不禁又沉默下去。 龙马为此焦躁不安,双耳平平向后,尾巴左右直甩。 白马偏偏脑袋,把当前状况看了又看,综合分析过后,它判断是自己占优,愈发傲然。 在文殊面前昂首挺胸,对着龙马趾高气扬,又娇气地瞥视眼悟空。 龙马气得牙根痒痒,却拿白马没招,无济于事地怒视着对方。 白马也不妥协,眼睛睁得溜圆,用以回瞪龙马。 二者目光犹如两道剑锋相碰,擦出无数的火花,联想身份差距,不可不谓滑稽的暗中较量。 真正影响局势的只有,悟空与文殊。 悟空量时度力少许,无可奈何地考虑,真有那么个抉择关头,双魂该去哪一位、怎么去? 以自私自利的本能来讲,显然留下自己,忽悠“另一面”去顶雷,为最优解。 可计较起利害得失,哪有这么简单。人家不过客气问一问,真以为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啊? 悟空摸不准佛门底细,顷刻之间更不能理清思路。 为避免头疼,也不想文殊看出什么,悟空先随口应付,同时将繁杂思绪缓下来。 “这就是菩萨没有好生之德了,也不问问两匹马的意见,瞧把他们给挑拨的。” 第90章 方知困局 文殊早知两匹马在自娱自乐地针锋相对,只是有悟空还未解决,自然不理会他们。 但现在让悟空一提,怎么遭也得意思看一眼。 这菩萨转身来,两匹马顿时收起剑拔弩张的眼神。 “你们两个平日里不见修行,全无争气的念头。到了要淘汰的时光,再来争强斗胜又有何用?”文殊唯有批判,撮弄道,“还不如互相谦让一番成就美谈,留个好名声于世。” 龙马急切出声:“文殊菩萨,我受观音搭救以来,始终留心将取经送成,如何忽然贬我身份?既是要落得这般,当初何必让玉帝饶我?” 原先是见文殊专注于面对孙大圣,白龙马才谨慎没有多言,这下有了说话时机,龙马当然开口。 文殊指摘道:“你是记的功果,却不肯安心当马,忘却不下你的尊卑身份。与那八戒、沙僧一同,致使队伍里暗起论资排辈的不良风。” 原来按照命理轨迹,玉龙太子由龙变马,实是降志辱身求一个东山再起。若无意外,平常哪里有脸自曝身份,恨不得谁都别搭理它。 却有不一样的“悟空”横生变节,这个“悟空”从不怎么敬师长,时常打压两师弟,甚至偶尔敢冲菩萨嬉戏。 玉龙太子在这期间,虽没亲身参与进去,可多数经过都是被他收进眼里了的。 久而久之,他那颗忤逆的心,就再度萌发生长起来。 可能玉龙太子都没察觉,他暗自以“孙悟空”为偶像,心向往之。 这会儿被文殊菩萨点破潜藏的意识,玉龙太子又羞又恼,自我感觉不是文殊说的那样不堪。 “菩萨怎能这等菲薄我,做马有甚难为?”那龙马涨红脸,气呼呼道,“不说取经功德之大,小龙渴慕建立如此宏伟事业。就是观音大士救我一命,我便知恩图报,与取经人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我自认驮取经人到此的这一路来,从未记念什么龙之尊贵,更没与人摆什么西海太子的名头。否则,哪里会被猪悟能拉来扯去…” 龙马酸溜溜回答,最后还泪眼婆娑像有满腹的冤屈无法诉说,一串表现都把白马整愣了。 文殊只淡淡一笑:“你真无贵贱心理,怎会为一句话发出重怒。积怨沉淀已久,这一瞬炽热爆发,于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倾倒出来。” “正从你所说,观音、取经人在你心里从无怨言,可猪悟能拉你扯你,不就有怨艾了?” 龙马闻之一时哑然,随后似有所悟。 白马连听大段话,其实听不太懂,但见龙马被文殊压制,又来挺头骄傲俯视。 被文殊一巴掌拍落,并教训道:“你更是个无知的。观音那般厚待你,龙女亦是悉心指正,却从见你听进过。” 白马猛然遭打,头脑有些发懵,眨眼清醒后着急地向文殊讨饶。 文殊摇摇头,到底只是个开智不久的凡马,不可能比过玉龙太子。 所谓双马选一,当然只是由头。 就不说其他能力,单说受教育程度,要白马怎么赶上龙子。 也正因这个缘由,苛责玉龙太子的文殊菩萨,不会批判白马什么。 还处于凡俗阶层的白马,若把它的小错误严加处理,无疑过分了。 眼见面前的善人发笑,以为被放过白马,长出一口气。 “你还轻松起来了,果不是个听讲的,索性舍了你吧。”文殊仿佛骗小孩一样,作势吓唬。 白马又是发慌,咴咴作声,急俯首蹭身表示听话、听话。 龙马却是透过视线,望向悟空,心道:“也是我糊涂。孙大圣灵魂离体,停留这么许久,是在与文殊菩萨文斗呢。文殊菩萨一门心思应付孙大圣,提我俩只是应个添头,哪里可以当真。” “我却为了虚无缥缈的事情,和一匹凡马较劲良久,让人笑话。菩萨说我修行不足,果然不假。” 龙马一下整顿神思、澄心涤虑,不再为事业编制所急,对白马也无恼恨了。 当时沉默无言,静静地矗立一旁,就好像一匹没有开智的马,等候人来将他牵引。 “喔~”文殊菩萨惊讶一声,没多做评价,转身来对悟空道,“文殊看望了下,这两匹马也不似大圣说得难堪嘛,哪里被我挑拨?” 悟空对此紧锁着眉头,神情凝重,他的脸庞都显出几丝阴郁。 他见白龙马质问文殊,原以为会纠缠一番,结果两三句话,白龙马就被文殊说傻了,或者是说服了。 “呵呵,看来文殊菩萨不需要弟子给建议了。”悟空再无轻松,紧盯着忘我一般的白龙马说道。 …… 大圣与普贤拳脚交接,一招一式呼呼带风,已然战到好处。 但这重要时刻,大圣却在分心。 “发生什么了?方才的山体动静,分明来自唐和尚那边,这两个佛门人物倒不肯在意丝毫。” “兄弟又是发生什么情况,至今还不归。是他不想回,还是有人拦住了他?” 两项疑难令大圣苦思不解,长久的走神,自然让胜负显而易见的倾斜。 普贤菩萨之拳脚武艺的底蕴本就比大圣深厚,交手数十合,更是摸清了大圣根底。 而今大圣心不在焉,拳势走缓,脚步散漫,普贤菩萨仅是反击途中本能压制,就拨开大圣防御,拳掌指三连急攻一点,膻中穴。 “不、好…”大圣中了招,才后知后觉。 大圣气穴被点,只感胸闷心悸,当场停滞行动。 “唔~”普贤亦是过后才反应过来。 他自从摸清了大圣路数,不重攻也不重守,两人于是各有进取、也各有退缩,看似紧张激烈,事实上,在按普贤的操控,在往平局方向发展。 不料,竟有大圣防守不严的变化。 普贤不假思索地变掌,双手似柳叶飘荡,绕大圣一圈拍其腰背。 这时大圣回调精神,胸中鼓气充盈周身,急匆匆反肘而攻。 普贤一边侧闪,一边双手上下起伏,像粉蝶翻飞迷乱大圣视线。 大圣岂肯忍受虚招,再度提气,举猛虎之势,却有气息连接不暇,断了进攻意头。 被普贤一记贴衫靠,撞得横移五尺,方才蹭地站定。 “呵~大圣却在分心,此番切磋可以暂停了。”普贤收势礼敬,未有追击。 大圣望了望方才被攻击的部位,知道是自己肉身坚固,对面又不下重手,因而没有退得难看。 自己的拳脚功夫,已是输了。 “哈哈,和尚赢了就是赢了,讲什么分心,老孙还有不认之理?”大圣个性洒脱,没给自己留面。 “侥幸。”文殊面色不变,对胜利并无欣喜。 大圣摇头:“输家从来没有侥幸输的。不过,你不使兵器,的确不用比了。” 处境有些怪异,大圣也将胜负放下,侧头看向强势围观的南海菩萨。 “我说观世音,聚这么一帮人,你却没什么行动,莫非只是来戏耍一晚上?” 观音含蓄微笑,像是徐徐夜风吹得她嘴角上扬,回道:“岂敢,不是大圣战意突起,对着我们喊打喊杀?我又哪里敢贸然抬手动脚,打扰大圣雅致。” “少扯你的胡琴!”大圣严肃发问,“你把我…魂魄勾出去一部分,还不许我反抗不成?” “快将你的意图说出来,老孙就只找你的麻烦。再拿其他和尚给你做挡箭牌,就是你嫁祸于人。” 观音轻灵点头,巧手捻着净瓶柳叶道:“依我说,我就是想除了你那部分魂魄,此外再无他事,你可以去找唐三藏继续取经了。你待如何?” “什…么?”大圣流露出震惊之情,一双眼瞬间失去了焦距。 第91章 宣泄失度无上下 大圣一直以为佛门今次下手的目标是自己,观音的回答显然在大圣的意料之外。 短暂的震惊后,是极度的愤慨。 大圣咬紧牙关,像头狂暴的野兽头发直竖,最后不可抑制咆哮道:“凭什么!你、你们敢!!” 一想到兄弟可能已经遇害,大圣的理智逐步被疯狂的怒火吞噬,几乎情绪失控要施行复仇。 普贤看着大圣突然气急败坏,连忙游说道:“观音之举自有其道理,大圣不妨听听理由。” 这是佛门认为己方对付的是“孙大圣”的双魂,最多是利害损失,并没有探清真实情况。 若是普贤知道眼前的大圣,视双魂间为兄弟,可不会用这个阴阳怪气理由叫停。 大圣听说,火再冒三丈,整张脸气得狰狞,双目漫上猩红之色。 只是真要到达极限,满腔怒火要爆出胸膛时,一丝清明流转大圣灵台。 “不行,此刻不能意气用事,兄弟下落不明,我再冲动就无以挽回了。而且依普贤所说,他们果然还不知情…”一念之间大圣省悟回来,内心重归冷静,暗自审度。 “当务之急是了解兄弟去向。这观音可以用头上的箍儿治我,所以有恃无恐,正适合我探听。且稳一稳,先不与她厮打。” 深思熟虑下,大圣息怒停瞋,凶狠的面容渐渐平和。 普贤、观音只当这个司战的“悟空”还算听劝,知道息事宁人。 观音尤其感怀,暗道:虽然不知是不是真心拥抱和平,但能够主动放下斗狠恶念,想来即使去掉分魂,悟空依然有善性不泯。极善了! 可惜观音赞扬没多久,大圣低目思谋片刻,即叫嚣道:“说什么有道理,不过是你们找由头害我老孙罢了。” “这观世音撒谎整治人又不是一天两天,呵~老孙我每日辛苦给你们送那唐和尚,你们这帮败类趁着闲暇布谋算计老孙,倒还有理咧。” 观音闻言恼得用力闭上眼睛,气得眼角都要生出鱼尾纹,心中嗔怪:唯独这张嘴是说不出一点中听话,他个混不吝却敢说别人败类。 普贤接触不多,闻听此言只以为抱怨,情理之中的反应,于是报以和煦微笑。 回头来,见观音气呼呼的合目,普贤还有些惊讶,仿佛见了奇观。 单纯的侮骂激不了菩萨动怒,观音也只是生气,“悟空”久不肯学好。 普贤犹豫一下,先给观音时间散掉情绪,代替着应付大圣道:“说是算计,其实也是应有之考验。” “大圣的修为不是俗辈,理应有所获悉,取经一众都被处置,非针对大圣一人。” “…是这样?”普贤的说法有模有样,大圣联想方才动静,不禁心情忐忑。 普贤接着道:“贫僧何必欺骗大圣?唐僧取经之行,于我佛门也是一件大事。观音领衔此事,为不辜负世尊翘盼,宽三界仙神疑忧,特请贫僧几位来验看取经一众的心性如何。” 咦~却不是普贤说谎,真个是他们来此的根由,可以发红头文件证明。 观音这时睁眼,柔和看着大圣、普贤,也不随便插话。 大圣眼神游走两下,对观音焦急喝道:“避重就轻,这与你们暗勾我魂魄有甚相关!?真要和睦相处,先将脏手段去了,还我魂魄回来。” 普贤轻轻摇头:“所以要大圣听好事情原委,既然是考验,自然有过关成功、失败与否。你们取经一行所有人都过关,自然皆大欢喜,如有人失败…” “就得惩罚处治?”大圣替普贤说了。 “正是。”普贤点头。 大圣低头不断呵气,全身着急地颤抖,心中紧张:遭了、遭了。我预备跟观音撒泼打滚,要她透露兄弟消息。却有这和尚多嘴说话,德行的还挺有根有据,都快把我说服了! 小人欺君子以方,人无邪才是刚强。 时间紧迫,大圣反复构思计划,想寻个突破口。 观音瞧见他发抖,恬静一笑:“怎么,今晚上挺冷?咱们无所畏忌的齐天大圣,都在连打寒噤了。” 每次与观音见面,不时会有玩笑话,这次是观音先起头了。 但大圣哪里有玩笑的心情,提目望去,少时耍狠道:“岂是因为天冷,惟是你这毒妇手段辣人,叫恐惧刻入骨髓而已。” “我问你,当初让我出五行山只说护送唐僧到灵山,就是功德圆满,怎么突然说来考验就来考验?” “又敢无耻偷袭,哼!莫把我当小孩儿忽悠,任你们说的天花转,怎肯信你这撒谎精?还我魂魄来,不还,即是撕破脸皮,大家都别想好过!” 大圣思绪转来转去,自认果然兄弟才是聪明辈,凭他自己大概永远想不出主意。 其实时间这么短,除了当真善于运筹帷幄的人物,世间能有几人可以仓促成谋,大圣实是自责过了头。 但迫在眉睫的节骨眼,大圣把自己贬到低得不能再低后,哎~索性破罐子破摔,直娘贼,你想害我兄弟,那咱们就玩命。 正如观音评价的那般混不吝,爷就这么滴了,怎么着吧!? 恣意放刁之言果然镇住两位菩萨,冲着大圣皱眉蹙眼。 第92章 做刚做柔 佛门需要的是从今以后,有一位至诚西行、至信护师的孙悟空完成接下来的道路,两位当然不满意大圣流氓行径。 只是批评别人不好前,自己总得满足一定标准。 普贤默默转头,用严厉、非难的目光望向观音,意思是责怪观音:你之前经常骗他,咋不跟我透个底呢。整得人家警觉性这么高,我却一点不知情。 原来大圣发狠说,绝不信你这撒谎精。 普贤听了,条件反射地以为是观音所致,毕竟左右没有其他人,他自己是第一次见孙悟空,撒谎精当然就是说观音咯。 不过嘛,普贤也理解观音降服孙悟空做弟子,肯定要想各式手段。 欺骗这种常为世人所用之典中典方法,不用那就太傻了。 所以,普贤虽有不满,倒不至于不顾场合地数落观音,你怎么能随便犯出家人不说妄言的戒律,来在孙大圣面前维持佛门的伟光正形象。 可普贤也不再替观音说话,而是希望她自己接手,解释一二。 这就是普贤菩萨主持行德,风格有点过于正经,诶~观音就不关心什么大圣说她撒谎精。 那南海菩萨听见大圣逆反言论,当时只心中念:“悟空终究还是想打生打死来解决问题啊,却也不算意外…悟空之前只是见事不谐、屈从紧箍折磨,才勉强遵照我的指使。” “而今突然坏悟空魂道修行、不知多少年的打磨将功亏一篑,这可比肉疼厉害多了,他惊怒下反应暴烈合乎常情。” 说是对方行为入情入理,观音其实有心计算现在的“悟空”具体多么生气,气头上又剩多少自制力,以备推演将来变化。 可一感受到普贤目光,观音知道不能乱来,得先稳住态势。 “悟空,我知你是个不肯受压迫的硬汉,但你忘了紧箍咒吗?”观音面无表情说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圣最恨的就是头顶紧箍,让自己束手束脚,关键时刻不仅帮不到兄弟,还容易成为拖累。 这不光彩的事又被观音作为要挟提起,一下戳破了大圣此时脆弱的心理防线。 顿时耐心耗尽,大圣满腔的愤懑彻底发飙,翻鼻亮牙、戟指怒目?吼道:“你念!看把我如何。我若不死,就是你们死!” 大发雷霆之色,状似疯魔之举,惊得普贤运转佛元,来不及说谁的不是,全心防备一触即发的恶战。 却见观音神色自若,悠悠念道:“你不喜听那咒语,我就不念了。咱们好好说话,你若表现好,我就带你去找回那修来不易的分魂。” 飘飘然一句话给大圣尬在原地,抬起的手指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普贤见景,亦有些愣神,顿了两下还是收回功体,免得大圣误会成他有敌意。 大圣沉默一会儿,恶狠狠瞪观音道:“少来虚与委蛇,我还不知你打算,不过是假惺惺拖延时间。现在就带我去找我xio、辛苦炼成的魂魄。敢少了半点蕴色,我就不依,与你们立个好歹!” 观音依然泰然处之,欣然答道:“也可。” 她随即挺直身板,不紧不慢迈开步履,款款的仙姿醉人的玉貌行于林间。 裙摆摇曳间,林间光影随之轻舞。 这一番率然举动,叫大圣疑信参半,可他确实在意兄弟情况,晃了晃下巴只得跟上。 普贤见大圣这么容易忽悠,灿烂一笑,整袖随着后面。 走不多久,大圣忽然反应过来,羞恼地咬牙切齿道:“你这泼娘皮,若要还我魂魄,为何步行走路起来?你的法力呢、你的神通呢?瞒神弄鬼,再、再…” 大圣想说戏弄我,却又觉得羞赧,是他近来跟着唐僧取经,习惯与身边人行脚,这才一时没感受到如此显眼的问题。 “再耍把戏,只有不客气了!”大圣从耳中拿出金箍棒,作势要打。 观音侧退几步,清冷道:“我只说带你找,可没说立刻还。我也说,你要是表现好,我姑且上上心。呵~可惜现在这态度,应该是不想我带路了。” “你!”大圣却不好当真翻脸。 普贤轻笑,佩服观音以假意退让的方式,轻松取得抑制大圣的成果,他也适时帮衬。 “贫僧作证,观音尊者刚才的确是这么意思。还是那句提议,大圣不妨听听观音尊者说法。” 至此,大圣怎看不出他们借口,气笑道:“你俩倒是默契十足,红脸白脸换着来。行、只给两句话,不讲个苗青葱白出来,就是你们甘愿试试此铁。” 观音轻轻颔首,无声地诉说赞同。 第93章 心得意会 下了最终警告,大圣就稍微抱手等着观音后文。 那南海菩萨却是会搞心态,闭上嘴一点说话意思都没有,接着慢慢往前走。 这什么态度? “你还敢摆弄姿态,蔑视我老孙?”大圣气急,上前就要扯观音。 普贤眼利,疾步上前钻臂一挡。 “大圣且耐心一下,你只予观音两句话,为保无谓之争,谨慎斟酌也无可厚非嘛。” 普贤的臂膀谓如屹立的山岳、如停滞的渊水,滴水不漏地阻拦大圣进犯的行径,嘴上还苦口婆心一样捧着大圣。 大圣略加些力量,发现若不动真格,一时撼动不了对方。 “呵~照这么说,老孙我应该给你们两个人两句话,然后,我多半就能得到两个哑巴了。” 大圣冷嘲热讽一句,神情带着不甘,怏怏收手。 普贤即合掌,点头致歉,并退回原地表示自己没有威胁意味。 两人飞速接触对抗,又飞速妥协回撤,被观音观看清楚。 观音知道大圣的耐性正逐渐消减,也就不再挑拨大圣神经,停步肃静望着大圣。 “唔~”大圣见她望来,以为是要开口了,于是忍让着等信儿。 结果观音的眸光一闪一暗,像星辰熠熠生辉,还是沉默不出声。 嗬~大圣磨牙,闷声说道:“我可不等哑巴学会说话,咱们简单些,开打了事吧。” 观音终于动念,笑靥如花,柔语问道:“悟空,你能理解我佛门取经之事,所参与人选必须满足秉持正法、矢志不移的心性,才能让三界信服、支持吧?” 大圣闻言细瞧了观音一番,见她问得诚恳,心中不禁起了波澜。 结合今夜的状况,大圣知晓这不是乱问,双方正式开诚布公。 “咳~”大圣清清嗓子,神情别扭道,“你这…怎么,向老孙讲述你多不容易?哼、人是你自己挑了,出了事也怪不得旁人,反正老孙从来没有求你的意思。” “你…”话一半,大圣觉得实在违和,任性道,“哎呀,我管你许多,只把我魂魄还来,一切还有商量。” 当年五行山下,大部分时间是悟空执掌肉身,且暗中有逃脱之法。 是以,两兄弟都不记观音解救恩情。 加上紧箍的存在,大圣对这位自称慈悲之名的菩萨更生嫌怨情绪,多有贬低之意。 可大圣到底本色不坏,哪怕几次相见基本都是相互对立,恨不得杀了对方一样。 亲身接触下来,大圣分得来善恶,暗地里明白观音是位名实相副的菩萨。 如不是利害相冲,又计较兄弟感情,大圣其实并不反感与观音这类和气共处。 现听观音弱气陈述什么取经需要,大圣虽然只听了头,已然了解其中意味。 从客观的角度看,大圣承认他与兄弟不算秉持正法、更无不移的矢志。 所以出五行山,一路闹到今天这样,真要归责任,相当一部分责任归在他与兄弟身上是完全没毛病的,不能全怪什么观音故意欺骗,佛门有心奴役。 既然大家都有问题,就大哥别笑二哥,一切往正道上使劲儿。 “看来,大圣理解。”普贤帮声道,自是察言观色领会到,大圣心术向正却又抹不开面子。 大圣鼓起腮帮吐气,不置可否地偏过头。 观音微微点头,提上一层严肃,语气依然柔和:“那悟空、你…支不支持我磨炼你的心志,还你本来性情?” 这话让大圣沉默不语,就像一块与世隔绝的玉石,不曾和人交流过,因此从未被雕琢过,也未学得更好的品质。 大圣很想调侃回去:行啊,叫你这么一解释,之前找我麻烦,成了你善意帮忙,而我不识好歹咯。 说不出口,很奇怪,大圣也搞不清楚自己出于什么理由说不出口。 “兄弟还在他们手上?或者,我…认可他们?”大圣一时举棋不定。 普贤见大圣犹豫,加把火道:“大圣,你不必怀疑。我们真不是为害你而来,我们也不想与你发生冲突。只希望今夜过后,你能多个心眼。” “那唐三藏尚在俗身,猪悟能、沙悟净又难当重任,白龙马暂失真形。一众队伍里,唯你,有能耐护持唐僧之余践行正理,可在马前引路,将这取经队伍不偏不邪送至灵山。” “那时才叫功德圆满,不然,即使唐僧有命到灵山,只怕无德取真经。” 真个不加掩饰的推崇备至,令大圣受宠若惊。 “我…”大圣嘴角嗡嗡,失了言语,胸腔一颗纯粹的道心萌动。 他一身傲骨,当然也想做得大丈夫,创得大事业,叫人人钦佩敬重。 回忆过往,问后不后悔任性胡闹,以至于被镇压五百年不得出世,大圣是后悔的。 不值当、太不值当了! 只是从来不见兄弟抱怨,大圣也没那个脸认错,于是全靠着倔强混到今日。 现在如果真有一个,改过从善并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明显以自己为首领),大圣是很乐意答应。 “可…可,”大圣最终仍是陷入迟疑,回答道,“可要我为了这件事,被你们带一个箍儿钳制,失去自由……而且…” 他又突然怒容道:“你们根本没打算还我魂魄吧,凭什么要我信你!?哼!被你们拖延这么久,真以为我傻嘛!” “大圣且慢。”普贤眼皮一跳,抬手劝抚。 观音缓缓摇头,真诚说道:“悟空,只要你答应悉心完成取经之事,所作所为不离正法。那紧箍咒,我立誓,永不再念,我亦可让唐僧作此誓言。” “哈~说的好听。”最后的最后,对兄弟担心,压倒了所谓功成名就的心愿,大圣焦躁喝道,“先还魂魄回来,我才听你们继续胡说八道!” 普贤这时沉气,朗声问道:“孙大圣,难道你不觉得你行事无端、几番无状,或许正是因为你那分魂存世?除掉它,才是对你大有裨益。” “嗯?哈~”大圣顿时迷茫。 第94章 洗心涤虑 糊里糊涂一会儿,大圣如梦初醒,心中暗叫离奇。 “他们是把兄弟当成了元凶?”大圣半猜半蒙地思考着,只觉琢磨不透。 百思不得其意,大圣不禁愣愣地看着两位菩萨,闪烁的眼神夹杂着探察和不自信:虽然我与兄弟混在一个肉身,外人不知晓具体。但他们究竟是怎么个思路,真的能把兄弟算成坏的,把我看成可以劝服的吗? 观音见大圣迷茫,开解道:“悟空,我知你防备心重,断不肯轻信。可你仔细想想,我当真有过害你的举动吗?” “说那紧箍儿,是故意压迫你意志,让你必须听命服从的手段。但不考虑、考虑,以你过去的荒诞行径,如不加以束缚,谁敢放你自由?” “若非你出五行山来,固执犯对,几次险些断绝取经前程,所谓的紧箍咒根本就不会念起。” “事实也证明,紧箍虽能治得你一时,可当你铁了心要作恶时,它起不到多大效果。” “悟空,坦言相告,相比于交缠不清下去,我更希望与你和解。你能陪着唐僧走到此处,说明心底还是向好,愿意完成取经,洗脱之前的恶名。” “你既有修善之举,我佛门取经之业又需你出力。我怎会这个时间,包藏祸心来加害你呢?不是让世人骂我观音,耽误了浪子回头。” 不管这是推心置腹的言论,还是利益纠缠的妥协。 观音的话解开了部分误会,更消除了长久以来最主要的矛盾。 佛门取经之事,其实与大圣的处境相辅相成,双方都需要一桩可以传唱三界的美谈,来彰显自家新貌。 尤其大圣作为曾经天字第一号的恶犯,没点态度,很难说会不会再被处理一遍。 而只要面上过得去,佛门完全可以给大圣相当的尊敬,由此来得到一位卓绝的战力确保取经周全。 可谓合则两利,斗则两害。 至于所谓的用紧箍儿奴役齐天大圣,哎哟,世人不要脸,佛祖、菩萨还要脸呢。 如果孙悟空行好事、做好人,佛门能冲他明晃晃玩下三滥吗? 如果孙悟空不改过、还行恶,我滴个玉皇老天爷呀,就是陛下不降旨,佛门也得想办法毙了他,至少押回五行山去,怎么敢把这玩意儿使唤在身边? 是给天庭找埋汰,还是戳玉皇的小心眼。 退一万步讲,佛门也怕孙悟空某天突然解开控制,那家伙得是哪位善士替佛门先挡死劫啊。 所以,大圣听完观音的话,也彻底明白对面今夜真不是恶意而来。 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关键… “可、你还是没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夺我魂魄出去。”由于对方释放诚意,大圣也态度软化,对观音少见地语气不再凶恶,很是温良说话。 把持底线,并考量用词道,“还说什么除掉我的魂魄,对我大有裨益,这不像和解之举吧?尔等佛家修士真有议和想法,何不先表露善意,还魂魄回来,大家好言商量。” 文殊听闻,又微笑出言道:“大圣一直口口声声将我们捉去的魂灵,视为魂魄的一部分,可是观其状貌凝实坚固,分明已经独立自成一脉。” “以大圣天资,在魂道修行上钻研出此成果,也属正常。但大圣却忽视他与你各为分魂,是否正常呢?大圣可曾想过此中深意?” “那不关你事,我说的次数够多了,我得看见…就算分魂好了,他安全回来,我才信你们的说辞。”大圣回驳得顺畅,其实脑门发烫,越发确信自己不善筹谋。 他心中翻来覆去,担心出事:“他们这时讲得一片志诚,刚刚动手的时候却是老辣得很。必是那文殊所言非虚,这些佛门傻子真的误会兄弟是祸乱之根,想除掉兄弟,让我、让‘孙悟空’重新修心。” “我却不好争辩,只能强装猜疑下去,起码还有得谈…可、唉~该不该透露我们是两个灵魂?” “不透露,他们有可能灭杀兄弟,还自以为对我好;透露了,又难保这些家伙马上起坏念头,天知道他们现在的正气凛然,是不是拿我没招的无奈之举。” “但我要是一点儿不合作…唉~还得兄弟回来,才好定计啊,我实在计算不来。” 一是涉及兄弟安危,二是对未来影响颇大。 无法无天的大圣,嘴上威势不减,实际内心不敢论断。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光脚的要有一天穿上了鞋… 不久前,大圣是喊打喊杀,看起来极为强硬地逼迫两位菩萨。其实是漂水浮萍只管得今天,顾不得明天,不是生就是死,唯有依靠血性拼得别人害怕、乃至退让。 现在的情况,则是处理的极好,大圣能让兄弟平安,并且两人无需为未来发愁;次之,就是兄弟没事儿,但与佛门和解告吹;差些,就有可能让兄弟陷入危险;最糟糕,谈判破裂,自己和兄弟都出事。 一个不慎,结局就是颠覆性的变化。 向来横行无忌的大圣心态开始起伏,甚至开始害怕观音翻脸,毕竟翻脸也不是他个人的专权。 你以前不跟人好好相处,别人凭什么不能逗你玩呢。 “如果她是骗我…唉,即使是骗我,现在也只能信。”大圣清楚自己现在太过顾虑,反而走了死胡同,但又不得不放任,“难道和以前一样不顾一切的大闹?” “明明本事顶天,不就是因为我做事胡来,才让兄弟与我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嘛。” 大圣第一次为过去自己的作为,感到痛苦的悔恨。 又痛恨起现在的自己,以他之能为,以兄弟之才智,本可以不这样。 第95章 秉要执本 两位菩萨可不知道,大圣正疯狂做着自我思想工作、修正自身价值观。 他俩亦在犯难,颇有点头疼发热。 大圣咬住归还分魂原则不放,让观音、文殊十分被动,像在沼泽地里寸步难行一样。 普贤内心叹息:“想让孙大圣自己剖析一下分魂的利与害,他已是板直的不听不信。那即使我主动讲,多半也要说我无耻哄骗。” “这或许是被观音尊者骗了太多?孙大圣缺乏信任感,哪怕一时置信,很快又退回猜忌的想法。” 己方好说歹说,语言攻势始终出不来作用,普贤不禁猜测会不会,根本就不存在用言辞说服大圣的可能。 因为大圣那句“撒谎精”,显然是对观音尊者有成见,坏印象在前,想亡羊补牢纯粹是徒劳,继续费口水全是无用功。 普贤菩萨可不是什么在工作中途,开始想事后的责任推卸。 他只是在根据当下实际情况分析局势,计划后续工作内容。 这文的不行,该不该动武啊? 虽然事前商议避免相争,普贤刚刚也尽力不与大圣斗起狠心,但如果面前的孙大圣,真得非要另一分魂回来,才同意和谈,也只能避重就轻、强压其意志了。 “现在当为文殊抢时间,寄希望他灭去那分魂?”普贤思虑着,一边望向观音。 见其神色沉重却是像在衡量大圣的要求,毫无用武念头,不由收回自己的想法。 从普贤的视角看,观音不太对劲。 覆水难收,已经出手对付那分魂,肯定要出成绩才行,哪能临了变卦、自毁长城。 “观音即便不顾及玉帝旨意,总得担心那分魂安全回来,以牙还牙的报仇吧。”普贤大为疑惑,“还是说,在孙大圣如此提防她的情况,观音依然有智慧解决两者信任问题?” “怎么回事,观音素来不会盲目乐观,她的把握源自何呢?” 