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凰纪:锦绣嫡女》 第1章 欺压皇亲 云锦绣提着裙裾往母亲的院子里去,院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刚跑到门口,李妈妈便堵了上来,“大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锦绣柔了柔声音,“李妈妈,听说韩姨娘找了我一个上午,她现在一定急着见我呢。” 李妈妈眸眼发光,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丫头自己倒送上门来了,“大小姐,请跟老奴来。” 院子的主厅里,身着华丽宫妆的珍妃坐在主位上,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水盈盈的眸子里焕然发光。 韩嬷嬷站在珍妃身边侍侯着,六名婢女站在座下左右两侧,四名太监分别跟站在后面。 武侯府的老夫人荣氏坐在左边的位置上,一脸严肃,她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清丽女子。 这女子正是武侯府的妻主金玉,青眉如黛,一张盈盈鹅蛋脸苍白如纸,眉眼之间灵气流动,像一个二八年华的仙子。 坐在珍妃右边的是武侯府的韩姨娘,她身着淡青色流水裙,梳着云鬓,一双水眸凝视着地上的金氏,眼底全是恨意。 她这一身妆容,和她的很像,为了讨得老爷的欢心,她连妆容,都去模仿她。 她的女儿云可卿站在她的身后,一身淡粉色衣裙,瓜子小脸透着娇柔淡媚,温婉如水。 韩家的女人,个个天生水灵艳媚,讨男人喜欢。 云锦绣和云可卿在同在一天出生,她还比云锦绣早出生几个时辰,就是因为金氏是正室,自己是姨娘,她的女儿就成了嫡女,而自己女儿只是庶女。 皇上提拨武侯伯为武丞相时,许诺如果武侯伯取得北境战争的胜利,就封武侯府的女儿为皇后,嫡庶有别,云锦绣成为名正言顺的未来皇后。 这十年来,北境战事节节制胜,如今天元的军队已经包围了凶奴人的帝都,半年之内,武侯伯就会率军归来。 在武侯伯回来之前,她一定要将她们母女俩除掉。 金氏怔看着珍妃,又看向老夫人,再低头看着放在面前的毒酒,眼水在眸子里打转,“媳妇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珍妃冷凝丹眸,“金玉,你好大的胆子,凝珠是我的妹妹,也就是皇亲,竟然只能当姨娘,而你,一个低贱的商女,竟然是这武侯府的正妻,难道你这不是欺压皇亲吗?” “不是这样的……”金玉声泪俱下。 她是武侯伯明媒正娶的正妻,而韩凝珠,则是她救回来的妹妹。 她已经容忍韩凝珠做了丈夫的妾室,而她又出钱,助韩家的嫡女韩珍珠,也就是现在的珍妃进宫做了皇妃,她便成了欺压皇亲的罪人。 荣氏一直也不喜欢这位商女媳妇,只觉她丢了武侯府的脸,自从韩姨娘的姐姐当上皇妃之后,她做梦都在想着让韩姨娘成为武侯府的正室夫人。 韩嬷嬷是韩府的妈子,韩家姐妹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知道两位小姐的心思,她走上前去,端起毒酒,就往金玉的嘴里灌。 云锦绣进了大厅,看到眼前的情形,大喊了声“祖母!”便从李妈妈身后冲了上去。 韩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搓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看向李妈妈,眼中闪过一丝毒辣,她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来,就是怕云锦绣突然出现。 每次云锦绣一出现,都会坏了她的好事。 李妈妈看到韩姨娘的眼神,慌神了下,韩姨娘明明交待,不放任何人进来,看她的神情,任何人不包括云锦绣。 云可卿一直看着云锦绣,眼中全是兴奋,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云锦绣重重撞在韩嬷嬷的身上,毒酒杯摔出,“哗”地一声摔得粉碎。 韩嬷嬷向前方倒去,左边的太监突地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云锦绣的目光落在小太监身上,看这身法,身手可是一流的。 韩嬷嬷怒不可遏,一巴掌向云锦绣扇去。 云锦绣装作没看见她,双膝一屈,挨着母亲跪下,韩嬷嬷拍了个空。 “臣女参见娘娘,”云锦绣抬起小脸,至诚至恳,“臣女一早去了天院学院,听尚书大人说娘娘的车辇来了武侯府,便赶回来了,娘娘一定是来通知我们,父亲要回来了。” 珍妃娘娘等人一惊,她是秘密出宫,尚书大人竟然知道他们来了武侯府! 韩嬷嬷反应快,先声夺人,“小贱人,胆敢冒犯娘娘。”她一脚向云锦绣踢去。 金玉惊魂未定,突然看到韩嬷嬷踢向自己的女儿,她一把把女儿抱在怀里。 云锦绣用力将母亲推开,母亲身体柔弱,哪挨得了这样的踢打,她胸口往前一挺,迎上韩嬷嬷的脚。 韩嬷嬷的脚踏在云锦绣的胸口上,只见一只玉马从她衣兜里摔出,“哗”地摔得粉碎。 云锦绣心口一疼,碎玉折射的光芒映着她的寒眸,她神色一暗,目瞪口呆,失魂落魄地伸出手,慢慢捧起地的碎玉,“千马骥,这可是皇上御赐给武侯府的镇府之宝!” 此玉马是用最后一块昆仑神玉雕制而成,是凤丞相在十年前的祭国大典上贡送给皇上的,皇上却把他赐给了武侯府,寓意战马奔腾,横扫四宇。 云锦绣抬起眸子看着祖母,诚惶诚恐,“祖母曾在皇上面前承诺,玉马在,武侯府在,玉马亡,武侯府亡。” 荣氏眼前一黑,软倒在椅子上。 “你……”云锦绣抬起手,指着韩嬷嬷,“你为何要置我武侯府于死地?” “我……我没有……”韩嬷嬷顿时傻了眼,怎么会这样!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珍妃,又看向韩姨娘。 韩姨娘死死掐着帕子,早已冷静下来,她迅速看向珍妃娘娘。 三人眼神交汇,韩姨娘微微点头,韩嬷嬷上前,向左右的太监,“倒酒。”只要这对母女死了,死无对证,一了百了。 韩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锦绣,“云大小姐摔坏了皇上御赐的圣物,罪该万死,金氏教女无方,愿以死谢罪。” 金氏抱着女儿,“你们信口雌黄,就不怕天谴吗?” “天谴么?”韩嬷嬷俯下身来,眼神凌厉,声音很低,“你们去地狱问阎罗王吧。” 云锦绣用力握紧母亲的手,云锦绣松开母亲的手,幽幽凤眸里闪过一丝决绝。 他们竟然嚣张到如此明目张胆草菅人命了。 太监们正要强行灌酒,云锦绣站起来,“我自己来。” 第2章 想死?你先 她端起太监呈上来的两杯酒,“韩姨娘贵为尚书庶女,却只能是个姨娘,而我母亲,出自商家,却是正室,此为欺压皇亲。” 韩姨娘的脸上似要滴出血来,这是她心中刺。 太监婢女们都松懈下来,云大小姐竟然自己认罪,不想她死都不行啊。 云锦绣抬起小脸看向珍妃娘娘,“在我和我娘伏罪之前,有一件事,想告诉娘娘,这件事,关乎娘娘的生死。”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云可卿冲了出来,每次云锦绣都这样。 韩姨娘瞪了云可卿一眼,云可卿如此冲动,有失体面。 但这件事关乎到珍妃的生死,她没有心思管女儿。 韩嬷嬷向云锦绣喝道:“少废话,”她示意左右的小太监。 小太监们围上来,一左一右按住云锦绣,她面前的小太监夺过她左手中的酒杯,抓住她的下颚,搬开她的嘴,往里灌酒。 金氏往女儿扑去,“锦儿……” 几个婢女见状,迅速上来,将金氏按在地上。 “慢着。”珍妃娘娘一声令下,小太监忙收回酒杯。 珍妃看着云锦绣胸有成竹,寻思一番,“先放了她。” 太监们放了云锦绣。 云锦绣眸光柔和,她看着珍妃娘娘,没有人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更何况她是时值盛宠的皇妃。 她顾虑地左右看看,向珍妃道:“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上前来说给你听。” 这话正合珍妃的意,她敛了凶色,柔和地说道:“过来。” 云锦绣紧了紧手中的酒杯,站起来,向珍妃走去。 韩嬷嬷等人机警地上前,将她围住。、 她脚底在地上用力踩了踩,她敛了敛神,有几分弱不禁风。 珍妃目光在她身上自下而上扫视了一翻,向韩嬷嬷等人挥了挥手,韩嬷嬷等人退了几步,云锦绣这才走上去。 “云锦绣,你还想耍什么花样?”云可卿沉不住气,喝斥了一声。 每次云锦绣这样,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可卿。”韩姨娘低声喝止了女儿,现在这对母女已经是板上鱼肉,但事关姐姐的生死存亡,她不能马虎。 云锦绣走到珍妃的面前,声音低而模糊,“天元律法,女子不得干政……” “你说什么?”珍妃隐约听到律法二字,心里一怔,云锦绣的声音太小,她听不大清。 云锦绣又朝她靠了靠,几乎贴在她的耳际,但声音却提高了很多,“天元律法,女子不得干政,我和我娘欺压皇亲的罪,只能由皇上亲自定夺,连凤后,也无权过问。” 前朝有后宫干政,皇后取皇帝而代之称帝,江山易主,所以本朝严禁后宫干涉,这件事天下皆知。 珍妃身体一软,瘫坐在椅子里,头上珠花摇晃。 凤后二字,如刀子扎进她的心窝! 如今她是后宫独宠,是凤后的眼中盯肉中刺,所以她才需要拉拢武侯府的势力,与凤丞相府的势力抗衡,她得让韩凝珠做武侯府的正室。 她一直小心翼翼,不让凤后抓到自己把柄。 韩姨娘只觉大脑冲血,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珍妃娘娘怕是保不住了。 韩嬷嬷瞳孔张大,马上想到这里都是自己的人,她一惯的手法是死无对证,一了百了。 她急吩咐小太监们,“抓住她。” 小太监们再次围上来,云锦绣右手一把摘下珍妃娘娘头上的珠花抵着她脖颈上的大动脉,她身子一正,把珍妃堵在了椅子里。 韩姨娘“腾”地站起,急声道:“大小姐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韩嬷嬷等人冲上来,却不敢上前,“云锦绣,挟持娘娘可是死罪,快放了娘娘。” 云锦绣看着珍妃娘娘,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和讥讽,“韩嬷嬷太抬举本大小姐了,我哪敢挟持娘娘,只是想和娘娘好好说话而已。” 珍妃听到凤后二字时,就已寸大乱,此刻,银簪抵着自己的大动脉,再看着眼前的云锦绣,她带着两分微笑,两分柔和,她却不由自主浑身只冒冷汗。 “你……”她理了理气,尽可能保住仪态,“你想说什么?” 云锦绣暗下松了口气,这女人还不算太蠢,知道只要自己手上用力,便可取她性命, “欺压皇亲,可是诛九族的罪,韩姨娘即为我武侯府的姨娘,娘娘也自然是武侯府的亲人,按天元律法,咱们都是死罪,而您又擅自弄权,是这里罪孽最重的人,”她把手中的毒酒递到她的唇边,“左右大家都是死罪,娘娘请。” 韩嬷魔花容失色,“云锦绣!” 云锦绣转过头来看着他们,声音轻软,“韩嬷嬷别担心,黄泉路上,有娘娘领路,可喜可贺!,” 所有的人屏着呼吸,眼前这个小女娃,精致的小脸上,笑意明艳,但他们却看到了血光。 韩姨娘快步上前来,身体仍颤颤巍巍,她跪在珍妃娘娘面前,“娘娘,妾身虽为姨娘,但并不觉得委屈,所以姐姐并不算欺压皇亲,请娘娘饶恕姐姐。” 云锦绣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一句她不觉得委屈,就将这所有的人抹得干干净净,多看她一眼,便觉污了眼睛。 珍妃娘娘现在有了台阶下,她喝道:“放肆!”奋力挥向云锦绣手中的杯子,酒杯摔在地上,毒酒洒在地上沸腾起来。 云锦绣松了松手,将珠花插回珍妃的云发上,“娘娘可真漂亮,难怪皇上会喜欢。” 韩家的女子都长得水媚柔美,人见人爱。 珍妃看着云锦绣明亮的眸子,眼中的惊慌无所遁形,她扶了扶发髻,轻咳了声,端正身姿。 云锦绣这才直起身来,她转过身,刚走了两步,韩嬷嬷一声令下,“抓住云锦绣!” 云锦绣声色凌厉,“你还真是不害死自己的主子不罢休啊,我武侯府要是出了人命,皇宫的人马上就会来,你们家娘娘再受宠,也不及凤后吧,有你这种蠢笨如猪的奴才,不知道你家娘娘的盛宠还能维持多久!” 第3章 出府 韩嬷嬷“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娘娘,这小贱人在挑拨离间!” 云锦绣直直看着她,“狗奴才,你是铁定要让娘娘回不了皇宫吗?” 珍妃早已经心烦意乱,她厉声向韩嬷嬷,“退下。” 韩嬷嬷死死咬着牙关,欲言又止,软软地说了声“是。”她站起来,退到一边。 云锦绣暗暗松了一口气。 云可卿不停地咬着嘴唇,嘴唇被咬出血来,姨母竟然放了这对母女,武侯府的嫡女,未来的皇后,所有的希望又落空了,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韩姨娘跪在地上,死死掐着手中的帕子,又恨又怕,恨的是,自己精心安排的这一切都付之东流,怕的是这件事情传出去,珍妃的地位受到威胁。 珍妃看向跪着的韩凝珠,秀眉一横,声调高高的,“既然妹妹宅心仁厚,宽宏大量,本宫就不跟她们计较,你快起来吧。” 韩凝珠跪谢道:“谢娘娘放了姐姐和锦儿。” 韩姨娘站起来,回到座位上,云可卿扶着她坐下。 珍妃狠狠地剜了云锦绣和金氏一眼,向老夫人道:“武侯府的正室,竟然是个低贱的商女,本宫都觉得丢脸呐。” 老夫人晕了半天,珍妃这么一说,她清醒过来,脸色都气黑了。 珍妃火上烧油,“只是这御赐圣物毁了,老夫人该如何向圣上交待啊?” 云锦绣跪在母亲的身边,扶着她,“娘,没事了。” 老夫人伸手指向她,“好端端的,你带这御赐圣物来干什么?” 云锦绣抬起头,正对着祖母,她眉目横生,目露凶色,云锦绣心里一冷。 自从韩姨娘的姐姐被封为妃之后,老夫人就一直想把韩姨娘扶正。 没有金家十年如一日为云家军提供军饷,没有母亲陪嫁的金库,就没有如今的武侯府。 时至今日,老夫人不记这些恩情就算了,竟然与韩姨娘狼狈为奸,要谋了自己和母亲的性命。 这不仅仅是老眼晕花,利欲熏心,而是人性泯灭。 她对荣氏彻底失望了。 她低下头,声音柔和,“当年,爹把御赐圣物给我……”云锦绣顿了顿,“近来孙儿一直梦到外祖母,她在九泉之下很不安宁,孙儿近来也事事不顺……再过半个月,就是外祖母的忌日了,孙女想和母亲一起去扬州拜忌外祖母,求她在天之灵,保佑武侯府,所以便把圣物带来,交由祖母您保管。” 荣老夫人年纪大了,本来就迷信,听云锦绣这么一说,便把圣物毁了的事怪罪在死人的身上。 “作孽啊!”她怒不可遏,寒冷的目光看向金氏,“你不是要回扬州祭母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着你的宝贝女儿滚,晦气的东西。” 云锦绣扶起娘,“娘,我们走。” 金氏站起,双膝一疼,险些又跪倒下去。 云锦绣用力扶起娘亲,看着娘亲虚脱的样子,她心一疼,侧过身来,她看向韩姨娘,轻浅的笑容里带着寒意,“韩姨娘还真是兵不厌炸啊。” 韩姨娘的心思,云锦绣再清楚不过。 真正的云锦绣,早在刚刚出生时,就被韩姨娘毒死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韩姨娘浑身一僵,云锦绣清亮的眸子里,寒光如刀。 她再认真一看,那双漂亮的凤眸,迷迷蒙蒙,有着与她五官和年龄都很不相符的深邃,令人看不清。 十四年前,她把刚刚出生的云锦绣毒死了,但第二天,女婴竟然复活了。 自那以后,云锦绣的目光就会让她浑身不舒服,仿佛她一眼就能看穿自己。 这十几年来,她对她们母女出手多次,下毒,制造意外,顾杀手,用尽手段,包括今天这一出,而这对母女,竟然还能安然无恙。 她的心里突然袭来恐惧,难道就弄不死这对母女? 韩姨娘不敢直视云锦绣的目光,“大小姐说什么,姨娘可听不懂。” 云锦绣的笑意浓了些,“下次可要好好准备哦。” 韩姨娘攥紧手帕,不由自主地擦着手心的冷汗。 “娘,我们走。”云锦绣扶着娘亲,往门口去。 韩姨娘看着她们的背影,水眸里的光芒如刀子一般。 珍妃瞅了眼消失在门口的金氏母女,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直接把这对母女弄死,但只要出了武侯府的大门,还怕没机会吗? 她向荣氏,恨铁不成钢,“荣氏啊,也不是本宫说你,看你堂堂一个武侯府的夫人,竟然是个低贱的商女,武侯府的嫡女,可是咱们天元未来的皇后,一个商女的女儿,可是没有资格成为皇后的,你也该替武侯府谋划谋划了。” “是是,”老夫人和颜悦色,“都是老妇不好,老妇这就安排。” 珍妃又语重心长地向韩凝珠,“凝珠,你也真是的,应该协助荣老夫人,好好把府里打理好,这男人啊,只知道天下大事,哪知道家事,这家里的事情啊,都得靠我们女人打理。” 韩姨娘毕恭毕敬,“臣妇一定谨遵娘娘的教训。” 珍妃站起,走到韩姨娘面前,握起她的手,姐妹情深,“现在没外人,叫我姐姐” …… 京城的初春,咋暖还寒,晚来天欲雪。 武侯府外,一辆华丽的马车等停在门口,云锦绣扶母亲上了车,车里,金氏掀起车帘,看着拾级而上的台阶,眼含泪光。 丈夫要回来了,她心心念念望眼欲穿,本以为可以见到他了,现在却要去扬州。 她放下帘子,眼泪流了出来。 云锦绣站在外面,母亲的一举一动,她看在眼里。 从出生开始,母亲天天抱着她,给她讲她与父亲的事。 还在襁褓里的她,有着比母亲还成熟的心智,她知道母亲爱得深沉,爱得艰辛。 金妈从府里出来,她走到马车前向云锦绣道:“大小姐,都怪老奴……” 她一看到珍妃来府上,正要派人去找大小姐,结果被李妈妈绑了关在柴房。 云锦绣看到金妈手腕上的勒痕,眼底闪过异色,是自己大意了,竟然单独将母亲和金妈留在府中,她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她看着金妈的神色柔和了些,“没事了,有我在,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第4章 高姨娘 金妈是母亲的陪嫁丫环,这些年来,一直死守在母亲的身边,只是这一次,韩姨娘和珍妃,竟然会明着来。 金妈松了口气,眼眶通红,一言难尽,“大小姐……” 这些年来,她看得明白,要不是大小姐,夫人只怕早被害了。 云锦绣催促着,“金妈,快上车吧,我们去扬州。” 金妈不安地皱了皱眉,这个时候去扬州,不是给了韩姨娘机会吗? 但这是大小姐的决定,她点点头,“我去照顾夫人。” 金妈上了车之后,把准备好的热水袋往放在夫人的衣裙下,“夫人,大小姐让奴婢做的水袋真好用,有了水袋,一点都不冷呢。” 放好热水袋之后,她又给夫人加了件貂皮披风。 云锦绣等了会儿,一辆马车赶来,一个穿着粉色裙装的少女从马车里扑出来,就在扑倒在云锦绣面前的瞬间,突然站直了身,嘴里还塞着福记的桂花糕,“大小姐,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喏,姬公子给您的信。” 云锦绣接过信,往马车走去,“琉璃,上车。” 琉琉才十岁,是她的贴身侍女,五年前,她从狼群里把她带回来的。 琉璃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瞅了瞅夫人的马车,又瞅了瞅武侯府的大门,摸了摸头,有点怪怪的啊,大概是因为没人送行,比较清冷吧。 “大小姐,扬州有好吃的吗?” 琉璃上了马车,掀起车帘,见大小姐坐在马车里,握着信纸的手直发抖。 琉璃双拳紧紧握在胸前,“大小姐,怎么了?” 云锦绣“唰”地把信纸握在手心,恨不得手心喷出一把火来,将信纸烧成灭。 琉璃吓得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大大大……小姐,姬公子在信里写了什么呀,味道好香啊,好像是群芳髓,姬公子竟然在信纸上用了这么名贵的香料……啊,大小姐,红色的,看起来,有点像嘴唇的形状啊……你别撕信纸啊,大小姐,别扔啊!”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心里骂着,“姬千夜,你这个大变态!” 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琉璃。 琉璃一看到大小姐吃人一样的目光,身子一矮,坐在了一边,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但明亮的眼珠子却转得飞快,信纸上的那个红色东西,像什么来着,好像有点像唇印啊! 想到姬公子把信交给自己的时候,笑得她一身鸡皮疙瘩,她突然明白过来,那就是姬公子的唇印,好妖娆! 云锦绣看到信纸上的唇印,只觉无比恶心。 她一抬头,便看到琉璃双手抱在胸前,两眼桃花,嘴角似乎还有亮晶晶的口水。 这丫的智力没有长,行为丝毫不受影响,生理发育倒超前了。 她随手敲她的头,“哎哟!”琉璃额头被狠狠敲了下,大叫了声,从白日梦里醒过来,“大小姐,很痛哦!” 云锦绣见她回过神来,问道:“姬千夜是不是让你给我带话了?” 琉璃突然想起姬公子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姬公子说,京城所有的赌坊,都与凤府有关。” 云锦绣“嗯”了一声,陷入沉思。 凤家是京城第一大家,凤家嫡女贵为皇后,凤家家主又是当朝宰相,凤家在京城的势力,可谓只手遮天,要维持这样的一个大家族,需要宏大的资金,凤家在京城,有很多赚钱的产业。 金矿,酒楼,药材,布匹,但只有堵坊和青楼,能够带来绝对的暴利! 而凤家在这一块的势力,早已经根深蒂固。 看来凤家早在上一代,就出了不少人才。 马车一前一后驶出了京畿大道。 琉璃往嘴巴里“诺,还有这个,”琉璃从怀里掏出千马骥递给云锦绣,“姬公子说这东西有灵性,让你好好保管。” 云锦绣接过,对着光看了看玉,玉里有一条条血丝,看着看着,这些血丝在她的视线里变成一条条血脉,她仿佛听到血脉博动的声音。 “大小姐,大小姐!” 云锦绣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琉璃正焦急地看着她,“大小姐,你没事吧?” 云锦绣把玉马放到箱子里,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累了,太有这样的幻觉。 千马骥是父亲送给自己的礼物,老夫人和韩姨娘都打过这圣物的主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还惦记着。 她让姬千夜弄了几个赝品,今天算是派上用处了。 琉璃又不安地扯了扯云锦绣的袖子,看向马车的后方,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车壁,看向人群中。 云锦袖顺着她的目光,轻轻摸着她的头,“别怕,有我在。” 韩姨娘这么快就又动手了,这在倒在她的意料之中。 “哐当”一声,马车震动翻摇,琉璃环抱住她的腰,她这才没摔倒,但浑身像被震散了一样。 她摸了下琉璃的头,琉璃松开她的腰,车外传来尖锐的谩骂声。 云锦绣掀起车帘,一辆精美的小马车被金氏的马车撞倒在街边,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从马车里爬了出来,头上珠花散落,发髻松开,几缕头发乱糟糟地遮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怒气冲冲地咆哮,“狗奴才,你眼睛瞎了吗?” 赶车的小厮看了看转过头来,瞄了一眼云锦绣,又战战兢兢地看着贵妇,然后柢下头,一脸无辜,这可是大小姐吩咐的,让他狠狠撞这女人的车,车都撞成这样子了,大小姐您可一定要满意啊。 贵女看着面前的马车,宝马雕车,比普通的马车要大出许多,这是武侯府的金氏和云大小姐专用马车,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她咬牙切齿,指着马车,“金氏,你别欺人太甚……” 琉璃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好像是高姨娘,我去……”云锦绣一把把她的头按了回去。 高姨娘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金氏不仅独占武侯伯的宠爱,还用正室的名头来压着她,今天逛个街,都差点被她们母女的马车撞死了,众目睽睽之下,她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金氏丑恶的嘴脸。 她突然声泪俱下,“大家都给评评理,金氏母女竟然要撞死我……” 金妈挡在她的面前,“高姨娘,你堂堂一个武侯府姨娘,当众骂街,是想被赶出府吗?” 第5章 替死鬼 高姨娘的父亲曾是武侯伯身边的一个老将,老将战死沙场,将女儿托付给武侯伯,结果,她就爬上了武侯伯的床,成了姨娘。 出身武将之家的高姨娘可没韩姨娘那样有修养,她有几分姿色,也有几分胆识,与韩姨娘沆瀣一气,这些年韩姨娘在府中得势,她也变得非常嚣张的。 不过金妈几句话,她只得把嘴巴闭上,她非常清楚,自己可没有任何身份背景,一旦给她们抓到把柄,就一定会被赶出府。 金妈拿出一千两银票,“江南绸缎庄来了开年第一批锦缎,夫人知道你喜欢,本来想买来送给你的,但夫人和大小姐要去扬州,你自己去买吧。” “你当打发叫花子呢,你们的车撞坏了我的车!” “夫人的车不小心撞了你,你就用夫人的车去吧。” 高姨娘迟疑了一下,没想到今天这对母女这么好说话,她寻思了下,美目狠狠地瞪着琉璃,“刚刚我差点就被撞死了……” 金妈又给她塞了些银票,“回府叫个好的大夫,好好调养调养,老爷不久就要回来了。” 高姨娘美目里泛起光芒,这话中她的意。 她看着撒了一地的物品,她今天是特地出来采购的,除了她自己用的物品,还给韩姨娘,荣老夫人和珍妃,二小姐这些人都准备了礼物。 她不满地说道:“我的这些东西,一个车哪放得下。” 云锦绣正从马车上下来,“用我的车吧。” 高姨娘瞅了瞅云大小姐,又瞅了瞅金氏,平时可没见她们这么大方,这其中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云锦绣扶着母亲,金妈看向她,她点头。 金妈向高姨娘道:“这是个意外,夫人会负责的。” 金妈又放低了些姿态,“夫人和大小姐要去扬州,不能送你回府,你用夫人和大小姐的车,夫人也安心。” 原来是要去扬州,高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看了看金氏的马车,又看了看大小姐的马车,大小姐的马车都是黄金打造的,一辆马车,都快够她五年开销了。 云锦绣号称黄金大小姐,《帝京物语》上曾发表过一篇文章,云大小姐十岁时生辰那天配戴的首饰,是一个三品官员一年的俸禄。 “不过夫人现在要去下江南绸缎庄,高姨娘你看,能不能载夫人一程。” 高姨娘见大家都围着,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反正她们母女也要去扬州了,看在钱和马车的面子上,她语气软了下来,“这件事就算了,不过,”她看向云锦绣,“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大小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这个长辈。” 云锦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换作以往,高姨娘可不敢这么跟她说话。 高姨娘的两个小丫环这才从撞倒在地上的马车里出来,她们都受了些伤,顾不得自己的伤,她们忙来到高姨娘的身边。 高姨娘上了金氏的马车,云锦绣扶着母亲上车,金妈和琉璃上了她的车。 马车往江南绸缎庄去,马车上,高姨娘高抬起下巴,阴阳怪气地问道:“金氏,你这个时候去扬州,就不怕回不来吗?” 府里的情况,她看得很清楚,这些年,武侯府早已是韩姨娘掌权,韩姨娘的姐姐当上贵妃之后,韩姨娘深得老夫人器重,韩姨娘扶正是早晚的事情。 以她和韩姨娘的关系,韩姨娘上位,她也是受益者,想到这些,她看金氏母女突然觉得顺眼多了。 金氏温婉地笑笑,“多谢妹妹关心。” “不客气。”高姨娘整理起自己的妆容来。 云锦绣从她身上移开目光,高姨娘虽然争宠,心肠歹毒和心计,却远比不上韩姨娘母女,她突然有些心于不忍,但也只能如此了。 两辆马车在江南绸缎庄停了下来,庄外马水马龙,庄内人群拥挤,都是名门望族的贵妇们。 抢下开年第一批绸缎不仅是为了华丽的衣裳,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高姨娘挤到前面去,指着那些上好的丝绸,“这些,这些……我都要了……” 掌柜的看到云锦绣忙迎上来,“几位夫人小姐,欢迎光临。” 云锦绣快一步上前去,低声对掌柜的说道:“好好招待高姨娘,让她买高兴了。” “是,大小姐。” 云锦绣陪着母亲逛了会儿,便离开了布庄,神不知,鬼不觉。 出了布庄,她们雇了辆小马车,往城外去。 三个时辰后,高姨娘将马车的绸缎点了一遍又一遍,还分配好了礼物,其中最好的那匹云锦,是送给珍妃娘娘的。 放好了之后,她向身边的丫环问道:“巧儿,怎么还没到府?” 巧儿刚帮高姨娘点完布匹,她说道:“我看看。” 她掀开车帘,天刚入幕。 赶车的小厮突然停了下来,跳下马车,飞快地跑了。 “喂,你干什么?”巧儿还没喊完,小厮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怎么回事?”高姨娘往车门外看了看,突然觉得眼生,婢女忙扶着她下了马车,一下车,她们都傻眼了。 这里是城门附近的僻静墙角,天黑了,周围都没什么人。 她花容失色,“怎么回事?” 突然,三四个黑衣人围了上来,她和丫头们大喊“救……”命子还没喊出来,便倒在了地上,被割开的喉咙里直冒鲜血。 云锦绣和母亲乘坐的马车已经到了城门外,天已经黑了,路上已经没有人行人了。 云锦绣向车夫道:“上官道。” 官道上,两辆大型的马车停在路口,马车前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站在路口,他穿着素白衣衫,衣领和袖口镶了松鼠毛,又披了厚厚的灰色披风,他双手交叉放在衣袖中取着暖。 他抬起头,漆黑的夜空有寥落星晨,他的眸子,如星宸般熠熠生辉。 他低下头,看向前方的大道,天黑快半个时辰了,她们应该到了。 一个四十岁的仆人从他身后那辆马车上下来,走到他的身边,“宗主,您别担心了,云大小姐冰雪聪明,不会有事的,况且她身边还有那个小狼女……琉璃姑娘。 楚墨宸又看向前方,如果没有琉璃,他早就不会在这里等着了。 他叠放在袖中的十指扣紧,前方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应该是云大小姐他们,我去看看。” 马车停下来,云锦绣下车,童叔迎上去,“大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 “谢童叔。” 金妈扶着母亲从车上下来,云锦绣伸手过去掺扶着,“娘,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咱们可以边赶路,边欣赏沿途的风景。” 琉璃早已到了楚墨宸跟前,仰起小脸,扑闪着大眼睛,好耀眼的大哥哥,她踮起脚尖,在他的衣服上嗅了嗅,“你好面熟呀,我们一定在哪里见过。” 楚墨宸一怔,琉璃天生敏捷,对气味异常敏感,还真逃不过她,他对她一笑,琉璃便觉一窒,脸面上像有火在烧。 楚墨宸抬起头,云锦绣正扶着母亲走上来,两人四目相对。 云锦绣看着他,他眸光明亮温润,心底涌起一阵暖意。 楚墨宸见她神采奕奕,毫发无伤,袖中握紧的双手松开来。 八年前,一场大病,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天澜宗了,云锦绣是他唯一的记忆。 她背着他一步一步踏雪前行,帝京的黑夜,滴水成冰,她的嘴里一直叨念着,“不要死……” 第6章 云可卿进宫 看着金妈扶着母亲上了后面的车,云锦绣和琉璃上了前面的马车。 这两辆马车,是她特地请兵部的人打造的,经过改装后的马车行驶起来四平八稳,而车里布局好,晚上把车里铺平,可以睡觉,方便赶路。 马车沿着官道南下,一个时辰后,进入了山林,官道两侧是茂密的竹林。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熟睡中的琉璃突然爬起,拽着云锦绣的衣角,“死人了。” 云锦绣摸着她的头,琉璃安静地窝在她的怀里。 楚墨宸拉开腿上盖的貂皮毯子,“我去看看。” 云锦绣点点头。 马车停下来,楚墨宸下车,往前方去。 云锦绣掀起着车帘看着外边,此处竹林森森,倒是杀人的好地方。 天气阴沉沉的,寒风刺骨,北方的晚冬,还有一场雪。 一辆马车翻倒在路边的竹林里,马路上和竹林里横躺着十几具尸体,尸体还是热的。 马车旁,躺在血泊里的人向他伸出手,“救命……” 不一会儿,楚墨宸便背着一个人来到马车前,向云锦绣道:“他还活着!” 云锦绣看着楚墨宸背上的人,这个人五十来岁,留着山羊须,她认真一看,不由凝了一下眸子,薛太医! 薛太医是太医之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把他放进来。” 童叔上前来,帮忙楚墨宸把人扶进车里,云锦绣摊开坐榻,便让薛太医躺好。 琉璃看着受伤的老人,“这人好熟悉,在哪里见过。” 云锦绣愣了下,琉璃是见过薛太医的,只是现在,薛太医脸上全是血,头发散乱,现在又是晚上,再加上她记忆不好,才没认出来。 童叔是大夫,他马上替薛太医看伤,云锦绣在一旁看着。 童叔拉开薛太医的衣襟,一道细长的伤口贯穿了整个身体,触目惊心。 童叔皱了皱眉,“他的心脏长在右边,这一剑不致命,只是失血太多,恐怕……” 云锦绣向楚墨宸问道:“死者总共有多少人?” “有三十来,其中有五个穿着太医院的医童服装,另外十几个应该是护卫,还有十个穿着夜行衣,是武林高手。” 云锦绣又看了看薛太医身上的伤口,童叔正在给他清洗包扎,他腹部,背上,和脖子上都有伤,被多种武器所致,在中剑之前,曾被多人所伤。 楚墨宸看着薛太医心口上的伤,“这一剑,和那七名死者的一样,是同一人所为,他应该是先被那七个人追杀,那七个人是被灭口。” 他看着云锦绣,五年前,云锦绣曾带他去找薛太医看过病,他认得面前的这个人。 天澜宗虽为江间湖仙宗,不过问朝堂之事,但他和云锦绣一起长大,对朝中局势也了解些。 他又说道:“那些尸体还是热的,杀人的人却已经离开了。” 琉璃蹲在榻板上,朝云锦绣点点头。 这附近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云锦绣看着楚墨宸,朝他点点头。 楚墨宸的分析她很清楚,对薛太医下手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但她不能见死不救。 她看向童叔,童叔摇头,“失血过多,老人家身体本来就虚……” 云锦绣摸了摸琉璃的头,“去采点血回来。” “嗯嗯!”琉璃搬出药箱来,云锦绣割破薛老的手指,取了血样给琉璃,琉璃背着药箱,带着血样飞快地跑向林中。 药箱里有注射器和血袋,以及用来验血的玉制容器。 这种取血的方法,大小姐很多年前就教会她了。 只要死者的血液能够和伤者的血液相溶,就可以采用。 过了会儿,琉璃采了几袋血回来,云锦绣又把采回来的血和薛老的血样做了检测,选出能够和血样融合无反应的血液,注射到薛老的静脉中。 这个世界没有二十一世界的精密仪器,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 童叔有些疑惑地看着云锦绣,这种方法倒是新鲜,好像也比较合理。 他给薛老服用了药,又包扎了伤口。 云锦绣带着琉璃去了母亲的车里,她的马车留给楚墨宸和童叔,童叔守在薛老的身边,照顾着他。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马车马不停蹄地南下。 武侯府,韩姨娘一夜未睡,一脸惨无血色。 她端坐在桌边,死死掐着手里的帕子。 高姨娘死了,是被杀手当成金氏母女杀死的。 高姨娘只是去逛街了,怎么就会出现在金工的马车上,还有云锦绣的马车。 李妈妈敲门进来,“韩……姨娘……二小姐准备好了,珍妃娘娘要回宫去了……” 韩姨娘站起,玉手对着李妈妈一甩,“啪”的一声,李妈妈脸上便出现了五指血印。 李妈妈“扑腾”跪在地上,“老奴该死……” 韩姨娘一记冷眼看过去,李妈妈额“砰”地磕到地上,血流了出来。 李妈妈是聪明人,这十几年来,虽然金氏是正室,但韩姨娘,才是填写正掌控着武侯府的人。 韩姨娘看着地上流出的鲜血,心里的气消了一半。 十年来,武侯府的下人她收的收买,换人的换人,好不容易才全是自己的人,而李妈妈又是她的心腹,也只能留着她。 她厉声道:“我说过,不要让人进院子,你把云锦绣带进去做什么?” 原本她以为只要金氏母女出府了,同样可以达到目的,但死的却是高姨娘,此刻,她们母女已经出了京城,她想做点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才知道让她们女母出府就是一个错误。 李妈妈微抬起头,额头上的血流到脸颊,让她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恐怖,她声音颤微,“夫人,您明明在找云大小姐,老奴不明白……” 韩姨娘吃人的目光看来,她又忙将头磕在地上。 韩姨娘摇了摇头,云锦绣的可怕,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就是个无法控制的变数。 她理了理手中的帕子,往外去,脚步轻盈,体态婀娜。 伏在地上的李妈妈听着韩姨娘的脚步声,确定她离开了之后,才抬起头来,满脸是血。 武侯府的垂花门处,香车宝马,老夫人正在恭送珍妃娘娘,小太监们正往马车上搬箱子,这些都是韩姨娘给娘娘准备的厚礼。 虽然珍妃是贵妃,但凤后节俭后宫开支,娘娘开销又大,而这些东西,都是从武侯府的金玉园搬出来的,价值连城。 这些年,就靠着这些,他们跟着珍妃娘娘,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珍妃娘娘拉着老夫人的手寒喧,韩姨娘赶来,握着珍妃的手,“姐姐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是啊,赶着回去陪皇上用午膳。” 提到皇上,珍妃的声音都娇了几分,从她的神态里就可以看出皇上对她有多宠爱。 老夫人和韩姨娘都打心底的兴奋。 云可卿站在一旁,双手叠放在腰际,她穿着淡粉罗裙,面带微笑,端庄淑雅,貌美如仙。 她看着母亲和姨妈,一直浅浅微笑,有她们在,她的未来一片辉煌。 珍妃上前来拉起她的手,“我们卿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看得姨妈都嫉妒了。” 云可卿微微娇嗔,即讨好又不失仪态,“姨妈您就别打趣可卿了,可卿一定会跟着您好好学习的。” 珍妃娘娘爱怜地摸着她的头,“都是自家人,卿儿以后可不许说这样的,这次你跟姨妈进宫去,跟皇子公主他们一起学学。” 云可卿点头,她明白姨妈的意思,也清楚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 学习是假,结交皇子公主才是真,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是庶女,从小被云锦绣欺压,虽然有祖母和母亲的宠爱,她从小到大跟云锦绣明争暗斗,但在她的手上从来没有讨到半点好处,一直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 攀上皇族,成为未来的皇后,为了那样的荣耀,她愿意付出一切。 ps: 编辑:武侯府的这群渣真的渣得不行 小花:人生何处无对手~ 第7章 正室变姨娘 云可卿会心地向珍妃笑答道:“卿儿都听姨妈的。”心底却在暗暗兴奋,云锦绣,等你再回京城,我一定要将你踩在脚下。 珍妃娘娘看着云可卿,全当她是至宝,她在后宫有如今的地位,除了皇帝的宠爱,还有武侯府给她撑腰。 武侯府在朝中的势力,虽然不是只手遮天,却也是排例前三的,有了武侯府作依靠,保管她以后在后宫的地位,无人敢动摇。 “卿儿,我们走吧。” 云可卿乖巧地“嗯”了一声,掺扶着姨妈。 老夫人跪拜,“恭喜娘娘回宫。”武侯府的下人们都跟着跪拜。 老夫人人还没跪下去,珍妃就扶住了她,“老夫人快请起,这里没有外人,无须行礼。” 韩姨娘忙掺扶着老夫人,“娘,你年纪大,不用行跪礼,姐姐不会在意的。” 云可卿掺扶着姨妈,往马车去,老夫人和韩姨娘目送车马离开。 老夫人眼里闪着荣光,这一天,她等很久了,韩姨娘成为武侯府的妻主,武侯府就是名正正言顺皇亲了。 她的一生,都在为武侯府着想,虽然武侯伯在朝中是武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皇权集中在皇族里面,她一直都想攀上皇族,成为皇亲。 朝中文丞相是凤国公,与儿子武丞相职位相同,但他的女儿是皇后,凤家又有很多子孙在朝中担任重任,虽然云家和凤家同为朝中丞相,但权利却是天壤之别。 但如今有了珍妃的帮助,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几天之后,京城传言,武侯府夫人金氏德行败坏,被老夫人赶出府,韩姨娘成了正室。 三月,扬州,草长鹰飞。 两辆马车在官道上徐徐前进,车里,薛太医对着云锦绣吹胡子瞪眼睛。 薛太医醒过来之后,听琉璃说云大小姐用注射血液的办法救活了他,他坚信,云锦绣是他这一辈子遇到的学医最有天赋的人,一心要收她为徒弟。 云锦绣嘴角抽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薛老前辈,晚辈在医学上天资愚钝,您还是另收高明吧。” 学医?她才不愿意呢,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还停留在以前的明朝,光是医理药石的书藉,都够她看一辈子的了,而这些东西学来价值也不太高。 琉璃凑上前去,扯了扯薛老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也可以给你当徒弟啊。” 她只知道,薛老想收大小姐为徒,大小姐不愿意,她就顶上来了。 她提起裙角,就要跪下,“师傅……” 薛老一把抓住琉璃的胳膊,不让琉璃跪下,她看向云锦绣,“这孩子不适合学医……”记忆能力和思维能力极差,不是个正常的孩子。 云锦绣的神色冷了些,薛老没有把他的想法说出来。 琉璃仰起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摸着她的头,让她坐在身体的身边。 琉璃是她五年前从一个狼群里救出来的孩子,她有狼一般的敏捷和直觉,行为受直觉控制,记忆能力和思维能力很差,这些年她有刻意教导她,却没办法改变她。 云锦绣皱了皱眉,“前辈若真想收徒,可到学院去教书,何愁一身绝学无人继承。” 薛老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到时候,我也会去学院听您的课。” 薛老眼神更亮了些,不过马上又皱起眉头, “学院里并没有传授医学的学科。” “敢问前辈,传授医学,可利国利民?” “那当然。” “可有违反礼法?” 薛老想了想,“没有。” “既然能利国利民,又不违背礼法,这等好事,礼部的大人们不会不做吧?” 薛老连叫了三个“好”字,他看着云锦绣,好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那个……”他指着车上的药箱。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敷衍道:“这个嘛,就是采相同的血补血,这种方法,我们家琉璃会的。” 琉璃马上点头,“嗯嗯!” “好好!”薛老坐在马车里,不停地搓着手,这种方法,可是医学上的一个重要突破,他决定研究确认之后,再把这种方法推行出去。 云锦绣看出他的心思,有些替他担心。 薛老醒来后,说他是京城的一个大夫,医死了一个商人的小妾,商人找了杀手来追杀他,还把他家人也都杀了。 云锦绣没有揭穿他。 马车突然停下来,楚墨宸掀起车帘,童叔说道:“公子,前面有劫匪。” 楚墨宸掀起车帘,大路中央站着三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肩上扛着大刀,后面还跟着一群小厮,他们盯着路中央的华丽马车。 今天遇上了有钱的主,应该会有一笔大收入,可以去城里大吃一顿了,一个冬天下来,都饿瘦了好几斤。 带头的大汉声音高亢洪亮,“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大爷我就放你们一马,不然的话,连钱带命,都得留下。” 童叔“哦”了一声。 大汉大声喝道:“那还不都快去把钱财拿出来?” 童叔无奈地看向楚墨宸,楚墨宸向他摇了摇头,他向大汉们说道:“我们大小姐不会把钱拿出来的。” 他只是宗主身边的一个仆人,会些医术,所以一直贴身照顾宗主,谈判的事情,他可不在行。 “什么?”大汉做劫匪做了这么听不懂了的话的人,“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童叔又无关紧要地“哦”了一声,他想了想,看着冷得起鸡皮疙瘩的劫匪,好心提醒道:“你们光着膀子,很冷的,还是穿件衣服吧。” 现在虽然是的三月,仍春寒料峭,在这山野密林之间,风吹来,还是非常冷的。 三个大汉一听,脸顿时煞白,打了个寒颤,“我们不……冷……” 他们怕没有气势,便选了三个肌肉男出来,穿着短袖,扛着大刀,挡在前面,吓吓路人,他们就会把钱拿出来,这样就完事了。 一个光头吆喝着,“不见棺材不掉泪,先扁他一顿再说。” 前面的三五个人挥着刀剑,向童叔冲过来。 楚墨宸感受着袭来的气势,在童叔未动之前,他身体一闪,离开了马车,只见一道墨影穿了出去,恍惚间,如有一道天水流光横扫四野。 后面的一群小厮见状,脸色大变,纷纷拔剑,“锃锃锃!”十来柄剑向楚墨宸包围去。 云锦绣皱起眉头,难怪敢在官道上打劫,原来是有高手。 楚墨宸放倒前面的三五个大汉之后,突然感到强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斩来,他轻皱了下眉头,飞跃起身,匕首反旋,斩了出去。 十几人受了一击,带头的人向大家看了一眼,同时向楚墨宸围攻去。 三击之后,几人身受重伤,却越战越勇,丝毫不退。 楚墨宸一惊,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劫匪,任何对云大小姐有威胁的人,他绝不留。 他将手中的匕首一抛,匕首往下落,他飞跃起身,握住匕首,墨影携着潮水流光往前挥去,必杀招! 云锦绣瞳孔一张,向楚墨宸道:“住手!” 同时对方的人群人,传来“住手”的声音,声音威严。 楚墨宸收住了必杀招,那十几个人退下,剑收回,指向身后的地面。 云锦绣掀开车帘,从车里走出来,站在车上,看向那群劫匪,居高临下。 大家看向她,只觉那凤眸一张,潋滟华光,绝色锋芒。 云锦绣下了马车,向他们走去。 同时,劫匪人群里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一脸刚毅。 他看着楚墨宸,“敢问公子手中的……可天业?” 他刚毅的声音微颤,眼眶发红。 持剑的十几人都看向他,不可思议。 楚墨宸一怔,这是自己的家传匕首,没想到在这里也会有人认出来。 云锦绣走到楚墨宸的身边,看着问话的刚毅汉子,“敢问,他们用的可是破军十斩?” ps:小花:简体出版在走出版流程了,公司大神的书《爆笑英雄联盟》月底上市,欢乐逗比,专治不开心 编辑:别管别人,你快点写完,我等着看实体 小花:已下线~ 编辑:别装死~ 第8章 旧人 楚墨宸看着针锋对峙的两人,又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中年男人看向云锦绣,双目如炬。 眼前的女子,不,小女娃,怎么可能认出他的人用的招式。 云锦绣捕捉着他的每个神情,心里猜了个七八分。 “啊哈哈,好漂亮的萝莉,”劫匪头目上前来,将中年男子推开,“我们是劫色的!” 他身后的小厮马上窜上来,垫起脚,在他耳边小声提醒,“老大,我们是劫财的。” “笨蛋,这么标致的小妞,当然是劫色了。” 所有的人狂汗,都把头转开,好像他们都不认识这个老大,太丢人了。 被称为老大的人走上前去,向云锦绣道:“太漂亮了,大小姐,你回去给我当压寨夫人吧。” “你?” “没错,我,萧天,齐云山的老大。” 云锦绣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人,萧老大见云锦绣不说话,又忙说道:“你跟我上山,我有好多好多的银子,你想要多少都行。” 云锦绣凤眸一张,“真的吗?” 所有的人发出“咦嘘”声,这个见钱眼前的小女娃,和刚刚那个女子,是同一个人吗? 大家都揉揉眼睛,一定是眼花了。 “当然是真的了,”萧老大向身后的人,“快,把银子都拿出来。” “老大……”小厮摸着自己的腰包,“我们才是来抢钱的……” “啪!”萧老大的巴掌把小厮拍得七晕八素,一把抢过他的钱包。 其他的人也只好乖乖把自己的银子交出来。 萧老大又向那几个拿剑的人,“兄弟们,钱先拿出来,回去,我都还你们。” 他们看了看自己的老大,见他没反应,只好把自己的钱都掏出来了。 云锦绣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一脸刚毅的男子,和他的属下们,都投靠了这个叫萧老大的劫匪。 萧大老捧着银子到云锦绣的面前,“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我山上还有好多好多,你跟我去,都是你的。” 云锦绣装模作样地想了下,示意童叔,“把银子收下。”然后她向萧老大流转了下眸子,“现在就带本大小姐去拿银子吧。” 萧老大两眼放光,然后转身向大家,“快让路,大小姐,请!” 萧老大领路,云锦绣回到马车上,楚墨宸赶着马车,跟着萧老大上山去。 几十人看着云锦绣的车队,扶额。 他们是来打劫的,但现在却被他们打劫的人给打劫了,关键是对方还只是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小女娃,简单就是他们做劫匪这段人生上的耻辱啊! 十几人把剑收回,不情愿地问道:“大哥,为什么不让我们杀了那少年?” “要不是他手下留情,你们早没命了,回去。” 说完,他快速跟上了行队,他要去确认那个少年的身份。 大家看着他的背影,“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哥今天有点不大对劲。” “估计是被那小子吓的吧,是个高手啊!” “切,咱们大哥可是身经百战的将军……” 提到将军二字,所有的人脸色一变,都没有说话,跟了上去。 马车到了山顶,萧老大忙下了马,跑到云锦绣的马车面前,“大小姐,到了!” 云锦绣下了马车,山顶是一个偌大的桃园山庄,落英缤纷,桃花含笑。 怎么看,都不像个劫匪窝子,但这些人,的确干着抢劫的勾当。 云锦绣下了马车,后面的马车里,金妈扶着金氏下了车。 萧老大等人看着金氏,碧水流苏裙,墨发束在脑后,肌肤如雪,身姿袅袅,行走如弱柳扶风。 再看她右边的琉璃,娇俏可爱,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就连金妈,也是贵气得体,他们从来没有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如此绝色的美女。 云锦绣看着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萧老大,“那是我娘,你要再敢这样看着她,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你娘?”萧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锦绣,“大小姐,你别骗我读书少。” 楚墨宸走到萧老大的身边,萧老大只觉一股寒气逼来了,身体不由打颤,他乖乖向云锦绣点头,“是!” 云锦绣向金妈道:“金妈,你去挑几间房间,我们需要在这里呆两天。” “是,大小姐。”金妈带了琉璃,侍侯着金氏,进了大院。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萧老大,眯了眯眼,“带我去看银子吧。” 萧老大摸了摸头,这小妞漂是漂亮,就是有点暴力啊。 但一看到云锦绣明亮的眸子,担心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未来夫人……”他刚一开口,一道流光从头上斩下,一缕头发从他的头上飘下。 楚墨宸站在他的前面,“再叫大小姐夫人,下次落下的,可就不是头发了。”而是头了 他吞了吞口水,“跟我来!” 云锦绣跟着他去了库房,楚墨宸紧跟在她身后。 这里可是圭匪窝,云大小姐手无束鸡之力,他放心不下。 萧老大带着云锦绣穿过大院,进了别院库房。 萧老大打开库房门,云锦绣走进去,她皱了一下眉头。 地上堆着金银器具,大多是女人的首饰,还有一些丝绸瓷器,是商人的物品和女人的物品,果然都是抢来的。 她看着空空的储物架,“看来你们的业务能力很差啊。” “呵呵,”萧老大尴尬地摸摸头,“主要是现在刚过了年,来往的商队少了,都好几个月没碰到金家的商队了,说得也奇怪,金家难倒不做生意了?” 听到金家二字,云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萧老大继续嘀咕道:“没有他们的商队,我这……兄弟们都好久没吃上肉了。” “我看你那些兄弟身手都不错,打不了劫,还不能去做点其他的?”云锦绣不经意地翻着储物柜上的东西。 “唉,我那些兄弟也是可怜,他们犯了事……他们武功了得,抢遍四野八荒无敌手,大小姐可别瞧不起他们。” “我看他们面目刚毅,阵法整齐,纪律严明,沙场浴血,征伐无数,更何况抢的都是些不会武功的商人妇孺,当然抢遍四野无敌手。” “哈哈,没错,呃……”萧老大总觉得哪里不对,特别是看到云锦绣一双凤眸熠熠生辉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现在开始后悔了,这大小姐长得是很好看,但却是个惹不起的主啊。 “咚咚!” 有人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 云锦绣看过去,是之前带头的人,云锦绣皱眉,此人能号令那些人使用破军十斩,应该是位将军。 而他身边并排走着的人,一身青衣,发束蓝巾,有些文雅,身上同样有着军人的刚毅,应该是位军师。 这位将军进来之后,目光落在楚墨宸腰上的匕首上,然后又看了看楚墨宸。 军师看似无意,实则已打量过楚墨宸和云锦绣。 云锦绣像楚墨宸道:“墨宸,你去外面等我。” 一听到墨宸两个字,将军和军师的脸色都变了,他们看向楚墨宸。 楚墨宸心领神会,若不是有什么事情,云大小姐也不至于会来这土匪窝,他向云锦绣点头,然后看了两人一眼,目光不冷不热,他们却看到警告。 云锦绣向萧老大,“你先出去吧,我跟你的幕僚谈谈。” “跟慕先生谈?” 萧老大完全迷糊了,他都有点后悔把云锦绣带上山来了。 慕先生向萧老大道:“大当家,您先去歇着,回头我再向您禀报。” “好吧,”萧老大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大小姐,慕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为难他。” “我一个小女娃能做什么。” “这倒也是。”萧老大看着云锦绣的笑脸,放心离开了。 萧老大出了门之后,慕先生向云锦绣请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京城武侯府嫡女云锦绣。”说出这句话,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神情有与她年龄不相衬的成熟。“两位,可楚帅府的旧人?” 第9章 楚墨宸 将军一步上前来,伸手就掐向云锦绣的脖子,云锦绣抬头看着他,他的手停在她的脖子前。 “小庄,不得无礼。”慕先生忙制止身边的将军,“云大小姐是云将军的女儿。” 小庄这才收回手,不是因为云锦绣是云将军的女儿,而是眼前的少女,没有任何威胁,反而让人感觉安心,好像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慕先生向云锦绣行了个礼,“原来云大小姐,失礼了。” “幕先生客气了。” 小庄抢先一步问道:“你叫那个少年墨宸,他可是楚帅府的……” 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当年楚帅府被军抚营围杀,满门抄斩之后,一把火把楚帅府化为灰烬。 慕先生先是一愣,没想到小庄会问得这么直接,但这也是他想知道的,他期待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看了看小庄,又看了看慕先生,他们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她,但已经足够确认他们的身份。 小庄见云锦绣不答,逼问道:“他用的匕首是天业,天业是先帝送给楚帅的,楚帅留给了少帅的,他的眉目长得像……”楚帅! 楚墨宸身体削瘦,脸色苍白,眉宇间有些柔气,倒有几分像女孩子,认真一看,还真不像叱咤疆场的大将。 云锦绣看过天元的名将野史,书中确实有提到先帝与楚帅歃血为盟,先帝赐宝刀天业的轶事。 帅府少爷出生,楚帅将天业传给儿子,这件事,只有帅府的家臣知道,而见过天业的人寥寥无几,如今活在世上的也没有几个。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云锦绣看着两位,目光灼灼,“当年他才五岁,被利剑伤到了心脏,火毒攻心……他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我不许你们靠近他。” 两人看着云锦绣,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娃,却有令人不敢抗拒的气场。 “不可能,他是少帅,就得为楚帅府报仇。” 小庄身体向前倾,逼视着云锦绣。 “报仇?”云锦绣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楚帅私通敌国,审判监明大人亲办,圣上监办,罪证确凿,圣上下令诛灭楚帅府,”云锦绣声音重了些,“两位告诉我,如何报仇。” 小庄和慕先生一怔,万万没想到眼见的少女,竟然对这件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楚帅不会叛国,大不了杀入皇宫……” 云锦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快十年了吧,你们怎么没有杀进皇宫?估计连京城都进不了吧?” 慕先生和小庄的脸上火辣辣的,眼前小女娃的话,句句如刀。 小庄的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楚帅不是那样的人,正义必须得到申张。” 云锦绣凤眸锋利,“金狮的咆哮,几百年来,天元王朝乃至整个六合大陆的战神荣耀,不值得楚帅府用全部的鲜血和生命去洗礼吗?” 小庄突然凑上来,如一头猛狮般看着云锦绣,目眦欲裂,势要将她撕裂。 “小庄!”慕先生双手抓住小庄的肩,“你冷静点,云大小姐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可救了咱们少帅啊!” 