观音确实没算计动武,确实考虑着如大圣所愿,放另一分魂回来见面。 她思考重点在,究竟哪种形式最能让“孙悟空”接受,愿意放下过去的种种执念,握手言和。 果是慈悲之风,观音发现悟空司战的分魂都能压下对抗的念头,暂服于和平,那么没道理,害怕另一个老是顾前顾后的分魂坏事。 两个分魂合回一处,“悟空”心中踏实,没准儿还有助于和谈。 原目标是留下受紧箍束缚的分魂不假,但这事情完全可以变通,追根究底,佛门是要留下一个向善的“孙悟空”。 因而,观音感受到普贤目光时,默不作声想到:“嗯~普贤有诉诸武力的意思?…也可理解,悟空还是表现得恶劣不堪,又全无让步的意头,以武压之实为上选。普贤主张实践行愿,更不会忍他。” 但武应当止戈,而非兴戈。 此时用武不合观音意愿,夸张点,不符观音理念,于是南海菩萨默默摇头,表示不赞成。 却是视角不同,在普贤眼里,此时用武正是止戈:咦~观音果然拒绝,她要干嘛呢?罢、她领的如来法旨专管取经,且顺着她意。 观音对此赞扬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揣摩:“但不知文殊那片又是如何…唔,那分魂喜欢怕三怕四,反而不容易被说服。一旦说不清,文殊就得打。” “其恢复的比我预估要好,文殊处理起来应是棘手,棘手归棘手,胜面不小……我得想个解释给眼前的悟空啊。” 各自熟思片刻,无论观音、普贤、大圣三人内心有怎样的构想,总不能一直大眼瞪小眼,那没毛病也得瞪出毛病。 观音终是开口:“我思索再三,悟空你历来虽是逞强称能,却也会惧会怕,想分魂回归,倒也合情合理,应与体谅。我可以放回分魂,但有一件你得听进去。” “什么?”大圣自然要问,普贤也在一边凝神听着。 观音即道:“你与我从五行山见面起,彼此始终隔阂不断,全因另外那分魂从中作梗。当然,他未必是故意,更多应是情性使然。待他回来,汝不能偏听于他。” “哈~~~”大圣嘴略张,意外又不意外。 “呵呵,汝自是难以为真,却不是我信口孤例。”观音和蔼一笑,又肃颜道,“我敢断言,你与那分魂即使同为一人,也是隔阂重重,难归于好!” 大圣神色陡变,显而易见的被说中了。 旁听的普贤菩萨,忽然将头低下,藏住自己的表情:观音这是欺孙大圣一人修行懵懂啊,答案就在题干上。两个几乎完全独立的分魂,说不定还是孙大圣瞎修行魂道而偶然形成,两者别说隔阂了,相互讨厌都是轻的,没相互开杀属实大运。 观音见诈唬成功,心中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 哼,果然,尽管有互保之举,但离双魂归一还差着距离,也就难免生有间隙,暗地里不认同对方。尤其眼前的悟空,还是怒而搏杀的一面,更不会轻易屈服另一分魂。 大圣眼角颤了颤,镇静强笑道:“呵~你倒是敢猜。可再怎么关系不好,我也犯不着摒弃自己,来讨你这外人的欢吧?” 观音缓缓摇头:“悟空你可以强辩,但外部如何高明的离间,终究比不过内部的人心渐远。你与另一分魂的相处怎样,你自己清楚就行。” “但还是那句话,莫因什么同为一人,就偏听偏信与他。用你自己的思考、自己的看法,我难道不适合称为你的朋友吗?” 观音抬手指了指,又指向大圣。 “你……朋友!?”大圣后退一步,下意识觉得恶心,可真心体悟后,根本就没有恶心的感觉。 “嗯,朋友。”观音重重点头,嫣然含笑,“有时候,相比执拗于自己的想法,接受朋友的建议会更好喔。” “哈??”大圣睁圆了火眼金睛,特么的真令人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没有反感的念头。 第96章 心正气和、心平德和 大圣惊讶过后,就缩头缩颈起来,嘴唇嗡动,既没说同意观音的说法,也没嘲讽观音的见解。 毫无抵触的姿态,自然被普贤、观音看见,更能理会。 意思显然是,不反对观音做朋友的提议呗。 观音对此亦感到惊讶,不禁轻轻扬眉随即连忙端好姿态,没做多余反应。 普贤则是把眼睛瞪得比大圣刚才还大,不止是惊讶,而是惊恐了。 “啥!?这是什么路数?”普贤很想举手摸摸脑袋,让它好好思考其中的缘由。 但他知道此时这么做很是不雅,轻易的制住了举手摸头怪异念想,径直思考当前关窍,真不愧是实践行德、理德的菩萨呐~ “有我不知道事实呢…观音尊者曾经一定和孙大圣有过不为人知的交流。”普贤菩萨凭直觉,做出最有可能的判断。 普贤想着想着,不由视线飘移又看向观音,意图观察她的神情。 被观察的观音,瞧出了普贤目光中的不信任,以为普贤是不满意她的方法,还想着直接暴力解决。 于是摇了摇头。 “她摇头。”普贤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一信息,随后又望向大圣,“他又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普贤这会儿冷静了一些,抛去短暂的胡思乱想,还是甄别现实为主。 “即使观音尊者自视,可以与孙大圣提朋友之谈,孙大圣却不至于轻易相信这种话呀。” 大圣照见普贤那张僵硬的脸,以为是不满自己没有表态。 琢磨了下,大圣决定摆脱内心的别扭,左右转着头、上下晃着眼,略微羞涩道:“朋友不朋友难说,你要是能端正对待老孙,将魂魄唤来。老孙也不介意共事一场,替你保那唐僧。” “喔~”观音点头会意,拉长的声音、上扬的嘴角、掩饰不住的满意,显得观音姿态都有点雀跃之感。 高兴的原因也简单,今天的事儿多半成了呀,取经的事儿也就跟着成了呀。 另一个分魂可能还不清楚,这个分魂,呵~原来你想交朋友,拿捏了、就拿捏了。 普贤默默收揽入目,他的胸膛起伏一下,尽力舒展快紧皱的眉头。 “大圣当年天庭为神,据说一点儿忽视都受不的。观音迫他取经,期间相处自然更让他不满、难以接受。” “会是什么变故,能让他俩一句话尽弃前嫌,开始建立交情…莫非是天界谣传,大圣其实通情达理,只是糊涂犯错,被人编排诋毁了?” 顺着思路下去,普贤回忆这次与大圣的见面,这个猜测好像蛮符合的。 大圣虽然言语偶尔有荒唐,整体行为却还算居于正形。 以金箍棒偷袭打普贤,想要偷取胜果,却又因为普贤一直空手而难为情,主动收兵对战普贤。 分心被普贤得手打退,也赤诚洒脱的认败。 “嗯~的确有冲动个性,可也能好言相劝。”普贤仔细分析一下,发现大圣确实不是传闻那般凶恶,刚勉强明白为什么大圣同意和观音交朋友。 “不对,还是哪里有问题。”普贤马上产生强烈违和,“我在故意无视观音的嫌疑,这不好。她就多次报告过孙大圣性格古怪,方才的猜测不攻自破。” “那是为什么,观音哪儿来的自信结交孙大圣,孙大圣又凭什么欣喜同意?”普贤越想越混乱,“你俩这么敞亮,那组织今天这场局的意义何在?大家多少承担着风险,来帮你降服齐天大圣,结果你俩说句话就成好朋友是吧?” 普贤额角涨了又涨,却是惊觉虑乱,自己竟对观音产生不满。 他连忙摇头:“阿弥陀佛,贫僧不该猜疑观音尊者。观音明显也很意外,大圣会应承下来。所以问题其实出在大圣身上,他为什么会同意。” 普贤于是,以茫然费解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大圣,表情难受的像是便秘。 “你的桀骜呢?你的不驯呢?这么容易说话,当年闹什么天宫,又闹什么妖不听观音教诲,让你取个经都满心怨气,闷闷不乐。以至于玉帝降旨要我佛门大动干戈,来肃清取经队伍意志。” 普贤菩萨这边私自算来算去,那边观音、大圣可无需藏着掖着,已是商议好了,即刻引领找文殊、分魂,双方很是和气。 大圣准备动身之际,瞧见普贤的神情,心中奇怪:这大和尚咋没好脸呢?…唔、大行普贤,想来重视行为与实际表现,以为我耍滑头呢。呵~且由着他吧。 没当回事儿,大圣反而给他露出个乐观、友善的笑容,意思你喜欢实际表现,那就等着瞧呗。 观音见普贤神态恍惚,猜测对方可能是觉得这么做不好,故而留心向普贤传达转移位置的意思,同时暗示他不必犹疑。 普贤对此那是阵儿阵儿的感到痛苦,面容差点扭曲,你俩的交情进步得这么快呢? 观音还是没意识到她与普贤的思想出了偏差,只是默默的一味鼓励普贤相信自己。 普贤菩萨到底意志坚定,轻柔的深吸一口气,放缓一切不好的念头:算逑,贫僧智慧浅薄,去找文殊也好,让他烦恼去。 观音见普贤镇定下来,即欣喜聚集三人,动法去寻文殊菩萨所在。 那么,说起来头顶的紧箍儿,就是观音强制戴上。 大圣这阵儿一直所抱怨的自由受限,正与观音牵连最深,逃不了干系。 甚至之前两者关系闹得太过,大圣一度心有死志,曾冲动拼着玉石俱焚也要观音付出代价。 幸而有悟空阻拦,才没酿成大祸。 不久前,大圣对观音的看法,还是与以前一样的恶劣,并未多少好转。 按理是厌恶异常,如何转眼间,大圣心底就肯与观音做朋友? 诶~这就得归于大圣先天的性格了。 他从小儿就活泼又开朗、外向又健谈,总之是闲不住的主。 此等个性,摆了明的喜欢交朋友。 只不过因缘巧合,多年岁月中主持肉身的一向是悟空,哎~这就造成大圣其实没几个朋友。 五百年的刑期里,比起被五行山重压的折磨,最令大圣难以承受还是没人陪他说话,尤其是兄弟故意念净心咒来屏蔽、压制他,让大圣恼怒非常。 最近兄弟再没念那净心咒,还渡让了肉身,大圣才完全忘却那段时光里的幽怨。 扯远啦,回到现在。 所以,突然有位三界盛名的大圣贤,美丽又善良……没错,即使有着物种差异,在大圣眼里,观音的美貌也是毋庸置疑的,无论外在内在。 以前只是碍于关系不好,大圣才不肯夸。 当然这玩意儿,也不是大圣一人这么想,基本三界公认,属于共识。 主要是观音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其内在实在太美了,即使有外貌比她更美的,观感也很难赶上趟啊。 又扯远啦。 反正客观来讲,能和观音菩萨交朋友,饶是大圣心性顽劣,也会诚意说一句:是咱高攀了。 至于什么观音过去各种折腾过大圣,哎哟,这话说的,咱大圣能是那号爱计较的人吗!啊? 何况,详细掰扯原委,就会发现……还真是悟空的毛病。 真格的,该说不说观音、大圣都是实在人,真让他俩早点无人干涉的进行交流,顶多互骂两句,话也就说开了,那需要稀里糊涂整这些。 只因有每日猜忌这、猜忌那,却又能装作若无其事,还可以预兆某些未来的悟空在,造成了观音严重的误判,进而采取了错误的接触方式。 结果连锁反应,大圣与观音的联系也始终好不起来。 只要没有悟空存在,还是那句话,双方合则两利、斗则两害,观音、大圣岂会需要斗上几番才能理会,直接门儿清嘛。 第97章 绵里仍藏针 玄光变幻流转,无数的光线汇集着一个缓缓转动的光球,忽地犹如雾气散开,闪烁的亮点充斥一切又倏然消退。 光球中心显出观音、普贤、大圣的身形,三人已来到地脉深层的一处节点,周围有阵纹时隐时现。 大圣带着新奇夹杂疑惑,摇头晃脑的探索这个空间。 当然,这地方额外也没什么其他东西,就是些层状岩石,以及地下岩浆在岩石裂缝中运移时,冷却留下的树枝状的火成石。 只是周围显眼的布置了法阵,大圣看着阵中间铺排几张坐席,以及一盏茶水,且茶水清澈隐隐有些温度,猜想是阵主人离去不久。 “这是哪儿?”大圣没看见兄弟,忧心顿起,姑且没有质疑,先问了一句。 相比于大圣茫昧,观音、普贤发现没有人影,心中已有准确估计。 观音解释道:“此处正是文殊接待你分魂而准备的场所,但观现在情形,已无用武之地。” 大圣闻言一笑了之:“我说那位名慈悲的菩萨呀,计谋害人就害人呗,扯什么接待客人。” “此处无一丝走动的痕迹,约莫是大圣分魂中间脱困,根本就没来这里,文殊因而需动身去追。”普贤再补充道。 “学学人家,多坦诚。”大圣径直调侃观音。 观音点着头不置可否,向前几步来到法阵边缘,提指念诀解了禁忌,方才莹莹放着微光的阵纹立即黯淡下去,再瞧不出踪影。 即使如此,视野仍算不得大开,更找不见人迹。 “这下糟糕,文殊那人藏迹匿行,我也算不出结果。”观音掐指推算不出文殊位置,苦涩地瘪着嘴说与普贤、大圣。 文殊法力高深莫测,实难被演算法测定。 普贤看得倒寒,除去变化引导世人,他不曾见过观音摆这份少女习气,虽理解,应该是故意显露给孙大圣看,他又不禁心中问,为什么呢? 但正如其所想,观音这点小细节,正是潜移默化引导大圣。 大圣心忧兄弟安全,将信将疑:“那该如何?” 观音自然晓得,按这猴儿个性,亲友之感来之不易,当下若回答不好,极有可能丢失自己才建立的可信度。 不由向普贤递眼色,让他应付下来。 普贤会意,说道:“人不见了,自是要找。” “哈~皆言文殊司智,最会教化芸芸众生。原来大行菩萨智不下文殊,好一个灵性法子,真让老孙受教,但不知具体细节如何?”大圣又在说笑,可这次有一丝愤怒掺和其中。 “呵呵,大圣称呼贫僧,普贤即可。”普贤菩萨笑语盈盈,不再相激,却也没回答大圣所问。 “喔!”观音做惊讶状,亦是眉开眼笑,“那悟空,也叫我观音吧。” 普贤立时不再笑,这家伙顺杆儿爬,爬得也快了。 只因普贤自己提议称呼问题,不过拖延时间,其个性也不乐意架高姿态,谁都可以平辈称呼他为普贤。大多数人会主动,在后面加上尊称就是了。 但从普贤过去观察来,观音可从来没有与外人平辈论交的信念。 观音通常是我敬你,你敬我,大家和和气气。偶尔还计较排场,喜欢坐金色莲台、展圆光宝相,享受大家拥护推戴。 大伙儿不捧她,她也不会生气,可捧一捧,她肯定会更高兴。 “观音的性情,是何时愿主动降阶,来与人交好了?呃…孙大圣的品级,好像也够与观音同辈叫好…”普贤疑窦一会儿,还是找了个看似恰当的理由,为观音解脱。 有此反反复复,是普贤太过惊骇观音举止,此时心无定意,又是圣旨在前,今夜绝不能留下隐患,他势必不能放弃思考蹊跷之处。 “唉~还是赶紧找文殊吧,贫僧罩不住了。”普贤思绪几经曲折,心知自己管不了了,兀自摇头内心向文殊讨罪道,“好友,非我存心给你增添烦恼,惟是只有仰仗你啦。” 那方大圣怒喝:“什么普贤、观音,喊你们一声名,还得是老孙抬举你们咧。还想骗我,便试试此铁!” 金箍棒乍现手心,变作丈二长短,大圣作势要举。 观音连忙抬手制止,娇嗔满面道:“瞧你这急性,自己热衷玩笑戏耍,偏偏听不出别人玩笑啦?好啦,快收了去,我这便遣法找你魂魄。” “如何找,你不是没有法力推算那智慧教教主?”大圣闻言终究没举,反而放低一些。 “啧啧~说你机灵,你有机灵,说你笨也真笨。”观音古灵精怪,调弄大圣道,“文殊法身玄妙,我无力推演,你那魂魄却无甚值得称妙,我如何算不得他?” 大圣把铁棒立住,没好气道:“你且算个试试。” “哎~先把你那哭丧棒收了。” “我不收又如何!?我就立在这儿,你算你的,你那卜算经验得住,就不必怕它。” 大圣瞪眼,断然说着拒绝。 观音眉眼弯弯:“我觉得它有凶煞气,坏了此地风水,影响我推演结果。” 呵、呵,大圣很不利落地冷笑两声,琢磨了下,还是收了金箍棒。 观音这才走近,抬手张开手心,滑嫩的手掌像初绽的白牡丹盛开在大圣眼前。 “取几缕毛发与我。”观音笑着讨要。 “想作甚!?”大圣警惕起来,目中精光直视观音。 “呵~推演的借物啊。”观音双眼毫无心虚,泰然还口道,“你到底是从哪个野地修行出来的,这也不懂?” 哼~大圣咂着嘴消去质疑,顺手扯下一把毫毛,递给观音道:“想来那文殊是个剃度和尚,没毛给你使用。” “确没你毛多。”观音回了句,一边移手接过,一边咦~~表示埋汰。 大圣倒也懂她意思,愠恼闷声:“我还诶~~嘞!” 在不远看着他们两手相触、互相嘴仗的,是挤着僵硬笑影、目光微妙的普贤菩萨。 “贫、僧、是、不、应、该、存在的第三人吗?”饶是拘泥的普贤,这会儿也抿出点味道来,暗暗机械抨击道,可依然没有过多遐想。 那方,观音已将大圣毫毛握在手中,闭目沉演。 第98章 骤变不及防 随着观音集中精神推算,她手心朦胧生辉,忽有一团璀璨的光芒在其指尖迅速闪现而出。 看似成功的迹象,换来的是观音满脸凝重,引得普贤、大圣注意。 观音手腕一翻,深吸一口气,再转法力。 她身边的空气逐渐湿润,浮起淡淡云雾,轻裹她飘逸的纱衣。 “怎会!?”观音没有睁眼,但脸上已写满了严肃,“我与那分魂打过许多交道,还有肉身新取的借物辅算,现在怎么会一点踪迹都得不到?” 一般而言,观音有以上条件,莫说目标离得不远,就是相隔一界,她也算得个大致。 意料之外的挫折,观音先是以为“悟空”在防测算方面的能力也很出众,身边的大圣主动配合,其实是故意等她丢脸,好嘲笑呢。 可感知到身旁的猴子因为自己太过磨蹭,又开始隐隐气恼时,观音当即意识到这里面藏着大问题,遂不留余力,动尽手段。 气象一转,再无白色云雾,观音周身猛地红光绽放,炽热而鲜艳。 其手心霎时燃起烈焰,将大圣所给的毫毛燃烧殆尽,也无灰烬留下。 大圣同时打了两个寒噤,反应过来后目光一冷,语气不乏质问道:“观世音,你这是什么卜算术法!?” “哎~别挑我麻烦。”观音沉重睁眼,听见大圣质询,借口倒也信手拈来,就用她起初设想,旋即装难为情道,“只是你那分魂手段远比你强,我小觑了推演他的难度,为了不丢脸,只得如此啊。” 大圣由于刚才身体异样,本不打算相信观音了,但得到这么个理由…大圣眨了眨眼,心中犹犹豫豫地信了七八分。 只因大圣认知中,兄弟最近潜心修行,凭对方在魂道上的天分和努力,还真可能练就了类似本事。 “那…你算的结果是什么?”大圣只得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继续发问。 观音见大圣没有执着,内心欣慰,脸上却是带些紧张:“不太妙,你那分魂在频率极高的不断挪移,我也只得个大致方位,位置模糊,找过去未必是准。” “哼、也就是在被撵着跑呢。”大圣闻言,知道其中意味,不禁目中又添怒气,实在担心兄弟安危。 普贤安抚情绪道:“也无需找准,只要离得近,自会有更清晰的痕迹,引我们找到文殊与大圣分魂。” “呵~”大圣轻笑一声,脸上无甚喜悦,“还等什么?再怎么推崇我分魂手段,也比不过你们的文殊贤师,快带我去!出了事,我可不会姑息。” “知道你急,且随我来。” 观音轻云而起,飘然引路。 “快些!”大圣却是在背后,暴躁推了观音一把, 尚不知那文殊什么意图又是什么性情,指不定在对兄弟下杀手,刻不容缓啊,大圣急切想展筋斗之快,当然不肯忍受观音翩跹一般的缓慢移速。 着实吓了观音一跳,像个受惊的兔子向前蹦了下,若非力量不大,她就笃定是偷袭了。 回头确定大圣没有恶意,观音摇摇头,表情好笑又好怒。 “那就看你心急会不会误事咯。”观音扬袖一震,脚尖奋力一点,身若惊鸿掠了出去。 大圣略有讶异,很快就身姿矫捷地紧随其后。 他俩个斗起速来,惊得普贤“诶”的出声,慌里慌张的想要跟上。 普贤以“大行”着称,这个“行”却是行践大愿、成就佛法,不是关于遁速身法,追击敌人。 “观音是有心要避开我吗!?”眼见前面两人的背影愈趋愈远,感觉自己将落队的普贤不由猜想道。 但不一会儿,普贤就知道不是。 经过最初一段还算宽敞、顺直的地下岩洞,后面的道路那叫个窄拥曲折,根本不是想跑快,就能跑快的。 因而,普贤稍微费点时间,总会追上。 大圣跟着观音紧赶慢赶,却与普贤效率相差不多,一时也挺郁闷,明白过来观音说的是急于求成、欲速不达的道理。 可大圣也不喊慢,反正自己体力盛,完全不怕消耗,能快一些是一些。 这就有问啦,大圣去地府也不费时间啊,怎么在这儿地下岩洞就举步维艰? 喔~到阴曹地府吧,不是往地里钻哈,通常可选两种方式。 一是通幽之术,挟持悟空的两位勾魂使者便用过。此术以灵体通过最佳,施展出来,即有黄泉路浮现身前,踩上去沿路而行可直通酆都城。 二是人世与冥界有一交汇山脉,唤作阴山,山势崎岖、险恶还在其次,山体长期刮着伤性命、坏魂魄的阴风,山里多的鬼妖邪魂以及冥差冥官,非寻常人可渡过。 换言之,只要能随便过阴山,幽冥界也基本随便逛。 所以到阴曹地府,对于大圣当真不难,但想在这九地之下疾速活动,没有相应手段,再怎么个绝顶仙人也得喊无奈。 没有金刚钻,揽不下这样的瓷器活。 观音感受到大圣硬着脾气,就要这么急催下去,直至找到分魂。 “他是想快点分魂回归,还是单纯怄气呢?”观音皱着眉,暗自苦思。 原本观音是不介意大圣找回分魂,但自推演后,她觉情况有异,现下很想带偏位置,给文殊留下时间,不让大圣及时搭救分魂。 第99章 变易难分 大圣一路紧随着观音想找到自家兄弟,没来由的心生烦躁。 “怎么回事,突然有些不安,难道~”大圣审视着观音背影,须臾摇摇头,“她不像包藏祸心,那就是兄弟那边了。唔~要说文殊出名的厉害是智慧化人,应该…能坚持…我赶到吧。” “哎呀~文殊好像是使剑的来着,叫什么慧剑斩痴愚。遭!兄弟虽不是愚笨之辈,却是魂魄离体,没有金刚不坏的肉身,那剑或是他的克星。遭遭遭,得再快些。” 大圣念及于此忽地举手,提出金箍棒高高立着。 前方引路的观音余光瞥见,急忙一闪,喝问:“悟空,你做什么?” “这般的绕来绕去,太慢!”大圣眼神坚毅道,“你把方向指出来,我使家伙径直打穿过去。” 那观音本就企图误导方向,偏离正确的轨迹,只是担心做的太过,让大圣看出端倪,所以暂没有实际带错路。 她虽不敢饶远,却也不至于同意抄近路,立即驳回道:“痴儿,这里是何处?你一棍打出个道路还好,若是打塌了岩洞,岂不是反被延误?” “你怎这么不知好歹,我驾筋斗云一路直冲,你只要跟住,便是塌了也压不倒你我。” “听起来还是不妥,我不同意。为了一个分魂,需要冒这份险吗?” 观音将机就计,准备就在原地说话不走,既拖延时间,也问问大圣关于那分魂的情况。 “你!!”大圣还不知观音已然别有心思,当下忧心忡忡又不敢明说,“不是你辛苦修行出来的魂魄,你当然不在意。” “这是那般话?那分魂倘若被文殊损伤了,我佛门创立至今也有些积累,补你点丹药修养就是。”观音好整以暇,越发的淡定起来,“你这么猴急,反而让我觉得奇怪,莫非他不是与你同为分魂身份,而是真正本体?” 大圣听得暴跳如雷,又知观音在试探,激将道:“哪来许多废话,想认识真相,去见见他便知。” “喔~”观音听大圣不否认,陷入犹豫,令大圣更加急躁。 普贤这时跟了上来,只知他俩在对峙,沉吟一声,请求道:“大圣有话好说,且收了神铁。我等好不容易和谈,此时手持凶器徒增风险,大圣慎重啊。” “我不是要打人,只是要她点明方向,好打出条通路来。”大圣气愤难平,攥紧金箍棒道,“她却在这里推三阻四地猜疑我,说什么奇怪不走。当我不知你这毒妇心肠坏,故意在拖延时间,好让文殊坏我魂魄?” 普贤听完,眼珠转了下,然后点了点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观音尊者。” “啊!?”观音、大圣齐齐发声,皆没料到普贤会站在大圣一边。 “大圣分魂遇险,本就是我们布置错漏,理应尽快弥补。” 普贤主持公道,“观音尊者既然认同了大圣,甚至愿意提出结交朋友的说法,何必继续做无谓的怀疑?还是依大圣所愿,快速赶往大圣分魂所在之地吧。” 普贤神情毫无做作,叫大圣吃了一惊:这大和尚虽不怎么摆好脸,话倒是说的正直,真是位气节刚劲的大士。 让大圣自己来,肯定是帮亲不帮理,做不到普贤这样。因而,大圣暗自还有些钦佩。 论普贤真实想法,他这么说的原因有三。 一,普贤的确是个堂堂正正的耿直人,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他都很难说出口,自然不会随便说出偏袒的话; 二,大圣想找兄弟,普贤还想找文殊呢,两人顺路,实没有反对的动机; 三,观音觉得“悟空”有问题,普贤还觉得观音有问题呢,谁都迷糊,干脆就装糊涂。 所以说,普贤也打心底,不愿在这地下岩洞绕来绕去了,干脆点吧。 那边观音听了普贤表态,一个大圣就够她认真,队友还临时“叛变”属实上压力了。 她不由踌躇:普贤早先就不信任我的部署,只是没想到他会来打乱我的计划。唉~那道分魂…太独立了,几乎与肉身正体没了干连。悟空练出这样的分魂,现在还一门心思救援对方,图谋绝非简单。可惜,形势比人强… 观音望了望两人,知道当前逆反不得,又考虑到即使救下分魂,只要人没跑,真有问题大不了招呼文殊、普贤发个狠,再出力一次,不信有什么后患除不掉。 “你们就会冲动怪人。”观音于是辩解道,“都说了,我算不得准确位置。依这猴子意思,东打一通、西打一通,若把这一片地脉毁了,整得大面积地陷,届时是谁的罪过?” “哦·,原是如此。观音尊者不必担心,贫僧尽管手段浅薄,为布施佛法倒也曾丈量大地,会些修补地脉的神通,可替大圣收尾。”普贤不冷不热道,心知观音的辩解是推辞,肯定有其他原因。 念此,普贤又不禁问,观音刚才和大圣衔尾相随,不挺乐呵的吗,为啥不愿意让大圣弄条快速通道,也节省我们时间啊。 呀~贫僧不会办了件坏事吧? 普贤忽然灵光一现,感到自己做错了,但具体哪方面错了,灵感已经离他而去,也就想不出来了。 “既然普贤尊者这样说,顺这猴儿的意也无妨。”观音先知先觉,也就不计较普贤行为,径直指出推演的方向。 “早你不干!”大圣依然气不忿儿,只是闲扯不得,索性把气撒在拦路的岩石上。 金箍棒举手而出,筋斗云应声而动,一路轰隆隆了隆隆,只看碎砾遍地、粉尘乱扬。 三人离去后,一片佛元金光普照此地,缓缓牵动碎砾复原,如此地脉损伤不大,就是少了几分自然之美。 不过,难有人来此欣赏,期间变迁更易也就不值详谈。 第100章 生线在疏 在大圣三人找到文殊、悟空之前,他两人早开始一场拼尽全力的激烈追逐。 那时候,悟空听文殊决定什么双马留其一,认清文殊心有歹意。 “若是留我,何必一直遮遮掩掩的说话,必然是要留下受紧箍限制的‘另一面’,才好操纵指挥。” 悟空是个知警人,已经驻足许久,百般求全又不能使敌人杀心减退,当即身形飘忽就走。 他反应迅速,文殊更无迟钝。 那菩萨轻笑一声:“话还未尽,大圣怎就要走。” 文殊言罢,其身后浮现一尊近似本人轮廓的橘光虚像,看着温暖和善,动起手却是雷厉风行。 重掌挥出,凝实的佛气正击中浮云飘絮般的悟空。 悟空身法一乱跌回现实,却是毫不停留地瞬动转向那一众阴间小神。 快,快得让鬼心惊,也只能心惊。 缺乏战斗本领的阴间小神只觉死亡逼近,寒气刺人,让他们无有遁逃的能力。 他们闭目迎接死亡之际,“唔~!”冲杀的悟空目光一凝,冰雪结晶弥漫眼前,竟无声无息出现一片冻气。 冷,冷到悟空魂体结起霜华,随后就是极速不再。 “汝等退开!” 阴间小神闻声睁开眼,才发现自家队伍里有两位高手,催使风雪之力拦下了悟空。 “啊?我丢!原来你俩是高战力角色,不早点现身,吓死我们了。” 诸神劫后余生,还想抱怨。 “滚!”那两位说是高手,其实也就打个突袭便利,见这些家伙竟然不知活命时机多么宝贵,不由愤怒轰赶。 文殊提步接近,风波无痕地张开双手,金光从他的手掌中喷涌而出,与风雪结合形成封禁之力。 “诸位辛苦,此间危险,快离开吧。” 虽是没遇上阻碍,文殊却不敢自大认为困住悟空,依然严肃对待。 使风雪的两位阴神,更不敢掉以轻心,加催法力想要彻底掩埋住悟空。 有菩萨明言,诸神才后知后觉,他们该赶紧逃离此地才对。 弓着身,说着多谢,他们就要走,却又偷偷讲:“菩萨知道这里危险,那之前为啥要把我们赶回来?” “你傻是吧,管那儿许多,快走吧!” 凭他们的实力也敢磨蹭这么久,自然不好走,尤其在悟空认为他们是软柿子的时候。 一缕缕紫黑烟雾从封禁中滚滚排出,并飞速扩散开来。 “呃~啊!这烟雾里有镇灵…笺…”诸神逃离的身形逐渐迟缓,最终完全停止不动。 便有一道黑光从烟雾起点射出,直奔这些被定的阴间小神。 加固风雪的两位阴神没有余力,再帮他们抵挡。文殊目光一动,却是打入风雪之中。 “诶~~”诸神恐惧异常,以为又要死亡之际,他们的魂体上跳出蓝光汇合一处,径直挡住黑光。 蓝光化成一个三岁大小的婴孩体型,面目丑恶神情空洞,对着黑光大口啃咬,含糊念着吃、吃! 只消一会儿,黑光就被婴孩怪物吞吃干净。 这时间,文殊从风雪退了出来:“两位停下法力,孙大圣已经跑了。” 二神大惊失色:“怎么会,我等分明感应到——” “孙大圣明目达聪,只一眼就看出内情。”文殊微笑摇头打断,“当机立断,不仅没有抵挡,反而促成你们手段,借此掩盖自己行迹。” 二神闻言收纳法力,望着堆积如小山的厚雪,方才明晓即使是他俩拼命催生,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更难得,孙大圣瞬息之间,就察觉到这些冥差是我故意留下的圈套,立马放弃擒拿他们做人质的想法,只顾逃窜。”文殊扬手洒出点点星屑,还以诸神自由。 诸神倒也没有失去所有意识,听见文殊拿他们做陷阱,清醒过来后,唯唯诺诺的不敢吱声,就当没听到,最多瞥了眼那婴孩怪物。糊涂是福、吃亏也是福啊。 二神无措道:“菩萨,那这个大圣分魂走脱了,我们该?” “呵呵,保持警惕,也护着那两匹马。”文殊吩咐一声,又对众神叮嘱道,“你们手持诸多法器,只要聚在一起互为犄角,孙大圣一时也拿不下你们。慌慌张张地乱喊乱跑,反而容易出事。” “我得去追孙大圣,你们在此注意护持自己,莫要被大圣兜了回来。” 诸神面面相觑,倒不是怀疑文殊菩萨说得没理,只想问:“菩萨,往哪里追?” 齐天大圣的筋斗云名声在外,诸神下意识以为悟空早跑没影了。 文殊知道这些小神,是在惊惧下开始犯傻了,故提足点了点下方岩石。 诸神恍然,点头依命行事,与双马聚拢。龙马与白马在文殊的注视下,也不敢多做反应,默默地被诸神护持。 如此过后,文殊才看向下方,暗想:机警倒是有几分,挑了最有可能疏密的阻拦方向。不过,以魂魄虚化穿过岩石,你能有多快呢?总不会比驾云还快吧。 “追!” 文殊一声令下,他自己、婴孩怪物与隐在四周的十来位黑影便化为乌有,溶于下方岩石。 第101章 恶战不跌 悟空潜入岩石层中,大胆预测文殊惧他脱逃,肯定会设法切断所有逃跑路线,反而使得原先重兵埋伏的地脉节点防备显露薄弱。 不得不说,悟空猜中了文殊部分心思,他这铤而走险之举,果然突出重围。 只是悟空近来虽有潜心修行,魂魄各面底蕴精进不少,却从未练习过魂魄虚化穿梭实体。 真个危机时刻临头,方觉平日修行浅,本事十分的不济。 悟空在岩层内艰涩难行,实在提不起速度,唯有祈祷文殊反应稍慢些,给他足够的逃跑空间。 却不知此处依然有文殊布置防线,就是没料到悟空会玩“换家”罢了。 悟空埋头奔命间,忽感周围一片莫名黑暗笼罩过来,几乎瘫痪自己的神识感知。 “有问题!”悟空当下高度警惕,活脱脱一个惊弓之鸟,哪敢疏忽这种危险气息,当即出手针对。 悟空魂光一展,八道狰狞黑气从他背后探出,犹如自保的蜘蛛竭力张开步爪威慑对手一样,攻向席卷来的黑暗。 其实也是试探虚实,悟空根本不会恋战,此时观察周遭反应,意图寻机遁走。 但黑暗之中的对手,不守反扑,无视被黑气刺穿,也要缠住悟空。 悟空便见一张挂着渗人笑容、分不清男女老少的鬼脸,逼到自己面门并冲着自己发笑。 那笑声像从地狱里爬出的魔音,令人毛骨悚然,带着呼呼冷风窜入悟空的耳中。 “嘎~嘎,你不~能~走!”鬼脸似颠似狂,死死抱住悟空胸口,仿佛要融入悟空的身体,好永远不分离一般。 “呃~装模作样,给我滚开!”悟空好歹成就仙道许多,也具备些许神通,倒不至于像个没见识的凡人被鬼脸吓得惊慌失措。 悟空浑身爆出幽芒,侵蚀对方的魂体。 “噶、咯咯~”鬼脸见自己揪住了悟空,只是大笑,毫不在意受伤,“啊~哈,你走不了啦。” 不过片刻,悟空已是撕开鬼脸的表层防御,开了好几道大口,接下来只要洞穿其魂体内部加护的核心,就可以重伤对方。 眼见鬼脸颠狂如旧,抓得自己更狠,悟空明白过来:“玛德,他是纯疯子!?” 这令悟空更无纠缠之意,如此疯狂的家伙即使魂魄大残,恐怕也会继续粘缠自己。 “你的理智残缺是吧?”悟空转而运目,瞳孔成旋涡状,低头吸摄对方意识。 鬼脸果然轻易中招,意志疲软得垂下表情,迟缓地松开悟空。 悟空顺势解脱,又试图离开当前岩层,进入洞径驾云远走一段路再做打算。 他走不多久,留下的鬼脸陡然灵动十足的提神,念道:“追!” 再度潜入无形黑暗,沿着悟空离去的路线,悄无声息尾随在悟空身后。 或许是悟空急于远去,亦或者鬼脸提升了隐蔽性,悟空真不知有东西隐蔽在背后,如影随形地跟踪自己。 直到悟空重凝魂魄,从岩层中迈出,鬼脸才突然发难,一口咬住悟空后颈。 悟空吃痛惨叫,凭着相似的感受,猜出是刚才的鬼脸,又来牵扯自己精力,好让文殊追来。 “唉咦~竟让这玩意儿挂住了。”短时间内被鬼脸偷巧得手两次,悟空也是气急,“你是真不怕死!” 鬼脸想渗透进入悟空魂体,但这种侵蚀显然是相互的,悟空也可以反过来掌控鬼脸。 之前是没时间磨蹭,真要用吞噬彼此来分个高低,一张脸绝无可能与悟空争锋。 悟空催使魂魄身躯极速流动,魂雾似洪水辖制鬼脸,鬼脸被冲刷得翻来覆去,虽然强行滞留在悟空魂躯内,可已经丧失了主动权。 鬼脸挣扎不了,又化暗影趋避影响。 眼明手快的悟空,双手成爪裹着戾气自插身躯,逮住了暗影化的鬼脸。 “哼、铁了心想耽误我时间,那你就化为养分吧。” 其实魂道修行,吞噬其他魂魄算极为原始又相当经典的手段了。 好处是可以增长魂蕴来快速晋升境界,或者恢复魂力疗愈伤势;坏处是参杂异种魂魄,如没有办法清除,将来人也不人、鬼也不鬼,神智错乱的情况还不足为虑,若为敌所利用,才叫倒了大霉。 此中优劣取舍,全看修行者自己的判断。 但悟空早早显露魂道天赋,却从未想过吞噬他人魂魄,原因与“他”在这方世界的最初记忆有很大关系。 由于邪恶自私的念头,“他”害死了肉身原主,占据了“孙悟空”的身份。 那段经历天知地知,就剩悟空自己知道,在其心底种下了深深的阴影,悟空不想让这些阴影阻碍他在这个世界生活。 所以,悟空基本筑起了思维壁垒,刻意地屏蔽任何有关那段经历的事件条目,就包括吞噬他人魂魄。 今天却是破了戒,悟空灰褐的魂魄身躯再敞饥饿本能。 鬼脸只感环境巨变,自己仿佛落入兽口,而且两排凶牙就要咬下,将自己扼杀。 逼命时刻,鬼脸却是欲动还休的挣扎。 于是乎,强大的力量撕扯下,鬼脸即将为悟空所兼并。 却在最后关头,悟空突然渡给鬼脸一道凝缩魂力,随后将其狠狠扯出躯体,??一鼓作气?用力砸向身边一处尖石。 岩石刚硬不得缓冲,鬼脸更不知要保护自己,一时魂体破裂,碎片四溅。 “嘁~以为我会上当嘛!”悟空不看结果,驾云就走。 他路上暗想到:这家伙之前疯狂无知,现在灵智有变,应对变招手法娴熟,岂能如他所愿融入体内,早走为妙。 悟空驾筋斗云的水准,比大圣更快更巧。 可是,悟空无有大圣伟力,不能一路打穿岩石,在这路况复杂的地下依然不够逃命。 当悟空以为摆脱追兵之时,前方狭路猛响车轮之声。 瞪眼而观,只见一火轮之车喷强风烈火,轰轰撼动岩洞冲杀过来。 第102章 覆车前知鉴 岩洞内坑洼不平,那高速行驶的火轮战车毫无颠簸之相,甚至车身宽度都在不停变化,以此完全堵住通道。 但想凭此拦住悟空,那就有点空谈了。 可是战车声势汹汹,悟空心惊之余不得不细瞧一番,才敢作主张。 只见那战车以狰狞的铜兽为身,精钢轮不断狂飙在车后划出滚滚烈焰,在火光的映照下,依稀有一位披重甲的骷髅将军站立车上。 一身无肉,当然显得瘦削,力量却是不凡,手中高持着纯铁打造的开山长斧,驾驶战车直奔悟空撞来。 阴风猎猎作响,斧光冷冷浸寒。 骷髅将军前倾上身,照在白骨上的炽热火光,更衬托他威风凛凛,听他粗粝猛啸道:“孙悟空,你已踏入绝命之地!休走,拿命来呀!” 无所畏惧的姿态,魄力十足的发言。 “这到底是狂妄,还是真有本事?”悟空目光古怪。 少许的犹豫过后,悟空不是毅勇对抗之辈,性格使然选择了避其锋芒。 心意一动,悟空魂体淡薄再度虚化,径直往身边的岩层一钻。 深知撤退,要转进如风,多余的延误只会招致风险。 悟空马不停蹄就要遁走,但见那骨将斜举长斧,使个老渔撒网,一斧子重重劈进岩石。 却似细雨轻触悄无声息,岩石表面全无受击迹象,只有留在外边的斧柄表明开山斧的确劈进了石头内。 原来开山斧与驰骋的战车,都属魂器之物,自有虚化之能。 斧头劈出,还可以使目标失去移动能力,待敌人因动弹不得而受创倒地,战车即紧随定位反复碾将过去。 在无边地狱中,许多邪魂恶鬼就是如此,被杀得只剩残肢断体,还要受战车留下的毒火焚躯,即使最后意识崩溃魂体破散,也会有阴风吹过重塑原状,让其再受火崩车碾之苦。 于是,逃遁的悟空忽感一阵“窒息”,整个人陷入看不见的框架,再无力操纵魂体行动。 悟空来不及惊骇,火轮战车开进岩石内部,把他撞回原来的岩窟路径。 一出岩层,悟空魂体适应不了环境的快速变化,自动退出虚化状态,以求魂魄稳定。 这般,战车对他施加的推力更强,悟空又下意识挣扎,一瞬间摔在地上,被车轮碾过。 骨将提着武器早在等候,一见悟空惨状,哪里肯放过,立刻高高跃起,斧刃举正双臂用力挥动,要叫悟空变作两截。 当啷一声,骷髅脸原来也可以显露表情,是错愕、是不信。 悟空屈着双臂一左一右,宛若铁钳夹住了开山斧。 骨将不允许此击无功,双手略移调整长斧重心,凝聚力量硬生生地向下强压。 斧刃不由滑落三分,可之后就进不得寸尺了。 原是悟空甫一接触,就察觉到这长斧由魂力打造。又知避无可避,于是双臂魂魄流动,侵蚀之力进入开山斧,内外合力已然控制斧头。 “啊!?”骨将这下当真骇异,心中震悚道,“他竟修炼到这般凶戾途径!” 魂道流派虽然多少都会习练吞魂、困魂、控魂之法,但若连魂器都能眨眼间侵占,这位骷髅将军不敢想象悟空是得多熟练,练习过多少次,才能如此得心应手。 需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双臂夹一下都这样,若是对方有相同能为,可以主宰他人灵魂… 骨将此时才彻底明白,为何由三位菩萨作为领袖,黎山老姆相助,地府兴师动众得讨伐孙悟空,却仍有好友警示自己必须谨慎其中凶险。 这还只是一道分魂,要是碰上完全体… “天~只听世人说,孙悟空肉身金刚不坏、所驾筋斗云快,灵魂境界也是这般高深?难道是那两项太过突出,以至于掩饰掉其余长处?” 骨将悔悟到自己未等大部队,一人独上阻挡孙悟空是多么的盲目,刹那间有那么一时的胡思乱想。 转瞬清醒,骨将急招战车回退,来解窘境。 熊熊热浪袭来,悟空不用看,也知是那火轮车。 “不能被缠住。”悟空眼神一偏,觑准车轮距离,猛地将身一斜,双手送开山斧入地,挡在车轮前进方向。 骨将心中一跳,已是有所预料悟空目的。 如履平地的战车撞到开山斧,终是出现簸动,车身抬起从悟空身上越过。 悟空闭目,双掌打在战车底盘,将其推向敌人。 骨将早知要躲战车,斜步侧身就避了过去,只是不确定该不该顺势收回自家斧头。 动作一慢,就感到手中开山斧向下猛沉。 骨将不由迟疑一声,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将手一放,越步跳上战车,驾车就跑。 “哈~?”倒让悟空摸不着头绪,望着自己才封印在地里岩石的开山斧,“不就是简单缴个械而已嘛,合着是?银样镴枪头,只有嘴上狂。” 悟空站起身,又变了脸色:“擦~也对,他是来拖延时间的!” 却不知是骨将判断实力差别,不想平白送命,这会儿更是失了斧头,则必须保车,得靠这玩意逃…赶回去通风报信:是哪位菩萨,说孙大圣分魂受伤来着,可长点心吧,险些害了人呐。 这边,悟空急提筋斗云,却是犹豫。 “要不要来个回马枪,绕回刚才的位置呢?” 第103章 心陷重围如困兽 骷髅骨将急催之下,战车咕隆咕隆猛响,火速与文殊菩萨汇合。 菩萨当时身旁有五位黑影护卫,其余黑影料想是去堵截悟空了,骨将下车走上前俯身抱拳,将前事具告。 “喔,你与孙悟空分魂单独交手,只一个照面就不得不败逃?”文殊闻之略有惊奇,但调度不慢,忙按骨将所言方位,发号施令收拢包围圈。 那骨将听菩萨评价他败逃,讪讪回应道:“咳,孙大圣魂魄修炼造诣不浅,实在恐他手段特殊,到时卑职战败事小,坏了菩萨计划事大,因而不敢恋战。” 文殊对此一愣,随后浅笑,意会到骨将在意名声得失,点点头赞许道:“受累、受累,辛苦你们冒着危险办事,还要顾虑周全。若无你早来警示,吾等待会儿必为孙悟空所骗,逃了那猴儿。” “承蒙菩萨谬赞,卑职愧不敢当。职责所在,难言为大伙儿分忧解难,只求不负菩萨所托。”骨将仓皇沉头,他到底是惧战逃回,哪里敢因此得到褒奖。 文殊本就只是说场面话,见骨将收了轻浮心态,也就揭过,领队去找悟空。 一干下属自无不应,风风火火的启程。 不过路途中,文殊终是无视不了心中挂念,一副远愁近虑的样子。 这位菩萨暗暗盘思:“孙大圣分魂战力远超预计,是观音有所隐瞒,还是她也被那伶俐慧黠的猴儿骗了?” “今次事端皆由观音提议组织,她故意保留真相,来惹人怀疑的几率其实不大。那么,就是孙大圣存心示弱。” “嘶~是五百年的监禁时光,让狂妄无忌的他养成了韬光养晦、不露锋芒的性子?或是……” 文殊缓缓摇头,说不出缘由,他不相信自己内心当前所有的猜想。 “我缺失一件重要线索,一件我不知道,甚至观音都有可能不知的线索。”文殊直觉敏锐,“没有它,对孙大圣的任何推测都是错的!” 也许是这位智慧之尊,果真有不可估计的才智,又或者冥冥之中,悟空分魂理应被这方世界针对。 反正文殊菩萨是凭空寻出味来,他暗下决心:要擒下孙大圣分魂,探个究竟! 在文殊到达前,悟空已经遇上这位菩萨指派的先遣部队。 悟空早先虽有冷不丁原路返回之意,但权衡再三,他清楚知道文殊菩萨是个聪明人,也就不敢往回钻去,以免自寻死路,落入文殊随便张开的口袋。 悟空镇定下来,又作一思:“佛门今日为擒杀自己,会安排多少人呢?” 这么一想,答案呼之欲出。 “他们打算布置法阵困我,也就不存在处处都有重兵把守的可能,而且地下路线错综复杂,他们哪里看得住!” “我…我就不该过分小心,在岩层中潜踪隐迹得拖累自己速度。筋斗云是我的优势,如今大张旗鼓地用出来,才是一线生机。” 正似拨云见日,理清思绪的悟空茅塞顿开,不由骂起之前的自己是糊涂发蒙、昏了头啊。 祸在旦夕,又怎可浪费时间后悔。 悟空一搭眼,腾起筋斗云,只管在这地下岩窟极速飞行。 魂魄之体本来可以无声无息,穿过少许岩石,悟空却是毫不掩饰动静,硬着魂魄硬冲硬撞,在路过的石面上留下粗糙的破痕,大有一种吸引别人来找的意思。 地脉深层虽是结构复杂,各式的岩柱、拱门和洞穴乱人眼目,但重重叠叠的嶙峋怪石,也阻挡了天地间顶尖的飞行术。 “原来带我到地下,还有这种深意。”悟空后知后觉,筋斗云达不到理想效果。 亡命之徒竟敢闹出动静,还留下显眼的逃跑痕迹,岂有他轻松逃逸的可能。 文殊下达的命令是穷追不舍,渐渐地,已有黑影来到悟空身边。 只听一声洪亮的婴孩啼哭,哭得像是山崩地裂,惹人心慌。 一个遍体幽蓝的婴孩怪物从前方路段爬了出来,将身一跃,刹那间直扑悟空面门。 “吃了你!!”婴孩体小,嘴却张得巨大,下颚几乎落在胸前。 但其志向比嘴还要远大,敢言要吃齐天大圣。 悟空望婴孩来势简单,更无变招之相,将身一晃躲过扑击。 又一个后撩劈掌,直冲婴孩两胯之间。 啊~对一个婴儿也来这一手?悟空的战斗风格真是不堪。 哼,来者分明是个怪物,是恶敌,悟空岂会顾忌手段,用心更是险恶,要一掌将这婴孩劈成两瓣。 不料一掌下去,悟空只觉自己魂体受创。 “唔!不好,他也是魂灵修士。” 悟空与这婴孩其实早有交手,当时悟空假意受困于两位隐藏身份的冥差催动的风雪中,以虚招进攻一众冥差阴神,被婴孩挡下并吞噬了招数能量。 不过那会儿悟空忙着在风雪中脱身,逃出文殊监察,未有仔细观察战果。 自然就没看见,跳出冥差体表的蓝光凝为婴孩怪物。 这婴孩怪物,乍一看身体皮实、手脚分明,并不像一般鬼魂有虚幻之感。 是以,悟空要再接触一番,才了解到对方真实面目。 悟空亦有判断正确之处,这婴孩不通战艺,被一掌打中前阴,虽不叫疼,却也毫无应对,径直往前摔跌。 婴孩手脚磕磕碰碰,转向回来,又叫道:“吃了你!” 说罢,又扑将过来。 悟空这下不再理会,一闪而过,顺便检查手掌伤势。 “是极擅长吞食他人魂魄的修士?”正如悟空可以转变魂体,倒也无需好奇,婴孩怪物是怎么用下体咬人的。 “文殊,是专门找了帮智力残障魂修来对付我嘛?”悟空知悉婴孩实力后,自然晓得如果对方神智完全,该会多么麻烦。 “呵~更有可能的是,魂修一道唯有只残留着本能的疯魔,才能始终精进。也可以反着说,若是一直提升魂魄修行,注定成就疯魔。” 悟空凝视着婴孩怪物,感慨虽有不俗实力却似无智幼兽,如此又有何益? 在这方寸之时,偶然明悟自身修行前境,不禁回忆起之前遇见的鬼子母诸天:她的修行停滞多久? 转瞬过后,又念起当前,悟空连忙摒弃多余的想法,全然不理婴孩怪物,驾筋斗云而走。 第104章 蝠过灾生 婴孩怪物神智蒙昧,空有剽悍,他进攻方面尚且不足,防御的能力就更不值得期待了。 虽知要拦截逃窜的目标,却是行动直来直往,还是将身一扑。 自然与之前情形无差,悟空略一晃身变轨,就将婴孩甩下,并以筋斗云彻底远离。 纵观前后经过,如果不是悟空大意主动接触,缺灵少智的婴孩怪物极有可能摸都不摸到悟空。 但无智力也有好处,旁人见了筋斗云之速,自己苦苦追不上,必然心生颓丧从而懈怠追击,可婴孩毫无影响,翻身对着远去的悟空背影契而不舍继续追逐。 悟空可不关心被舍弃的对手有多么坚持不懈,只知道自己必须一鼓作气冲出佛门包围。 想法挺好,可这地脉深层哪里有专用来逃生的道路。 悟空纵横一会儿却是条死路,急切间不想回头再遇婴孩怪物,只得停下筋斗云,魂魄虚化强行穿岩而行。 好在很快就得解脱,悟空进入一条羊肠小道,见周边狭窄曲折。 “唔~”悟空头疼,这样的空间不适合翱翔,但若继续穿岩,说不得又被那婴孩怪物追上。 无数想法在脑海中疯狂旋转,却无法找到出口。 沉重压力下,悟空忽感疲惫眩晕,急忙甩甩头,先沿着小道一番蛇行斗折。 其实只要他敢,以悟空的筋斗云造诣足够在这小道中灵巧腾飞,顶多撞上十五六次,他就能完全掌握在狭窄地带施展筋斗云的法门。 可惜,悟空没有自信心,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尝试高难度特技飞行,故而拖累了自己的逃跑历程,更错失进阶飞行境界的机会。 直白点讲,就是如果悟空在这里练练筋斗云,积累点信念,出去以后,他就不是什么筋斗云快了,而是腾云遁空极速方面的代表性人物。 也就是在空中,整个三界也许有人可以和悟空速度持平,但绝不会出现悟空先跑,后面有东西把它追上的情况。 再清楚点说明,就是此处磨砺一番的悟空,站在如来掌上躲得过五行山,也躲得过未来的某只鹏鸟的背身突袭。 毕竟筋斗云,可是悟空为数不多的天赋所在,面临斗争,他真的太想逃了…兴许,悟空也不单是希望逃离危险,内心深处,他还希望逃…… 不过,除了顾虑在这天然减速带施展筋斗云,会跟开碰碰车一样连续撞墙,最后把自己魂魄撞伤,悟空慢下来,还与他另一项天赋有关。 忽见前方洞窟有一群身形小巧、似有双翼翻扑的黑影蹭着岩壁,时聚时散盘旋接近。 “那是…蝙蝠群?”悟空不敢确定,彻底停了下来。 生活在避光岩洞穴里,又可以飞的动物,悟空短时间只想得到蝙蝠。 “蝙蝠会栖息在这儿?还是啥异兽?”悟空犹犹豫豫,但打量环境,转念一寻思,尴尬道,“话说我现在还在地底深处嘛,该不会已经跑到某个山洞里?” 悟空为何浪费珍贵的时间考虑这些? 只因尽管现在不需要到达特定地点,快点逃出佛门的围堵就行,可在地下洞窟闯来闯去这么久…悟空已经迷糊了,刚才的眩晕就是征兆。 怎么个迷糊法儿?嘿、他迷~~~路啦。 哎!大伙儿说不对,这地下额外能有几条路,要我说确实也没几条路,而且多的死路、断路,悟空是时不时灵魂穿岩才能跑这么久。 既然没什么路,也不走回头路,那他怎么迷的路? 害~不仅没有路,还没参照物。 这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是石头,悟空起先没感觉,与文殊一方你追我赶,增加强度以后,悟空如堕五里雾中,连自己在往上走、还是往下走都快分不清了。 情知自己的迷失天赋在发威,悟空只得缓缓,免得绕起圈来,就成笑话了。 现今看见那群翻飞生物,悟空更不着急:有寻常的活物也好,这里多半有条到通向外界的路。 到时是通向地面也好、半山也罢,悟空的筋斗云有提升空间,但全力发挥当前修为,一样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追的。 但见那无头苍蝇式乱窜的群影愈发接近,悟空心惊:移速有些快呀! 一只蝙蝠这么快,悟空还不会怀疑,蝙蝠群就需要防患了。 魂躯淡化往身边岩石中一躲,同时观察那群黑影反应。 却是无甚特别,群影飞行轨迹依然如旧。悟空也就没着急避开,寻思要不要趁机抓下一只。 这时间群影又近,悟空骤然起意:“群体行进怎么没多少声音!?它们、唔~蝙蝠飞行好像是靠超声波来着,听不见。” “哎!我如今听不听得见超声波?” 真是知识太多也添乱,悟空都察觉问题了,反而被超声波分散疑心,如此耽搁一阵。 群影陡然发难,迅猛扑进悟空躲藏所在,而在岩石内,“它们”的飞速远比外面凌厉,如利箭一般要贯穿悟空魂体。 悟空也不是好解决的,虚化之躯化整为零,躲过所有攻势。 却在要复原瞬间,悟空豁然大悟:“遭,它就是此中高手!” 化箭的“蝙蝠群”冲势顿停,原以为的“双翼”开始旋身,似刀卷雪花将悟空魂体切个细碎。 第105章 祸不单至 魂灵拆解向来需要慎之又慎,悟空却因曾有精神问题,在此领域小有作为,故而有胆量分解自己的灵魂来躲避敌人攻击。 无奈,悟空使用此法的局势,皆属于强手遇见更强手,非他可以取巧避过。 悟空惊惶:“竟然可以完全拦住我重组魂体!” 深知分化的自己抵不过,悟空努力地牵引魂体以增强防御,却每每被敌人先一步粉碎冀图。 同样分化自己灵魂,悟空弱点明显,一是移动暂时缓慢,二是无进攻之能。 来者则无悟空的短板,相关技艺更是精深。 随着悟空分化的魂魄节节败退,“蝙蝠群”的规模也越发壮大,此消彼长,悟空已显败象。 眼见所有求生路线都被截断,悟空来不及惊讶自己还是低估危险,索性赌一把。 “蝙蝠群”以双翼作镖,不断削除悟空魂魄,悟空于是顺着攻势,逐渐凝聚出吸积之力。 最终在双方鏖战重心,演变出一种类似黑洞的效应。 双方分化的魂体,也就都为之吸引,不得不归拢起来。 这当中的危险,就是悟空说不准被敌人一锅端,直接全歼掉魂魄。 好在,来者虽然在魂道分化上的本事高人一等,却是一发现悟空有重组可能,就连忙自保,不敢力争了。 悟空自然不敢放过机会,连忙整合魂躯,逃到外面的小道去。 回过头,悟空发现那敌人不仅不追,还与他一样溃逃,往岩层深处而去,须臾就逃出悟空神识可探测的范围。 “啊?又是一击就走!?”悟空微微一愣,随后恼羞不已,“擦,这群家伙难道都没本事单独战我?结果却是我怕东怕西,一味避退被他们白嫖了伤害。” 嘿~悟空所想不差。 文殊带来的这伙人,在魂道方面各有所长,悟空单拼他们所擅长的魂道分支,当然会吃亏。 可综合来看,悟空就是多边形战士了,不是他们单对单能赢的。 拿刚才的敌人来说,拆分魂灵作战,人打悟空跟打麻瓜一样。 不过一旦聚拢,哪怕悟空受了伤,所剩底蕴仍然更强,对方只有搔痒的本事。 事实上,人一开始,也只是打算搅乱下悟空的逃跑进程,没想过与悟空硬刚,只因机会太好,实在忍不住。 未免理不清逻辑,用数字化描述就是,悟空战力一万,却因分化本事不佳,分出来的个体只有五,而那位敌人战力可能就四千,分化的个体却有十点战力。 纯是悟空性格缺陷,怯于作战,才挨了这顿整。 “唉~不知情报的后果太严重了。”悟空想明白原因,恼恨之余,又不禁设想,如果像这样一直乱套下去,记忆中的西游故事就没什么大用了。 “玛德,都怪佛门这帮混蛋,发什么失心疯,非要死磕!老子都打算安安心心给他们演一场取经了。” 骂了两句,悟空不敢多待,驾云再走。 却是有胆子开始骂人,依然没胆子在这隘路全力施展筋斗云。 再一次浪费时间,唯有追兵又至。 不多时,悟空感觉神识探索受限,一片黑暗袭来。 悟空吸取教训,咬牙切齿道:“来吧,这回必须动一趟真格。他们莫不是以为,我是被追杀得落荒而逃呢。” 悟空慢下身形,环顾四周,既是好奇也是愤怒,特么的又是什么玩意儿。 呼呼伴响,悟空面前出现一虎体熊腰的凶煞鬼,其魂躯有千刀万剐的痕迹,伤口骇人平添犷悍。 悟空把眼一眯,看着对方壮硕的身躯将整个狭路占满,不由评价道:“这一个又没脑子了,轮着来是吧?” 如此窄狭道路,悟空都不乐意猛冲,那凌迟鬼身躯粗壮,明摆着手脚受限,却一股脑非往悟空方向挤。 审视再三,悟空确定不是伪装,举掌上前猛击。 凌迟鬼不闪不避,这地方也没他闪躲空间,被一掌打到左肋,向后倒了一步。 既是他不知疼痛,只管往前硬挺,也是通道狭窄,容不得他猛退。 “你过来当靶子!?”悟空皱眉,又不禁想用他发发无名火。 举掌又要向前,不料,来者不止凌迟鬼。 一条长状物忽然从后方袭来,绕悟空脖颈一周,缠住了就向后拉。 悟空下意识举起双手,拉着脖子上的东西挣扎,同时心中大骂:“好好,我特么准备玩单挑了,就来群殴是吧!哈~打一个是打,打两个也一样!” 第106章 困心衡虑 后方之敌将悟空不断拖行,前方的凌迟鬼凶性上来,用蛮力挤开身边的狭窄岩层,拼近被缚的悟空。 身高力大,对着悟空的头颅就是一通王八拳开瓢。 悟空也是余怒未消,不管后方敌人,下半身顺势腾起,冲着凌迟鬼的腹股沟踢出连环腿。 砰砰砰! 双方全力以赴之下,直打得悟空头脑清醒,好不容易升起的怒火仿佛被冷水浇灭,再不敢继续对攻。 原来凌迟鬼的魂躯强韧,加上缺少神智,悟空的反击根本占不到便宜。 “嗨~我和他纠缠什么,既没脑子,又受过酷刑,明显不怕我打。”悟空不禁又批评自己,随即一脚踩中凌迟鬼,借势后翻,双手同时抓紧脖颈的长状物,低头一看,“这是舌头!!?” 不看不知道,悟空发觉凡舌头蹭过的地方,魂躯防御威能顿减。 一时更加惧怕被凌迟鬼纠缠,连忙后撤,并查探后方敌人相貌。 只见黑气之中,好似站着个女鬼,舌头便从她口中出来。 “擦,长舌妇咯!” 悟空后撤的速度不减,十指爪扣,指尖冒着黑气侵入长舌,少钦扣出十个黑黢黢的洞口来。 长舌妇吃痛惨叫,却是不放悟空自由,摇头左右乱甩。 悟空也没料到这家伙的舌头气力不小,失去平衡被来回摔在两侧岩层。 此地狭窄,悟空一时找不回重心,为凌迟鬼追上。 “偏要自找麻烦!” 悟空见情势不妙,不由发狠,怒吼出口,魂体幽暗一闪,将脖子上的长舌撕断。 身体一矮,躲过凌迟鬼左手重拳。 凌迟鬼不懂攻守兼备,左拳打在岩层上震下不少石粒,紧跟着就举起右手继续进攻。 悟空双目瞪出狠戾,两手虎爪往凌迟鬼股间猛掏。 “啊!没有!!” 悟空脸色瞬变,整个人都是懵的,全没想到对方已经去势,少了一要害。 其实他细想,凌迟鬼受的千刀万剐的刑,那地方被划一刀并不特别意外。 不过此时哪容思考,凌迟鬼右拳须臾就至,悟空慌乱中,只得钻胯躲避。 几番折腾,悟空也是羞恼难耐,反手祭出神技千年杀。 却是神识报警,又一个敌人接近。 悟空侧目一望,只看见一个大肚子,暂不敢松懈,当即上身回肘,下盘撤走,免得被夹击。 那新敌人异常巨大的腹部遭受攻击,便有一股水响从里传出,霎时间,呜呕~~~~ 听见声响的悟空抬头看去,就见不知什么汤水扑面,淋了他满头。 悟空顿起“恶臭”之感,这不是嗅觉作用,而是灵魂排斥。 “什么玩意!!”悟空出奇的愤怒啦,倒也没有失去理智,反应过来是敌人污染他魂魄的手段。 幸而,分量不多。 悟空灰蔼魂光展开,转瞬清除脏物,并且撤出容易被夹击的不利方位。 但受此侮辱,他又怎会欣喜。 悟空抬眉怒视新敌,一时怔住,只因来者体型与常人无异,但有腹大如盘、脖子却比竹竿还细,违和感浓重。 还得谢谢他喉咙细小,不然那一肚子污秽,岂止淋悟空一头。 这般奇貌更让悟空犹豫:我能对付得了吗? 到此,悟空自然明白,这些魂修是个个都有绝活,自己应付两三个没问题,再多来几个,变数可就难料了。 怕什么,来什么。 