就算没有亲眼所见,想想当初的情形,楚帅府俨然已经是地狱,能从中把人救出来,何等艰辛。 云锦绣眸光一冷,直视着小庄,“你所谓的正义和你所谓的荣耀,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别怪我没警告你们,要是楚墨宸受到伤害,我云锦绣必让其付出生命代价。” 慕先生和小庄倒吸着冷气,云锦绣提醒他们道:“你们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云锦绣出了库房,她看到楚墨宸站桃花丛中,落英缤纷。 云锦绣心里一怔,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楚墨宸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八年前,她只是一个五岁多的孩子,但她却有着二十八岁的心智,为了让楚帅府去帮助远北长城打丈的父亲,她让奶娘带着自己去了楚帅府,而就是那一天晚上,巡抚营突然将帅府围得水泄不通。 圣上下旨,楚帅府满门抄斩,鸡犬不留,最后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她仍记得,熊熊大火中,楚夫人用身躯保护着她,把她送进帅府的暗阁,再去救自己的儿子楚墨宸。 对方既然要灭羽林军,自然不会放过楚帅唯一的儿子,斩草除根,楚夫人和楚墨宸当时被杀手杀死。 而楚墨宸受到楚夫人的保护,他胸口的那一刀并没有深及心脏,他饶幸捡了一条命。 当所有的敌人离开后,云锦绣从暗阁里出来,找到了楚墨宸,发现他还有一口气,她背着他,逃离火海,再把他送进天澜宗,他活下来了,却只记得云锦绣,记得这个背着他逃出火海的人。 如果当时,楚夫人先救自己的儿子,可能楚墨宸就不会受伤。 她拼命救楚墨宸,更多是要报达那位母亲。 而这些年,楚墨宸和她相依为命,成为她最重要的人之一。 楚墨宸走到云锦绣的身边,云锦绣的脸色微微发白,他看向库房,小庄和慕先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云锦绣回过神来,看着楚墨宸,他是楚墨宸啊,是天元第一帅府的少帅,自己剥夺了他的人生了吗? 她咬咬嘴唇,欲言又止,“谁敢为难本大小姐。” 楚墨宸嘴角扬起,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如璀璨辰光。 慕先生和小庄看着远去的少年和少女。 “真的不和少主相认吗?”小庄想起云锦绣的警告,心有余悸。 见鬼了,自己竟然会怕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十四岁小女娃。 慕先生目光深远,云锦绣的话仍在他脑中回响。 如今,楚帅府只剩下他们几个人,楚墨宸还未成年,却已经病入膏肓,复仇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楚帅府被满门抄斩的背后,不管真相是什么,但这几年来,北长城之战持续不断,帝京贵族势力新兴,如今,天元帝已年过五旬,却老当益壮,未立储君,诸皇子已长大成人,京中有九龙夺嫡之势。 他突然有点明白,云锦绣为什么不让楚墨宸牵扯其中了。 “我相信云大小姐,她可是冒着被诛九族的危险救下少帅的,所以她绝对不会对少帅不利,对咱们不利,和少主相认的事,得从长计议,如果真像云大小姐所说那样,少主身体不好……” 他看得出来,楚墨宸内息微弱,脸色微白,听云锦绣那么一说,他有内伤。 “就那小女娃,你相信她?”小庄看着云锦绣消失的背影,愤愤不平。 慕先生点点头。 小庄不再说什么,对他们来说,目前最重要是怎么生存下去。 第二天一早,云锦绣换了身男装,和楚墨宸便进去了扬州城。 扬州城,绛云楼,章华宴。 云锦绣站在绛云楼的大门口,漫天飞花如雨,连空气都有奢华的气息。 一个人重重地撞在她的身上,直接把她撞飞出去,楚墨宸正将请柬递给守门的小厮,一把将请柬塞进小厮的手里,转过身,迎上扑倒的云锦绣。 云锦绣在他的怀里撞了个满怀,他把她护在怀里,摸着她的头。 撞了她的人摔跪在地上,伸手抓着她的裤子,“小兄弟,对不起啊。” 云锦绣炸毛,转过头来,本能地要踢出脚,抓着她裤子的少年抬起头,面如冠玉,金冠束发,六分醉意,一双桃花眼里春风十里。 “少爷……”一个青衣书生跑上来,后面跟着几个随从。 门口的小厮们也跑下来,“金碧辉少爷……” 听到金碧辉三个字,云锦绣踩住了脚,这就是自己那个败家子表哥。 第10章 章华宴 青衣书生扶着金碧辉,“少爷,起来……” 金碧辉像一滩烂泥似的,几个小厮竟扶不起他,又见他死死抓着云锦绣的裤子,大家尴尬地嘲云锦绣笑笑。 青衣书生忙向她道歉,“小兄弟,对不住,金少喝醉了……” 云锦绣一脸寒冰,大庭广众之下被扒着裤子,要不是她是自己的表哥,早就一脚踹出来了。 她俯身看着他,笑容灿烂,“公子不用行这么大的礼。”说着,她抓住金碧辉抓着自己裤子的手腕,正要用力,却看到金碧辉眼里的悲凉,她不由心疼,松了松手。 青衣书生等人看着她,只觉这少年笑得好看,但笑容却冰冷得令人窒息。 楚墨宸一把抓住金碧辉的手腕,一用力,金碧辉的身体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三四步,青衣书生几人扶住了他。 云锦绣和楚墨宸进了绛云楼。 “小兄弟,等等我……”金碧辉挣扎着,跟了上去。 “少爷,慢点儿……”青衣书生紧跟上他。 章华台上,宾客满座,云锦绣扫了一眼,这里不低于三百人,个个衣冠华贵,扬州城的权贵,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她和楚墨宸的位置是高座,高座上,她放眼四野,降云楼建在湖,亭台楼阁临水而立,长廊迂回,毓秀怡人,这楼格,起码也是价值十万金,元帝的妃子,也未必有此待遇。 “金少来了!” “金少好!” …… 金碧辉朝大家挥挥手,桃花眼里带着三分醉意,闪耀眯人。 他在云锦绣身边的高座上坐下来,青衣书生跟在他的旁边坐下。 他看到云锦绣,眼中多了几分清明,他头往云锦绣靠过来,“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眼熟,交个朋友吧。” 云锦绣侧过头来,只见他眼底桃花绽放,几分醉意,几分迷离,几分悲凉,融汇出一种风情,这种风情叫撩拨。 金碧辉的头几乎靠在她的肩上,她凤眸泛着寒光,酒的味道很淡,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的目光柔了些,“在下姓云。” “云小弟,你这个朋友我金碧辉交定了。”他的头又朝云锦绣凑了凑。 楚墨宸一记冷眼看来,金碧辉只觉全身一僵, 他坐直了身,“颜小姐是我的红颜知己,她的舞技舞云天艳冠天下,你有眼福了!” “金大哥掷万金建降云楼,而不是金屋藏娇,小弟才有这荣幸。”云锦绣心里暗骂,果然是个败家子啊。 “颜姐姐说,她是天生的舞者,只愿生活在舞台上。” 金碧辉的声音很轻,隐约有几丝悲凉。 云锦绣又侧头看了一眼他,他目光放空,思绪翻飞。 第一次遇到颜姐姐,是他十二岁的生辰,他从家里逃出来,无处可去,肚子又饿,颜姐姐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如天仙下凡,她带他去吃好吃的,并带着他玩了一天,第二天醒来,他睡在她的床上。 从那以后,她成了他最依赖的人,她给他的温暖,是他仅有的温暖。 从那以后,他为她做任何事情,为她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有人小声议论起来,“你们看金少身边的那个小公子没,娇娇小小的,瞧那双漂亮的凤眼,跟个女人似的。” “看来金少的口味变了,难怪会举办章华宴,颜小姐那样的人,只适合金屋藏娇。” 只有这种解释,不然像颜无疵那样的女人,金碧辉早就娶回家了。 “这不正是大家希望的吗?等他的注意力不在颜小姐身上了,咱们就可以……”他们的目光看向颜无疵的闺楼看去。 …… “颜小姐来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呼声,很快,大家便安静下来,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一抹艳丽的身影上。 她缓缓登上章华台,粉丝的花瓣在她身边飘落,她站在章华台上,人未动,花雨轻舞。 笙箫起,颜无疵闻声起舞,手指轻绕,腰技摇曳。 她穿着束身紧衣,露出细腰和左大腿, 将匀称修长的身材完美地展现出来,凹凸有致,肤若凝脂。 束身紧衣外,又披了红色的丝绸,丝绸薄如蝉翼,将她的身体遮掩成神秘的诱惑。 她带着白色的面纱,将一双眼眸衬托得如皓月。 她一舞动,细腰在轻纱下宛若灵蛇,眸眼看来,如月出惊鸟,隐约可见面纱下的姣美面容含笑。 所有的人都瞪直了眼,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梦中的神秘女子,她就清楚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他们却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如梦如幻! 章华台上的花瓣越来越多,恍惚间,大家仿佛看到那些花瓣是从她的身体里开出来的。 云锦绣扫视四周,大多是两眼放光,口水下流,如饿狼一般。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金碧辉的身上,他盯着舞台上的身影,目光深远而空洞,一脸黯然神伤。 她知道他为什么会喝酒了,在这个时代,名伶也不过是风尘女子,生来低人一等。可见他对这个颜小姐用情至深。 云锦绣再一次看向台上,只觉台上的女子,一记眼神,一个绕指,皆充满了诱惑。 花无疵脚尖点在台心,飞快地转着身躯,恍惚间,似有千人在台上舞蹈,天地间,只有她狂舞的身影。 不管是凭舞技,还是身姿,这个女人,都是一等一的名伶,人如其名,颜无疵。 楚墨宸转头来,“你表弟艳福不浅啊。”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倘若他多个心眼,就不会让那个女人在这些人面前跳舞。 在场的那些二世祖们,就是眼神如刀就是笑里藏。 “这么精彩的表演,可不是经常能看到哦。” “我可不好这一口。”他看着云锦绣,天地万物于他,皆是俗物,唯有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他的心。 第11章 蛇蝎美人 “既然这样,咱们走吧。” 云锦绣和楚墨宸离开了降云楼。 舞曲结束后,金碧辉回过神来,身边的两个座位是空的,不由皱起眉头,这个云小弟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一声不吭就走了。 他身边的柳书看到空位后,脸上露出笑意。 他本来已经计划好了,邀请这两个人去游玩,顺理探探两人的底,他们自己走了,倒省得他麻烦。 “金兄,去颜小姐那里吗?” 降云楼虽然是颜小姐的,但是金少送她的,说白了,这连人带楼,还不都是这个阔少爷的,只是他用这种方式对那个女人好而已。 “嗯。”金碧辉站起来,往颜无疵的闺楼去。 他又想起颜无疵的话,颜无疵希望从今以后,他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找她,不然会让别人误以为,她是他养的小妾。 他答应过她,不会让她当小妾,他这一生,只爱她一个人。 柳书看着沉思的金碧辉,“怎么了少爷?” “天色还早,我们先去赌场吧。” “金兄,我们的钱不多了。” 降云楼花了几十万辆黄金,这几年金少挥金如土,他们没有太多钱了。 “潇湘馆不是才卖出去吗?再把城西的几座大院卖了,金碧辉还缺这几个字?”说着,他大步往前去。 柳书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跟上他,只盼姑父和金家老爷金一直在外经商,不要回来,不然要是他们发现他帮金碧辉卖了那么多宅院和商铺,还有他的活路?得赶紧想过对策。、 颜无疵的闺房里,贴身婢女清月正帮她卸着妆。 “小姐,你为什么不跟了金少爷呢,连我这个旁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你没瞧见今天座下那些男子……” 清月想起那些男人欲望的目光,浑身都鸡皮疙瘩。 颜无疵用手指顺了顺眉,“真心有什么用?他有再多的钱,也只是一个出身商家的公子哥而已。” 清月的脸色白了白,说到底,小姐还是看不起金少爷,她突然替金少爷有些不值,至始至终,小姐对他……都只有利用而已。 “啊!”颜无疵痛叫了一声,“死丫头,你发什么呆呢,头发都被你拔下来了。” “小姐我……”清月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力道中了些,弄疼了小姐。 她忙一手压着颜无疵的长发,一些轻轻推着木梳,同时也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惊恐。 她本是良家女子,家住长江尾,奈何长江水患,家人死亡,她流落扬州,只得卖身青楼,她宁死不卖身,小姐从妈妈身上卖下她的卖身契。 小姐对她,恩同再造,无论如何,她都应该站在小姐这边。 颜无疵的长发直到腰际,如绸如瀑,每一根青丝,都能够牵起那些男人的思念。 “再说了,金家主母柳氏出身官宦之家,她又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嫡长子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 原来小姐并无情之人,而是有所顾忌啊。 清月低“嗯”了一声,认真地为小姐梳着头。 颜无疵对着镜子,目光落在镜中的清月身上,看着她一脸认真,心里面叹了口气。 清月是个直心肠的人,是个忠实的奴才,这是她当年买下她的原因,但她并不适合谈心。 她抹了抹光洁的额头,上天不仅赐予她绝世无双的美貌,还让她拥有天籁般的嗓音。 她突然想起姑姑讲的那个梨园故事。 早在五十年前,颜氏一族还是京城的贵族,颜家出一个才华横溢的嫡长女,姿质丰艳,善歌舞。 在万国朝会上,她一舞倾城,被皇上看中,成为最受宠的皇妃。 皇帝专门为她设了在后宫设了梨园,日夜歌舞升平。 …… 她从小就听着这个故事,这个故事也经常进入梦中。 铅华退去,镜中的眼清丽绝艳,她爱抚着自己的脸。 她的一生,也应该如那位皇妃一样艳冠天下,而不是在这个艳俗的尘世里受着不堪的冷眼。 “小……小姐……”清月从来没见过颜无疵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决绝,冰冷,可怕! 一个手脚麻利的丫头进来,在门帘处禀报道:“小姐,金少爷已经离开了,其他的公子们也都按约离开了。” “知道了。”颜无疵向清月道:“好了,你也下去吧,我要睡会儿。” “是。”清月收了拾妆具,一并退下,并把门关好,几个强壮的女侍守在门外。 查看没有其他人之后,颜无疵走到屏风后,旋转了屏风,屏风后开了一道石门,她进了石室,石门“砰”地关上。 “啪!”一个记响亮的耳光。 颜无疵痛“啊!”了一声扑倒在地。 “小贱人,你竟然不听我的话了。”老妇蹲下身,揪着她的长发,反手又“啪”地扇了她一巴掌。 “婆婆,你听我说……”颜无疵抓着头发,不让婆婆把头发扯下来,“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贱人……”老妇看着她脸上的血指痕,手掌往她的背上打去,她突然眼前一黑,倒坐在地上。 “婆婆,婆婆……”颜无疵泪花带雨,爬上来扶她。 “你个小贱人,让你不听我的话……”老妇又要动手,却发现晕身无力,肚子一阵绞痛。 “婆婆,你听我解释……”颜无疵跪在她的面前,双手扶着老妇,可怜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机警。 “快扶我起来!”老妇只觉肚子越来越痛。 颜无疵扶着她,好看的眸子观察着她的脸色。 刚将她扶起,刚走两步,她突然手一松,老妇摔倒在地。 她匍匐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婆婆,你怎么了?是肚子疼吗?” 老妇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她,“快叫大夫来。” “好。”颜无疵往门口跑去。 老妇头顶在地上,弓着腰,仍然不能减少身体的疼痛,她的眼里,突然出现一双白色的鞋,她抬起头,“不是让你去叫大夫吗?” 颜无疵双目清明,完全看不出刚刚哭过的痕迹。 “婆婆,你应该是年纪大了,歇会儿就好了吧?” “让你去叫大夫……”豆大的汗粒从老妇的额外头上滚下来。 “看婆婆你的样子,我现在去叫大夫还来得急吗?”看着老妇身子缩成一团,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你?”老妇恍惚大悟,“你给我下毒?” “婆婆哪里的话,刚刚明明是你动手打我,”她围着地上的老妇走了两圈,轻抚了一下脸颊,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再说了,你可是我的婆婆,我可是你养大的。”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 第12章 指条明路 正是因为她是自己带大的,她眨一下眼睛,她都知道她的心事。 颜无疵蹲下身来,“我是好好感激你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她抓起老婆的衣襟,美目里慢慢燃起怒火,“我五岁的时候,你就把我送到青楼,天天必着我跳舞,从天亮跳到天黑,从天黑跳到天亮,稍出一点错,你就用针扎进我的指甲里……” 她绝美的面容扭曲着,她是扬州花魁,是男人们的梦中情人,但这些年,她都过着非人的生活。 “我那都是为了你好,”老妇伏在地上,昂头看着她,人之将死,眼中的毒辣退去,变成乞求,“只有夜以继日的练习,才能跳出舞云天那样的舞蹈……咳……你是颜家的血脉……我不让你举办章华宴,是想带你去京城……” “闭嘴!”颜无疵一脸毒辣,“事到如今,你还假惺惺,你要带我去京城,不过是让我去讨好那些官老爷们,为你谋取利益罢了,你不想我在扬州扬名,怕坏了你的计划。” 她抬起老妇贴在地上的脸,“至于你口中的颜家,颜家的人都是历史罪人。” “救我……”老妇已经无法痛得听不清颜无疵的话,她浑身抽蓄着。 “你没得救了,你中毒已经一年多了,别怪我狠辣,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她的眼里冰冷无情。 “我可是你的亲姑奶奶啊……” “这样,你就更应该是死了,你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的出身了,凭着我的容貌和舞技,我颜无疵这辈子,必定呼风唤雨。” “救我……”老妇抓着她的裙角,“要是没有我,你很小的时候就……” “没错,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颜无疵,你也不会中毒,” 颜无疵用力踢开她的手,“你就慢慢享受这种绞痛吧,等你死了,我会告诉妈妈,你年纪大了,病死的,看在你养大我的份上,我会替你收尸。” 老妇看着那抹纤美的身影走出石室,石门“砰”地一声关上。 她嘴里呓求着,“救我……”声音越来越弱,抽蓄的身子,慢慢缩成一团。 她是京城颜家的遗腹子,天生为官奴,在一个五品官老爷家做奴婢,十三岁的时候,官司主人唱醉了酒,要了她,她凭着过人的姿色和舞技,在府中成了一个小妾。 官老爷为了往上爬,又把她卖了,她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三十五岁的时候,丈夫犯了事,被满门抄斩,她用身体引诱了士卫,才死里逃生,并带着侄子的刚出生的女儿离开了京城,只能投入青楼谋生。 好在这个侄孙女天生貌美,她把毕生舞技教给她,没想到到头来,她却如此对自己。 云锦绣回到桃园山庄,已经是黄昏时分,慕先生正等她的房门口等她,她把慕先生请到房间里。 慕先生说道:“云大小姐,在下想向您请教一件事。” 云锦绣早料到慕先生会来找自己,她斟了茶,“慕先生请坐。” 慕先看着云锦绣胸有成竹的样子,愣了下,礼貌地坐在云锦绣的对面,云锦绣将茶轻推到他面前。 “这是军名册。”慕先生将军名册呈给她。 云锦绣看着铁册,夕阳的余辉从窗里倾泄进来,映得她的眸子更加清冽。 “请云大小姐指条明路。” 云锦绣接过军册,厚重的军册使得她纤细的手腕一沉,她将军册放在桌上,打开铁书皮。 这是一份百名军名册,死掉的士兵名字上划了叉,这支百人部队,如今只有三十余人。 军名册上第一个名字是慕白,也是就面前的慕先生,他自幼学习兵法,二十岁就参军,在楚帅营中是一名实习军师。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慕先生,他皮肤白皙,唇边有青短胡须,有着名门书生的雅气,想怕他出生名门,才能自幼修习兵法,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军师。 而他脸上又有着军人的刚毅,眉宇间,隐约有颠沛流离的沧桑。 第二个名字是庄秦,三十岁,也就是慕先生口中的小庄。 云锦绣只是扫了两眼,便把军册推到他面前,他脸色一变,正要开口,云锦绣问道:“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初楚帅受武侯伯所托,派出我们一支军队护送军粮到北长城,等我们回来,楚帅府已经变成了灰烬,羽林军也背负上了判军的罪名,我们原来是一支军队有一百人,送军粮的途中,折损了三十五人。” 云锦绣记得当初的情形,匈奴强攻天元,武侯伯,也是那时候晋封武相,带兵抗敌,这一支羽林军,在途中,一定是遭受了伏击,才会损失那么多人。 慕先生继续说道:“这些年,大家意志颓废,四处逃亡,病的病,伤的伤,现在只剩下三十人了,还请云大小姐给碜家指条生路。” 云锦绣看着他,他目光里有冰冷的坚定,但是很诚恳。 云锦绣递给他一个信函,“扬州的这几个商铺,你们去打理,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作为酬金。” “云大小姐可以给我们些其他的差事,以免被我们牵连,我们可是楚帅府……。” “楚帅府这三个字,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八年了,以后不要再提。” “承蒙大小姐不嫌弃,慕某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大小姐所用。” “先生客气,有件事情,我想向先生请教。” “大小姐请说。” “我外祖父和舅舅去大秦经商已经一年多了,现在还杳无音信,先生怎么看?” 慕白猛地抬眸,眼前的少女,有着与她外表及不相符的成熟老练,他突然明白,云大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齐云山到扬州城,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他们在这里生活多年,扬州城的事,一清二楚。 他说道:“大秦帝国昌盛,非弱国,而大秦与我天元敌友不明,金老先生去大秦经商,已经一年多了,金老先生富甲一方,嫡长女又是武侯府的夫人……如果现在还没有消息,很有可能是被大秦扣押了。” 云锦绣点头,“大秦的使者一个月前已京到了京城,其中有一项议事便是两国商贸事宜。” “大小姐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 “大秦的使者,近日回国,会经过扬州官道,到时候让齐云山的劫匪直接把人绑来。” 第13章 黄金公子金碧辉 慕白看着云锦绣,瞳孔张大,却见她没有任何犹豫之色,他答道:“是。” “我和我娘会住在扬州城的潇湘馆,你选个精明点的人,去府上帮忙打点。” 慕先生点头。 他见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便说道:“大小姐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离开了。” 云锦绣点头,慕先生站起来,往门外去。 “先生,你落下东西了。” 慕先生转过身,云锦绣将桌上的军名册往前推。 “这……”慕先生意外地看着她,这军名册,就是他们的脑袋,这是他们听从云锦绣的诚意。 “拿回去吧,我信得过你们。” 云锦绣自然明白慕先生的用意,这些人都是赤胆忠心的军人,十年过去了,他们忠心依旧,而如今,她又需要人手,正好用得着他们。 慕先生走回来,“既然这样,我就先拿回去,大小姐放心,我们既然决定为您所用,便会誓死效忠您。” 云锦绣点头,“嗯。” 第二天下午,潇湘馆外,金色的夕阳洒在湖面,马车沿着河畔绕到了大门口。 镜湖是扬州城中的名湖,偌大的湖面如镜,故名镜湖。 云锦绣掀着车帘,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潇湘馆,门阙向两侧蔓延,围建成一个巨大的宅子,古有云,镜湖幽幽,居有仙人子。 门口,一个绿衣少女侯在门口,她的身后站着两个丫环。 看到马车停下来了,她马上迎了上来。 琉璃先从马车上跳下来,向她跑去,“秦婴姐姐!” 秦婴是云锦绣身边的大丫环,年前就来扬州了。 云锦绣跟着母亲进了院子,翠竹葱郁,曲径通幽,拱桥如月,清池浅浅,快四月份了,扬州已经进入春天,池水微暖,游鱼嬉戏。 绕过长廊,便来到主院之中,豁然开朗,豪华的四合院,雕廊画壁,四合院的中央是一个偌大的荷花池,荷叶翠绿,池上长廊交错。 晚上,秦婴领着云锦绣到了书房,书房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书桌和藏书柜子都是上等的红木做的,这里气派而又庄严。 秦婴点了灯,“大小姐,藏书和账本都保存完好,账本上都落了灰,还有些受潮要坏了,要不要清理下?“” 云锦绣向书架走去,“先不清理。”这里进外祖父的书房,她不想引起关注。 “知道了。”秦婴又点亮了几盏灯。 云锦绣翻了几本账本,这里都是外祖父的账本,还附有一些手扎,通过这些账本,就能够了解金家的产业。 这些,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秦婴点好了灯,将一堆账本抱放在桌上,“这些是我这段时间整理的账目,大小姐,我放在这里了。” 云锦绣“嗯”了声,“这几天会有人来找你,这些人,你放心用。” “好的。”秦婴看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说道:“大小姐,我让人准备了夜宵,琉璃会送来,你要睡早点,你可还在长身体呢。” 云锦绣转过身来,看着秦婴,眨了眨眼睛,自己竟忘了这事,这副身子,还不满十四岁呢。 她看着秦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还有事吗?” 秦婴说道:“是表少爷……”一提到表少爷,秦婴秀眉就拧在起,“那败家子为了那个名伶,变卖了大半家产……昨天的章华宴……”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用词,就闭上了嘴巴。 云锦绣看着炸毛的秦婴,无奈地摇摇头,秦婴又问道:“要不要查查那个名伶?” “不用。”云锦绣抱着账本来到书桌前。 秦婴想了下,又问道:“大小姐,你昨天去章华宴,那个女人,是狐狸精变的吗?那两张请柬可花了我五百两银子。” 云锦绣想了下,金碧辉可不是简单的被她迷住而已,“你派人留意着金家大少爷,先别管那个女人。” 秦婴转了下眸子,大小姐都说的是金家大少爷,可见她并不怎么待见表少爷,也就没那么气愤了,她说道:“大小姐,我先回铺子了,铺子里的事情一处理好,我就过来。” “去吧。” 秦婴离开后,云锦绣一直便在书房里看起书来。 第二天一早,庄秦一早带了五个属下到潇湘馆报到。 云锦绣正在大厅里翻看着账本。 庄秦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请大小姐吩咐。” 云锦绣抬起头,庄秦穿着蓝色布衣,下人的服饰,袖口几乎到手肘处,看起来干净简洁。 他一双眸子透着军人特有的刚冷光芒,他身后的几人,个个都一脸心不甘情不愿。 她说道:“金妈要出门购置些日常用品,你们几个去帮忙吧。” “日常用品?”庄秦身上的小弟目瞪口呆,“我们可是……” “狂狮?”云锦绣翻着账本,“想死就多说几次。” 几人咬牙切齿,庄秦“嗯”了声,两眼里有一丝火焰,他制止身后的小厮,这是慕先生的命令,他们必须遵守。 只是侍奉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娃,他们打心底不服气。 云锦绣仍然看着自己的书,声音不冷不热,“要走要留,各位请便,大门开着呢。” 庄秦说了句,“我们去找金妈。”领着几个小弟离开了。 云锦绣继续看账本,她从账本里不仅了解到金家在扬州,仍至全国的商业结构,还了解到了外祖父的梦想。 外祖父从七岁便跟着太老爷经商,他一开始只是想为不同地方的人提供他们缺乏的物资,后来才慢慢发生商机。 这是一个商业才开开始萌芽的时代,也是一个商人社人地位极其低下的时代,也是一个商机遍地的时代。 而外祖父这样的想法,让她对素未蒙面的他有很强的好感。 下午的时候,云锦绣正在书房里看书,琉璃突然冲进来,“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云锦绣抬起头,琉璃扑爬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云锦绣看到她的脸,不由皱起眉头。 只见琉璃的脸上红一块黄一块绿一声,还有一股浓浓的胭脂气息,这小丫头应该是在街上挑胭脂了。 看到大小姐平静的目光,琉璃这才想起来,大小姐一直教她遇事要冷静。 她直起身来,糊乱地抹了把脸,静静地站着。 云锦绣这才软了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琉璃一脸的焦虑,“我们遇到金家的夫人,金妈被她们带走了。” 第14章 拜访舅母 云锦绣拿了纸笔,开始写信。 庄秦带着两个小厮跑进来,看了看云锦绣又看了看琉璃,不解地摊了摊手,“遇到亲戚是好事啊……” 琉璃看到金妈跟着金家夫人走了,十万火急赶回来的样子,他实在有些不解,只好跟着跑回来了。 云锦绣将写好的信递给她,“你现在的身份,是我从京城里带来的小厮,机灵点,别让柳氏看出破绽。” 庄秦翻着白眼,云锦绣的目光冷了冷。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信,“我知道了。” 第二天,丫婆子带了一群丫环来府上,金妈不在,庄秦是管家,他挑选了十个最漂亮的丫环。 第三天,云锦绣和金氏去拜访金家,秦婴带了带六个丫鬟跟着。 金家位于扬州城的最中心,马车到了金府外,秦婴便去通报,她掀着车帘,看着金府的大门。 垂花门上,门阙高耸,左右两个耳门,横梁上是“金府”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是纯金打造的。 高耸的院墙从垂花门两侧蔓延开去,云锦绣目测了一下,这金府占地面积足足千顷,比京中很多侯府要气派豪华,金家富可敌国,也真够土豪的。 云锦绣扶着娘下了车,秦婴很快就回来,有几个小厮也跟着来,云锦绣扶着金氏,“娘,我们去见舅母吧。” 新来的丫头初雪抱着云大小姐交给她的木匣子,跟在秦婴的身后。 云锦绣扶着娘,跟着引路的小厮往前走进了垂花门,云锦绣放眼去,大道交错,楼阙重重,简直就是个繁华的小城。 金氏神情有些激动,这里也是她的家,几个小丫头早就看直了眼,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对城中的名门望族还是有些了解的,扬州城的人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个天元帝,但却知道有金家。 “我来迎接玉儿妹妹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爽朗的笑声,如金铃一般。 随即,便见一群衣着华丽的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艳丽的妇人迎了上来,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裙边系着红色宫绦,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下身是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身姿绝佳,体态风盈, 云锦绣突然想起一句诗,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像她这种无感于诗经楚辞诗词歌赋的俗人,竟然冒出了吟诗的灵感。 这个女人,便是金府的妻主柳氏了,她看到金玉,艳艳眼波里闪过一丝疑惑,这金玉穿得实在是太素了。 金玉声音微咽,“嫂嫂!” 柳氏迎上来,拉起金氏的双手,“玉儿妹妹,快十五年了,你才回来看我们。”语气里的责备正好,在所有的人看来,却是对这个妹妹的宠爱。 “嫂嫂……”金氏感动着,盈盈水眸里满满的都是自责,是她没有来看嫂嫂和父亲,嫁作他人妇之后,曾经有一段时光,她的世界就只有武侯伯一个人,她哽咽着,“都是我不好……” 柳氏忙安慰她,“不怪你,也是嫂嫂不好,没有去京城看你,不过京城那是天子脚下,不是我这种一介商妇随便去的。” 云锦绣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柳氏的一言一行,好个八面玲珑的妇人。 金氏无言以对,她不擅长这些俗世事务,柳氏的目光又落到云锦绣的身上,“想必这位就是外甥女锦儿了吧。” 云锦绣走上前去,双手放在腰际,微微倾身,向柳氏行礼,“锦儿见过舅母。”她抬起头,脸上有淡淡喜色,安静而端庄,一双凤眸清澈明亮,如宝石一般。 柳氏拉起云锦绣的手,“锦儿不亏是官家小姐,看这端庄得,长得真标致。” 云锦绣遗传了母亲嫡仙般的样貌,同是却遗传到了父亲的几分英气,又生得一双好看的凤眸,再加上她那份独一无二的气质,细心一看,便觉惊艳。 云锦绣礼貌地回答,“谢谢舅母赞赏。” 柳氏不由愣了愣,有这样回答的吗?这孩子,未免也太飞扬跋扈了些,但想她身世显赫,跋扈些才正常。 而柳氏身后的柳嬷嬷等人,却对着云锦绣露出鄙夷的目光,这是什么话,还是什么高官的小姐,也太缺教养了吧。 柳氏说道:“玉儿妹妹,锦儿,快请到屋子里去。” 柳氏引着金氏和云锦绣往正厅走去,一路石阶上都铺了金砖,云锦绣只觉十分晃眼。 进了正厅,满眼的金碧辉煌,柳氏请云锦绣和母亲入了座后,才坐上主座。 云锦绣坐在母亲的下座,秦婴站在她的身侧,柳氏的身边站着一位嬷嬷,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衣着华丽,金家的丫鬟,都是穿金戴银的,她的衣着更华贵一些,雍容里带点凌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婢女奉上茶来,柳氏说道:“知道玉儿妹妹最喜欢喝茶,昨日里便差人去了茶庄,这是今年新制的雨前龙井,妹妹喝了看看,可喜欢。” 婢女端着盘子到云锦绣的面前,“表小姐,请用茶。” 云锦绣端过茶,轻启玉杯盖子,便见玉杯里青叶片片,一看便口齿生津,这个季节,茶树好像才刚刚吐芽,还不到摘的季节啊,金家果然富贵,这般享受,那皇城之内的人,也未必享受得到。 她轻抿了一口,口齿含香,然后又放了回去,这个时代的礼节,她愿意做的,就能够做得滴水不漏。 柳氏一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个妹妹,还是以前那样不食人间烟伙的样子,倒是为个外甥女,看起来滴水不漏。 喝了会儿茶,金氏开口说道:“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我本想在潇湘馆为母亲吃斋念佛,但来到了扬州,理应先来看看嫂嫂。” 柳氏脸色微微一变,原来,今天是母亲的忌日,也难怪,金氏和云锦绣穿得那么素,连丫鬟们穿得也很淡,反看她,穿金戴银,珠光宝气。 她是柳国公府的嫡女,官家出身,礼仪为上。 她只觉脸火辣辣的,像被扇了一巴掌,气势弱了很多。 但她的脸色马上就恢复了,“玉儿妹妹住在潇湘馆?” 至于母亲的忌日,那就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除了爹还惦记着,金府早就不记得这些了,她更不会在乎。 只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情,显得她失礼了,心底划过一丝不快。 云锦绣忙接过话,“我和娘来到扬州城,就听说有人要卖潇湘馆,那是外祖母生前住的宅子,娘就买下来了。” 第15章 给舅母送礼 云锦绣的声音里带着雍容和无形的威严,一句话,堵得柳嬷嬷说不出话来,脸上青红交错。 她跟在柳氏身边二十五年了,在金府,也是地位很高的大丫鬟,连柳氏都未曾跟她说一句重话,现在竟然被一个云锦绣这个外人给骂了。 秦婴低头抿笑,金家财力雄厚,飞扬跋扈惯了,却不知道大小姐的厉害。 柳氏心里也是一颤,脸色微微一变,云锦绣这话,无疑是在打她的,说她持家无能。 这个云锦绣果真不简单,她忙和柳嬷嬷道:“嬷嬷,你让大管家去查一下。 “是,夫人。”柳嬷嬷退下,走到云锦绣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她,眼里闪过一丝毒辣。 云锦绣端庄地坐着,目视前方,对她看来的那丝毒辣视而不见。 金氏继续几柳氏说道:“嫂嫂,我请了灵隐寺的高僧为母亲诵经,要在潇湘馆斋戒半个月,半月后,我再来拜访嫂嫂。” 这是女儿提出来,她觉得这个办法极好,虽然金府是她的家,但父亲和哥哥不在家,对她而言,不如在潇湘馆好好拜忌母亲。 柳氏也说道:“要不,我让府中举办忌日之事,妹和我妹一起?” 金氏用手帕点了点眼角,“我远嫁京中,没有尽到孝道,希望能够用娘生前喜欢的方式,来做这些事情,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嫂嫂谅解。” 柳氏脸上出现难色,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母女一出来,就给了自己两个下马威,不过看在她们身份高贵的份上,她只能干忍着。 金府中的嬷嬷和婆子们,见这对母女不是那么好亲近,明明是客,却如此盛气。 怎么侍侯,都顺不了她们的心。 柳氏忙说道:“那嫂嫂听玉儿妹妹的,玉儿妹妹和锦儿有什么需求,直接吩咐一声即可,我让下人去准备晚膳。” 金氏忙说道:“晚膳就不必了,我已经开始斋戒了。” 柳氏的脸色又一阵惨白,“金妈在府里,我让人去把她请来,她是玉儿妹妹的贴身妈子,有她照料,我也放心。” 金氏点点头,云锦绣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她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明明是强行把金妈带来,想要知道母亲的行踪。 她唤了身边的丫鬟,“秋月,去请金妈。” 很快,金妈来到金氏的面前,屈身行礼,“夫人。”又向云锦绣,“大小姐。” “原来金妈是在这里,我娘还派了人到处找你呢。” 金妈一愣,马上明白大小姐的意思,忙说道:“都怪老奴不好,没跟表嫂说清楚,不会有下次了。” 云锦绣看向舅母,眸光微冷,“多谢舅母对金妈的照顾,我娘习惯了金妈在身边照顾,这几天都没吃好睡好,可苦了娘亲。” 柳氏脸色惨白,前两日,金妈被她们从街上带了回来,金妈告诉他们,金玉和云大小姐还没到扬州,她是先来扬州打点的,她就没把人放回去。 下午又收到武侯府送来的信,便没有送告知金妈在自己府中。 而她强留金妈在府中,是想要好好迎接金氏和云大小姐,但她没想到,金氏和云大小姐自己安排好了一切,自己反而弄巧成拙了。 一旁的杨嬷嬷脸上挂不住了,“表小姐这是什么话,我们看金妈在街上,才把人带回来的,让金妈在金府帮忙打点,想着夫人和表小姐来,能够照顾周全……” “嬷嬷!”柳氏忙阻止她。 她是柳国公的嫡女,有良好的教养,八面玲珑,自然听得出云锦绣话里的警告。 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这云锦绣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气魄,金玉倒是生了个好女儿,是自己低估她们了,看来以后不能这么不小心了。 她始终是金家的主母,她爽朗地笑了一下,正厅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锦儿说的是,以后舅母会找你们女母商量的。” 云锦绣脸上带着微笑,“那就谢过舅母了。”她向秦婴,“秦婴,把东西呈上去。” 秦婴从初雪身上捧过盒子,走上前去,云锦绣说道:“这是娘为舅母准备的雪山之火,去年收到舅母的信,舅母提到柳国公府的柳老夫人身体衰弱,这雪山之火,是皇上御赐的灵药,府中用天山冰玉制成匣子,才将这灵药保存下来,希望可以帮上柳老夫人。” 金氏看向女儿,女儿想得周到,所有的事情她都交给女儿办了。 云锦绣对着母亲微微一笑,母亲虽然不问世事,但什么事情都相信自己,所以在外人面前,还不至于露出破绽。 柳氏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刚刚看到这对母有女,她们穿戴朴素,又没有带什么东西,没有想到,竟然带来了皇上御赐的灵药,金府不缺钱,但这种灵药,一般只有皇室才用得起,不是他们用钱可以买到的。 她感激地向金氏说道:“没想到妹妹和锦儿还记得这些,真是劳烦你们了。” 她忙唤了一旁的婆子,“杨嬷嬷。” 杨嬷嬷上去,从秦婴手中接过匣子。 金氏说道:“嫂嫂在信里提到的,我都记得,希望柳老夫人能够尽快康复。” 柳氏一听,悬起的心落下。 她虽为是柳国公府的嫡女,但国公爵位已经传了三代,如今空有虚名,她才不得已下嫁金家,以获取财富。 现今,国公府人丁兴旺,都是读书人,国公府一直希望能去京城谋个官职。 武侯伯如今贵为一品官员,在朝中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武侯府是他们最大的希望,。这几年来,她每年都会写三五封信到武侯府。 云锦绣读过舅母寄到武侯府的每一封信,深知舅母的用意。 柳氏说道:“有这雪山之火,她老人家一定会康复的,等忌日的事情过了,再请妹妹和锦儿一起去柳国公府坐坐。” 她对娘家倒是非常上心,自己婆婆的忌日,却不记得了。 柳氏继续说道:“锦儿,你还没有见过表哥和表姐妹们呢,他们现在都在书院。” 云锦绣礼貌地“嗯,”了声,“希望能尽快见到表哥表姐。” 柳氏看着这个外甥女,喜怒不形于色,令人着实捉摸不透。 金氏站起来,“嫂嫂,妹妹就先回去了。” 柳氏站起来,走下主座,“既然这样,嫂嫂就先送妹妹离开,等斋戒的事情过了,再去潇湘馆拜访妹妹和锦儿。” 云锦绣站起来,扶着母亲,一行人往外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丫鬟匆匆进厅来,“夫人,大少爷来了。” 第16章 这位妹妹我见过 只见一道亮黄身影歪斜着走了进来,少年头上戴着紫金冠,紫金冠上镶了一枚紫色玉魄,穿着黄色长马甲,贵气逼人。 柳氏见儿子这样走进来,忙嗔道:“看你怎么走路的,越来越不像话。”虽然是责备的话,但语气里半分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云锦绣微微弯了弯嘴角,金氏对这个嫡长子的宠爱,也实在有些过了,不过这位嫡表哥,不要说在金府了,就在整个扬州城,也是横着走的。 柳氏说道:“还不快来见你姑姑和表妹。” 金碧辉往前面的客人面上扫了一眼,本来正打算往里厅去,目光落到云锦绣的脸上,眼睛突然一亮,走到云锦绣的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云锦绣被他这样仔细看着,微微低了低头,柳氏嗔道:“碧辉,不得无礼。” 金碧辉眉头紧皱,“这位妹妹我曾见过的。” 云锦绣暗咬贝牙,见过你妹,别祸害本大小姐啊。 要是让柳氏知道自己前几天就出现在扬州城,一定会怀疑自己和母亲是被迫离府的。 柳氏见儿子这样说,忙阻止,“休要胡说八道,你姑姑和表妹住在京城,我都没有见过锦儿,你怎么会见过,还不快给姑姑和表妹行礼。” 云锦绣抬起头,一双凤眼灵光流转,“表少爷可真会说笑,一定用这个法子逗乐了不少少女吧。” 柳氏一时语塞,没想到云锦绣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竟然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脸色同时白了白,章华宴的事,闹得满城皆知,如今的金碧辉,就是一个沉迷于酒色的二世主的形象,她不禁觉得丢脸。 金碧辉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然后坏坏一笑,“那有没有把表妹你逗乐啊?”十足的登徒浪子。 “如果表少爷让开的话,我会觉得心情很好。”云锦绣凤眸里浮起一丝威严。 金碧辉看着,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这表妹可不是好惹的,他走开,“只要我漂亮的表妹开心,大表哥我什么都愿意做。” 云锦绣淡淡一笑,扶着金氏,“娘,我们走。” 几个丫鬟跟上她们,柳氏忙唤了杨嬷嬷,“杨嬷嬷,你带人送玉儿妹妹和锦儿。” 儿子一来,柳氏的全盘计划都乱了,也顾不得那么多礼仪了。 等云锦绣她们离开后,金碧辉坐在椅子上,一只脚搭在旁边的桌子上,“娘,柳嬷嬷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原来,柳嬷嬷离开正厅之后,刚好遇到要出府的少爷,她想着潇湘馆被卖的事,在府中,敢做出这种事情来的,除了柳氏,就只有他了,便谎称柳氏找的他。 这些年,柳氏和柳嬷嬷,一人唱白脸,一人唱黑脸,柳氏一听是柳嬷嬷把儿子叫来的,心里也有就底了。 她坐回主座,“把脚拿下来。”这儿子真让她头疼,要礼仪没礼仪,人能耐没能耐,有的时候,她都嫌烦。 特别是章华宴后,她看着儿子,怎么看都不顺眼,但只在有他,金家嫡长子的地位,就永远掌制在她正室这一房里,金家,就会一直在她的掌制之中。 “这样舒服。”金碧辉还是把脚放下来了,在青楼里摆这个姿势习惯了, 柳氏长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起来,“潇湘馆是你卖的?” “是啊,”金碧辉不慌不忙地说道:“本来想过几天再告诉你的。” 柳氏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大了些,“家里什么时候缺你钱了,那宅子是你祖母生前住的,也是你祖父在意的东西,你祖父回来,你怎么交待?” 金碧辉见母亲着急的样子,态度微微收了收,“外祖父的眼里就只有生意,父亲也一样,他们连家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一个破宅子,他们已经一年多没回来了吧。” 他的桃花眼里多了些凄意,从小到大,外祖父和祖父在家的时间加起来,估计也就三年左右吧,他心里甚至在想,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个嫡长子的存在。 他想这样的话说出来,最受伤的还是母亲,便忍了忍,又摆出一副纨绔模样。 “谁在乎?你那京城里的好姑姑在乎,”柳氏只觉一股气上来,头都有些发晕,“本来大家也都忘了那宅子,老夫人都死了二十几年了,偏偏你这好姑姑要提起。” 柳氏越说越生气,特别是老夫人的忌日的事。 出身官家,有着高尊的礼仪,是她的娇傲,是在管理金家的支撑,今天去被金氏和她的女儿撕毁。 金碧辉看着母亲,向来礼仪高尚的母亲还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呢,他试问道:“姑姑不让卖那宅子?” “她把宅子买下了。” 金碧辉皱了一下眉头,难怪自己一提卖宅子,宅子就卖出去了,原来是遇到表妹了,他想了一下,“这位表妹,我真的是见过的。”只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柳氏看着儿子,见他凝眉苦记思的样子,美目也张了张,“还在胡说八道,她从小在京城,你在扬州,你哪里见得着她。” 金碧辉苦恼,无言以对,柳氏看了看他的样子,“下去吧,看着心烦。” “哦。”金碧辉耷拉着个脑袋,站起身,他看着母亲,神色有些严肃,“你不问我章华宴的事?” 柳氏一脸冷漠,看都没看儿子,“下去吧。” 章华宴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在她看来,儿子也只是为了一个漂亮的青楼女子多花了些钱而已,反正这种荒唐事,他从十岁就开始做了。 金碧辉脸色惨白,大步离开了,反正在府里,娘看着自己也烦,不如在府外乐得自在。 正厅外面的回廊里,柳嬷嬷看着大少爷出了垂花门,才匆匆进了正厅,她来到柳氏的身边,见柳氏一手按着太阳穴。 她走上去,“夫人,您又操劳了。” 柳氏说道:“金氏母女的事情,能不让人心烦吗?去安排一下,老夫人的忌日,我们总得有所表示才行。” “是,老奴知道。”柳嬷嬷给夫人按摩着头,“老夫人的忌日年年有,不知道金氏母女怎么今年就突然来了,武侯府那是什么地方,就算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侯府,侯府夫人和嫡女出门,这排场也不合情理了。” 柳嬷嬷边说边看着柳氏的脸色,柳氏一听,眼神警觉起来,“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只是那表小姐够机灵,她们还送来了雪山之火,我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柳嬷嬷收缩了一下眼睛,眼角的鱼尾纹皱起,目光精悍,“夫人,要不派人暗中查查?” 夫人点点头,“查还是要查的,想当年,金府也嫁玉儿的时候,差不多把家底都陪嫁了去,这些年,武侯府对咱们金府不闻不问,今儿,玉儿妹妹来,也是时候让她回馈咱们金府了。” 柳嬷嬷鱼尾纹里都露出笑意,“是,夫人。” 她是柳氏的心腹,柳氏在想什么,她都非常清楚。 当年,金家给金玉陪嫁了那么多,如今金家缺的,都应该让她补上,金家富可敌国,唯一缺的,就是权利。 从金玉出嫁的那一天起,这个想法就在柳氏的心里落了根,如今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回到潇湘馆的时候,最后一道夕阳落下,云雪锦绣扶着娘下了马车,楚墨宸站在门口,他披着白毛披风,双手藏在袖子,看到云锦绣,一脸笑容明亮。 看到他,云锦绣只觉心里面一暖。 第17章 公子别怕 庄秦看着归来的母女,皱了皱眉,不是去拜访亲人吗?怎么感觉她们像是去打了一丈。 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晚膳,云锦绣陪着母亲用完晚膳,金妈先送金氏到屋中。 金氏身子弱,一天下来,也够累了,丫鬟们侍候着,她抄完了几页经,也就睡着了。 偏房里,初雪跟小丫环们绘声绘色说着今天在金府的事情,“咱们大眼上小姐可厉害了,直接骂了金府那咄咄逼人的老奴才……” 如意提了灯过来,“大晚上的还不睡觉,私下议论主子的事情,被发现了,可是要被卖掉的。” “呃,”初雪对着她吐了吐舌,“我看大小姐和夫人是好人,才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呢。” 如意没有理她们,提着灯,心事重重地去了自己的房间,潇湘馆偏院多,每个丫鬟都安排了自己的房间,这些丫鬟也算命好的了。 如意将灯吹了,睡下,黑暗里,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 夜半,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一个身影翻上潇湘馆的墙,他的后脚突然踢到前脚,“扑腾”一声,一头扎进墙下的草丛里。 庄秦迅速过来,一把将草丛里的人捞起来,“哪来的小毛贼?” “卧槽,小庄哥,不是这样的吧,一天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呵呵,那个……”庄云不好意思地笑着,将人放下,“是小白你啊。” 小白是慕先生救下来的孤儿,才十六岁,有一项特别技能,偷! 小白拍了拍身上的土,“先生让我来告诉你,云大小姐要的人,抓到了,务必马上告诉云大小姐。” “嗯。”庄秦点了点头,反正只要是慕先生交待的,他们只管去做就好。 “那就交给你了。”小白拍了拍庄云的手臂,就去爬墙。 “喂,你走大门,我给你开门。”他还没说完,小白已经爬到墙上去了,接着又是“扑腾”一声,摔出去了。 这小子又把自己踢摔了,小白有一个怪癖,走路的时候,后脚会踢到前脚,直接把自己踢翻。 云锦绣和楚墨宸到齐云山,天刚亮。 晨曦照耀着桃园,娇艳的桃花上挂着露珠。 云锦绣交待楚墨宸守在山庄外,自己进了山庄。 她刚进了山庄,萧天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嘿嘿,云大小姐,你要的人,我们抓来了。” 看着萧天诡异的笑容,云锦绣本能地缩了下身子,感觉不妙。她问道:“慕先生呢?” “慕先生赶去京城了,老大的事情,我不放心交给别人,所以就自己亲自去办了。”萧天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老大,请!” 云锦绣往偏房去,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妥。 到了偏房外,萧天说道:“老大,属下就先不打扰您了,属下告退。”他朝云锦绣挤了一下眼睛,便退下。 云锦绣被他那暧昧的笑容弄得浑身鸡皮疙瘩,她推开房间, 把门关上,然后转身进去,便见那木榻上躺着一个人。 她走上去,一看到那人,幽幽凤眸便张大。 床榻上的人手脚被绑,靠在墙上,他穿着月白长衫,墨发上插了一支玉笄,长长的墨发落在肩头,肌肤如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薄唇微红,唇角微微上扬着,似笑而非,华丽雍容。 云锦绣吸了一口气,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男子。 云锦绣情不自禁地走到床榻边,俯下身,看着那漂亮得不像话的人儿。 只是那么一瞬间,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明王轩辕秀! 五岁封爵,十二岁上战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些年来,天元的每次关键战役,都跟他有关。 他是帝京最闪耀的明星,闺阁少女们的梦中情人,大家都亲昵地称他,阿秀! 京城少女间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一见阿秀误终身,不见阿秀终身误。 她突然明白萧天为什么那么笑了。 她凌乱地站在榻前,手足无措。 萧天做什么不好,偏偏给自己绑了个绝色美男回来。 趁他还没醒过来,赶紧逃。 她左脚刚刚一动,一股寒意袭来,双脚跟坠地铅似的,身子定在原地。 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榻上的男子睁开狭长的凤眸,仿佛两道流光射来,滟潋眸光,似世间美好俱凝化于他眼底,瞬间惊艳万里江山,那惊鸿一瞥,足以让人牵肠挂肚,肝肠寸断。 云锦绣猛然警醒,一咬牙,眉眼含笑,眸光流转,言轻语软,“公子别怕,我只劫色,不伤命。” 轩辕秀似笑非笑,“你劫了试试。” 云锦绣一窒,明知道是个坑,却不得不跳。 她俯下身,挑起他的下额,直直地吻了下去。 湿湿的,温热的,香香的,甜甜的,腻腻的。 有那么一瞬间,天地醒,万物生。 轩辕秀手脚上的绳索断开,他猛地起身,一股强大的力量挽在腰际,轩辕秀一个翻身,将她压在榻上,薄薄的唇几乎贴在她的唇上,“女人,你要负责到底。” 云锦绣浑身无法动弹,温热的气息和清香令她头脑发蒙,身下一凉,她猛地回过神来,衣带已被轩辕秀解开。 “公子别急,”她声音温软得恰到好处,唇齿间带着几分性感,眉眼中带着几丝诱惑,“我有个特别的嗜好,在做之前,得先沐浴。” 轩辕秀停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半熟少女的青涩引诱,带着几分超过她年龄的成熟,竟让他欲罢不能。 他微微收了下瞳孔,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际,“好像这样也比较有趣。” 他一松手,云锦绣逃也似的翻身,“扑腾”一声从榻上摔了下来。 她暗咬牙关,她的人生,从未如此混乱过。 她忍着疼,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正对着榻上的轩辕秀。 他慵懒地靠在墙上,右脚踩在榻上,左腿平放着,右臂搭在腿上,一脸似笑非笑,眸光流转。 “我先去沐浴。”云锦绣转过身的瞬间,脸刷地红到脖子根,胸前响起“砰砰”的心跳声,仿佛有一只小鹿要窜跳出来。 她往门口走去,脚步快而凌乱。 她刚到门口,声后传来魔鬼似的声音。 “云大小姐不在京城败坏高门名声,怎么跑到这里劫色来了?” ps:小花:我是肉食女,没办法~ 第18章 猫鼠游戏 云锦绣定在门口,他的话如闪电击中她的每一个细胞,头晕目眩,六神无主。 他知道她的身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刚刚那一幕,他是故意的。 愣了五秒钟,她转过身来,眉眼含笑,“王爷不在京城祸害良家妇女,怎么跑到这里找劫来了?” 轩辕秀瞳孔又一收,这云大小姐还是带刺的。 昨在刚刚入夜,他的行队受到劫匪打劫,他本来打算一举消灭这些劫匪,但听劫匪头目说,他长得好看,绑他,什么这么好看的男人老大一定会喜欢的。 敢在官道上打劫,他倒要看看这传说中的老大是何方人物。 这倒让他意外,不过仔细一想,便清楚她的目的,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好奇。 他站起来,朝云锦绣走去。 云锦绣看着走来的人,他嘴角微微上扬着,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笑,而那双风华无双的凤眸里,深邃得如一汪深潭。 她两世为人,深谙世事,却无法从他的脸色和神情里捕捉任何信息。 不安和恐慌随着他的靠近袭遍她的全身。 轩辕秀堵在她的面前,一手按在门上。 “你费尽心思我把绑来,就是想和我春宵一刻?” 云锦绣内心凌乱到炸毛,炸乱到崩溃,谁要和你春宵一刻? 下一秒,她眼底氤氲,迷迷蒙蒙,嫣然流转,“王爷别急嘛,我先去沐浴。” 她头一低,从他的手臂下穿了过去,脚底摸油似的出了门。 轩辕秀一愣,伸手在胸前比了比高,她的身高只到自己胸前。 云家大小姐还未成年,发育不全呢。 出了门,转过回廊,云锦绣转身往大门外走去。 萧天一直守在外院的大门处,云锦绣一出去,他忙迎上来,“老大,这么快就办好事了。” 云锦绣眉锋一凝,他忙缩回脖子。 “楚墨宸呢?” “楚……楚公子下山了,他让我转告你,让你到山下的驿站去找他。” 云锦绣迅速下山。 萧天看着云锦绣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摸着头自言自语,“是哪里做错了吗?老大好像很不高兴啊,但那么好看的男子,不会没人喜欢啊!” 他进了大门,往房间去,到了房里,房间空荡荡的,绑来的人不见了。 山顶的桃林里,轩辕秀看着不远处的桃花,他的目光看得远了,他看到的不是眼前的桃花,好似穿越层层时空,捕捉着他心里的那个点。 他身侧传来一声“呵”笑,他意外地皱眉,侧过头去。 流风止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一头银发在微风中浮动,格外耀眼。 轩辕秀右嘴角上扬,难得在流风止的面瘫脸上看到一点笑意。 流风止又一脸面瘫,“大名鼎鼎的明王被一个未成年少女劫色,这传了出去,天元子民的幸福指数会上升的。” 轩辕秀眯了下眼睛,“你笑了就值得了。” 流风止眉头拧着,今天的轩辕秀行为异常,令他不解。 他的眉舒展了些,“你就这么把她放走了?” “见过猫抓老鼠吗?”轩辕秀眸光里泛着兴奋,“猫在吃老鼠之前,都会先玩弄老鼠,直到玩腻了,才咬死老鼠。” 流风止眉头又皱起,艰难地思考。 他又问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轩辕秀神情微微严肃了些,“她要绑的是大秦的使者,”他的嘴角情不自禁扬起,眼底多了些期待,“她还真是让人意外。” 流风止“嗯”了声,侧头看了轩辕秀一眼,眉头又皱起,这家伙今天心情出奇的好。 轩辕秀和流风止回到驿站,就听到大秦的始者报怨,说天元有人来询问去大秦经商的事情。 大秦的使者这次出使没有达到期待要求,一路上又受明王限制,一怒之下,把来人大骂了一通,毫无保留地透露了天元朝廷和大秦朝廷对两国商业贸易的态度。 轩辕秀听完,嘴角浮过一丝玩味,原来云锦绣还留了一招,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轩辕秀以要去扬州城购买物资为由,又将行程押后了一天。 边城,也叫自由之城,是大秦与天元的交界处,既不属于天元的领地,也不属于大秦的领地,是一个自由之城。 有的人称它为天堂,因为在这里,人们不受帝国的法律约束,是自由的。 有的人认为它是地狱,很多死刑犯都到这里,为所欲为,这是一个自然猎场,弱肉强食就是它的文化和定律。 雅室里,桌上放着了一壶上好的茶,几碟精致的糕点,轩辕秀端着玉杯,目光一直落在楼下的中央大道上。 夜色渐浓,中央大道两边的商铺络绎关闭,街道熙熙攘攘。 已经五天了,如果云家大小姐想要去大秦,应该已经到边城了。 一队商行缓缓行进中央大道,轩辕秀的眸子紧了紧,商队所有的人马都进入他的视线,他突然站起,快步离开。 流风止喝了一口茶,面瘫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轩辕秀走到大街上,前行的马车缓慢地停了下来。 车帘掀起,一个端庄美丽的大小姐探出头来,“慕先生,什么事?” 慕先生骑在马上,听小姐这么一听,他看向轩辕秀,眼底闪过一丝惊色。 明王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但看到他本人,还是很震惊,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发着光。 他沉了沉眼色,礼貌地问道:“公子,请问有什么事吗?” 轩辕秀看着车帘下的女子,端庄漂亮,衣着华贵,明艳灵动,倒有几分云锦绣的气质。 “公子?”少女看着他,眸光灵动。 轩辕秀扬了扬嘴角,“没什么,你们不打算在城中住宿,明日再走?” 车上的女子声音低了低,“公子有所不知,我家一直在这一带经商,这城中并不是太安全,我们不打算住宿,连夜出城。” 女子眸光流转,在暗示眼前的人,这座城里很危险。 轩辕秀看着车上女子至诚至恳,便站到了一边让路,车里的女子提醒道:“公子若是在这城中住宿,可多留个心眼儿了,出门在外,平安是福。” 说完,女子向车夫说道:“我们走吧。”然后将车帘放下,在车中坐好。 药材商队继续往前,缓缓出城。 轩辕秀重新回到雅间,流风止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有莫名的失落。 “药商?“” 轩辕秀点头。 “药材的量有点少。” 轩辕秀瞳孔一收,药材的量的确少了些,而且这些人个个都很精明干练,“现在出发。” 流风止眉头拧起,他才安排好今晚的住宿,估计几位使者大人已经开始休息了。 几位使者大人是被从床上叫起来的,他们大发雷霆,明王的属下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几位大人愿意留下就留下,如果遭遇不测,我等会将几位大人的尸体送给贵国陛下。” 几位使者大人只得跟着他们,连夜出城。 商队出了城便停了下来,云锦绣从装药材的马车上跳下来,摘掉灰色的袍子,她身着男装,发束金冠,身着白色云锦长衫,罩了金黄长褂子,贵气逼人。 秦婴打开车门,向云锦绣道:“大小姐,上来。” 云锦绣上了马车,吩咐车队继续前行。 他们伪装成药商,直奔大秦。 第19章 妖精 五天后,夕阳沉下去的天空,彤云金灿,如一池金汤。 云锦绣掀起帘子,看着前方的关卡城楼,城墙上有两个汤金大字,“秦关”。 进了这道城门,就进入大秦境内了。 慕先生急色道:“在关城门了。” 云锦绣神色一暗,城门一关,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打开。 楚墨宸从大秦使者那里得到信息,元帝拒绝两国商业贸易,大秦使者脑恼羞成怒,势必会在大秦陛下面前谏言,天元的商人人质就凶多吉少。 她必须赶在大秦使者之前到达王城,并找到外祖父和舅舅。 云锦绣向慕先生,“进城!” 慕先生快马上前去,对着城楼上的人喊道:“官爷,我们急着送药入城,请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城。” 行队加快了速度,往城门冲去。 正在关城门的官兵见城门外的行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大喊,“城门已经关闭,明天再入城!“ 守城门的士兵一看是商人,便凶神恶煞地吼道:“听不懂人话吗?再不退开,可就别怪弓箭不长眼了。” 很快,三五张弓箭对着他们。 “有人在等着药救命,求各位官老爷行个方便。” 城楼上,小兵向头领请示,“大人,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要强行进城。” 头领瞅了眼关了一半的城门,不厌烦地说道:“区区几个商人,压死他们。” 云锦绣看着半关的城门,问赶车的小厮,“闯得进去吗?” 小厮回道:“有点冒险。” 云锦绣声音一掷 ,“闯。” 明白了大人们的意思,城楼上的弓箭手看着闯进城的车马,纷纷射出了手中的前,箭“嗖嗖”地破空射来。 庄秦在最前面,看到射来的箭,呼了声“糟糕!”手抓着腰间的剑柄。 云锦绣喉咙一紧,屏住呼吸,几只乱箭从耳边呼啸而过,她的马车已到了城门下,琉璃和秦婴护在她身前。 一声马长嘶,接着便是车轮扎地声音,一辆马车突然把她的马车撞到一边,卡在城门上,被碾压得粉碎。 云锦绣愣看着前方破碎的马车,一个张似笑非笑的脸映入她的眼底。 轩辕秀站在马车斜前方,雪白轻裘毫光灿烂名贵绝纶,但却在他的容颜里暗淡无光,他一颦一笑皆是锦绣风华,天地间最美的景色。 琉璃从车帘后钻出脑袋,水灵灵的眼睛放出光来,“妖精!” 轩辕秀看到扑闪着大眼睛的少女,对着她嘴角一扬,没想到云大小姐的身边,竟然有这样的小女娃,他的笑容瞬间点亮了天地。 “哇!”琉璃的整个身体扑起来。 云锦绣一把将她的头按了回去,“咕噜,咳……”琉璃被自己的口水咽住。 云锦绣看向轩辕秀,“王爷连夜赶路辛苦了。” 轩辕秀看着她身侧的少女,就是在边城跟自己说话的那个少女,她是云锦绣的侍女。 第二次见面,他被这女人摆了两道。 而此刻,她看着自己,清幽的凤眸里染了些水雾,迷迷蒙蒙,令人琢磨不透。 他嘴角一扬,“多谢关心。” 云锦绣嘴角一抽,夸奖你妹。 明王看着有趣的表情,眯了下眼睛。 随从向守城的官兵说明了来意,城门打开。 云锦绣看向城门,刚刚,应该是轩辕秀的马车冲上去,当住了城门,也挡住了射来的箭,他救了他们。 她声音轻软,“王爷能让臣女先行一步吗?” 轩辕秀看着她,仿佛看到入园的波斯猫,一惊动它,便会消失得无踪无影,他害怕她消失了。 对,就是害怕她消失了。 云锦绣暗暗攥了一下手心,看着轩辕秀。 在齐云山他就有意放过自己,如果不是他故意拖慢行程,自己也不可能追赶上他们。 轩辕秀眼睛微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她在请求他,明亮的凤眸里全是真诚,令人无法拒绝。 但他知道,她并不是真心请求他的帮忙,她不信任自己。 “云大小姐欠我一个人情哦。” 云锦绣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不由一窒,这种感觉,就像在跟恶魔做交易。 轩辕秀退了两步,,向她作了个请的姿势,“云大小姐请。” “臣女谨记,假以时日,定当回报。” 云锦绣说完,示意商队继续前行。 慕先生等人谨慎地跟着行队。 轩辕秀目送云锦绣的商队进城,流风止问道:“我们也去王城?” 轩辕秀点头。 “因为她?”流风止仍然是一脸面瘫。 “不仅仅因为她。” 轩辕秀上了马,他看了眼地上的马车,马车被城门撞得粉碎,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她能闯过这道城门吗? 他看到了她要救自己外祖父的决心,心里对她有了莫名的好感。 轩辕秀等人进城之后,在最近的驿站住宿。 几天后,商队抵达王城的城门下。 云锦绣着掀起车帘,眉头越皱越紧,城门紧闭,城门上有平时三倍的兵力在把守,而城门下也空无一人,恐怖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云锦绣抬头看了下头顶的太阳,此刻刚过午后,大秦这么大一座城,这个时间点竟然没人进去,看来城门已经被封锁一阵子了…… 慕先生跳下马,“大小姐,我先去看看。” 云锦绣点头,慕先生向城门去。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城墙上的雕塑。 雕塑是一个年轻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四十五度看向前方,手中长剑直指前方。 这么远的距离,她看不清雕塑的表情,但她清楚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表情,雕塑上的男子头发齐肩,头发是卷的,头戴荆棘王冠,面带微笑,目光炯炯有神,仿佛看到了希望。 进了大秦帝国,他们在每一个城市都看到了这个雕塑,大秦帝国的长广王高长雪,皇帝高崇最得意的儿子。 大街小巷都在说长广王的故事,崇元嘉兴,乱舞,雪降三尺,广王飞剑,诛神斩魔。 崇元嘉兴元年,是大秦的年历,也就是八年前,八年前,大秦东区发生动荡,民不聊生,十岁的高长雪带领士兵,平定叛乱。 那只是一个开始,四年前,十四岁的正式受封,成为长广王,开始东征西讨,四年的时间,大秦的疆域扩大了五倍以上,长广王成为这万里疆域的神祗,大秦民间流传,他是天神的儿子,降落人间,拯救天下。 云锦绣远眺着那雕塑,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已经把主意打到天元的地盘上去了吗? 很快,慕先生回来,一脸难色,“城门已经封锁了一个多月了,任何不能进入。” 云锦绣眉头一皱,下了车,上前去,楚墨宸紧跟在她身边。 他们看到又有人上前来,厉声警告,“进城者,杀无赦!” 云锦绣站住,周边的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每个士腰间都挂着药带,城墙下铺满了石灰。 她低声向楚墨宸道:“去叫薛老过来。” 很快,薛老上来,云锦绣后退了几步,低声向薛老道:“薛老请看,他们用了很多药,那边有药渣。” 薛老眯起眼睛,看着墙角厚厚的生石灰,再看向那些药渣,他说道:“有大黄,丹皮,连翘……” “这些药,是用来治哪种疫病的?”只有疫病,才可能封锁城门。 “这个……有可能是天花,霍乱、淋病和黄热……” 云锦绣点了下头,上前去,士兵长枪指向他,“小子,你找死……” “城中可是发生了瘟疫?” 第20章 瘟疫 士兵脸色一变,云锦绣忙说道:“我看你脸色发白,眼眶发青,你是不是觉得浑身发热?” 士兵正要发作,听她这么一说,一脸惊慌,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声音更高了些,“你脸颊发红了,是不是热得厉害?也不是觉得呼吸也很困难?” “你额头在冒汗,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泛力,重头脚轻,有一团黑晕正从你的头顶上盖下来,你身体一软……” 士兵“砰”的一身倒在地上。 “有人躺下了。” 城门下顿时慌乱起来,几个士兵冲向倒在地上的士兵,却不敢上去。 云锦绣忙说道:“几位大哥,在下略懂医术,可否让小弟给他看看。” 几个士兵眼神交汇,最后还是向云锦绣道:“行,你看看。” 薛老正要阻止云锦绣,慕先生忙向他摇头,示意他不要扰断云大小姐。 云锦绣上前之后,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下士兵的身体,然后向几位士兵道,“他有点发热,脉象混乱……” 其中一个士兵提醒她道:“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斑,紫斑,或者黑斑……” 云锦绣眼中闪过一道亮色,据她所知,应该是鼠疫了。 她向薛老,“薛老,您过来。” 薛老上前去,士兵们不敢靠近,云锦绣低声问道:“会是鼠疫吗?” 薛老点点头,云锦绣说道:“救醒他。” 瘟疫发生了大半个月,这城门下的人,个个如惊弓之鸟,她只是稍微用了点言语,把把这个士兵刺激晕倒了。 在薛老救人的时候,云锦绣站起来,像几位士兵问道:“请问城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疫病?” “锃!”的一声,守城大人拔出剑,直接慕先生的心口,“大胆,竟敢妄言。” 云锦绣忙解释道:“大人,我等并无恶意,我的家族里,有支族世代为医,又做药材生意,炼制无数奇药,这天下之病,大至瘟疫,”云锦绣一双凤眸盯着守城大人的眼睛,坚定地说道:“鼠疫,麻疹、天花、霍乱、淋病和黄热,鼠疫皆可治。” 她发现,她两次提到鼠疫的时候,守城大人的眼中都闪过惊讶的光芒,面色一骇,再加上薛老的肯定,可以确定城中发生了鼠疫。 守城大人上前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朝中封锁了城门,封锁消息,就是不想疫病的消息走露出去。 “大人,”云锦绣至诚至恳,“在下不敢狂加猜测,只是若城中真发生了疫病,还请大人禀报上去,就说天元的商人金碧辉,有把握治好疫病。” “就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承认了什么,忙说道:“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就把你抓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呻吟,晕倒的士兵醒了过来。 云锦绣忙说道:“在下看过几本医书,略懂皮毛,不过我家老先生,行医数十年,是天元有名的神医。” 大家看向薛老,云锦绣又说道:“大人只管向上禀报此事,若在下能治这疫病,大人丰功伟绩,若治不了,也不妨碍大人。” “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有上千大夫都说自己能治病,结果人头却被挂到了皇城上。” 云锦绣忙向大人谢道:“多谢大人提醒。” 守城大人看着云锦绣的样子,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却有人一种令人莫名信任的气质,他说道:“你们等着。”然后进了城门。 “谢大人。”云锦绣松了一口气。 薛老和慕先生在后面看着她,云锦绣的巧舌如簧他们是见过的,却从未见她如此礼貌待人过,这大小姐还真是百变啊。 很快,三十名士兵出城门来,守城大人上前来交待,“凌护卫会送几位到前面的靖城州府歇息,本官马上派人进宫,金公子请静侯佳音。” 云锦绣看了凌护卫和穿着软甲的士兵,眼里隐匿一丝深意。 向守城大人行礼,“多谢大人,我们带了一些药材来,请大人先收下这批药材。” 她向慕先生,“把大黄全部拿来。” 很快,药材送了上来,守城大人的脸色和蔼了很多,他向云锦绣道:“我的人很快就能进宫,”他向凌护卫,“招待好金公子。”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到了靖城州府,在州府安顿下来。 慕先生等人齐聚在云锦绣的房间里,慕先生向薛老问道:“老先生可有办法?” 薛老的脸色很难看,“鼠疫可谓屠城病魔,以前见过小范围的病,隔离治疗后,可以控制。” 大家都看向云锦绣的,神色紧张。 楚墨宸向她说道:“我现在就进城去打听金老先生的消息,一找到他们,就带他们离开。” “我也去!” 慕先生说道,他不能让楚墨宸一个人去冒险,他也不想让云锦绣进城冒险。 “我知道你们的担心,”云锦绣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天色已晚,将夜,大秦比天元更冷,冬天的气息还很浓,“我以前听说有一种方法可以治疗鼠疫。” 大家都意外地看向她,“我就知道大小姐有办法。” 秦婴在云锦绣身边呆了这么久,没见过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而云锦绣所说的,是二十一世纪,二十世纪的医疗水平,但在这个时代,做不到。 她转过身来看着大家,“既然曾经有办法控制,我们也一定能想出办法,再说了,还有大秦皇朝作后盾,可以试试。” 她必须去试,只有这样,她才有更大的把握救出外祖父和舅舅,以她的医理常识,也会有一定的帮助。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云锦绣这么一说,他们突然有了信息。 “咚咚”的敲门声,门外侍女请道:“几位贵客,请随我去用膳。” 慕先生去开门,向侍女道:“劳烦姑娘了,请带路。” 云锦绣刚一走进州府的正厅,便看到了上座上的人。 他向她看来,眼底华光惊艳四座。 第21章 第二次交易 云锦愣了下,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看着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的欣喜。 州府大人上前来,亲自请云锦绣高位就做,“金少爷,请!” 云锦绣在轩辕秀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州府大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云锦绣刚一坐下了,轩辕秀便凑到她耳边,“不错哦,这么快就得到大秦王朝的重视了。” 云锦绣侧过头来,正对着轩辕秀华丽的眸子,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像,她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轩辕秀转过头,看向对面的薛老,薛老正在用餐,旁若无人。 “你该不会是想用治疗温疫为筹码去救人吧?” 云锦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薛老,暗暗握了握手心,这个人聪明得令她不安,“王爷真是料事如神,我们刚好知道一些方法。” 轩辕秀回过头来,“历史上从来没有人能治疗鼠疫哦。” 云锦绣看着他,他嘴角微扬,像似在微笑,他是在提醒,还是在打击? “多谢王爷关心。” 云锦绣抬起茶,抿了一口。 轩辕秀侧看着她,灯光在她侧脸上裁剪出一个精美的轮廓,她是那么的安静,睿智,笃定。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云大小姐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云锦绣紧握了下手中的茶盏,他不可能认不出薛太医,“王爷过奖了,不过是平阳之虎,苟且偷生。” 她的坦白,倒让轩辕秀无法继续问下去。 “咱们做个交易吧?” 云锦绣侧过头,张了张眸子,灯光下,两人清楚地看着彼此的眼睛。 轩辕秀看着她蒲扇般的眉睫张了张,清亮的眸光看着他,惊心动魄。 轩辕秀愣了下,马上回过神来,“接下来的行程,我们一起,我保你的人平安回天元。” 他神情严肃了些,云锦绣眯了下眼睛,凤眸迷蒙。 这双眼睛会说话。 轩辕秀侧回头,看着餐桌上的烛光,目光空空的,他看到的不是眼前的盛宴,而是层层时空外的事物。 “听说长广王是天神临世,他带领的帝国兵骁勇善战,自东向西横扫大陆,本王想多了解下这位未来的敌人,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嘛。” 原来,这就是他来的目的,云锦绣莫名松了口气。 几个轻骑士兵迅速进了大厅,带来一阵寒风,声音也带着凛冬的冰冷。 “哪位是金少爷?源统领要见您。” 来得这么快,云锦绣放下茶盏,向轩辕秀,“加之前欠你的那个人情?” 他眯了下眼睛,“你可真小气。”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还真难拒绝。” 云锦绣笑了笑,站起来,“我是。”她向身边的楚墨宸点了点头,跟着士兵去了书房。 轩辕秀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竟然有点堵,她不信任自己,她急着和自己划清界限,他的心,却莫名的蠢蠢欲动。 流风止看着轩辕秀,每次云大小姐一出现,他的目光总是在她的身上,这家伙竟然对女人有兴趣了。 一只手戳着他的手臂,他转过头,琉璃正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面瘫叔叔,我要吃那个!” 面瘫叔叔!流风止眉头拧了拧,见琉璃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小手指着前方的鸡腿。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只好把鸡腿夹了放在琉璃的碗里。 琉璃伸手抓起鸡腿,“嗯啊,咕嘟!” 才一口就把一只鸡腿吃完了,她又抬起头,扑闪着眸子看着流风止,嘴角还溢着口水,“面瘫叔叔,我还要!” 流风止先是一愣,没想到云大小姐的身边,竟然有这种野孩子似的小女孩。 琉璃边狼吞虎咽边跟流风止说话,“面瘫叔叔,你家是哪儿的?”琉璃对眼前的这个人有莫名的亲切感,情不自禁地问道。 流风止猛地侧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惊讶变成戾气,一看到琉璃扑闪着的明亮眸子,眼底的戾气 荡然无存。 他对这个孩子,有莫名的亲切感。 至于他的家嘛,在遥远的北境。 云锦绣进了书房,便看到书桌后的人,他穿着银色软甲,内衬素白锦衣,五官精美,眉宇间有种异于常人的温柔气息,这样的温柔,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少将的身上。 他左右站着的两人身着医袍,是太医,士兵们守在门口。 他们一看到云锦绣,一个十四五岁的粉面小公子,衣着华丽,金黄的事情或许她能解决,但治病! 两位太医已经开始躁动,只有少将军去不动声色。 云锦绣看着少将军,礼貌有佳,目光坚定,她躬身行礼,“大人,在下是金碧辉,。” “我是禁军大统领源义,是代表长广王来的,金少爷请座。” 云锦绣看着他,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彬彬有礼,他有很好的贵族教养,怎么看,也不像是浴血疆场的军人。 源统领发话,两位太医安静下来。 云锦绣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源统领。 源统领问道:“据我所知,金少爷更精通经商。” 云锦绣从袖子取出纸张,“金家门客里有几位前辈精通医理,这是我们准备的初级药方。” 源统领身边的太医马上上前来,接过云锦绣手中的药方,看了一会儿,又递给另外一位太医,看完后,两人同时向源统领点头。 云锦绣继续解说道:“这是我们根据疫病的大体情况开出的药方,具体治疗的药方,需要亲自诊断疫病。” 云锦绣又拿出另外一份文件,“这份是隔离控制疫病的方案。” 太医马上上前来,打开一看之后,激动地向源统领道:“有几个方法很有效。” 这份方案,是云锦绣根据二十一世纪的医理常识编写的,那些方法通易俗懂,但却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想得出的。 源统领看着云锦绣,她有超出年龄的沉稳和冷静,胸有成竹。 云锦绣还有其他准备,但眼前这些,足以敲开大秦朝廷的大门。 源统领站起来,“明天一早,御林军会送你们进城,本官先告辞了。” 云锦绣站起来,“恭送源大人。” 源统领走到门口,他转过身来,“你祖父,可是扬州城的金盛?” “是的,大人。” 源统领向她点头,“嗯。” 源统领出了书房之后,云锦绣松了一口气,这比她意料的还要顺利些,但同时说明了一件事,外祖父的事,在大秦王朝是受重视的。 入夜,王城东边的廷尉狱里,一个四十八岁的男子躺在榻上,不停地咳嗽,一个三十岁的男子坐在榻旁,焦头烂额。 他伸手去摸父亲的额头,只见他额头滚烫,“爹……”他一把拉开父亲的衣领,便看到紫黑斑疹,心里顿时一凉。 他就是被大秦困住的天元大商人,金昌,床上躺着的,便是他的父亲金盛。 金昌发疯似的往外面冲去,一个二十岁的女人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他正好撞在到她,水盆打翻在地上。 他往外跑了几步,他折回来,把女人拉到屋子外面,“先不要进去。” 女人将被烫红的手收到腰际,站在门口,看着跑离开的男子。 男子跑到廷尉狱的门口,扑跪在地上,“我父亲生病了,求你们给我们药。” 狱头一听,脸色大变,然后直接推门进来,带着几人便往时面走去,“疫病根本就无药可治,我们得赶紧把病人火化了,免得传染。” “不可以……”金昌从地上爬起来,要去阻止他们,他和父亲被大秦帝国囚禁了半年多了,大秦帝国的人把他们当囚犯。 他扑上去,抱住了狱头的大腿,“求你们给我爹药……” 狱从抓着他的衣领,另外两个狱从一人抓着他的一条腿,将他往后拖开,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女人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跑上去,看着被踢倒在地上的人,扑腾地跪在地上,“求你们别打了……”她泪如雨下。 看着他被打得嘴角是血,她恨不得扑上去,挡在他的身上,但是,她右手摸在小腹上,她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她只能死死在跪在地上,眼泪不止。 狱头走到她的面前,“长得这么如花似玉,水灵动人,只可惜,那老头现在染上了疫病,怕你也染上了病,不然的话,你让我们高兴高兴,我们可以饶你的男人一命。” 女人伸手抱向他的腿,“求您让他们停下来……” 他抬起脚,对着女人的胸口就是一脚。 “啊。”她胸口挨了一脚,疼得痉挛,忙弓身护着腹部。 金昌看到女人被踢了一脚,大骂道:“畜生,别碰宛君……” 狱头回过头来,一脸恶笑,“等大爷烧死你父亲,再来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畜生。” 金昌十指紧紧抓在地面,双目发红。 狱头进了金老爷在的房间,一个狱从提着一罐酒跑过去,狱头接过,把酒泼散在金盛的身上。 金昌闻到酒味传来,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他往前爬去,一只脚恨恨踩在他的背上,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江宛君爬起来,踉跄着跑上去,嘴里苦求着,“不要啊!” 屋子里亮起火光,金昌心口一热,吐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江宛君跑到门口,看着举着蜡烛的狱头,奋不顾身地扑上去,狱从将她拉开,狱头将手中的蜡烛往下一扔。 就在蜡烛落在金老爷身上的瞬间,一只戴着铁甲的手接住了蜡烛。 狱头抬起头,脸色苍白,瞳孔张大,突然双膝一折,跪在地上,“源统领!” 源统领神情冰冷,向身边的随从,“把所有的狱卒带下去,杀无赦!” 小花:欢迎来到人间地狱! 编辑:花花,你的本质是暗黑的~ 第22章 无缘无故的恨 狱头忙哭喊,“大统领,饶命啊,病人必须火化,不然疫病会传出去,王城就完了……” 人已经被拖了出去,很快,几个士兵便把所有的狱卒都带走了,他的部下都是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的,他们拥有最强大的力量,最敏捷的身手,最灵敏的反应。 源将经向江宛君说道:“夫人,请好好照顾好金老爷和金先生,我们很快会派御医来帮助你们。” 他把自己身上的药包取了下来,递到江宛君的手中,“这药有疫防疫病的作用,你们先用着。” 江宛君看着手中的药包,抬起头,诧异地看着眼前冷酷的将军,“谢谢将军……”她抬袖擦了一下眼泪。 源统领又吩咐属下把金昌送到另一个房间,把他们用来防疫病的药,留下给他们用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源义出了廷尉狱,几个属下迎上来,他问道:“都处决了吗?” “都处决了。” 源义点点头,“你带几个人留下来,等御医们来了之后,将他们送往礼府。” 交待完之后,源统领带着四个属下,快马加鞭,赶往皇宫。 天完全黑了下来,王城四处的医抚营里发出火光。 城西的医抚营里,负责管理的太医在死亡名册上写下一个数字,一万两千零五十一人,握笔的手用力过度,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修长的手指白森森的。 这是今天病者死亡的人数,这三个月来,死亡人数已经达三十万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屠城鼠疫。 第二天一早,云锦绣等人便进了城。 云锦绣掀着车帘看着外面,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不时有巡逻兵路过,铁靴踏在石板上,铿锵作响,整座城市死气沉沉。 马车在礼府外停下,云锦绣等人下了车,礼部的官员马上迎了上来,“金碧辉少爷,在下是礼部的李侍郎,负责在此接待你们。” 站在一旁的轩辕秀皱了下眉头,来迎接他们的只是一个三品侍郎,可见朝廷有自己的打算,她的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身上,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大秦王朝会拿一个王城来和她做交易吧。 云锦绣抬头,看着门匾上的礼府二字,心里堵得慌。 源统领安排他们直接来礼府,不应该只是为了招待他们。 李侍郎看着云锦绣神色里有些慌乱,便说道: “金少爷,府中有你要见的人,请。” 果然外祖父他们在这里,云锦绣抢先了一步往前去,大家快步跟上她。 进了礼府,李侍郎不停只觉身后的脚步声跟得太急,他用抹了一把汗,边朝前走朝向云锦绣等人道:“请跟我去正厅。” “李大人,”云锦绣喊住他,“直接带我去见人吧。” “这?”李侍郎又抹了一把汗,“金少只要派大夫去就可以了。” 云锦绣身子一软,楚墨宸伸手揽住她的腰,扶稳她。 她抬起头来,正对着楚墨宸温柔的目光。 轩辕秀看着楚墨宸的手,瞳孔一缩,眼底泛着冷光,他们这么亲密。 只是那么一瞬,她冷静下来,向慕先生等人,“你们先去前厅休息,我和薛老去。” 秦婴上去,把药箱递给云锦绣,云锦绣抱着药箱,跟上李侍郎。 慕先生正要跟上,秦婴拦在他面前,“慕先生。”她向慕先生摇头,示意慕先生不要跟上去,“有楚公子在。” 慕先生朝她点点头,这个时候,云大小姐明显慌乱了,若他跟上去,只怕会添乱,楚墨宸会照顾好她。 轩辕秀跟了上去,慕先生等人去了正厅。 李大人领着云锦绣往穿过右边的回廓,往偏院的客房去。 偏院远离主殿,显得格外幽静。 他们来到房间外,李侍郎说道:“金老先生就在里面。” 云锦绣大步上前去,刚伸手推门,轩辕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不能进去。” 鼠疫是瘟疫,如果感染了,神仙也救不了。 轩辕秀看着眼前的云锦绣,就算她聪慧过人,就算有薛太医在,她也不可能根治这种病。 云锦绣猛地回头,轩辕秀逼视着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是白痴吗?” 云锦绣眼眶一红,“在王爷眼里,他们不过是低贱的商人,死不足惜,王爷金躯玉体,请回吧。” 轩辕秀一怔,他看到她眼底燃着火焰。 她说得没错,大秦使者以天元商人为人质,要求天元与大秦互通商道。 天元地大物博,朝廷轻视商业,商人地位低下,朝廷态度坚定,放弃人质,而他,事不关己。 他来大秦有他自己的目的,只是碰巧遇上了她,一路同行,也是各有目的的公平交易。 楚墨宸把云锦绣的手从轩辕秀手中拉回来,“阿锦,让我进去吧。”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看着楚墨宸,“墨宸,相信我,像以前一样相信我。” 她不能让楚墨宸冒险,楚墨宸的病情她很清楚。 大秦之行,凶吉难料,而楚墨宸一直都知道她要做什么,从京城到扬州,再从扬州到大秦,楚墨宸不在自己身边,无法心安,而自己也需要他,但她绝对不会让他以身犯险。 薛老甩了下衣袖,“你们都在这里侯着,我进去。” “等等,”云锦绣也不能让薛老一个人冒险,“我有办法帮你。” 薛老想起是云锦绣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他点头。 轩辕秀站在一旁,目露凶光,楚墨宸的那一声“阿锦”可真是情深意重啊。 而云锦绣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 云锦绣刚伸手推门,门便开了,“几位就是天元来的大夫吧?” 所有的人眼前一亮,门内的人穿着白色的医袍,长袍一尘不染,脸色也同样苍白,连薄唇也有一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明亮的眼神里,泛着温润顺从的光泽。 见大家正看着他,他忙解释道:“我是太医院的乌灵宇,来替金老爷诊治,金老你现在情况好些了,但仍然在发高烧……”他眉头皱起,欲言又止。 李侍郎忙补充道:“乌太医是我们大秦最优秀的太医。” 乌太医的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身上,云锦绣仰视着他,这人高出她两个头,又高又瘦,瘦得五官像似刀削一般。 他明亮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警惕,云锦绣一怔,以为是自己恍惚了。 听到自己的外祖父还活着,她心里松了口气,乌太医还在替外祖父看病,病情没那么严重,她忙谢道:“多谢乌太医。” “金少爷客气了,”他想了想又提醒道,“诸位多加小心,告辞。” 李侍郎送他离开礼府,他匆匆赶往太医院。 他刚一走,云锦绣抢步进了房间,薛老跟上她。 云锦绣几乎是小跑到床前,她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想要再上前一步,脚却死死要踩在地上。 薛老正要上去阻止她,见她站住,才松了口气。 云锦绣从药箱里拿了防毒面罩,这是昨夜和秦婴几人连夜赶出来的粗糙面罩,面罩里放了消毒的药物,还有用药水浸泡过的手套。 薛老接着她递的工具,浓浓的药香令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他以前曾想过,用这种方式来预防感染,但一直没有个头绪,现在却见到了这些装备,一兴奋,很快穿戴了工具,为金老太诊脉。 云锦绣戴着面罩,走到床前,床上的老人头发灰白,满脸皱纹,面目浮肿,由于高烧,脸色暗红,面前的人是如此的陌生,但血脉相连,让她感觉到了亲人的那份熟悉。 老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眼眶一热。 薛老看着床上的病人,但从神色便可看出,他高烧很严重。 这可是叱咤风云的大商人啊,他身为皇上身边的御医,知道金家在北境战争中投入的财力,他敬重这位商人。 薛老道:“我来诊脉,你……” “我记录。”云锦绣马上整理了情绪,她有着这个时代没有的医理知识和先进的治疗科技,一些基础的医疗工具,还是可以实现的。 薛老查诊,云锦绣迅速把薛老诊脉的结果记录下来。 薛老很快检诊完,云锦绣正在纸上疾笔书写,他看着她写的内容目瞪口呆。 云锦绣放下笔,“薛老,这部分需要你添加药方。”她将记录本推到薛老面前,抬起头,见薛老正看着自己。 她一愣,自己一时着急,将如病理分极结果写出,并写了治疗医理,治疗的方法,则是用是注射药物到静脉血管的方法,用化学和物理方法萃取相关药物的药液,注射后,能够很高程度提高药效。 “天才啊。”薛老惊叹。 云锦绣看他的样子,应该暂时不会留意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些,倒少了些担忧。 云锦绣提醒道:“药方你交给慕先生,把我们带来的药先用上。” “好。”薛老拿起笔,迅速写下药方,病理分析精准,写药方就太简单了。 薛老添加好了药方,出了房间,楚墨宸和轩辕秀还等着门口。 薛老一看到轩辕秀,不由低了低头,好在一路来,明王并没有揭穿自己的身份,看来他对自己留了一手。 楚墨宸正要开口问,轩辕秀已经问道:“怎么样了?” 第23章 试药 “金老太爷的病是初期,高烧已经得到控制,按这个药方,再加上……”云大小姐的方法,“一些辅助治疗,应该会康复。” 一路走来,薛老知道云大小姐的目的,而对云大小姐来说,轩辕秀明显是个陌生人,他不能透露太多。 “我进去看看。” 薛老忙后拦住他们,“万万不可,这病会传染,两位还是先离开这里。” 轩辕秀看着薛老,眸子里有一丝质问,云锦绣还在里面呢,他可不相信她是百毒不侵之身。 薛老忙解释道:“云大小姐懂些医术,”薛老恳救道,“两位先离开这里吧。” 轩辕秀是高高在上的明王,而楚墨宸,他身患重病,万万不能感染了。 楚墨宸向轩辕秀说道:“王爷请回吧,若是您出了差错,她可承担不起。”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云锦绣。 轩辕秀收缩了下瞳孔,没想到恶名昭著的云大小姐还懂点医术,“也是。”他向楚墨宸作了个请的姿势,“请。” 请走了两位祖宗,薛老去找慕先生,慕先生派出了所有的人去抓药。 秦婴在礼府安排出个临时药房,薛老带着秦婴开始熬药。 琉璃则用云锦绣以前教她的方法淬炼药液,薛老炼制过药丸,又得到琉璃的启发,又从药液里提纯药液。 琉璃提炼出了药三份药液,她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晚,她将装药液的玉瓶塞进怀里,往门口跑去,跑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看着薛老提炼出来的两瓶药液,流转着大眼睛。 等薛老去拿药,她飞快跑过去,抓了两瓶药液,“我去送药。”“嗖”地离开了药房。 薛老太爷的病房里,云锦绣吃了两个预防的药丸,继续修改她提纯药液的方案,同时画了注射器和防毒面具的图纸,又优化制作防毒面罩的制作方案。 凭借着常识和推理,二十一世纪化学制药和基础预防措施都可以一定程度实现。 眼看天要黑了,她把防毒面罩和手套,袍子,注射器这几个图纸交给礼府的人,还有提炼药液要用的器具,让他们连夜交给源统领。 进夜后,云锦绣正思考着怎么精确提取药液,突然听到“咚咚”的敲门声,“药来了。” 云锦绣站起,正要开口让进来,但想到这是传染病,便快带向门口走去。 她开了门,薛老正要进来,云锦绣接过他手中的盘子,“薛老辛苦了,交给我吧,你今晚好好睡觉,养精蓄锐,明天我们去太医院。” 薛老一听,眼神顿时明亮,“好。”他说道:“丫头……”马上改口,“假小子,秦婴给你收拾了隔壁的房间,你也要好好休息。” “嗯。” 薛老交待完,就离开了。 他现在满怀期待,要去太医院大干一场。 这些新方法就是医学上史无前例的突破,大秦王朝有足够的实力提供需求,他老迈的身体里,血液再次被点燃。 云锦绣看着他佝偻的背影,他的脚步轻快,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激动的气息,他是个医学天才,对医学如饥似渴。 云锦绣长长吁了一口气,将门关上,自己去给外祖父喂药,她不让薛老进房间,是担心他年纪大了,以防万一。 给外祖父喂完药之后,她又用酒精擦拭着外祖父的额头和手臂,为他降温,老人还没有醒过来,但神态安详了很多,体温也低了些。 她现在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指望琉璃了。 半夜时分,云锦绣站在房间外,靠着柱子,这里是偏院,夜深宁静,宁静得让她有些心神不宁,一阵冷风吹来,她拉了拉身上的羊毛披风。 “哐当!”一声,一个娇小的身影砸在她的面前,平躺在地上,“大小姐,快帮帮我。” 云锦绣无奈抚额,她摸出是腰间的匕首,蹲下身,割掉她身上的黑色夜衣,露出深绿色的鲛甲,鲛甲流溢着绿油油的光芒,仿佛海水一般。 这鲛甲是她在帝都的黑市上高价收买回来的宝物,鲛甲原来的主人是一个海盗,他曾吹嘘,鲛甲是从一个千年鲛人身上活剥下来的,经过炼制,保存了鲛甲活体的功能,不仅百毒不浸,刀枪不入,穿上鲛甲还能解毒。 鲛甲直到琉璃的脖子,将琉璃的身子包裹得结结实实,像一条美人鱼。 此刻,琉璃已经虚脱,身体都无法动弹。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难怪琉璃会直接倒在自己面前,这鲛甲太紧了,“我们家琉璃又长大了些哦,”她将琉璃上扶了坐在地上,退着她身上的鲛甲,“小胸脯鼓起来了哟。”云锦绣戳了几下,不由感慨,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早熟啊。 却见琉璃低着头,屏住呼吸,软软的小身体僵直着。 “嗯?”她好奇地低下头,“你怎么了?” 只见琉璃握着双拳,半掩在胸前,两颊绯红,呼吸急促,小胸脯急促地起伏着。 云锦绣一愣,琉璃是害羞了, 她叠着鲛甲。 琉璃马上从怀里掏出两个瓶,一手一个,“这个是薛老的,这个是我的,我试了五瓶,用了其他三瓶药的人都死了,用了这两瓶的人都还活着,用了薛老的人虽然没死,但还躺着,用了我的药的人,爬起来找水喝了。” 云锦绣拉开琉璃的衣襟,将鲛甲方放进她怀里,琉璃的脸又是一红。 她让琉璃去城中贫民巷子找病人试的药,她拿过琉璃制作的药液,这种方法,琉璃已经用了三年,驾轻就熟,没想到薛老初次试用这种方式,不到一天,就能有现在的成就,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她摸了摸琉璃的头,这些年,这种出生入死的事情,都是她在替她做,“快回去休息吧。” “嗯嗯!”琉璃爬起来,很快跑得没踪影了,云锦绣看了下四周,四周格外安静,没人发现琉璃。 云锦绣转身进了房间,给外祖父注射的药液。 琉璃跑到长廊尽头,抬起头,看着前方楼阁里流风止,晦暗的月光下,夜风吹起他的银发,扑闪着大眼睛,“面瘫大叔!” 流风止一怔,他发现有人进了礼府,跟了来,却没发现人,而他已经屏住自己的气息,还是被琉璃发现了,这孩子的直觉太可怕了。 他正想着,琉璃已经跑到他的面前了,一手拽着他的衣角,一手摸着肚子,“面瘫大叔,我饿。”她的肚子配合地“咕咕”叫了几声。 看着他一脸面瘫,琉璃委屈地抿了抿嘴,“大小姐一直在照顾外公,秦婴姐姐又很忙,没人给我做夜宵。” 看着琉璃拼命地挤眼泪,“跟我来吧。”他带着琉璃去了厨房。 流风止给琉璃做了烧鸡,琉璃闻着香味,伸手去炭火上抓鸡,流风止一把拍开她的手,“烫。” 等流风止再次转过身来,琉璃已经蹲到灶台上去了,圆圆的眼睛瞪着烧鸡,口水滴到衣襟上。 流风止实在不忍看下去,切了块五分熟的鸡腿给她。 琉璃看着鸡腿上的血丝,眼中闪过一丝血红,她抱着鸡腿,眼睛却盯着炭火上饱含鲜血的鸡肉。 流风止一怔,“你不想吃生的?” 琉璃直点头,她抬起头来看着流风止,马上又摇头,明显在撒谎。 琉璃低着头,吃着鸡腿,但眼睛却时不时地盯向炭火上的鸡肉。 吃完了一只,琉璃舔了舔嘴唇上的油,摸着肚子。 流风止看着她的样子,眼睛亮了亮,自己竟然有点满足的感觉。 “大叔,可不可以再做一只啊?” 流风止眯了下眼睛,琉璃低着头,腼腆地说道:“我还饿。”她的肚子又配合的叫了两声。 流风止只得又给她做了一只烧鸡。 琉璃埋着脸吃着烧鸡,边赞不绝口,“大叔,你做的烧鸡好好吃啊,比福记烧鸡好吃多了。” 福记烧鸡是帝都最出名的烧鸡,看琉璃五分赞扬五分讨好的样子,他抬起头,若有所思,“我在森林里长大,只会做烧鸡。” 琉璃边吞咽边说道:“我认识一座森林,里面住着狼妈妈,狼爸爸……”琉璃想起大小姐说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刚刚没注意,说了这些,不过面瘫大叔应该没事吧。 流风止愣了下,琉璃吃完第二只烧鸡,又要了第三只,第四只…… 流风止给她做了一只三分熟的,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吃完后,她满足地抱着肚子,“好幸福哇,大小姐都不让我吃这么多。” 流风止看着她,这孩子,有点像狼。 “森林里还有什么?” “杜鹃花,驯鹿……” 杜娟花,驯鹿……驯鹿,带着宝冠的雄鹿图腾。 琉璃说的森林,就是他的家乡。 他脸上没有任何神情,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淡淡波光。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声音迟疑而温柔,“你也住在森林里吗?” 半响没有回应,他转过头来,琉璃靠在他的身上,呼吸均匀轻微,月光透过窗棱落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不时抖动。 他抬起头,逆着月光看向夜空。 他仿佛看到月光倾泻的森林里,戴着宝冠的雄鹿从杜鹃花丛中走来,宝石般的眼睛照耀出光来。 第24章 你看清楚了 他的眸子温润了。 琉璃头一偏,顺着他的身体滑到她的大腿上,她的头在他的大腿上蹭了蹭,睡得香甜,口水顺着嘴角流到流风止的腿上。 流风止抱起她离开了厨房,把她送到她的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给她拉好被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轩辕秀的房间里,他坐在椅子上,左脚踩着椅角,左膝上放着一堆资料,右手抽出资料,一目十行,看完后,将纸张扔进火盆里。 火光映着眸光,眸光锋利。 流风止进来,他抬起头,“怎么样?” 流风止犹豫了下,“没人。” 他明明觉察到有人闯进了礼府,是琉璃吗? 轩辕秀一滞,流风止犹豫了,他有所隐瞒,这是第一次。 他迅速地看着资料,这些资料是他的人这几天收集来的,有是机密文件,是从官府偷出来的,有王城疫病文件,大秦概况,大部分则是长广王的军功录 他的眸光越来越冷峻,最后,他将整沓资料扔进火盆里,“我们得离开这里。” 他离开房间,往楼下去。 给外祖父注射完药液之后,云锦绣又用酒精给外祖父擦拭他的额头和手臂,注射完药液没多久,外祖父又出了汗,但汗量比之前少了很多,他的身体在恢复。 她这天日夜赶治疗疫病的方案,又担心外祖父的病情,一夜没睡,她的脸色发白,眼眶微微发青,看到外祖父情况好了些,微微放松,便是一阵疲惫不堪,她看着床上的老人低语,“外公,您一定要好起来,金家还等着您呢,娘亲还等着您……”她眼眶发红,她也在等着他。 没有外公的支持,就没有武侯府的今日,也不会有今日的云锦绣。 “表哥还等着您……”那个败家子,如果离开了金府,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吧。 “舅舅还等着您!” 外公呼吸越来越均匀,面容越来越安详,脸色也好转了些。 云锦绣看向窗外,东方微白,她该回去睡一觉了,她必须有足够的精力。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有好闻的香,是群芳髓,秦婴给她点的。 她将门关上,摸黑往床边去,她只想躺下好好睡一个时辰。 她刚走了两步,屋里突然亮起火光,火光里,华丽的眸光带着严肃,云锦绣的顿时清醒了大半。 轩辕秀用火折点了桌上的蜡烛,给云锦绣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 云锦绣上前去,座下,端起茶,抿了一口,茶还是热的。 “王爷久等了。” “刚忙完。” 云锦绣暗咬牙。 “这房间呆着舒服。” 云锦绣抿了抿嘴。 “群芳髓,送本王点,也让本王著侈下。” 云锦绣低头抿茶,跟你不熟。 “真是不巧,这香是我一个朋友炼的,这是最后一点了。” 只有姬千夜那种对香有迷恋到扭曲,扭曲到变态的人,才是花那种精力和心血去炼制这种顶级香料。 轩辕秀收了下瞳孔,第一次被人拒绝的感觉不是这么好受。 “那就让你朋友送我点。” 云锦绣呛了口水,轻咳了声,“下次见我朋友的时候,我问问。” 让姬千夜为你调香,还不如让本大小姐去死。 灯光下,云锦绣凤眸幽幽,气定神闲,但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王爷不会是专门来讨香吧?”他今天身上的气息有点凌厉。 “带上你的人,今晚入夜就走。” 云锦绣手中的杯盖哐当一声落在杯上,她抬起头,看着轩辕秀。 轩辕秀没有解释,这是命令。 “他们把家人送到我的面前,我得给他们药方。”这是个交易,虽然源大统领没有说,但他把外祖父和舅舅给了他。 “你跟我来。”轩辕秀拉起她的手,直往门外去。 云锦绣眉头锁了锁,跟着轩辕秀离开了礼府。 离礼府不远处的伽蓝塔上,云锦绣扶着墙,伽蓝塔有十层,她爬得身子软得想躺在地上休息,“我可以抱你哟?” 晨曦从他的身上倾泻下来,逆光看去,他眼里的华光勾魂夺魄。 他下了几级台阶,来到她面前,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面前人儿抱在怀里。 她虽然穿着雍容的男装,画了直眉,刻意掩饰了身姿和脸上的柔气,却多了几分英气灵动。 他想起在齐云山那一吻的香甜温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鬼才要你抱,云锦绣直起身子,“不敢劳驾王爷。”她继续往上爬。 美色这种东西,对她这种二世人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不过,她只觉自己心跳加快,脸颊发烫,轩辕秀那种勾魂的笑容萦绕在她的脑海。 见鬼,一定是爬太累了。 轩辕秀的手抱了个空,他怔了下,双手抱在胸前,耸了耸肩,继续往上走。 这云大小姐软硬不吃,还真是不好接近。 云锦绣爬上最后一级台阶,轩辕秀已经在塔厅站了一会儿,她抬头擦了擦汗,瞪了轩辕秀一眼,有武功了不起啊。 轩辕秀向她示意了下,“你过来看看,看清楚了。” 云锦绣心里紧了紧,只觉浑身发凉,十楼高塔,狂风呼啸。 她走上前去,放眼看去,偌大的城池,无边无际。 很快,她脸色惨白,目露惊惧。 天气多云,晨曦破碎,街道空荡,不时有身影在街行走,衣袖褴褛,身形残破,如末世里的行尸走肉。 城市已被分区隔离,隔离区里,人群簇拥,但却没有炊烟。 隔离区外,重兵把守。 一旦一个区发生温疫,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感。 “就算不被感染,恐惧和食物短缺,也会要了这些人的命。” 他走上前去,指着那些重兵把守之地,“看到那些士兵了吗?”云锦绣顺着他的指引看去,东西南北四区出口都有重甲兵把守,城民生活区外,而是三重把守。 “长广王有百万重兵,王城中现在驻扎了五十万,皇城外有重兵把守,他的军队,完全可以控制整座城市,确保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发生动乱。” 云锦绣暗暗点头,传言长广王用兵如神,果不其然,那些士兵在她眼里,仿佛拿着镰刀的死神,等待收割死亡的灵魂。 云锦绣转过头来看着他,轩辕秀说得云淡风轻,狂风吹起他的墨发,云锦绣在他的神情里读不出任何信息。 “看清楚了吗?”轩辕秀盯着她的眼睛,眸光华润。 云锦绣皱起眉头,轩辕秀的用意,她猜了七八分,眼神却迷蒙疑惑,表情里还有几分无辜。 轩辕秀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倒有些急了,按他的猜想,云锦绣在看到这样的场景时,应该有了主意。 云锦绣面露惊色,“皇上呢?皇族的人,朝廷的文武百官……他们还在皇城吗?” “皇上在皇城,但他重病多年,他的死活早就没有在乎了。” 云锦绣听了前半句,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听后半句,心脏又收缩了一下。 “摄政王高长雪呢?”从到大秦的第一天开始,就只听说高长雪,而那些皇上,却跟不存在一般,大秦已经全部由高长雪负责了。 “高长雪?”轩辕秀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云锦绣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不由倒吸了口气,“你说的是那个五年之内横扫西境大陆,坑杀两百万人的长广王吗?距他上次坑杀人最是两年前,西境南方的乌族,三十万人,全族覆灭。” 云锦绣脸色惨白,浑身冰凉。 轩辕秀的脸上染了一层冰霜,整个六合大陆上,虽然战事不断,却从未有这么大规模的死亡。 这位人屠,派了使者中州天元,别有用心,野心勃勃。 云锦绣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暗暗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所以,”轩辕秀转过身,站在云锦绣的面前。 云锦绣仰头看着他,他高出她一个半头,久在高位的强大气场,令她喘不过气来,丫的,又是用这种身高优势。 “所以呢?”云锦绣装无辜,她不是没想过带着外祖父等人逃离大秦,但现在听轩辕秀这么一说,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长广王高长雪就是个嗜战如命的变态狂,从大秦使者和轩辕秀的反应来看,他极有可能会挑起战争。 她今天带着外父祖逃走了,将来的某一天,大秦就有可能以此为由,进军天元,金家和武侯府,及他们的九族,都彻底玩完了。 轩辕秀紧了紧眸子,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他竟然看不出来。 他说道:“太医院的人没法控制病情,十天前,已经内阁大臣迁离王城,他们已经在东方的君临城建立新的都城了。”他加重了语气,“这根本就是一座不需要拯救的死城。” 云锦绣低下头,一脸悲怆。 不是不需要拯救,而是没有人去拯救那些无辜的生命,大秦朝廷想救也有心无力。 人再厉害,也终究抵不过天灾。 他看着面前发愣的云锦绣,也是,她只不过是个未成年少女,面对这样的情形,没被吓得六神无主,已经不错了。 “本王答应过你,要保护你的家人,你回去安排好,入夜我们就走。” 第25章 你期待本王怎么做? 云锦绣抬起头来看着他,心里突然有点感动。 她“哦”了一声,“多谢王爷。” “走吧。”轩辕秀转身走入塔门。 云锦绣跟在他身后,“如果王爷是长广王,会怎么做?” 轩辕秀脚下微微一滑,踩在台阶边缘上的脚用了用力,“为什么这么问?” 他继续下台阶,云锦绣紧跟着他,下台阶比往上爬轻松多了。 “想知道你们这些上位者的想法?”她想知道轩辕秀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帮助过自己,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在同一战线上。 “上位者?”轩辕秀反问道,这个用词有点陌生,但他清楚她的意思。 云锦绣蹙眉,“就是权利巅峰上的人。” 权利巅峰权,原来她是这样看自己的,她倒说得没错,看来她这些年在京城,也不只是那么招摇招恨。 “你期望本王怎么做?” 他突然很想听到她的答案。 云锦绣抬头看着伽蓝塔顶,捡了一堆奉承的话,口若悬河,“我希望王爷慈悲为怀,不遗余力拯救每一位老百姓,我希望王爷是神仙,无所不能,不废吹灰之力拯救世界。” 轩辕秀突然转过身来,云锦绣为了能跟上他,几乎是跑着的,见轩辕秀突然转过身来,她急忙停下脚,上半身直接抛了出去。 她本能地惊叫了一声,扑进了轩辕秀的怀里,头撞在她结实的胸膛上,时间突然静止了,她听到轩辕秀“砰砰”的心跳声,那么的有力,这种心音,令她有安全感。 轩辕秀看着伏在自己胸膛上的人儿,嘴角浮起邪魅的笑意。 云锦绣看到他的笑容,浑身一冷,忙直起身,转开话题,“是你说的期待,期待从来都是美好的,不是?” 轩辕秀继续走,云锦绣跟上他,却总保持着三级台阶,万一他又突然转过身来,还显得是自己主动扑上去的。 长得这么妖孽,还这么会撩妹,难怪会成为全民梦中情人。 轩辕秀发现她这么跟着,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 云锦绣顿了顿,他的声音里有些伤感,她忍不住问道:“那王爷你会怎么做呢?” “我也会迁都。” 云锦绣像被泼了盆冷水,双脚沉重,步伐慢了下来。 只是那么一瞬,她嘴角扬起一丝惨白的微笑,这是个明智之举,换作是自己,自己也会这么做。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 轩辕秀转过头来,云锦绣在五级台阶上,她对着他笑了笑,笑容那么惨白,他突然有些心痛。 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如果他是高长雪,他会迁都,他一定会尝试去救人,但是他没把握救。 这些话,他不想对云锦绣说。 他对着云锦绣扬了扬嘴角,“我可以背你哟!” 云锦绣脚下生风,马上就跟在他身后了。 回到礼府,秦婴准备了燕窝粥和新衣服,大小姐这几天很辛苦,得补补。 她用完早餐,草草眯了一会儿,秦婴为她换上新衣,她今天穿了云锦长衫,橙色长褂,腰间配了金线编织的腰带,玉冠束发,贵气逼人。 