忽起茫茫黑雾,塞满狭道,令悟空神识彻底模糊、混沌,即使近前的敌人也看不清。 “这雾气的隐秘效果远比之前厉害,他们是要动真格了?” 悟空心念一动,后退半步,依靠直感闪过捶在面前的拳头,看形貌是凌迟鬼。 悟空起手刀,随手反击一下,劈了凌迟鬼的手腕。 凌迟鬼不管不顾,大声吼叫着上前,还是那套抡圈王八拳。 听见声音的悟空开始忧心:明明就在眼前,声音却好像是极远处传来,这些雾气的效果有点狠啊。 凌迟鬼的攻击倒不算头疼,缺乏准度的王八拳,再怎么疯狂、连贯,也不过徒增可笑。 就是由于凌迟鬼魂躯坚韧,又十分无畏,悟空也破不了这极简的拳招。 悟空稍微挡了几下,尝试侵蚀对方,毫无成效,心中奇怪:“根本动不了他…他是怎么被施加千刀万剐的呀。” 边打边退,悟空疑心杂生,另外两个居然不帮忙?还是,他胡乱挥拳,以至于不好合击? 凌迟鬼仿佛不知疲倦,两条臂膀永远大力连续挥动,把王八拳的精髓拿捏得死死的。 “通道太窄,他的优势太大啦。” 悟空久战之下,又有暗敌不显,难免心浮气躁。 走? 避走的意念刚起,悟空就听呼啸近耳,渗人笑声钻进脑内。 “哈哈哈,你走不了了,哈哈哈…” 悟空眼睛爆睁,那张鬼脸、什么时候、该死!已经在面颊啦!! 悟空很清楚黑雾不够瞒住他,那大肚鬼的脏水?长舌妇的舌头? 又或者… “他们表面上无智,但实际上会相互配合吗?” 第107章 邪已附心 鬼脸在悟空的脸颊上,一寸寸地蠕动着。 悟空心知肚明,这张鬼脸之前就悄悄摸摸的想融合进自己的魂躯,如果对方让完全占据自己的脸,发生的事情不会很美妙。 但真要抵抗鬼脸,悟空又觉腾不开手。 一是群敌环视,怎么能把精力完全关注在一个敌人上。 再来,鬼脸本身交融魂魄的能力,也透着怪异,令悟空忌惮。现今鬼脸得了先手,短时间恐怕驱逐不了对方。 若是顾此失彼,再被其他敌人连连得手,那才叫一败涂地、再起不能。 “但此时…” 当前状况不可能退一步海阔天空,而危险之中往往蕴含机遇。 悟空确信,这帮家伙现在肯定得意洋洋,形成骄兵之气,正是反打一波,杀杀他们锐气的时候。 悟空下定决心期间,凌迟鬼空有勇武,还在胡乱挥拳。 突然,凌迟鬼脚下一绊,跪倒在地,却是那长舌鬼吐舌摔得他。 同时遮蔽探知的黑雾,也一并散去。 “来了!”悟空眼中凶光闪过。 锐利的眼神下,却有一挂着惊怖笑容的鬼脸在他鼻尖涌动,并向双目进发。 鬼脸或是将要得逞,言语精明许多:“哈哈哈,你变蠢了吗?竟敢无视我占据你的魂躯,哈哈哈,你要死啦、你要死啦。” 霎时间,有火石流星由四面八方射来,密如雨点,锐可穿胸。 架势可畏,但常人眼中避不开的东西,对于悟空来讲,可没那么难。 “神经!” 悟空几个旋身闪过不说,犹有闲心借着惯性,给跪倒在地的凌迟鬼一个鞭腿。 穿透有力?的一腿,令凌迟鬼倒飞出去,砸向长舌鬼。 地势狭窄,长舌鬼闪不开,只得慌张卷舌接住,却化不开力量,两者叠加一处,双双倒地。 凌迟鬼的魂躯强韧,悟空没把握伤到他,索性不让他在这里碍手碍脚。 “那个肚子大的去哪儿了?” 悟空前后看看,发现吐自己污秽,有污染他人魂魄本领的鬼修不见了,稍稍一问。 倒也很快想到,应该是藏到岩层中,准备暗中偷袭。 悟空忽然听到:“你竟敢不理我!?哈、哈…哈哈,你该死、你走不了了!” 只见鬼脸爬升到了悟空的下眼睑,更要侵入瞳孔,因而悟空无需低目,也能察觉出来大致情况。 瞧不见其他敌人的悟空,不得不狐疑:“难道杀招就是这张脸,凭他就可以拿下我?” 非是悟空托大,文殊领着乌泱乌泱一大堆人,结果一张脸就想奠定胜局是吧。 悟空虽然谨小慎微、老是惧战,几乎不在阵前言勇,但也不想被莫名看不起。 “还真让你得意起来了。”悟空等不到其他动静,嗤笑一声,下一刻,竟将自己魂躯头颅消融。 !! 好比水落石出,鬼脸的神情一瞬惨白,他无力融进悟空魂魄了,再笑不起来:“你怎么可能、在我…” 他震惊得说不完话。 以齐天大圣的修为,灵魂融化、淡化、分化,都很正常。 鬼脸惊的是,他正在占据悟空的魂躯, 在自己的干扰下,还能轻松解脱出去,这不等同于悟空可以无效化自己的所有手段。 那未免太尴尬了。 “不、不可能!”鬼脸短暂的恼恨过后,又反应回来,“哈哈哈,给我耍猴戏?你之前怕我,现在也一样,你没有能力摆脱掉我!!” 鬼脸散出神识,骤然发难。 便见一双鬼手从岩壁爬近,又有一对鬼脚一蹦一蹦跳来。 “无头”的悟空顿生慌乱,忙要转移位置,却是岩底突然冒起一柱拳大的石头,直攻他的魄门。 幸亏,悟空也是常打这类鹰,提防得来。 悟空甚至还没意识到这件事,魂躯已经屁股一扭,避过了要害受伤。 只是有得有失,磨蹭了时机,悟空接下来闪避不及,为鬼手、鬼脚所附。 紧接着,一块重岩就压在了悟空背上,加上四肢失控,货真价实的寸步难行。 “哦,我竟毫无察觉!” 悟空目光一凝,不在意被附身,而是有点怕这毫无征兆就落在背上的重岩。 但先务之急,还是要这些附体的东西好看。 “呵~鬼附鬼?那有这么容易!” 第108章 心邪丧本命 由于悟空将神魂的头颅消融,鬼脸此时腾空而起,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双手、双脚即将控制悟空的四肢。 却见悟空神魂扭转,逐渐失去人形,化作一滩漆黑的聚合魂魄。 背部的石头因此跌落,看样子本身并无神异。 鬼脸微微一怔,随后嘲谑道:“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我的手段?” 他的手脚立即绽放吸摄手段,将悟空的魂魄夺为己用。 如此底蕴大增,原本只有寄生之力的鬼脸,操作手脚开始一阵拳打脚踢。 非是报复性的发泄,获得了悟空魂魄信息的鬼脸,在每一次的触碰中,潜移默化的试图再度附身悟空。 灵魂间的厮杀拼搏,本来也没有必须拘泥在某种固定造型的说法,本质永远是真灵操纵各自魂魄抗争。 只不过越是符合本体或者本心的灵魂形态,越能释放出魂魄的底蕴罢了。 一般来讲,悟空如今转换成纯粹的魂魄,虽然拖延了时间,可也大大降低了鬼脸附身成功的门槛。 鬼脸都认为,这把单靠自己就赢定了,已经不需要帮手。 他却不知,今次拿往日经验作论要吃大亏。 悟空根本不属于此方世界的灵魂,鬼脸的附体手段想要完全起效果,得经过一番调试才行。 之前不过是悟空一心想逃,才让他轻松给悟空带去不小的麻烦。 斗起真格,鬼脸单独挑战悟空的行为无异于自投罗网。 悟空所化的那滩魂魄忽然剧烈翻滚,好似热水沸腾,不断有气泡冲出,一股股黑气喷薄开来,一圈又一圈仿佛无数丝带在空中跳跃,将鬼脸的手脚囊括在内。 鬼脸表情莫名,紧接着就眼角撕裂,恼羞成怒道:“你想反过来压制我!额啊啊啊!!” 挑衅、嚣张。 鬼脸心中只剩愤怒,但气归气,自己的手脚还真有可能失陷。 鬼脸连忙调动肢体,他的手脚即轻轻一跃,想要跳离悟空。 却是行动最后,忽感一沉,动弹不得。 “这么快!?”鬼脸略惊,稍作思考,沉下心来。 自己刚才大意了,吸摄对方的魂魄,不就是同时给了对方抢走手脚控制权的便宜。 “看来,堂堂的齐天大圣是真想跟我拼一下。”鬼脸提起肃穆,马上又嬉皮笑脸起来,“可惜今天不是我单独作战,不然,非得与你论个长短。哈哈哈,你要大霉咯。” 空中的鬼脸闪到一旁,他身后当时蹿出一个蓝皮婴孩。 “好吃的!” 婴孩张着巨口,流着哈喇子,直扑悟空所化的漆黑魂魄。 悟空这一滩流体形状,在其眼中,就是最精美的佳肴,滋补得很。 面对婴孩饕餮般的食欲,悟空选择将鬼脸的手脚抛起,丢向对方的大嘴。 婴孩也不忌讳饭前吃点心,毫不在意那是同伴的肢体,作势就要吞下。 “嘿~就知道你要来这套。”鬼脸似乎早有预料,他的手脚向下沉去,“想拿爷爷挡灾,下辈子吧。” 鬼脸以附体他人为看家本领,要是不知道防备别人祸水东引、嫁祸于己,他也活不到今日。 可令鬼脸没想到的是,悟空不死心,强行使其手脚漂浮,结果没有彻底脱离婴孩的行动轨迹。 而那婴孩竟然也铁了心,要在大餐之前嚼零食,把大嘴一歪,就要吃下鬼脸的手脚。 “这死孩子!” 鬼脸顿时急了,纵然知道婴孩是真正的缺灵少智,也不免生气埋怨。 同时也对悟空恼怒,因为婴孩吃下鬼脸的手脚后,下一个就会对付悟空。 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害鬼脸一把。 这是准备玉石俱焚? “两个痴呆!!” 鬼脸一直觉得自己有点疯,万万没想到今天遇见两个愣子。 他哪肯让自己倒霉。 眼看手脚要落入婴孩之口,鬼脸脸庞一青,火速将青雾汇集于口,吐出一道利箭,从背后偷袭婴孩。 说是同伴,该自保的时候,鬼脸晓得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况是婴孩先对他不利。 而且婴孩没有智慧,多半也理解不了这些。 婴孩遭袭,身形为之一倾,飞出去丈远。 他背后有青色污浊流淌,若是旁人中此招,必然疼痛难忍,大呼小叫,要刮去这一片魂魄,才能消除影响。 婴孩却是不知疼痛,再来玄功上层,两个呼吸,就将背后的青浊吸收进体内。 这也是鬼脸敢冲婴孩下手的原因,打不赢,根本打不赢。 婴孩也如鬼脸所想,毫不在意鬼脸的偷袭。 但观其神情,却依然盯着鬼脸的手脚不放。 方才就在嘴边的食物,没吃下去,让婴孩心生不满。 这对手脚又挂在空中,跟故意勾引他一样。 婴孩于是决定舍下悟空,非要先吃掉鬼脸的手脚。 “我敲…混蛋。”看出婴孩意图的鬼脸,心头一紧,不禁慌乱冲向自己的肢体,要保下它们。 这时间,婴孩也再度扑了回去,与鬼脸及其手脚,短暂混在一处。 竟忘了敌人,底下悟空所化的那滩魂魄登时炸起,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向他们。 “呀~~这么狂?” 鬼脸愣住,既是未防到悟空出手,也是意外悟空竟敢用纯粹的魂魄形态,同时对付他俩。 “他之前没遇见这孩子吗?瞧不起我就算他无知好了,敢瞧不起这孩子?” 鬼脸转眼看向婴孩怪物。 果见那孩子,因为大补的美食主动扑向自己,立马放弃鬼脸的手脚。 嘴巴不停张合,开始吞下悟空魂魄,体表也在发光,正儿八经的用尽全身力气在吃饭。 悟空估算受损情况,也是心中发抖。 娘诶,有点猛啊。 第109章 心邪祸不停 今夜为针对“孙悟空”二魂,佛门所领的队伍,有不少神智残缺,但在魂道领域实力相当杰出的鬼修。 婴孩怪物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相比于其他在严刑酷吏的漫长折磨中缺少智力,婴孩怪物之所以表现的无知,更多是因为“年幼”。 他如今的年龄,自然绝不算小,还由于姑且听话,被留在阴间,半是喂养,半是协助用刑。 进食过不知多少零碎魂魄乃至数不清鬼魂,获得过海量记忆与情感。 但婴孩怪物没有任何情感成长,反而脑力倒退,永远只想着吃。 也正因为意志单一且执着,他的魂道修行进度那叫一个顺风顺水。 明明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吞噬线路,却从未出现过错乱,也完全没有瓶颈。 如今更是全身猛吸悟空的精纯魂魄,不见节制,连个嗝儿都不打。 纵然悟空有所反抗,但一切攻势在婴孩怪物面前,都不过补品而已。 “哈哈哈,无知的家伙,晓得厉害否?”鬼脸嘲笑一句,也来出招。 其四肢在他下方汇合,摆出个大致人形,唯剩躯干空空洞洞。 漏了,当然要补。 “哈哈哈,由你来做我的身躯吧。” 霎时,犹如江堤出现两个险口,悟空的魂魄就是那不能自停的洪水,冲向婴孩怪物与鬼脸的躯干。 婴孩见有人“抢食”,稍微呆愣,用他为数不多的智力想了想,还是没有为了护食而去攻击鬼脸,只是使劲加快进食速度。 悟空魂魄的底蕴,非同一般的深厚。 如此急剧吸收,超出了平常限度,婴孩开始慢慢胀大,转眼体积几乎翻了一倍。 鬼脸倒是出乎意料沉稳行事,只填补了一半躯干便慢了下来,并且提起心防,感觉情况不对。 果然,在鬼脸停止吸取魂魄后,就听见悟空传话。 “嚯~你又伶俐了几分。之前是你伪装,还是因为吸取了我的魂魄呢?” 说是提问,但悟空并不在意答案。 他的魂魄原本化作一滩粘稠黑水,方才被婴孩与鬼脸吸走一半,成色变浅,开始灰蒙。 如今再度凝练,比原先更沉三分。 婴孩惊骇周身压力变重,缓缓失去四肢的感应。 一旁的婴孩怪物面露糊涂,自己怎么吃不动了? 他只顾忌进食,也不多想,憋气迸发死劲,幽蓝的外表狰狞扭曲,一声闷响后,重新吸收起悟空的魂魄。 见自己又可以大吃特吃了,婴孩面色松懈,露出幸福的表情。 却又色变,发出呕声。 “怪、怪味道。” 婴孩左右挣扎,胡乱片刻,反应过来周遭的食物全都变质了,不禁飞身想要离开。 但肚子里忽然咕噜噜的闹腾,令婴孩久违的显现诧异神情。 “吃下的东西,还那么好吃……怎…么会?” 婴孩怪物智慧浅薄,想不明白其中原因,只记起来自己很久没吃坏肚子了。 即使他智慧,也难得知详细,因为原因主要在于,悟空是天外之魂。 倒不是婴孩不能消化悟空,而是天外之魂多少“不干不净”,得“细嚼慢咽”品出具体滋味,才能大块朵颐。 跳了步骤,还不设防,婴孩自然反受其害。 当然,悟空也不知道这件事,最先被婴孩吃了个囫囵,他吓得想逃,现今只以为自己牛逼,不露声色的装城府深沉。 婴孩偏着脑袋,撑了一会儿,本想强行消化,可实在难受,也就不再执拗。 “算了,以前也吐过。” 脑中为数不多,也尘封许久了的记忆渐渐松动,帮婴孩做下正确的选择。 吃了坏东西,就得赶紧吐,不然,会有更糟糕的感受。 婴孩把嘴一松,倒呕起来,将刚才吞噬的悟空魂躯倾泄出口。 悟空为此无语:好小子,吐得跟吃得一样快,着实拿他没办法了。 婴孩危机解除,倒是害了鬼脸。 鬼脸本就猜到凶兆,被婴孩的呕吐反应吓了一跳,惶惶不安,担心自己的待遇。 放弃对付婴孩的悟空,腾出了手,当然专心对付鬼脸。 婴孩吐出的魂魄,马上就来镇压鬼脸。 渐渐地,鬼脸的四肢彻底脱离感应。 “嘁~真的中招了呀。”鬼脸预料在先,视若无睹。 但下一刻,四肢在无鬼脸指挥下,一点一点活动。 “怎么可能!?”鬼脸顿时表情失控,不肯相信。 被敌人镇压不算什么,又不是头一回,对手还是个狠角色。 令鬼脸接受不了的是,眼下的情形似乎表明,自己的四肢转瞬被敌人所控。 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为敌人攻取… 即使能找借口,可到底是被孙悟空得逞了。 鬼脸一时心灵破碎,灰心之下竟忘记抗争。 悟空连忙用潜入鬼脸躯干的暗招,操作鬼脸四肢,带着鬼脸一起撞向婴孩。 “你敢!”萎靡的鬼脸,急颜振作。 鬼脸可不敢赌,那孩子多半会吃了吐、吐了又马上吃。 “呵~我又何不敢。”悟空一笑了之。 鬼脸反应终究迟了,已然临近婴孩。 才吐畅快的婴孩怪物,面露迟疑,嘴角却已经不自觉咧开。 “混小子,忘了来干嘛的吗?”鬼脸急了,出言警告。 婴孩一愣,脑海浮现一尊菩萨,他的进食欲望也就缓缓降低。 “呵~凭这就想解决危险?”悟空魂体再沉,沸沸扬扬,在空中演化吃人沼泽,使得鬼脸四肢沦陷。 才逃过婴孩凶口,竟又落兽口。 感应到内中凶险,虽不比得婴孩,鬼脸仍然面色僵硬,脱离四肢,漂浮在上盯着沼泽:“你连吞魂领域也擅长!” “哈~生死攸关你问这个。倒是我才奇怪,那文殊为什么要派一群智力参差不齐的人来围捕我,哈哈哈,这不害人嘛。” 听见悟空发笑,鬼脸嘴角抽搐,转过头来。 果见婴孩怪物因为有人在面前吃东西,进食欲望又一次激发,猛地杀来抢食。 “阴沟里翻船,免不得被轻视。”鬼脸惨然勾起嘴角。 可在婴孩扑到其四肢时,他猛然发狠冷笑。 噗嗤一声,鬼脸的四肢脆裂,却是带动悟空魂魄炸响。 “哈哈哈,现在敢不敢轻视我啦,哈哈哈,还为什么带我们来围你,当然是靠我们就足够杀你啦,哈哈哈。” 使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后,鬼脸嚣张离场。 婴孩被炸的连翻跟斗,可他皮糙肉厚,没啥事。 晃了晃脑袋,他呆傻道:“会爆炸的食物?算了,不吃了。” 也淡然离场。 只留悟空吃了苦头:这都是些什么鬼呀… 悟空还未散开情绪,心中又是一慌。 一支铁矛凌空刺来,锐不可挡,竟直接击破他的防御,洞穿过去。 “又一把魂器?”悟空不敢大意,立即想要封印。 却见那铁矛顷刻消失,不见痕迹。 随后空中落下巨石,足够压住悟空大半魂魄。 “滚蛋!”悟空才吃了暗亏,哪里肯受这些无聊招数。 魂魄凝聚掀开巨石,刚想发怒,却是身边岩层地动山摇。 形成看不清的陷坑、石臼,想将悟空舂捣研磨成粉末。 第110章 非鬼迷人,是心自迷 地脉来回轻颤,石臼反复压身。 连续落入新生的洞坑,环境的剧变让悟空眼花缭乱,也不敢贸然虚化魂魄躲避,一个不慎,可就是直接重伤。 而且硬抗几下后,悟空便发现乍看是山倾地覆的重重险境,其实不是杀招,待熟悉一会儿,总有时机规避。 他沉浸心神,感知着攻势节奏。 不一会儿察觉奇怪,悟空本能的用深呼吸,排出压力消除紧张:之前是我且战且退,现在他们已把我堵住,怎么还是一个一个来? 眇眇忽忽,又一支铁矛凌空刺来。 悟空深知危险,宁愿多挨一次石臼重压,翻身躲过铁矛。 提眼望去,铁矛依然自我消散。 悟空不禁皱眉,他不可能无时无刻防备得住,这玩意儿若是毫无限制,可就麻烦了。 再次观顾难堪的处境,确定近身处没有敌人,且这番地动没有影响他们自己人,对方当真没有一拥而上的心思。 悟空略加深思,猜着他们是等文殊菩萨。 按理应该马上离去,可悟空忽有所感,一旦这时走了,才是没有回头路。 好歹修行许久,悟空哪敢无视示警。 自然不会大意行动,他闭上目,思索着要真正解脱当下的困境,应该怎么做。 此时,仍有石臼不停加身。 悟空却已然找回内心的平静,知晓真正的厉害是即将到来的文殊,连那可以洞穿自己防御的铁矛都可先放放,这些切不中要害的小动静更不值得为之动摇。 慢慢的,他的魂魄顺应着石臼的顿挫,同步的聚合又散,颇有超然之相。 放空的悟空偶然察觉到自身的情形,当时愣神:不过心境的短暂变化,竟然让我获得了消解攻击的能力? 这一愣,悟空魂魄聚散停了,五根石臼压来,还带些阴力,搓得悟空生疼。 吃痛皱眉之余,悟空明悟脱困的机遇,就在刚才的心境。 可一收一放,再回去就难啦。 悟空晃晃脑袋,咬牙力喝,魂芒爆闪,身上还算坚硬的岩石立刻犹如瓦碎。 “所有攻势都大差不差得往我身上招呼,联想之前有重岩突然出现在背后,对面至少有一个擅使运石法术的。” “呵,周围偏偏岩石不缺。佛门先知先觉,安排起来还真是不留遗漏。” 悟空环视一圈,看着原本的窄道由于敌人的倾箱倒箧,变得宽敞许多,心情说不出是喜是忧。 突然,两片大石夹击而来,被悟空双手举重若轻的一拍打碎。 “倒是拆迁好手。”悟空扭腕松腰,摆出轻松模样,既是空间没了拘束,的确舒适,也是故作姿态,借势嘲讽挑衅。 “不是你们欲盖弥彰,就是我躲躲闪闪,大家都不好受。”悟空昂首邀战,“索性全部站出来,和我见个真章好了。” 周边的地动山摇顿时一静,但悟空的提议也是石沉大海,始终未见回音。 “一直藏头露尾,怎么替文殊秃驴拦我?”悟空神情越发嚣张,嘴角戏谑,“真不怕我找到机会,逃之夭夭了,届时怎么向三位菩萨交代?” 话音未落,?大片黑雾笼罩悟空,雾似幽冥?,深邃广漠。 还是模糊混沌,遮蔽神识感知。 身心有所提升的悟空眼皮一紧,却不似之前全无所查,探手一抓,依稀有什么东西从手中游走。 本就打算厮杀出去,悟空当然进步追拿, 雾海翻涌,只见一个幻影在横向游动,上身像人、下身似鱼。 “哦~原来这雾气,也是一位魂修所为?”悟空倒没断定,只管追上再说。 未用多少时间,也没有失手这一说。 把筋斗云掌握极致的悟空触类旁通,身法、那也可是勉强算的一绝。 当对方被悟空察觉动向之时,悟空柔刚兼具,游身转体,右手成爪探出。 看上去优雅缓慢,实有杀气隐伏。 那半鱼半人的幽鬼貌似惊惶,尾部拼命摇摆卷起雾浪,其身躯立时若隐若现。 悟空神色无动,腰身再动,轻盈如兰蝶。 半鱼幽鬼与悟空的距离一阵拉长缩短,却没能逃开悟空攻击。 将要得手之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只铁矛在悟空背后隐现,矛身高度凝练,矛锋锐利,带着无形的威压,犹如发动攻击的毒蛇,直刺悟空背心。 悟空既知道陷入合围,当然没有松懈防备:身后有人!?还有那能破开防御的魂器。 只是一瞬取舍,悟空宁愿受伤,也要拿住半鱼幽鬼,只是略微侧身。 那铁矛依然如故径直破开悟空魂躯,在悟空背后留下一道难看的骇人沟壑,不过魂魄之躯,倒不至于特别在意。 但铁矛没有消散,它被攥在主人手中,旋身抽回,再次刺向悟空。 第111章 心狭不脱苦 铁矛一击伤害显着,可它能够得手,到底是背后偷袭,还有遮蔽感知的黑雾掩护便利。 铁矛的第二次攻击清晰可辨,悟空拧腰转身向后,一脚蹬在矛身,借势远离的同时,手中不慢,把那半鱼幽鬼捞在手里。 半鱼鬼震惊,哪敢受缚,鱼尾大幅度卷起,猛地松开反摆,想利用弹力,给自己一个逃生机会。 悟空付出巨大的代价,又怎会放。 半鱼鬼才离手,就被悟空双手再度拢住,并在一瞬间,吸、吞、定、化、迷,各式魂魄手法齐齐招呼。 身为目标的半鱼鬼,当时发懵,这么优秀的嘛? 每种手法都有不俗的熟练度,在半鱼鬼体感中,悟空单凭其中一招都足以在冥界称雄,让普通的鬼魂喝一壶,遑论现在是全面性打击。 怀疑也没用。 半鱼幽鬼不认为自己身上的损耗有假,所有轰击都是真的。 他也不简单,意识模糊前,魂体内刹那升起浓浓黑雾,防御性极强。 即使悟空采用别种方式,都难以进一步伤害对方。 还有大敌,见半鱼鬼暂时消沉,悟空只好先攥住他,立定身形凝眼望向铁矛之主。 只见一身形修长的暮年男鬼,举止优雅而挺拔,缓缓收稳手中的长矛,气势如同一匹蓄势待发的猎豹。 更叫绝的是,这老家伙右眼蒙着眼纱,好的左眼眼神犀利,加上棱角分明的五官与刚毅的轮廓。 这般虽是半盲老人,却有一种粗旷、不屈的美感,平添了好几分高手气息。 而他的作风也对得起面貌,雷厉风行,根本没有交流意图。 提矛抖花,踏步就是扑刺。 敌人来势汹汹,悟空面上却是一点儿不慌,两脚迅速交替后迈。 那暮年鬼当然追击,锋芒毕露的矛尖顺势迅疾连点,力图缠住悟空。 可才出几步,差距显现。 暮年鬼完全跟不上悟空的速度,铁矛身长的距离优势荡然无存。 暮年鬼目光坚定的左眼,顿时一沉,矛身一展,不再追求进攻,而是抡圈限制悟空移动的范围。 悟空仍然不慌,漫步淡然躲过,还有余闲试探手里的半鱼鬼。 纠缠少许。 悟空忽然低头看向腰间,有盘旋流窜的细石绕身,隐隐拖累活动。 “嚯~那暗中施展运石法术的,操作竟然如此细腻?” 悟空与暮年鬼,虽然谁也没碰谁,但双方的争斗不可谓不激烈,还能被这些细石得手,可见功底。 当下若要清除细石,悟空脚下换步的速度就会变慢,可若是不清除,待会儿怕是整个人都会变慢。 悟空暗暗咬牙,冷笑一声,把半鱼幽鬼挡在身前,当做盾牌直往铁矛尖上送。 暮年鬼那只好眼闪过犹豫,短暂挣扎后,还是停了兵器。 凭铁矛的锋利特性,他确实可以一穿二,把半鱼鬼身后的悟空戳个透心凉。 只是,对方会犯低级的错吗? 一旦悟空有所防备,预先闪过。暮年鬼不想承担,一意孤行重伤同伴的罪责,尤其今次是菩萨领队,这类事件多半判定有过无功。 悟空见暮年鬼退避,正得意之际,手中的半鱼鬼突然从体内爆发滚滚黑雾。 冲出来黑雾又马上复回,团住半鱼鬼,隔绝一切形势的探查。 连悟空攥住半鱼鬼的手感,都大为衰减。 “这家伙在那眨眼的功夫,不止护住了自己,还留了脱身的后手!?” 悟空只感头脑发胀,真就群英荟萃,个个都难以拿下是吧。 自己要以一打多,这遮蔽神识、视线的半鱼鬼,如果一直掺合进来,发挥的作用难以揣度。 所以哪怕负伤,也要抓住半鱼鬼。 暮年鬼见机,急提铁矛助同伴脱身。悟空身不动,将手一硬,死拽不放。 铁矛一戳就是一个洞,周边的魂肉支离破碎。 暮年鬼面浮讶然,意外悟空的果决。 铁矛锐利有余,但无定身之能。 悟空鼓眼忍痛抽身,手心猛力吸摄,决定接下来至少要重伤半鱼鬼,才去应付其他敌人。 但悟空万想不到,自己对半鱼幽鬼的评价还是低了。 半鱼鬼不理解悟空神经的决择,却明白靠自己不能脱离,立刻全力加持暮年鬼。 长矛蒙上一层黑纱,存在感时强时弱,其主人的动作也开始影影绰绰。 暮年鬼实力本就不差,此刻如虎添翼,不断猛攻。 悟空无法判断铁矛距离究竟多少,只能不断龟缩,没时间考虑其它。 却还有圆石暗中使坏,悟空忽听脚边骨碌骨碌,下盘应声而乱。 铁矛噗噗噗,连捅三下。 以往被这些人打伤,悟空更多是气恼,不怎么在意伤势。 但这铁矛魂器几乎无视防御的特性,实属赖皮。 悟空接连中创下,已是无法忍受…无法忍受来自“死亡”的威胁。 很久没有这样了,这个世界危险无处不在,“他”陷入过很多次,但濒临死亡的次数很少。 这种次数就不应该多,“他”也不准多。 明明自从有了金刚不坏之身,就不再会…… 悟空绵软地放开半鱼鬼,含恨拉远间距,悟空勉力压下痛苦的神情,紧随而来的是深重戾气。 半鱼鬼重回自由,还坑悟空一把,脸上绽放着得意笑容,并抬起手指点了点悟空背后。 悟空防备的往后看去,就见一体型略胖、手臂粗壮的鬼修,双手正平前托放,收纳自己受伤流散的魂魄。 完成后,他双手使劲地搓来搓去,不一会儿揉搓出数个小面团。 那鬼修自己挑了一个尝,又递了一个给悄无声息来到他身边的半鱼鬼。 半鱼鬼微笑吃下,随后志骄意满看向悟空。 悟空默默瞥视,呼吸间,见半鱼鬼状态复元,气息重回饱满,旋即明悟过来。 哦,治疗师。 敌人的阵容越发齐全,且过人之处,每一个都有独门绝技,斗志和耐性更技惊四座。 按理,悟空应该感到沉重的压抑。 但他面无表情,像一块铁板毫无所动。 “非要这样…非要让我这样…” 悟空气息莫名,一股超越世界认知的意志在悄然作用。 他的魂体砰砰作响,胸腔、后背接连凹凸鼓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出一样。 第112章 初心既失,本相不在 悟空胸膛好像要爆炸,锐利如剑的目光扫向众鬼,面色冷若寒冰。 这份寒冷化为实质,众鬼忽觉潮湿之气弥漫,阴冷之风袭来。 “不对劲,好浓重的怨气。” 半鱼鬼讶异,恶鬼含怨在阴间并不稀奇,但这位响当当的齐天大圣身上竟也出现苦大仇深的情绪。 总不能是因为挨了他们打,吃了亏,就这样吧? 随着凉意加重,悟空的魂体愈发异状,湿淋淋一片,好似那溺水而亡的怨鬼。 暮年鬼不想悟空重拾锐气,脸一偏,示意配合,提矛上阵。 半鱼鬼手一扬,郁郁黑雾率先遮住悟空,阻绝对方感知。 空中忽现大片流石夹杂绚烂的红焰,如雹向悟空砸落,释放出无尽的破坏力?。 流石之后,铁矛寒光四溢。 暮年鬼见流石火撞进黑雾,砸在悟空魂体铿然有声,却是心中一空,凌乱不安。 手中矛尖抖颤,立刻撤退一步。 矛身裂出一道长度较短的分身,替代本体进攻。 有治疗能力的鬼修,一见暮年鬼后退,顿知不妙,急忙化走躲避。 黑雾内手影叠闪,忽地伸出一只长长的湿漉漉的青紫手臂,那无往不利的分身铁矛,被其一掌扇飞。 青紫手前进不止,紧接着就往暮年鬼蹿去。 暮年鬼感到寒峭的阴风扑面,让他表情麻木,脖颈发硬,上身迟钝。但他手持铁矛正体,倒也无惧,铁矛左刺右划,其破防的特性径直打散掉手臂。 却还有两只青紫手臂直奔半鱼鬼。 本有一支是冲着治疗鬼,他走了,自然两只都向半鱼鬼。 两只手臂淤青一片,内里阴气沉沉,隐藏着某种邪恶的力量,在筋脉蠕动。 半鱼鬼只觉凉飕飕的冷风爬上四肢,一时浑身紧绷,动弹不得。 暮年鬼单眼一眯,知晓救援不得,举矛直直杀向悟空。 这时间半鱼鬼那短暂的法力消耗殆尽,困住悟空的黑雾散去。 抬眼观去,赫然不见猿猴,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背后散乱着数只青紫手臂的人形鬼魂。 其面目模糊,身体其实也不完全像人。 看见这份古怪情况,暮年鬼脚步迟疑。 那边,半鱼鬼自救不成,被青紫手臂逮住,巨力挤压令他疼痛难忍。 迎面更扑来腥臭刺鼻的味道,恶得他头昏目眩,不能提起力量冲破封锁。 察觉半鱼鬼遭擒,暗中潜藏的同伴只好出手相助。 长舌鬼妇在远处现身,吐舌卷住青紫手臂的腕部。 她的舌头有减防之效,当时就将手腕处的护体魂魄溶解,内里阴气滚滚,蒸腾而出。 萎靡的半鱼鬼见机,浮现喜色,艰难挣扎起来,意图挣断抓他的手臂。 却是忽然滔滔紫血冲霄,凶威震世。 两只手臂隐隐有精光闪过,灼灼生辉,烫伤长舌逼其缩回,强横的气血也再度压制半鱼鬼, 半鱼鬼躯体瘫软,被吓得不轻,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慌乱?。 危机之际,曾自爆四肢的鬼脸出现,附在其中一臂,又操控着手掌,掰开另一手臂。 半鱼鬼于是脱困,却还是无力走脱,晃晃悠悠颠倒坠地。 “哎呀,你这小子。”鬼脸气急,立马离开手臂,又附在半鱼鬼脸上,带他离开。 走没两步,鬼脸才觉刚才短暂的附体,给自身留下了烈火般的滚烫。 “什么玩意,那猴子到底变成了什么,碰也碰不得。”鬼脸痛得龇牙咧嘴,半是抱怨半是释疑,“难怪你这没用的小子,反抗不开。” 恶手呼啸追来,交错拦路。 被鬼脸附身状态的半鱼鬼,却是运动自如,也不受异常的冷风侵袭,在长舌鬼的辅助下,闪转跳跃甩开手臂。 半鱼鬼意识虚弱道:“告诉槊老爷,小心呐。” “哈~你以为那老头和你一样,是个本事低微、不知进退的?”鬼脸满不在乎,无视道,“人家混了多久,岂会需要你提醒危险。” 半鱼鬼气息不畅,接道:“他…还…还在蜕变,不能大意。” 鬼脸知道,说的是悟空,内心不由惊慌,转头回望暮年鬼。 “老鬼!” 第113章 鬼知人恶 溶洞似的伤口在悟空背部不断滋生。 时而紫气翻涌,便从裂口生长出布满淤青的紫黑手臂。 轰! 五只手臂齐攻暮年鬼,即使他手中的铁矛专克魂体,无坚不摧,当手臂的数量累积起来,也难保太平了。 亏的是暮年鬼经验老辣,如同飞鸟破空般自如,一招一式从不漏差错,不至于被找到破绽。 但新生的手臂如虬龙般交错盘绕,在悟空背后摇摇晃晃,其势多向暮年鬼。 暮年鬼面容冷峻,他要走,并不难。 可半鱼幽鬼能察觉的事情,接近悟空的他,自然也发现了。 这些手臂只是悟空拖延时间之用,真实情况是,他的魂体正在进行莫名的变化。 作为敌人,当然不能让对方图谋成真。 暮年鬼有意杀向悟空,却是交手过后,深知力有不逮。 在目前距离,再来更多的手臂,自己仍可自保无恙。 继续靠近…自己纵然能伤到对方,但对方也能组织更密集的攻击,届时的结果难料。 心中思虑丝毫不影响长矛攻势,转眼间又攻破三只手臂。 就见悟空背后,又有三只手臂被调度过来。 “事情不对,众人齐上!” 眼见自己的攻势,根本影响不到悟空蜕变,暮年鬼撤步回身,呼喝暗中的队伍不要继续隐藏。 “怎么,要决战吗?” 鬼脸见暮年鬼从容脱身,略微放松,心道自己太过敏感,差点被半鱼鬼的反应唬住了,真以为那猴头有什么厉害,几只手臂就会让这老鬼栽跟头。 仔细想想,对方要是这么厉害,那他之前跑什么呀。 只是听暮年鬼吆喝一起上,鬼脸才又认真起来。 暮年鬼没有回答,只是矛尖向后打个圆,示意自己是严肃的。 见此动作,两块巨石陡然现身砸向悟空。 悟空身后两只手臂甩出,利掌带臂砸开巨石。 巨石四分五裂垂坠,烟尘共舞,混乱中蝙蝠状的刀刃悄然划过。 蝙蝠飞刃直取悟空面门,在悟空脸上留下不断放大的阴影。 悟空背后手臂舞动,两只手掌合在面前,指缝后是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透出想要杀人的目光。 剩余所有手臂齐齐贲发,魔气森然,显得悟空一时巍峨壮阔。 噗呲,飞刃入掌心,扎出涓涓紫血,沿着掌纹慢慢地渗开。 终究去势受阻,飞刃没能完全穿过肌理。 手掌移动少许,露出略显稚嫩的脸庞,五官依稀可见一人族少年模样,却又毛发密集,窥得猿猴痕迹。 悟空盯着冒头的飞刃,还有渐渐凝住的血液,嘴角淡漠勾起。 随后,渗人地环顾四周基本都和他短暂交锋过,如今又接连涌现的众鬼。 大致观察,好像少了一个驾车的骷髅将,还有两个没见过。 悟空见久无新的攻势,顿时疑惑,不是说要一起上?为什么这么快就停下了? 但他也不问,反正多些时间准备,收回一只只手臂护住本体。 对面,鬼脸悬浮到暮年鬼身边,传递神识。 “真的不等文殊菩萨?” 一向猖狂的鬼脸,多问这几句,倒不是怕正面死战。 只是作为“指挥”的文殊菩萨,在悟空逃离时下达的命令,只是让他们拦截悟空,不许对方回归肉身。 具体要怎么处置,文殊菩萨还没说准数。 因此找到悟空后,他们采取一个接一个的出场,以此长久牵制悟空的脚步,等待文殊到来。 暮年鬼侧脸,微微点头,回道:“他已熟知我们的状况,若是还像之前分散,会被他各个击破。” “一起上虽然保证安全,但要是跑了他,那可就追不上了。”鬼脸还是有点迟疑。 “而且你也看见了,咱们的人有几位压根没脑子,和他们配合,还不如各自为营。” 暮年鬼闻言,也是一滞。 方才之所以没有群起而攻之,就是那几位不敏的队友反应迟钝,没跟上节奏,导致智慧充足的同伴心生畏惧,不愿意打头阵,有样学样的慢下来。 这士气一跌,纵然人多势众,即使是暮年鬼这个准备领头的,都不好愣往前冲了,只好暂缓队形。 “要我的主意,还是等菩萨来定论。”鬼脸看得出暮年鬼犹豫,劝他不要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实在话,咱们只管按命令来,别做那多余的事。我们拼什么拼,真出了问题,也是他文殊失策啊。” “你还不拼?手脚都搭进去啦。”暮年鬼虽然忧心局势,可一听鬼脸所谓的教训,顿时鄙夷。 鬼脸笑道:“你还不知我,又不是真手脚。” 暮年鬼不再闲聊,正视悟空,应道:“只怕你想敷衍,人却不走这个过场。” 鬼脸收敛玩笑的表情,遥观围在当中的悟空。 “这猴子跑了一大截,现在想起动真格,不知该夸他聪明,还是说他糊涂。” 暮年鬼将铁矛放进肘窝,擦了擦矛身。 “谨慎些,如果菩萨不及时赶到,接下来,应该是要死人了。” 鬼脸扯嘴,不置可否。 最“聪明”的两位鬼修,莫名不给明话了,惹得一些鬼修腹诽,要我们一起打,倒是挑头啊。 那家伙后背长得像森林一样,总不能让我们去探吧? 拥有灵智的鬼修,少有悍不畏死,当下的悟空凶恶无比,很难想触他的霉头。 却也不好退回去,那太不讲究了。 这个时候,悟空突然发笑,笑声如夜风狂舞,藏着疯狂。 “哈哈哈,怎么不来杀我?哈哈,那只好,我来杀你们了!” 第114章 心魔如影随 数十只紫黑手臂在悟空的背后爆发,像扭曲的群蛇往各个方向伸展,好似快速丛生的阴暗森林。 空气中,阵阵腥风令人欲呕。 混乱的场景完全遮蔽视线感知,让暮年鬼心生忌惮同时,又不得不谨防悟空乘隙逃脱。 对方口中言杀,未必不是虚张声势。 铁矛当即一往无前势如破竹,触及错杂的手臂,轻易切割防御。 果然不出预料,滋生了太多数量,这些手臂的质量相应的有所下降,还缺少指向性,不足以威胁自己了。 “老鬼,你急什么!”身后的鬼脸却是另一种判断,认为太过冒进。 他随意附在一只手臂上,其与敌相互依存、融合的能力,令他可以无视许多凶险。 眼见喊不停暮年鬼,鬼脸在手臂间来回换位,跟了上去。 剩下的鬼修各有自己的本事,虽有不善作战,不能顽强抵挡悟空这一轮爆发,自保还是无碍,只需退得远些。 无畏开路的暮年鬼,把手中铁矛挥得猎猎作响,忽感前方身影闪动。 暮年鬼单目微眯:“选我作为第一目标?” 并不相信这份直觉,推测佯攻为多。 但是,快! 暮年鬼的眼睛来不及瞪大,悟空的身形已至近前,右手轻掌拍来。 “哈~当真视我好欺!!?” 暮年鬼猛然遭袭,却是又惊又怒,面色沉到了极点,尤为不忿。 要打,至少用点力。 仗着快,又有何用,难不成你还想跑来打我一下,马上换目标。 暮年鬼瞬息间,调动铁矛魂器的力量进入魂体里,身上一时波光粼粼。 悟空手掌打至暮年鬼胸口,银光乍亮洞穿了悟空手掌,就像是被铁矛刺中。 糟糕的结果,却是没妨碍到悟空肆意的冷笑。 只因银光并未消亡,而是继续升腾,毫不停歇,仿佛是九天银河在此倾泻,夺去暮年鬼的视线。 跟来的鬼脸,也一样被这宛如白昼的银光,震撼心神。 “怎会!?” 首当其冲的暮年鬼,更是陷入白茫茫一片,连身前一臂之遥的悟空都察觉不到分毫,“他还会遮蔽神识的手段。” 在确定自己啥都感受不到后,暮年鬼极度悚然,竭尽全力调动铁矛的力量,形成近乎万法不侵的状态。 全心戒备可能的袭击,又感慨这孙悟空会的也太多了。 离得远些的鬼脸,很快摆脱影响。 正想援救老鬼,就见悟空向他露出真切的恶意,扬起脖子发出一声魂啸传荡战场。 啸声虽是怨嚎气十足,却无什么杀伤力,尖锐刺耳都算不上。 鬼脸面部绷紧,闪烁着不安。 只因那么好的机会,那猴子不可能放弃袭击老鬼,就为了来个无意义的战吼。 果然,虚影一闪。 悟空瞬间来到鬼脸侧后方,右手凶悍抓向鬼脸,被刺穿的手心此刻凝结紫气。 鬼脸毫无准备,当场魂魄飘忽,为紫气阻挡,不能寄托悟空魂体,咬牙赶紧蹿开。 挨了一击的鬼脸神情不定,“刚才是他的速度快吗?” 悟空得势不饶,继续进攻,貌似不想放过鬼脸。 而暮年鬼有魂器力量周游全身,无需极力挣扎,这会儿也已解除了感官失灵的负面状态,获得清明,逐渐看清场景。 猛见鬼脸危险不断,下意识提矛解难。 “别—”鬼脸知晓有问题,慌张提醒。 悟空悄无声息,又来到暮年鬼背后,钻掌取他后脑。 身影腾挪转换之快,根本不给人察觉的余地。 但,暮年鬼心急之余,不忘仔细。 一见悟空消失,立刻歇步向前,闻得后方劲风响动,顿知大概。 摇身做出闪避动作,顺势双臂发力,以铁矛杆尾反制悟空。 目睹一切的鬼脸来不及,为暮年鬼的从容应对喝彩,悟空就再度消失。 “这搞…”鬼脸怎会不知接下来的发展,麻利的提防起来。 鬼脸运转魂力,腾起一道墨色护盾。 结局却是,护盾刹那破碎,魂魄纤屑飞溅。 鬼脸被狼狈的抛向暮年鬼,不过尽管姿态不甚好看,最后关头他还是展现了底蕴。 悟空心中清楚,他短促间要阻止鬼脸寄生,攻击的方式就不能复杂,而对方善于扭转乾坤、颠倒敌我,只要弄清来袭的魂魄形势,便很容易趋避主要伤害。 “不过…”悟空肆意的冷笑,脸上满是阴影,“还是有不足。” 暮年鬼已经上前准备接住鬼脸,但悟空先一步闪现到鬼脸身旁,魂魄硬化打出一拳,又闪到了另一边,魂魄流淌大肆冲刷。 两种都是简单攻势,却增添了变化,鬼脸应接不暇,真实中创。 “遭。”鬼脸首次感受到岌岌可危。 他鼓起防御,想至少保护真灵,却不料反而被悟空认出虚实关键。 悟空在鬼脸的视线内,闪到暮年鬼身边,激起暮年鬼警惕,又减少鬼脸的防范。 下一刻,又瞬身回来,魂魄化锐,凌厉破开防御。 哇~鬼脸大呕,吐出魂魄精髓,还有真灵碎片。 然而,相比伤势,鬼脸更颤栗于:这是老鬼的魂器力量!?? 鬼脸如坠寒境,终是发现为何防御不起效果,面色苍白地思考怎么可能呢。 那边,暮年鬼停下步伐。 同伴的生死之所以千钧一发,正因为孙悟空莫名位移迅速。 没时间猜测原因,必须得阻止那猴子继续肆掠。 他将铁矛重重下插,大声怒喝,全力催动魂器力量。 身边地域密密麻麻冒起成环的铁矛,闪耀寒光囊括他们三人。 所有铁矛缓缓蠕动,哪怕未正式出现,空间就已充斥着肃杀的气压,无需怀疑,它们都具备无视防御的杀伤力。 暮年鬼再度大喝,所有铁矛以惊人的速度咆哮而出。 铁矛冲霄而起,凌厉之势震撼四方,仿佛能撕裂一切阻碍?。 悟空见势不可为,低头轻嘲,身影消失。 暮年鬼当然不会被自家魂器所伤,见逼走了悟空,急忙来护鬼脸。 受伤的鬼脸亦深陷重重的铁矛,平常来讲,当下情况比悟空的攻势更加危险。 但鬼脸熟知暮年鬼技艺,可以用自己的能力防身,因而短暂无恙。 也由此,真切感受了一番。 “不、有差别,他是在模仿你…不、学习我们所有人的手段。” 鬼脸忽然对暮年鬼,说了这么一句。 暮年鬼闻之,眉头一跳,默默侧望杀向半鱼幽鬼的悟空。 “还是先想明白,他为什么可以不停闪身到我们左右吧。” 第115章 无明智慧断 “这个简单。” 鬼脸亲眼看见悟空无端呼啸,猜得大概,“他应该是以啸声覆盖战场,作为连招基础,凡声音波及之地,都可以瞬移过去。” “是这样?”暮年鬼当时被白茫笼罩,失去外界联系,故而不知此中因果,为难道,“声音、啧,我们之中擅长此类的,在菩萨身边。” 两人方交接完,就听悟空再度发出尖啸。 原因也简单,不断瞬移的环境时限很短,有效范围也不甚理想。 短时间拿不下鬼脸与暮年鬼,悟空想切换目标,自然要补充啸声,方便得手。 啸声一落,悟空立刻闪到半鱼鬼身边。 也是半鱼鬼祸福相依,他正面厮杀的本事不济,虚弱状态下,连之前到处迸发的紫黑手臂都难对抗。 如此,半鱼鬼就在战场周边划水。 早望见悟空杀向自己,又见对方消失,内心晓得危险。 径直发动黑雾手段,钻进尚存的手臂群中。 受手臂所挡,悟空的突袭落空。 附近的长舌鬼见此,吐舌想要支援,就听暮年鬼喊道:“不要靠近他,拉开距离!” 这话莫名,既然要拉开距离,何必把大伙儿喊出来。 群鬼一时不满,倒没违抗命令,气哼哼得身形暗淡,各自退去。 悟空眼神冷淡,露出一丝嘲讽,大笑:“迟了点吧。” 他对着半鱼鬼的藏身处扬手,抓住拦路的紫黑手臂。 这手臂本就是他的手段,当然可以随意化用。 他稍一发力,手臂皮表开始寸寸皲裂,渐渐紫血流淌,渐渐地,却是耀眼的白光从中溢出。 白光刺眼,如同烈日当空,令人难以直视。 “不好!” 光芒接连引爆所有的紫黑手臂,连爆之下,即使暮年鬼和鬼脸没有贸然接近,依然中招,陷入白茫一片。 剩下的鬼修,也颇受其害。 深陷当中的半鱼鬼,则更加不堪,直接神魂瘫痪,彻底没了反抗之能。 悟空欺身而来,爪锋犹如利刃轻划,当即撕裂半鱼鬼的防御。 却不急着杀死半鱼鬼,而是吸收他的魂魄。 一来,这鬼修本身危险性不高,只要废去手段,活着跟死了,对战况影响不大。 二来,连战之下,悟空的确需要填补自己的消耗。 悟空眯眼看向暮年鬼,这位才是必除之人。 不想,鬼婴怪物杀来。 “啊~有吃的!” 猛张的大嘴迎面扑近,仿佛要生吞了悟空与半鱼鬼。 “嚯~他清醒得这么快?”悟空神态极为冷静,将半鱼鬼挡在两人中间。 鬼婴是十足的“暴饮暴食”,任何魂道手段,在他面前都有可能算作甜品。 哪怕刚才他的意识陷入白茫一片,魂躯也会自主吸收他人的魂力,因而最先清醒过来。 又见悟空吸收半鱼鬼的魂魄,一直没好好吃上一回的他,顿感食欲大发,飞来抢食。 此刻鬼婴一口咬定,便不肯放,像头野兽般疯狂地撕咬起来。 全然不顾这是同伴,尽情享受半鱼鬼的魂躯。 他的咀嚼声如同砂纸在摩擦,让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以敌人的生命借力打力,化解自己的风险。 悟空却也感到无奈,他也想吸收半鱼鬼的力量,但根本抢不赢鬼婴。 “无理手啊…”填补消耗的谋算落空,悟空目光晃晃,观察着鬼婴。 细想之下,发现鬼婴好像比暮年鬼还难解决。 “呵呵呵。”悟空并不强求,松开半鱼鬼,“好歹废了一个,下一个该选谁呢。” 啸声再起。 身形闪现,悟空杀到长舌鬼旁,握拳变掌拍在对方额头。 掌心聚着气旋,偶有黑色电弧烁烁发亮。 一击过后,悟空又闪到凌迟鬼边,重复同样操作。 眨眼又有三位鬼修被命中,悟空不认识他们,也不知他们手段如何,未防有无法预料的变化,决定先处理他们。 就在悟空打向暮年鬼时,一声震耳的锣响传来。 强烈的听觉冲击像无数针尖刺入意识深处,悟空在这可怕的声音中陷入颤栗,不得不停下动作,先行稳定神魂。 下一刻,佛音传唱,清澈、深满、周遍远闻。 同时而来的还有和煦光辉,净化掉悟空瞬移的条件,也指引众鬼心灵。 沐浴光辉的众鬼,逐个清醒过来。 这之中,鬼婴和半鱼鬼比较特殊。 “啊~~啊!!你这死孩子疯啦!”半鱼鬼挣扎,扭身滚远,跑向佛音源头。 鬼婴缓缓闭口,眼神中渐渐有了灵性,回着味,咂嘴道:“还算好吃。” 如梦初醒的暮年鬼,猛见悟空在近侧,本能提矛戳去。 悟空一跃而走,身影飘忽不定。 “哈哈哈,文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悟空放肆的大笑,声音像一阵疯狂的龙卷风,搅得众鬼不安生,“该不会一直躲在暗处,就等着他们濒危,好让你出来当救世主,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吧。啊?哈哈哈…” 鬼脸不喜声音卷起的狂风,靠近暮年鬼,借对方身躯挡风。 “今日是撞见了,他还真在魂音领域出彩,小全能啊。娘的,他到底是怎么修炼的。” 暮年鬼抵着风势,即便他这般资深的鬼修,也必须点头承认,鬼脸说的极对。 这还只是一半分魂,要是合二为一,整个地府恐怕也难寻孙悟空的对手了。 “你的伤势不要紧吧?”暮年鬼问。 虽然菩萨来了,还是得确认同伴状态,免得不慎为孙悟空所趁。 “没事,我的意志大致唤醒完全了,那点伤无足轻重。文殊也在,待会儿可以出全力了。” 鬼脸的真实实力不一般,他也是“分魂”,本体是永镇在十八层地狱的一只无脸鬼。 两者被禁止合并。 这导致无脸鬼会剥去身边鬼魂的脸,企图找回自己的脸,成为地狱名声籍甚的刑罚之一。 鬼脸则是经常陷入癫狂,会寄生他人魂躯,但通过一些手段,能够唤醒其意志。 “嗯,那你自己看情况搭手。就算是文殊菩萨,我们还是有部分人缺少灵智,适合你借用。”暮年鬼点头,接着紧紧盯着悟空,等待注定再起的战火。 “哎呀,何不大方点,把你身躯借给我。” “我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斤斤计较。” 两人故作轻松的玩笑,阻止不了局势的升级。 “阿弥陀佛。” 文殊菩萨低着眉头,身披凤翎袈裟,踏着祥云现身。 第116章 文殊起剑 大佛布慈云,雄风飘雅韵。 肃穆登场的文殊菩萨,默默站立遥观悟空,突然冷厉来了一句。 “不一样了。” 是,很多不一样。 样貌、神态,尤其举手投足间展现的性情。 起码之前的悟空是逃出文殊等人的围猎,再见文殊,他应该急着远离才对。 而现在,悟空满是战意,斗志旺盛,颇有种要把文殊一众全部扫除的意味。 “哈、对,是不一样。”悟空声音低哑,神色癫狂,“不拍死嗡嗡吵闹的蚊蝇,人怎能精神舒适的入睡。正如我,不先杀死喧嚣的汝等,要怎样心情安逸的离开。” “所以啊,文殊和尚,你是要你的这些傀儡先为你挡刀,还是无畏的主动牺牲,为他们争取少许的活命机会,亦或者奉献大慈悲,让我一劳永逸,哈哈哈~” 疯言疯语,作痴作狂,得到的是怒喝贬斥。 骷髅骨将跳出来道:“泼猢狲,休要猖狂!无需菩萨动手,我等这就取你性命。” 此刻,他已有充足的时间取回自己的兵器,手中开山斧蓄势待发。 悟空还认得,对其嘲笑道:“你这落荒而逃的无胆犬类,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又开始得意了吗?” “你—”骷髅骨将出来,本就是自觉之前表现不佳,现被挑明讥讽,心中起怒却又不好辩驳。 说话间,众鬼犹如狼群从四面八方慢慢围剿靠近,让悟空无路可退。 这回不会,再让悟空有钻地飞天的空隙。 知晓大战之前不能输了气势,鬼脸腾身悬空。 “呵~哈哈,我怎么记得,一路抱头乱窜的丧家之犬,另有其人呢?” 闻言,悟空顿时露出被激怒的神情。 “嚯,不妨试试看,接下来是谁会抱头乱窜。” “谁怕你不成!” 骷髅骨将先行开拔,驾着战车猛冲而上。 文殊菩萨现身前,就有明示,所以,也不是骷髅骨将冲动。 霎时间,鬼影重重,各出其能,势必拿下悟空。 但作为首脑的文殊菩萨,并未轻动,反而回味不久前的经过。 最早追击“孙大圣”分魂,文殊判断对方无论怎么跑,最终必定会想办法返回肉身。 却不料悟空反而朝着远离肉身的方向狂奔,毫无回头之意。 因而最强者的文殊连带着身边的战力,愣愣的完全堵错了方向,最后竟离得悟空最远。 某种程度上,文殊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错误代价,便是文殊他们来得最晚。 晚虽晚,却也因此遇上意外。 离战场将近未近的文殊菩萨感应到了,观音、普贤两位菩萨向他们或者悟空渐进而至。 这情形,并不在商量的计划中。 文殊心知出现变故,于是放弃支援,停身等待两人。 “嗯~他们绕过去了?” 文殊左等右等,却是这么个状况,不由更加疑惑。 “不来寻我,也不去阻止大圣分魂,观音、普贤来此旨在何处呢?” 不明真相的文殊,更不会轻率行事。 一边派人看住战场,确保悟空不会脱逃。一边派人谨慎追踪观音、普贤的行迹。 悟空这边被缠住,不必多提。 观音那边,则带回消息,两位菩萨好像是一路轰碎地脉前行,只留下佛气修补。 如此放肆妄行,无所顾忌?,当然不是正常作风。 文殊追问道:“他们在与敌人交战?” “并无斗争痕迹。” 疑点居然要越变越多,文殊沉思一想。 故意绕过,说明他们希望我继续追捕大圣分魂,不打扰行动。 可如果只是这样,他们何必到这地脉里来。 不得不来的理由……啊~难道观音、普贤出于某种情况,无法应付执掌肉身的大圣分魂,所以迫于形势,需要引对方寻找另一分魂? 这种猜测,无疑抬高了孙大圣。 但料敌从宽,未尝不可。 “那么,当下我究竟应该采取怎样的策略,擒下威胁肉身?还是……” 文殊这一思虑,便是直到如今,与悟空全面厮杀的时刻。 抬眉望着在那垓心骁勇鏖战的悟空,招招搏命,步步决死,杀得神智正常的鬼修纷纷避其锋芒。 纵然实力强劲,大部分阴间神灵相较之下,心底总归惜命,故此生死战中,极难表现价值。 不枉费文殊在冥府,刻意从不少神智残缺的鬼修挑选了几位助战,否则,这分魂还要惬意几分。 然而,智力残缺又怎能做好生死搏斗,寻死而已。 凌迟鬼最勇最烈,全不顾悟空招数,奋力欺身胡缠。 仗着魂躯坚硬的莽撞行为,面临现在的“悟空”,已成徒然。 此时的悟空已经渐渐理解铁矛力量本质,将其融入自身攻势,即使慢掌轻拳,也有足够的杀伤力。 打得凌迟鬼魂肉翻飞,仿佛又一次经历凌迟。 不过,凌迟鬼历经酷刑至今不死,也非简单易与,重伤下愈发凶性暴虐,拼了命的与悟空相互绞杀。 激烈程度,甚至一度让其余鬼修不好插手。 暮年鬼见此,深刻明白了鬼脸所说的难以配合的意思。 只能说,万幸鬼婴目前有一定灵智,不容易被悟空利用,否则凌迟鬼也会有危险。 鬼婴游走边缘,浅尝着悟空与凌迟鬼的魂魄碎屑。 身边是嫌怨的半鱼鬼:“你就不能忍忍,把这些用来给我们恢复?” 但鬼婴根本不在乎,自行其是。 远处拥有治疗能力的医鬼,摆摆手,示意半鱼鬼得多等一会儿。 而战场中心,悟空逼退了其他人,又与凌迟鬼疯狂换伤。 看似不占便宜,但凌迟鬼缺少神智,整体上还是悟空占优。 即使需要防着旁人,悟空依然看穿迎面的凌迟鬼,右掌砸开来臂,顺势劈向面部,左手勾掌急出,要彻底撕开凌迟鬼的腹部。 却见一股青水绕上凌迟鬼,形成魂甲护住他的躯干要害。 悟空打在其上,从铁矛得来的感悟失效,没能穿过防御。 还不待悟空惊讶,魂甲再度化水,缠上悟空手掌。 又听远方,掷地有声。 “大圣注意,接下来是——” 文殊菩萨举起右手,光华一闪,湛蓝的智慧剑现在手心。 剑锋划过,蓝色波纹暗合无水汪洋,渐层琉璃象征无垢之间。 “文殊开斩!” 第117章 慧剑遇心魔 智慧剑通体湛蓝明澈,双刃上盘旋起智慧之光,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焰照射四方。 文殊还未当真动身,众鬼修已在智慧剑的加持下,大感神思敏捷,平常不怎么灵光的脑子开始高速有效地处理各种信息。 一瞬间,之前分明没有配合默契的众鬼,突然相互间心有灵犀、不谋而合起来。 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能洞悉彼此心意。 强强联手形成的攻势天衣无缝,悟空的手臂又被一股青水缠住挣脱不开,竟被逼得险些喘不过气,局势岌岌可危,仿佛祸迫眉睫。 悟空倒不露出担忧,只望着面前的凌迟鬼,对方的一攻一防也逐渐有了章法。 “有趣,文殊菩萨的法力如此高深,竟能令这群智障开始长心眼?”悟空虚伪带笑,“那怎么不早点使用,害得他们被骂多久傻子了?” 低劣的挑拨语言,没引起任何人的回话。 众鬼皆知不能大意,若是被这妖猴抓住破绽,今日性命难保。 进攻与防守不断交替,剧烈的拉锯下,到底是悟空独木难支,先一步弱了下来。 却有一鬼突然蹿出,径直抱住了悟空的头顶,张嘴就吸。 正是吞噬之能的鬼婴。 这番非得要吃悟空的魂魄,悟空的意识也受到了影响。 “哈~小鬼。”悟空也是被气笑了。 不简单啊。 居然可以直接针对真灵下手! 没错,拥有智慧的鬼婴,手段愈发逆天。 简简单单的张口而已,竟能越过魂魄的保护,直捣黄龙破坏灵魂的核心。 真灵一旦受损,那还玩毛。 现在的鬼婴堪称鬼修克星。 悟空尚没办法摆脱鬼婴时,分化之能的蝠鬼一展所长。 蝠鬼腾空而起,毫不掩饰锐气,魂躯精密细分,仿佛雨水一样在空中密密排列。 “雨水”稍作停顿,齐齐一震,轰然落下,咻咻之声不绝于耳。 悟空为鬼婴、青水所困,外加其余鬼修压缩空间,尤其凌迟鬼紧缠不舍。 着实避不开,笼罩在如雨的魂芒下。 魂芒打在身上,转眼渗入体内,悟空心中谨防,但不见效果出现。 悟空又忙里偷闲望了眼文殊,发现对方正气凛然的喊了一句开斩后,却是举步缓慢,宛如龟速。 不由暗骂一声,这家伙果然鸡贼。 文殊在外哪怕什么也不做,本身就是对悟空一种压力。 其缓缓而行,又使得悟空不得不分出心神,关注这尊菩萨。 众鬼也瞧出悟空后继无力,显现疲态。 合该趁他虚要他命,攻势顿时再猛三分。 只等悟空心力交瘁,基本的自保之力都维持不住时,杀伐手段尽加其身,争取一击必杀。 悟空重围之中,也终于知道蝠鬼干了啥。 自身的魂躯表面如同起皮一样,不断出现圆形或椭圆形的脱落。 “由内至外,强行让我分化吗?” 当下的局面怎敢自曝缺陷,悟空盯着身边煞气腾腾的众鬼,又望着不上套的文殊,心知不能装下去了。 “太阴生少阳…” 悟空轻吞慢吐,勾起埋藏的楔子。 凌迟鬼的魂躯陡然一滞,胸膛鼓动几下猛地破碎,裹挟着暗红的阳火喷涌而出。 这阳火旺盛飞扬仿佛星火燎原,须臾间烧干困住悟空手臂的青水。 众鬼心惊,文殊停步。 “太阳生少阴…” 随着娓娓道来的声音,肆意蔓延的阳明之火再生沉降、敛聚的阴气。 “阴阳并济…” 太阴、太阳二气在悟空的操作下,相互依存、相互促进,渐渐达到一种平衡。 这等调和互补、和谐共存的气象,本是妙不可言、有益心身的景观。 只不该,是以凌迟鬼的魂躯作为道基。 此鬼历经严刑不死,所剩魂躯早已坚固无比,如今却在阴阳二气的轮转下,被生生磨灭。 腾出双手的悟空,未去管鬼婴,抬左手指天,降右手指地。 “袭地盖天!” 阴阳交织绘宇宙,日月轮转照乾坤。 近处的凌迟鬼、鬼婴以及附着悟空的蝠鬼,毫无悬念的被阴阳二气网盖。 未在近处的众鬼早有防备,仍被这破灭而来的浩瀚气息炸得倒退。 倒退的众鬼企图立稳再战之际,惊见阴阳二气崩颓化作混沌扫来。 恍惚阴阳初变化,氤氲天地乍回旋,好似天地重炼的景象,使得一部分鬼修彻底傻掉。 这玩意我们能挡吗? 远处,文殊菩萨慧眼如炬,审谛真相。 见有鬼修心态崩溃,甚至忘记防守,文殊横持智慧剑。 “生死业根,一念生灭。” 智慧剑荡漾水色波纹,斩去心魔,刺破迷雾。 原来因果循环,空幻一场。 抵消掉了悟空施展的阴阳并济之招。 文殊一招功成,稍稍松弛,心中却毫不懈怠,并感慨起悟空。 “世尊困他五百年,他是毫无反省,一门心思的潜修啊,阴阳大道都被他练出来了。” 观音自有透露“孙悟空”天赋卓绝,修行岁月不长,会的东西倒挺多,且不少领域有登顶之势。 原本,文殊还以为观音有为了面上过得去,故意夸大的嫌疑。 眼下,悟空又展露“新才学”,还是最近世界本源的阴阳大道,多见广识的智慧菩萨也必须点头认可了。 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是吧? 文殊竖持智慧剑,大步向前。 “愚顽的猴头,就让本尊斩去你的痛苦吧。” 