她先去外祖父的房间,给外祖父注射了些药液,薛老又替金老太爷全面检查。 薛老激动地说道:“烧退了,脉象平稳,身上的斑也淡了很多,火症也消了,再过一两个时辰,应该就会醒来了。” 薛老做完检查后,又去了药房,琉璃被他困在药房里,指导他提炼药液。 云锦绣从外祖父的房间出来,秦婴正等在门口,“少爷,金老爷一早就要来见老太爷,我拦下了。” “带我去见他吧。”云锦绣到现在才抽出点时间来,秦婴领着她往中院的客房。 两人边走边谈,她向秦婴说道:“你让慕先生派个身手好的人,去买最好的补品,轻携便带的。” “好的。”秦婴又补充道:“金老爷的姨太太已经有三个月生孕了,昨天薛老替她检查过,母子平安。” 秦婴继续道:“姨娘江宛君江氏是商女出身,从小跟着父亲在外跑,倒有些江湖义气,讲信用,重情意,一年前,她家中商队遭难,便留在金老爷身边,日久生情。” 云锦绣点点头,这个时代,男人必须三妻四妾,舅舅对舅母柳氏是忠心的了,十几年来,未纳妾,如今身边倒有个贴心的人儿,还有了身孕。 到了中院的客户外,秦婴上前敲门,“老爷,少爷来了。” 门“吱”一声开了,门内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手臂受伤挂在胸前,脸上还有淤伤,一脸憔悴。 金家是极富贵之家,金昌自幼便学习诗书礼法,金昌身上有几分贵气和儒雅。 金昌看着云锦绣,这臭小子的穿衣风格倒是没变,只是这人长得瘦多了,还矮了点,还柔气了很多,而且,脸长得不一样。 他揉了下眼睛,云锦绣走了进来,秦婴把门关上,守在门外。 云锦绣掀起脚边的褂子,“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舅舅,请受锦儿一拜!”她拜在地上。 半晌,金昌回过神来,“锦儿!”他忙不迭将云锦绣扶起,仔细一看,锦儿的眉眼,有几分像妹妹,他眼睛含泪,声音哽咽,“你是锦儿!” 云锦绣声音哽咽,“舅舅。” “你都长这么大了……”金昌一直挂念着妹妹和她的女儿,第一次相见,血脉同源,亲情深厚。 “锦儿,你怎么在这里?” 前几天,他们还是人质的身份,突然得救,又得到如此高的待遇。 云锦绣眼中闪过一丝睿智,“快到外祖母祭日了,我和娘亲来扬州,顺便出来游玩,听说你们在王城,就来找你们了。” 她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跟我一起来的有位大夫,薛老,他医术高明,已经为外公诊治过了,外公会康复的。” 听到云锦绣这么一说,金昌彻底放心了。 他正要开口问,云锦绣又说道:“薛老有办法可以治疗疫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舅舅只管好好把伤养好,其他的事都交给锦儿。” 金昌点头,云锦绣虽然年轻,又是女儿身,但看着她,就不由相信她,“只是……”金昌神色疑重,“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舅舅。” 云锦绣乖巧地点头。 拜访完外祖父,云锦绣给源大统领写了一封信,让李侍郎送给源义。 入夜,礼府外重甲兵巡逻,两辆马车从礼府出来,往城门去。 前面一辆马车里是金老太爷,薛老在他的身边照顾着,后面一辆马车是金昌和江宛君。 轩辕秀骑着马,跟在马车的后面,雪白轻毫光灿烂,眉宇冷峻。 马车前行了半个时辰,再有一个半时辰就可以出城了,轩辕秀看着前方两辆马车,华眸突然锁紧,他策起马缰绳了,马快速上前去,拦住了马车。 马车停下来,秦婴掀起车帘,轩辕秀正看着她,眸子染了冰霜,她不由自主缩了缩身子。 “云锦绣呢?” 他们兵分三路,楚墨宸带着人一路,流风止带着他的人一路,云锦绣和金家的人一起,由他亲自护送。 在礼府的时候,他没有看到云锦绣,一路上,他总觉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看秦婴的神情,云锦绣不在这里。 他眼底闪过一丝烈焰,这丫头又耍了他。 他们说好了,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却打破了计划,毫无了征兆。 该死,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意,这个死女人什么时候按规律出个牌了。 齐云山的绑架,边城的偷梁换柱。 秦婴又抬起头,看着明王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微微发抖,“她……” 金昌一看不大对劲,便急问道:“秦婴,锦儿她在哪?” 轩辕秀看了下慌张的金昌,他根本就不知道云锦绣的安排。 他眼底浮现一丝惊色,不只是愤怒,而是担心,“你想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不……”秦婴慌了,“大小姐只上我听王爷的,我不知道……” 这些年在大小姐的身边,她都是惟命是从,大小姐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她从未怀疑过她的任何决定,也达成了从不过问的默契。 如果大小姐没有跟大家一起走…… 她眼巴巴地看着轩辕秀,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怎么办?” “回去。” “好,回去,找锦儿。”金昌现在只想找到锦儿。 轩辕秀看金昌的样子,云锦绣根本就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她向谁说过真话呢?善意的,恶意的。 那个娇小明艳的人儿,她的内心,可都是秘密啊。 他提醒道:“金先生,此处是大秦帝都,别泄露了她的身份。” 武侯府嫡女的身份,足以在大秦引起波动。 想到这里,他突然豁然,她与源大统领的交易,也就是与大秦的交易,她治病,他们放人。 如果她也走了,假以时日,大秦与天元开战,以此为由,金、云两大家族,将置于风口浪尖。 自己白天给她的信息,只是让她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她的眼光,倒是长远。 他向秦婴道:“你们先回礼府,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看了眼远处的巡逻军,那是他的人假扮,他向他们示意,送这些人回府,他快马加鞭,往皇城去。 她会去的,也只有那个地方了。 第26章 高长雪 皇城,勤王宫,大理石王宫在夜,色里发着冷艳华丽的白色光芒,花园里开满红色玫瑰。 宫庭里沿着宫墙布满了钢铁水管,里面灌满了热水,整个勤王宫的温度比外面要高出十度左右。 云锦绣引路的小厮走在大理石大道上,玫瑰花的香气沁人心脾,她感受到了盛夏的气息。 王城地处西境东面,与中州接壤,大秦的东方人文地理与天元相仿,往西,逐渐形成西方特色。 王城的建筑风格是中州与西境风格相结合,而勤王宫,是纯西方建筑。 云锦绣走到到内政厅时,十个官员正从大厅里走出来,他们都抱着厚厚的文件,个个眼睛发黑,眼眶深陷,却精神抖擞,雷厉风行。 其中有一个是出使过天元的使者,刚刚的会议,与天元有关。 云锦绣凤眸里闪过一丝谨慎,大秦不仅有惊才绝艳的长广王,还有执政能力极强的文武百官。 她迟疑的瞬间,随从礼道:“金公子,这边请。” 云锦绣跟上他,几个士从跟在她身后,上了大理石台阶,进了大理石拱门,来到议政厅。 大厅里,烛火将整座大厅照如白昼,大门的正前方是一张荆棘王座,荆棘王座用玄铁打造而成,荆棘刺锋利如剑,荆棘里绽放着几朵血红的玫瑰。 大厅中央,是一个大理石方桌,一个人双手扶在桌沿,俯看着桌上的地图。 随从将资料呈上去,那是云锦绣治疗疫病的所有方案。 将资料放好之后,随从向桌边的人禀报道:“王爷,金少爷来了。” 扶在桌上的人直起身,朝云锦绣走来。 云锦绣看着他,漆黑的软甲靴子直到他的大腿,米白色的长衫,外面套着铜黄色黄金软甲,软甲上是愤怒的狮子,栩栩如生! 他走到她的面前,他有一头齐肩卷发,发色是棕色,棕色的眸子溢着希翼的光芒,如神话里的战神。 这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只要他看着你,你就相你自己什么都能够做到。 所以他有百万忠实的所向无敌的大军,有拥戴他的子民。 高长雪看着云锦绣,不由皱起眉头,“金碧辉?”眼前的人看起来,比意想中的要年轻,要瘦弱。 云锦绣回过神来,微微低头,避开他充满希翼的眸光。 “在下天元金碧辉,参见王爷。” 高长雪“嗯”了声,“你祖父醒了吗?” 原来,他一直没有出现,是在等结果,“多谢王爷关心,我祖父下午就醒了,我是特地来感谢王爷对我祖父和父亲的照顾,也是来履行我的责任。” 长高雪眼神亮了亮,整个人似乎被点燃了,他眼中的希翼和狂热,赤诚而纯粹,令人有莫名的沉溺,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的属下对他如此忠心。 但她害怕这样的眼神,害怕自己无法给予他希望。 “金少爷,请上座。”高长雪领着她走向大厅西面的休息厅,拉出座椅,对她作了个请的姿势。 大秦的礼仪与天元有所不同,而勤王宫的礼仪与大秦传统礼仪也所有不同,简单明了。 云锦绣谢过高长雪,上前坐下,高长雪坐在她的对面,随从送上茶水,放在她面前的是天元的龙井茶,而给高长雪呈上的是葡萄美酒月光杯。 云锦绣的目光无意落到侍从的身上,侍从穿着宽松的绸缎,露出光洁的胸堂,光着脚。 虽然大厅里大部分地方都铺了绒毛地毯,但这种衣着还是过于开放。 云锦绣发现,勤王宫里所有的侍从都是男的,而且侍从个个面目姣好,身段极佳,大多侍从气质温柔,有几个还女性化。 想到这里,她突然呛了一口茶,“咳”了声,一口气没上来,脸色发红。 “你的方案我看过了。”云锦绣抬起头,正对着高长雪,高长雪见她脸颊发红,张了张瞳孔。 这个金少爷本来就长得娇小,身姿纤细,面目精致,特别是一双凤眸端庄明艳,浑身有种女人般的柔气,此刻看他,恍然觉得,他是个女人。 云锦绣见高长雪的眼睛盯着自己,突然有些紧张。 高长雪端起月光杯,喝了口葡萄酒,性感的喉结动了动,他放下酒杯,薄薄的嘴唇上染着暗红色的酒液,有一种迷死人的魅惑。 她忙低下头,“王爷怎么看?” 她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轩辕秀他们应该已经出王城了。 “本王的学士和太医院的人都研究过了,既然金老太爷醒来了,本王就试试。” 他的学士!大秦的官制没有天元那么复杂,官场风化开放,用人皆能,执行力强。 这种高长雪个人成长经历和大秦帝国成立的背景也有一定的关系。 近十年来,西境战事不断,八年前,西境战争全面爆发,五年前,高长雪以破竹之势横扫西境,新纳入了将近一半的帝国版图。 “你要的那些设备,兵部说没问题,最近西方的埃及商人提供了一种新的商品,玻璃,兵部的觉得这种材料大有用途。” 云锦绣手中的杯子“哐当”一声落在大理石桌上,她手一落,护住杯子,杯子才没有撞碎。 埃及!玻璃!她瞬间有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个六合大陆,与二十世纪的地球,有交集,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她无从得知。 “怎么了?”高长雪看着她脸上的惊惧,不由莫名的担心。 “太惊喜了,”云锦绣马上恢复镇定,“我定会全力以赴。” 高长雪双肘支在桌上,凑上前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锦绣,“帮本王拯救这座城市,让它恢复以往的繁荣昌盛,不,比以前更好。” 他棕色的眸子,如琥珀一般,闪耀着渴望,期待,希望,炽热,赤诚。 这样的眼神,紧紧抓着云锦绣的心。 云锦绣艰难地移开眼睛,“我会全力以赴!” 高长雪笑了,牙齿雪白,眼睛闪琥珀般的光芒。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嘴角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 侍从上前来,“王爷,源大统领送来的信。” 高长雪打开信,他看了看信,抬头看向云锦绣,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凛,看着云锦绣的目光却柔和了些。 他来这里,是要履行他的责任,他对自己是诚恳的,他是个好人,是个为了自己的家人,不惜跋涉千里,以身犯险。 他对侍从道:“告诉源义,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是。”侍从匆匆出了大门。 高长雪向云锦绣道:“我派人送你回礼府,明天一早,源统领会关你去太医院,有任何需求你直接告诉源大人,本王不在的时候,他代表本王。” 云锦绣谢过高长雪,离开勤王宫。 出了勤王宫,马车沿着皇城大道,直向皇城城门/ 马车出了皇城大门,突然停下来。 云锦绣掀起身帘,便看到立于前方的身影。 夜风吹起他的墨发,雪白的轻裘毫光灿烂,雍容华贵,他的脸上染了冰霜。 赶车的小厮灵机一动,向云锦绣道:“金少爷,还需要继续送您吗?” “不用了。”云锦绣从马车上下来,小厮赶着马车回勤王宫,向长广王复命。 云锦绣向轩辕秀走去,难怪高长雪会送自己回礼府,也难怪,高长雪会说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云锦绣走到高长雪面前,抬起头看他,他直直地看着她,没有怒气,但染着冰霜的眸子,却令她无法喘息。 她怯怯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是我们都回来了。”轩辕秀的眸光柔和了些,染了些戏谑,“本王可不想金家的人求本王要人。” 云锦绣无力地吁了口气,她确实没有把握一个人回天元,如果自己回不去,母亲怎么办?外祖父怎办?楚墨宸怎么办? “是我考虑不周,请王爷见谅?” “见谅?”轩辕秀眼底藏着愤怒,“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云锦绣仰着头看着轩辕秀,他在生自己的气吗?看他的神情,没有呢。 轩辕秀审视着她,“是吗?本王可从来没有感受到你的真心。” 她欺骗了他,一次又一次,明明说好的,她没有遵守。 云锦绣低下头,没错,她从来没有向轩辕秀敞开心扉,以前没,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一定会。 他是天元的明王,天元帝最为仰仗的人才,是皇权巅峰上的人,而她是武侯府的嫡女,朝臣是帝王的利刃,也是棋子。 她从五岁开始,这具身体五岁开始,就博弈其中。 如果她不来,外祖父和舅舅就会死在大秦。 她只觉疲惫不堪。 轩辕秀看着她的侧脸,她脸色苍白,呼吸弱了很多,她是如此的娇弱,但却是如此的紧定决绝。 只怕再来一次,她的计划还是这样的。 他上了马,向她伸出手,“上来。” 云锦绣抬起头,轩辕秀一脸云淡风轻,依旧是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她都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以为他生自己的气了,自己或许根本就不值得他动怒。 她将手放在他的手里,他的手一握,她的身体便飞起来,上了马背。 “驾!”轩辕秀快马加鞭,快马疾飞。 云锦绣一惊,一把环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 轩辕秀低头看了下紧抱着自己腰的手臂,嘴角浮起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喜悦。 第27章 我受伤了 勤王宫内,男侍燃玫瑰香料,侍侯摄政王就寝,“王爷,远亲王的长公主阿戴尔还在偏殿侯着,不招见吗?” “不见。”高长雪半躺在床榻上,白色里衣敞着,曲线分明的腹肌泛着玉一般的光泽,散发着诱人的力量。 男侍的目光一直看着,目光肆意。 “阿戴尔可是西境闻名遐迩的美人,海蓝的眼睛,太阳般的金发……” 高长雪想起自己的母亲,宝石般的棕色眼睛,暗红色的曲线长发,肌肤赛雪,身姿完美。 她和传说中的阿戴尔是不同的种族,但只要提起女人,他能想到的只有母亲。 “他的父亲远亲王,是西境最大的诸侯,拥有半个西境的财富,还有二十万亲王军……无论从哪方面,阿戴尔长公主都是最适合的王妃人选。” 高长雪眼底全是阴郁。 男侍继续说道:“皇后给阿戴尔下了命令,直到你接受她,才准许她开勤王宫。” 高长雪的目光落在书上,眼里却一片空白,只觉胸口堵着,无法喘息。 礼府的议事厅里,李侍郎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大统领……”金家的人和明王的人都不见了,可等他们查的时候,他们又都出现在礼府,神不知鬼不觉。 要不是源大统领来,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李大人只需要满足他们的日常需求,其他的不需要你管,切记,不许派人监视他们。” “啊?”李侍郎疑惑地看着源大统领。 “这是王爷的命令。” 李侍郎更迷惑了,但这是王爷的命令,他就放心执行就好了。 源义看着窗外,长发自由散落在肩头,王爷信任那位金少爷,如果不是这些人自己回来,王爷会放他们离开大秦。 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信任一个人了。 交待完毕,源义出了议事厅,直接出了礼府。 楼阁里,流风止看着他离开,确定礼府安全了,他转身回到内殿。 内殿里,金老太爷坐在椅子上,他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有薛太医和秦婴的精心照料,虽然身子虚弱,但整个人清醒了,老人家一生叱咤风云,脸一拉,威严得可怕。 满堂寂静,他手往案几上“啪”了一声,大家都挺直了身板,“这个不肖子孙。”他横眉怒眼。 “爹……”金昌站在他的身边,“碧辉他……” “你还说,”老爷子对着他一阵破口大骂,“他是你生的,他有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就你儿子那点出息,还敢自作主张,你怎么教儿子的!” 金昌满脸委屈,他也是您孙子啊,而且从小都是您老在教育。 “爹,其实……”这个金碧辉,不是您孙子,是您外孙女。 “闭嘴!”老太爷气乎乎的,“我非拔了这小子的皮不可。” 金昌满头是汗,这满堂十几人,都是锦儿的人,还有几个是明王的人,这脸丢得…… 庄秦几人站在慕先生身后,个个忍俊不禁,满脸期待。 这云大小姐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呆会儿看她如何收场。 秦婴站在一旁,抿着笑。 大小姐,可不是秦婴不帮你,我也是无能为力。 她看向楚墨宸,楚墨宸正喝着热药汤,星眸里熠熠生辉,怡然自得。 连他都不担心大小姐,看来大小姐这一次惹怒民心了啊。 眼看到了礼府门口,云锦绣就松手,这家伙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不得不抱紧他。 轩辕秀眯了下眸子,就这么迫不待想要松开自己吗? 在马即将停下来之际,他轻拍了下马脖子,马长嘶了声,腾跃起前腿,云锦绣惊“啊”了声,坠下马去,“救命!” 她“砰”地摔在地上,不轻不重,痛得她脸色惨白。 她看向轩辕秀,他从马上跳下来,扬着嘴角看着她,脸上写着两个人字,他是故意的。 云锦绣狠狠瞪了他一眼,委屈地低下眸子,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无力反抗,只能委屈。 看着她脸上的委屈,有些得意,有种胜利的喜悦。 “摔着了吧,我抱你?” 抱你妹,云锦绣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府里走去。 轩辕秀跟上她。 云锦绣刚进内殿,一声威怒披头盖脸来,“臭小子,跪下!” 云锦绣看向上座上的老人,他穿着褐色长衫,长衫上用金线绣了祥云图纹,老人头发花白,双目中闪着精明,竟有些龙虎之威。 外祖父! 云锦绣忙拉了衣边,跪在地上,拜了一拜,直起身来。 金老太爷站起来,气乎乎地向云锦绣走来,本来正要质问他为什么要自作主张留在大秦,但看到了她的脸,披天盖脸骂来,“堂堂男儿,你擦这么多脂粉做什么,不男不女的,我打死你!” 金老太爷一巴掌拍上去。 “爹爹……”金昌忙扑上来抱住他,“万万不可!” 琉璃突然扑在云锦绣的面前,一双眼睛盯着金老太爷,“老头儿,不许欺服人!” 金老太爷看着琉璃,脸红脖子粗,“臭小子,你拐了谁家的小女娃……”金老太爷气得发抖。 庄秦身后,不知道谁没忍住,发出一声“呵!” 老太爷喘上一口气来,“我拔了你的皮!” “啪!”金老爷的巴掌拍在金昌的头上,老人愣了一下,气喘吁吁,怆然,“都是你惯的。” “是是,都是儿子不对……” 云锦绣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舅舅,张起的嘴巴忙闭上,四周扫了一眼。 庄秦他们掩面狂笑,却不敢笑出声音来,秦婴他们一脸无辜无能为力。 他们是故意的,灯光又暗,再加上自己这一身装扮,金老太爷没看自己,以为自己就是金碧辉! 她忙摸了摸琉璃的头,示意她去秦婴那里,琉璃跑到秦婴那里。 秦婴牵着她的手,她这才明白过来,大小姐没有危险。 老太爷冷静了些,金昌才放开他,他朝云锦绣看来,云锦绣忙低下头,一看他不男不女的样子,金老爷又来气,扬起巴掌,“臭小子!” “爷爷,”云锦绣委屈地低着头,压着喉咙,声音哽咽,“我受伤了!” 一听孙子说受伤了,金老太爷一脸担心,马上又装着一脸愤怒,朝金昌道:“送他回房间。” “是是是!”终于解脱了,金昌忙扶起云锦绣,“快起来。” 他扶着云锦绣,往门口去。 “慢着!”金老太爷背对着他们,他实在不想看孙子这个样子。 金昌身子瑟瑟发抖,爹啊…… “找个大夫。” 金昌擦了下额头的冷汗,“好的,爹。” 云锦绣抬起头,轩辕秀朝她笑笑,一脸的看了好戏,心情愉快! 她委屈地低着头,这都什么人啊! 金昌忙扶着云锦绣出了门,直接去了她的房间。 “慕先生,我们先下去了。”庄秦带着他的几个出了房间,几人窃笑起来。 “你们看到她的表情了吗?” “‘我受伤了’她装可怜讨好的本领也一流啊!” “她也有懵圈的时候!” “不男不女,哈哈!” “小声点,我们可是在这女魔头手下当差。” “我倒挺羡慕的,老太爷那是爱孙心切。” …… 等他们离开后,秦婴向老太爷道:“老太爷,我送您回房用药,您得尽快康复,这老老小小的,都得靠您照顾呢。” 老太爷气消了大半,秦婴这婢女聪慧贴心,有她在身边,他倒安心了很多。 秦婴扶着老太爷去他的房间,又向薛老道:“薛老请。” 薛老爷不屑地看了金老太爷,“是该吃药了!”这老头怎么说也是个人精了,竟没发现云锦绣不是他孙子,说的那一翻话,还真是惊天动地。 他在心里,是偏向云锦绣的,她的才华,她的天赋,她的勇气。 金老太爷只觉他的话刺耳,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秦婴忙扶着他往前去,让他没机会和薛老拌嘴。 云锦绣的房间里,金昌忙说道:“锦……辉儿,你哪里受伤了?” 云锦绣看着舅舅满脸担心,摸了摸屁股,坐在椅子上,暗“嘶”了一声,“舅舅……” “你还是叫我爹吧,明王说,不能泄露了你的身份。” 云锦绣眯了下眸子,他们什么都清楚了,他们在保护她,而刚刚那一幕,舅舅也没敢直接说明自己的身份,压根他也没机会说。 她点了点头,“爹,我没事,我是骗外公……爷爷的,不然的话……”她无奈摇摇头,什么不男不女,拐小女娃,还不被打死。 “哦,”金昌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 看着紧张的舅舅,云锦绣又说道:“爹,我去见过大秦的摄政王了,我答应他帮忙治疗疫病,这件事,你先不要让爷爷知道,让他安心养身体。” “嗯,”金昌放心多了,“有明王在,他会帮助我们的。”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他才不靠谱呢。 他那个人看似无害,但城府极深,令人捉摸不透。 但明王在天元的影响,舅舅和外公都会对他深入不疑。 想起他,他就想起刚刚那一幕,暗下磨牙,这个罪魁祸首。 云锦绣歇了会儿,向舅舅道:“我去看看爷爷。” 一来,他的病情才刚有好转,她要亲自确认后才能放心,二来,是时候和他相认了。 ps:小花:西境王上线,像宝石一样的璀璨的变态~ 编编:更快点 第28章 大学士亚里士多德 金昌点头,“这样好。” 他们来到房间外,薛老和秦婴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爹,您先进去,我和薛老谈谈。” 金昌进了房间,云锦绣向薛老问道:“我……爷爷他的病情怎么样了?” 一谈起病情的事,薛老就来了精神,“高烧全退了,身上的斑没了,但长久疲劳,身子很虚,我开了补身子的药材,秦婴买了上好补品,调养十天左右,就能恢复七成体力了。” 云锦绣点头,“您老辛苦了,您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去太院。” 薛老点头,往自己的房间去。 秦婴默默站在一旁,低着头,她抬起头,眼眶通红,“你以后不要离开我们。” 云锦绣神情严肃了些,“秦婴,你要记住,保命第一。” 秦婴冷静下来,她从小地的就是出生入死的日子,只是如果让大小姐一个人去冒险,她做不到。 云锦绣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什么时候打过没有把握的丈。” 就算她一个人留下来,她同样能为大秦提供一些帮助,铤而走险,说不定还能绝处逢生。 秦婴看着一脸沉寂的云锦绣,心安了些,“我们可以投靠明王,他那么厉害,一定可以带我们回到天元。”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 “保命第一嘛,有他在,绝对安全。” 看着秦婴一脸信心,云锦绣不满嘀咕,“就这点出息。” “也不是,”秦婴违心地笑笑,“这里是大秦嘛,疫病爆发,人人自危,有个靠山,总是好的,而且明王一路对我们挺照顾的。” 靠山?这轩辕秀使了什么妖法,舅舅和秦婴都这么信任他,还对他有了依赖,她白了秦婴一眼,“下去吧。” 秦婴“哦”了一声,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听进去,她一路有意疏离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云锦绣看着秦婴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也不怪她,轩辕秀那个人连自己都看不透,再加上那张好看的脸,还真让人不会把他往坏处想。 金老太爷穿着里衣,正在床前来回走动,门“吱呀”一声开了,云锦绣走进来。 金老太爷转过身去看着她,看来舅舅已经把自己的身份跟他说。 她迎上来,“外公,”她在他面前跪下,“锦儿给你磕头了。” 金老太爷忙扶起云锦绣,“锦儿,快让外公好好看看。”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经商,偶尔去次京城,也没去武侯府,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外孙女,宝贝得左看右看。 “果然是我金家的人!” 云锦绣看着外祖父老泪纵横,心里一热,泪光盈盈。 第二天上午,源统领亲自来礼府接云锦绣,云锦绣带了薛老,慕先生,还有秦婴一起去了太医院,楚墨宸留在礼府,保护金老太爷和金昌。 童叔跟在薛老身后,表面上说是去帮忙,实则是想去看看,大秦有没有什么药,或者药方,能够对少宗主的身体有效。 大秦和天元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或者会有新的发现,他这么想。 轩辕秀以明王的身份监督云锦绣,与他一同前行。 马车里,云锦绣掀着帘子看着大街,城民生活在隔离区,街上行人却多了些,城墙上贴着皇榜,告示民众,朝廷已经找到了治疗疫病的药方。 “你给高长雪的希望,已经滋生出谎言了。” 云锦绣浑身僵住,这话就像刀子扎进她的心窝,车帘垂下来,她转身过身来。 轩辕秀今天穿着淡青色长衫,领口镶了白边,华贵里透着几丝清冷。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她却听出了其中的不悦。 云锦绣想起高长雪,他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帮本王拯救这座城市,让它恢复以往的繁荣昌盛,不,比以前更好。” 皇榜上说已经有治疗疫病的药方,是给百姓希望的权宜之计,还是高长雪相信自己? 轩辕秀有些不高兴,但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他想不明白,高长雪怎么就信任眼前这个黄毛丫头了。 又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太了解手握大权的人了。 云锦绣装出满脸笑容,“人多力量大,我们不行,不是还有王爷您嘛。” 轩辕秀眼睛微眯,欺身上前,“本王的帮助,是需要很大的代价的。”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云锦绣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她本能地靠后靠靠,贴在车身上。 她尴尬地“呵”了两声,“所有的付出都是需要有回报的嘛。” 轩辕秀坐回身来,云锦绣倒是有自己的原则和坚守,而这些,让他无法走进她的内心。 “昨天晚上的事,本王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作为临时盟友,你很差劲,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本王当盟友。” 云锦绣确实是利用了他,“抱歉,我就只有这几个亲人,不想陷他们于危险之中,王爷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想必也影响不到您。” 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轩辕秀可不会被云锦绣的高帽给弄晕了头,只是她看清了,她的家人,就是她的死穴。 他的眸光却格外的华丽迷人,“既然觉得本王这么好,随了本王,护你和你的家人周全。” 云锦绣嘴角一抽,谁觉得你好了,“王爷贵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日理万机,我不敢打扰。” 她再一次拒绝他,这么直接。 “是不敢信任吧?” 他眼里含着几分淡笑。 云锦绣心虚地低了下头,再次抬头,眼里迷迷蒙蒙,一脸无害,无辜谁不会装。 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士兵道:“明王,金少爷,太医院到了。” 云锦绣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了,她不喜欢和轩辕秀呆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在他的面前,她总觉得自己能够被他一眼看穿,无所遁形。 太医院位于王城的东南面,靠山面水,太医院的后山,就是中药种植基地。 源义从马上下来,云锦绣等人已经侯在太医院外,他向他们请道:“跟我来。” 他们走了太医院,直往正厅去。 几十位资深太医侯在大厅,源义把云锦绣等人领上去,向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金碧辉少爷,你们定要全力配合他,直接研制出药物。” 几十位老人们的脸色都变了,人群里传出议论声。 “没搞错吧?估计还没断奶吧。” “他怎么可能懂医术。” “看他那一身铜臭味,药方一定是花钱买来的。” “听说他们金家世代都是黑心商人……” …… 云锦绣不用听也知道这些人要说什么,这些人年轻的,也快四十岁了,年纪大的,都快七十岁了,而医者是搞学术的,骨子都清高,他们研究了这么久都没研究出药来,自己一来,就有比他们更好的方案,这些人无法心服口服。 云锦绣直上前去,“晚辈金碧辉见过几位前辈,晚辈年少无知,以后还请诸位前辈多多照顾。” 她态度谦虚,老太医们安静下来。 她伸手向大家引见薛老,“薛老是我的前辈,也是我们天元的老神医了,那些药方和方案都是薛老的,大家一起努力,相信咱们很快就能研究出治疗疫病的药方,拯救黎明百姓,建丰功伟绩,名垂青史。” 薛老看了云锦绣一眼,知道这丫头的用意,他上前两步,向大家点点头。 他一心只想提炼药液,这种提炼的药液,比炼制的丹药管用多了,制研成本又低,一旦成功,这就是医学史上的飞跃。 而大秦朝廷早已发出皇令,能协助治疗疫病者,皆有重赏,高至封官加爵。 几个年轻的太医都不由热血沸腾起来,云锦绣的话给了他们希望,既然是大家一起研制药方,大家都有功劳,他们都有机会夺头功。 云锦绣又继续说道:“我金碧辉商人出身,卖些药材和器具,有几个臭钱,我能出力的地方,定会全全力以赴,其他的,就全靠大家了。” 无非就是钱和材料资源的问题,太医们个个人上人,听得明白云锦绣的话,他们脸上的阴霾一扫而散。 太医总管走上前来,“金小弟客气了,我等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云锦绣看向薛老,薛老默契地向她点点头,她向大家道:“诸位前辈请先到偏厅休息,等源大人安置好药方之后,再来请大家去药方。” 大家看向源义,个个都非常肃静。 源义向他们点头,他们这才都离开。 云锦绣看了眼源义,他神情依旧温和,不笑就让人如沐春风,所有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惟命是从,见他如见高长雪本人。 轩辕秀一在旁看着,云锦绣几句话,不仅化解了这些人的成见,还能让他们全心全意去研制药方。 也难怪她敢自己一个人留下来,云大小姐还是有点能耐的。 源义向云锦绣道:“金少爷,大学士他们在内阁,我们现在过去。” 云锦绣向源义,“源大人请带路。” 她和轩辕秀、薛老三人跟着源义去了内阁,秦婴领着一个小厮去了太医院的厨房,慕先生和童叔,带着庄秦几人,跟着源义的部下,去了药房。 来到内阁,三位学士盘坐在地上,中间放了大石理长桌,大理石桌上堆放着资料。 源义先上前去,向三位学士恭身行礼,三位学生微微点头回礼,他再转过身来,向云锦绣“请!” 云锦绣几人走上前去,在三位学士的对面盘腿坐下,薛老坐在前面,云锦绣坐在中间,轩辕秀坐在的左边。 云锦绣看着对面三人,三人都是平头,头发花白,平均年龄都在四十五岁左右,他们穿着素白衣衫,服装样式简单。 最右边的学士眼里闪着智慧的光芒,云锦绣情不自禁肃然起敬,薛老看着他们的眼里也充满了期待。 就连轩辕秀的神情也严肃了些,可能是他衣服的原因,让云锦绣觉得他格外高冷。 源义在长桌的正前方主位上盘腿坐下,向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大学士,亚里士多德!” 云锦绣“腾”地站起,目瞪口呆! 第29章 乌族世子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云锦绣,云锦绣凌乱了。 亚里士多德,地球人类历史上先哲,精通哲学、科学、教育等多个学科领域,作为一个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他在学者领域,是神一般的存在。 云锦绣神色学乱,恍惚间,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她脑海翻腾,六合大陆有很多地方与地球相似,比如北境有凶奴、东胡等民族,西境有埃及什么的,但这个大陆和地球有太多的不同。 亚里士多德,她看着这个智者,他是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他是高长雪的老师。 这里是大秦,不是古马其顿帝国,也不是古希腊,高长雪不是亚历山大。 她摸了下额头的冷汗,突然发现大家都仰头看着她。 她突然“哈哈哈”大笑,激动地亚里士多德伸出手去握手,“我最崇拜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大学士了,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大学士静静地看着她,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芒,却一直没有伸出手。 大学士虽然学识渊博,但却不大明白云锦绣的意思。 被凉着,云锦绣尴尬地收回手,坐下。 想着自己刚刚发神经似的反应,对自己恨铁不成钢,银牙都快咬碎了。 只觉浑身不舒服,她转过头来,轩辕秀正看着她,嘴角轻扬,一脸戏谑,眸光暗转。 云锦绣脸先是一红,刚刚自己那逗比的样子,唉,好在这些人大概都看得出来,他真的是很崇拜年眼前的这位大学士。 不过轩辕秀,她再次转过头,他一脸和悦,眼底却是不怀好意。 她转回头,下次一定想办法甩掉这瘟神,这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太糟糕了。 轩辕秀敛了眼中的华光,静静地坐着。 云锦绣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是令她非常震惊,不然她不至于如此惊讶,如此失态。 越跟她相处,就越发现她浑身是秘密,他对她就越好奇。 源义介绍了另外两位学者,亚里士多德将一份资料推到云锦绣面前,“诸位,这是我们根据你们的药方,优化的方案,其中有几个问题我们现在还没有解决,相信不久我们就能够找到解决方案。” 云锦绣看着案前的资料,见亚里士多德正看着自己,他好似知道这些资料都是出自自己之手。 应该只是学识渊博,还不至于会算命吧? 她将资料推给薛老,“薛老,请。” 另外两名学士又将预防和隔离方案推上前,云锦绣见协议在忙,也打开资料,装模作样的看看。 一看到修改过的资料,云锦绣的瞳孔就不由张了张,她将资料举得高高的,挡住自己的脸,不让这些学者在她脸上捕捉到她的诧异。 她时而眉头紧锁,冥思苦想,而时装模作样的点头。 但这些都是装模作样,她看完之后,把资料推给薛老。 薛老飞快地翻着资料,两小眼睛锃亮,像要凸出来了似的,大家都看得出他的激动和兴奋,也猜测得到,这个研究药物的方案,比他们提供的好太多。 薛老看完,云锦绣还是把药方拿过来扫了几眼,虽然都是一逼看天书的表情,但内心却是澎湃的。 不管是理医还是材料,包括那些防毒面罩和注射器的设计图,都精修过,材料新增了玻璃。 大秦的科学技术,比天元的发达得太多。 亚里士多德向薛老问道:“请问在这个基础上,还有什么需要改进了吗?” 薛老看向云锦绣,云锦绣给了他一个眼神,“我们需要尽快出药品,只能边制药边改进方案。” 几位学者点头,亚里士多德又拿出一个厚本子,“我们有几个问题不清楚,需要向你们请教。” 薛老知道云锦绣在掩饰自己的才学,努力把自己扮演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便自己接过本子。 他看了几眼,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云锦绣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夺过他手中的本子,“我看看。” 她凤眸张大,映出纸张的映像,眉头再慢慢拧在一起,她将本子推到亚里士多德,“抱歉,没看懂。” 不是没看懂,而是她已经无法这么坐着了,她不由自主地挪着身体,坐立不安,还不是抹着额头上的汗。 轩辕秀看向薄书上的文字,那些文字他看不懂,但她确定云锦绣是懂了。 大学士要问的药物成分沸点的问题,这虽然只是一个小问题,药液本来就是根据药物不同成份的沸点不同提炼出来的,这个问题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常识,无人不知,但他们够想到这一点,很快就能想到其他的,也能把这些运用到其他的领域。 她只给了一个大概药方,他们就已经制作出了很多衍生产品,远比她所想的还要高端,这些可是给点阳光,就能照亮整个世界的牛叉科学家。 她不会说出来泄露自己的身份,也不会给他们启发,让他们的科学突飞猛进,她是天元的人,她是有私心的。 从内阁里出来,云锦绣便陪着薛老去了药房。 轩辕秀仍跟着他们,这个云大小姐见人人样,见鬼鬼样,有她在身边,倒也不无聊。 今天太医院的晚膳非常丰富,所以的菜肴都是秦婴亲点,亲自在厨房监督做的,连鱼翅烹熊掌这种名贵的菜肴都上了,这道菜选用的鱼翅是鲛鲨的精选勾翅,熊掌也是最贵的。 秦婴对这种事极为拿手,以前在京城,云锦绣大大小姐姐的宴会都是她亲自操办的,除了这顿晚餐,秦婴还向太医院资助了上千两黄金的火食费。 吃人口软,拿人手短,一顿饱餐下来,所有太医们都积极配合薛老。 第二天上午,太医院已经研制出了大量的药,这些人有预防病毒和感染的药,有退烧药,清热解毒的药,消炎治病的药。 云锦绣还吩咐太医院准备了大量的盐水和糖水,提供给隔离区的人。 第二天,云锦绣起了个大早,她换了一身淡黄长衫,配着铜色长褂,长褂上用金线绣了云图,浑身上下就两个字,有钱! 她一早便在会议厅用茶,太医来了之后,都客客气气地向她打招呼。 她又奉承了他们一翻,大家干劲十足,然后找高太院商量,兵分两路,各司其职。 院使以上级别的官员留在太医院,和薛太医一起继续研制药,一旦遇到什么问题,就让他们去请示大学士。 云锦绣则带着医抚营的人,去隔离区为感染疫病的人提供药,做些初级冶疗。 一个药童把医抚营的负责人领上来,“金少爷,乌太医来了。” 乌太医走到云锦绣的面前,云锦绣抬起头,他是给外祖父看病的太医,也是她目前知道的,唯一一个直接跟患者接触的太医。 其他的太医和侍从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呸,看他那孙子的德性。” “他连家人都杀,真是污了太医的济世名号。” “他还有脸来。” “别不高兴,要不是他,就得咱们去管理医抚营,给那些染了疫病的人看诊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看到这种人,就污了眼睛。” …… 这些人的声音很大,毫无顾忌,可见乌灵宇在太医院的处境。 一个四十来岁的医员来到云锦绣面前,热心提醒她,“金少爷,你要小心这小子,他是乌族的世子,为了活命,亲自杀了自己的母亲和幼弟幼妹……” 云锦绣看着乌灵宇,他低着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他静静地看着云锦绣,眼里透着清澈的光芒,谦和有礼。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光芒,之前轩辕秀告诉他,乌族一族被高长雪坑杀,种族被灭,这么说来,面前的这个乌灵宇,是乌族的最后一个人。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太医们的言辞,听而不闻。 这医员见云锦绣静静听着,越说越带劲,“几个月前,就在王城的西市上,他不仅从很多人胯下钻过去,还学狗叫,他简直就是人类史上的耻辱……” 说话的人尖酸刻薄,他已经快四十岁了,才混到医员的级别,是想借助这个机会,讨好云锦绣,在此次治疗疫病中取得功绩,加官进爵。 云锦绣伸起左手阻止了他,“好了,快去忙吧,还有数万人等着药呢。” 其他的人也纷纷散去,轩辕秀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云锦绣面前的乌灵宇,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轮廓。 在这样的指评下,他竟然毫不动容,仍然保持着谦和和礼仪,可见他的隐忍。 云锦绣站起来,面带微笑,“上次幸亏有你替我爷爷诊治,控制住病情,才让我们有机会治好他,谢谢你。” 乌太医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有想到,云锦绣在听了那些话之后,还能这样对自己。 这是这一年多来,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人看。 他马上欠身礼道:“金少爷不用感谢我,那是我的本职工作。” 云锦绣看着他,虽然眼前的人近在咫尺,却感觉像隔了千山万水。 谦和和礼仪是他的屏障,将他和其他人隔离开来。 ps:小花: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内心人物上场,乌灵宇…… 编辑:会收到后宫吗? 小花:我可是会很纯洁的~ 第30章 隔离区 多看了他两眼,她发现他的脸上有淤伤,脖子上虽然围了白色的领巾,但还是无法遮掩伤痕,那是被他外出时被群众打伤的。 他看起来,比上次又瘦了些,眼眶深陷,眼窝发青,反而显得五官轮郭更加分明,一身白衣白帽,恍若医仙下凡。 见云锦绣正看着自己,他神色里闪过一丝警惕,“金少爷,隔离区目前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 不等他说完,云锦绣问道:“哪个区的情况最严重?” “北区。” 乌灵宇领着他们去了北区,每个隔离区外都建有一个医抚营,负责治疗隔离区的病人。 为了避免感染,人们都只生活在隔离区内,隔离区外生活的百姓较少,人人自危,再加上病军队巡逻,街道和市集上行人很少,整个城市仅仅有条。 云锦绣放下马车车帘,一脸惬意,自己之前的担心貌似多余了,大秦朝廷实力雄厚,又有大学士,疫病在他们的控制之内,起码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 她有足够的信心根治疫病,将伤亡降到最低。 “大陆历史上,鼠疫从来没有根治过,”轩辕秀神色冰冷,嘴角的笑意,也是冰冷的,“疫病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云锦绣只觉迎面一盆冷水,小脸上也跟结了冰似的。 轩辕秀逼视着她的眼睛,“不管你从哪里得知了药方,但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云锦绣知道他说的,这种情况,就算是放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也会带来一定的死亡。 她再一次掀起窗帘,大街上行人稀少,不时有人从铺子里购买需要的物品之后,及时离开。 这座城市,太有秩序,太平静,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她看向轩辕秀,目光柔和了些,要不是他提醒自己,自己差点就要犯错误了。 她第一次觉得,有他在身边,会更安全。 马车在医抚营外停下来,云锦绣和轩辕秀下了马车,两人看着医抚营,医抚营都是用大理石建造的府邸,面积宽广。 门口张贴了皇榜,任何人只要发烧,发热,咳嗽……有任何身体不舒服情况,均可进医抚营就医,医抚营免费提供治疗。 慕先生和童叔一起,跟在云锦绣的身后。 源统领带着士兵们帮忙把药物等物资搬进医抚营。 进了医抚营,大殿里有十几个医员在忙碌,医员迅速度迎上来,把名册交给乌灵宇,“乌太医,这是今天上午的病人名单。” 云锦绣皱起眉头,向乌灵宇问道:“这里有多少病人?” “今天上午有八十三人。” 轩辕秀语言冷漠,“这里有多少病人?” 乌灵宇抬起头看着他,脸色慢慢变白,眼神闪躲,轩辕秀“嗯?”了一声,要他回答。 “一百九十七个。”他的头又低了些,不敢直视轩辕秀和云锦绣的眼睛。 “另外的一百一十四个人,最早的,是什么时候送来的?”云锦绣声音很急,她失去了冷静。 “前天夜里,凌晨三点……” “两天前来的病人去哪了?”云锦绣逼问。 乌灵宇低着头,纤瘦的身体不时发抖,不时抬起头,看了看轩辕秀,又看向云锦绣,一看到她的眼睛,就低下头,不敢直面他们,他看向门口的源义。 源义走上来,向他们问道:“怎么了?” 乌灵宇声音有些微微发抖,“他们问病人……” “我们先去隔离区看看。”轩辕秀打断了乌灵宇,他看向云锦绣,云锦绣向他点头。 医抚营离隔离区很近,轩辕秀上前,云锦绣快步跟上他。 源义走到乌灵宇的面前,乌灵宇微微低着头,温和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用阻止他们吗?” “不用。”源义看向轩辕秀的背影,“不引起恐慌就行。” “是。”乌灵宇快步出了军抚营,快走了几步,一口气堵在胸口,他闷“咳”了声,吐了一口血,他扶着墙,一阵剧烈咳嗽,五脏六腑一阵绞痛。 喘过气来,他从袖中掏出手巾,将吐的血擦得干干净净,又吃了两粒随身携带的药丸,才匆匆赶往隔离区。 隔离区外的临时军府里,云锦绣屈蹲在地上,为轩辕秀系着腰带,“进了隔离区后,你不要靠近人群。” “嗯。” “不要用隔离区的食物。” “嗯。” “不要喝水。” “嗯。” “也不要让生病的人靠近你。” “嗯。” 咦!这丫的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她抬起头,轩辕秀正低头看着她,嘴角上扬,眸光温柔,心情极好。 卧槽,他是把自己当成侍奉的丫环了吗?勒死你!她使劲拉腰带,刚紧了些,却怎么也拉不动。 不会吧,这腰硬得跟大理石一样,她用手摸了下,想象着轩辕秀八块腹肌的模样…… “你感兴趣的话,晚上可以给你认真研究哦。” 云锦绣扬起小脸,正对着轩辕秀一脸引诱,她哽咽了下,脸颊绯红,“谁感兴趣了,我这是研究他们做的这个防护衣可不可靠。” “哦,你也不用咽口水吧。” “自己弄。” 云锦绣站起来,进了内屋,去换衣服。 轩辕秀有了失落,她为自己穿衣,认真地叮嘱自己,是那么的温柔。 云锦绣将防护衣穿在里面,这个时代没有塑料这一类材料,防护衣是用兽皮做的。 穿好了防护衣,她又穿上长衫,套上长褂。 管理隔离区的是一位少校尉,他领着云锦绣他们进入隔离区。 隔离区建了围墙,出口处都有士兵看守,隔离区的正门是一道巨大的铜门,白天大门开着,两边站在看守的士兵。 到了门口,两人戴上防毒面罩,正要进门时,身后传来乌灵宇的声音,“请等等!” 两人转过身来,乌灵宇跑上前来,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一脸惨无血色,云锦绣看得胆战心惊。 乌灵宇看到两人,他们穿着长衫,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穿着防护服,他忙提醒道:“请去换上防护衣。” 云锦绣摘下面罩,“换好了。” 乌灵宇打量着两人,见两人略显臃肿,知道他们是把防护衣穿在了里面,他连连点头,“多谢……” 他又拿出两个面色的面巾,“还请两位戴上。” 轩辕秀拿过一个面巾戴上,云锦绣拿过面巾,“乌太医,有校慰陪我们进去,你就回去休息吧。” 乌灵宇病了,这个谁都看得出来。 乌灵宇看着云锦绣眼中有丝关切,他温柔一笑,“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中天,已经是正午时分。 “现在差不多该午诊了。” 医抚营的人每天都会来隔离区看诊三次,早、中、晚三次。 乌灵宇向秦校慰了,“秦校慰,我带他们进去,您就不用进去了。” 校慰是整个隔离区的看守人,至关重要,要不是万不得已,是绝不进隔离区的,有乌太宇陪着云锦绣等人,他自然不用去。 云锦绣本还想阻止乌灵宇,轩辕秀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便没有阻止。 轩辕秀一直都在关注乌灵宇,他是乌族最后一个人,高长雪灭了他全族,他在在王城,就是一条人人可以践踏的狗,他身体虚弱,又被打伤,又虚弱,他想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活着。 乌灵宇向他们两位叮嘱道:“两位进去之后,尽量和人群保持距离,不要用他们的食物和水。” 云锦绣向他点头,乌灵宇又吩咐了些,才领着他们进了大门。 进了大门,是一条长街,长街以前是条街市。 隔离区里面的人,以前都住在这里,除了行动受到限制,跟疫病发生之前并没有区别。 每家每户都有一定的存粮了,再加上区内有铺子,可以购买些食物,人们的生活还能够维持下去。 他们正走在大街上,突然向人迎上来,轩辕秀本能地站在云锦绣的前面,不让这些人靠近她。 云锦绣抬起头,轩辕秀站在她的面前,就像一堵墙似的,不过举动,还是让她的心柔软了些。 但这些人是冲着乌灵宇来的,他们纷纷围住了他,呈现上他们带来的礼物,有鸡蛋,肉类,还有布匹…… “乌太医,您来了!” “乌太医,外面的情况怎么了?” “听说天元来了神医,有治疗药方了,有药了吗?” …… 看着他们个个眼神发光,眼里都是急切的期盼,云锦绣不由一阵心痛。 乌灵宇微笑着安慰他们,“大家别急,太医院又带来了新的药,大家不用怕。” “那就好。” “那就好。” …… 一个三十岁的妇人挤上前来,左右挎着篮子,篮子里有十几个鸡蛋,右手抓着乌灵宇的手,“乌太医啊,我闺女她还好吗?我这几天老梦到她,眼皮直跳,心神不宁……” “大姐,你别担心……”乌灵宇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手,安慰着她,头却低着,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我闺女才三岁,她从来没离开我,这都已经十天了……”妇女哽咽不成声。 乌灵宇安慰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琪琪回来了,你才有精力照顾她。” 听到乌灵宇这么说,妇人轻快地“哎”了声,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 她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将篮子递到乌太医的手上,“乌太医,你最近瘦了很多,拿回去补补身子,大家可都指望您了……” “薛太医,这是我家的肉。” “还有我家的。” “我家的鸡!” “我家的鸭。” “我家没鸡蛋,也没肉,这布是新的。” …… 疫病发生后,只有薛太医陪着他们,为他们看病,在他们的眼里,薛太医就是医仙下凡, 他们的救世主。 第31章 又能怎么样? 乌灵宇看着这些关心自己的人,他们手里的,都是他们家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疫病已经三个月多了,大家家里都已缺粮了,却愿意把他们最有营养的食物给他。 他眼眶一辣,眼睛变红,心脏一阵绞痛。 她底头顺了一口气,抬起头,微笑着向大家。 “大家听我说,我不缺吃的和穿的,大家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你们需要营养,你们好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 在他的劝说下,这些人最后都带着他们的礼物,抱着希望回去了。 云锦绣看着乌灵宇,他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良,那么细心。 不时有人出来,问乌灵宇,他们的亲人什么时候回来。 轩辕秀脸上的霜色越来越重,云锦绣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他们来到隔离区中央广场,中央大广场以前是市集,广场上搭建了帐篷,是区内的诊区。 生病的人都来这里看诊抓药,广场上有近五百人在等待着,广场四周有很多人,他们不敢靠近广场,怕被场上的病人感染了。 他们在等待,等待医抚营的人到来,等待他们给他们带来消息,带来希望。 病人们都打坐在广场上,广场中央,一个老和尚在给他们讲解着经文。 轩辕秀看着这一幕,眼神越发冰冷,宗教、谎言、欺骗……把这些人禁锢于此。 到了隔离区,云锦绣要上前去,却被轩辕秀拉住,他看向广场边上的临时医馆,“我们去里面看看。” 云锦绣想了一下,乌灵宇要带着医员给病人看诊,她不会医术,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跟着轩辕秀进了医馆。 进了医馆,领他们来的医员向医馆里的负责人说了下,他们便让轩辕秀和云锦绣在里面自由活动。 轩辕秀四处查看,不时翻了下资料。 云锦绣则选了看起来软弱的年轻医员,向他问道:“区里的老鼠都清除干净了吧?” 医员想了想,回答道:“三天前才又清理了次,用石灰消过毒。” “什么样的病人会被送进医抚营?” “确认发了高烧的人,都会被送进医抚营治疗。” “有人从医抚营里回来吗?”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医抚营由太医院直接管理,我们临时医馆只负责区内的事。” 云锦绣看了下他,“把你们的头儿叫来。” 很快,医馆的总负责人从外面进来,他穿着软甲,一身军装手打扮,面目刚毅,是个军人。 他来到云锦绣的面前,“金少爷,是您找我吗?” 云锦绣打量了下他,“你以前是跟着长广王征战的?” 今天一早,他们便接到了源义的命令,无条件配合金少爷,他如实回答,“是。” “你跟着长广王有多少年了?” “三年了。” 三年!云锦绣冥思苦想,这些都是高长雪的心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他们能将隔离区守得水泄不通。 慕先生抱着薄书从外面走来,来到云锦绣面前,“少爷,这些是你要的资料。” 云锦绣接过来,递给医馆负责人,“这是预防和基础治疗方案,你吩咐下去,让大家尽量抄写了,传送给隔离区的人们,让他们自己学会预防疫病。” 医馆负责人接过来,马上吩咐人去执行。 云锦绣又吩咐他们守护水源,及时了解民众的需求,预算民众未来十天的药物、食物等需求,上报给太医院。 轩辕秀在一旁留意着,云锦绣雷厉风行,思虑周全,这样的才华和心思,就算在天元文武百官之中,也没有几个比得上。 真是越想处,越被她吸引。 乌灵宇在广场上告诉大家,太医院已经出了新的药方,他们从天元引入新的药理技术,已经炼制出了新的药。 这些消息,也用皇榜在隔离区内把消息传开了,这些消息给了隔离区的民众希望和激情。 五天之内,民众对疫病有了一定的了解,并学习到了基础的预防知识,王城又恢复了生机。 云锦绣等人不敢在隔离区内多留,一个时辰之后,轩辕秀拉着她从隔离区里出来了。 隔离区的大门外,云锦绣堵在乌灵宇的面前,“你们从隔离区里带出来的那些病人呢?” 从北区带出来的病人,这五天之内,起码有两千以上的病人,而医抚营里只有几百人。 乌灵宇看向前方的源义,源义看着云锦绣,欲言又止。 云锦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源义,源义看着她,张了张嘴唇之后,又抿着嘴唇。 “金少爷……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看新药的效果……还有新药方的完善。”乌灵宇目光闪躲,神色里带着几丝哀求。 “当那些父母问你他们的孩子什么时候能回去的时候,你是笑着回答他们的……” 乌灵宇被云锦绣逼得无法闪躲,他正视着她,脸上是讽刺的笑意,眼神异常明亮,“说什么得要吗?说了实情……又能怎么样?” 又能怎么样?云锦绣在他的神情看到了丝邪意,她紧了紧眸子,乌灵宇已经避开了她的目光。 