第118章 剑落 混沌渐明,阴阳四散。 文殊菩萨持兵迈步,正式上阵。 一团瑞气玄光在他脚底升起,如同实质护甲福佑真身。 智慧剑尖凝聚光华,摧毁无明,将那愚顽所在照亮。 最先进入眼帘的是惨状万分的凌迟鬼。 太阴太阳之力,在其身上诞生、交融、暴乱、最终溃散。 这一连套所操作的能量即使不多,也唯有天地可以安然受之。 而没有肉身的鬼修,魂躯再怎么精练也是抗不住的。 高大的凌迟鬼如今魂体断裂,几近废人,一顿抽搐后,身躯一软摔倒在地。 随着凌迟鬼倒下,鬼婴嘶吼着从悟空头顶逃离。 鬼婴虽有吞噬灵魂之能,阴阳二气亦可被他享用,却不能沾染混沌。 混沌清浊不分,乃气、形、质三者浑然一体而未分离,杂乱到极致的迷蒙状态。 鬼婴神智无状,狂妄吃进肚中。 一时间魂躯或轻或重、或大或小,变换不停渐渐脆裂。 鬼婴已很久没有痛疼难忍的情况,当下对这陌生的感受惊慌不已,不再听从指令,独自亡命去了。 文殊抬目望了一眼,暂时理会不得,只继续走向悟空。 便有半鱼鬼自认用处不大,请示之后,追踪看管鬼婴。 悟空平视来到面前的文殊菩萨,嘴角浅勾,后腰间却突然冒出缕缕水汽。 悟空也不看望,胡乱抓了一把。 手心瞬间有大量雨雾钻出,四散逃开,在远处凝聚显出蝠鬼身形。 蝠鬼魂躯起伏剧烈,如狂风中的烛火,摇曳着不安与紧张??,凝视着对峙的悟空与菩萨。 他因藏身于悟空魂体之表,勉强未被重害,受伤较轻。 蝠鬼尽管知晓文殊菩萨法力无边,降服妖猴分魂不过牛刀小试,但有悟空短暂显化混沌在前,也不敢确信胜负之数了。 “哈~哈哈哈,到了你出手的时机了吗?”深知这秃驴没有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手,悟空犹然无惧。 文殊微笑:“大圣以力抗之,文殊只能以力服之。” 悟空无不讽刺的回敬:“无理之辈当然只能以力服人。” “哎呀~”文殊浅浅惊讶一声,“可怜文殊与诸位鬼僚辛苦几遭,竟是没让大圣听见一分道理。” “什么样的道理讲起来是一拥而上,你死我活。”悟空左右扭动脖子,姑且算活动热身,哪怕现在是魂躯,依然留有肉身的习惯。 文殊举剑:“正理之争,愚人之辩。” 智慧剑璀璨放光,开启脑海奥藏。 悟空将手一招,狠辣道:“现在言正理、愚明,不觉可笑吗?” 躺在一旁凌迟鬼的魂躯,再现太阴太阳之力,旋转于胸膛。 却有鬼脸莫名出现,附在凌迟鬼的脸上。 “想借他人的根基物尽其用,没那么容易。” 鬼脸附体,胸膛的太阴太阳得到遏制,“凌迟鬼”再生勇力,猛地转起同时手掌张开,五指卷屈迅速并拢,腰腹助力以虎掌之姿推出,疾勾悟空下盘。 “你又待如何?”悟空侧翻越过攻击,又出手轻拍凌迟鬼,喊了声,“收。” 一股暗黑源气离开凌迟鬼,盘在悟空手中。 悟空站定双手迅速凝印,肃颜道:“自己过来受死,不送了。” 相对的掌间荡漾出混沌之力,霍地炸响,宛若天地初开,却不是清升浊降的景色。 而是雷霆四射,斗转星移,结成一道白光破灭万物。 “一气——” 悟空双手略动,屈膝下砸,白光自动跃出掌心。 “破三千!”夹杂着悟空怒火,白光顺着下挥的双手劈向凌迟鬼以及鬼脸。 白光所向,悲戚。 鬼脸只余惊恐神色,做不出任何反应。 一招摧枯拉朽,扫过凌迟鬼魂躯,毁灭两位鬼修。 悟空还未浮现得意之色,内心忽然抖动,本能示警。 连忙向旁闪避,却依然迟了些。 通体幽蓝的剑身从上落下,刺开肩膀,毫无停滞的没入魂躯,逼得悟空一跪。 剑名,智慧。 “怎会…”悟空迷茫望向身前,正是握剑的文殊,“什么时候?” 完全没有感知对方动作,他也掌握瞬移能力? 还未想通此点,余光掠影。 悟空移目过去,竟是本该死亡的鬼脸,操纵着凌迟鬼虎掌劈来,直击面门。 觉察鬼脸没完全消失的讶异,以及凌迟鬼胸膛缓慢流淌的太阴太阳之力。 悟空后知后觉:“幻…觉?” 第119章 业障 说是陷入幻觉,悟空又不是很肯定。 他自视修行算得上扎实,不经意间中了障眼法,视觉受骗,还可以理解。 这把自己所有的感官骗过,就太不可思议了,何况还有自己从未用过的招数出现。 文殊倘若有这等本事,又何必让自己绕一大圈子。 可不是幻觉,自己怎会误判? 悟空来不及深思,身受剑创,移动受限,抵挡不了鬼脸操纵下的凌迟鬼。 而且短短时间,悟空也感应到在智慧剑激发下,自己魂魄正互相消磨。 局势紧急,不得不壮士断腕。 悟空舍下大半魂体,牺牲局部以保全主体,并“再次”收回凌迟鬼身上的能量。 顺利拉开了距离,脱险的悟空还是冷静不下来:我要如何确定现在是真实情况呢? 摆头环顾一周,悟空目光如矢,突然腾步要走。 众鬼修只道他要逃跑,当即上前围捕。 悟空却是看穿路线,迅速闯过群聚的鬼修,将众鬼吓得脸色大变。 刚到外围,突现火石团团环绕,这些火石有的萤虫大小,有的灯笼一般,仿佛灿烂夺目的群星拦路。 火石缓慢旋转,却自有玄奥轨迹。 悟空只稍微接近,便察觉身形迟滞,进入其中不容易脱离。 背后,暮年鬼急追而来,提矛猛戳。 悟空回头关注一眼,莫名预测到对方招数。 脚步一动,身法斜行,占据了暮年鬼无法攻击到的位置。 暮年鬼挟威疾攻,未重防守,当下可谓空门大开,内心不由冷汗直流。 悟空却是显露犹豫,因此错失良机,暮年鬼重新保持好架势。 其他鬼修也赶了过来。 但悟空只注意文殊动向,见那位菩萨泰然自若,不着急追击,思考道:“他的手段,不能大肆挪移?呃…啊。” 需要尽快看出实况,做出决断,悟空却忽感神思枯竭,气力不济。 骷髅骨将瞧出悟空虚弱,刚猛上前,持斧恣无忌惮的挥斩。 他的斧头有定身之能,又属魂器,即便旁边有大片火石,也阻挡不了斧势。 大难在前,悟空再怎么难受,也只得强提精神。 斧重,身轻。 骷髅骨将击中了悟空,悟空被挂在斧头上飞起。 虽是自己出手,这情形还在骨将意料之外,根本没想到这么轻松,更确信悟空状态萎靡,想来是菩萨的那一剑伤了对方根本。 骨将觉得胜利在望,心中涌动骄傲自满之情,便又有些得意忘形。 悟空溶解魂躯,身化飘絮,引导力量传递,背身从斧下擦过。 骨将见此,无比大惊:“不可能,他已经中了定身,怎么可以一下子用出这般高明的身法!?” 不信也没用。 悟空落地,即抬腿高踢,甩在骨将颈骨、下颚。 骨将挥着重斧,又受一击,当然保持不了平衡,跟着斧头跌到一边。 而悟空捂着头喘着粗气,终于明白自己中了文殊什么影响。 “思能用尽…”悟空好像脑有刀绞,强忍着痛苦,“之前果然不是幻觉,而是我自己的预断。” 他人的欺骗总有破绽,唯有在自己的欺骗中,人才是一点异状也发现不了。 俗世里所谓对骗子深信不疑的凡人,往往是沉沦在自己编织的事实,不愿意承认自己被骗,不是真对骗子多么信任。 再缜密、高明的幻术,也敌不过自身的蒙蔽。 智慧剑醍醐灌顶,将悟空的脑力拔升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原本需要总结经验,才能想通的事情,转瞬就可以得到答案,且几乎与现实无二。 尤以最初,悟空在智慧剑的强力加持下,直接把未来几秒的情境预知到脑海。 当时的悟空如果按照预知行动,的确会瞬间“杀死”鬼脸与凌迟鬼。 只是文殊岂会偏帮悟空。 不告知内情,悟空哪里晓得自己会突兀拥有预知能力,完全陷入预知的情境当中。 那“未来”的几秒,也在悟空的愣神中,悄然改变。 眼下悟空离开了智慧剑的范围,残存的效力亦足够令他精准掌握各种信息,乃至细腻控制魂体反击。 可,一切总有代价。 文殊不会帮助悟空逃离,智慧剑更不会支持悟空邪行。 方才经过,不过是在文殊菩萨筑起的屏障中,享受有限的愉悦。 尽管悟空有所洞悉,群鬼环伺下,他不可能停止思考,自然在受益智慧剑同时,承担内耗的负面影响。 而今脑力超频,又受伤不轻,悟空摇摇晃晃,已无再战之力。 众鬼修相互对视,似信不信。信,因为菩萨伟力,一招衰弱此獠很应当;不信,则为悟空狡诈,故作破败之姿也正常。 倒是爬起来的骷髅骨架相当恼恨,内心有气:你都要倒了,还非得给我一下是吧。 举起斧来冲着悟空,又想重劈泄恨。 斧风呼啸,犹似巨兽在咆哮,只等扑下猎物。 竟被悟空双手接住。 眼神没有焦点的悟空,瞳孔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混沌,整体看上去像是失魂落魄的游魂,不知道何处是归宿??。 “想让我死!!”空间泛起无边嗔恨,带着气温骤降,“那也要你们——先下深渊!!” 又有四位鬼修胸膛炸开,太阴之力汹涌喷出,与悟空手心冒出的黝黑能量配合,要将一切活物拉入死寂。 第120章 断痴求慧剑,魔除 澎湃的太阴之力出现的突然,相互串联似一条弯曲的长河,顿时将大半鬼修收罗在内,只有在远端挨近文殊菩萨护法的三位鬼修被保下。 再观中招的鬼修,他们虽是冥界中人,对于阴气可算熟悉,偶尔也依靠阴气疗伤,却很少接触太阴,更遑论置身其中。 需知水至清则无鱼。 这至阴之力不容糟粕,要所接触之物尽数同化才肯罢休。 饶是一众鬼修道行不浅,此刻也是泥牛入海,魂躯正在慢慢瓦解分散,即使有部分“肉身”的骷髅骨将亦不能幸免。 倒不如说,由于骨将“冲锋”在前,可预见他会最先被溶解得无影无踪。 “我的意识,呃…”同样靠前的暮年鬼,当下身形摇晃,神智模糊。 其余鬼修皆在勉力挣扎,年长的他阅历丰富知晓异常,即使是太阴之气,也不该这么快溶解他们。 太阴、太阳皆是造世的力量,又怎会是活物的催命毒药。 尽管从三界秩序看,他们是“死去”的鬼,但依然有真灵留存。 只有真灵消亡的生命,接触到太阴之气,才会被视作残渣迅速“回收”啊。 暮年鬼曾看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感觉糊涂。 谨慎观察同僚的行动后,知挣扎无用,暮年鬼只得将一身魂力用于守护真灵,以拖延时间。 这可以灭亡大半鬼修的一招,悟空付出的代价自然也不低,几乎费尽思能,成为傻子。 此时跪在地上,宛若疯魔,口中念叨。 “想让我死,就给我陪葬吧,哈哈…不!我不会死、我不能死!” “要你们死!你们死!!!” 悟空躯壳再涌神力,爆发一股诡异力量。 疯魔的他没有思考,现在全凭本能,所以思能耗尽并无阻碍他出招。 骷髅骨将最先遭殃,发出绝望惨叫。 他的骷髅身架像散落的拼图爆碎,碎片四溅,更可怕的是,他的意识被抽离,将溶于太阴之中。 暮年鬼亦感自己才铸就的防护,瞬间粉碎崩溃,真灵即将受损。 “这都是我们的…”暮年鬼想起鬼脸所说,“他将我们的本事糅合,遭了!!” 蝠鬼的分化,长舌的减防,医鬼的凝华…等等一切,平常时期并不逼命,但现在身处太阴之力,分秒间便是无声的消亡。 群鬼皆反抗不得,眨眼真灵已被太阴之力笼盖,就连暮年鬼也同样认命之际。 只听后方响起狮子吼声,威猛有力,破除无明。 “生死苦海,轮转六道,一切众生,从无始际。” 众鬼修找回一瞬清明,又飞来六道法印,盘旋于他们头顶。 “这是!”众鬼认得印记。 地府的至高法门,三界生灵世代轮转,无有止息地循环,皆系于此。 难道是地藏王菩萨来了? 众鬼寻找源头,面露惊讶,没想到是文殊菩萨显能。 不愧是智慧之尊,这种天地规则也能摹拟真意。 太阴、太阳乃创世之力,但自从盘古破开鸿蒙,清浊分辨,两股力量就渐渐退位,除了大能复现外,旷阔的天地只有很少的残余。 相对应的出现其他力量占据生态位,重新梳理秩序,维持天地三界发展。 只从三界位置上看,不难发现代替太阴的重要法则之一,就有地府的六道轮回。 文殊的六道法印不仅镇退悟空催生的太阴之力,拉扯着众鬼脱离,甚至少许复原了他们的魂躯。 轮回之力,神奇吧。 众鬼不禁大喜,又感意识不再受限,纷纷叫喊快走。犹以骷髅骨将为最,大吼大叫,主动发力迎合六道法则的接引。 见要杀之人快要脱逃,悟空更疯:“你们死!只有你们死,我才能活!!” 他展臂一震,背后崛地而起十个黑洞,像深不见底的枯井吞噬一切喧嚣与光明,凝视逃离的敌人。 无形的吸力,生生拖住众鬼。 黑洞内里涌动,又产生新的变化,引得文殊眼眸一凝。 本摒弃杂念,专心脱身的暮年鬼,心慌看向黑洞。 “这是?”差不多也是心无旁骛逃跑的骨将,忽然僵硬,“我魂器的…” 定身之力,强势压住所有人的行动。 下一刻,十个黑洞齐刷刷射出密不透风疾驰的刀枪剑戟,泼雨一般撕裂空间,携带无视防御的特性杀向群鬼。 暮年鬼嘴角抽抽,没被目巾盖住的那只好眼满是忧郁:这家伙刚刚使了那么诡异的招数,现在还没力尽? 绝望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却是眼前绽露般若光明,彩云缭绕。 暮年鬼重拾希望,凝望过去,见金光闪烁,袈裟落尘。 智慧剑荡风云,文殊菩萨力护众鬼安全。 说来悟空强弩之末,不足于对抗无边佛法。 文殊自保轻松,却得顾忌受伤的众鬼。又观尽付本能的悟空已完全失智,成就魔头,强散本源搏命。 一声佛叹,智慧剑横。 文殊顶着悟空的搏命之招迈步前进。 纵是菩萨善身,难消魔头恶意。 文殊嘴角喋血,脚步不慢,意志坚定做最后的终结。 悟空见他来,踉跄起身,喊着:“杀、杀、杀!” 声音起先颤抖,随着身体站直,愈发坚定。 代表着悟空神智渐复,或是因为时间推移,又有新的思能产生。 但想来,更多是因为最终决战到来,悟空不允许自己糊涂,强制癫狂的神智恢复清明。 这也是他的本能。 悟空右手握拳,两眼爆亮端视文殊,将迄今的一生感悟汇聚。 无动于衷的最初动力,早已知晓的最终结局。 现在一切都不用视而不见,置若罔闻了。 “悟空”看清了自身,听清了内心,瞬息展现最高杰作。 “万般——归葬!!”一声怒吼,悟空胸膛一闪,竟是自爆神魂。 当然,凭悟空心性,这绝不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而是用世间其余的“死亡”,换取自己的“新生”。 此招过后,莫说附近的鬼修,就是周遭的地脉岩石都会通通消失,转化为孕育新生悟空的胎胞。 胎胞会保护悟空,孕育的时间也不长,可谓牛的一逼。 这招内里蕴含的要素玄妙无比,比如最后会形成胎胞,未尝不是来自此界受困石胎的记忆。 至于死亡再造,可能就是来源不久前,悟空悟出的太阴太阳、混沌重炼之招。 “新生”,就是文殊才用的六道轮回。 但无论怎么讲,“悟空”一生的体现,就是:只要我活下去,什么都可以! “悟空”自信,此招就算对付不了文殊,对方也阻止不了新生的自己逃走。 真是世间不幸,何以令这等人物强得天赋。 大约在那道精神空间内,“悟空”虽惨败而输,却得以锻炼蜕变。 数百年后,以仙人修为重现,确实有他不俗之处。 魔头猖狂,不可一世。 却听,文殊佛偈。 “若贪此生非行者,若执轮回非出离。” 智慧剑脱手化圆,破烦恼纲。 生死桎梏,涅盘居所,超脱苦难的彼岸。 智慧剑停转下来,再度被文殊横持。 两人仿佛来到另一时空,四周苍白,空洞无物。 “悟空”略陷惊慌,但很快发现破绽,不再理会,加速极招。 心境。 智慧剑强行提他的心境,文殊又加以感应,致使二人精神“坐而论道”。 这样一来,“悟空”精神分散,招式威力自然骤降。 但“悟空”只要继续自毁,心境下降,重回现实。 但他真灵深处,陡然有另一道意志,也是悟空。 “行者……还有这个因由吗?” 行者。 孙行者,唐僧所取的诨名。 相比于孙悟空、齐天大圣、斗战胜佛三个名,孙行者这个在西行时期的名字,为人所知,却不被常提。 【你…现在什么时候,你要在意一个名字】 【快!让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新生的意志,打断了“悟空”的行动。 “不重要,结束了。”忽然间,悟空恶意消散,整个人平静下来。 提剑的文殊,为之暂停,心生疑惑。 “动手吧。”悟空眼神平静,“我控制不了他多久。” 文殊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这分魂竟“再度”分裂。 倒也不稀奇,类似症状的确有越来越严重的说法。 智慧剑当头而下,刺破真灵,魂躯顿时满布蛛网裂痕。 “不——” “悟空”抬起双手,僵硬直抓文殊面门,“不应该呀!!” 却是回天无力,一息过后,轰然自碎。 恶魂消散,黑烟燃起。 众鬼只见文殊一剑斩杀大敌。 第121章 放执念,寻心所 “菩萨,此恶是除了?” 快速压下伤势,暮年鬼来到文殊身旁,站立如松做守卫姿态,直勾勾看着支离破碎的亡魂。 文殊同样目光如炬,专注体会剑斩效果。 忽而收剑,缓缓摇头。 “慧剑之下,只斩愚痴,不求斩人。” 这时间,其余鬼修也调整好状态,纷纷齐聚而来。 骷髅骨将闻声,摇头晃脑,心想:佛门就这点不好,真灵都碎了,还说不杀人呢。 但不管怎么说,终归是消灭目标。 众鬼自觉虽没大用,全靠菩萨出手,如今顺利完成任务,也算不辱使命了。 大伙儿一改低迷心态,喜笑颜开,气氛高涨。 突有灵光辉煌,转瞬凝华。 众鬼不由打个激灵,急拾战心,因为光华凝结位置正是悟空魂飞魄散之地。 齐齐望去,便见一几乎透明的猿猴白魂飘荡,样貌与大圣原身并无二致。 众鬼修顿时惊又不惊,只因他们早见惯了各式魂灵模样,同时缓声道:“这是…执念?” 那道执念身形一晃,仿佛化作一道闪电迅速消失。 “回魂!”暮年鬼单眼一眯,表情严肃。 回魂即是死去的灵魂回到肉身。 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凡俗生灵更是终有死亡,重入轮回的一天。 但少有亡灵主动到地府报到,主要原因当然是,死亡大限多数人难以接受,灵魂冲击严重,意识模糊,又不见的认路,上哪儿主动报到啊。 于是有勾魂使者,在生灵寿尽之时套走灵魂,引其踏上黄泉路,到地府办手续。 但到了地府,亡魂会老实吗? 虽说老实人大有人在,可还是那句话,死亡大限没那么容易看透。 冥界一天天魂潮暴动,称不上稀奇事。 一群刁鬼,懒得讲道理。 所以地府有大量的面容凶恶、手段阴狠的鬼差,就是为了暴力镇压。 只是,不能什么情况,都暴力对待吧。 若是一生作恶的魂灵,当然不用宽待,敢反抗,就直接上点酷刑前菜。 人没做过啥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做了一辈子善事,就是接受不了死,或者有东西放不下。你啥也不解释,上去给他两个大耳刮子,不合适吧。 地府怎么说,也是维持秩序的官方机构。 要一点情理不讲,那不是把善魂往极端逼嘛。 好悬到时候,把善魂整灭绝了,账面就难看了。 所以地府也不缺油嘴滑舌、软语相劝的鬼差。 不过,总有劝也劝不听的,那就只能先礼后兵啦。 好声好气问问还有啥放不下的,给个机会重回阳间看看,开解下执念。 于是,有了回魂一说。 这么过了一遭,要还敢得寸进尺,嘿~ 回魂的机会是给表现优良的善魂,这悟空凶魂不在此类。 骷髅骨将慌忙召唤战车,跨步上车就要走:“我去追!” 说起来,如果肉身完好,那么回魂一事,相当轻松。 似大圣这般仙魂,只要没有阻拦,哪怕相隔一界,真心要回肉身,可能就是闭眼的事儿。 这也是文殊菩萨之前始终不追悟空的原因,就是怕分魂瞬间回归本体。 但骨将的魂器有定身特性,未必不能留下那道执念。 “慢。”却是被文殊菩萨叫住,“放他去吧。” 骨将听令,却又慌乱难掩:“菩萨,这执念善恶不明,放他回归肉身许会坏事。” 佛姿庄重,宝相庄严。 文殊菩萨袈裟生风,平静低眉,提臂斜剑贴肩。 佛偈 若求自利非菩萨,若生执着非正见。 “是正是邪,随后一观便知。” 文殊走在前列。 众鬼目光相对…是要我们跟上哦? 看来,即使是佛门中人,也永远不会体谅下属哩,都不给恢复时间。 闲言无需多语,硬顶上咯。 群鬼随行,后方又有喊声:“你这死小孩,真是没救了!” 沿声回头,只观婴孩怪物伸长脖子,追咬着半鱼幽鬼。 幽鬼惊慌逃跑,生怕自己没死在敌人手上,却被婴鬼当疗品进补。 众鬼欲施救时,细弱的蓝光闪过,是智慧剑的光芒。 婴孩怪物瞳芒变厚,安静下来,看了看周围,默默走进队伍。 而菩萨身影,已朦胧进入地脉。 半鱼幽鬼对鬼婴恨得咬牙,正要多骂两句。 “好了,快跟上吧。”暮年鬼瞧出势头,提前阻止。 “对啊对啊,任务未完成呢。” …… 大圣得观音、普贤指引,破碎地层而行。 轰隆一声,又到了个宽敞地,三人站定。 大圣持着铁棒,有些藏不住气息,急赤白脸道:“喂,到底是离多远。厚脸皮的婆子,你该不会是没那个本事吧。” 这般脾气暴躁,一是大圣心忧兄弟情况; 再来,大圣委实小觑在地脉中的破岩难度。 虽然以他的气力,任何岩石都能轻松打碎。 然而,地脉历经长年变动,地质的复杂性非同小可。 岩层时而坚硬、时而疏松、时而潮润。 大圣估不准情况,判断不了应出的力量。 可以说,每一棒下去,都是惊喜。 纵然武艺娴熟,棍法超神,怎样的高手,一旦出手的结果与自己预判的不同,心态就会受到巨大的考验。 如今,一向体力强盛的大圣也觉累了。 当然大圣实践过后,知难思易,早想出更简便的方法,开一条地下通道。 有普贤在侧,不怕地脉崩塌,根本不需要这般费力。 只是观音毫无落脚意思,大圣又拉不下脸喊歇,这才强撑到此。 眼看着,手要发抖了。 大圣不肯露怯,于是故意出言挑衅,实则抓紧时间回气。 观音岂是愚钝,也不点破:“悟空,何出此言?” “哼,还想戏耍我,准备好代价吗?” 大圣原本只想歇一歇,但真聊起来,火也上来了。 观音扬袖遮笑:“冤枉了,贫僧助人素来务实,何来戏耍,更不敢欺瞒孙大圣。” “那人呢!?”大圣喝问。 观音继续捂笑,却是不语。 一旁不言的文殊,举起手指点了个方向。 暗恼的大圣,下意识看过去,便见一群阴间小神龟缩一团。 细瞧下,不正是带走兄弟的阴魂。大圣刚才沉寂回气,所以不曾发现。 当即暗恼变明恼,一个猛跃落在他们面前。 火眼金睛左右一晃,未找到兄弟魂灵,却看到了两位勾魂使,抬手愤怒揪出。 “你们两个鬼东西,说,把我的分魂带哪里去了。” 这群阴间神对“分魂”都怕,怎不惧大圣真身。 还没反应过来,为何两位菩萨会带他来此,就见对方来到近前,只能是惊惶万状,连连求饶。 “大圣、大圣,不干我等的事,我等不知。你得找文殊大菩萨,他知晓。” 大圣手上用劲,攥得两位勾魂使濒临昏厥,却也知他们抗不了大任,是得找到文殊才有结果。 放过了小的,不能放过大的。 大圣回头,恨着观音道:“这便是观世音菩萨的务实?” 观音楚楚可怜道:“大圣不能怨我啊。文殊乃大智大贤者,他若出手隐瞒,我能推演到这个位置,已是不易。” 普贤静静看着,什么也不说。 “少装模作样。”大圣语气生硬,涉及自家兄弟,他对观音的信任度不高。 只好又转头回来,审问阴间神,仔细观察他们的脸色变化。 “那你们说!文殊菩萨去了哪里?” 问话间,大圣又才瞧见当中有两匹毛发雪白的骏马。 真是心有障碍,连近在眼前的东西,也看不见了。 “什么玩意?”大圣不由一愣,为地底有马匹感到震惊。 但稍微细看,其中一匹不就是白龙马。 “你怎么、在这儿!!?” 大圣先惊后怒,侧眼再看另一匹马,果是之前兄弟在意的那头个性稍显顽劣的白马。 虽不知双马在此的具体缘由,大圣赫然感到一种不祥。 第122章 爱别离 大圣的质问,得不到回应。 龙马脚步乱晃,不停地左右张望,躲避着大圣视线。 那白马本来不怕,毕竟是“熟人”。 但见大圣怒气滔滔,弓起了背,眼睛瞪得要杀人一样,它也不安起来。 这份躲躲闪闪的遮掩姿态,心猿不由怒火中烧,当即咆哮想要动手。 两大菩萨在此,倒也拦得轻松。 可强行阻止,只会激起更强的凶性。 大圣认定兄弟遇害,他不再委曲求全,释放暴躁的本性。 金箍棒旋风舞起,伴随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打出一道道璀璨的光痕。 观音仙法及时,扫退了旁人。 普贤知晓铁棒厉害,挺身而出,贴近短打力压棒身,不让大圣棍招聚势。 铁棒在手中运转不开,大圣索性抛离。 金箍棒乃如意神兵,当下仿佛活了一般,自主跳跃、腾挪、旋转,攻向阴间鬼差。 大圣则空手对敌,倒要再试一试,这普贤是否真能抵住自己。 “悟空”突然挑破局势,观音完全没准备,虽麻烦不大,也感头疼。 糟心的叹息一声,杨柳枝对上金箍棒,观音急劝冷静。 大圣闻言,吼道:“尔等欺骗老孙,还不容反抗嘛!” “什么跟什么,我还在帮你找人,哪儿就欺骗了?”观音听就这么个理由,一时气不顺,“你就不能沉稳从容些?急躁、冲动,能帮到哪里?” 大圣与普贤拳肘架住,斥道:“当老孙还是那闹天宫的性情,由着你们做局把我封禁镇压嘛。” “费这么大力气调动人手,会是与我客气一番!?” 白龙马的出现,让大圣彻底意识到了不妥。反应过来,自己想得简单了。 他之前觉得,佛门一行若有歹意,也必是冲自己来的。 如今,只能说,越想越悔。 那观世音有个咒头的经文,要冲自己下手,何其轻易。 他们磨磨蹭蹭和自己拖延至此,所图谋的简直昭然若揭…自己咋没早点想到! 大圣只觉悔之晚矣,胸中的恨意如狂风骤雨无法平息,又见普贤云淡风轻,挡招拆招尽显宗师风度。 狠将起来,还拼什么拳,当即活用尖牙利齿,咬上了普贤。 普贤头一次变色,急忙滑溜缩手躲过,边退边摇头嗟叹:野兽行径。 旁边的观音听见大圣说词,内心发虚,晓得“悟空”猜到他们的打算了。 虽自觉理亏,却还是得息事宁人,至少拖过这段时间。 “你这猴头瞎猜什么?”观音端起架子,反贬道,“怎么,又是一年蟠桃会,没人请你、敬你,逼得你闹妖了?” 大圣仗着身形灵活,已是跳在普贤背上,锁住了躯干,又咬上对方脖颈。 普贤菩萨倒是耐得住疼,不显慌乱,只是眼神询问,还要不要保持平和,让步下去? 隐忍?快忍不了啦! 观音尴尬,巴巴的示意再等等。 适当的表达妥协,有它的用处。 尤其,普贤背上的大圣,瞧不出来观音是对普贤示意。 普贤不抗争,观音不念咒,令大圣游移,渐渐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欠考虑,冤枉了他们。 大圣闹这一通,不过“殊死一搏”罢了。 并不奢望,有紧箍咒的存在,自己还能有战果。 拿出态度而已。 现在普贤、观音始终没有释放恶意,大圣也不好强做恶人。 于是,虽然眼睛还凶狠盯着两位菩萨,大圣缓缓松了劲。 两位菩萨眼观鼻鼻观心,面色不动,等着大圣自己说服自己。 却是一道败魂残念投来,似风中残烛般孤零飘近。 在场者皆看向来人。 “兄弟呀!!!” 猿鸣哀绝,凄凉悲恸,断了又续。 大圣哪里得不出,兄弟遇害的事实。 原来无有相见之期。 两位菩萨眉头一跳,面未改心却惊:兄弟! 他们之外,犹以白马踏蹄观望,搞不懂为何会有两个“悟空”。 大圣心内断绝,悲呼中,兽相恶长。 把那法天象地的伟力凝结,举手投足似华山压顶,镇的普贤双腿压穿岩层,身形没入地脉中。 大圣并不追求体型变化,但地脉空间狭窄,转眼已是撑破上下。 那就掀翻大地! 广袤无垠?的岩层,竟在涛涛怒吼下抖颤。 大圣抬手伸腿,撞破地脉之气。 地壳疯舞,山河咆哮。 大地摇晃得像醉汉踉跄,强震之下,万物如浮萍般无助。 第123章 聚心所缘 无数碎石飞舞,尘土和烟雾飞扬,?地壳巨大的断裂声就在耳旁??。 天旋地转,山河移位。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倾覆万物的地震影响到,被汗衫绷紧在树上的猪八戒,像个摆锤样儿甩来甩去。 那衫儿是束人的法宝,可不管是八戒在晃,还是大地在晃。 只要目标不老实,那就往死里捆。 “啊——勒死老猪啦,要勒死老猪啦!” 猪八戒原本不敢挣扎,剧痛之下也做不来鸵鸟了,翻身攘肩高声嚎哭道。 “到底是哪位姑奶奶,求你放过我吧,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呀!” 只可惜,无人应他。 唐僧、沙僧受困之地,黎山老姆原在与护法神众拉闲散闷,打发时间。 忽来的震颤,亦在他们防备外,一群人似波浪起伏、飘摇不定。 黎山老姆当时略愣,紧接急道:“哎呀,不好!快护那圣僧!” 一片狼藉覆盖下的唐、沙二僧,本来处境不差,犹以唐僧虽说活动不得,倒也不妨碍休息打盹。 