云锦绣转过身,乌灵宇抓住她的手腕,眼里全是惊慌和害怕,“你不要去!” 云锦绣侧头看着他,乌灵宇的眼里全是惊惶。 “你不要去找他,他会灭掉你的……”他会毁掉这个世上的一切,一切美好。 乌灵宇的害怕,让她也开始惊慌起来,她感觉到乌灵宇握着自己的手里全是汗。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会这么害怕,她用力抽出手,上了马,“驾!”她快马加鞭,直往勤王宫。 乌灵宇上了马,快速跟上她。 轩辕秀知道云锦绣的目的,他骑马追了去。 庄秦等人愣在原地,他们帮忙送药物来的,慕先生叮嘱他们不能靠近病人,也不能进隔离区,保证自身安全,他们只帮忙把药送到隔离区外。 刚刚见云大小姐逼问乌太医,也太凶了,看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慕先生来到他们声音,压低声音,“快去保护云……金少爷。” 庄秦几人骑马跟了去。 傍晚时分,暖红色的夕阳照耀着玫瑰花园,华丽如神邸宫殿。 云锦绣下了马,跑进勤王宫,直奔议事厅。 勤王的男侍她急匆匆的样子,知道她有急事找长广王,便示意士卫不拦她,她直接进了议事厅。 高长雪还在审批折子,见云锦绣进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琥珀般的眸子里闪着希翼的光芒。 他正要起身,云锦绣已经冲上前来,抓住他的衣领,“那些人呢?” “放肆!”男侍见云锦绣不仅没有行礼,还这么无礼地抓住长广王的衣领,居高临下地审问着他。 他一声喝,议政厅外的十来个士卫冲进来,包围了云锦绣。 云锦绣抓着高长雪的衣领,眼睛发红,眸光凌厉,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那些病人,已经被清除了。 想到这里,她抓着他衣领的十指深深扣衣布里,指尖发白发青,呼吸急促。 她甚至有要掐死高长雪的冲动。 高长雪看着她眼里的凌厉,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一虚,不敢直视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质问。 “放开王爷!”男侍冲上来,就要扯开云锦绣。 从来没有人这样和长广王说话过,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王爷。 高长雪举起身,制止男侍,“你们都同出去。” 男侍扯着嗓音,“王爷……”他们绝对不许任何人对他们的王爷不敬。 高长雪的声音重了些,“出去。” 男侍这才领着士卫到门口侯着。 云锦绣再一次盯着高长雪的眼睛,“那些被送进医抚营的人……”云锦绣牙齿打颤,“那些人,在哪?” “你这么生气,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他眼神淡下去,看着云锦绣,愧疚,亏欠,心虚,悲凉,乞求…… 云锦绣无力地松开手,泪水冲出眼线,她无力地退了两步,一转身,“呕”了声吐了出来。 乌灵宇冲进议政厅,见云锦绣俯身呕吐着,上前去扶住她。 扶住她的瞬间,只觉云锦绣的身体娇软轻盈,呕吐让她的身体颤抖不止。 “呕!”云锦绣往前一倾身,只觉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她身子一软,往地上滑去。 “金少爷!”乌灵宇将她往怀里一揽,云锦绣软在他的怀里。 他一怔,手腕里的腰柔软纤细,不盈一握。 他的身子怎么会这么轻软?乌灵宇低头看下去,顺着云锦绣的耳根看下去,她的脖劲纤细雪白,肤如凝脂, 他是医生,对人体特征很熟悉。 这完全就是一个女人的身体,他另一只手摸向云锦绣的胸脯。 第32章 我们回去 就在他的手触到云锦绣衣襟的瞬间,轩辕秀冲上来,一把夺过云锦绣,他将云锦绣抱在怀里,看向乌灵宇,眸光如刀,“不许碰她。” “呕……”云锦绣又呕了一阵,呕出来的全是酸水。 轩辕秀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看向高长雪。 高长雪从座椅上站起来,浑身乏力,脸色苍白。 瘟疫发生以来,他每天顶着高压,废寝忘食,想着一个又一个解决办法,制定着一个又一个方案,一切有条不紊,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直到刚刚云锦绣的质问,拆毁了所有的防御,而此刻,看着云锦绣吐得天昏地暗,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抽空了,仿佛陷入无尽的黑暗。 对上轩辕秀锋利的眸光,他猛地警醒! 明王轩辕秀! 他手上有关于他的所有资料,身手不凡,用兵如神,是天元帝最倚仗的人才。 此刻,他只觉他的威严,袭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仿佛只要他一动武,便能摧毁自己。 果然名不虚传! 他慢慢收缩起瞳孔,将刚刚的无力抛在一边,同样逼视着明王。 轩辕秀看着他,只觉高长雪身上早上凝聚了横扫千军的气息,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控制住现在的王城。 怀里的云锦绣抬起小脸,她已经吐得神志不清了,甚至看不清抱着自己的人,她双手紧紧抓着轩辕秀的作手肘上的衣布,就像抓着救命稻草。 轩辕秀收回目光,看着怀里的人儿。 云锦绣泪眼汪汪,声音嘶哑,“那些人都……都死了,全……全都……死……了,回不去了……” 轩辕秀眼眸通红,眼底溢着泪光,云锦绣的一字一句,一呼一吸,一个眼神,一滴眼泪,都撕裂着他的心,此刻,他愿意付出一切,只求她不要如此伤心无助。 他双手温柔地将她的头护在自己的怀里,声音低哑,“我们回去。” 他将云锦绣横抱起,往议政厅外走去。 士卫们拦上来,庄秦等几人迎了上去,拦在他们的面前。 高长雪对着士卫挥了挥手,放他们离开。 云锦绣一直在轩辕秀的怀里呓语,“他们……死了……”刚出了勤王宫,她便昏迷了。 云锦绣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秦婴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和衣服。 秦婴边为云锦绣梳洗边说道:“长广王送来了信,他让你去勤王宫。” “把信给我。” 秦婴将梳子的物品放好,取信来递给云锦绣,云锦绣打开看着。 秦婴边她整理衣物,边说道:“信里说让你一个人去,奴婢觉得,你还是把带上明王一起去吧,王爷对你可好了,他抱你回来的时候……” “他抱我回来的?”云锦绣皱起眉头,她只记得自己在勤王宫吐了,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是啊,”秦婴挑选着衣服,“你吐了他一身,他竟然没嫌弃你……” 云锦绣看向秦婴,秦婴忙吐了吐舌,举着两件衣衫,一件黄色,一件银白色,向云锦绣问道:“穿哪件?” 云锦绣正想着轩辕秀把自己抱回来的事情,大脑里完全没印象。 秦婴见云锦绣没有回应,她提高了嗓音,“少爷?” 云锦绣回过神来,看着银白色那件,“就那件吧。” 她将信放下,站起来,秦婴为她更衣。 高长雪在信里说,他要和云锦绣谈谈,希望她一个人去勤王宫。 云锦绣猜想,长高雪是不想轩辕秀插手大秦的事情。 他们的立场是不一样的,云锦绣的身份,是天元的商人,是中立的,而轩辕秀和他是对立的。 穿好衣服之后,秦婴站着云锦绣的面前审视着,银白长衫里是红色的里衬,红色将大小姐的面容衬托得更加明艳,明艳里有些霸气。 “还好长广王是男的,要是女人的话,一定会被你迷住的。” 云锦绣眉头微微一皱,据她对高长雪的了解,说不定自己女装面见他,会更安全。 云锦绣看着秦婴,眸光流转,“你也被迷住了吗?” 秦婴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直点头,“嗯嗯!” 云锦绣挑起她的下巴,“我和轩辕秀,你选谁?” “明王!”秦婴一脸兴奋,但看大小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忙改口,“那是因为,你是……女孩子嘛。” 云锦绣流转的目光变得清冽,声音有些微凉,“这次,我们和明王只是同路而已,这里是大秦,在一定程度上,我们的立场是同相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志同道合,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婴脸色微微发白,“是我大意了。” 这些年来,大小姐刻意避开京中贵胄,不交权贵,大部分精力都在经营商业,在这一点上,她从一定程度上继承了金家的产业。 云锦绣脸上微笑淡淡,她并不是在怪秦婴,只是提醒她,同时也提醒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这两天,薛老有回来吗?” “没有,慕先生去看过他两次,药方有了新的进展。” 云锦绣点头,薛老是个医痴,有他在,药方还是有希望的。 琉璃跑进房间里来,“大……”一看到云锦绣穿了男装,便改口,“少爷,老太爷叫你去吃饭。” 琉璃扑闪着大眼睛,嘟着小嘴,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她跑上来拽着云锦绣的衣服,“江姨娘做了好多好吃的,去嘛去嘛……” 云锦绣来到客院的餐厅,老太爷和金昌已经在餐桌上了。 看到云锦绣,老太爷上前来,眼睛通红,“孩子,你没事了……” 云锦绣看着外祖父担心的样子,转了一个身让外公看着自己,“看,我没事了,前几天太累了,已经休息好了。” “这就好……” 云锦绣扶着外公,回到餐厅上。 琉璃已经爬到座位上,看着满桌丰盛的食物,两眼放光。 云锦绣坐下,她坐在外祖父的左边,楚墨宸坐在外祖父的右边,两人四目相对,云锦绣情不自禁地朝他微笑。 每次看到他星眸里的柔光,她就感到格外的温暖和安心。 楚墨宸看到她微笑的样子,知道她没事了,也安心了,“要我陪你去勤王宫吗?”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治疗疫病的事进行得还算顺利,”她这话,是告诉楚墨宸的,也是告诉外祖父他们的,“我去和长广王谈谈,顺便确认下我们回天元的时间。” 她已经决定好了,等有了更有效的药方,就离开大秦。 金老太爷和金昌看着她,见她胸有成竹,便放心下来。 “好吧。”老太爷说道:“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金昌道:“爹,快吃饭吧,菜等凉了。” 云锦绣看向舅舅身边的女子,女子二十岁左右,眉眼精致,出身江湖,倒有些英姿大气,再加上她怀孕了,整个人多了些温宛。 江宛君朝云锦绣笑笑,“这些菜,是我做的,怕不合你胃口。” 她知道云锦绣的身份,也知道是她救了他们,心怀感激,顾忌到大小姐现在的身份,也不方便当面谢她。 这些天,和秦婴相处,她知道云家大小姐衣着食物都很讲究,这一顿饭是她精心准备的,便还是怕不合她胃口。 云锦绣朝她微微,“姨娘客气了,出门在外,能将就就将就,这些事你以后都交给秦婴,不要累着了。” 见云锦绣在关心自己,江宛君便安心下来,她是金昌的小妾,一心想着能和金家的人相处好,云大小姐如此深明大义,她心里又惊喜又感激。 琉璃突然冒出句,“没有面瘫大叔做的好吃!” 江宛君尴尬地笑笑。 云锦绣夹了块鸡腿,塞住琉璃了嘴,见琉璃流风止两眼发光,不由皱起眉头。 那个高冷面瘫的流风止,连她都没有看到过几次,琉璃和他却很熟了,而且是天然熟,也不知道那个流风止是什么来头。 云锦绣又向外祖父道:“爷爷,秦婴管过账,你有什么事都可以交给她,随便也教教她,以后好帮我。” 云锦绣看得出来,外祖父的商队全军覆没,现在他身边没人帮忙,秦婴的能力,完全可以帮助到他,也希望秦婴能借此机会,了解外父祖的情况,看看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 秦婴机灵地向金太老爷道:“老太爷,秦婴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楚墨宸看着他们一家和睦,更坚定了要保护好金老太爷一家,让他们安全回到天元。 用完餐之后,云锦绣出发去勤王宫。 朝廷的马车早已等在礼府外,来接她的人是源义,她上了马车,马车往勤王宫去。 礼府里,轩辕秀站在窗前,目送马车离开。 流风止站在他身后,“现在是大秦实力最弱的时候,这个时候挫伤高长雪,可以永绝后患,这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大秦与天元隔着昆仑圣山山脉,山脉两边,有辽阔的荒原,这是天然屏障。 没有足够的实力和疯狂的野心,这两个国家根本不可以引发战争。 天元帝也正是知道这一点,完全无视大秦使者提出的条件。 轩辕秀看着马车消失在大道上,云锦绣果然一个人去赴约了。 “流风说得没错,”一个灰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往椅子上一躺,“冒险是冒险了点,但刺杀高长雪,是有可能的。” 第33章 高长雪的梦想 “不行。”高长雪将窗关上,走上前来,看着座椅里的沈唐,“这个时候,如果高长雪出了什么意外,大秦势必内乱,必会群雄四起,逐鹿西境,这不是我们的本意。” 沈唐斜身看着他,“我说阿秀,改你当皇帝得了,天下太平。” 轩辕秀对这句话听而不闻,他上前去,向他伸出手,沈唐坐起来,一边抱怨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册子,递给他,“阿秀你也太没良心了,都不慰问下我。” 轩辕秀对着他皮笑肉不笑,“这么快回来,可不需要关心。” 轩辕秀翻看了几页册子,点了火折子,将册子点燃。 沈唐哭丧着脸,“这可是我的心血啊,为了这点东西,我差不多都快跑遍西境了。”这里不是天元,没有他们的情报基地,所有的东西,都是要沈唐亲自去做。 “西境大着呢。”轩辕秀翻下册子,让火焰更旺,“这些东西化为灰烬才安全。” 这是沈唐进大秦后收集的西境势力情报,从这里信息看来,西境已经被高长雪彻底统一了。 西境诸侯皆归顺于他,而西境最大的亲王已和高长雪联姻,他是名副其实的西境之王。 沈唐的神色凝重了些,“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如此好战,他的一生,从他十二岁开始,他从未停止过战争,这家伙如果不死,估计会打到世界的尽头。” 轩辕秀想着与高长雪对峙的情形,他那坚定不移的眼神,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决绝。 沈唐左手支在翘起的腿上,轻擦着嘴唇,冥思苦想,“奇怪的是,他的百万雄兵无条件的信仰他,西境的子民大多都敬重他,信仰他,什么建设和平的世界……” 沈唐不知道高长雪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无法理清楚这些。 轩辕秀手中的册子烧完,想着高长雪控制王城的手段,不由手心发凉,他还真不怎么爱这个世界。 “把大家都叫回来,派两人回天元准备,随时保持联络,其他的人留在礼府。” 轩辕秀交待完,出了房间。 沈唐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得呆多久啊,这样很无聊啊。” 轩辕秀已经走了,沈唐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流风止。 流风止看了眼他,出了门。 沈唐在后面哭丧着脸,“面瘫,你不要走啊,我会很无聊的。” 沈唐泄气地软在椅子里,这里又不是天元,王城现在守卫森严,一举一动都会被大秦朝廷监视。 监视他倒不怕,但他怕瘟疫。 高长雪来到前殿,庄秦正靠坐在殿外的假山上,头枕着双手,看着人工湖,无聊又焦躁。 “她一个人去勤王宫,你们都坐得住?” 庄秦听到声音,腾地起身,手按住腰中的短剑,一看到是轩辕秀,手颤抖着轻轻放下。 他舌头有些打结,“她……她不让我们跟去。” 他们这些年一直关注京城的事,对明王的丰硕成果和绝世才华很熟悉,甚至有点崇拜。 但他们是逃犯,而明王是天元帝的一把手,现在站在他的面前,不由惊慌起来。 “她前两天是怎么回来的?”轩辕秀看着庄秦,一脸的无可救药,他们都不是普通的人,对云锦绣吩咐的事,却只是盲目听从,没有自己的判断。 他刚说完话,庄秦已经离开了大殿,带了两人,直往勤王宫。 轩辕秀看他们动作这么快,轻挑了下眉。 他可以断定,高长雪不会对云锦绣做什么,他现在需要云锦绣,但想起前两天,她昏迷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是那么的脆弱,又不能让楚墨宸去,楚墨宸武功太高,容易引起高长雪的猜忌,所以只能让庄秦他们去。 云锦绣到了勤王宫,男侍领着她往让给把皮去。 勤王宫分为前、中、后三院,前院是议政厅,中院则是高长雪招待贵宾,举办小型宴会,晚宴有寝宫、藏书阁、库房。 云锦绣跟着男侍穿过玫瑰花园的中央大道,穿过拱门,进了后院大厅,沿着旋转楼梯,来到三楼的藏书阁。 男侍推开藏书阁的大门,“金少爷,王爷在里面等你,请。” 云锦绣走进藏书阁,男侍将门拉上。 高长雪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云锦绣。 他穿着白色缎锦长衫,缎锦上用金绣了纹路,胸前绣着咆哮的金狮图腾,帝王的霸气正显。 阳光从屋顶上照下来,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棕色的披肩头发染成金色,琥珀般的眸子里闪着迷人的希翼光芒,完美如神邸。 “你来了,”高长雪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大书桌前,“你看!” 云锦绣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被长高雪拉到书桌前了,她本身地抽回手,这高长雪还真不不计细节,直接这么拉手了。 她另一只手握着被拉过的手腕,目光落在书桌上。 书桌很大,同样是大理石制作的,桌上是整个西境的版图模版,以王城为核心,向四面延展开去。 高长雪站在她对面,俯瞰着模型,如俯瞰着整个西境。 云锦绣抬起头,他正看着自己,面带微笑,眼里希望的光芒更加闪耀。 他指着王城,向云锦绒绣展示,“我对王城作了调整,在每个隔离区新增了两个医抚营,由靖城和昌城两个城市提供粮食和药材,以及其他的生活必须品,本王已经派人控制住了这两个城市,确保疫病的消息不会走露出去。” 云锦绣低头看着,点头赞同。 高长雪见她同意,继续说道:“这些资源够支持王城一个月,如果二十天内,有病人康复,能够控制疫病,就可以向其他城市购买物资,消息走露了,本王也能控制住。” 云锦绣仍然低着头,不敢看高长雪充满希翼的目光。 原来,他面临着这么大的压力。 西境统一的时间太短了,统一根基不稳,而高长雪的统一,是用无数生命换来的,部族之间仇恨太深,如果王城疫病的消息传出去,那些部族和诸侯将会一呼全应,后果不堪设想。 他向云锦绣问道:“二十天够吗?” 云锦绣抬起头,幽幽凤眸里有些犹豫,正如轩辕秀说的,从来没有人治愈过鼠疫,她所知道的,是现代的科技无法做到的。 看着高长雪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点头,“可以的。” 高长雪松了口气,神色和悦了些,然后激动地说道:“等王城的疫病治愈之后,本王就将皇都牵到君临城,君临是西境第二大平原,南面有地中海,地中海地处中州、西境和北境的交界处,水、陆交通发达,资源丰富,只要消灭掉海盗,整治好海域,城市的发展潜力很大……” 高长雪又拿出地中海的地图,给云锦绣讲解如何打击海盗,如何整治海域,怎么发展经济。 云锦绣慢慢张大凤眸,不时眨着眼睛,不时看着口若悬河的高长雪,不时看着地图,看着桌上的版图。 高长雪不时对着她微笑,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从房顶上落下的阳光变成金红色,落在桌上的版图上,在高长雪的叙述下,西境以及以境往东的地方,在她的大海里变成一副副立体画面。 一座座城池繁荣昌盛,人们生活富足,自由自在…… 这是高长雪梦想中的世界,也是他终其一生的目标和梦想。 正是这样,那些士兵才会那么相信他,即使他掀起的战争血流成河,他还是得到了西境子民的拥戴。 这样的世界云锦绣见过,那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 而高长雪想的,比二十一世纪地球的和平时代更疯狂,虽然他没有说,但云锦绣从他的构想里,看到了他的和平世界的蓝图,那是高长雪所知道的所有地方,他要的是大陆大统一。 云锦绣脸色苍白,手心发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高长雪停下来,他的嗓子有些发干,眼色有些疲惫,但眼睛却熠熠生辉,他像是有无穷的精力,永不知疲倦。 “你怎么了?”高长雪关切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朝他笑笑,笑容惨白,“没事……”云锦绣咬了咬嘴唇,她本来是想要跟高长雪说,药方出来之后,她就会带着家人离开,但看着高长雪一脸希翼和关切的神情,她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高长雪看着书房里渐暗的阳光,天色已晚,他说道:“跟我来。” 他带着云锦绣离开藏书阁,去了中院的餐厅。 餐厅在中院的三楼,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丰富的食物,葡萄酒和月光杯。 高长雪为云锦绣拉了椅子,请她入座,自己到她对面坐下,开始用餐。 没有男侍在一旁侍侯,高长雪亲自为云锦绣斟酒添菜。 云锦绣轻抿了口葡萄酒,不经意抬起头,高长雪正看着她。 如果排除高长雪所做过的事,单看对面坐着的人,他是个迷人的儒雅皇子。 高长雪看着她,只越云锦绣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舒心。 “留在大秦吧,跟本王一起,按本王的计划,创造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云锦绣抿的那口酒突然卡在她的喉咙,酒液倒流,呛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高长雪递给她布巾,云锦绣接过,擦了下嘴角,喘了口气,看着高长雪。 他琥珀般的眸子闪着冷光,眼底却有一丝无法掩藏的期待和担心,他害怕云锦绣的拒绝。 “王爷真会说下,”云锦绣凤眸一凝,脸上的笑意微寒,“在下只是一个区区商人,无德无能,请王爷恕罪。”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留下来。” ps:小花:高长雪不疯魔不成活~,大家放心入坑,作品已完成近百万字 编辑:高长雪是天生的王者,心里却藏着一个受伤的孩子,快到姐姐碗里来 第34章 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世界 烛光照着血红的玫瑰花瓣,映在高长雪的眸子里,他的眸子带着一丝血红,直直看着云锦绣,眼里却有一丝温柔。 “本王的使者带来了天元帝的旨意,大秦客商,任何本王处置。” 云锦绣是瞳孔微张,这个结果,她早已猜到了,亲口听高长雪这么说,云锦绣的心口好似压了千斤之重。 “如果不是你来了,本王会下令杀死天元所有的客商,回敬天元。” 云锦绣眼底清冽,明艳的神色里有丝冰冷。 她了解天元帝,那个擅弄权术的冷酷帝王,他的眼里只有皇权,她猜到了这一切,才步步为营,来到大秦救人。 “天元朝廷打压商人,商人地位低下,毫无权利和自由,受尽指责和冷眼,但是在我大秦不同,在我大秦,各国人民可以自由经商,并且受到朝廷的支持和保护一。” 高长雪眸光生辉,他的谈话总是热情激昂,充满感染力,云锦绣只觉他的言语和思想,点燃着她的血液。 “或许你不知道,但客商在改变着我们的世界,他们从世界各地带来我们没有物品,为我们提供更好的需求。” 云锦绣目瞪口呆,这个高长雪竟然还有这方面的天赋,他的智慧和远见无人能及。 高长雪继续说道:“本王已经在朝中成立了商会,以确保各地商人可以在我大秦乃至整个西境之内顺利经商,等王城疫病的事解决了之后就实施。” …… 高长雪又说了一些对商人的优惠条款,后面的话,云锦绣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原来,高长雪让自己一个人来,是要说服自己留在大秦。 高长雪站起来,俯下身来,双手拄在桌上,直逼着云锦绣的眼睛,“留下来,和本王一起,本王将给你一个更好的世界。” 他的眸光,他的希翼,他的理想,一点一点渗入云锦绣的内心,云锦绣只觉浑身发冷,眼睛却无法避开他的目光。 面前的人发着光,美好的期许,可怕的疯狂。 “这……”云锦绣低下头,额头手心都是冷汗。 云锦绣从勤王宫里出来,天已经快黑了,她从正门外的台阶上下来,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走上玫瑰花园中的大理石大道。 暗色的天际有些许火烧云,暗色的流云拥簇着红色的云火,花园里的血色玫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金少爷……”宫门外的庄秦等人看到云锦绣出来,快步跑上去。 云锦绣刚进宫不入,他们就来了,看守的士卫死活不让他们去,他们只好在宫门口等着。 他们跑到云锦绣的面前,见她脸色苍白,一脸疲惫,急问道:“你没事吧。” 看到庄秦几人,云锦绣暗吸了口气,整理了下表情,“我没事。” 见庄秦几人狐疑地盯着她,她嘴角抽了下,没事才怪,她被高长雪疯狂的想法吓得四肢发软。 她挺直了腰身,“不习惯他们的食物,有点水土不服吧,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庄秦看云锦绣脸色好了些,松了口气,“明王叫我们来的。” 也不知道明王那翻话是什么用意,反正他们是因为他的几句话跑来的。 云锦绣暗唉了口气,当初是不是应该听他的,直接逃走算了。 但王城上百万人受到疫病的威胁,是个人都不会见死不救吧。 一辆华贵的马车迎了上来,云锦绣站在一旁让道,马车停了下来,一个贵妇从马车上下来。 一身深红色天鹅绒袭地长袍,立领和袖摆上用金绕镶了纹路,胸前配有玉饰同,暗红色的及腰大婆卷发,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五官立体饱满,肤白如雪,体态丰腴,霸气横溢,贵不可言。 云锦绣已经让开路,她却直直走到云锦绣的面前,棕色宝石般的眼睛直视着云锦绣。 她一步步上前,云锦绣一步步后退,云锦绣脚下崴,脚撞在花圃的大理石边缘上,她抬起头,直面面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贵不可言,定是贵高权重之人,自己与她素未谋面,她为何对自己有怒意。 她正思考着,女人身上的婢女上前来,“大胆,见了皇后还不下跪。” 原来是大秦皇后巫后,高长雪的母亲。 她躬身行礼,“金碧辉参见皇后。” 庄秦几人正要跪拜,见云大小姐没有跪拜,也学着她躬身行礼。 老奴脸一横,上前一步,怒斥道:“见了皇后不跪,你们天元人的礼仪去哪了?” 云锦绣轻察了老奴一眼,看来他们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她说道:“我等是天元子民,在此是客,与皇后非君与民,在天元的礼仪之中,无须行跪拜之礼。” “你……”老奴怒形于色。 巫后侧了侧身,正对着云锦绣,天籁般的嗓音里带着低迷的魅音和浓烈的怒气,“这里是大秦,是勤王宫,入乡随俗的道理不懂吗?” “入乡随俗,却非入乡忘祖忘故。”云锦绣只觉来者非善,今天若是服了软,只怕日后受制于人。 巫后身上传出低低的沙沙声,一条赤练蛇从她的衣领里爬出,黑红斑点的头伸向云锦绣,吐着腥红的信子。 云锦绣凤眸清冽,面目平静,神色凛然,毫不示弱,内心却已炸毛,她最怕审蛇了,这个女人的爱好是有多变态。 庄秦等人暗屏住气,手习惯性地按向腰中的剑柄,却发现剑不在身上,进宫时被士卫强行卸下了。 他背在后腰上成剑指,眼睛盯着蛇头,蓄势待发。 云锦绣和巫后正死磕着,一声美妙的声音传来,“臣女阿戴尔拜见皇后。” 巫后的目光从云锦绣的身上移开,看向跪在大道中映的女子,面带微笑,喉咙里发出两声“呵”笑,她走上前去扶少女,“我的阿戴尔,快起来吧,瞧你多美啊。” 云锦绣暗吸了口气,迅速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转过身来。 巫后已经扶起阿戴尔,那是个怎样倾城的少女。 她穿着鹅黄西式宫庭装,袖摆、裙摆和衣领是用蕾丝制作而成的,玲珑有致的身段,金黄色长卷发,碧色的宝石眼睛,肌肤赛雪,白里透红,何等的倾国倾城。 庄秦几人看着这位西境异域风情的金发碧眼美人儿,完全忘了刚刚巫后的威胁,眼睛发直。 阿戴尔看着巫后,眼神复杂,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高长雪一直没有见她,她却束手无策,她辜负了巫后的精心安排。 巫后知道她的难处,拍着她的手,以示安慰。 云锦绣扯了下庄秦的袖子,庄秦才回过神来,她给了他个眼神,转身就走。 她可不喜欢这里,特别是巫后来了之后,她一秒都不想呆。 她刚走,身后便传来高长雪的声音,“等等!” 长高雪跑上前来,直直跑到云锦绣的面前,气喘吁吁,“答应我,你会认真考虑的,你会留下来的。” 他是一路追出来的,他是第一次这么渴望这个有能陪在自己的身边,陪着他一起去实现他的雄心壮志,一起去完成他的梦想,也是追随着他的那些人的梦想,是西境大多数人的梦想。 云锦绣看着他,他充满希翼的坚定眸光直直要盯着她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云锦绣只觉知识体内的血液又开始燃烧。 这双眼睛,只要看着你,你就相信他,相信自己,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庄秦听得云里雾里,但留下来三个字他还是听懂了。 他见云锦绣双目失焦,看着高长雪的眼神里涌出一丝狂热,他急忙打断她,“金少爷,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云锦绣回过神来,凤眸一转,神色凛然,欠身礼道:“王爷的好意,金碧辉心领了,金碧辉一生心愿的便是与祖同宗,请王爷成全。” 庄秦大概明白高长雪的意思了,他是想要云大小姐留在大秦。 他一脸凌乱,难道高长雪知道云大小姐的身份了? 高长雪满怀期待地、央求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抬起头,不卑不亢,神情里连谦和都没了,多了一些霸气和决然,“有件事需要和王爷明确,停止清除医抚营的人,并命令太医院的人全力拯救每一个病人。” 高长雪皱了下眉头,“不可能,药现在还没出来,本王必须清除严重病源。” 在他的原则里,不允许有一丝潜在危险存在。 云锦绣眼底多了一些凌厉,“既然如此,我等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知道代价的,”高长雪的目光离她更近了些,“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本王可以听你的。” 云锦绣走近了一步,声音压低了些,“停止清除医抚营的人,并命令太医院的人全力拯救每一个病人,我定会全力以赴,直到找到根治的方法。 云锦绣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庄秦几人听得清清楚楚,这不是提议,也不是商谈,是命令。 面前的,可是大秦的摄政王高长雪,云大小姐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王爷,告辞!” 云锦绣决然转身,庄秦等人跟上。 高长雪在他们身后喊道:“你认真考虑,本王不会放弃的。” 庄秦跟在云锦绣身后,只觉大事不妙啊,这高长雪是非要云大小姐留下来不可啊,这下麻烦了。 第35章 蛇蝎艳后 阿戴尔看着云锦绣的背影,眼神复杂。 高长雪谁都不待见,对这位金少爷却如此亲近,她早听闻,长广王自小便亲近男子,不近女色,莫不是……她的脸色惨白。 巫后看着云锦绣,棕色的眸子里闪着毒辣的光芒如蛇,她最亲爱的儿子,最近已经开始疏远他了,却央求这个小少爷留下来。 巫后的目光,让云锦绣只觉如芒在背,出了勤王宫,她但上了马车,庄秦赶着马车行远了些,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掀起车帘,向庄秦,“去太医院。” 她得确保药物的进度和质量,然后尽快离开这里。 “要不先回礼府休息一晚上吧?太医院有慕先生在。”庄秦偿试着建议她,他能够感受到云大小姐的压力,刚刚她对高长雪的一翻话,令他肃静起敬。 “去太医院休息就好。” 庄秦不再说话,驾着马车往太医院去。 勤王宫里,巫后的脚步声在大理石地板上踏出“嗒嗒”的声音,她边走边看,目光灼灼。 高长雪跟在母亲的身后,谦和温顺,到了后院的寝宫前,他上前为母后推开房门。 巫后进了他的寝宫,修长的玉指在桌上轻抹过,手指上染了灰,“你就把自己困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这样大秦就能够长治久安了吗?” 巫后心情不好,言语一如继往的尖酸刻薄。 高长雪递过一杯葡萄酒上来,“这里安静,王城正处在关键时期,我需要全神贯注做事。” 他的神色里带着一丝厌倦,却仍耐心地讨好母亲。 巫后喝了一口酒,勤王宫不只是安静,偌大的宫廷,加上看门的侍卫,也才近百人。 她转身坐到高座上,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皇宫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皇上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了,他神志不清,大秦急需一个新的皇帝稳固社稷。” “母后,”高长雪的语气重了些,“这件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父皇还活着,我就不会登基,如今我已经是摄政王了,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他一脸威严,用命令的口气说道:“这件事母后以后不要再说了。” 巫后一愣,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温和地躺在自己怀里听话的小男孩,也不在是那个为了母亲可以发动战争的儿子。 巫后知道多说无疑,她转向另一个话题,“你早该娶个王妃了,阿戴尔是最适合的人选。” 巫后美艳的面容里全是逼迫,关于高长雪亲近男人的闲言碎语,会被包藏祸心的人当成把柄,在朝中引起轰动。 最重要的是,高长雪即将登基,他还没有子嗣,她逼不得已,才不得不将阿戴尔送到勤王宫来,他却没正眼瞧过阿戴尔。 高长雪在桌前坐下,沉默地盯着酒杯里的红酒,他明白母亲说的,要想保住大秦的基业,他需要子嗣。 巫后见自己的儿子在沉默,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命令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哀求,“你不能让大秦的江山葬送在你手里,娶阿戴尔吧,让大秦的基业有继承人。” 高长雪看着母亲强烈的渴求,压制住内心的不情愿,他不是不想有子嗣,他只是没有遇到他愿意娶的女人。 半晌,他妥协道:“母后,我还年轻呢。” 看着母后焦灼的神情,他妥协道:“等王城的事过了再说吧。” 巫后看着高长雪眼底的抵触,不好再施压,俯下身,扶住他的双臂,对他温柔地笑道:“母后也是为你着想,你好久没来皇宫看望母亲,母亲见不到你,为你担心。” 巫后确实在担心高长雪,更多的是担心他迟迟没有登基,担心他没有子嗣。 这两年来,高长雪有意无意地疏远着她,她需要一个孩子,来巩固她的一切,就像十几年前,她需要高长雪去做她想做的事,却夺取她想要的一切。 高长雪看着母亲温柔的笑容,尊敬地向母亲说道:“王城是非常时期,母后你好好呆在宫里,有事差下人传达就好。” 巫后直起身来,她多次差人来传达,都被高长雪以忙的接口挡在门外,高长雪已经开始在敷衍自己了。 疫病的事,生死攸关,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坐下,给自己添了酒,“那个大秦来的小公子,不是能够治病吗?” 提起云锦绣那个粉面小公子,巫后就有些生气,她从未见儿子对别人如此上心过,那小子像会勾魂似的,把高长雪的心思勾走了。 “疫病已经造成了大量伤亡,再好的药,也无法短时间内彻底根治,君临的行宫已经修整得差不多了,不日我就派人送母后去君临。” “不,”巫后重重将酒杯放下,酒液洒在桌上,她抓着儿子的手,“你不能送我一个人去,要去一起去,母后要陪在你身边。” 儿子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命,她不能离开他。 看着母后眼里的惊慌,高长雪握着她的手安抚,“母后,儿臣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先送你去君临,等君临城修建好了,王都就迁过去。” 这些年来,母后一直没变,每次自己要无离她,她就莫名的惊慌。 听儿子这么一说,她才放心下来,她想了想,又说道:“阿戴尔是个温柔的好姑娘,出身高贵,有修养,她会帮到你的。” 高长雪无奈地点点头,阿戴尔美如天使,她的美,跟母后不相上下,但他却从心底敬而远之,在他的印象里,女人皆如母后一般,他只想远离。 安抚好母后,把她送走之后,天已经黑了,高长雪无力地躺在高椅里。 这几年来,每次见完母后,他都会觉得疲惫不堪,他知道母后的目的,心里突然起了远征的欲望。 男侍来寝宫侍奉他就寝, 他吩咐他把地图送上来。 他半躺在床上,看着地图,这份地图,是他命人花了多年时间收集来的。 有的是根据远方的商人描述绘制的,有的是游侠提供的,还有的是冒险者送来的,那些都是新的世界,而大部分而是从大秦使用中传承下来的。 他研究着地图,看看还有哪些地方是可以征伐的。 男侍替他揉着肩,“王爷不传阿戴尔来侍寝吗?” “你也觉得我应该娶阿戴尔吗?” 男侍低下头,神色里有些哀伤,“王爷需要子嗣,阿戴尔是个不错的选择,”顿了顿,他揉捏着高长雪肩上的手往下滑,多了些暧昧,“我们永远会在王爷身边侍侯。” 皇宫里,巫后坐在皇帝的床边,床上的老皇帝脸色发黑,瘦得皮包骨头,虽然一直有侍从在他身边打理,床上还放了玫瑰精油,但老皇帝发出来的气味,还是令人作呕。 他年轻时多次远征,多次受伤,留下旧疾,如今病倒,身体从里到外都开始溃烂。 巫后找了最好的大夫,甚至用了禁术巫术,来保住了他的性命。 “很痛吗?”巫后的眼里闪着几乎疯狂的光芒,“你可一定要活到看到王儿等基的那一天。” 她的声音仍然温柔,带着低低的魅惑之音,眼底全是恨意和报复的快感,“你可一定要等到那一天,你已经亲眼目睹了你高氏皇族子孙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还有你后宫的佳丽三千,你的太子,你最喜爱的七皇子……” 巫后眸光深远,后宫嫔妃惨死,皇子丧命,亲王被诸……那些血与泪的场面,洗涮着她心底的仇恨。 “啊……”老皇帝的喉咙里又传出一声哀痛,他已经只有痛的知觉了,巫后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巫后抓着他的衣领,“你可千万别死啊,你还要看着王儿登基,看你大秦江山落入我王儿的手中,呵呵呵呵……” 充满死亡气息的宫殿里回荡着巫后痛快而痛苦的笑声,侍从们只觉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 传言,巫后是巫族的公主,多年前皇上西征,带领女巫猎人军队灭了巫族,本来要用火烧死这个女巫公主的,但却被她的美貌吸引,将她掳来封了王妃。 巫后一直记恨皇上,还说高长广不是皇上的儿子,是她和大秦神话里的战神阿瑞斯的儿子,她一直在报复老皇上。 如今整个皇族只剩下高长雪和巫后了,巫后在皇上的寝宫里大放厥词,他们也充耳不闻。 如今西境大统,大秦如日中天,高广王深得民心,巫后对老皇帝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过了一会儿,巫后平静下来,她站起来,转身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太医,“给他喂点罂粟花奶,让他好好睡一觉。”现在她还不能让他死。 太医颤抖着回答,“是,皇后娘娘。” 月上云端,月光清冷。 太医院里,云锦绣查着药房里的药,薛老跟在她身后,眼眶黑得跟熊猫似的,却神采飞扬。 云锦绣端起装在玻璃杯里的药液,“这就是最有效的?” “是的,”这是薛老亲自提炼出来的,“这药给医抚营里病得最严重的人几个人注射了,有人病情好转。” 云锦绣眉头皱起,“给多少人注射过?好了几个人?” “十五个,目前已经死了三个……”薛老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云锦绣心里猛地抽了下,脸色却带了些欣喜的微笑了,“不错。” 这种药治愈的机率,都不到五成,离成功还远。 她向薛老道:“今晚你休息吧,这边让慕先生看着。”这老头跟打了鸡血似的,再不休息,只怕会猝死。 “我半夜再睡,”薛老兴奋地说道:“我去忙了。” 云锦绣摇了摇头,向一旁的童叔示意了下,童叔上前来,将他口鼻一捂,薛老马上昏了过去。 庄秦先是一愣,她看向云锦绣,忍俊不禁,这大小姐逼人睡觉的方式,也这么暴力直接。 “用了点迷药,再加了些安神助眠的,”童叔说明了下,然后向庄秦,“送薛老回房睡觉吧。” 今年由慕先生带人看守着太医院,云锦绣需要了解一切。 云锦绣离开药房,向后院的客房去休息。 刚走到湖边,一个身影急匆匆迎面走来,她站在一旁让路。 来人走得很急,一不小心撞在她的身上,她“啊”了声,“扑通”地跌落在水里,打起一片水花。 ps:编辑:每个悲伤的小孩背后都有一个暗黑妈 第36章 落水 大秦的五月,湖水冰冷刺骨,湖水很深,云锦绣跌落在水里,冰冷刺骨,她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只觉眼前漆黑,浑身无力,自己被困在一个漩涡里,她有中度幽闭恐惧症,她挣扎了几下,全身无力,四肢僵硬,身子却向湖底沉去。 她往湖底越沉越深,她睁眼看着水面,月光照出点点光点。 救我!她张口,吐出连串水泡,却说不出话来。 她盯着水面的光点,任凭身体往水底沉去,那个光点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刺眼。 她看到了一张脸,他带着银色的面具,她却一眼认出了他,“我认识你!”他就像烙在她的记忆深处一样,就算他带着面具,以不同的方式和身份出现,她都认识他。 乌灵字向水里的云锦绣游去,她的头发散开,浮在水里,如海藻一般,她应该是个女人! 他眼里闪过一丝异常的亮光,他在去药房的路上,看到云锦绣正从药房回来,他看到湖水,便心生一计,把她撞进了水里,这样就可以探知她的身份。 他游到云锦绣的身边, 伸手就揽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探进了她的衣领里。 手刚触到她的衣领,怀里的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夺了过去,一个人将云锦绣抱着,往水面游去。 他看着游向水面的人,是天元的轩辕秀,像上次一样,他从他怀里把人抢走了,他跟着游向水面。 轩辕秀迅速上了岸,将云锦绣放在地上,云锦绣已经昏过去了。 他双手按在她的胸脯和小腹上,将她胸腔里的水压出来。 云锦绣吐了一口水,人还在昏迷中,轩辕秀一急,用内力逼出她胸腔里的水。 他听到身后传来水声,乌灵宇已经从水里出来了,他看着地上的云锦绣,她小脸苍白,几缕头发贴在她的额头,没有妆饰,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女儿身。 他抹了些泥擦在她的脸上,又揉乱了她的头发。 乌灵宇快步上前来,看着一身乱的云锦绣,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轩辕秀抱起云锦绣,盯着乌灵宇的眸光寒光如刀,“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并不信任你,下次你再接近她,我会直接杀了你。” 乌灵宇一点都不害怕轩辕秀的威胁,他承受过比这更可怕的威和攻击,他嘴唇冻得发紫,声音颤抖,“他落水了……我想帮忙……” 轩辕秀没有理他,抱着云锦绣匆匆往房间去,他不时低头看着云锦绣,她的呼吸微弱而紊乱,这女人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落个水都没了半条命。 将云锦绣抱进房间,房间布置雅致,用具高贵,床褥舒服,是秦婴专门为她布置的。 她身边就秦婴一个贴身侍女,现在又在礼府,他看着怀里的人,小脸冻僵,昏迷不醒,脉象微弱,他皱了下眉头,这可怪不得本王。 他将云锦绣放下,让她的身子靠边他的身上,将她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她的里衣也湿透了,正往地上淌着水。 他解开她的腰带,白色的里衣松开来,内里的束胸随即散开,顺着她的衣领往下看,圆满的胸脯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雪白如瓷的肌肤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映着清幽的月光,散发着温香的处子女儿香,轩辕秀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还未成年就如此惊艳,成年了,那还得了。 沉迷了一会儿,轩辕秀拉着她的衣领,这可不是本王趁人之危,本王也是为了救你。 他脱掉云锦绣的里衣,一开始,还刻意避开目光,几次触碰之后,他索性不管那么多了,大不了等她成年就娶了她。 把云锦绣的衣服脱了完之后,他将她放进暖和的被子里,想了想,又掀开被子,给她穿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以前都是别人侍侯他更衣,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更衣,累得满头大汗,他看着床上的云锦绣,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她的身体暖了些,他掖了掖被子,才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颊微微发热,手上,还有她身体上的温香。 过了一会儿,童叔来到房间,给云锦绣诊脉。 轩辕秀站在床头看着,他明明已经用内力把她胸腔里的水逼出来了,她却仍昏迷不醒。 童叔拿出银针,扎在云锦绣的人中、素髎、内关、百会、十宣等穴位上,他神色焦急,“她从小怕幽闭的空间,大晚上落水,又黑又冷,看样子是被吓到了。” 轩辕秀瞳孔张大,云大小姐,竟然也能被吓到,果然是人都有弱点。 童叔给云锦绣针灸完,又喂了她一粒药丸。 等童叔离开后,轩辕秀看着床上娇小的人儿,她不时皱眉,转动着眼珠,焦躁不安,看来做了不好的梦。 看着她的样子,他竟不忍离开,守在她的床边。 云锦绣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她从床坐起来,秦婴匆匆上前来,“你总算醒过来了。” 云锦绣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日已偏西,皱了皱眉头,“我睡了多久?” “一夜一天,”秦婴忙将准备好的衣服送上来,“昨天夜里,你落水了。” 云锦绣猛然清醒,昨晚落水让她仍心有余悸,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只单了一件简单的宽松里衣,刚皱起眉头,秦婴便已经说道:“是明王救了你,他守了你一夜呢,我今早来的时候,看到他眼睛都红了。” 想到今天一早,她来这里,轩辕秀坐在床头的样子,秦婴脸上竟然有几分惊喜。 “每次你出意外,王爷可都在哦。”秦婴确保房间外无人,把门窗都关好,才抱了衣物上来给云锦绣换衣服。 “你是今早来的……”云锦绣抓着自己的衣服,“谁给我换的衣服?” 秦婴眼睛瞪圆,嘴巴慢慢张大。 云锦绣只记得自己落水时的情形,然后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境,她抬起头看着秦婴,凤眸瞪圆。 秦婴看着大小姐的样子,怯怯地说道:“昨夜只有王爷在这里照顾你……” 云锦绣暗咬贝牙,这个轩辕秀,还真是无处不在的瘟神。 秦婴看着大小姐尴尬的样子,马上转移话题,“对了,王爷让我转告你,是乌灵宇把你撞下水的。”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回想当时的情景,她明明已经让了路,还是被撞下水,但初乌灵宇的样子,很匆忙焦急。 如果只是意外,轩辕秀不会刻意让秦婴告诉自己这件事,但想到乌灵宇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去给外祖父治病,她心想,这或许真只是个意外。 云锦绣睡了一夜一天,精神饱满,她带着秦婴去了药房,让慕先生清点了药,连夜赶往隔离区南区的军抚营,她要亲自去视查病情,观察药效。 轩辕秀带着流风止几人,和两个太医一起去了西区的军抚营,他现在对高长雪,以及整个西境有一定的了解,他现在只想帮助云锦绣控制住疫病,然后离开大秦。 南区军抚营,乌灵宇带着云锦绣往后院去,后院有十几个病得最严重的人,秦婴和慕先生几人一再阻止她,但她必须亲自看看药效,童叔跟在云锦绣的身边保护她。 穿过大理石中院,穿过拱门,便进了后院,一道钢铁大门将后院隔绝,大门大边各一个士卫看守着大门。 他们带着防毒面罩,穿着隔离服,腰带配带装了含有生石灰的药袋。 大门后面传来歌谣的声音,一个小女孩用云锦绣听不懂的语言唱着歌谣,声音悠远清灵,宛转百回,声音里充满了期待、思念和渴望。 从小女孩的声音里,便能听出她声音嘶哑,气息不足。 云锦绣摘下脸上的防毒面罩,看向乌灵宇,乌灵宇示意守门的士卫将门打开,云锦绣又戴上防毒面罩,拿了面巾蒙了眼,才和乌灵宇等人进了后院。 后院的中央是大理石广场,是军抚营用来烧病人尸体的地方。 他们刚进后院,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杂夹着病人痛苦的呻吟声,严重的咳嗽声,整个后院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房间都做了简单隔离,将病人单独隔离开来,医抚营地方有限,病人的空间很小。 云锦绣向歌谣传出的房间走去,童叔推开房间,一个小女孩站在窗前,怀抱着母亲缝制的布偶,看着月亮,唱着母亲教的歌谣。 听到房间门开了,她转过身来,抱着布偶向云锦绣跑来,“大哥哥,我可以去见娘亲了吗?” 云锦绣怔了一下,小女娘只有四五岁,穿着白色合身的小套子,眼睛闪闪亮亮,充满惊喜和希望。 眼看她就要抱上自己,云锦绣想要移开身体,这小女孩是重度病人,进了后院,就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 云锦绣的脑海里响着一句话,不能让她碰到自己,但她的身体却僵在原处,无法动弹。 小女孩刚刚触到云锦绣的衣角,便被乌灵宇抱开。 乌灵宇上前一步,将她放下,眼里闪着温暖的光芒,俯身摸着她的头, “乖乖的话,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哦。” 第37章 未来王妃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大哥哥,我很乖的,我没哭,我按时吃药……” “真乖!”乌灵宇扶着小女孩的头,拿了一个糖豆喂到她口中,“奖励你一颗糖,很甜哦。” 小女孩“啊”地张圆小嘴,乌灵宇轻轻将糖豆放在小女孩的口中,她抿紧嘴唇,甜得眯起眼睛。 “甜吗?” “嗯嗯嗯!”小女孩的头点了跟拨浪鼓似的。 “甜的话,就要乖哦。”乌灵宇将小女孩抱起,放回小床上,“要打针了。” 自从用注射的方式为病人用药后,打针这个词大家都用习惯了。 在乌灵宇的安抚鼓励下,打针的时候,小女孩一声不吭,打完针后,她的身体不由痉挛起来。 乌灵宇忙为她施了针,又喂了药丸,点了药量轻微的迷香,助小女孩睡眠。 睡眠对病人很重要,只有通过睡眠,补充好体力,才有精神对抗病魔。 …… 从后院出来,夜已经深了,月光清冷。 乌太医跟在云锦绣的身后,慢她半步,小心翼翼地说道:“金少爷,对不起,昨天晚上,我去药房有急事,不小心撞了你,今天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关切,还是那么温柔。 本来轩辕秀的话,她对乌灵宇还是有些防范的,但是刚刚在后院里,看到他那么温柔,她心里的那点防备被瓦解了。 刚刚的乌灵宇,是她见过最温柔的人。 “没事儿。”云锦绣放慢脚步,和他并肩走着,乌太医的礼仪无可挑剔,更多的,侧是自卑,如今,除了病人,没有一个人把他当人看。 乌灵宇笑笑,云锦绣又问道:“乌太医,你好像并不害怕疫病。” 乌灵宇眼神亮了亮,微微加快了脚步,跟上云锦绣,“我自由学医识药,五岁开始便亲尝百草,在师傅的指导下,尝遍百毒,练就了百病不侵的体质。” 云锦绣眸光深邃了些,关切地说道:“乌太医还是要多注意体息,”云锦绣侧头看了他一眼,他脸色苍白,异常削瘦,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医抚营的事,忙不过来就禀报上去,朝廷自有办法解决。”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前院,秦婴和慕先生已经安排完了,秦婴上前来,“少爷,可以回太医院了。” 为了防止疫病感染,他们的人在医抚营留的时间较短,需要处理的事情都带到太医院去解决。 “走吧。”云锦绣点头,她看向乌灵宇,乌灵宇正整理着册子,她走到他身边,“乌太医,一起走吧。” “好!” 一行人刚出了太医院,一辆马车上前来,马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身白衣,一支玉簪将墨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浮在额边,翩翩公子,玉树临风,他走到云锦绣的面前,带来一阵淡淡的梨花香。 云锦绣皱起眉头,来人向他作了个请的姿势,“金少,请吧。” 慕先生等人看向云锦绣,见她皱着眉头,应该是不认识的人。 庄秦正要上前阻止,来人却压低了声音,凑在云锦绣的耳边,“不会是不记得我了吧,小时候,你在大街上揍了我十次呢。”他举着起双手,十指刚刚够数,“这仇我可是要报的。” 云锦绣拧着眉,本大小姐小时候揍过的人多了去,谁知道你小时候是哪个小屁孩。 秦婴“噗嗤”地笑了出来。 来人看向秦婴,眼睛眯起,“看吧,秦婴都记得。” 秦婴当然记得,出手揍人的是她。 秦婴在云锦绣耳边低低地说了两个字,“沈唐。” 云锦绣眯起眼睛,然后“呵呵”了两声,“都说是小时候的事了,过去的就让过去吧。”她可没什么心思理小时候的事情。 来人笑得云开月现,“是啊,小时候你都横着走,被你揍过的人太多,真要计较起来,”他的声音重了些,“不是那么容易的。” 云锦绣凤眸流转,这小子出息了,有轩辕秀撑腰,她眸光里染了霜色,“你不会是想在这里跟我算账吧?” “呵呵,”他突然谄媚地笑道:“哪敢啊,这不是来给你当车夫的嘛,请。” 沈唐是轩辕秀的人,不会平白无故来接她,她向秦婴几人点点头,秦婴说道:“少爷,我们就跟在后面。” 云锦绣看向上乌灵宇,乌灵宇抱着薄册,朝她笑笑。 云锦绣上了沈唐的马车,马车离去,秦婴几人也上了马车,前往太医院。 马车里,沈唐坐在云锦绣的对面,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盯着云锦绣看来看去。 云锦绣纠缩了下瞳孔,沈唐往前倾身,“真是女大十八遍啊,我们以前都叫你小夜叉,长大了就变成母夜叉,没想到你长大了这么好看。”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沈唐的父亲是翰林院的学士,是三品官员,专管四库全书,是个品阶高,俸禄高,但无实权的官职。 而她对沈唐的印象就是,不学无术,又什么都好奇的纨绔子弟,但现在,她不这么看了,轩辕秀身边的人可不是没有能力的。 她翻着从医抚营里带出来的册子,爱搭不理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来找我叙旧的吧?” “叙叙旧多好,培养培养感情嘛。”沈唐单手托着下巴,好看的单凤眼黑白分明,眸光呈亮。 “好啊,”云锦绣又翻了一页纸,“你跟在轩辕秀身边做什么?” “世界那么大,我跟他出来看看。” 嘴巴还挺严,云锦绣抬起头,还没笑,脸上已明艳了几分,“你看到了什么样的世界。” 沈唐直觉她脸上的明艳过于耀眼,怔了一下,张眸一笑,“还真不一样,听说大秦的皇后,巫后是女巫一族的公主,二十年前,大秦皇帝带着女巫猎人诛灭女巫一族,被巫后的美貌吸引,将巫后带回皇宫,封了皇妃。” 云锦绣想起巫后,那个绝艳的女子,她的姿色,中以征服每一个男人。 沈唐继续说道:“传闻巫后和皇上的关系一直不好,八年前,高长雪开始领兵征战,巫后在朝中渐渐有了势力,皇族子嗣渐渐惨死,后宫嫔妃,连同前皇后,也相继死亡,如今,只剩下巫后母子了。” 云锦绣静静地听着,不要说是皇族,稍有点实力的贵族世家,生杀予夺尔虞我诈都是家常便饭。 沈唐压低了声音,“皇族子嗣加起来了,可是过百人的,再加后宫嫔妃,那可以几百人,”他又将身子往前凑了凑,“你说,巫后会不会真的是女巫?” 云锦绣收缩了下瞳孔,见沈唐明亮的单凤眼捕捉着自己的神色,心里了然,原来这家伙是轩辕秀派来告诉自己这些信息的。 轩辕秀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对大秦有这么多了解,而且他了解的,远不止这些。 轩辕秀倒是有心了,她继续问道:“这些事,会不会与高长雪有关?” 想起高长雪要让自己留下来,她就不由一阵冷汗,得到更多关于他的信息,她就能够更了解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个应该没有,”沈唐坐直了身,“高长雪几乎在外征战,没有时间参与这些事。” 云锦绣松了一口气,她想起高长雪的梦想,心里有种莫名的悲凉。 看着云锦绣低眉沉思,沈唐喊下了她,“喂,在想什么呢?” 云锦绣抬起头,“替我谢过你家王爷。” 沈唐眯起眸子,“金少好生聪明,不过,要谢我们家王爷得当面谢才有诚意嘛。” 云锦绣看着沈唐一副别有用心的样子,敷衍道:“谢谢你了。” 马车在太医院外停下来,沈唐先一步下了马车。 就在这时,另外一辆马车来到太医院前,轩辕秀从马车上下来,他刚从西区的军抚营回来。 沈唐跑上前去了,“阿秀,我把你的未来王妃安全带回来了。” 云锦绣正下马车,听到这一句,脚下一滑,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一旁的侍从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稳住身,抬起头,正对着向她看来的轩辕秀。 沈唐风流快意,不拘小节,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但看到轩辕秀正直直地看着自己,凤眸华光耀眼如繁星,他看着自己,仿佛自己看穿了一般。 她想起前夜落水,他拯了自己,还帮自己换了衣服,脸上不由烧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低下头。 轩辕秀看着她,月光落在她的发际,这一低头的娇羞,猛地牵了一下他的心跳。 他情不自禁想起那夜,他为她换衣的情形,没错,他看了她,情不自已地多看了几眼。 沈唐看着轩辕秀,他冷凛的目光里,有一抹淡淡的温柔,王爷难到真的动心了?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云大小姐的样子也有些不自在啊,难道两人真的在谈恋爱? 他将手往轩辕秀肩上一搭,“你的未来王妃安全带回,今晚的任务完成了。” 轩辕秀将手中的册子拍到他手中,“这么无聊的话,这就交给你了,车里还有半车。” 沈唐哭喊,“阿秀,你有没有人性啊!” “没有。” 沈唐捂着心脏,同轩辕秀一起回来的是他的下属,他扯着沈唐的袖子,“沈爷,抓紧时间,不然完不成。” 沈唐几乎是被属下拖进太医院的,太医院门前只剩轩辕秀和云锦绣。 云锦绣挺了挺腰身,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她走上前来,微微欠身行了个礼,“王爷!” “前天晚上,我把你都看完了!” ps:小花:当发现动情时,情已深 第38章 惊为天人 云锦绣看着他,顿时懵了。 轩辕秀出奇平静,“我会对你负责的,如果你愿意的话,等过几个月,你举行了成人礼之后,我便娶你。”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第一次看轩辕秀这么认真的表情,她不自在地笑笑,“王爷严重了,你当时只是在救我而已,生死攸关时刻,没有男女之别。” 轩辕秀收缩了下瞳孔,意外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忙福了福身,“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告辞。” 她匆忙往太医院里去,脚下一乱,踢在石街下,痛得她冷“嘶”了一声,踉跄着进了太医院。 轩辕秀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哑然一笑,只有这一刻,她的样子,才像一个未长大的女娃,那么的……可爱! 云锦绣进了太医院,直往自己的房间去,到了房间,才冷静下来,轩辕秀认真的样子,令她措手不及。 她断然拒绝,是因为她的心里装着一个人,再过三个多月,就是她十四岁生辰了,她决定等她举办了成年礼,就去找他。 三天后,太医院的议政厅,云锦绣坐在桌边查看了着资料,这些资料是各医抚营上交的。 从资料上看,轻度感染的病人用了太医院的药,大部分的人康复了,还是有感染严重和身体素质差的人相继死去。 云锦绣右手翻着资料,左手轻揉着太阳穴。 太医们围坐在长桌前,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才短短几天,他们已经取得了医学上的突破,但如今他们各自都遇到了自己的问题,需要解决。 秦婴带着几个药童给大家送上上好的茶点,她来到云锦绣的身边,将茶放在她的右前方,“源大人来了,正在大殿等着大家。” 云锦绣坐直了身,向大家道:“大家这几天辛苦了,大家的劳动成果卓有成效,,朝廷赏赐了各位大人,源大人正在大殿等着大家,你们先去大殿吧。” 这些赏赐是云锦绣找源义向高长雪讨来的,她想在这个时候给大家打打气。 大家纷纷将自己的薄册递到云锦绣面前,“金少爷,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云锦绣对着他们殷勤地笑着。 等大家都去大殿领赏后,云锦绣坐靠在椅子上,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忙活着,她累得腰酸背痛。 秦婴将茶递给她,“特地为你泡的参茶。” 云锦绣接过,秦婴帮忙整理着桌上的薄册。 轩辕秀走进议政厅,在云锦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扔给她一本薄册。 云锦绣皱眉看了他一眼,翻开薄册,薄册上记录了病人用药,及病人用药后康复情况及死亡比例。 他完成了三分之二的数据,而他属下在做这件事情的人,是沈唐和沈唐属下的两个人,可见他们几人的工作效率。 云锦绣翻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轩辕秀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看了云锦绣两眼,她的脸色发白,两个黑眼圈特别明显,这几天累得够呛。 他说道:“别看了,现在的药物消炎功效达不到要求。” 云锦绣谄媚地向他笑道:“王爷真是聪明,连医术都懂了。” “是薛老说的。”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这几天轩辕秀一直在太医院里帮忙,薛老本来有意要避开他的,没想到才短短几天,他竟然什么都听轩辕秀的了。 云锦绣暗叹了一口气,要是二十一世纪,抗生素就能解决这些问题了。 轩辕秀看着她绞尽脑汁的样子,提醒道:“在你看过的古籍里面,有没有消炎效果很好的药?”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轩辕秀发现云锦绣大脑里装了不少东西,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她自己说是从古书里看到的。 云锦绣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秦婴,去把薛老请来。” 秦婴去请薛老,云锦绣低头继续对比着药方,这些太医分成了三派,他们各种研制出了自己的药方,她需要对比出这些药方,然后找薛老确认,然后再按药方配制出药物,给乌灵宇拿去给病人用。 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偷偷地抬起眸子,看到轩辕秀正低头喝茶,生怕被她发现,她忙低下头,继续看资料。 她一低下头,轩辕秀抬起头,暗吐了口气,茶哽在喉咙里,呛得他满脸通红。 云锦绣还是觉得不对,好像被盯着,她又偷偷地抬起头,轩辕秀正喝着茶,狭长的凤眸深邃,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白皙的皮肤泛着玉质的光泽,真是好看! 轩辕秀抬起头,她猛地低下头,头“砰”地撞在桌子上。 轩辕秀哑然一笑。 “丫……小子,又有新发现吗?”薛老大声喊着,人已经走了进来。 云锦绣拿了张纸,写下几位消炎效果好的药草名字,递给薛老,“你看看,这几味药怎么样?”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云锦绣参加过野外生存训练,知道几位天然抗生素草药。 薛老看着药名,连连点头,“没错,这几位药的消炎作用很好,不过这鱼腥草,太医院里并没有见到,我去问问。” 云锦绣向秦婴道:“秦婴,你陪薛老去,直接找高太医,了解清楚这些药材中,大秦都有哪,现在的库存量是多少。” 秦婴和薛老刚刚离开,源义来到议政厅,云锦绣站起来,欠身行礼,“源大人。” 源义回礼,“金少爷。” 他递给云锦绣一个金色的请贴,“这是给你的。”他又将另一张请贴递给轩辕秀。 云锦绣接过,看了看源义,打开请贴,看完之后,她看向轩辕秀。 轩辕秀也已经看完了请贴,他看向云锦绣。 源义说道:“明天皇上在皇宫举办皇宴,请两位一定到。” 云锦绣攥紧手中的请贴,这高长雪到底在搞什么,这时候举办什么皇宴,她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源义继续说道:“长广王还宴请了你祖父和父亲。” 云锦绣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上次见高长雪的事情,不由打了个冷颤。 轩辕秀见云锦绣魂不守舍,便回复了源义,“多谢王爷的宴请,我们会准时来的。” 源义离开之后,轩辕秀看向云锦绣,“一个宴会而已,你怎么这么紧张?” “紧张吗?”云锦绣装模作样的耸耸肩,“我只是在担心药方的问题。” 高长雪要将自己留在大秦的事,不知道轩辕秀知道了会怎么样,应该是通敌叛国杀无赦吧。 反正天元朝廷要是知道了,就会这样。 半个时辰之后,秦婴和薛老回到议政厅,秦婴说道:“鱼腥草在大秦叫肺形草,产量极少,瘟神刚发生时,这种药就被抢购完了,现在王城已经没有这种药了。” “很好。”云锦绣凤眸一转,“薛老,你多找几味能够治疗疫病,但大秦又没有的药,真是天助我也。” 秦婴见大小姐这么兴奋,不由思索起来,大小姐又有了新的计划。 轩辕秀微眯眸子,看云锦绣的样子,估计那天高长雪请她去勤王宫,又提了什么条件,如今大秦没有的药,她有,她手中的筹码又多了。 云锦绣冷静下来,不由自主看向轩辕秀,他正看着自己,眸光华亮,眸眼幽暗深邃。 想到他派沈唐告诉自己那些事,她瞳孔一张,他不会知道高长雪对自己说了什么吧? 轩辕秀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好像什么都一清二楚一样。 “你运气真好。” 她到大秦救人,刚好碰到瘟疫,又刚好知道一些治疗疫病的方法,这个时候,她又刚好有能够提供大秦没有的药。 云锦绣皮笑肉不笑,“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她向秦婴,“准备一下,我们回礼府,明天去赴宴。” 轩辕秀站起来,跟上她,云锦绣回头看着他,暗咬牙关,表现出一个臣女该有的礼仪,“王爷也回礼府吗?” “是啊,本王和你乘一辆马车,明天一起去赴宴。” 秦婴在一旁低笑,云锦绣看向她,她忙说道:“我去准备。”匆匆离开了议政厅。 云锦绣笑眯着眼睛,心口不一,“王爷请。” 第二天一早,朝廷的马车便已候在礼府外。 云锦绣穿了一身银色银锦长衫,搭配金黄长褂,配带黄金镶边紫腰带,活脱脱的一个暴发户。 她正要上马车,突然转过身来,“琉璃呢?” 秦婴忙转身四处看去,见琉璃正爬进流风止的马车,秦婴正要开口,云锦绣已经上前去。 琉璃刚进入马车,后领便被拉起,她忙朝车里大喊,“大叔,救我!” “琉璃!” 一听到云锦绣的声音,琉璃缩回了脖子,退出了马车。 云锦绣松开琉璃的后衣领,琉璃仰着小脸,抬着头,缩着脖子看着她,眼珠子直转,“少爷,我……我……大叔不是寂生人,我认识他很久了……” 云锦绣朝车里看了一眼,流风止正看着她,几根银色的发丝在鬓边浮动,面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鹿眼却温润明亮,他对琉璃没有恶意。 云锦绣瞳孔微缩,看了流风止一眼,带着凌厉的谨告。 沈唐上前来,看了看云锦绣,又看向马车里的流风止,丹凤眼眯起,“流风,原来你喜欢萝莉啊。”他朝云锦绣“呵呵”地笑笑,“别紧张,我们家流风不是坏人,”他笑嘻嘻地看向琉璃,“琉璃姑娘,你说是不是?” 琉璃看着他一副要拐卖小孩的样子,“和你不熟,哼!”她别过头,眼睛一亮,飞快地跑上前去,“楚楚姐姐!” 前方,一个白衣女子婷婷玉立,星目如画,墨发如瀑,玉肌凝霜雪,楚楚如仙! ps:小花:楚墨宸一直是最爱~ 第39章 王见王 沈唐丹凤眼璀亮,迈开脚步。 流风止从马车上倾出身来,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别阻止我,看到那美女没?”他激动地抓着流风止的手腕,“此女人只应天上有,却为何故落凡尘。” 他再次看向前方的白裙女子,女子犹似身在烟中雾里,肌肤间少了血色,显得苍白异常,神色间却冰冷淡漠,洁若冰雪,冷若冰霜。却有一双璀璨的星眸,目光如水。 沈流止看沈唐的样子,十头牛都拉不住这人,他无奈地摇摇头,收回手,坐在马车里。 “美女!”沈唐脚下生风,往美女扑去。 还没跑到美女面前,云锦绣张开双臂,拦在他的面前,神色严肃,语调加重,“沈公子!” 沈唐这才克制住自己,朝着云锦绣谄媚地笑道:“你亲戚啊,我对她一见钟情。” “我警告你,”云锦绣凤眸逼视着他,“你要是敢靠近他,我就让你消失。” 云锦绣转过身,沈唐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他看着云锦绣的背影,心想一定是因为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 琉璃张开双臂,往楚楚姐姐的怀里扑去。 云锦绣上前来,提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拖给秦婴,“看好她。” 琉璃向楚楚姐姐张着手脚,“我要和楚楚姐姐在一起,我好想她呀……” 秦婴紧紧拉着琉璃往自己的马车去,“琉璃要乖哦,楚楚姐姐和少爷有事呢。” “楚楚,跟我来。”云锦绣带着叫楚楚的女子,向自己的马车去。 她掀开车帘,便看到轩辕秀端坐在马车里,一身月白锦衣,一支玉簪将墨发高束在脑后,气质如华,整个人仿佛散发着清辉。 “王爷……王爷怎么在这里?”这可是自己的马车。 “你希望本王在哪里?” 他寻问着,目光却落在云锦绣身后的白衣女子身上,华眸里染了霜色。 云锦绣哽了哽喉咙,内容咆哮,谁对你有希望了。 她抬起头,看着轩辕秀,轩辕秀目光收了回来,正对着她的眸子。 云锦绣只觉一股凌霸之气从他身上压来,如千斤之鼎压在自己的身上。 糟糕,一定是因为位置的关系,他在马车上,她在马车上仰视着他。 轩辕秀看着她眼中的倔强,冷声道:“上来吧。” 云锦绣上了马车,坐在左边,她伸手给白衣女子,“楚楚,来。” 楚楚握住云锦绣的手,轩辕秀的目光落在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上,仿佛看到了刺一样。 楚楚上车来,坐在右边,好像没有看到轩辕秀一样。 马车起程,一行车队轱辘前行,朝皇宫去,行队两边有朝廷的军队护送。 马车里,轩辕秀看向白衣女子,“楚楚,这个称呼倒是适合你这样一身妆容。” 楚楚侧向他浅浅笑道:“多谢王爷夸奖。” 轩辕秀语气重了些,“楚公子堂堂七尺男儿,伪身为娇娇女娥,不觉得委屈吗?” 云锦绣猛地抬头看向轩辕秀,他知道楚楚是楚墨宸男扮女装。 “我自小都女扮男装跟在阿锦身边,从不觉得委屈。” “自小?”轩辕秀看向云锦绣。 云锦绣偏别开头,抬头看着车顶,装傻充愣。 “自小,”楚墨宸看着云锦绣,璀璨的星眸里全是宠溺怜惜,“我们家阿锦是天生的招黑体质,多灾多难,必须贴身保护才行。” 楚墨宸表面上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心情却极好,就好像在说,我们家那口子就是个祸害,但是我就喜欢宠着她。 轩辕秀冰冷的眸子锋利了些,“贴身?”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状态。 “九岁那年,我和阿锦去北境,遭遇狼群,为了保护阿锦,晚上我就和她睡在一起。” “睡在一起!”轩辕秀重复着这几个字,看向云锦绣,神情里多了些薄凉和悲伤,“难怪云大小姐在京城的名声不怎么样。” 连这种事情都发生,她到底是不顾礼义廉耻,还是真的和楚墨宸之间没有什么隔阂。 云锦绣一直侧着身,仰着头看着车帘,面无表情,内心炸毛,卧槽,这两人还有完没完。 轩辕秀误会,楚墨宸诱导他继续误会。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车内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似的。 云锦绣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先是看到楚墨宸,楚墨宸心眸含笑,得意洋洋。 有道是清则自清,浊则自浊,他与云锦绣之间坦坦荡荡。 再看到轩辕秀,这家伙眼睛跟刀子似的盯着他,她嘴角抽了下,皮笑肉不笑,“王爷不用客气,是臭名昭著。” 轩辕秀心里更不是滋味,她是为了他,连名声都不在乎吗? “看不出来,你堂堂高门深闺女子,竟然去过北境。”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说不出话来。 她去过北境,是为了天元和凶奴的战争去的,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轩辕秀知道。 “我身体不好,”楚墨宸缓缓叙述着,“阿锦一直担心我的身体,所以想要带我看看这个世界,我们去过很多地方。” “哦,原来如此,楚公子身体不好,拖累她也是应该的。” “不许你这么说墨宸,”云锦绣转过身,眸光凛凛,“墨宸从来没有拖累过我,我们从小相依为命,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云锦绣说得斩钉截铁,楚墨宸不止是她最重要的人,她在乎他,他的命和自己的命一样重要。 楚墨宸看着云锦绣,眼底全是笑意,自己是阿锦最重要的人,而阿锦,是自己的一切。 轩辕秀只觉心脏被猛地捶击了一下,那是属于楚墨宸和云锦绣的故事和时光,他们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而已。 唉,云锦绣又转过身去,四十五度抬头看车顶,无言以对。 马车到了皇宫,沿着大道直向太和殿,宴会在太和殿举行。 车上,云锦绣这才小心地看了看两人,只见两人都阴沉着脸。 她双手在嘴边做了一个笑的动作,向两位呵呵笑道:“笑笑,别板着脸,跟参加葬礼似的,这可是皇宴。” 马车在太和殿外停下来,云锦绣等人下了马车,便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 宦官早已侯在宫殿前迎接他们。 远远地,便看到太和殿三个字在太阳的照映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衬托着财周边的浮雕,瑰丽庄重。 几人随着宦官沿着中央台阶拾级而上,进了太和殿,高高的穹顶美奂美仑,正前方便是王座,王座在九级台阶之上,由黄金打造而成,椅背的正中央,是一头怒吼的雄狮。 王座下方,左右排了座位,不少高官王贵已入座。 他们一进殿,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他们,议论纷纷。 “他们就是天元来的人。” “那位是天元的明王,听说是个天才,能决胜千里之外。” “长得倒是丰神俊秀,一表人才。” “呸,跟咱们长广王一比,就什么都不是了。” “看到那个暴发户没,就是娇娇小小那个,他就是金碧辉,咱们长广王很重视的人……” 有几个声音放肆起来,“你看他的样子,比咱们源将军还娇几分,难怪长广王会重视他。” “一个商人而已,留下呗。” …… “你们看那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简直就是不食烟火的神仙。” “是啊是啊,没想到天元竟然有此等货色。” “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把这位美人留下来。” “你看她的样子,分明就是金碧辉的女人。” “本世子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还不信把人夺不过来。” …… 毕竟是在太和殿上, 他们的声音还是押得很多,也不敢多讨论。 殿外一声通传,“长广王到!”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长起来,九十度躬身迎接, 高长雪从殿外走进来,逆着光,深邃的眼睛,精美的五官,棕色的披肩长发映着日光,变成金色,他穿着淡黄色长衫,衣襟和袖子上用金线绣了纹图,胸前是铜制的怒吼狂狮。 他整个人身上,仿佛散发着淡淡的金色。 所有的人都看向他,少女们的心都在“砰砰”地跳动。 他的身边,巫后一身红色天鹅绒长裙,如怒放的玫瑰,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肌肤上散发着玉质的光泽,一头深红色的头发瑰丽夺目,她身后拖着长长的裙摆,一步一个眼神,均艳冠天下。 巫后的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身上,云锦绣只觉那棕色锃亮的眸光,如毒蛇一般,她不舒服地低下头,不失礼仪地欠着身子。 轩辕秀看向身侧的云锦绣,巫后对云锦绣有一种莫名的怒意,他不由皱了下眉头,再转过身来,看向高长雪。 高长雪朝他看来,他就是天元的明王轩辕秀。 出使天元的使者对轩辕秀这个人的评价极高,远超出天元帝本人,此刻,他在自己的面前,静若处子,君临天下,无懈可击。 轩辕秀看着高长雪,这是他第一次与高长雪面对面,他的心跳慢了几拍,高长雪是天生的征服者。 高长雪上前一步,“明王!” 轩辕秀上前一步,“长广王!” 王见王!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的人均是一窒。 ps:小花:有美人,方有盛宴~ 第40章 皇宴 殿内群臣跪拜,“拜见长广王!” 轩辕秀退身一步,躬身行礼,“长广王!” 云锦绣等人跟着轩辕秀,躬身行礼行礼。 高长雪向轩辕秀躬身回礼,再向群臣,“平身入座。” 内臣太监引着轩辕秀等人入座,云锦绣刚一坐下,轩辕秀便坐到了她的旁边,斜头看着她,眸光潋滟出清冷的光芒。 就这么一眼,云锦绣不由心虚地低了低头,今日的皇宴,摆明是冲着她来的。 在太和殿举办的皇宴,是最高级的宴会,高长雪对自己这叫示之以诚。 轩辕秀看着云锦绣的表情,明白了几分。 云锦绣侧头看向高长雪,他坐在王座台阶下的椅子上,这倒令她有些意外,以他的身份,直接坐上王座也不为过,可见在他对皇上有尊敬之心。 除了他那疯狂的梦想令她喘不过气来,高长雪还是有一个心思细微的好人。 高长雪朝她看来,宝石般的棕色眸子溢着清辉,他会心地朝她点点头,她假装不知道,转过头。 高长雪向身边的宦官吩咐了一句,宴会开始。 一队舞姬从猩红色的帷幔后走出,鸣钟击磬,乐声悠扬,歌舞升平,衣袖飘荡。 葡萄酒、月光杯、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 舞池中央,舞姬们用曼妙的舞姿,诠释着大秦神话故事,魔幻阿拉丁,轻盈优美 婀娜多姿、这是一场美奂美仑的魔幻舞曲盛宴。 云锦绣端起桌上的月光杯,轻抿了一口葡萄酒,抬起头,目光穿过舞姬们,看向对面的外父祖和舅舅。 他们身边的官员正满怀激情地给他敬酒,那是商长雪高会的官员。 舞台上金碧辉煌的光芒映在她幽幽凤眸中,她暗暗攥紧了手心。 她收回目光,却发现领舞的舞姬扭着小蛮腰,跳到她的面前,宝石般的美目嘲着她一电,她浑身一个机灵。 这位舞姬五官精美,身段柔美,一举一动,勾魂夺魄,云锦绣身为女儿身,也觉得自己身子发软。 轩辕秀看着她,轻“呵”了一声。 云锦绣侧过头去看着他,他眸光璀璨,嘴角轻扬,笑意令她一寒。 她再转头看向舞姬,舞姬已经回到舞池中,但一个舞姿,一个眼神,都是为了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高长雪也是要对自己用美人计! 她下意识地往椅子上斜靠,楚墨宸伸过手来,云锦绣抓住了他的手,手心里传来的暖意,让云锦绣立刻平静了下来。 云锦绣斜躺在椅子里,握着楚墨宸的手,不时与他谈笑,时而暧昧,时而温柔。 沈唐坐在轩辕秀后面,他不时钻出头来,看向他的楚楚姑娘。 看到云锦绣和楚墨宸的样子,“噗”地吐出了嘴里的酒,他用袖子一把抹掉嘴上的酒水,扯着轩辕秀的袖子,“阿秀,你看他们……” “阿秀,你怎么了?” “阿秀,你的脸怎么那么黑啊?” “阿秀,你怎么生气了?” “阿秀,你的样子好可怕。” “阿秀……” …… 高长雪一直留心观察着云锦绣,她表面上看似在享受这场盛宴,眼里却染了迷雾,令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舞宴结束,日过中天,高长雪领着云锦绣等人,前往军营。 军营在皇宫的西面大峡谷外,离皇城有将近半个小时的路程。 云锦绣坐在马车上,楚墨宸坐在她的身边,轩辕秀寄着马在前面。 云锦绣掀着车帘,看着连绵起伏的山谷,简单的饭后娱乐节目,可不需要来这种地方,高长雪又想让自己看什么。 行队到了军营外,云锦绣等人下了马车,走上前去,高长雪对守门的士卫做了手势,铜铁浇铸的大门缓缓打开,城墙内部传来机械齿轮滚动的声音。 轩辕秀目光深邃,还没进入军营,他就已经感觉到大秦的军事力量。 大门打开,高长雪引着行队进了军营,大广场四周多了些猩红布幕的装饰,宦官随从们引导宾客坐下。 上了年纪的大臣们则坐下来聊天,几个官员一直紧跟着金老先生和金昌,向他们讲解着军营的一些事迹,从各个角度几他们讲解了大秦的军事力量如何强大。 金老先生坐下来,侍奉的人员马上奉上茶来,他喝了一口,看向远处的云锦绣,从早上进大秦皇宫到现在,他差不多也能揣摩出大秦王朝的用意了。 他们想拉拢金家,想要他们留下来,这件事已经让他够意外了,更可怕的是,锦儿的父亲是天元的武丞相,这可能是通敌叛国的事啊。 他小心翼翼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虽然他的病痊愈了,但身体还比较虚弱,力不从心。 云锦绣坐在椅子上,半斜着身子趟在椅子上,楚墨宸坐在她旁边,不里给她拿捏着肩。 沈唐走上前来,讨好地坐在楚墨宸的身后,“楚楚姑姑,你累了吧,来喝口水。” 云锦绣翘着二郎腿,一眼朝他看来,“沈公子真是会煞风景啊,那边很凉。” 心里腹诽道,这家伙,今天非常要给自己找事,什么眼神啊,竟然看不出来楚墨宸是男的。 连他都看不出来楚墨宸是男的,估计大秦的人也发现不了。 沈唐一脸沮丧,不过马上想到云锦绣是女的,眼下两人的恩爱,是逢场作戏而已,马上又精神百倍。 “楚楚姑娘,你热不热啊,我帮你扇扇?” “楚楚姑娘,你家在哪啊?” “楚楚姑娘,你喜欢什么颜色?” “楚楚姑娘,那边风景很好,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啊,楚楚姑娘,你会武功啊!” “啊……” 沈唐摔爬在三米远的地方,“楚楚姑娘,你身体真好,就是……太暴力了” …… 一个绿衣少女端着茶盘来到云锦绣的面前,“金少爷好,我是丞相府的嫡女李绿萝,这是我们大秦最有名的雨前茗茶,您偿偿。” 云锦绣看着李绿萝,身姿轻盈,顾盼神飞,眉目传情,灵动可人,她就是在宴会上领舞的舞姬。 云锦绣看着她,她俯着身,向自己递着茶,脸上还有些许娇羞,如此美妙的人儿,可惜对着的人却是自己。 虽然知道她是高长雪派来的,但云锦绣看着满脸祈盼的她,却不知道如何拒绝。 楚墨宸接过她手中的茶,放在一旁。 楚墨宸本来就冰冷,一句话都没说,李绿萝脸色白了白,她马上又笑逐颜开, “金少爷,我给你弹奏一曲怎么样?” 云锦绣一愣,看来她今天的任务,就是讨好自己。 她刚一说完,楚墨宸这边琴声已起。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 沈唐看着远处的楚墨宸,神情迷离,早已魂飞到楚墨宸的身边,“看吧,这就是我钟情的女子,如此才情,天下无双。” 流风止扶额,这沈唐平时挺有脑子的,怎么一看到楚墨宸,就眼瞎,那可是个男人。 沈唐又要往楚墨宸去,流风止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往后扯,“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如今被正大光明的请进军营,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了解大秦帝国的军事情况。 李绿萝脸色惨白,她可是大秦第一才女,听了楚墨宸一曲,不由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她马上回过神来,对着楚墨宸赞道:“姐姐妙曲。”马上又朝云锦绣道:“要不我给姐姐舞一曲吧。” 云锦绣呛了口茶,“咳”了一声,看着李绿萝,果然是大家闺秀,气度如常。 云锦绣苦孩恼地摇头,她的舞技,她可是见识过的,难不成也让楚墨宸为自己跳一支舞。 高长雪走上前来,“李小姐,你先下去吧。”从皇宫到这里,云锦绣和她身边的这位女子浓情蜜意,谁都看得出来。 高长雪原本的用意是,将丞相府的嫡女赐给她,相府的嫡女,本是王妃人选之一,他要让云锦绣看到,留在大秦,假以时日,他能够给她至高无尚的地位。 李绿萝忙向他福了福身,“是,王爷。” 云锦绣忙站起来,向高长雪行礼,“王爷。”关键时刻,他倒是替自己解了围。 高长雪向云锦绣,“可有兴趣见识一下本王的箭术?” 云锦绣腹诽,废话,我又不能拒绝。表面却笑道:“好啊。” “本王也想见识下王爷的箭术。”轩辕秀往这一站,云锦绣只觉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三分。 高长雪转身看着轩辕秀,“本王也想见识下王爷的箭术。”他本来就安排好了比试,既然现在轩辕秀提出,那就开始。 “好说,”轩辕秀向长高雪作了个请的姿势,“王爷请。” 高长雪王请王,“请。” 云锦绣只得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的身后,楚墨宸紧跟上她。 军营大广场上,太监从笼子里放出三只猎鹰,猎鹰嘶鸣着飞向高空。 第41章 你不能输 云锦绣看着飞向天际的猎鹰,这种猎鹰是猛禽,也被称为天空之王,很难被人驯服,但是一旦被人驯服,便会绝对效忠主人。 被驯服的猎鹰在战争中的作用是非常大的,不仅可以用来传递信息,还能用来冲锋陷阵,攻击敌军。 高长雪接过太监递来的长弓,取了一只箭,慢慢将箭搭在弓上,看向在高空盘旋的三只猎鹰。 这三只猎鹰是刚刚捕捉到的,还没有被驯服,它们在天空里嘶吼着,警惕地围绕着军营飞转,侍机飞逃,或者攻击人。 高长雪举起长弓,三只猎鹰觉察到了凛冽的杀气,嘶叫着穿入云层,高长雪手中的三只箭同时破空而出。 云锦绣仿佛听到箭发出轰鸣声,箭在她眼里变成了一个黑点,变成虚无,时间仿佛停止了。 鹰唳声穿空而来,三只猎鹰落在地上,哼叫着,扑闪着翅膀。 紧接着,三只箭落在地上,每支箭头上穿着一片翅羽。 沈唐等人上前来,站在军营的外围,其他官员也上前来凑热闹。 半晌,一声“啪”的掌声响起,接着掌声响亮如雷。 掌声过后,高长雪把弓递给身边的太监,“把这三只猎鹰送下去驯养。” 他没有直接射死这三只猎鹰,而是射掉了每只猎鹰翅膀上的一支羽毛,同时还驯服了这三只猎鹰! 云锦绣的目光从翅羽上移开,看向轩辕秀。 轩辕秀侧过头来看着她,看她吃惊的样子,他随手从身边花盆里摘了一株玫瑰花,走到她面前,嘴角轻扬,眸光流转,“你相信我吗?” “嗯!”云锦绣慎重点头,异国他乡,两人立场相同,她自然是信他的,如今,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她接过玫瑰,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轩辕秀指着远处的马,“去吧。” 云锦绣拿着玫瑰,向战马去。 金老太爷上前来,走到轩辕秀的身边,看看云锦绣,又看看轩辕秀,心里七上八下。 秦婴掺扶着他,“老太爷,少爷打猎的时候那么威风,相信这难不到她。” 老太爷转头看着秦婴,她是锦儿的贴身丫头,听她这么一说,心想锦儿是会骑马的。 秦婴自己却担心起来,大小姐从小出门都是豪华马车,骑马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她担心地看向轩辕秀,一看到轩辕秀,她便安心下来,有王爷在,什么都不用怕。 云锦绣走到战马前,战马和她人一样高,她不由皱起眉头,然后轻轻地摸着马脖子,低声说道:“马儿马儿,生死荣辱就全靠你了。” 一旁的下人看着她嘀咕的样子,不由皱起眉头,难道她不会骑马? 轩辕秀看着她的样子,也不由眯了下眼睛。 云锦绣见马儿平静了很多,才向一旁的士卫招招手,示意他们搬过高凳来,她踩着高凳上了马。 人群里发出低低的鄙夷声,金太爷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云锦绣上了马,将玫瑰横咬在嘴里,双手策起马缰绳,所有的人都眯起了眼睛,才一秒的时间,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鲜红的玫瑰花映着精致的五官,散发着夺人心魄的风华,她凤眸一张,眸光璀亮,点亮了所有人的眸子,她抬目向轩辕秀看来,眼底含笑,郑重点头。 轩辕秀接过身边士卫递上来的弓箭,向她点头。 云锦绣策起马缰绳,“驾!”战马沿着军营外围飞奔起来。 轩辕秀拉起长弓,箭头瞄向云锦绣腮边的玫瑰花朵。 围观的人不由皱起眉头,马是围着军营广场环跑,而马又是军营里上好的战马,速度飞快,要射击的目标太小,而花朵几乎贴在云锦绣的脸上,射中目标事小,想到云锦绣那吹弹可破的皮肤和精美的小脸,大家都不由惋惜起来。 高长雪看着云锦绣,她是冒着多大的险在做这件事,她很信任轩辕秀,他看向轩辕秀。 轩辕秀慢慢拉开长弓,几缕发丝浮在两鬓,神色平静,眸光深邃,他慢慢拉开弓,弓弦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却让周边的人都不由一窒。 大家担心地看向云锦绣,她手中的马鞭挥下,马的速度又快了几分,朝着大家的方向奔驰而来,神色明艳,眸光璀亮,大家眼睛又睁大了些,眼底全是惊艳。 快马从大家前方奔驰过,再一圈靠近,轩辕秀手中的箭“嗖”地破空而去。 云锦绣只觉一股力量往自己的腮边一带,她头一侧,耳畔的发丝飞起,她转过头,几片玫瑰花瓣浮在她的眼前。 成功了! 她双手紧紧攥着马缰绳,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再一次从大家面前跑过。 所有人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向前方,一只前插在正前方箭靶中心的红点上,上面插着一片玫瑰花瓣。 马跑了一圈,速度慢下来,楚墨宸等在前方,马到他面前停了下来,他上前去,伸手给云锦绣。 云锦绣握着他的手,从马上跳下来。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那金少爷上下马都不会。” “是啊,看他笨拙的样子。” “不过人家骑在马上的样子,还真是好看。” …… 云锦绣朝轩辕秀走来,楚墨宸跟在她的身后,大家都向她拍手鼓掌,“不错,好样的。” 懂箭术的人则看向轩辕秀,他能够这么精准地控制箭上的力量,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跟高长雪的箭术,很难说谁胜谁负,这也不是比赛,茶余饭后的娱乐节目而已。 金老太爷看着云锦绣毫发无损,抹了一把汗。 云锦绣走到轩辕秀面前,两人相视点头。 高长雪看向他们两人,他们站在同一立场上,轩辕秀是在保护云锦绣。 轩辕秀代表的是天元朝廷,他眼里的金少爷的立场,不只是被天元朝廷放弃的低贱商人。 他不仅没有说服她,还让她离自己更远了。 云锦绣看着高长雪深邃的眸子,感觉到他沉静如幽潭的眸底有一丝涌动,她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怒意,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有怒意。 “啪!”“啪!”“啪!”高长雪拍了三下手,“不错,本王还有一件宝贝要给你们欣赏。” 他下令后,“砰!”“砰!”“砰!”的响声从军库里出来。 大家只觉地面都跟着响声颤动,心脏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所有的人在士卫的引导下,很快闪到军营外围安全区。 一个庞大的金属怪物从军库里走出,走到大军营中央,身高是常人的两倍,暗金色的金属反射着太阳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机动甲胄! 云锦绣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字眼,她没有见识过这种东西,但在二十一世纪,游戏,漫画,电视,电影,都有这种东西。 轩辕秀太阳穴处的青筋凸起,他看着前方的金属怪物,就像看到死神一般,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已经感受到了它身上的力量,仿佛看到它走在战场上,将战马和战士踩踏成泥。 高长雪上前来,棕色眼眸中闪耀着的光芒像太阳光一样刺眼,他解说道:“这是我们大秦的第一代机动甲胄,名字叫阿瑞斯!” 机动甲胄!轩辕秀心里铭刻着这个名字。 站在安全区里沈唐等人脸色苍白。 流风止站在远处的围栏旁,失了失神。 “阿瑞斯是我们大秦神话里的战神,他的甲胄军团踏碎了腐朽的王朝,建立了和平的神皇时代,这是兵部历时十年才打造出来的战士甲胄,它还从未上过战争。” 高长雪用阿瑞斯这个名字,寓意了他的希望,他声音里都带着浅浅惊叹的声音。 轩辕秀瞳孔又缩了缩,也就是说,他并没有靠这种甲胄,就已经统一了以大秦为核心的辽阔疆域。 这是何等压制性的强大! 高长雪看着轩辕秀,他终于在他眼里看到了惊叹,还有一丝惊恐。 到底是明王,眼底的惊恐一闪而逝。 安全区里的文武百官均是目瞪口呆,近些年来,大秦的军事力量强大,是众所周知的,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金属怪物。 安分守己的官员目瞪口呆,面带惊恐,野心勃勃的官员们,眼里燃着征服的火焰。 哇靠!云锦绣努力咽了下口水,难怪大秦王朝这么嚣张,是有重型武器啊。 她从轩辕秀身边钻出来,站在高长雪身边,注目着机动甲胄,“王爷,这东西怎么操作的?” 轩辕秀看着云锦绣,瞳孔锁了锁,她这会儿的样子,和高长雪好熟。 高长雪见云锦绣眼里闪着光亮,终于有一件东西,是她感兴趣的了。 他解释道:“兵部会选出和机动甲胄匹配的骑士穿上机动甲胄,机动甲胄的机械中枢与骑士的神经相接,骑士通过控制机械中枢操控机动甲胄。” “哦!”云锦绣点着头。 高长雪向轩辕秀,“明王想不想试试它的力量?” “好啊。”轩辕秀正愁找不到机会试试这东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云锦绣忙阻止道:“机动甲胄和肉身……没有可比性吧?” 轩辕秀不会看不出来这东西就是初级智能化的钢铁战士,不是肉身可以抗衡的。 轩辕秀突然欺身到她身前,凑到她的耳际,“今天,你不能输。” 第42章 为你而战 轩辕秀脱下自己的外衫递到云锦绣手中,往前方走去。 沈唐迎上来,“王爷,让属下来吧。” 那金属怪物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他不能让轩辕秀冒这个险。 “沈唐,你在一旁好好看着。”他需要了解这种机械甲胄,或许有一天,他将在战场上面对这种金属怪物。 沈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肩轻靠在他的肩上,看似客气行礼,他低低的声音传入轩辕秀的耳朵里,“阿秀,你的命比我的命重要。” 轩辕秀轻撞了下他的肩,拍了他的背,“看清楚了。” 轩辕秀走到兵镧前,挑了一把锋利的长剑,向军营广场走去。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轩辕秀的背影。 今天,你不能输。 这句话在她耳边回响,他是为自己作战。 楚墨宸,金老太爷,金昌,流风止,大家走到她身边,看着轩辕秀。 轩辕秀走到金属怪物前方五米处停了下来,长尖斜指在地上,剑锋上闪过一道寒光, 高长雪抬起手来对着金属怪物,手往下一落,金属怪物看向轩辕秀。 轩辕秀只觉金属怪物的玻璃巨眼盯着自己,他身子一低,带剑掠身向金属怪物,长剑斩在金属怪物的身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斩出连串火星。 轩辕秀落在金属怪物身后五米处,握剑的手颤了颤,他看向自己手中的剑,剑上全是缺口。 金属怪物转过身来,抬起柱子一样的腿朝轩辕秀走去,大地在它的脚下颤抖。 轩辕秀转过身来,太阳光正照在金属怪物的身上,光线折射进他的眼睛里,他瞳孔一锁,盯着金属怪物,剑斩过的地方,没有任何痕迹。 甲胄的外壳质地坚硬,一般的兵器根据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金属怪物的脚步越来越快,它走过的地方,地面破碎,尘土飞扬。 快接近轩辕秀了,它挥起大锤似的拳头,往前一冲,巨拳向轩辕秀砸去。 云锦绣不由攥紧手中的衣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砰!”的一声巨响,地面被砸了个大坑。 轩辕秀身轻如燕,闪到金属怪物的身后,飞跃起身往金属怪物的头顶斩去。 他连斩了两剑,掠身到离金属怪物二十米远的地方,手中的剑已经全是缺口。 金属怪物又转过身,向他的方向攻击去。 他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迅速闪避开。 云锦绣皱起眉头,看样子,这金属怪物完全保护在坚硬的金属外壳下,它的抗击能力很强,要不是轩辕秀身法灵活,能够迅速闪避开,只怕已经被砸成肉泥了。 她马上想起高长雪说的,这金属怪物是骑士驾驶的,甲胄没有弱点,骑士一定有。 骑士是靠什么来确定攻击目标的呢?看金属怪物反应太慢,无法精准捕捉到轩辕秀,可见这种甲胄并非活物,但却也不是人力可以与之抗衡的。 金老太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却明白了几分,原来,大秦并没有放过他们金家的打算。 他看向云锦绣,只见她一双凤眸冷冷地盯着广场上的金属怪物,处变不惊,他松了一口气,锦儿这么小都不怕,他又有何惧。 “不行,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沈唐要上前去,云锦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再等等。” 沈唐哪里沉得住气,“再等下去,王爷他……” 云锦绣看向高长雪,沈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高长雪眉头紧皱,他也在担心,这证明金属怪物也没想象中那么强大。 大军营广场上,金属怪物的速度越来越快,一看到轩辕秀,便挥拳向他砸来,所攻击之处,地面破裂,方石成灰。 很快,大军营广场上已经被砸得破破烂烂,一片狼藉。 轩辕秀的速度越来越慢,每次他刚退闪到金属怪物身后,金属怪物一转身,直接冲撞而来,地面颤动,他的身子也跟着踉跄。 大广场上空空荡荡的,没有藏身之处,眼见拳头砸下,轩辕秀又一闪身,却只能再一次闪到它的身后。 金属怪物似乎摸清了轩辕秀的闪躲套路,直接转身便攻击,轩辕秀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他刚一避开,又一击袭来,金属怪物发狂似的,摧毁着它四周的一切。 流风止站在大家身后,不由一窒,如果挡在它面前的不是轩辕秀,而是作战的士兵,早就被清扫完了。 沈唐焦急地四处看着,云锦绣的手仍然抓着他的手腕,而眼睛则看着高长雪。 高长雪向她看,。此刻,所有的天元人站在一起,无形中凝聚成一股力量。 云锦绣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冰冷和决绝,他不由一窒。 云锦绣何等聪明,她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用意,她这样看着自己,却已表明她的心意,自己提出的条件,难道还不够吗? 但他不想退缩,不想放弃。 此刻,军营广场上尘烟四起,他们只能模糊看到轩辕秀的影子。 沈唐转头恨恨地看着云锦绣,“他有危险,你感觉不出来吗?” 云锦绣当然感觉得到,她看着长高雪坚定的眸子,他根本就不在乎轩辕秀的生死。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色,高长雪是何等疯狂的人,为了他的梦想,他可以做出任何超出想象的事。 或许他已经把轩辕秀看着他未来道路上的障碍,对他起了杀心。 云锦绣眸光一转,脸上的神色明艳了些,她高声道:“这机械甲胄果然非同凡响,本少爷很好奇甲胄的底限,”她侧过头,向楚墨宸,“楚楚,你也去试试,”她看向庄秦他们,“你们都去试试。” 沈唐丹凤眼不由一瞪,这云大小姐耍起无赖来,还真不一般,他应声道:“我也很好奇,想近距离去看看。” 流风止也上前来,琉璃跟上流风止,云锦绣给秦婴递了个眼色,秦婴一把把琉璃拉回来。 金属怪物巨拳又砸来,轩辕秀提起十二分功力闪退,只听左肩“咔嚓”一声响,他摔倒在地,左肩传来锥心疼痛,只是被巨拳的余力震击到,大半个身子就差点碎了。 巨拳从他头顶砸来,他一咬牙,硬生生拖着身子往侧边摔倒去。 这里绝对不能是自己的葬身之地,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可是,他感觉到了面前强大的攻击力,他觉得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无法拖走。 “阿秀!”沈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使出全身力气,使劲往后一摔,一道天水流光从他面前划下,硬生生在地面斩出一道沟壑来。 沈唐和流风止趁机抓着轩辕秀,迅速后退开去。 一声巨响,接着尘土飞扬。 等尘土落了些之后,轩辕秀三人看着他们前面的楚楚,不,楚墨宸。 楚墨宸将天业收回袖子,看着沟壑对面的金属怪物,抬起手臂,抹掉嘴角的血迹。 刚刚那一斩,他用了十二成功力,牵动内息。 流风止,沈唐,庄秦,连轩辕秀,都惊讶地看着楚墨宸,他的功夫竟然这么好。 沈唐看着楚楚挡在他们前面,正对着金属怪物,他要上前去,轩辕秀伸手拦住了他,“我们退下。” 虽然这些人都是绝世高手,但合他们所有人之力,也不是这机械甲胄的对手,这东西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他心里也没底,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不能有闪失。 他向楚墨宸,“走吧。” 楚墨宸上前来,跟着他们一起向大军营外走去。 庄秦几人摸了摸头,一脸懵懵的,看到轩辕秀他们走了,马上跟上来,心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轩辕秀走到高长雪面前,他已经调整好了内息,虽然身上的衣衫破了几处,发丝有些凌乱,带着几分狼藉,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君临天下的气宇。 “王爷,恭喜了,这甲胄战斗力巨大,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 高长雪先是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轩辕秀会说出这一翻话,他有容纳四宇的胸襟。 “明王客气了,阿瑞斯有很多缺陷,笨重,不灵活,攻击方式单一,捕捉目标能力不强,但这只是初代种,我的机械师已经从西方埃及的金字塔里带来了更先进的技术。” 埃及,金字塔! 云锦绣窒息。 秦婴看她脸色惨白,失魂落魄,便伸手握着她的手,发现她手心里全是冷汗,她低声关切道:“你怎么了?” 云锦绣这才回过神来,“没事。” 轩辕秀走上前来,云锦绣将手中的外套递给他,他接过穿上,发现衣襟被掐皱了。 刚刚,她很紧张很担心自己呢,他心情竟莫名的好了起来。 高长雪心情很不好,他吩咐了句,“天色不早了,回皇宫。” 大家纷纷收拾了,跟上行队。 轩辕秀和云锦绣站一起,两人同时身看向山谷。 连绵起伏的山谷直接天际,谷峰上笼罩着灰白的雾气,山谷上积了冰雪。 轩辕秀和云锦绣同时肯定,这个军营并不是大秦的军事基地,他们的军事基地,在山谷中。 行队有序地离开大军营,就跟来的时候一样。 但云锦绣和轩辕秀等人心里都不安起来。 不久后,高长雪的机械师从埃及的金字塔里带来了神皇时代留下来的机械甲胄,他们摧毁了现有的阿瑞斯,将带来的机械甲胄命名为初代种,以此为样本,开始研究生产这种机械甲胄,拉开了机械甲胄时代的序幕。 晚上,大秦皇宫,源义领着轩辕秀和云锦绣一起进了高长雪的书房。 第43章 瘟疫爆发 一张巨木雕刻而成的木桌置于书房中央,长过五十尺,最宽处约二十五尺,最窄处不过五尺,木匠依照六合大陆的轮廓,雕刻出了山川河流,湖泊森林,保垒城池……巨细无遗,木桌泛着亮漆光泽。 看到地图桌的那一刹那,云锦绣和轩辕秀都怔住了。 高长雪站在桌子的另一头,俯看着地图桌,就像俯瞰着整个六合大陆。 他琥珀般的眸子看了看轩辕秀,最后落在云锦绣的身上,他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来见自己。 云锦绣从袖中拿出药方,“这是冶疗疫病需要的药,大秦没有,我们金家有。” 源义上前来接过,呈上去给高长雪。 高长雪接过扫了一眼,清单上写了七八种药材,这些药材都是治疗疫病的必用药材,而大秦没有这些药材。 他看向云锦绣,眸光发寒。 “王爷,我们金家可以提供这些药材,我的人正在核算药材的价格,如果王爷没有异议,我祖父和父亲明日便可以起程回天元。” 高长雪瞳孔紧锁,房间里的空气一凝。 半晌,他的声音冰冷,“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云锦绣声音柔和了些,“我一生没什么志向,只求家人平安,请王爷体谅。” 轩辕秀侧头看着云锦绣,她为了自己的亲人,不惜绑架朝廷命官,远赴大秦救人,可见亲人在她心中的份量。 高长雪心里重复着她的话,只求家人平安!为何自己没有这样的家人? 他想要留下云锦绣的渴望更强了,这就是他最想要的家人。 轩辕秀看着高长雪变幻莫测的神色,提醒道:“王爷,事关王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还要犹豫吗?” 高长雪看向轩辕秀,指着云锦绣,“本王可以给金家一个自由贸易的王国,可以给他至高无上的地位,你能给他什么?” 轩辕秀转头看向云锦绣,神色坚定,“他家人的平安。” “你给得了吗?”高长雪声音变高,“他家人的平安现在可在本王的手中,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你们谁也别想离开大秦。” “王爷若敢动金家人一根头发,我轩辕秀就将大秦变成炼狱。” 云锦绣转头看着轩辕秀,眼底全是惊讶,这一句话深深烙入他的心底。 她转回头,看着高长雪,神色冷峻,声音掷地有声,“这就是我的梦想,我最想要的,就像王爷你有自己的理想和坚持,还请王爷成全。” 高长雪闭上眼睛,抬起头,无声呼吸。 本王成全了你,谁又来成全本王? 高长雪睁开眼睛,将清单按在桌上,“这些药材秘密运往王城,除了运输成本,药价不能超过天元的两倍,源义,送客。” 第二天,礼府。 秦婴在大门外清点着物品,一切都准备好了,却发现金老太爷还没出来。 轩辕秀的房间里,金老太爷向轩辕秀跪下,“王爷,草民求您一件事。” 轩辕秀忙扶起他,“金老太爷请起,我会照顾云大小姐。” 金老太爷在他的掺扶下站来,怔看着轩辕秀,他是求他照顾自己的外孙女,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轩辕秀已经知道了。 “草民谢谢王爷,他日必将重谢。” 金老太爷从轩辕秀的房间里出来,早就听闻王爷非等闲之辈,最近他也看到了,明王才能过人,有他照顾自己的外孙女,他放心多了。 云锦绣在童叔的房间里,看着他收拾着药瓶,那些都是楚墨宸的日常服用药物。 “童叔,太医院的人和大学士他们……也没方法吗?” 童叔没有说话,云锦绣从他哀伤的神色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知道童叔一直去太医院的用意,他是想向大秦太医院的太医们和大学士们请教,看是否能够医治楚墨宸的病。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绝望,这些年,她为了楚墨宸的病,几乎访遍了天下名医。 童叔见云大小姐沉默的样子,“或许,大煌师这次云游回来,会有办法,没有大煌师做不到的。” 听到大煌师,云锦绣的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童叔,好好照顾好楚墨宸。” 云锦绣来到礼府的大口门,楚墨宸站在马车前,他穿着月白长衫,长衫的衣领和袖口镶了松鼠毛,清雅里多了些尊贵。 云锦绣朝他微笑,璀亮的睥光点亮了他的眼睛。 云锦绣走到楚墨宸的面前,“墨宸,老太爷他们就交给你了。” 此次回大秦,路途遥远,只有楚墨宸陪着他们,她才放心,也只有让楚墨宸离开这个地方,她才放心,他的身体太弱了,是最容易受到感染的。 “放心吧,你自己也要小心,大家都等着你回去。” “我知道,”云锦绣拍了下他的手臂,“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轩辕秀站在窗前,俯瞰着楼下送行的人。 金老太爷走上前去,云锦绣迎上来,两人拥抱。 金老太爷低声道:“一定要注意安全,等回到天元……” 云锦绣打断他,“外公切勿轻举妄动,我自有脱身的办法,不要让人知道我来大秦的事。” 说完,云锦绣放开外祖父。 金老太爷先是一愣,但看着云锦绣胸有成竹,又想着有明王在她的身边,便点了点头。 秦婴清点完物品,金昌等人上了马车,准备出发。 琉璃跑上前来,抱着云锦绣的脸,仰起小脸,扑闪着明亮的眸子看着她,“我要陪着你。” 秦婴上前来,拉过琉璃,“琉璃乖,我们先回去,少爷很快就跟上来。” 云锦绣摸了摸琉璃的头,琉璃这才松开她,朝着楼上流风止的房间喊道:“大叔,你要和大小……少爷一起回来哦。” 流风止看着一身橙色的小萝莉,风吹起他的银发。 云锦绣向秦婴吩咐道:“一切按我昨晚交待你的办。” 秦婴点头,“奴婢等您回来。” 楚宸宸的马车在最前面,他上了车,只觉胸口一闷,他右手手背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嘴里一阵腥甜,他看了下手背,手背上有血迹。 昨天在大秦的军营里,为了救轩辕秀,他那一斩用力过度,他受了内伤,引发了病。 童叔上车来,他已经恢复了神色。 童叔将貂皮长裘披在他身上,“少爷,大秦天冷,披着。” 楚墨宸拉了拉衣领,将身子藏在裘里,感觉暖和些许。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外去,源义带着一行士兵送他们出城门。 云锦绣站在大道中央,一直看着行队消失,不由松了口气。 轩辕秀站在她身后,能够感觉到她的放松,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直到行队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云锦绣才转过身,她差点撞进轩秀的怀里,不由吓了一跳。 “王……王爷……你怎么来了?” 轩辕秀云淡风轻地看了她一眼,“恭喜啊,不过你还是提前想想,你自己怎么脱身吧。” 云锦绣抿了抿嘴,还想说两句,但想到他下来了,她能够感觉得出来,他是为自己留下来的,也就没说话。 现在她根据没有精力想怎么回天元,也得想办法控制疫病,药方还没有出来呢。 高长雪让其他的人都离开大秦,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如果自己不能彻底根治疫病,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轩辕秀往府里走去,云锦绣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前脚刚进大门,便听到声后有急切的声音,“金少爷,不好了,北区爆发了大面积瘟疫。” 隔离区的北区,云锦绣为轩辕秀穿上隔离服,检查了三遍之后才放心下来,然后才从药瓶里带出一粒药丸,让轩辕秀服下,又帮他戴好防毒面具,自己才穿了隔离服,和轩辕秀一起进了隔离区。 整个隔离区被封锁,并有重兵把守。 感染区在隔离区东面的护城河畔,一夜之间,侨装成医员的士兵们在隔离建起了栅栏,将感染区隔离开,并守在出口。 轩辕秀和云锦绣来到栅栏外,看到几个医员正要给病人诊治,病人突然冲向栅栏,嘴里大喊着,“放我出去,这里被感染了。” 很快有一群病人冲向栅栏,“放我们出去。” “我们要出去。” …… 十来人冲到栅栏门口,几个穿着医员服的人迅速将栅栏门关上,从墙角拉出兵器,对着缠在栅栏门上的人一阵乱捅,这些人纷纷倒下。 看到这一幕,云锦绣无助地闭上眼睛。 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她侧过头,轩辕秀正看着她,握着她的用又用了些力,防毒面具下的双眸明亮,云锦绣暗吸了一口气。 轩辕秀松开她的手,上前去,确认了身份,士卫放他们两人进去。 这个地方刚好是上次他们来过的广场,里面有一个临时医馆。 广场上横七竖八躺着上百具尸体,有些已经死了,有些没死,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云锦绣走在尸体间,不由毛骨悚然。 突然,她的右脚被禁锢住,她转过头来,一个满脸紫斑,眼睛黑青的人死死抱住她的脚,“咳咳,救我。” 她迟疑着,轩辕秀一步上前,踹掉抱着她的双手,将她抱起,快步来到医馆前。 医馆前有七八个穿着医员服装的士卫,他们手里握着长枪,上来强行求医的人均被他们刺杀死,医馆前堆满了尸体。 医馆里,乌灵宇正带着六七个医员分配药物,然后再让身手了得的士兵把药送到隔离区里的各家。 轩辕秀抱着云锦绣进了医馆,才将她放下。 云锦绣快步来到乌灵宇身边,“有多少是初期感染的人?” 乌灵宇额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感染者发病太快,他们……”他闪烁其词,目光不由看向门口的士兵,眼神闪躲。 轩辕秀拉了下云锦绣,向她摇了摇头。 云锦绣浑身一冷,整个感染区已经被隔离起来了,就算只是初期感染者,这些士兵也不会让他们带着病源出去。 第44章 天灾?人祸? 云锦绣呆呆地看着轩辕秀,这就是大秦士兵一惯的做法,或者说,是高长雪的命令。 乌灵宇不敢看他们两人的眼神,假装很忙。 “乌太医,”医馆外传来急切的声音,很快,一个医员冲进医馆,“河边发现了老鼠。” 一行人赶到河边,沿河地段以前是菜市场,十几个医员抓住了十几只半大老鼠,其他几人到处搜寻着。 云锦绣看到这些老鼠,不由皱起眉头。 这些都是半大老鼠,被关在铁箱里,互相撕咬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些老鼠显然是饿了。 