唐僧是个凡俗,昨夜惊惧惶恐无用,慢慢的困劲儿上来,早是半睡迷瞪状态。 此时地脉骤然变动,那真是上下左右俱在受伤。 一瞬间,头脑起包,尾椎挨磨,股骨移位,踝骨错缝。 至于沙僧,更是难捱,为防他挣脱,老姆可是施法将他牢牢锁住。 当场内伤咳血。 六丁六甲反应过来危险,忙使护身咒罩住唐僧,保他性命。 一场震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 地底深处,普贤菩萨合掌破岩而出。 方脱困,他不在意自我,即立身清明,颂道:“唵梭嘎呀梭哈。” 佛音洪亮,广传十方。 佛光普照,心归宁静。 普贤菩萨身上金碧辉煌的鼎盛佛气,尽入地脉,成就太平。 地动虽去,凶神犹在。 观音菩萨深知悟空疯魔,当下容不得留余地,把那定心真言念起。 紧箍收缩力除野性,大圣头痛欲裂,悲愤更盛。 双眸中的红芒炽烈如刀。 大圣咆哮如雷,拿出搬山神力,要把这陆地掰出个口子。 普贤菩萨冷汗直流。 破坏要比维护简单得多。 他刚才心急地震影响,此时不好收功,必须与大圣角力一番。 却是估量不得谁胜谁负。 观音吃惊紧箍咒效用不佳,又知晓普贤一木难扶,一时间慈悲法力倾尽而出。 大圣虽勇,终究只手单拳,抵不过两位菩萨的法力。 未能打破桎梏,还在窠臼。 大圣奋力向上却不得寸效,胸中戾气又长,一身气力转向下大面积而攻。 吓得那一众阴间小神并二马,抱头窜跳不止。 幸有文殊菩萨领众赶来,望大圣彪悍。 骷髅骨将愤激:“坏事,果然是恶念,把这本体逼凶了。” “闲话少讲,快去帮衬!”暮年鬼喊道。 文殊菩萨没有轻动,凝神注目细观。 终是发现一道执念仓皇躲闪,狼狈避着攻击,并未回归本体。 文殊目光透彻,心中缜思。 手中智慧剑最终还是转了一转。 大圣眼眸流过一丝清水,轻声伤情道:“兄弟呀。” 无边怒火收敛,这才注意到那道执念险象环生,连忙伸手接引。 观音菩萨窥测到位,在执念回归时,紧箍咒再起。 今次不同刚才,大圣痛楚难当,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脑勺阵阵抽痛,散了法相,丧失反抗能力。 观音审视良久,确定不是伪装,不由心里打鼓。 到底哪个分魂受紧箍咒钳制? 如果不是“悟空”实在难训,紧箍咒根本就不会从观音口中念出。 凭过去与现在的反应,观音也说不好,紧箍咒究竟制服的谁。 其实,方才是大圣为兄弟复仇的意志坚定,所以短暂抵抗了紧箍咒效应。 现下大圣之所以会倒的这么快,还有文殊辅佐的原因。 智慧剑与紧箍咒两相结合,完全可以对所有存在灵智的生灵形成碾压式打击。 “方才…”普贤见局势已缓,收功靠拢来,提起前事,“分魂之间会以‘兄弟’相称吗?” 观音闻言,默默沉思,未能回复。 文殊亦走近来:“真兄弟也好,假兄弟也罢,只剩下一人了。” “呵~”普贤轻笑,“文殊今日这般激进,这会儿便想着邀功啦?” 观音放下心思,春风拂面:“亏得文殊尊者除去一魂,又带回执念,勾起悟空神思浮动,我这才降服了悟空。今次,是该推文殊尊者为首功。” “哈,不急。”文殊知是打趣,浅笑盈盈,“今日之事平息与否,还得请观音尊者定乾坤。” 观音敛平神色,郑重点了点头。 另一边,一众鬼修擒住了大圣。 此刻,观音已经停止念咒。 大圣被压制,不是因为众鬼修合力,也不是大圣老实认输。 而是因为识海内,他的“兄弟”平静劝道。 “可以…停下了。” 大圣面含悲切,痛楚绵延,想关心兄弟,却又知无济于事。 兄弟已经死了! 只得道:“兄弟,你的仇若是不报,哥哥我恨意难消,大不了追你而去。切不要与我提什么停下,明哲保身的言语来。” 兄弟却是对此坦然,若无其事的摇头。 “不用闹了,就用‘我’的死为这场荒唐画下终章,让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 闹? 兄弟越是释怀,大圣越是怨恨。 凭什么! 那群满口仁慈的和尚,凭什么杀害我的兄弟,还要我兄弟“大度”原谅。 怨恨心再起。 众鬼只感巨兽苏醒,重压袭来。 “菩萨,此獠又要暴起,注意了!” 观音闻声,虽有所料,姣好的面容还是浮现疲惫,眉宇怒纹渐晰。 到底还要几次? 叹口气,不得不准备再念紧箍咒。 但“大圣”先一步怒气消弭了。 “嗯!?”文殊提神定睛,“这道执念…” 大圣身旁的鬼修最是惊奇。 “哈~这执念连位置都找不准,甚至到了身边还需本体接应才能回归,现在竟然可以主掌肉身?” 执念,执着而产生的不可动摇的念头。 说穿了,只是灵魂的小小一部分。若非悟空这样修为够高,一道执念很难成太大气候。 而今一道执念竟然压制主魂,获得肉身权力,的确难以想象。 鬼修们不禁猜测,这得是多深的执念啊。 识海内。 兄弟抱住大圣。 “你没有记忆,实力性格也挺像他的,正好、正好。” 大圣说是报仇心切,受此一抱,倒不至于盲目的伤害兄弟,因而让了肉身。 只是觉得有些鸡同鸭讲。 “兄弟、什么记忆?我像谁呀?……你留下这道执念,是要干嘛?” 这执念主持肉身,瞧见来到近前的三位菩萨。 神情解脱,?安之若素。 看着放他出五行山,与唐僧定下师徒关系的观音菩萨。 他轻轻一笑,释怀了过往,柔和道。 “你需要一名孙行者护送唐僧取经,现在留下一名孙行者,应该足够了吧?” 观音动容,险些热泪盈眶。 原来你这猴头能理解啊! 第124章 我执不破,涅盘未成 “悟空,你能醒悟最好。” 观音百感交集,颇为称心。 “当初是你同意护唐三藏取经,出了五行山,却总不安分,方才有今日几位尊者下场。” “若你当真苦苦不服管教,贫僧还真只有送你回五行山关押了。” 观音摇头回忆,神情带着些满足。 然而,当下可不是听往事的时候。 那执念闻说,明白观音同意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他点点头:“如此,一切终了。” 肉身冒起微弱的点点白光,这是执念得到满足,该他静静消散。 旁人无所谓,大圣接受不了。 他连忙接替肉身,紧张的运起法力试图留住这道执念。 却听传音。 【记住,那紧箍咒又叫定心真言】 【虽然不知道怎么脱下紧箍,但你若能保持心境清澈、稳定,料想就不会受它的制】 看似超然解脱的执念,趁着最后时机,偷偷的郑重托付大圣。 无论怎么看透世事、内心释怀,这道执念的正身可从没有真心信任外人过,怎么可能真的放下防备。 自然不会忘了告诫较为天真的“另一面”。 【从今以后,你就装装样子,不需要当真为他们卖力,遇见了麻烦,不妨就找观音出谋划策,由她头疼去】 【反正这取经的事…】 执念说到一半,察觉时间所剩不多,又不想把事情说得糟糕。 【唉,也未必,你做得好,将来也有好处…】 【算了,你的能力是足够的,我不多说了,免得你困扰】 【凭你自己意愿行事未尝不可,只是,千万不要再想观音对着干了】 【没意义,也容易出现祸端】 这便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执念搁这儿临终嘱托,大圣却是红着眼,毫不理解。 说的都啥呀,重要吗?兄弟为啥就这么平静? 像是感应到了大圣的不解,执念最后带着洒脱,留下空灵的言语,悠扬在大圣脑海。 【特立独行有代价呀,和光同尘吧】 【齐天大圣孙悟空,最后的确得皈依佛门】 【本来就不该纠结,呵呵…】 执念像一股轻烟,散得无影无踪。 大圣愣在原地,仿佛连心跳也随兄弟的离开而停滞。 身旁的几位鬼修皱着脸,狐疑得很。 “哟,这执念还是往外散的?看他这么远回来,又主持肉身,还以为是对本体有眷恋之情呢。” 大圣闻声,僵硬地转向说话的鬼修。 心里有些干涩。 他感到很疑惑,兄弟形成这道执念,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交代我几句话? 执念刚才啰啰嗦嗦的,心急的大圣其实听不进去多少。 也就记得个定心真言,还有不要再惹观音。 就为了这? 大圣忽的悲从中来,看上去就跟突然想起难过一样,凄凉的情绪跟黄河决堤般收不住。 有什么意义啊!! 大圣双目涌泪,毫无预兆的崩溃了,整个人像是坠入了黑暗的深渊,无助又绝望??。 都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呀!?? 为什么除了自己,所有人连兄弟留下的执念,都跟没事发生一样。 我兄弟死啦…… 一种茕茕孤立充斥心田,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感觉。 只因打降世起,大圣与兄弟就是一体双魂,从未体会“孤独”一事。 乍然孤零零于世,大圣哀至深处,反应过来,顿时大哭大嚎,开始时低婉像断了弦的琴音,转而高亢如雷鸣般响彻四方。 可把其他人吓坏啦。 怎么了这是? 刚才不是好好的嘛? 众人吓得瞠目结舌,更有甚者踉跄退了两步。 普贤菩萨迟钝道:“咋啦,心疼修行艰难,炼制分魂不易?” 文殊菩萨抹了下剑,权衡着没有行动。 最懵的是观音,茫然若迷。 片刻醒转,合着那道执念都想明白了,正主还在舍不得呢? 观音菩萨不由咬起牙,一时又气了。 她终是不想多生事端,强按脾气,温温柔柔道:“悟空,你有甚么委屈?说出来,只要你肯安分取经,我定与你排忧解难。” 大圣嚎来嚎去,悲伤在吼叫中散去许多,情绪回收。 这时有人搭理他,不禁忍泪捡起骨气,停止在一堆人面前露怯。 但细想观音的话,偏偏问甚么委屈。 酸涩的感觉又开始泛起。 大圣着实想当硬汉,但此刻喉腔痉挛,呜咽答不出话来。 丢人啊… 今日失了兄弟,还得被这群人研磨,当真卑微到了尘土。 大圣矮着头,心底恨呐,脑海各种念头翻来覆去,最终、最后,只剩一个想法,暂且容辱,将来报仇。 越想越觉得对,大圣心神彻底稳了下来。 呵,还不知他们怎么笑我呢? 大圣瞪圆眼,咬牙切齿地藏起心思,平复表情。 直起头来,挺胸展背,火眼金睛默默照彻所有人。 就看哪几个嘴角笑得厉害,眼神带有贬义,今后复仇的手段也就更狠。 该说不说,三位菩萨果然修为已成。 大圣愣是没从三人身上看出毛病,连得意样儿也没有,内心为之一震。 好,输得不冤。 大圣再观其他,目光移来移去,忽然盯住了兄弟过去在意的白马。 目眩良久。 众人顿生疑窦,眼看气氛又要僵硬。 大圣忽然想通了,当初在潮音洞,这白马曾挨过自己一棍,按理应该是当场死了。 事后,兄弟说是观音把它救活了。 俨如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大圣猛地把刚才的风骨抛去,双膝软跪在观音面前。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我知你有起死回生的法力,求您以悲愿度我兄弟,莫让他遭此死劫。” 那是噗噗磕头,发出坚定的响声。 大圣心中串联前后,为救兄弟性命,不再掩饰什么。 “当年闹天宫的罪责在我,答应你取经的是我兄弟。你们若是要一个听命的孙行者,于情于理,都该由我兄弟担任。” “菩萨如不救我兄弟,便是害了好人,行事不公。” 把一干阴神说的一愣一愣。 三位菩萨倒是听明白意思。 普贤菩萨摆头感慨:缘起缘灭,执着受困。是我等执着,才惹来这麻烦事儿。 无论是一人分魂,还是兄弟两人,当下能够互相援救,便是将一切争端打回无形了。 文殊菩萨摸着智慧剑,心想:事态还是来到最不利的情况之一。 观音跌了下巴,好啊,你现在跟我来这套。 我有复生的法力?问题你执念都消了,我复活啥呀? 什么都没有,就是将太上道祖请来,怕是也不行。 第125章 舍身求法补善根 诚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观音已有心拒绝,大圣这痴人说梦的荒唐请求。 左右的普贤菩萨却是略微后仰,含蓄地偷望了眼文殊。 文殊有感,但不作回应,目光仍是悬在智慧剑上。 之前,他言慧剑之下,只斩愚痴,非是假说。 智慧剑的特性便是摧毁种种无明烦恼,斩断一切障魔怨敌。 相应的,若是中剑者能从无明烦恼解脱出来,获得平静之心,就有部分生机。 方才消散的执念,虽然是顽固之念,却也属于平静款,因而逃过慧剑斩杀。 有这个榜样,文殊回想起来,那“分魂”最终通达事理,任由慧剑下落,有不再痴迷的可能。 那么,他的真灵很可能没有死绝。 默默感应下,不难发现智慧剑里留有大圣兄弟的少许真灵。 这种事情也不稀奇,很多生灵真就是临死前大彻大悟。 有了这点真灵,复活对方便成为可以商榷的事了。 文殊却在权衡利弊。 虽说用这个由头,应该能叫眼前的大圣听令。 但孙大圣的名声在前,“胁迫”的行径,他会安心服从? 偷蟠桃、夺御酒、盗仙丹。 真告诉大圣,他“兄弟”的复活之机在智慧剑里,恐怕是文殊今后多了一个偷剑的贼人吧。 可若是瞒着不说,当下好像又揭不过去。 毕竟大圣复活“兄弟”的态度,可谓相当“诚恳”。 拿着“兄弟”是好人,他答应的取经,自己才是闹天宫的坏人的说法。 就差说观音一行残害贤良,放纵奸邪了。 如此,复活“兄弟”是对方必求。 且人也不傻,不透露点恰当的底细,想轻轻的一句“取完经就复活他兄弟”,让对方先老实取经去,那真叫“痴人说梦”。 文殊思考片刻,便知必须说出来,让大圣尝到“甜头”,否则今日之事没完没了。 只是必须有限度的告知,免得自招灾祸。 文殊一时没把握,所以始终没搭理,知晓自己根底、猜到内幕的普贤。 被冷落的普贤,却是得到了观音的注意。 三位菩萨皆是备受赞叹的妙人,相互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各自想法。 观音得以知晓情况,顿时有了主张。 那文殊大有智慧,在这个项目只是提供助力的“外人”,需要在意琐细小节,所以多有顾忌,才做不出立刻决断。 相比之下,观音是亲自操刀取经大业的负责人,对一些决择就可以大包大揽了。 “悟空,你且不要磕头了。”观音腹有良谋,傲然挺起胸来。 大圣也不是一味丢弃尊严的人,闻声而止,跪好静待后言。 “起死回生,涉及阴阳轮转,更何况你口中的兄弟,是执念消散,自绝于天地。” 观音紧接着正颜厉色,一脸训话的模样,“哪里由着你要谁活谁活,要谁死谁死。” 大圣有求于人,听了开头,就知道是要杀自己的气焰,皱着五官伏低做小,姿态唯谨的听训。 “菩萨,只求你可怜我兄弟无辜,莫让他因我的罪孽殒殁灭命。” 又是这般暗里挤兑的话,观音没好气:“哼,该不该,你是主犯,他也算个从犯。你当斩首,他也得陪个绞刑。喊什么冤呢!?” “论起来,叫你们取经是恕罪,值得可怜?” 三言两语基本把大圣混肴的是非,给正本清源了。 大圣被这一堵,威风泄尽,只得越发恭敬央求。 非是把大圣磨圆搓软,发誓归善入沙门了,观音才肯讲正题。 “照理,似悟空你这样顽皮赖骨、无法无天的痞气,我是不该怜悯半分。” “只因当初确实是贫僧先挑了你做徒弟,不好违背约定。今见你诚心皈依,我得应你,便与你施一场起死回生。” 大圣闻言喜不自胜,当真有了点感恩之心,连连叩首说不尽的谢语。 “呵,你不必高兴得太早。”观音狡黠地笑了。 她怎么不知大圣的嘴不可信,刚刚只是做做样子,拿到外面好说的过去。 不然,真成他佛门三大菩萨,对一个妖猴求之不得、百般应允了。 看着大圣一下子嘴唇紧闭,极力保持冷静,观音又才诠释。 “你那‘兄弟’不是正常死的,执念消散,去幽冥地府也没有他人。”观音有意瞥了眼地府官差,惊得他们不断点头。 实际上,刚听见观音要起死回生那灰飞烟灭的分魂时,他们个个都惊了。 这么牛嘛!得多高的法力,敢开这种金口? 一时间对观音菩萨的钦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泛滥,都想看看眼。 大圣对此双眉紧锁,有所怀疑道:“菩萨的意思是?” “一命换一命!” 拐弯抹角兜了好一会儿,观音终是暴露她的真实意图。 地府鬼差倒是没怀疑,一个个摆正脸色深以为然,就该是这么个规矩。 不然的话,岂不是生死大乱。 大圣自然有疑虑重重,也没傻到提问观音可不可以用别人的命来换。 但如果当真如此……想到兄弟留下的执念挣扎寻到自己,就为了报个信,嘱托自己不要再逆势而为。 大圣虽然心有不甘,还是吭了声:“菩萨这样的说法,我怎知换了兄弟性命回来?” 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一遍。 大圣回忆不起那时的细节,但他可以肯定,数百年过后,自己依然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性格注定了他的命运。 时间没有改变他的秉性,亦没有消磨掉他对兄弟的看重。 大圣长吐一口气,心中强调自己:既然无法同生,那么,自己这个兄长不能让小弟去牺牲。 哥哥要给弟弟撑起一片天。 心念已定,大圣神情有所缓和,抬目审视观音:前提是得有这么片天。 而三位菩萨也一直在观察大圣。 端详完毕,三人相觑,看来“兄弟”一说是真的,要不然,不会有这种舍生取义的目光。 几位菩萨产生了点满意感情,眼下的妖猴虽是只有不平等的小爱,终归有可取之处。 “哈哈,放心,吓唬你呢。”观音狡猾更甚,笑靥如花。 第126章 菩萨畏因知恶果 突然一笑就显得观音阴谋得逞一样,大圣脸都僵了,牙根痒痒。 “菩萨这是何意?” 不止大圣糊涂,其他人也渴望了解观音想法。 知晓该讲正题了,观音掠去表情,双眸深邃似寒潭,严厉道:“你这般人无大功绩,怎能随手给你起死回生的好处?” 观音说着,眉梢微挑,浮现点讥诮,又垂眸掩去所有锋芒。 “也只我这般人,肯对你一让再让啦。” 前面还好,后面一句给文殊都听懵了。 怎么,听上去观音尊者好像在装无辜,很有心机的样子? 普贤不由小小激动,冲着文殊使眼色。 又来了、又来了! 文殊这会儿却是似懂非懂,只明白,观音确实是在刻意营造。 那还是不要打扰了。 大圣则愣了片刻,把前因后果考量一番,吸了口气,观音的话好像还真没大问题。 虽说两方互有埋汰的地方,但正经讲,是自家两兄弟欠观音多一些不错。 大圣彻底软了脾性,低头诚恳道:“但菩萨施恩,弟子铭诸五内,从今以后勤劳受教,必保唐僧得正果也。” 见他还算机警,知道顺着说场面话,观音欣慰,接着道:“姑且再信你一次。只是你想求你兄弟复元,需是承受点代价。” “什么代价?”大圣抬头忙问。 “他是执念解脱,想要其回归,得有个温养所寄托真灵。依我想法,不找什么天材地宝,便直接用你的魂体。” “一来,因为本就不该给你们优待;二来,你们共处同一肉身许久,料想魂体互换不成问题。” 大圣闻言,丝毫不觉苛责,甚至有点意外,这简直就是特惠价嘛。 因为前尘旧事,大圣曾经自毁灵体,就是从兄弟魂体重新修养回来的。 兄弟俩相辅相成,同在一个肉身这么久,将真灵寄养彼此魂体算得了什么。 真要拆开来,把兄弟送往别处,大圣反而会紧张许多,猜测观音是不是别有意图。 还以为啥不得了的代价呢,大圣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对眼前的观音菩萨多了些亲切。 原来取经那么重要,观音非需要我保驾护航。 不然,干嘛这么忍让。 大圣怀里揣着谢谢没说,观音身后的文殊眼前一亮。 他瞬间就领悟到了观音的真实意图,眼角浮现释然纹路,肩膀耸动间轻轻促笑。 好主意啊。 把双魂搅到一起,也叫只剩一魂! 关键在于,按观音的说法行事,他们便不用分辨是哪一个灵魂,受到紧箍限制了。 等到双魂的真灵跑到一个魂体内,紧箍发动时,要怎么保持清净的一心、纯粹的一念? 如此一来,紧箍咒算是名正言顺的大杀器。 这下随便要报告到哪儿,都可以提交结论,尤其是回复圣旨,“孙悟空”无大忧了。 真灵相冲! 同一肉身天然只允许一个真灵占据,理论上多个真灵同处一肉身,要么是肉身极其坚固,要么真灵间必会不自控的相斗。 肉身好歹是“容器”,大圣两兄弟想要平安共存,尚且需要各自训练有素,达到娴熟控制魂体的地步。 异种真灵寄托他人魂体,这种夺舍见了都得讲一句自愧弗如的情况,相冲的程度只会更甚,怎能不警惕呢。 大圣竟然忘记了最初的大麻烦,完全没防备这点。 当然,要说原因也可以理解。 毕竟真灵相冲的情况,随着那场精神空间战斗的落幕,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开始大圣自毁,灵魂孱弱到几近于无,没有相斗的条件。 等大圣修复少许,算得上“寄宿”魂体了。 他兄弟当时又经历精神分裂,心气颓萎,直接被大圣位格压制,意识陷入沉寂,又是斗不起来。 倒也走运,全了大圣学艺的时光,一身本领都到位了。 再等大圣助他兄弟苏醒,肉身已锻造得当,承接两位仙魂不难。 往事回想起来历历在目,但无论是大圣还是他“兄弟”,都特意避开了会感到痛苦的经历。 所以,真灵相冲的事儿,大圣乍一下还真想不起来。 他现在,当然满心的接引兄弟真灵。 而众人发现大圣毫无介怀的意思,齐齐惊了一下。 啊~这么耿直吗!? 灵魂层面的事儿,也敢轻易接受,就一点儿不怕呗。 观音更觉茫然,往昔跟防贼一样防我,这关头倒不怕我动手脚了? 思来想去,也许是悟空自恃甚高吧。 整得慈悲菩萨有点害羞了,人家愿意相信自己时,自个儿反倒是要捣乱了。 观音没特别犹豫什么,偏头向文殊示意。 文殊于是欠身,向前递送智慧剑,剑尖燃起火焰,放大光明,得见清净法身。 光明既破烦恼暗,亦显慈悲愿。 “悟空,你放开防护,我等施法渡你兄弟回归。” 观音合手,水白衣袂起风,周身似隔开一层无形结界,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留下迷一般的剪影。 大圣哪里有疑,顺从的敞开眉心识海,视线如平静湖水般透彻,瞳孔倒映着观音的身影无半分犹疑?。 不多时,观音法力如秋日暖阳包裹着一靡靡魂灵。 那魂灵犹如种子深埋土壤,静待破土而生。 大圣眼帘微睁,即使还相隔一段距离,呼吸与心跳已然与对方同步,防御本能消融于“血脉”相连的知觉中?。 围聚旁观的阴间众神,无不瞪眼惊奇,想要记住眼前既脆弱又坚韧、既松弛又深刻的生命转换。 三位菩萨保持理性,精神丝毫不懈。 只因不能光明正大的把这魂灵全盘托付,说是真灵相斗,但大圣只要狠狠心,哪里斗得起来。 必须暗中施以加持,而且手段要绵要柔,得和风细雨不露痕迹。 普贤行愿,功德周圆,默默支持着一切顺畅亨通。 似那溪流入深海,浪涌起伏却安然?。 魂灵似乎知晓当下存在风险,就像蜗牛缩起触角躲入壳中,主动飞快地融进大圣魂体。 就在诸君认为平安落地之际,未曾预料的异变突生。 那看上去随风倒伏的魂灵,轰然运转收化之力,轮回之功,把大圣魂体乃至几位菩萨法力纳为己用。 “这是!??”观音作为主持者,率先发现。 身后的文殊勃然变色,眉峰猛地耸起,眼底燃起怒火却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自嘲苦笑。 “万般归葬。” 第127章 初心不与后心俱 第127章 初心不与后心俱 相比于文殊了然于心,观音被惊得茫无头绪,几乎傻了。 万般归葬发动之际,她直接眼前一黑,心都寒了一半。 她只以为是“悟空”算计长远,如此大当竟也让自己撞上了。 待文殊出声感叹,观音才镇定心神,冷静下来。 这活儿太狠了,不可控的地方也很多,不像这猴精会玩的。 “文殊知晓原因?”普贤尚有些糊涂,望着对面的魂体缓慢泄出,逐渐给肉身裹上一层类似茧蛹的壳,“现在什么状况,应如何处置?” 文殊怎么不知,这是大圣兄弟豁命之招,借外物保全自身,打的向死求生的主意。 虽然之前他精神分裂,善恶二念相互纠缠,智慧剑一剑就给他秒了。 但文殊没想到,招式已然发动,即使只残存少许真灵到了合适时机,都可以延续招数。 文殊下令尝试破茧后,解释一二,再道:“就是不知他两兄弟现在是不是合起伙了。” 话音方落,观音见阴间诸神破茧的可能性不高,掐诀落下一个圆圈套住大圣,限制其行动。 观音停下来,心知“悟空”两兄弟灵魂归融成功,不禁怀疑紧箍咒是否能逼他们解离。 普贤合目提起感应,片刻古怪道:“他们的意识都沉寂了。” 观音闻言,也就绝了用紧箍咒打断的心思。 “嗯,这等轮转之法果然有它的拘束。”文殊眉宇翁动,看着魂茧愈发厚重,思维入迷。 “不过仅凭刚才那点状态还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的灵魂远超估计,我之前能胜,应是侥幸。” “他若当真恢复元气,躲在金刚不坏的肉身里,形势于我们不妙啊。” 这种事情不解释,在场的人也知道。 孙大圣之所以麻烦,从来不是因为他的实力。 观音头部微低,不肯容忍魂茧成长下去。 想着文殊对招数的解释,观音哪怕不知详情,亦发狠道:“不行,他想死中求生,我偏要起死回生。” 敌人想要做的,正是己方要避免的。 “万般归葬”,一般也别想葬。 “这怎么行。”文殊立时异议,“起死回生耗力巨大,能否阻止他们也在未知。” “左右他们反不了天,观音尊者何必辛苦,还是坐视结果为好。” 万般归葬的出现,确实打了三位菩萨一个措手不及,皆感到犯难,以及对被眼皮底下做手脚感到郁气。 但要说多让菩萨惧怕,那又是不可能了。 因而文殊任由魂茧发育,没怎么思考解决办法。 有聪明人在旁,普贤乐得轻松,一向是不拿主意的。 可眼下观音与文殊有了分歧,普贤还是想了想,同样劝说观音:“此时起死回生属实事倍功半,观音尊者还是保存状态为好。” 生死轮转,由生向死,死又新生。 悟空的万般归葬,不过加速了这个过程,算不得逆天。 观音言起死回生,却是死又旧生,非大法力者,哪里能够涉足。 但见魂茧表面泛起冷硬的釉质光泽,仿佛被熔炼过的黑曜石外壳,观音决意不改。 “你们不知,这猴头素来刁钻,一旦得势,便又是麻烦不断。今次虽是巧合颇多,绝不能放他自如。” 文殊普贤仍是不支持。 从他们角度看,为了一个孙悟空,令观音尊者劳碌艰辛,完全入不敷出。 对,都不是涉险,仅仅是累着观音都不值。 无外乎多耗点时间,便是用上几年,对于仙人来讲,也只是“短期”而已。 所以,文殊普贤费解观音的急不可耐,往常这位南海菩萨可是注重以有条不紊、慢条斯理的形象示人。 观音却不再挥霍时间,字句如投石,就按照她的想法来。 一个队伍里不能长期保持多种声音。 两位菩萨今日是辅佐位置,见观音坚定,当然不再异议,助力她举行起死回生的大手段。 好在那大圣兄弟受伤严重,万般归葬的范围局限在大圣一人,当下也不是“真死”,难度其实不高。 事实上,大圣如果反抗一下,他兄弟的万般归葬压根发挥不了效果。 无奈,大圣是个耿直的,说放下防护,就是放下防护。 哪怕感觉有异变,因着是自家兄弟,愣是没反抗。由着对方吸收自己魂体,甚至还以为是点小意外,属于正常现象。 虚空传来玉磬清响,一尊白衣法相踏莲而降。 观音长发如瀑垂落星河,眉心流转阴阳二气,素手轻托羊脂玉净瓶,瓶中杨柳枝沾着的不是露水,而是凝成液态的轮回法则。 杨柳枝朝着大圣肉身轻轻一拂,再将瓶口一倒,一条由星辰咒文拧成的银色长河倾泄而出。 这起死回生的法力,果是万般归葬的克星。 冷硬的魂茧径直冒起团团白玉生烟,白烟之中依稀瞧见血肉经络般的红线。 “喔,交融未成。”文殊神情轻松一些,原来外强中干,自己高看了。 转念一想,也或许是肉身太强,不为万般归葬收纳。 又或者,大敌环视,不得已把精力用在外层的防护上,故内里空虚。 偏偏遇上观音较真,一下暴露出来。 文殊不由笑叹:因缘际会,观音尊者比我通晓。 “如今就得看他们的灵体是怎么个情形了。”文殊空寂的双眼,忽地显化无量光明,似有亿万星辰坍缩成旋涡。 霎时间目光洞穿大圣识海,瞧见晦暗的魂魄似水流淌,水心中央两道真灵盘旋。 这般轻易,还是因两道真灵齐齐沉睡。 “分明一弱一强,却是弱者连续汲取强者魂灵…强的那一方有心奉献嘛。”文殊将景象以神识复现给观音、普贤,“这倒有利于我们。” 普贤只道:“不消说了,当打断他们,再趁机把那弱小真灵种进另一个真灵。” 