北区是他们第一个关注的感染区,多次彻底清除老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老鼠? 轩辕秀仔细查看着周边的环境,地面清扫得干干净净,墙角堆满着生石灰,他往旁边废弃的库房去。 云锦绣沿着河岸查寻着,两个医员跟在她身后,她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这些老鼠的?” “就在这附近。”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下午,三天搜索一次,三天前我们在这里查过,没发现老鼠,刚刚有人来取井水,发现老鼠,我们便赶过来了,我们搜索了附近所有的地方,总共抓了十五只。” 云锦绣走到吊井边,古井清幽,井边打扫得干干净净,堆了一圈生石灰。 轩辕秀从废墟里出来,又查看了附近的河道。 他回到水源边,看向云锦绣,两人四目相对,神情里闪过一丝杂色。 轩辕秀向几个医务员道:“你们再四处查查,看还有没有其他老鼠。” “是。”几个医员扩大了搜索范围。 轩辕秀走上前来,站在井边,井口如镜,倒映着两人的身影,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云锦绣开口道:“这附近环境干净,不适合老鼠生长。” “没有老鼠生存需要的食物。” 云锦绣看着关老鼠的铁箱子,“这些老鼠已经两三天没找到食物了。” “这些都是半大老鼠,没有太大的,也没有太小的。” “负责这片区的医员说,这些老鼠是突然出现的。” “这些老鼠出现在水源处,必须会污染水源,通过水源,很快感染了这片区。” 云锦绣无力地闭上眼睛,长长地睫毛随着眼睛颤抖动着。 她再睁开眼睛,眸子里有些惶恐,“王爷觉得谁会这么做?” “本王知道有人有能力这么做,而且他有动机。” 云锦绣诧异地看着轩辕秀,轩辕秀眸光清冽,“能够接触疫病而不受感染的,只有他一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他?”云锦绣想着乌灵宇,“可是……”他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人,就算要报仇,也绝对不会如此丧尽天良。 “你看人不会只看到表面吧?” 云锦绣抿了抿嘴,一抬起头,临时医馆的方向浓烟滚滚。 “糟了,大火。” 他们赶回去,几个士兵将他们拦到栅栏外。 栅栏内,火蔓势延,人们尖叫着往出口涌来。 领头的少慰向伪装成医员的士兵下命令,“守好各出口,出来者杀无赦。” 乌灵宇站在少慰面前求道:“有些人还有救,有些人只是初期感染……” “滚开!”少将一拳甩在他的脸上,他摔倒在地。 云锦绣看着堵向出口的士兵,原以为是感染区失火,但看守着出口的士兵,显然不是这样。 她冲上前去,后颈一痛,她晕了过去。 轩辕秀抱起她,速度离开。 太医院里,云锦绣醒过来,轩辕秀正坐在床头,一只脚踏在椅角上,靠着椅背小憩,她不由一怔,心里有些感激,又有些内疚。 这一路来,轩辕秀一直在保护自己,但自己却一直防着他。 桌上点着一支蜡烛,有些昏暗,她支起身子坐起。 听到轻微的声音,轩昂秀睁开眼睛,放下脚,“你醒了。” 云锦绣点点头,“多谢王爷关照。” “本王若连你都带不回天元,岂不让高长雪以为我天元好欺服。”轩辕秀站起身,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醒醒神。 云锦绣从床上下来,坐在轩辕秀的对面,轩辕秀给她倒了一杯茶,“感染区埋了地油,”轩辕秀俯下身看着她,“你什么都阻止不了。”他的眸光晦暗不明。 云锦绣不由握了握拳头。“那就做点能做的,我现在就去找源义,告诉他有人在隔离区放了带有病毒的老鼠。” 太医院的议政厅里,源义看着云锦绣,一脸的不可置信。 “北区感染区经过多次清扫,却突然在水源附近出现成群半大老鼠,感染了水源。” 源义脸色惨白,云锦绣继续说道:“以你们的手段,根本就不需要治疗疫病,为什么疫病反复爆发,难道源大人没有怀疑过吗?” 源义柔和的目光渐渐转浓,“这件事还请金少爷保密,我自会禀报长广王处理。” 云锦绣点点头,“这件事就交给源大人了,我先回去了。” “金少爷,”云锦绣刚到门口,她转过身来,源义的声音柔了柔,眸光里带着一丝哀凉,“长广王那么做,是因为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王爷在你身上,能看到希望。” 云锦绣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惊色,神情一转,一脸纨绔,“源大人别开玩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商人,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给长广王希望。” 源义认真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王爷自幼与家人隔离,一直希望有家人陪伴……”源义嘴唇动了动,“而你,为了救家人,跋涉千里,又呕心沥血治疗疫病,以换得家人平安,让王爷感到震惊,所以……” 云锦绣恍然大悟,原来,长高雪对自己有这样的期望,果然是个缺泛亲情的破坏神啊。 “本少爷倒是嫉妒王爷有源大人你这样对他推心置腹的属下,告辞。” 看来云锦绣早就洞悉王爷的心思,却一直拒绝王爷,源义一脸失落,这个金少爷能给王爷的温暖和希翼,是他给不了的,也是别人给不了的。 云锦绣从议政厅出来,看到轩辕秀站在长廊里等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走上前去,轩辕秀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后半夜了,他说道:“这里就交给源大人,我们回礼府。” 云锦绣点点头,和轩辕秀一起乘坐马车,赶往礼府。 马车从城墙下经过,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云锦绣掀开车帘,只见墙角几个人围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肆意谩骂。 “是乌太医。” “停车。”轩辕秀让车夫停下车,下了马车,走上前去。 “大哥,看这小子的样子,快死了,长广王可说过,不能伤他性命。” “是是是……” 另一人又在乌灵宇的腿上踢了一脚,“下次再不带药出来,就弄残你。” …… 他们转过身,就看到轩辕秀,其中一人上前来,“这位小哥,你也看这小子不顺眼是吧,不过可得悠着点,闹出人命来,可是要抵命的。” 他们提醒完,便离开了。 轩辕秀看着地上乌灵宇,他奄奄一息,雪衣的白袍上染了污泥和血迹,脸色惨白如纸。 他不由皱起眉头,他还活着,是因为高长雪下令?是自己多心了? 地上的乌灵宇抽搐了下,轩辕秀将他扶起。 礼府,薛老为乌灵宇诊治,云锦绣在一旁站着,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乌灵宇,想着轩辕秀的话。 薛老不停摇着头,叹着气。 云锦绣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他操劳过度,睡眠不足,再加上饮食不规律,吃得少,身体很弱。” 云锦绣嘴角一抽,这些她都看得出来,她急问道:“还有呢?” “他体内有多股内息窜动,相互对峙,不妙啊。” 云锦绣脸色一变,“为什么会这样?” 薛老摇头,他抬起头来看着云锦绣,反问道:“你平时不是知道很多吗?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 “我开几个药方,希望能够缓解他身体上的痛苦。”薛老开了药方。 一个时之后,礼府的两个婢女送上药来,给乌灵宇喂药,汤药一入喉,便呕吐了出来。 云锦绣看着乌灵宇的样子,不由紧攥了下手心,现在乌灵宇,哪还有半点人样。 薛老摇头,“他的胃肠不容易适应食物,喝不下汤药,”他向婢女道:“把药端下去,我为他施针。” 云锦绣在一旁看着,难怪乌灵宇会这么瘦,原来他的肠胃已经适应不了食物了。 她问道:“他的肠胃为什么会这样?” “要么就是太忙忘了吃饭,要么就是节食。” 云锦绣若有所思。 施完针之后,乌灵宇躺在床上,看起来安详了些。 晚上,云锦绣端着粥和汤药去乌灵宇的房间,刚走到门外,便听到屋里传来声音。 “三弟,你又生病了。” “大哥,我没事,我好想你。” “三哥,你已经是大人了。” “是啊,宇儿。” …… 云锦绣听着房间里四个人的声音,瞳孔微微收缩,轻轻推了一条门缝,瞳孔不由张大。 第45章 抓入天牢 她推开门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乌灵宇上前来,抱住她,“拉拉,原来你在这里啊。” 云锦绣任由乌灵宇抱着,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屋子,月光光束穿过窗子,静静地照着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的。 她清亮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色,精神分裂!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用力呼吸,不忍地抱住乌灵宇。 抱了一会儿,乌灵宇拉她坐到桌前,“今天乖不乖?” “是不是又带着花花去森林里了?”花花是拉拉养的小白猫。 “来,吃饭,小孩子要多吃饭才能够长大的。” 乌灵宇端起桌上的粥,喂云锦绣。 云锦绣看着他,他眼睛清亮,一脸温暖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她轻轻张口,乌灵宇高兴起来,“来,再吃点。” 云锦绣推着他的手,“你也吃。” 乌灵宇已经两天没有吃下食物了,这些食物都是为他准备的。 “哥哥不饿,拉拉要多吃点,尽快长大,等你过了六岁生辰,哥哥就带你去森林深处,那里有兔子,有漂亮的花朵……” 云锦绣无法拒绝,又喝了一口粥,原来,他把自己当成他五岁的妹妹乌拉拉了。 看着乌灵宇瘦得皮包骨的样子,云锦绣推着他的手腕,“哥哥不吃,拉拉也不吃。” 乌灵宇吃了一口,马上又吐了出来。 云锦绣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凤眸里泪光破碎,乌灵宇,我要怎么才能够帮到你。 她拧了毛巾,擦干净乌灵宇嘴角的汤渍,乌灵宇直直地看着她,清亮的眸子里闪动地璀亮的光芒。 已经有太长时间,他没有和拉拉好好相处了,他生怕自己一移开眼睛,拉拉就去了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云锦绣擦着他的嘴角,抬起头,不由怔了怔,她的手停在他的嘴角,生怕自己一动,就打破了他的幻境。 只有在此刻,他才是幸福的。 月光照到云锦绣的脸上,映着她温柔的脸,乌灵宇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很快,他的眼底又迷离起来,“拉拉,月亮出来了,该睡觉了。” “好啊。”云锦绣将毛巾放到水盆上,转过身来来,乌灵宇已经把床铺好了。 她上前去,刚要爬进被窝,突然被乌灵宇抓住衣领,“穿着外衣睡觉会不影响发育的。” 说着,乌灵宇已经替云锦绣脱外套了,云锦绣不由屏住呼吸,脸颊微微发红。 好在乌灵宇只是脱了她的外套,就拉开被子,让她钻进去。 云锦绣躺下,乌灵宇掖好被角,低下头,在云锦绣的额头吻了一下。 云锦绣一怔,只觉额头有点温热,又有点凉凉的。 “好了,哥哥给你讲故事。”说着,他在云锦绣的身边侧躺下。 “从前,有一对富有的夫妻,他们七岁的儿子生病了,丈夫见妻子伤心欲绝,为了安抚妻子,就去幻境里找了个和儿子同龄的小男孩,收养了这个小男孩子,但这个小男孩子是石头变的,不是真正的人,妻子无法爱上这个孩子……小男孩在家做了很多事,却仍然无法讨得母亲的欢心。” 他给云锦绣讲的是乌族流转下来的故事。 “有一天,这对夫妻的孩子病好了,回到了家里,小男孩子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家里真正的孩子就欺服小男孩,终于,小男孩子被赶出了家门。” “小男孩离开家之后,就到处去询问,怎么样才能够变成真正的人,因为只有变成真正的人,他的母亲才会爱他。” “终于有一天,小男孩得到一个消息,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位蓝仙女,她能实现人们所有的愿望,于是,小男孩决定去找蓝仙子。” “小男孩踏遍千山万水,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终于在海底找到了蓝仙子。” “蓝仙子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裙,手里拿着魔法棒,对着他微笑,他跪在她的面前,祈祷,“蓝仙子,求求您把我变成真正的人,这样母亲就会喜欢我了。”小男孩子一遍一遍的求着。” “就这样,两千年过去了,世界被冰雪覆盖,大海被冰封了,小男孩也被冰封住了,但他还是睁大眼睛看着蓝仙子,却无法说出话来,只能在心里默念,蓝仙子,求您把我变成真正的人。” 听到这里,云锦绣的眼泪滑出来,她偷偷抹到眼泪。 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乌灵宇的声音抑扬顿挫,讲得绘声绘色,给妹妹讲睡前故事的事,他做了很多年,很熟练。 “终于有一天,从幻境里来的神仙找到了小男孩,并知道了他的故事,但是已经过去两千年了,那个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的母亲已经死了。” “后来,幻境的神仙为了满足小男孩的愿望,就用法力变出了蓝仙子,蓝仙子用法力变出了小男孩的母亲。” “但是,这位母亲只有一天的生命。” …… “小男孩选择和母亲一起生活了一天,这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乌灵宇讲完枚事,看着床上的妹妹,床上的人儿吸呼均匀,已经睡着了,但脸上却有浓浓的哀伤,眼角还有泪痕。 乌灵宇眼中的迷离慢慢散开,眼神变得清冽,脸色不由发白,床上睡着的,不是他幻境里的妹妹,而是云锦绣! 他的眸子渐渐变得阴冷,手不由自主伸向云锦绣的脖子。 他的手微微触到云锦绣的下额,他看着她纤纤细白皙的脖子,她的脖颈白得透明,几乎能够看到肌肤下的血管,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够扼断她的脖子。 他修长的时指弯曲如钩,因为太用力,更加森白如骨,他声音有些沙哑,“你是个好人,可你为什么偏偏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偏偏在我出现幻觉的时候出现?” 是啊,她是个好人,这天下的人,都不把自己当人看,她却尊敬自己,感激自己救了她的家人。 他的手不由颤抖起来,弯曲的手指了松开了。 半晌,他收回手,轻轻下了床,从自己的衣物里找出药瓶,服了一粒药丸,轻轻出了房间。 听到门关上,脚步声远去,云锦绣睁开眼睛,全身已经湿透了。 乌灵宇离开房间,便直接出了礼府,连夜回太医院,流风止远远地跟上他。 两天后,轩辕秀和云锦绣来到太医院,源义等在议政厅,他们两人一进议政厅之后,一队士兵把议政厅守得严严实实。 “查出来。”源义将一张纸递给云锦绣,云锦绣忙接过打开。 源义说道:“疫病刚出现的时候,有不少药商用开始散播疫病,提商药价和药材销量,后来,两个月前,三个月前,太医院有一次年考,参加年考的医员为了脱颖而出,也散播了病毒。” 云锦绣的手抖了抖,这纸上可以有百人的名单,有来自各阶层的人,药商,士卫,奴才…… 为了利益,他们用疫病来感染别人,谋利害命。 轩辕秀拿过她手中的名单,扫了一遍,没有看到乌灵宇的名字。 云锦绣告诉过他,乌灵宇病得很重,这件事,真的跟他没有关系吗? 源义继续说道:“卷入其中的还有京兆尹、皇商等不少高官达贵……最有影响力的是孙太医!” “孙太医?”云锦绣对这位太医有印象,四十来岁,精力旺盛,一心扑在研究药方上,他提炼出来的药,也是最有效的,是太医院里表现最为突出的太医。 源义大概说了一下这位孙太医的情况,孙太医是寒门出生,十八岁时与九公主一见钟情,却碍于身份低微,皇上把他们硬生生拆散,又将九公主远嫁西方,从那之后,孙太医立誓要取得功名,成为人上人。 而这一次,长广王已许诺,谁能给出治疗疫病的药方,就直接封为侯爵。 苦心等了二十几年,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我们按你们的建议,把薛老的药方放在内阁里,前天半夜,孙太医来偷药方,被当场抓住。” “我已经和大理卿一起审问了所有的人,牵扯进来的人,都抓了,总共有两百人左右,都秘密关押起来了。” 查这件事情牵扯的人太多,能把现在这些人抓了,源义等人办事效率,已经是神速了。 云锦绣问道:“孙太医现在在哪里?” “天牢。” 云锦绣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看向轩辕秀,轩辕秀向她点头。 她向源义道:“有些话我想当面问问孙太医。” 源义带着云锦绣等人,前往大理寺天牢。 他们刚进天牢,狱头便匆匆上前来,惊慌地跪在源义的面前,“源大人,孙太医服毒自尽了。” 云锦绣和轩辕秀两人不由皱起眉头,他们一起来到牢房,牢房四周是铜墙铁壁,墙壁上放了火把,照着阴暗潮湿的房间。 孙太医躺在地上,一脸黑青,嘴唇发紫。 仵作向他们解释道:“孙太医服用的是七星海堂,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 轩辕秀皱起眉头,向狱头,“可有人来探望过他?” “孙太医发了高烧了,病得严重,大理寺卿亲自请了乌太医来给孙太医看病。” 第46章 乱民围皇城 云锦绣看向轩辕秀,幽幽凤眸深了些。 “源统领,不好了!”一个士卫高喊着冲到源义的面前,“隔离区的乱民向皇城围去了。” 源义一听,瞳孔大张,飞快跑出牢房,骑了匹快马,向皇城去。 云锦绣大脑里一轰,向轩辕秀道“去看看。” 云锦绣和轩辕秀赶到皇城下,近十万百姓围堵在城门下。 高长雪站在城门上,他穿着银质打磨过的软甲,胸口的狂狮图腾仿佛在咆哮,日已偏西,阳光在他琥珀般的眸子上染了一层血色。 城门上,弓箭手手持强弓硬弩,严阵以待。 城门内,三排骑兵左手握着马缰绳,右手持着长剑,长剑泛着森然寒光,骑兵之后,是三排手持长枪的步兵。 高长雪看到城门下的云锦绣,眼底一亮,她站在城门下,是那么的渺小,却那么刺眼。 在来的路上,云锦绣已经从士卫的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缘由。 昨夜有人把太医院没有治疗疫病的药泄露给隔离区的人,隔离区发生混乱,人们冲破隔离防护,围攻了皇城。 云锦绣抬起头,看向城墙上的高长雪,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够感觉到那一股冰冷的杀意。 他这是要屠城啊。 轩辕秀护在云锦绣的身边,这才是高长雪的作风。 “左右是个死,咱们冲上去,跟他们拼了,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他们不仅知道太医院没有药,还知道医抚营杀了他们生病的亲人。 将消息传出去的人,是想要数十万城民与皇城的人同归于尽! 太可怕了。 人群挤着他们往城门口去,高喊着,“撞城门!撞城门!” 高长雪看着人群前面的云锦绣,抬起的右手不由握成拳头。 她这是要和那些乱民一起冲进来吗? 云锦绣的手突然被握住,她猛地侧过头,乌灵宇挡在她的面前,“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快跟我走。” 他拉起云锦绣的手,只觉握着的手柔软纤细,低头一看,这明明是女子才有的手。 他迟疑的瞬间,轩辕秀打掉了他的手,“金少爷由本王保护,不劳乌太医费心。”他将云锦绣拉到自己的身边。 他总觉得乌灵宇明亮怯弱的眸光里,带着令他不舒服的阴邪之气。 “你们快走啊,”乌灵宇急道,“长广王已经将药的事情解释过了,说药很快就会入城,但这些人不听……” 老百姓向来对朝廷的信任较弱,长广王征战多年,杀伐无数,若是在太平盛世,那是神勇善战的佳话,但此刻,在这些百姓眼里,他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屠,他们自然不会听信高长雪的。 “快走吧!”乌灵宇哀求道。 “我们走。”轩辕秀拉起云锦绣,逆着人流往前挤,这个王城已经无可救药了,他要带云锦绣离开这里。 云锦绣任轩辕秀拉着往前挤,她的眸子一直看着城墙上的高长雪,看着他举着的右手。 只要他一挥手,城墙上的箭射下,将开启一场数十万人的生死之战,不死不休。 乌灵宇紧跟在她身后,好在他们是往人流的侧前方行进,他勉强跟得上。 高长雪一直看着云锦绣,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在人流里挣扎。 他窒了窒,心道:“这不能怪本王,本王没有选择。” 眼看云锦绣几人挤离了主流人群,人流离城门已经只有数十步之遥,他握起的拳头慢慢张开,手指打直,瞳孔慢慢紧锁。 云锦绣看着他伸起的手掌,太阳光照在他的手掌,那手仿佛如刀一般。 “等一下!”她突然喊了一声,挣脱轩辕秀的手,迅速冲进人群。 高长雪一怔,扬起手直了直,终究没有下令。 轩辕秀回过神来,云锦绣已经冲入了人群,他和她被冲散了。 云锦绣迅速跑到人群的最前面,挡在人潮前面,人潮前面是一群身材魁梧的大汉,突然冒出个娇小的小白脸,他面前的人将他她往旁边一推,“小子,你这小身板是撞不开城门的,等我们把门撞开了,你再找个机会杀进去,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云锦绣眼见这些人已经没法冷静过来了,她快步冲到城门前,高声喊道:“有能治病的药!有能治病的药!有能治病的药!” 她大喊了三声,人潮前人的离开有五岁之遥,听到了她的声音,不由愣了下。 云锦绣忙说道:“有药,有药方,能把大家的病治好的,大家没必要现在白白送死!” 人潮停了下来,最前面的人是一个屠夫,离她只有一步之遥,高出她两个头,像座山一样堵在她的面前。 他左边大半边脸被烧伤了,披散的头发滴着油,贴在脸皮上,衣衫褴褛,袖子高挽着,露出大腿一样粗的胳膊,浑身散发着臭味。 在成为屠夫之前,他是个战士,在战争中被战火烧伤了面颊。 他瞪着云锦绣格,模样格外渗人,只要一只胳膊,他就能拧断她纤细的脖子。 云锦绣面目平静,幽幽眸子格外明亮,静静地站在数十万人潮前面。“我是天元的药商金碧辉,”她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看过,柔和中透着坚定,真挚而诚恳,“十日前,我的祖父和父亲已经赶回天元,去运输大家需要的药材,相信五日左右,药材就会达到王城。” “别被这些卑鄙小人骗了!” 人潮里一呼百应,人群涌动。 “骗人的,我们已经知道没有药了。” “这病是治不好的,是上天的惩罚。” 西境年年征战,死亡无数,人人惶恐不安,便油生了这样的想法。 “药方也没有!” …… 云锦绣暗暗握紧拳头,暗暗哽了哽喉咙。 “别怕!”轩辕秀已经从人群里挤出来,站到她的身边,眸子沉静镇定。 云锦绣马上冷静了下来,往前走了两步,“治愈疫病的药方也已经出来了,我现在就可以把药方给你们。” 大家看着云锦绣,犹豫不决,人潮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停地往前挤。 前面的人被挤得往前扑了两步,轩辕秀拉着云锦绣退了两步,抵在城门上。 云锦绣警惕地扫视了下前面的几十名大汉,这些人身强力壮,又冲在最前面,乱民们显然已经把他们当成首脑。 她凝了凝眸,提高了嗓音,“你们看看你们的身边,他们是你们的亲人,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兄弟姐妹,你们的朋友……你们忍心带他们一起送死吗?” 一个人高喊道:“天元的药要五日才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被病魔折磨至死,还不如冲进去,一了不百了。” 云锦绣的声音更凌厉了一些,“就算没有那那两味药材,病人的病情不是同样也能被控制吗?难道数十万人的性命,就不值得你们再等五天?” 所有的人哑口无言,他们看着云锦绣。 没有人愿意去死,一直被病魔折磨的他们彻底陷入了绝望,昨天夜里又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们寄予希望的朝廷欺骗他们,谋害了他们亲人的性命,他们才会有这样疯狂的举动。 大家盯着云锦绣,眼底慢慢涌现出希望。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是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 人潮里的喧哗声越来越大。 连他们的天子他们都靠不住,更何况一个从异邦来的年轻公子。 挡在最前面的大汉举起手,大家安静下来,看着云锦绣,等她给出一个解释。 轩辕秀眸底越来越沉,他不由攥紧手心。 “我已经收取了贵国购买药材的费用,我留在这里,就是要等药材送来,给贵国一个交代。”云锦绣顿了顿,“最近太医院为大家提供的治疗,大家也是看到了,我相信,你们也看到你们身边有病人康复。” 太医院提供了新的冶疗措施,高长雪大力支持,医冶的效果是很明显。 人群里有人小声说道:“是啊,我之前也病了,用了太医院的药,现在好了。” 这些乱民里面,其实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不是病人,但大部分的人都失去了亲人,像畜生一样被关押起来,隔离区防护拦一打开,他们就被挤到人群里,来到这里。 人群里的躁动又弱了些。 挡在云锦绣面前的大汉取下腰间的水袋,走到一个剧烈咳嗽,连站都站不稳的病人面前,让他在里面吐了一口痰,痰里还带着血丝。 他摇着水袋, 走到云锦绣的面前,将水袋递给她,“喝了,我们就相信你。”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云锦绣,他们都知道这疫病是怎么传染的,只要云锦绣喝了,她就会生病,她敢喝,就证明真的有能够治愈疫病的药。 轩辕秀盯着水袋,沉静的眸底翻腾着,他不着声色地移了下身子,紧靠着云锦绣。 云锦绣怔了一下,如果自己开口,轩辕秀就会杀出一条血路,带自己离开这里。 她面上的表情渐渐柔和了些,抬头看向众人,眸子亮了亮。 轩辕秀正等着她开口,突然意识到不对,他伸出手,云锦绣已经先他一步,抢过大汉手中的水袋,仰起脖子,一喝而尽! 第47章 感染疫病 轩辕秀怔在原地,他只是迟疑了刹那,只是一刹那,她就喝了感染了病毒的水。 他的眸底闪过一丝后悔,如果时间回到上一秒,他会自己喝下这水。 他看着云锦绣,水渍沿着她的嘴角淌下,她将水袋递给大汉,“给。” 大汉漆黑的眸子透地脏脏的发丝看着云锦绣,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如此干脆,看起来令人十分信服,他接过水袋,用力捏紧水袋,他抬起头,看向城墙上的高长雪。 云锦绣擦着嘴角的水渍,侧过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高长雪向弓箭手挥了挥手,弓箭手收弓箭,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云锦绣,夕阳的余辉洒在她的身上,她娇小的身影是那么耀眼。 她在他满城被困,下定决心要弃城的时候出现,带来了药方,带来了希望,她在他被迫屠城的时候出现,用自己的性命堵住了数十万乱民,她用他梦寐以求的方式解决所有的问题。 此时此刻,他更加坚信,这个人就是自己一直期望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人。 乌灵宇站在墙角下看着云锦绣,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就喝了那感染的水源,她是天元的人,大秦人的生死与她何干?她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么?天下竟然有如此愚蠢之人。 云锦绣见高长雪收了弓箭,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人潮,“你们现在相信了吧?” 城门打开,高长雪走出来,站在众人面前,“医抚营将继续给大家提供免费治疗,五日之后,太医院将给大家分配从天元采购回来的药材,本王在此,与你们共同度过这个难关,但若再有人造谣生事,杀无赦!” 大汉转过身,看向众人,“大家回去吧。”民众们这才缓缓撤离。 等人散了些,乌灵宇挤到云锦绣的身边,急道:“快带她去太医院。” 轩辕秀抱起云锦绣迅速挤出人群,沈唐坐在马车上向他招手,“这里。” 轩辕秀抱着云锦绣上了马车,向沈唐急道:“去太医院找薛老。” 乌灵宇站在人群中,看着远去的马车,眼里全是惊慌。 高长雪快步向城墙下的马走去,源义大步上前拦在他的面前,“王爷,臣替您去看着金少爷。” 他不能让王爷冒这个险,他不能让王爷接触到病人。 高长雪冷冷地看着他,云锦绣是因为他才这样的,她刚刚为他拦下数十万乱民,他难道连去看一眼她就不行吗? 源义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忙解释道:“王爷,您若现在去看金少爷,大家会以为他有特殊庇护,这样会引起大家的猜疑,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半晌,高长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罢,你好好替本王看她,他没事了就告诉我,我去看他。” 马车里,云锦绣已是一身冷汗,浑身发软,直到现在,她的心依然跳得很快。 一块白色的方巾递到她面前,“擦擦汗。” 她抬起头,轩辕秀正看着她,眸底有微微冷色,他在心里是责怪她的。 他们说好是盟友,她却一直自作主张,哪怕是生死攸关的事,也从不给他透露半点。 她接过轩辕秀的方巾,上面用蓝色的丝线绣着一个“秀”字,她用方巾擦了擦汗,方巾上有淡淡的清香,带着淡淡的温热体香,她竟有些喜欢这种特殊的香味。 她擦完汗之后,厚厚的脂粉被擦掉,素颜裸露,莹润晶亮的皮肤里透着几丝苍白。 “对不起。”她抬头看着轩辕秀,眸底带着几分歉意。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他的眸光柔和了些,“你救了数十万人的性命。” 云锦绣哑然一笑,“王爷误会我了。” 轩辕秀眉宇间的华光冷了冷,兴致盎然地看着她。 云锦绣幽幽凤眸渐渐深了些,“臣女只是迫于形势,才用这种方式处理这件事,”她的声音也沉了些,“永绝后患。” 她顿了顿,“偌若今天百姓围攻了皇城,便会一发不可收拾,高长雪势必会在这件事上与金家秋后算账,到时候事件就会从商人失信演变成两国交恶,金家是万万无法承受的。” 轩辕秀眸底闪过一丝惊色,眼前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女,目光竟是如此的长远,成熟老练得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我还以为你是活菩萨下凡,拯救万千苍生呢。” “泥菩萨吧。”云锦绣无力笑笑,同时,她也想告诉高长雪,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只能用屠杀来解决,一想到高长雪,她的内心就莫名惶恐。 高长雪是个疯子,同时也是个天才,所以他是最厉害的破坏者,他不顾一切地实现着他天下大同的梦想。 马车继续前行,云锦绣的身子轻轻晃了晃,她攥了攥手,“抱歉,因为我,让你卷入了危险之中。”她一脸认真,这也是她对他最大限度的敞开心扉。 上次在大军营,要不是有楚墨宸他们,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一次,如果在城门外,真的发生暴乱,她就是把轩辕秀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轩辕秀见她一脸认真,敛了敛神,“千万别让高长雪发现你是女的。” 通过最近的观察,他发现高长雪对云锦绣有一种莫名的痴迷,如果让他发现了她是女的,只怕她再也回不了天元。 云锦绣回过神来,怔了一下。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沈唐喊道:“太医院到了。” 云锦绣自己站起身,下了马车,往太医院去,轩辕秀和沈唐跟上她。 他们刚进院,庄秦和薛太医便迎了上来。 金家一行人回去之后,云锦绣身边只有庄秦和他带着的一个小厮,及薛太医三人。 庄秦和薛太医已经听说了皇城下发生的事,他们看到云锦绣就上前来,薛老说道:“让我看看。” 云锦绣低了低头,她现在妆容已花,要是被其他的人看见,怕会引起怀疑,更何况,看病这种事情,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沉了沉声,“回房再说。” 云锦绣进了房间,薛老紧跟在她身后,恭老一进门,便转过身来,拦在门口,“我给金少爷看病,你们进来不方便,都回去吧。” 说完,薛老将门“砰”地关上。 轩辕秀,沈唐,庄秦和另一名小厮站在门外,云锦绣是深闺小姐,看病自然不能让他们在旁边看着。 庄秦在轩辕秀的身上扫视了下,他看起来没有离开的意思。 轩辕秀转过头,目光正好和他撞上,他忙低下头,“我去药房看看。” 他可是逃亡的朝廷钦犯,要是被轩辕秀发现了可就完了,他给了小厮一个眼神,两人迅速离开了。 沈唐看着庄秦和小厮匆忙的样子,这样子看起来有点像落荒而逃,他挑了下额边的发缕,“阿秀,你不觉得那个……金少爷身边这几个人很奇怪吗?他们好像很怕你,要不要我去查查?” 轩辕秀没有说话,但他知道,以沈唐的好奇心,一定会去查这些人的。 想到云锦绣在马车上说的那翻话,她倒是藏得很深,让沈唐查查也好。 房间里,云锦绣坐在桌上,倒了一杯水,“咕噜”地喝一饮而尽。 薛老上前来,瞪着她,皇城下的事,他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他急色道:“把手伸出来。” 云锦绣看着他的样子,竟比自己的外祖父还要严肃上三分,她忙把左手伸出来,放在桌上,右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渴死我了。” 从大理寺赶到皇城下,又从皇城下赶回太医院,现在她又想起喝了那大叔水袋里的水,不由干“呕”了一声。 她云锦绣一生可是养尊处优,何曾喝过这么恶心的东西,她又“呕”一声。 “你想吐?”薛老一手搭着她的腕脉,精悍的眼神盯着她。 云锦绣轻吐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想起太恶心的东西,呕……” 薛老精明的神色里闪过一丝急色,云锦绣不仅是救了他性命的人,还是他现在唯一能够相依为命的人,他也打心底喜欢这个丫头。 这个丫头和其他的高门小姐不一样,她身上总有很多令人意外的惊喜。 她还点重新燃了他对医学探索的梦想,让他活得有意义。 所以,云锦绣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 “你干嘛这副表情?”看着薛老着急而又悲怆的样子,云锦绣右手不由握紧了茶杯,不会这么邪门吧,病毒也需要有个潜伏期吧? 薛老正了正色,又问道:“你很渴吗?” “有点,都快一天没喝水了,又渴又饿。” 薛老缩回手,“今晚给我你开点清热润肺的药。” “嗯嗯,”云锦绣点点头,安慰他道:“放心吧,我年轻身体底子好,就算真的发病,也能撑几天,对了,你帮我看好明王那些人,别让他们进这个院子,唉,”她双手捧着茶杯感慨,“我顶多也就是金枝玉叶,生生病没什么,王爷那可是千岁,要是他出什么意外,我们都得给他陪葬的。” 薛老听着,也严肃起来,要不是现在在大秦,要依赖他们,他也不愿意和明王有任何交集。 他是太医,莫名失踪,要是追究起来,也是滔天祸事,此生,他永远也不想再踏入京城半步。 云锦绣又说道:“你去叫庄秦给我弄些好吃的来,累了一整天,饿了。” 薛老勉强点头,出了房间后,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云锦绣装着很有活力的样子,但她已经表现出一些发病症状了,口渴,恶心,乏力,脉象虚弱。 第48章 身份暴露 房间里,云锦绣只觉有些热,便脱了外套,擦擦汗之后,又喝了两杯茶,觉得身子有些乏,便去床上躺着,等庄秦送好吃的来。 吃食和药是薛老送来的,他进屋的时候,云锦绣已经昏睡过去了。 薛老给她施了针,又喂完药,才离开,他每隔半个时辰来房间里看她一次。 第二天,云锦绣醒过来,只觉浑身发软,身子有些不适,喉咙发舌,她知道自己生病了。 薛老送吃食和药进来,云锦绣已经等在桌边,她一一看着桌上的食物,都是粥和青菜,她瘪了瘪嘴,“还没病死就要先被饿死了,要是秦婴在就好了。”她会为自己准备各种好吃的,然后他又向薛老提醒道:“下次进房间,要截防毒面罩。” 薛老先是一怔,然后严厉地白了她一眼,“病人只能吃这个。” 云锦绣又瘪了瘪嘴,“把我生病的消息传出去,”让隔离区的人都知道自己生病了,他们便能安心等待,“另外,别让庄秦他们进这个院子。” 特别是轩辕秀。 除了吃饭睡觉,云锦绣就是看书,她看的是大秦的野史,野史里面有大量的篇幅记载了关于巫族的传说。 传说中,巫族生于黑暗,巫族的女子被称为女巫,相貌极美,天生会魅惑巫术,被视为异端。 早在蛮荒时期,大秦民间便出现了女巫猎人,大秦建朝之后,便设立了专门的皇家女巫猎人。 而民间流传着一个可怕的传说,巫后是女巫。 云锦绣不禁想起巫后,她美得惊心动魄,她的身上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将人逼倒在她的裙下。 她不禁想起高长雪,那个天才疯子,隐约有点明白高长雪的梦想了。 轩辕秀会在院子对面的楼栏上,看着小院窗内的云锦绣,她不出门,院中又没有其他人,她的衣着简单,穿着淡黄色的男式锦袍,一只银簪挽着三千青丝,阳光在她身上凝了一层光辉,美好如画,岁月静好! 云锦绣不经意抬起头,便看到了对面小楼里的轩辕秀,睫毛轻颤,不知为何,她便安心了些。 第三天晚上,云锦绣发着高烧,满身虚汗,喉咙发炎,不时发出沙哑的咳嗽声。 薛老挡在院子门口,不让轩辕秀和庄秦等人进来。 “这是金少爷的意思,你们不能进去。” 庄秦看着薛老,眼睛发红,“她已经一天没有起来了,听到了吗?她在咳嗽。” 自从来到大秦之后,庄秦对云锦绣有了新的认识,她的智略和勇气,令他折服,她可以为了别人奋不顾身,在他的心里,云锦绣已经是他最信服的人,他效忠云锦绣,就要保护她的安全。 轩辕秀站一旁,眼睛一直看着院内,一双华眸沉静如古井深潭。 沈唐声音颤着,“阿秀,你千万要冷静啊,啊不,你不要这么冷静,太可怕了。” 从他认识阿秀开始,阿秀只有一次这么冷静,那就是五年前在北境,那一次,轩辕秀带着十五人,在云家军的前方伏击了北境凶奴一族的二十万大军,斩杀了主将。 院子里传出来的咳嗽声牵扯着他的心,她咳嗽的声音在他的耳里越来越清晰,他想要冲进去。 “让我进去吧。”乌灵宇抱着药箱走上前来,脸上带着温和微笑,一双眸子异常明亮。 看到他,大家心里的低落一扫而尽,都不由振奋起来。 他看向轩辕秀,“我们乌氏一族有一套古老的针灸之术,对人体有很大的帮助,上次我就是用这种方式让金老太爷挺过来的,你们赶来的时候,金老太爷已经发病三天了。” 庄秦一听,忙上前去,“乌太医快请。”便将他推进了院子。 轩辕秀看着乌灵宇的背影,不由攥紧了拳头,他始终不相信乌灵宇,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乌灵宇进了房间之后,云锦绣已经昏迷不醒,全身滚烫,额头上滚着豆大的汗粒,头发都湿透了。 薛老看着床上的云锦绣,马上用湿毛巾擦干她额头上的汗,想到乌太医要替她施针,一定会知道她是女的。 乌太医拿着银针,走到床头,看到薛老为难的样子,说道:“我已经知道她是女的了。” 薛太医诧异地看着乌灵宇,他边整理着针,便说道:“我从小研究医术,对人的身体很熟悉,金少爷骨格纤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 几次近身接触,他发现云锦绣身轻体软,而上次在礼府,他产生幻觉,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她竟然在自己的身边睡着了。 自从乌氏被灭之后,她是第一个敢亲近自己的人。 “这样啊。”薛老心里七上八下的,云锦绣可是天元武丞相的嫡女啊! “我想姑娘一定是因为远出不方便,才女扮男装,她给病人们带来了药和药方,我很感激她,放心吧,我不会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的。” 薛老看着乌灵宇一脸认真诚恳,便点了点头。 任谁看到他脸上温柔的笑容和真挚的眼神,都会相信他说的话。 一个时辰之后,乌太医和薛老从院子里出来,薛老看轩辕秀几人已经走进了院子,忙上去说道:“她已经睡着了。” 院子里没有再传出咳嗽志声,格外安静,几人也放心下来。 第四天下午,云锦绣靠边床头,她身子很虚弱,还发着高烧,头脑却很清醒。 乌灵宇递给她一杯热水,他正转身,云锦绣说道:“跟我说说你妹妹吧。” 乌灵宇怔了一下,便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她叫乌拉拉,才五岁……” “乌氏一族住在西境中部的大平原上,有美丽的森林,辽阔的流域,那是世界上最美丽宁静的地方,我的父王和母后非常相爱,他们有总共有七个孩子。” “乌拉拉是我们最小的妹妹,她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父母很忙,乌拉拉从一出生,便由我照顾。” “乌拉拉半岁的时候,便地爬了。”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眼睛里含着泪水,目光随着阳光越来越远,他仿佛看到七年前的乌氏王宫,同样是宁静的下午,太阳的阳光落在王宫的水晶地面,那个刚刚会爬的孩子在地面抓着阳光。 孩子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活跃,每天睡前要听他讲故事,睡醒了就会爬出被窝,满怀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孩子再长大一点,就整天粘着他。 直到有一天,大秦的骑兵西征,要西征,高长雪必须把乌氏的平原纳入自己的版图,乌氏一族四十万人,被全部杀害,只剩下他一人。 …… 第五天下午,云锦绣又高烧不退,一直昏迷不醒,乌灵宇握住她的手,“药已经快到王城了,你坚持住,你的家人还等着你回去呢。” 他拿出最后一粒药丸,这是乌氏炼制的药丸,也是他的续命丹。 他将药喂了她口中,轻声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撑到晚上,药晚上就到了。” 晚上,月朗星稀,已经是五月,大秦的寒冬已经过去,迎来了春天。 庄秦守在太医院外,上午他就接到了慕先生的飞鸽传书,楚墨宸已经带着药快马加鞭赶来了。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静。 庄秦背靠在石狮上,双手枕在脑下,数着天上的星星,数着数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马蹄的声音,他身体一晃,从马上石狮上摔了下来,他猛然惊喜,看到远处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马到了太医院外,突然长嘶了一声,前腿一折,倒在地上,马上的人摔了下来。 “楚公子!”庄秦上前去,扶起地上的楚墨宸。 楚墨宸将药塞进他怀里,“快救阿锦!”说完,重重地吐了一口血,晕厥了过去。 薛太医飞鸽传书给慕先生,云大小姐感染了病,楚墨宸先带了芭,快马加鞭赶来。 倒在地上的马挣扎了几下,气绝身亡,活活累死。 两天后,云锦绣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又闭上,眼睛还有些不太适应光。 再睁了睁眼睛,眼里映入一道火红的身影,一阵陌生而危险的气息笼罩而来,她腾地坐起,巫后! “怎么?看到本宫很惊讶吗?”巫后看着云锦绣,庄重威严,气势逼人,“准确地说,是害怕吧?” “巫后言重了,只是这屋子有病毒,您可是尊贵之躯,小心伤了凤体。” 巫后看着床上娇小的人儿面目平静,一双幽幽凤睥,毫不示弱,她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这么在乎她了。 “你们的药和药方都很有效,医抚营已经治好了很多病人,所以,”巫后俯下身来,“本宫并不害怕。”说着,她的手按在了云锦绣的胸脯上。 云锦绣的身体僵了一僵,看来这老巫婆是特地来找自己麻烦的。 巫后收回手,眼眸映着火红的裙袍,分不清是她眼中的怒火,还是衣服的光,她的声音沉了沉,“你好大的胆子,竟女扮男装,欺君罔上。” 第49章 复仇工具 云锦绣眼中闪过一丝惊色,马上镇定下来,一脸平静,“我家人被扣押,我又是第一次到大秦,以女儿之身出行定然不方便,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巫后谅解。” 巫后双目如炬,死死地盯着云锦绣,似要把她看穿了似的,眼前的少年,不,少女,还未成年,娇小柔弱,一双幽幽凤眸深不可测,她沉声道:“本宫看你是别有用心。”她妖艳的面里容带着几分凄厉,令人不寒而栗。 云锦绣不自然地朝窗外看了一眼,院里站着几个婢女,她们都是巫后的人。 巫后看穿了她的心思,“这里都是本宫的人,”她伸出手,手尖划在云锦绣精致的小脸上,“也就是说,本宫现在想掐死你,就掐死你。” 云锦绣抬起头,小脸苍白,目光流转,既不锋利,也不温柔,和她的面容极不相衬,“我不仅为你们研制出了治疗疫病的药方,还为你们提供药材,巫后就是这么奖励我的吗?” “哈哈哈,”巫后痛快大笑,“威胁本宫?本宫看你是烧糊涂了吧,现在大秦已经有药方,疫病早已在空制之中了。” 云锦绣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灿若阳光,天真无邪,“我若半个月回不了天元,金家不会再往大秦运输药材,春天已经来了,正是疫病多发的季节,巫后不会因为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外国人,冒这么大的险吧?” 她不想在大秦结外生枝,但巫后偏要来找事,她也不怕。 巫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色,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毫无忌惮,她开始明白儿子为何会对她如此痴迷了。 云锦绣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药材的事情,现在大家都知道是我研究出药方,并且给大家带来药治疗了疫病,如果我真死了,您就不怕流言四起,新帝登基,根基不稳吗?” 巫后一把抓住云锦绣的脖子,长长的玫瑰色指甲在她脖里划下一道血痕,“这里是大秦,本宫说了算!” 云锦绣淡淡地看着她,声音哑了哑,“我实在不明白,我对您可没有任何威胁,您为什么要杀我?” “你不知道?”巫后的面容疯狂扭曲,“本宫的王儿比本宫的命还重要,但是现在,他却为了你午逆本宫!” 现在的高长雪,已经不是那个唯母是尊,完成她所有意愿的乖孩子了,他就像要脱线的风筝,她已经快抓不住线了。 最近他为了留下云锦绣,做了那么多事情,整个人都变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现在还都不知道她是女人,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云锦绣一怔,原来是这样。 “王儿是本宫的一切,他将是大秦的皇帝,本宫绝不容许任何人的影响。” “多谢巫后抬举,不过我还真没那个本事,” 云锦绣讽刺道,“长广王因为疫病的事,对我另眼相看,心存感激,如果我现在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会影响到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高长雪早已厌倦了这位母亲,表面虽然对她恭敬,实则已经想方设法躲避她。 巫后的眸子更锋利了些,“就凭你也也想影响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作梦!”她“啪”地甩了云锦绣一个巴掌。 云锦绣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她抬起头,幽幽凤眸里染了些凌厉之气,“巫后是怕了吧?” 巫后看着毫不害怕的云锦绣,掩藏着眼底的诧异,这年纪轻轻的少女,偏偏心思玲珑,竟然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您怕您的儿子不再对以您为中心,不再对您言听计从,”云锦绣的眸色渐浓,“您害怕控制不了这个工具。” “他不是工具,”巫后俯下身来逼视着她,歇斯底里,“他是本宫最珍视的一切,你不知道本宫是忍受着怎样的耻辱和仇恨,才把他生下来,抚养他长大的。” 是耻辱和仇恨啊!云锦绣心里一阵莫名哀凉。 巫后突然冷静下来,这么多年来了,她第一次把这些说了出来。 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哀痛与不甘,巫后看着平静的云锦绣,半晌,她白雪的牙齿间咬出几个字,“你不懂,那是怎样的耻辱!” 泪水涌出她的眼线,在她的眼中沸腾翻滚,如她心底的仇恨。 云锦绣冷声道:“所以,他只是你的耻辰和仇恨。” 巫后看着云锦绣,少女冷冽的眸光越发的干净明亮,“你懂什么,”她审视着她,“那个老东西当着他的军队,当着我的族人……侮辱了我,然后把我的族人杀了。” 巫后的手指死死扣进自己的掌心,鲜血直流而不自知。 那个老东西,指的就是高长雪的父亲,现在的皇帝。 云锦绣敛了敛神,不得不听着这个悲伤而沉重的故事。 巫后已经失控,连自称都没有用上,而是直接称“我”了。 “我跪着求他,求他把我杀了,”巫后泪水冲出眼线,瞬间又在眸眼里消散,她不会流眼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眼泪了,她的声音低哑,“他垂涎我的美色……我生不如死!” 巫后开始滔滔不绝,诉说着她无法承受的一生。 “我服毒,跳楼,放火自焚……他把我捆绑着,威胁我,如果再寻死,就把我送进军营任人糟蹋,我求死不能……” “我怀孕了,是耻辱与仇恨的种子。” 云锦绣开始理解,高长雪为什么有那样的梦想,原来,他是在逃避自己的母亲,可怜巫后到现在都不明白。 “王儿出生了,他天赋异禀,天生奇才,他长得更像我……”说到这里,巫后温和了很多,但这种温和,不是母亲对孩子,而是,一种蠢蠢欲动的报复。 “王儿很爱我,他关心我,照顾我,守护我,”巫后的脸上多了些骄傲,“他三岁那年,他的父亲把我按在地上,撕碎了我的衣服,他像豹子一样,扑到他父亲的身上,咬着他的脖子,那老东西为了摆脱他,用力将他撞在墙上,他被撞晕了,却没有放开他的父亲。” 巫后的眼底溢着泪光和自豪,声音也柔了些,“自那以后,那老东西再也没有进过我的卧室,只要他一靠近,王儿就会像老虎一样挡在门口。” “王儿渐渐长大了,他铲除了朝廷的女巫猎人,摧毁了异端审判局…… 他斩杀了异族,他征服了天下,很快,他即将登基,成为大秦的皇帝,而我,就是皇太后!” 其实那些人,不过是她假借高长雪的手铲除的,巫后说得畅快淋漓,云锦绣听得不寒而栗。 她想到那个誓死悍卫母亲的孩子童,讽刺地向巫后说道:“他奋不顾身地保护你,你为他做了什么呢?把他打造成报复的工具,让他弑君弑父,残杀兄弟手足。” 皇上年轻的时候,也是后宫佳丽三千,子嗣成群,如今只剩下巫后和高长雪了,这背后的杀戮,是何等的残酷。 巫后一步上前,看着云锦绣质问的眼神,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袖子里赤练蛇慢慢爬出,对着云锦绣的额头,吐着腥红的信子。 云锦绣的脖子里传来“咯嚓”的声音,她心里一怕,一口气喘不上来,只觉脑中轰鸣。 “本宫倒是小瞧你了,你比本宫想象的要聪明,本宫实在好奇,你有什么样的过去,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思。”巫后锁进瞳孔,直直对着云锦绣的瞳孔,云锦绣只觉视线里的光都消失了,她仿佛被一投力量吸入了一个黑暗漩涡,然后,她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巫后则不停向另外一个自己靠近。 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一袭水蓝色的晚礼服,踏着银色的高跟鞋,站在金碧辉煌的宫廷中央。 云锦绣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前世的自己了,眼看巫后就要靠近她,不!不能走近她! 云锦绣的意识挣扎着,要逃离巫后的控制。 “拍”的一声响,云锦绣一把拍死自己额头上的小蛇。 巫后身体一虚,松开云锦绣,退了两步,扶在桌上,才站稳身体。 她哽了下呼吸,看着突然清醒过来的云锦绣,不可思议! 没有人可以逃过自己的控魂术,没想到她的意志力如此强大,她差一点,就看到了真实的她! 云锦绣扶着床头,嘴里一阵腥甜,嘴角渗出血液,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粒。 她抬起头,看着巫后,喘息着,“传言你是女巫,看来是真的了。” 巫后脸色惨白,她已经是最后的女巫,能够运用的控魂术已经微乎其微,为了躲避女巫猎人和异端审判局,她几乎没有用这种控魂术,力量大大减弱,但是,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抵抗控魂术的。 巫后惊过之后,站直了身,“哈哈”大笑,“是又怎么样?放眼这天下,谁还敢动本宫。” 她笑得猖獗,笑得沧桑,笑得悲怆。“倒是你,”她指着云锦绣,“如果本宫把你送到异端审判局,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惊色,她小心翼翼地藏着这种恐惧,一脸平静如枯井幽潭,“真是受宠若惊啊,巫后您就不怕长广王知道我是女儿身,与我纠缠不清吗?”这才是巫后的底线。 ps:小花:高长雪永远无法逃脱母亲的阴影 编辑:后妈~ 第50章 焦于红莲之火 巫后像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云锦绣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第一,现在送我回天元,从此山高路远,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二,杀了我,大秦内乱,长广王恨上你这位母亲,您自己选吧。” 当天下午,云锦绣等人直接从太医院出发,直回天元。 楚墨宸昏迷不醒,云锦绣将他安排在最大的马车里,由薛老时刻盯着。 马车刚到城门下,云锦绣叫住庄秦,她下了马车,对庄秦说道:“继续赶路,我去去就回。”她换了一匹快马,折回城中。 行队出了城门,庄秦想了想,还是跑上前去,挡下了轩辕秀的马车,“王爷,我家少爷又回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他话还没说完,轩辕秀已经从马车里出来,换了欧快马,迅速回城。 庄秦愣在原地,沈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继续走吧。”庄秦摸了摸头,再加上云锦绣的命令,他们只能继续前行。 云锦绣回到太医院,直接去了乌灵宇的院子,找了一圈,从药童口中得知, 乌灵宇一个时辰之前就去了南区的医抚营。 她赶往南区的医抚营,一进大门,便抓了个医员问道:“乌灵宇在哪里?” 大家都认识天元来的商人金碧辉少爷,便向她说道:“乌太医在后院。” 这段时间,乌灵宇和他们一直在救治疫病的前沿奋战,大家已经开始渐渐尊敬他了。 “赶快离开这里,带所有的人离开这里。”云锦绣大声向众人命令道,自己则往后院去。 众人见他的样子,只觉有大事要发生,便开始带着人纷纷撤离。 进了后院,云锦绣看着钢铁浇筑的大门,上一次来这后院是晚上,竟然没有留意到周围,没想到这院中还另有乾坤。 她进了大门,又穿过一座破旧的院墙,眼前豁然开阔,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寺庙,大理石地面还是崭新的,可见在瘟疫发生之后,这寺庙翻建过,而医抚营则建在前院,将这座院落隔离开来。 她一步步走向寺庙的主殿,四周一片寂静,一阵轻风吹过,传来一阵暗啸。 她推开主殿的大门,大殿内一片黑暗,像一个宽大的密室,冰冷的墙壁上燃着火把,照亮四周。 她走进去,立于大殿之上的人转过身来,“你终于来了,让我好等。” 他穿着一身白色锦袍,袍摆几乎垂到地面,如瀑的墨发直到腰际,头发上却没有任何装饰。 云锦绣张了张嘴,“乌灵宇?” 面前的人站得笔直,惨白的面容逆着光,雪白透明,眸底翻滚着窅黑,璀亮的目光直直看来,仿佛要穿透人的眼睛,这才是真正的乌灵宇,他卸下了温柔和卑谦的面具。 “怎么是你?”他亲眼看到她离开的,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锦一步步走到乌灵宇的身边,俯身看着坑窖,坑窖深五米,宽五米,窖面由光滑的大理石铺造而成,占据了殿厅大半的面积。 地窖里成千上万只老鼠堆积如山,它们相互撕咬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毛骨悚然,触目惊心! 云锦绣慢慢地转过头,看着乌灵宇,“果然是你,我原本还心怀侥幸。” 当轩辕秀怀疑他的时候,她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他是那么的温柔善良,他治好了她的外祖父,也救过她。 乌灵宇分明的五官绽出残酷的笑意,眼睛里闪着阴冷的光芒,“难道姑娘还真指望我全心全意为大秦服务,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治他们的百姓吗?” 他逼近云锦绣,牙牙里咬合出低沉的声音,“他们杀了我乌氏一族四十万人……” “所以你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是为了取得高长雪的信任,来到大秦报仇。”轩辕秀说得没错。 “没错!”乌灵宇的眸子变得通红,墙壁上的火把映着他的眸光,他眼底有烈焰在燃烧。 