便望向观音,听她如何主事。 “不…简单。”观音姿态僵硬,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真上手与万般归葬拼起来,她只觉无往不利的法力,仿佛陷入流沙,任何行动都会产生相应的对抗力量,以阻止她将死气“回生”。 文殊皱眉,又觉不妥,向普贤递个眼神,叫对方全力护持。 他自己狮吼一声,也尽一身法力,琉璃光轮凝成半透明的因果链,一端栓向大圣识海,一端交付观音菩萨。 观音得此相助,指尖轻叩因果链,金字梵文在锁链中崩解重组,朝大圣涌去。 须臾,传回爆裂般的脆响。 大圣肉身上的脉络红线渐渐隐去,再细看,便长出了许多金黄毛发。 而识海的两道真灵更是顺利按几位菩萨最初所想,一弱种于一强。 等三位菩萨收敛神通,什么魂茧、白雾完全消失,原地就还是那位英勇的神猿。 只是姿态蜷缩,安详无比的倒向地面,竟也不醒,宛如初生的酣睡婴孩。 无声无息,寂静之中。 猿猴身体开始震颤,每一次颤动都牵扯神经、肌肉苏醒,如同在突破层层封印,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找到规律,撕开意识裂缝。 猿猴睁了眼,却是立马扣住了太阳穴,像有生锈的铁钉楔入,搅动着脑浆里漂浮的记忆残渣,刺得他耳膜在持续蜂鸣中。 三位菩萨警觉,示意众人后退,却惊愕听见猿猴出声。 “我…是…谁?” 第128章 心猿还至本处 第128章 心猿还至本处 “这是…失忆啦?” “害,正常,玩魂道的有几个不疯啊。” 相比于几位菩萨的谨慎对待,众鬼修表示情绪一直很稳定,一点儿也不慌。 他们是行家里手,心里大致有数。 之前那个“分魂”跟我们拼得那么惨,还被文殊菩萨斩得稀碎,再怎么神奇,也不可能恢复状态。 退一万步讲,就算恢复了,其代价绝不会轻,至少打不了烈仗。 所以,眼前目光涣散的猿猴,其迷茫、不知所措的状态,完全在众鬼修的预料内。 观音听着鬼修的评语,见猿猴意识混乱,不理外人,主动试探问道:“悟空,你可还记得我?” 猿猴这才注意到他们,视线游移,瞳孔有了聚焦能力,透过眸中的水汽,望向观音。 “你……是,观音菩萨?” 语气带着些不确定,说完话,更是呼吸紊乱起来,喉结艰难地滚动,仿佛胸腔里困着一只扑棱的飞蛾。 观音瞧着悟空竭力压抑颤抖,随后整个人像一片被抽走力气的枯叶耷拉下来,心情放松很多。 行~ 素白广袖甩拂,青翠柳枝凌空洒下金辉,渐次扩散。 猿猴瞬间仿佛被救赎一般,喉结吞咽如同在饮清泉,面色皮肤重新饱满红润,迸发生机,精神抖擞,腰杆都挺直了。 把旁边相看的鬼修们吓得一跳:诶~~别搞啊。那有给敌人回状态的,出事了怎么办? 恢复活力的猿猴,却又不理睬外人了。 【孙行者…我是孙行者】 【不、我不是,我是要成为孙行者】 【那…我原本是谁?】 他唇角颤抖着扬起又抿住,像破茧的蝶在试探振翅的弧度。 行~ 观音眼神上了点严肃:“悟空!” “啊!?”猿猴偏头。 【悟空…好耳熟啊】 “孙大圣,可是在装糊涂?”文殊菩萨语气同样严厉起来。 “啊!?”猿猴懵了。 【这个名字也很耳熟哎】 他也听出两人恼了,一时心慌,手脚麻利撑了起来,却是不小心碰到观音落下的圈圈。 那圈猛地发出亮光,猿猴一下子就被烫了样,失去平衡翻了个面,匍匐在地。 看得三位菩萨狐疑满腹。 反倒是鬼修们见怪不怪,魂道手段哪有那么容易新创。 “呵,他肯定是重练魂魄的过程被打断,现在失了智了。” “欢迎加入大家庭哈!” 这般断言,叫三位菩萨将信将疑。 观音望着猿猴眼带纠结,怎么会搞成这样。 文殊目光追逐猿猴的一举一动,神色晕染着探究。 猿猴从地上探起上半身,左右瞧瞧,发现困住他的圈圈。 事态看上去得不到发展,普贤无奈,传音道:“都这样了,咱们别做作了。文殊尊者,你且用用手段,这位孙大圣是不是当真没了灵智。” “智力无恙,但言行举止又不像假扮。”文殊单靠眼力直接回应。 猿猴察觉自己被关住了,判断出周围的人似敌非友,气势逐渐攀升,足底腾起螺旋状气浪。 哟~群鬼纷纷攘攘,准备应战:整出事来了吧。 然而,下一刻。 “啊啊啊~~痛痛痛!” 猿猴抱着脑袋,头顶的紧箍猛缩,勒得他脊梁弯弓,像个软脚虾满地打滚。 又碰到困他的圈圈。 圈圈一闪一闪,亮光不断,照着因疼痛五官抽搐的猿猴。 原来是观音菩萨念动紧箍咒,她见效果卓越,心情大定。 “哼,整这些。” 也不再管猿猴究竟处于什么情况,观音柔和的轮廓陡然绷紧,径直怒骂道:“你这猢狲还敢造次,忘记你发的誓言了嘛!” 主动权在她,万事便只能由着她。 故而,观音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了。 【啊!?猢狲…谁、我?誓言…什么东西?】 既是疼得厉害,也是连番疑惑,令悟空短暂发呆。 又的确脑子空空,记不起事。 悟空回神后,仰望着观音不自信地问:“我忘啥了?” “当然是取经誓言。”观音杏眼圆睁迸射冷光,身体前倾形成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你继续给我推三阻四、阳奉阴违,贫僧自当收了慈悲心,再留不得你。” 态度分明威逼,但之前紧箍咒造成的莫名痛苦,悟空不敢有半分抱怨。 【什么女人啊这是!有病吧!】 【不过,取经…诶~对,孙行者是要取经】 悟空脑海似有云雾翻来覆去,记忆碎片在雾中忽隐忽现,每次即将触到核心,又被翻涌的迷雾推回原点。 但无论如何,悟空半推半就间,已是自觉在观音面前矮了头。 【那我现在是违背了誓言,被问责了?】 他积极认错,低眉顺目道:“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脑子混乱,确实想不起来我有什么誓言。 其实,我连自己是谁都没记起来。 这位姐姐,你既然认识我,还请你仔细说说,真该我做的事,我一定照办。” 一番话给众人说懵住了,有点没适应猿猴的变化。 但终归听得出来,猿猴是在致歉。 真傻啦! 观音菩萨难以接受,连连看向文殊。 文殊会意,琉璃光华凝结出湛蓝的慧剑,剑身映出猿猴痴相。 猿猴全不知防备,更不懂反抗,僵直当场。 剑柄倒转飞去,轻触猿猴眉心。 剑身嗡鸣如狮子吼,吼声化作八万四千法门经文烙入猿猴识海。 须臾经文回退,慧剑倒转而归,文殊垂目轻抚剑柄。 “如何?”观音迫不及待传音询问。 文殊随即凝重道:“全乱了。” 观音心里一跳:怎么个乱法? “我原以为,那发动万般归葬的真灵孱弱,进程注定缓慢。我所见到的一强一弱灵魂,必是强的那个乃我们之前需要。 毕竟那强者在向弱者输送力量,符合其想挽救兄弟的心理。 却是贫僧想当然了,搞错了主次。 招数发动之际,我们需要的悟空就已经魂体尽数交付他兄弟化用。 但万般归葬应当含有阴阳大道法则,发动招数的真灵即使获得了补充,为谋求新生,还会将能量传输回去。 两者反反复复,直到灵魂浑作一团,最后葬下‘自己’。” 观音听了半天,喔~搞错人了。 小事儿,反正现在紧箍咒有用,随便哪个都行。 “讲重点呀,他是不是真傻了,能不能恢复呀!”观音焦躁的攥拳。 “呃…没傻。”文殊下眼睑不受控地抽搐。 他因为自己没提前发现谬误,觉得失格出丑,从而对搞清真相多用了点心。 观音却毫不在意,知晓自作多情了,文殊无奈解释道:“到底是观音尊者当机立断,致使万般归葬中止。” “所以呢,他有没有事啊!!?” 观音听见没傻,心态本已舒缓,没想到还有后文,一时又急。 “观音尊者何必焦躁。”文殊都感好笑了,“无事,只是他们兄弟在万般归葬中相互循环魂体,两人真灵又被我们种在一起。 真灵、魂体都配不上套,眼下除了自我意识清晰外,其他一切灵魂有关的事,皆容易出现错误。 比如,整理不了记忆,” “喔,原来如此。”观音恍然,“那,多久能恢复?” 文殊沉默了下:“不知。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观音闻言,不禁咬了下唇。 转头看向睁着两只明亮大眼,等待她回应的猿猴。 猿猴一旁还有胆大凑上来看稀奇,疑惑猴子为什么被关在圈里围观的白马。 龙马则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敢在菩萨面前失礼或者添麻烦。 少许迟疑后…… 咳~只能骗傻子了。 第129章 同行路上共修行 第129章 同行路上共修行 说是要骗,但明知这泼猴未来会恢复过来,又岂能真说胡话。 观音谨慎的只讲事实,不过是从她角度出发,几乎贴近官方说法的事实。 妖猴孙悟空不知从哪里得了仙法,狂傲妄上,不守秩序,有负圣恩,犯下反天大罪,被如来佛压在五行山下。 五百年后,得观音菩萨垂怜,用答应护送唐三藏取经的要求换取自由,却又几次逆反,不服管教,终在今日得了惩罚。 即使将来泼猴质问,也可以解释为立场问题,完全没毛病啊。 观音说完,就细致观察一向多疑、喜欢猜忌的“悟空”信了多少。 那猿猴反应如何呢? 哎,他还真信了,而且是全盘接受、深信不疑。 因为“孙行者”就是这样,是在取经中后期才彻底归心改正的。 只是如此一想,猿猴就发现问题很大了。 【听意思,现在才刚取经,我怎么知道后面的事?】 【而且孙行者,有惹得观音菩萨发怒动手吗?】 【…不对呀,我怎么知道孙行者不会惹到观音?】 随着思能加剧,猿猴开始长脑子了,算是恢复的征兆。 【所以,我是知道孙行者的一生,如今要重新经历一遍?】 【…难道我就是孙行者?不然没办法解释啊】 满头的问号,猿猴眼神逐渐混浊,意识模糊起来。 引起观音注意与警惕,她也着实烦了这刁顽的猴子耍滑头。 紧箍咒念将起来,猿猴顿时清醒。 “悟空,你是什么话说,可曾反省!?”观音冰渣坠地般的冷声诘问。 猿猴捂着脑袋惧怕不已,晓得是菩萨动手段了,瞬间认怂。 “反省、反省,认错、认错!菩萨莫生气,从今往后全凭你吩咐,再不敢推辞。” 不知真相,孤零无依。 猿猴本就不抗拒取经,现在一被逼,答应得相当“服帖”。 观音这才收敛,又与两位菩萨商议小会儿,感觉猿猴不像作假。 因为之前的“两兄弟”,大圣最后表示过,只要满足要求,取经一事必定遵照。 另一位死前的执念,也不似违抗到底的样子。 那么,当下的“悟空”既受紧箍咒束缚,再暗中耍把戏的可能性很低,毕竟意义不大。 到此落下帷幕。 …… 清晨,一缕金晖刺穿青灰的天色。 山林在光流中舒展骨节,光刃剖开松林顶端的雾霭,晨雾裹着松脂香沉降。 当山雀振翅出巢,在光的潮汐中啼鸣,一只猿猴踏着苔藓,来到一处被严重破坏的土壤。 眼前有断裂的树木、散落的石块错乱在各处。 但更可怕的是,有两个人被埋在表土下面。 那猿猴倒是清楚位置,上手扒拉片刻,刨出个光头大和尚。 “徒弟呀!!”那和尚先惊后喜,又转而嚎啕哭泣,“昨夜不知是什么邪魔,好大本事,把一片山林如臂挥使,害了我与悟净。”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救我!?” 说没两句,这和尚一边四肢勉力往外爬,一边嘴上就埋怨起来。 猿猴盯着和尚,眼神带有异样。 【这便是唐僧?不怎么滴呀】 同时间,猿猴脑海也忽然浮现起“胆小、迂腐、不明事理”等词语。 他现在不能整合记忆,但若是接触了认识的人和物,还是可以联想起一些事。 这也是猿猴不对观音菩萨抱以警惕的原因。 观音在他心中从不是坏人。 “可不是邪魔。”猿猴虽然失望,倒也解释误会。 唐僧惊住,表情定格一瞬,随后小心翼翼道:“那…莫非是我们昨夜触怒了本地山神,怪罪于我们?” “平常神仙不至于敢对你动手吧。”猿猴眉一挑,接着就往别处走去。 话显然没说完,更怕被丢下。 唐僧慌忙站起,踉跄跟上:“悟空,你说的什么意思,昨夜我们到底遇见了什么?” “起开,还有一个呢。” 猿猴却是没理,整袖抬臂拿出神力,猛的往地面一锤。 土壤立刻裂开一个两丈长豁口,较深处更是传来类似鲸鸣的轰响。 “喝啊!”泥土飞溅,豁口里跳出个持宝杖的大汉,张牙舞爪,一副恶相。 一上来,看清猿猴,大汉收了凶狠,礼敬道:“哥哥,你可算来了。昨夜有妖魔作祟,小弟力弱,没护住师父,还得靠你!” 唐僧原不明所以,瞧见了大汉,方才知晓猿猴行为,喜道:“悟净,你也没事,太好了。” 沙悟净闻言,忽然捂了下胸口,默想到:其实有点事。 猿猴则稀奇看着他。 【悟净、这是沙和尚?他长这模样?地中海呢!!?】 形象与潜意识里不相符合,猿猴产生混乱,错愕不已,脑子甚至宕机了。 “师兄?”沙悟净不见回应,不由低声询问。 “悟空,你怎么了?” 猿猴这才回神,先疑惑看了眼唐僧,后接道:“啊~~这个,沙师弟不用担心,昨夜不是邪魔,是几位菩萨考验我们呢?” “啊!!!”悟净还没理解到位,唐僧先一步慌乱大叫起来,合掌告罪道,“什么菩萨!考验什么!?” 悟空正要回答,沙悟净眼一瞥,忽见后边古柏树上,飘飘荡荡挂着一张简帖儿,下面更摆着担子行李,急去取来。 三人观看简贴,乃八句颂子。 “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菩萨请下山。普贤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间。圣僧有德还无俗,八戒无禅更有凡。从此静心须改过,若生怠慢路途难!” 猿猴看毕,玩味道:“几位菩萨倒是好心,不说我与沙师弟的毛病。” 他忘记自己昨夜已经被收拾了,菩萨当然不会主动提,免得刺激他。 沙悟净默不作声,心里其实并不认同。 因他注意到了“从此静心须改过”,不敢侥幸。 扪心自问,心静了吗? 沙悟净还是知道自己斤两的。至于大师兄…呵,他肯定心不静。 一旁唐僧先是被几位出场的菩萨名讳吓到,后见评语还好,当时松了一口气。 却又听见了猿猴的说法,唐僧说是在窝里横,但受到批判,人该认的也认。 绝不会因为是来自弟子的指责,就恼羞成怒,赤口否认。 他精神再度紧绷,后背冷汗直流:对呀,自己还是没过关。问题是贫僧错哪儿了,菩萨是哪儿不满意啊? 思念间,猿猴又道:“还有个呢?” “唔,哪个?” 唐僧不解,沙僧亦露疑惑。 猿猴想了下:“猪八戒。” “你说那个夯货,还理他作甚!”唐僧当即有了点怒颜,语气甚为不齿。 他原本是不计较,这半路出家的弟子要还俗当人家女婿。 来去自如嘛,人没当和尚的心,何苦相逼。 但观看完此颂,被猿猴一吓,唐僧只觉菩萨都快抵着脑门骂了,哪里还敢好言对八戒。 倒是猿猴,一来忘记了过去的龌蹉,又觉取经队伍不能少人,断然不认可唐僧。 他道:“师父这话错了。同是一路人,皆为修正果。菩萨尚未让他出局,我等怎能言把他丢下的话来,且先看他造化如何,再行定论。” 这般一说,唐僧也不蛮缠,点头同意。 沙僧经了一遭,也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不希望队伍随意贬出人去,以免将来自己也不慎中招。 “但该往哪里去找呢?”唐僧唤沙僧收拾行李,又忽然想起一事,失措地看向四周,“不对呀,遭啦!咱们的马呢!” “完了,那龙马被栓着动弹不得,当是死在昨夜的劫难中了。” 话音方尽,唐僧起了些感伤,呜咽想要落泪。 忽听一声嘶鸣,马蹄响起。 唐僧抬眼望去,是白龙马打着响鼻立在远处。 不等和尚惊喜去牵,白龙马在原地踏了几步,转身迈进林深。 茫然的唐僧,就听猿猴喊道。 “师父,我们去吧。” 如此,心猿意马合真意,修行路上自通明。 第130章 师徒和合同修风 白龙马领着三人穿林入里,忽望见八戒被吊在树上。 几人好奇走近细看,不禁感到惊吓。 八戒被绳索绷得甚紧,疼了一夜,此刻血液不畅,周身发紫,进气多出气少。 那呆子虚眼看到了他们,情绪激动,嘴里急切发出浑浊的呜咽,却始终吐不出清晰的字来。 见八戒如此惨相,大伙儿也顾不上计较过失。 沙僧最是不忍,忙放下行李,上前解了绳索救下八戒。 八戒几近昏迷半倒在沙僧怀里,喘息许久才回过气来,对沙僧颤颤巍巍说了两个谢。 若无那场地震,他本来不会凄惨成这样。 “二哥不急,现在没事了。”沙僧为他缓气,安抚道。 唐僧见八戒无特别严重,冷淡站在一旁。 猿猴则挤着大小眼,打量着猪八戒的形容相貌,也没多少亲近。 等八戒状态彻底稳定,唐僧耍狠道:“悟空、悟净,既是无事,我们且早些赶路,莫耽搁行程。” 八戒闻声,知晓唐僧生气,忍着痛楚,求饶道:“师父,弟子知错,弟子改悔,还请饶恕一次。” “你有什么错需要向我改悔,莫攀扯贫僧。”唐僧一味不理,“你还去做你的女婿,我们仍作取经的和尚,谁也别干涉谁!” 八戒更慌,强撑着跪起,俯首道:“弟子再也不敢妄为,从今以后就是累折骨头,也只是摩肩压担随师父西域去。” 唐僧漠然侧身,避过八戒的礼,意思明显不接受他。 沙僧见了有些踌躇,想劝一劝,最后还是没开口。 一边的猿猴眼睛左右划来划去,没料到局面这么严峻,心中不由忐忑。 【八戒和唐僧关系这么龌龊?】 【总感觉哪里不对…】 猿猴现在是积极取经的,也知晓队伍不能散,所以他还是出声道:“师父勿恼。这呆子脑子蠢了些,心性还算直。还记菩萨之念,叫他随我们去吧。” 八戒一惊,万万想不到猴子会是最先宽宥他的,面上多了感激。 有猿猴表态,沙僧也有了胆子跟上:“大师兄说的对。二哥既说了悔,师父不妨发个慈悲心,姑且信他一信。” 唐僧听了,神色松动。 两个兄弟都在帮他,八戒觉得有谱,急迫道:“弟子也是受了骗,请师父原谅一次。” 却让唐僧又是脸色一变,指责道:“你这夯货受的什么骗!?出家人从来束身自好,哪里像你这般放荡贪色,追着当别人女婿?” 八戒一缩,知晓辩驳不得。 猿猴却是凑到八戒身边:“你该不会还不知道,昨夜的那些菩萨是谁吧?” 八戒听傻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是有神仙故意教训他,不由忸怩:“我已此晕倒昏迷,眼花缭乱,哪儿认得是谁?” 猿猴把简贴递给八戒。 八戒读了颂子,更加惭愧,怎么是这几位大菩萨。 “老猪实在羞言,只求师父和两位兄弟原谅。” 八戒忍伤艰难叩头。 这般行径,猿猴也觉可怜了,转头向唐僧道:“师父,今日暂饶他一次,往后再犯,罪加一等就是。” 唐僧本就是故意研磨,既然两位徒弟都表示不赶走八戒,当即顺台阶而下。 “既如此说,还听你们的。” 沙僧遂扶起八戒,并道:“二哥,你有伤在身,行李就先让兄弟挑。” 八戒闻言,对其再无怨言,用力扶了对方一把:“兄弟有心了,等哥哥恢复力气,挑得行李,再来说谢。” 很快牵马起担,由猿猴领着队伍上了大路。 取经大业顺利再启。 齐天大圣被收伏,从此听令服管的消息,也随之宣扬开来,引得诧异连连,众说纷纭。 “不是说那泼猴刁横得很,连观音菩萨的道场都闹过一通,怎么突然就进了佛门?” “你还不知那群和尚的手段?落到他们手里,哪里讨得了好。” “你这么说,就很不给天庭的那位面子啊。当年齐天大圣可没服他的管,更无约束能力。大圣闹天宫时,整个一束手无策。” “呵,非要说,还真是这么个理。” “啊~~你敢这么跳!?” “不是我跳,是佛门在跳。记得么,前些日子他们到处访人,就为了在取经路上给取经人添点乱,为取经大业增门面呢。” “怎么了,不允许人家关系好,结交广?” “还不懂?分明是他自家的事,却天天拉帮结伙。天庭的那位又岂是真得好相与的,佛门一门心思只想着给自己挣脸,我看早晚是要出事。” “啊~~玩这么大!?” “哎,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些稀奇古怪的说法,与取经路上的孙行者就没多大关系了。 深秋时节已过,天气渐冻,大地白裹一片。 猿猴经过一段日子,便适应了如今的身份, 但身上总是不得劲,夜晚入睡更觉脑门刺痛,常发恶梦。 惊醒后,却又一无所知,想不来什么。 原本绝对是天寒冷着了。 直到一日行路,猿猴又听唐僧唤他悟空,奇趣反问道:“你既给我起了行者的名儿,为何只我叫悟空。” 唐僧被问得一愣,给悟空起行者的诨名,只是充当师父名分的表示,他可没觉得自己真当悟空的师父了。 而诨名与孩子的小名类似,没那关系就别腆着脸去称呼。 再来,唐僧深深忌惮悟空,怎敢用诨名吆喝对方。 当下却是不能直说,唐僧糯糯回道:“这…悟空是你自己的名,贫僧想来有特殊处,当然不能让你忘却。” 沙僧道:“喔,我与二哥的法名都是观音菩萨取得,难道大哥悟空的名字不是?” 猿猴一时怅然,没有回应。 【所以孙行者是后来,我原本该是孙悟空】 【那孙悟空又是从何而起呢?】 一有了此念,猿猴魂体忽然悸动,刺痛不已,顿时嘶啸蹒跚。 突来的异样吓得三人一马躲避。 不是他们不关心猿猴,实在害怕对方发疯。 “哎哟哟。”八戒险些甩了行李,站稳道,“师父,你暗地里咒他哩?” “胡说八道什么!” 唐僧关注着猿猴动静,倒没跟八戒争论,说了一句就停。 好在过了一会儿,猿猴独自安静下来。 【刚才…闪过的片段是…】 一片空旷的精神空间,“他”冒着金光,在对抗一个邪恶的敌人。 猿猴理不清楚,按理冒着金光的那个就是自己,可为什么那个敌人也给自己相同的感觉。 【看来我的身世很离奇啊】 【…孙悟空、孙悟空】 猿猴正念着,另三人见他稳定,走上来询问。 猿猴只说无事。 “哥哥。”八戒不信,当然另外两人也不信,但只有八戒敢问,“那日菩萨考验我等,老猪我被吊起来折磨,师父沙僧也多少被困。你是不是也受了什么,留了创伤没好啊?” 【也是,那天到底发生什么,叫我被三位菩萨堵着】 猿猴皱眉,如今缓过来了,他自是没有全信观音的说法。 但缺少记忆,他也侦破不出破绽。 猛地又是一阵片段闪过,这回倒是不痛。 “他”在与普贤菩萨空手对打,仗着身法灵活绕着对方,狠狠进攻压制,打得普贤只能苦守原处不动。 【奇怪,这打法…】 猿猴本能反感,自己绝不会这么打。 【两个人的拳架好传统啊…唔,传统什么意思?】 三人见猿猴只皱眉不回话,心中有计较:看来,也是挨狠整了。 “行了行了,悟空不肯说,你也不要多问。”唐僧冲八戒训话道。 八戒无辜,却不敢争持,老实闭嘴。 唐僧又劝猿猴道:“悟空,以前的事不管如何,咱们都放下吧,只向前看。纵是有怨,取到经,才是我们的正果,将来才有辩白处。” 猿猴聆音察理,笑着点头称是。 “这才对嘛。”唐僧以为猿猴想得通,高兴得少见地赞扬对方,“你们两个也要学学悟空,他的本事多大,依然愿受菩萨教诲,遵我教宗旨。” 两个徒弟能说什么,当然捧场。 尽管寒风凌冽易伤人心,师徒四人不生抵触,和气同行。 第1章 万寿山 取经四众自受了菩萨教训,转投大路西行,一路又是餐风宿水,历经艰辛,却再没有开口喊苦喊累的人。 究竟他们是心性已改,还是暂时忍耐,还待别论。 行走多日,时节入春,队伍忽遇高山挡路。 唐僧遥望,勒马停鞭道:“徒弟,前面一山,必须仔细,恐有妖魔作耗,侵害吾党。” 沙僧、八戒暗自笑笑,这老和尚何时有预料凶险的本事? 唯是长了教训,知道菩萨离去后,接下来必会有劫难等他,心中害怕,故而在此做起先知。 白龙马前的孙行者,亦是没理,自顾自往前走着。 唐僧尴尬,叫喊道:“悟空,咱们慢点走吧。” 如此,行者才有反应,回过头来,疑道:“怎么就要慢走了?” 语气是平平淡淡,可意思显而易见,质疑唐僧的决定。 唐僧神情略僵,心中别扭但又不敢上情绪,顿了一下道:“这…小心驶得万年船,哪怕是寻常山野其中凶险亦不少,前方高山险峻,咱们慢走也好妥善应对。” “啊…你说的倒也在理。”行者眼神放空,不甚在意。 他最近魂灵的伤势开始愈合,迷失的记忆偶尔冲破闸门,断断续续出现在脑海,甚至以朦胧梦境的形式复现。 可能是他走运,最先清晰的记忆竟然是大闹天宫的经历。 行者再稍微默不动声地与另外三人聊闲,就差不多把自己怎么加入取经的过程整合出来了。 当时舒心。 要命的是,他很快又做梦,模糊想起另一种大闹天宫的经历。 两者间差距也不大,问哪里不同,梦境里的“他”好像有同伙,还被一块儿镇压了! 行者傻眼了,哪种经历是真呢? 若后者是真,那位同伙又哪儿去了?自己要不要救啊? 【但无论怎么算,自己好像都不是好人呐】 行者为此情绪不高,近来心情恹恹。 落在旁人眼中,就是他这位“孙大圣”闹脾气了。 故而,唐僧听着行者漫不经心的敷衍,心中并不好受,却又不敢挑刺儿。 负面情绪不从嘴里说出来,可就一直在心里憋着了。 沙僧有眼色,赶紧告慰道:“师父,马前有我兄弟三人伺候,怕甚妖魔?放心前进吧!” 八戒也出面:“是啊,师父。真有妖怪出现,叫师兄前面顶着,安啦安啦。” 有了台阶下,唐僧这才策马前行。 到底内心郁闷,唐僧这一路本是愁眉苦脸,却是离近那座高山,唐僧发现原来是座好山。 只见,群山隐现于流云之间,玉带般的雾霭缠绕山腰,青碧色云气蒸腾如沸,将整片山脉笼罩在朦胧仙韵之中。 山间奇花异草,珍禽瑞兽,数不胜数。 唐僧双目发亮,在马上欢喜道:“徒弟,我一向西来,经历许多山水,都是那嵯峨险峻之处,都不似此山好景,幽趣非常。可是相近雷音不远?我们好整肃端严见世尊。” 行者不禁发笑:“合着之前四位菩萨是迎你到西天?” 一下就把唐僧挂住了,又不得不承认言之有理。 四位菩萨离前留下告诫,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走到灵山。 最晚入队的沙僧闻言,一时也起了好奇:“师兄,我们到雷音有多远?” 行者想也不想:“十万八千里。” 话一出口,他就愣了。 【我怎么知道是十万八千里……我去过?】 【难道真是我重生,已经亲历过一遍?】 这边行者痴愣,那边八戒听着数字挺大,懒道:“哥啊,要走几年才能到?” 问出口,八戒又觉不对,这数字耳熟啊,当即反口问道:“哥呀,这十万八千里不是你筋斗云的里程嘛,怎地又成了咱们与雷音寺的距离啦?” “喔~~你是在吹嘘自己,其实点点头就能到达灵山大雷音寺,取到真经?”八戒甩耳朵,“哥,你这就没意思了,大伙儿正经问呢。” 行者回神,沉默一阵,忽地远眺前方赞同道:“你这话倒是正合分寸。但师父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 唐僧当真是受宠若惊,被吓得一跳,啥时候悟空讲起禅理来了,对象还是自己。 沙僧则以为大师兄晓得适时“恭维”,兴致道:“师兄,此间虽不是雷音,观此景致,必有个好人居止。” 几人都觉有理,一路游玩慢行。 却说山名唤作万寿山,山中有一座观,名唤五庄观,观里有一尊仙,道号镇元子,混名与世同君。 当日,镇元大仙得元始天尊的简帖,邀他到上清天上弥罗宫中听讲混元道果。 大仙门下出的散仙,也不计其数,如今还有四十八个徒弟,都是得道的全真。 将带领四十六个上界去听讲,留下两个小的看家,一个唤做清风,一个唤做明月。 镇元子此时吩咐二童道:“不日有一个故人从此经过,却莫怠慢了他,可将我人参果打两个与他吃,权表旧日之情。” 二童听了,要问仔细:“师父的故人是谁?望清楚说与弟子,才好接待。” 大仙道:“他是东土大唐驾下的圣僧,道号三藏,今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二童就咧嘴笑:“我等是太乙玄门,师父怎么与那和尚相识!?” “你们哪里得知。那和尚乃金蝉子转生,西方圣老如来佛的第二个徒弟。五百年前,我与他在兰盆会上相识,他曾亲手传茶,佛子敬我,故此是为故人也。” 二童听来头不小,顿时不敢大意,当即表示谨遵师命。 大仙于是要走,临行前,却又转头叮咛嘱咐道:“我那果子有数,只许与他两个,不得多费。” “那唐三藏虽是故人,须要防备他手下人寻事,不可惊动他知……倘若起了冲突,切不可独自与他争执,待我回来处治。” 清风、明月辈分虽小,世事道理倒是醒的。 他们观里的人参果,是世间难寻的重宝,当然不能轻易多费给外人。 两个童子再度领命保证。 镇元大仙方才起云,承着众徒弟飞升,径朝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