父亲,母亲,老人,孩子,兄弟姐妹,乌拉拉……所有人面容在他脑海里闪过,都变得血肉模糊!光与剑,血与泪! 他的声音在他的喉咙里翻腾,“我为他们报仇了,血债血偿,很公平。” “公平?”云锦绣幽幽凤眸里带着冷厉,“大秦这一次死的人,可不止四十万吧?”她的声音嘶哑,“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 “是啊,”他俯身端详着云锦绣的脸,“我们乌族四十万人,有三十几万也只是手无束鸡之力的百姓,”云锦绣哑然,乌灵宇继续说道:“要不是因为你,王城所有的人都会死。”云锦绣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你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泪意,再看着乌灵宇,他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以为不是你……”她哽了下喉咙,“我是来阻止你的,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乌灵宇一脸阴冷,指着大门,“现在马上给我滚。”他抓着她纤细的肩,“不然。”他的目光看向坑窖。 坑窖里已经没有食物了,这些老鼠本来就带有病毒,再加饥饿异常,它们疯狂地嘶咬着,云锦绣只觉头皮发麻。 “那天乱民围城,也是你的手笔?”云锦绣看着乌灵宇,“孙太医服毒自尽,也是你安排的?” “没错,”乌灵宇毫无掩饰,“我没想到你和轩辕秀会发现这一切,孙太医去偷药方,完全是为了得到封赏,他并没有参与进来,我只是告诉他,高长雪会怎么对他,他就害怕得服毒自尽了。” 高长雪的冷酷无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高太医知道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便自行了结了。 “我煽动那些乱民去围城,是要和高长雪同归于尽的,没想到又被你破坏了……” “还有一点我一直不明白,”云锦绣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不会感染疫病?” “我们族里有一位长老,医术极高,他炼制了一种药丸,我就是靠着这种药丸称过来的。”他把最后一粒药丸给了云锦绣。 云锦绣突然嗅到浓烈的酒香,她扫视了下四周,殿内沿着墙壁堆满了酒坛,这些酒原本是用来消毒用的,此刻看来,他另有意图,她不由皱起眉头,“你约了高长雪?” “是啊,他应该到了。”乌灵宇直起身子,惨白的面容里带着兴奋,“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云锦绣深吸了一口气,“你也一起走吧,离开王城,回到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乌灵宇眼中闪过一丝毫异,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惨笑道:“回不去了。” 从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那一刻开始,他的灵魂就已经坠入地狱,他的精神饱受折磨,身体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你走吧。”他声音无力,面如死灰。 门“吱呀”地开了,夺目的阳光照进殿来,一双褐色的长靴跨进门槛。 云锦绣抬头看去,高长雪银黄色的锦袍在阳光下异常刺眼,胸前的狂狮图腾仿佛在咆哮,琥珀般的眸子闪着森寒光芒。 云锦绣刚进殿不久,他就站在门外了,他听着里面的对话,一字一句,敲打着他的心脏。 墙壁上的火把突然掉下来,落在地上的酒水上,“呼”的一声燃起火苗。 云锦绣回过头,抓住乌灵宇的衣领,“走!” 乌灵宇没想到这个时候,云锦绣还会顾着自己,他推了她一下,“你快走。”他一用力,胸口不由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噗”地一口鲜血喷在云锦绣的衣服上,身子一倒,带得云锦绣也倒在地上。 “马上就要爆炸了。”云锦绣用力抓着乌灵宇,这个时候,她并不愿看到他在这里活活烧死,或许是因为他曾救过外祖父,也救过自己,又或许,是他明明的机会杀自己,却没有动手,又或者,她只是没办法看着一个人活活烧死而袖手旁观。 高长雪正要扑上去,一道火焰突然在他面前炸开来,他后退了几步。 今天他本来是打算去太医院看云锦绣的,到太医院的时候,却听说她不告而别,他正要追去,却收到了乌灵宇的邀请。 乌灵宇见云锦绣死死拽着自己往外拖,他用力抓住她的手,“你听我说……”云锦绣看着他乞求的目光,这才松开手,坐扶着乌灵宇。 乌灵宇修长的手指抓着她的袖子,“让我解脱吧……我的族人死了之后,我无时无刻都在受着煎熬,我真后悔没有陪他们一起死……”他嘴角渗出更多血液。 云锦绣不由抱紧了他的身子,双手不由一颤,她手摸到的都是骨头,乌灵宇早已瘦得不成样子。 他看着云锦绣,眼底眉间漫着淡淡的光辉,是一种释然。 “我心中的煎熬,你一定都懂……” 云锦绣微微点头,他眼底映着火光,变得迷离,“我真的好后悔没有陪着家人一起死去,没有陪着妹妹一起死去,真的好后悔……”他不愿意活着报仇。 乌灵宇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气站起来,拉推云锦绣,将她推外一推。 云锦绣反应过来,已经倒在火焰外的地上,高长雪看着地上的她,不由一怔。 她的发冠被乌灵宇扯落,此刻,她三千青丝落下,衬托着雪白娇美的面庞,原来,她竟是这样的女子! 正在他失神的瞬间,一个人影闪进大殿来,扶着云锦绣。 云锦绣转过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轩辕秀,“我……”她救不了乌灵宇,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救他,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下十八层地狱也死不足惜的。 轩辕秀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不想被拯救,死对他来说是唯一的解脱,走吧。”轩辕秀抱起她,飞跨过火焰,夺门而去。 高长雪快步上来,伸手去拦,云锦绣的发丝从他伸指间滑过。 ps:编辑:我心中的煎熬,你一定都懂……,蓝瘦香菇 第51章 乌灵宇 他刚追出门,流风止便拦到了他面前。 两人过了几招之后,流风止侍机而逃,他快步往外追去,等他追到医抚营外,却不见轩辕秀的踪影。 后院一声“轰!”的巨响,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爆炸,浓烟滚滚,火势滔天,医抚营连同附近方圆百米发生了大混乱。 他上了马,正要带人追去,一辆华丽的马车挡在了他们的前面,巫后从马车上下来,“王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母后,”高长雪攥紧手里的马缰绳,“你别拦着我。” “追到了你又能够怎么样?”巫后一甩衣袖,立于他的马前,“她连身份都没有向你透露,你能留下她吗?” 高长雪心里一怔,自己那么留那个人,她却不为所动。 “她根本不属于这里!”巫后的话一字一句扎进他的心里。 高长雪一窒,是啊,她不属于自己,她属于遥远的东方。 半晌,他命令道:“去救火。” 大火里,乌灵宇闭上眼睛,眼角溢出一滴眼泪,身体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和他一并化为灰烬的还有他的手札。 他手札中记载: 大秦历778年,高长雪领兵西征,途经乌族平原,乌族平原物资充沛,易守难攻,机枢会决定,把乌氏平原作为西征的后方核心据点,为了保证安全,机枢会一致通过,诛杀乌氏一族。 我被押到大殿上,便看到父母和兄长们都被押跪在殿上,还有我五岁的妹妹乌拉拉,她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 王座上坐着一个人,他穿着银色铠甲,胸前是狂狮头像,这是大秦王朝的图腾,图腾上还染着血,这个人就是征服者高长雪。 我的族人全部被杀,大地被鲜血染红,我感到有烈火在焚烧我的身体,我愤怒到了极点,但我却手无束鸡之力,我从小学医,不会武功,更不懂战术。 知道家人难逃厄运,我突然心生一计,便向高长雪请命,只要他放过我,我便亲手杀了我的家人,便誓死效忠他。 我不知道高长雪为什么会答应我的请求,或许,他只是想在我身上看看,人到底可以有多残酷。 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父母,兄长,还有五岁的妹妹。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杀死他们的,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我只记得,乌拉拉窝在我的怀里,伸手摸着我的脸,“哥哥,不要难过……” 高长雪的大军从乌氏王宫撤离的时候,我一把火把王宫烧了,把乌族以及我的家人都化为灰烬,只有这样,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到他们。 我随高长雪来到王城,他履行了他的承诺,让我活着。 我医术很好,高长雪把我安排到了太医院,不到一天,王城的人都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们开始嘲笑我,殴打我。 我第一次出城看病,在街市上遇到几个王孙贵族,他们先是把我打伤,让后让我从他们胯下钻过去,我都一一照做了,我对这些欺辱没有任何感觉,因为这些与我亲手杀死自己家人的悲痛相比,微不足道。 自那以后,王城里的人争先效仿,每次看到我都想方设法欺辱我,他们在我身上撒过尿,用狗屎抹在我的脸上,就连王城最脏的乞丐,都要打劫我,并以欺辱我为乐趣。 好在有高长雪的命令,谁也不敢把我弄死,我还是活下来了,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我每天晚上都做着恶梦,梦到亲手杀了族人和家人,这种罪恶感折磨着我,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半年不到,我觉得我自己快撑不下去了,于是我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报仇。 终于有一天,我在一本医书上看到疫病的杀伤力,便培育出了鼠疫这种病毒,把这种病毒散播在西市的菜市场。 后来我发现,有不少药商和大夫为了赚钱,竟然暗地向人们投放疫病病毒,很快王城便爆发了瘟疫,每天都有很多人死亡。 朝廷给太医院下令诊治疫病,太医院的人个个贪生怕死,便把我推了出来,我开始掌管这一切,修建医抚营,研发治疗疫病的药物,一切都在我的操控之中。 我向朝廷建议烧死患者,以防瘟疫扩散,高长雪答应了,我建议朝廷把王城分区隔离,高长雪也答应了,我了解高长雪,他为了保住大秦,可以牺牲整个王城百姓的性命。 自此,王城的病人任我屠杀,我把每天死亡的人数记在医册上,统计着一条条人命,我终于能够为家人报仇了,我欣喜若狂,当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瘟疫全面爆发,死亡人数达数十万人,我要让用王城来祭奠我的族人和家人,我要让高长雪百倍偿还。 正当我疯狂复仇的时候,她出现了,她叫金碧辉,是个商药,但当她在勤王宫质问高长雪的时候,我摸到了她的手,我发现她是个女人,那么她的名字应该也不叫金碧辉。 她让我很震撼,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少女,却跋涉千里来大秦营救她的亲人,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当所有的人唾弃我的时候,她却尊重我,还因为我救了她的家人而感谢我,最让我意外的是,她在想方设法拯救感染疫病的人。 她减缓了我的复仇计划,我渐渐地注意到我在做什么,我在杀人,杀无数的人,而那些人,都只是无辜的百姓。 还有一些愚蠢的百姓把我当成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是多么的愚蠢可笑,因为他们的亲人都死在了我的手中。 眼看死亡人数超过三十万,我却越来越害怕了,我感受到了罪恶,这种罪恶感渐渐地超越了我对家人的愧疚,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无法入睡,连喝水都会吐出来。 有一天晚上,我发病了,我的精神陷入了混乱,被那个天元来的女子救回去,生病的时候,我把她当成了妹妹,那是我来到大秦之后,过得最开心的时光。 等我清醒过来,那个女人竟然安祥地躺在我身边,我本来要动手杀了她,但是我下不了手,因为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她是最有资格活在这世上的人。 眼看我复仇的事要被发现了,我便向隔离区的人们散布了消息,说王城没有药能够救他们,他们本来就是惊弓之鸟,便按我的意期围攻了王城,可谁知,她又出现了。 她挡在几十万乱民的面前,是那么的娇小瘦弱,可是她为了大家,竟然喝下被感染的水,染了疫病。 眼看她病倒在床,眼看她呼吸微弱,眼看她奄奄一息,我把我最后一颗护命药丸给了她,救了她一命。 每次看到她,我都会意识到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我比高长雪更狠毒可怕,我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天元送来的药能够治疗疫病,这可怕的一切将终结,我决定向高长雪坦白,我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知道我会下地狱的。 我后悔用疫病残杀无辜,我后悔杀害家人,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会选择和我的家人死在一起。 不久,大秦皇帝病死,高长雪登基,迁都君临,改国号西秦,封远亲王的长公主阿戴尔为皇后。 高长雪登基后,又东伐西征,机甲装备在战场上得到广泛使用,不到两年,便统一了整个西境,尊为西秦大帝。 征伐变成了他唯一的嗜好,他整装军队,筹备物资,改进机甲,计划东征,进攻天元,总有一天,他要征服六合大陆已知的地域。 午夜梦回,他的脑海里总是出现一个娇弱的身影,即使只是回想,他也能在那个身影感受到一丝温暖,那种温暖,是他心底的渴望。 ps:编辑:想看高长雪的番外 小花:可能会有~ 第52章 金家大宴 扬州六月,空气里已经有盛夏的气息,一转眼,云锦绣从大秦回来已经十几天了,灿烂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 云锦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从一旁精致的托盘里端过药碗,轻轻舀了一勺汤药,吹了两下,送到楚墨宸嘴边,“乖,把药喝了。” 楚墨宸瘪了瘪嘴,“能不能不喝这药了,我已经喝了十天了。”舌头都麻木了。 云锦绣笑盈盈地看着他,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我喝。”他张开口,云锦绣将药喂给他。 从大秦回来,楚墨宸一直昏迷不醒,薛老花了三天三夜才将他救醒,他一直卧病在床,云锦绣一直在他的身边照顾他,亲自喂他喝药。 房间对面的湖边,庄秦和慕先生在下棋。 慕先生落子如风,“吃了。” 庄秦嘴角抽了抽,他捻着手里的黑色棋子,看向湖对面的窗子,“你看,他们多般配。” 慕先生执棋的手停顿了下,看向对面的房间,可以看到窗内两人。 慕先生叹了一口气,“真是天意弄人啊。”他手中的棋子轻敲在棋盘上。 云大小姐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少主的房间里,是因为大家都以为少主这一次撑不过来了。 庄秦将棋子往棋盒里一扔,“不下了,没心情,我先出发了。” 庄秦起身,绕过湖区,进了回廊,拳头狠狠地砸在柱子上,天地不仁,少主年纪轻轻,就病成这个样子。 喂完药,云锦绣拿锦帕擦着楚墨宸嘴角的药渍,柔声道:“从明天开始减药量。” “嗯。”楚墨宸直直看着她,仿佛一眨眼睛,就会错过她脸上的温婉,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去触摸她脸上的那一抹温柔。 门“咚咚”响了两声,他突然落下手,暗暗紧紧抓着被子。 秦婴走进来,“大小姐,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 “知道了。”云锦绣看着楚墨宸,正要开口,楚墨宸抢声道:“我看会儿书打发下时间,然后就睡午觉,一定会休息好的。” 云锦绣会心地笑笑,“还真是让人放心呢。” 云锦绣和秦婴出了房间,她又吩咐童叔寸步不离地守着楚墨宸,才离开楚墨宸住的碎玉轩,回到自己的院子,盛装打扮之后赶往金府。 她回到大秦之前,天元帝已经来扬州微服私访了,而且还住进金府。 天元帝今日在金府举行宴会,宴请扬州的达官贵胄。 到了金府,云锦绣掺扶着母亲往金甸园去,进了院门,两边尽是游廊相接,飞檐迭壁,金碧琉璃,迎面便是一条白玉铺就的甬路,甬路两侧种着十余株西府红海棠,红若施脂,弱如扶病。 甬道两侧是人工溪池,池底铺着七色雨花石,折射出太阳的光芒,映射出一道道彩虹。 园内,假山与壁橱相接而成,环伺园子,金玉重重镶嵌,壁橱上陈列着金银玉器,美轮美奂,不胜奢靡。 园子的中央是一座三层宝塔,也是金家的祠堂,贡奉历代先祖。 园子的西侧是一片人工湖,一座拱月长桥横卧湖面,连结着湖心小筑和湖岸。 最夺目的地方便园子的中央花厅,明明是露天的园子,进院之后,却恍若置身于宝物琳琅的室内,这是金甸园最妙的地方。 金家祖上有一位才子,沉溺园林建设,花了五十年,耗财无数,才修成这金甸园。 宴会安排在花园里的中央大厅,此时宾客已经纷纷入座,帝王在上,臣列两侧围厅而坐,一眼看去,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符焕烟霞。 众人只听丝竹入耳,便见衣着光鲜的婢女们款款而入,各种珍馐美酒如同流水一般的乘了上来。 云锦绣坐在一株海棠花下,阳光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半个身子,她不由看向上位的天元帝。 天元帝穿着玄色常服,襟口衣袖处用金线绣着同色龙纹,腰间是皮革制成的盘龙腰带,金线绣着的金龙腾空欲飞,上面挂着青玉配饰,十分耀眼,他身材颀长,轮廓精美,显得格外夺目,天元帝已经过了五十岁,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还年轻健硕。 他脸上带着两分笑意,三分仁慈,五分庄严,百步之内,无人不屈服于他的龙威之下。 凤后坐在他身侧,衣裙上璨金蟠龙似欲飞出,头上插着一支九凤步摇,绝美的面容上看不出年龄的痕迹,她一直矜持地微笑着,母仪天下。 左侧依次是金老太爷,扬州郡王齐王,扬州州府大人蔡全,三皇子轩辕策,禁军统领丰承恩,凤家七公子凤爵……末位上是金府嫡公子金碧辉。 右侧依次是珍妃,云可卿,凤家嫡女凤朝华,金氏,云锦绣,柳国公府老夫人陈氏,金府夫人柳氏……下位侧是扬州的名门夫人和贵族小姐们。 年轻小姐们的目光都落在三皇子的身上,高贵的出生,俊美的外表,此刻他就如太阳一般光芒万丈。 丝竹之声落下,宴会上热闹了些,蔡大人站起,向皇上请道:“启禀陛下,金府今日请来了扬州第一名伶,这名伶的舞技十分了得。” 金老太爷脸色一变,陛下何等尊贵,名伶再好也难登大雅,他正要起身制止,却听天元帝“哦?”了一声,表现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请上来吧。” 金老太爷只好坐回去,心里七上八下,如坐针毯。 云锦绣的目光落入蔡大人身上,只见他微微向柳氏点头,两人目光交汇,不着痕迹。 她看向左前方的金碧辉,他斜坐在椅子里,桃花眼里染着霜色,低着头,手中的酒杯握得“咯咯”暗响。 四座寂静,只见人工湖面缓缓漂来一朵莲花,莲花是由白玉雕琢而成,远远看去,仿佛盛开的洁白莲花。 莲花上,立着一个曼妙的红衣女子,举手投足,曼妙无双,那身体里仿佛蕴藏着天然的韵律,金莲玉足上的金铃“叮叮”作响,形成舞曲旋律。 玉莲上的人时而腾空欲跃而来,时而身影飞旋,如凤舞九天,与水中的映像相呼应,恍惚间,似有多人在舞,妙不可言。 她纵情的飞旋着,众人只觉那绝美的舞姿里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力量,死死勾着人的心魂。 席上众人亡我地看着湖面上的舞蹈,柳氏不着声色地看向三皇子,她前几日从蔡大人那里得知,三皇子看过颜无疵的表演,对她的舞极其感兴趣,她此举是要讨好三皇子,此刻见他眼睛都无法移开的样子,她眼底泛着盈盈笑意。 金氏进京十几年,来扬州已经两个月了,她在金氏的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希望,如今皇上住进金府,她又岂能放过这求得权贵的机会。 金碧辉看着莲上的颜无疵,手里的酒杯响声更大,一旁的金昌小心地提醒儿子,“碧辉!” 儿子章华宴的荒唐事情他已听说了,生怕他此刻闹出事来。 金碧辉这才回过头来,不由往高座上看去,只见天元帝静静地看向湖面,脸上神色似有还无,又见三皇子一众看着颜无疵的眼神,桃花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金昌沉声道:“下去。” 金碧辉倔强地转过头,正好撞上云锦绣的幽幽凤眸,只觉一股冷意袭上心头,如坠入冰窟。 金昌督促道:“你想连累金家吗?下去。” 金碧辉不情愿地站起来,离开了座位。 云锦绣向站在远处婢女群中的秦婴点点头,秦婴跟上金碧辉,出了金甸园。 一曲舞毕,玉莲漂到湖边,颜无疵款款走到岸边,步步生莲,却没有上前来,只是在远处的红毯上跪下,向天元帝跪拜,又向凤后跪拜。 宾客座上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高门贵女们大多一脸不屑,颜无痴只是一个低贱名伶,却能够引得陛下和三皇子等人的关注,心里无不妒忌。 云锦绣轻轻抿了一口茶,她看向颜无疵,这个女人不仅聪明,还拿捏得体,要是换作一般的女人,定要上前来抛头露面讨赏了。 只见珍妃缓缓站起身,柔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威严,“一个低三下四的伶人,也敢来污了圣眼,来人,把她拉下去,打断双腿。” 众女宾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扬着下巴看着颜无疵,敢勾引皇上和三皇子,这下可大难临头了。 颜无疵忙匍匐在地上,,“求娘娘饶命!” 柳氏脸色一白,忙站起来,跪到珍妃的面前,“启禀珍妃娘娘,这颜姑娘虽是伶人,却身家清白……” “身家清白?”珍妃娘娘水盈盈的目光锁在颜无疵的身上,此女子肤如凝脂,眉目如画,要命的是她一身似妖似仙的魅惑,竟硬生生压退满庭繁花,她提高噪音,“一个青楼女子,如何让众人相信她身家清白?” 三皇子站起来向皇上道:“父皇,这颜伶人本是金家嫡公子的红颜知己,一直受金公子庇护,金公子更是为颜伶人斥资万金修建章华台,更被扬州百姓传为佳话,儿臣相信,颜伶人定是身家清白之人。” 三皇子一求情,天元帝的脸色就变了。 第53章 颜面扫地 众女宾心中更是愤恨不平,连珍妃也不由掐紧了手中的帕子,她身为皇上的宠妃,待遇竟比不过一个青楼女子。 金家众人忙出来,跪在皇上的面前,金昌忙请罪,“请皇上息怒,都是草民家教无方。” 柳氏忙匍匐在地上,身子不由颤抖,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个大祸,一时之间,方寸大乱,她看向金氏,在座之中,金氏贵为武侯夫人,定能为自己求请。 云锦绣一眼便看穿了金氏的心思,她起身走上前来,跪在外祖父的身边,先后向天元帝,凤后,和珍妃行了大礼,才开口说道:“皇上,章华台之事,是有缘由的。” 天元帝看到云锦绣,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什么缘由?” 云锦绣抬起头,目光恭顺,举止得体,“那章华台本是金陵王在扬州的私人别院,后被没收,归朝廷所有,官府一直在拍卖中,前些日子,臣女的外祖父和舅舅远去大秦经商,杳无音信,臣女的表哥便想散些钱财,为外祖父和舅舅祈福,自古善举,莫非朝堂官家,表哥又不能直接把钱送入官府,便买也下这院子。” 凤后侧过头,看着云锦绣,脸上自是一股温和,眸光掩藏在长长的眉睫之下。 三皇子看向云锦绣,她此刻却一脸平静,好看的凤眸里暗含着淡淡华光,深邃的眸子不由亮了亮,很快,他回过神来,声音重了些,“那为何他又把院子送给颜伶人?” 云锦绣转身看了眼伏在地毯上的颜无疵,“颜伶人天生貌美,又极有舞蹈天赋,这样的女子若是落入风尘,她的下场大家可想而知。” 一个淡漠的声音传来,“这也能成为金家大少爷金屋藏娇的理由?” 云锦绣抬眸看去,只见一个玄色劲装的男子坐在三皇子的身边,鹰眸里泛着淡淡的冷光。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此人是禁军统领丰承息,丰家是京城排名前五的家族,丰承息的姐姐丰兰息是天元帝四宠妃之一的兰妃,丰承息才二十岁,便已是禁军统领,手握二十万禁军。 云锦绣有条不紊地向他解说道:“颜伶人既是扬州第一名伶,自然不能住在寻常的院子里,而这章华台正符合她的身份。” 丰承恩道:“云大小姐这理由,未免也太过牵强。” 云锦绣继续说道:“颜伶人还有一个身份,她是扬州三分之二的慈幼局和病坊的幕后支撑着,她靠表演赚来的钱救助老弱病残,是心灵至美之人。” 众人面含惊色,极为意外。 “至于金屋藏娇?”云锦绣淡含沈视地看着丰承息,“我表哥与颜伶人清清白白,何来金屋藏娇?” 丰承息本就生着一双三白眼,天生冷漠,此刻瞳孔一锁,锋利得令人无法直视。 云锦绣却淡淡看着他,毫不示弱。 所有的人均是一愣,颜无疵和金碧辉的风流韵事全城皆知,怎么会是这样? 珍妃看着云锦绣,语气里带着三分责备,“锦儿,你生在京城,又是闺中小姐,又如何知道这些事,就算你为了你外祖父一家开脱,也不能说出这些莫须有的事来。” 云可卿忙跪到云锦绣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衣袖,水灵灵的眼睛既担心又害怕,“姐姐,陛下面前,你千万不要乱说话。” 云锦绣没看见她一样,淡淡地向珍妃,“请问娘娘是以可卿妹妹姨母的身份和臣女说话,还是以珍妃娘娘的身份?” 珍妃脸色一白,轻咒了声,“荒唐……”却又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本宫当然是以珍妃娘娘的身份和你说话……” 珍妃总觉哪里不对,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作。 凤后则抬了下眸子,看着云锦绣,眸光又深了些。 有她在,珍妃此举是越矩了,她却不自知,便只要她不过问,这也无伤大雅。 云锦绣回道:“臣女一个多月前便和母亲来扬州祭拜外祖母,章华宴的事,臣女清清楚楚,臣女被颜伶人拯济老弱病残之事深深打动,而颜伶人刚刚那一支舞,叫百鸟朝凤,喻指君主圣明天下依附,若说颜伶人污了圣眼,”云锦绣转过身,朝天元帝拜了一拜,“还请陛下定夺。” “是是……”柳氏附和,“民妇请颜伶人来跳此舞,正是此意……” 天元帝这才悠悠开口,“既然如此,便传那伶人来。” 护卫们把颜无疵带上来,她往花厅一站,伴着一阵特有的幽香,硬生生逼退满厅芳艳,惊艳四座。 女眷们个个脸色暗了下去,这颜伶人貌美惊人,偏偏还天生含香,令人心生嫉妒。 颜无疵跪在地上,不失礼节地跪拜道:“民女参见陛下,凤后,娘娘。” 珍妃娘娘盯着她美艳的脸,“刚刚云大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颜无疵点点头,然后匍匐在地上,“是,民女不哪里冒犯了娘娘,请娘娘责罚。” 天元帝的目光在颜无疵身上游走,此女长得极为绝色,远超过自己后宫中的那些嫔妃。 见天元帝看着眼前的绝色美女,珍妃娘娘的脸上出现复杂的神色,她咬了咬唇,她是因美丽而被皇上看中,如今有人比她更美,她只觉自己受到了严重威胁,而云锦绣句句将这伶人捧高,要是她再纠缠下去,便会颜面扫地,她向皇上嗔道:“请陛上作主。” “父皇,这件事,还得问过金家嫡公子吧?”三皇子璀璨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云锦绣,再看向金碧辉的位置,“咦,金少爷怎么不在?” 金昌脸色一变,坏了,要是辉儿来当场对峙,定会坏事,他情不自禁看向云锦绣。 云锦绣只是静静地跪着,这个时候,就算一个安慰的眼神,也会被别人看在眼里。 金老太爷也一脸难色,用胳膊拐了下跪在身边的儿子,“还不快把辉儿叫来。” 金昌只好吩咐下人,“快去把少爷找来。” 三皇子玩味地看着云锦绣,他已经了解清楚了,金碧辉对颜无疵用情至深,云锦绣再巧伶色,也不可能控制人心,当面对峙,看她如何收场。 很快,金碧辉来到院厅中,身边却跟了位绿衣少女,少女哭啼着,先一步跪到云锦绣的面前,“大小姐,您要为奴婢作主啊。” “胡闹,”云锦绣轻责了一声,“陛下在呢,快起来。” 秦婴急哭着,“金大少爷要娶婢女为妻,奴婢死了不愿嫁给他!” 金碧辉正要向皇上行礼,听到这话,身体像被雷轰了一般,怔在原地,他转过头来,正撞上云锦绣幽幽凤眸。 “表妹……你别听她胡说。”他只觉这表妹眸光微漾,暗藏锋利,看着有些害怕。 “胡说,”一个娇俏的粉衣女子从女宾席上焦急地走下来,往金碧辉身边一站,灿若桃花,灼灼夺目,她指着秦婴,趾高气扬,“我哥哥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种下人。” 她正是金家的嫡女金曦,金碧辉的妹妹,金曦蹙着眉头,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拉了一下金碧辉的袖子。 金碧辉这才回过头来,忙应和道:“是,我怎么可能看上表妹的婢女。” 虽然金家是商贾之家,但金家富可敌国,在整个天元都是有名的世家,金家嫡长子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奴婢高攀得起的。 云锦绣微微向皇上行了礼,才站起来,她向金氏兄妹说道:“表哥,表妹,话可不能这么说,秦婴虽为我的婢女,但她才貌兼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何配不上表哥?” 金老太爷也站起来说道:“秦婴这孩子知书达礼,秀外慧中,若是她愿意,金家择日就提亲。” 金氏兄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没想到爷爷会说出这样的话。 金老太爷一脸坚定,从大秦到天元,他发现秦婴冰雪聪明,经商算账样样精通,心地善良,能上能下,这样的女子,他只怕自己的不孝孙子配不上她。 秦婴忙哭道:“金家本是大富大贵之家,奴婢无权挑剔,只是这金少爷不学无术,诗学才情一无所知,吃喝嫖赌却样样精通,这样的男子,若没有家族庇护,只怕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 “噗!”座上多人正喝着茶,突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一些客人则暗暗抬起茶杯,低着头,忍俊不禁。 秦婴却是抬起头来,梨花带雨地看着金碧辉,“金公子非我良配,我高攀不起。”她转头拉着云锦绣的裙角,“大小姐,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金家众人个个脸色黑青,满脸羞惭,抬不起头来。 众人目瞪口呆,几个爱慕金碧辉的高门小姐暗自庆幸,秦婴一言,道破真相,若嫁给金碧辉这样的男子,定会葬送终身幸福。 金碧辉怔在原地,面色惨白如死灰,因为羞愧脸色发烫,他的余光不经意间在落在颜无疵的身上。 难道也是因为这样,颜无疵才也不接受自己的心意吗? 柳氏一脸能拧出水来,刚刚云锦绣一席话解了一时之困,她心里还有点感激,没想到她的婢女竟然让金家如此难堪,她恨恨地压着声音,“秦婴姑娘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纵然你对我儿子有何不满,也不能这样抹黑我儿子。” 母凭子贵,反之亦然,秦婴当面指出金碧辉的不是,就是当众打她的脸,而在众人眼中,是她这位主母教子无方。 第54章 才艺无双 秦婴抹着眼泪,“我说的是事实。”说着,她偷偷地看向云锦绣。 云锦绣也感到意外,没想到秦婴的言辞如此锋利,秦婴对金碧辉一直有意见,金老太爷和金老爷出生入死,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血汗钱,他却拿去吃喝嫖赌,几个月来,金家已经在刀口上滚了几圈,他却毫不觉察,她那样说他,已经是口上积德了。 “你……”金曦急得直跺脚,“你这个下贱的奴婢,凭什么这样说我哥哥,本大小姐……” “表妹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云锦绣打断了金曦的话,“我朝的科举制度,以才华为唯一选拔标准,”她的目光看向左侧男宾座上的户部尚书严培大人,“严尚书就是很好的例子。” 在这个尊卑有别的社会,秦婴此举,已是以下犯上,云锦绣只得为她开脱。 云锦绣语惊四座,只见众人看向丰承息下座的严尚书严培。 严尚书忙站起来,他身材矮小、体型普通,但有着英俊的相貌,一双精明的眼睛,下巴上有一小撮胡子,深色的头发中夹杂着些许灰白,他诚惶诚恐地向皇上行礼,“云大小姐说得是,微臣出身寒门,幸得皇上圣明,提拔重用,才能为朝廷效力。” 云锦绣听着他的话,这严培轻描淡写,句句给皇帝拍马屁加以推拖,当真老奸巨猾,但她对他却是知根知底的。 严培出身于西北穷山恶水之地,小时候曾给富贵人家当过家奴,却有一个极其聪明的头脑,在金钱和财政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是天元帝的贴身财政大臣,江南是富庶之地,所以天元帝才在众位臣子中选他跟随来扬州。 天元帝“嗯”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却近似于无,他向严培挥了挥手,严培坐下,眼睛地里喷射出短小精悍的目光,看着云锦绣。 柳氏不敢再说话,能随皇上出行的都是当朝达贵,皇上身边的红人,她拉了拉女儿,不让她再乱说话,以免招来横祸。 金曦眼中闪过一丝急色,转头看着秦婴,“你有什么才华?” 秦婴看向云锦绣,云锦绣向她微微点头,转身向皇上跪拜,“请皇上允许臣女的婢女表演一曲。” 天元帝“嗯”了一声,点头同意。 云锦绣向秦婴,“你下去准备吧。” 不一会儿,便见一女子进入园厅,她穿着雪白舞衣,三千青丝如绸缎般垂至腰际,肌肤如雪,明眸修长,顾盼神飞,黛眉隐入鬓角,清丽雍容,却又不高冷难近,抬腕凝眸间,风情蹁跹,却已惊艳四座,这女人正是秦婴。 随即,两队男女伶人便进入园厅中央,待他们准备好,便听到琴声由远而近,仿佛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而来,仔细一听,音曲里融合了琵琶,琴瑟,箜篌等多种乐器的音律。 曲音渐渐进入高潮,园厅中央的伶人们舞着秦婴的舞姿翩翩起舞,女的舞姿优美,翩跹若飞,男的刚劲有力,气壮山河,一刚一柔,相克相生。 音律越来越急,众伶人的舞姿也越来越快,众人只觉一股磅礴气势涌来,瞬间气壮山河,荡气回肠,千思万绪都被挑起,男儿们仿佛看到波澜壮阔的战场,金戈铁马,生死一线,热血在身体里沸腾,少女们仿佛来到繁华似锦的舞台,她们在舞台上拼命舞蹈,在用生命舞蹈出盛世风华。 云锦绣静静地看着,这首曲子叫十面埋伏,是由她亲自指导的,曲子的主基调是五度循环,高音旋律部分不停地重复同一个结构,同时低音的部分以往上五度的方式进行,气气势磅礴,如史诗名曲。 而编舞部分,则是融入战争,权力,爱情,梦想等多元素,场面时而华丽唯美,时而大气悲壮。 这样的舞曲本不是闺中女子能诠释的,而秦婴却将这舞曲引领得恰到好处。 舞阵变幻,如排兵布阵,阵形瞬息万变,秦婴的身影消失在变幻的阵营里,那边,响起箜篌的声音,众人看去,只见一女子坐弹箜篌,明眸皓齿,雪白水袖迤逦而下,陈铺在地,柔美里带着几分英姿飒爽。 秦婴相继弹了箜篌,琴,编钟,绝精通熟练,游刃有余。 即便是不通音律之人,也感受到了这舞曲里的起伏跌宕,动人心魄。 众人静静坐着,完全沉浸在舞曲之中,物我两忘。 待到舞曲结束,园厅里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一回舞曲,秦婴展现了舞蹈,乐器等多种才华,更妙之处在于她的引领和指挥,当然能看出这妙处的,都是宾客中真正有慧眼的人。 云锦绣看似不经意地侧头看向跪伏在地上的颜无疵,只见她脸色煞白,满目惊愕。 此舞曲绝不是她这样的女子可以表演出的,她只觉自己的才华被生生压了下去。 云锦绣转过头,脸上神情淡淡,此举,不止要证明秦婴有才华,还要给颜无疵一个打击,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知道收敛。 秦婴带着众伶人向皇上行了个礼,得到天元帝的许可,才下去了。 众人回过神来,不由交头接耳起来,对秦婴赞口不绝。 丰承息却仍然沉浸在刚刚的舞曲里,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也可以如气大气磅礴,英姿飒爽。 过了一会儿,秦婴换回了一身青衣回来,众人看她的目光也变了,变得更加尊重了。 金曦站起来,走到秦婴面前,“算你有才华,但也不能这样贬低我哥哥,咦,我哥哥呢?”众人这才发现金碧辉不见了身影。 三皇子看向云锦绣,眸光更加深邃了,想不到她身边的一个婢女就能够震惊四座,不知道她出场,会是何等的惊艳? 云锦绣看向他,只见他朝她微微笑了笑,转头向皇上,“父皇,该如何处置颜伶人呢?” “赏!”这个时候只能赏了,他又向金家跪拜的众人,“平身吧。” 金家众人谢过陛下皇后,这才起身。 颜无疵跪了半天,听说要封赏她,忙谢恩,封赏完之后,章华台的人来接她回去,这段小风波算是过了。 珍妃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快,事情的发展状态与她计划的截然相反,怒火在她心底燃烧,她摸着凸起的小腹,向天元帝道:“陛下,臣妾有些乏了,去小睡会儿。” 天元帝允道:“去吧。” 她微微次身向陛下和皇后行了礼,云可卿跟在她身边,向陛下和皇后行了礼,掺扶着姨母离开。 离席之时,珍妃看了眼三皇子等人。 云锦绣的目光随着她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 已是午后时分,歌舞之后,大家自由赏园游湖,金老太爷是主人,自当陪在皇上的身边。 天元帝有意无意地问道:“听说老先生在大秦经商,可还顺利?” 来金府除了要看看金家究竟是如何的富可敌国,他还很好奇,为何金家父子能够活着从大秦回来。 金老太爷忙说道:“谢皇上关心,大秦的王城发生了瘟疫,死伤数十万人,刚好我们金家出售的药材能够冶疗瘟疫,大秦朝挺便放我们父子回来。” 天元帝点点头,原来如此,金家父子还真是好运。 云锦绣坐在凉亭里,静静地看着一平如镜的湖面,三皇子走过来,“云大小姐可愿与我一同去游湖?” 云锦绣站起来,向轩辕策福了福身,“臣女参见三殿下。” 三皇子伸出手,正要去扶她,云锦绣起身,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手。 轩辕策一怔,云锦绣看似礼貌有加,却是生人勿近,他心底地涌起一阵莫名的愤怒意,她越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就越是想要征服她。 云锦绣说道:“臣女喜欢在这里看湖面的风景。”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陪三皇子游湖的人来了。” 她说着,只见金曦领着众位小姐迎面走来,她走上前来,先是剜了云锦绣一眼,都怪这个表姐,才让哥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然后她浅笑着向三皇子道:“民女参见三殿下。” 她身后的众人也跟着福了福身,站在前面的是柳国公府的嫡女柳如是,她穿着一身雪色衣裙,衬着雪色肌肤如雪,柔媚动人,她面露微笑,便生了三分风情,高雅圣洁如出水芙蓉。 金曦指着湖面的画舫,“三殿下可愿与我们一同游湖?” 轩辕策看着一脸淡然的云锦绣,眼中便闪过一抹深意,“金大小姐相邀,本宫自然奉陪。”这话是对云锦绣说的。 云锦绣仍是一脸淡淡,“祝殿下玩得开心。” 她看着轩辕策随众美前去,面上闪过一丝杂色,一个金碧辉已经给她惹了不少事了,而这个金曦也是个头脑简单直来直去的人,这种性格,在高门之中,是很容易被利用的。 看那柳家小姐含情脉脉的样子,明明是那她想约三皇子游湖,偏偏却让金曦出面来请。 三皇子等人刚准备上船,便听到宝塔那边哗然起来,一行人向宝塔的方向去,原来是凤国公府的凤爵公子在宝塔上发现了金砖,并命人把宝塔上的外层去除,发现整座宝塔都是金砖砌成的。 天元帝和凤后立于宝塔前,宝塔上多处露出金砖,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异常刺眼。 第55章 怀璧其罪 凤爵命人上前去,把宝塔的外层拆开,大量的金砖露了出来。 金老爷领着金家众人跪在原地,随着金砖一块一块露出来,心一点一点抽紧。 金氏跪在父亲的身边,握着父亲的手,见父亲紧张,也不由紧张起来,目光向人群中看去,习惯性地去人群中搜索女儿,正撞上女儿的目光。 云锦绣平静的面容里带着几分温暖,微微向母亲点头,金氏暗松了一口气,握着父亲的纤手用力了些。 金老太爷侧头看了眼女儿,微微喘了一口气,心中更是五味掺杂,他隐约猜到,皇上等人是冲着金府来的,女儿在这里,怕是要连累她了。 凤爵上前看着黄金宝塔,明亮的眸子里一丝狠戾若隐若现,“早就听说扬州金家富可敌国,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黄金呢。” 郡王不以为意地笑笑,“凤七公子言重了,这砌宝塔的金砖算什么,这宝塔中供献的十六枚舍利子,才算得上是宝物。” 天天元帝的脸色一变,天元信奉佛教已有数百年历史,舍利子是稀世圣物,天师三个月前为他炼制的药,正是因为缺舍利子这味药引,迟迟没炼成,一个小小的金家,竟然有十六枚,他没有的东西,金家有。 金家众人心里又一沉,连四周的宾客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三皇子走到天天元帝的身边,温润如玉珠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儿臣近来四处寻找舍利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转过头来看着地上跪着的金老太爷,“可否转手一枚?” 三个月前,天师需要一枚舍利子来做药引,却一直没找到,三皇子随天天元帝南下,便答应天师帮他找舍利子。 金老太爷强压制着自己颤抖的身子体,却不敢抬起头,声音苍老,“这……” 天天元帝微微眯了下眸子,目光淡淡地锁着金老太爷。 严培站在天天元帝的身后,俊逸的眸子闪过一丝精悍的目光,他初步估算,这宝塔上的黄金有百万两,舍利子无价,再看这金甸园奇珍异宝无数,差不多快顶上现在的国库了,这些年来国库空虚,都是靠他想办法充盈国库,供给皇室开支。 三皇子眸光转深,语气力度拿捏得当,“金老太爷不愿意吗?” 众人看着金家老太爷,各自脸上神情丰富,有人鄙视他们不识抬举,有部分人紧张得想要离开,生怕受到牵连,有人则在看好戏,三皇子开口,天元帝凤后在场,金老爷此举,是要自揭坟墓。 “不是……这……”金老太爷抬起头来,正对着三皇子的目光,只见他璨璨的眸子暗含着一丝阴冷,仿佛捕猎的饿虎,侍机扑向猎物。 郡王又打着哈哈,“老太爷你还犹豫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区区一枚舍利子你就送给三皇子吧。” 金老太爷咽着话,唇齿颤动,“……” 凤爵抢声道:“金老太爷好歹给三哥一个面子。” 柳氏早已经花容失色,见父亲没有开口,她突然跪出来,要替老太爷作主,奉上舍利子,“陛下……” 外面突然响起喧哗声,“不好了……老太爷,老爷,不好了……”众人看去,只见金家的三五名门房满身血迹,连喊边向这边跑来。 眼看他们就要冲上来,金昌忙起身上前去拦住他们,“莽莽撞撞,成何体统,陛下在呢。” 领头的小厮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老爷,他们杀进来了……” 他话刚落音,便见近百人耀武扬威入园来。 金昌看着众人,僵在原地,小厮哭诉道:“奴才已经跟他们说了,陛下在府上,让他们等侯,他们一听说陛下在府上,硬闯了进来。” 金昌还没搞清楚状况,人便已经被推到一边,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陛下跑去,在离陛下三十步远的地方,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领头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穿着官装,五官精美,目光澄澈无邪,眉宇间却有一股大气沉稳,好似天生的一般。 与他并行的,是明王轩辕秀。 阳光下,他一身素白锦衣泛着淡淡光晕,眼波潋滟雍容华丽,带着几分殷勤。 云锦绣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眉睫裁剪出他明亮的身影,从大秦回来,她匆匆与他道别,便带着楚墨宸回潇湘馆医治,原本想他是回京复皇命了,没想到今日却出现在这里。 两人目光相汇,一瞬不瞬,轩辕秀已经转过头去。 官服少年娴熟地向天天元帝和凤后跪拜,“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云锦绣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微微发亮。 知府蔡大人上前来,拉起少年的肩衣,“烨儿,胡闹,还不快下去。”这少年叫袁烨,是知府衙的一个典史,也是蔡知府手下最得力的杂役官。 天天元帝淡淡地看着前方,“蔡卿,你要朕的皇儿去哪?” 蔡知府“扑腾”地跪在地上,“微臣该死……”他大脑里一片混乱,在自己手下打杂的未成年是皇子? 轩辕烨拍着蔡知府的肩,“蔡大人,你一旁呆着去吧,本宫好久没有见到父皇母后了,你别在这碍事。”少年故作严峻,眼里却是忍俊不禁,谁让这蔡知府平时老欺服自己年纪小的,趁机捉弄下他。 蔡知府伏着不动,天天元帝淡淡道:“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蔡知府边连爬带滚到了一边,伏在地上,继续打颤。 轩辕秀才向天天元帝和凤后行礼,“微臣参见陛下,娘娘。” 天天元帝淡淡地扫视了下四周,“平身吧。” 两人站起来,轩辕烨说道:“父皇,儿臣是来办公务的,”他看着跪着的那些人,“这些人说金家欠了他们大量钱财,迟迟未还,迫不得已,今天便要来找金家拼命。” 轩辕秀补充道:“本王正好和九弟在一起,便一并来了。”说着,他又朝云锦绣看去,不用想,就知道是她的手笔。 云锦绣避开轩辕秀的目光,她害怕这样的目光,在他的眼里,自己无所遁形。 跪着的近百人向天天元帝大呼三声,“请皇上为草民做主!” 众人意外地看着这一切,女宾们的目光则落在轩辕秀的身上,带着几分痴醉迷。 三皇子等人脸色微微发白,凤后微微张了张眼,平静地看着前方。 金老爷忙陈情,“陛下,这些人都是为我金家提供货物的商贩和庄农,近几年我金家生意多半亏损,再加上在大秦经营了三年的生意全部付之东流,实在是拿不出钱来支付给各位,但是我金氏一族早在生意最兴隆的时期,将所有的产业兑换为黄金,将黄金置放于府中,如果哪天金家生意亏损了,便用这些黄金来抵押。”金老太爷转头看向要债的人群,“我金家并未失言,那些黄金就在宝塔上,诸位放心,如果这些黄金不够,我金盛自会变卖府邸,绝对不会亏欠大家分毫。” “真的吗?”人群里喧哗起来,大家陆续看到宝塔上的金砖,人群里马上沸腾起来。 有人大声问道:“金老太爷,整座宝塔都是金砖吗?” 金昌扯着喉咙代父亲回答道:“只有两层是金砖,如果不够的话,我们家也可以拿店铺抵押给大家。” 轩辕烨大声说道:“黄金你们也看了,本官会为你们做主的,你们今天先回去吧。” 大家狐疑地看着他,这小孩子在知府的名气是很大,但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商贩向金老太爷说道:“金老太爷,陛下面前,你可不能再赖账,我们先在就回去,等着你送钱来。” 金老太爷忙说道:“等清算了账务之后,金家会请诸位来领钱。” 那些人这才安心地对着皇上三跪三拜,三呼“万岁!”门房引着这些人出了金府。 天天元帝看向金老太爷,金老太爷忙又向他解释了一遍,“百年前,金家先祖做生意的时候,并没有钱,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向众人借钱,积少成多,用来周转,赚了钱,再把这些钱连本带利的还回去,久而久之,人们有积蓄便会往金家送,金家就利用这些钱来赚钱,后来借给金家的钱多了,担心金家还不起,先祖们便想出一个办法,把借来的钱换成金砖,砌成宝塔,大家看得到大量的金子,便不会担心金家还不起钱……”他苍老的声音道出几分凄凉悲怆,“可惜我无能,没能经营好先祖留下的产业,导致今日的局面。” 众人听完,一脸不以为然,都说金家富可敌国,原来不过如此。 金老太爷继续说道:“至于那十六枚舍利子,我的一位叔祖晚年出家,在灵隐寺修行,法号寂然,后来做了方丈,二十年前,灵隐寺失火,叔祖便托金家保管灵隐寺原有的十五枚舍利子,这第十六枚,是我叔祖圆寂时留下的心舍利,两个月前,我已经答应了京城灵隐寺的主持大师,估计这几天,他们的人就会来取舍利子,如果三皇子需要,等灵隐寺的人到了,我自会跟他们说明,到时一定奉上。” 三皇子神情里有说不出的失望,“多谢金老太爷。” 第56章 江都楼上 “三皇子客气了,老朽愧不敢当。”金老太爷说完,又向天天元帝跪拜,“陛下,老朽无能,怠慢了陛下,娘娘,三皇子,九皇子,诸位大人,请陛下责罚!”说完,他跪伏在地上。 金昌也领着金家上下齐呼着“请陛下责罚”跪拜下去。 天天元帝的神情柔和了些,“也不是什么大事,都平身吧。” 金家众人齐呼,“多谢陛下。” 金氏这才扶着金老太爷起身,金家众人纷纷起身。 轩辕烨拉着天天元帝的袖子,“父皇,儿臣被他们逼着办事,还没吃饭呢。”他的肚子配合地“咕咕”叫着。 金昌忙上前去,“陛下,娘娘,九皇子,这边请。” 天天元帝向他“嗯”了一声,领着众人往宴席上去。 再回到宴席上,三皇子等人无精打采,强忍着失落,轩辕秀和轩辕烨则兴致高昂,不少女宾向轩辕秀投去爱慕的目光,各家小姐争先恐后献才艺,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云锦绣静静坐着,不时端起茶杯抿着茶水,多亏了这些才女,众人言笑宴宴,气氛渐渐融恰。 席间,轩辕秀向天天元帝说了下在大秦的见闻,轻描淡写几句,并没有提到云锦绣和金家的人,云锦绣听了几句,才知道轩辕秀去大秦不是奉皇命。 轩辕秀时不时也看几眼云锦绣,她穿着适合的女装,比较安静,淡若雏菊,和在大秦的时候很不一样。 云锦绣也有同样的感觉,在天天元帝面前的明王,殷勤热情,雍容华贵里自有一股风流,惹得女宾们心花怒放,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云锦绣抬起头,正对着三皇子几人审视的目光,云锦绣径自抿了一口茶,一脸无辜,带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三皇子,丰大人,是菜肴不合胃口吗?” 三皇子的眸光更深了些,他不相信事情会那么巧合,那些人正好在这个时候来金家要钱,舍利子也是别人的,他们布局良久,原本可以一举除掉金家,却反而让金家在陛下眼里变成一个普通家族,还得到陛下的怜悯。 这些事会跟眼前这个一脸无害的少女有关吗?不,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关系。 他淡淡道:“难道云大小姐吃得惯扬州的口味?” “我与母亲来扬州三个多月了,再说臣女出身哪敢跟尊贵的三皇子相比,不习惯也得习惯。”她吩咐一旁的婢女,“为三皇子,凤公子,丰大人换一杯热茶。” 轩辕烨坐在天天元帝的身侧,向他讲述在扬州的经历,他对金家借钱经商的事情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云锦绣不由对这位小皇子好奇起来。 云锦绣看向九皇子,这位九皇子轩辕烨才十二岁,他的母妃是宫中四妃之一的宸妃,是个平民医女,九皇子从小对宫外的世界充满了兴趣,他十岁的时候,便得到允许出宫游历,原来是到了扬州历练来了。 她觉得这位小皇子跟其他皇子不同,与天元帝和凤后的相处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在天元皇室是绝无仅有的,他小小年纪,身上已有一种无法掩藏的光芒,假以时日,定然大放异彩。 三日后黄夕,江都楼上雅间里,云锦绣静静地品着茶,外面传来争吵声。 “我家大人可是朝中重臣,来这里也是看得起你们,赶紧给我家大人准备上好的雅间。” “大人,雅间早在半个月前就订完了,小的开门做生意,不能言而无信,求大人放过小人吧?”老板说完,已经跪在地上求饶了。 江都楼是扬州最贵的酒楼,价格是其他酒楼的十倍至百倍,信誉也是第一的。 云锦绣向一旁的秦婴使了个眼色,秦婴出了雅间。 那小厮揪起老板的衣襟,拳头送到他的脑门处,“信不信我们把你的楼拆了……” 秦婴从雅间里出来,走上前去,“如果大人不嫌弃,可以到我家大小姐的雅间去坐坐。” 严培眼睛亮了一下,是云大小姐的邀请,自金府宴会之后,他对云大小姐很好奇。 严培礼貌地向秦婴点头,“请姑娘引路。” 雅间的珠帘挑起,云锦绣闻声抬起头,便看到严培走了进来,他穿着藏青色锦衣,衣禁和袖口绣着繁复的云纹,腰间佩戴一块青玉,短须精修得恰到好处,精悍的目光熠熠生辉。 云锦绣向他作了个请的手姿,“严大人请坐。” 严大人入座后,云锦绣示意秦婴退下,秦婴将珠帘放下,退出雅间,轻轻将门关上,守在门外。 “多谢云大小姐盛情,”他礼貌地打量着云锦绣,她穿着素净的衣裙,如墨的云发间有少许点缀,精致的五官里蕴着淡淡稚嫩,她抬眸的瞬间,清亮的凤眸里迸出一丝沉稳大气。 “严大人客气了,”云锦绣将紫砂壶里滚烫的茶水倒入玉杯之中,热茶清香四溢,“大人请用茶。” 严培端起茶本,轻嘬了一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云大小姐,好巧。”他精悍的目光里带着不易觉察的审视,总觉得这少女是在这里等着他。 云锦绣给自己添了茶水,“扬州不过弹丸之地,更何况这江都楼为扬州第一楼,来往之客无不慕名而来,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严大人您说是不是?” 严培微笑着,礼节性地点点头。 云锦绣又说道:“大人也别光顾着想巧合的事,别错过了外面的风景,大人请往外看。” 江都楼临扬州运河而建,为三层高楼,云锦绣所订的雅间在三楼,正对着运河,是江都楼最好的雅间。 严大人侧头看去,金色的夕阳与运河天水一色,天远地阔,金汤流溢。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严大人闻声回过头,云锦绣正对他浅浅一笑,笑容映着金色光辉,灿若玫瑰。 云锦绣径自端起茶轻抿着,严大人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少女身上有一种辽阔高远,他竟生出高山仰止之意。 他问道:“云大小姐好像很了解扬州?” 云锦绣放下玉杯,没有否认,她不仅了解扬州,对整个六合大陆都有一定的了解,她看着雅间外的景色,“扬州虽是弹丸之地,但是水系发达,百年前便已经开凿运河,自由贸易,经济发展迅速,寻常百姓家大多都有万贯家财,是富庶之地。” 严大人不禁点头认同,他随天元帝一路南下,发现南方经济比北方好得多。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云锦绣见严培面上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有些坐立不安,她说道:“严大人,天快黑了,我母亲该担心我了,我订的套餐还没送上来,大人若是愿意,可以留下品尝下扬州的美食。” 严培精悍的目光更深了些,他彬彬有礼地笑道:“多谢云大小姐盛情。” 云锦绣朝他笑笑,起身向他礼节性地欠了欠身,“后会有期。” 云锦绣刚走到门口,他又站起来,再次向云锦绣道谢,“今天多谢云大小姐。” 云锦绣朝他点头,接受了他的谢意。 云锦绣刚出了江都楼,就看到郡王的马车停在江都楼的门口,她站在人群中,看着他进了江都楼,才上了自己的马车。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沿街的酒楼上丝竹高歌,舞袖云云。 扬州是南方漕运枢纽之一,长年有大量商贾贩夫、文人牵客在此云集,自有一派繁华景象。 马车上,秦婴不解地问道:“大小姐,您怎么知道严大人要在江都楼宴请齐王。” 云锦绣的目光透过半掩的车帷,灯火通明处,夜市上各种物品美不胜收。 严培为什么要宴请扬州郡王?他是户部尚书,是天天元帝的财政管家,能给皇室提供多少钱财,决定了他在朝中的地位和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国库早已空虚,这些年他为朝廷提供的钱财,大部分是从京中各贵族世家中周转出来的。南方经济发达,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钱财,而扬州是扬州郡县是扬州郡王的封地,他自然要找郡王。 云锦绣没有将她心里的想法告诉秦婴,这些事情,她知道得越少越好。 看着大小姐的笑容,秦婴会心笑笑,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疼惜,大小姐比她还小一岁,所背负的,她只知冰山一角,都已无法想象。 街上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她抬目看去,泛白的脸色里带着一丝怒意,“大小姐,是表少爷……” 云锦绣看去,只见金碧辉烂泥似的在地上,怀里还抱着酒坛子,正被几个乞丐流氓谩骂殴打。 “大小姐,我不应该说那番话的。”她是出于愤怒才说出那番话,但金碧辉是个成年男人,是有自尊心的。 云锦绣摇摇头,“伤他的不是你的那番话,是颜无痴让他的幻象破灭了。” 秦婴迷茫地看着云锦绣,半晌才懵懂地点头,“要不要……”看样子金碧辉会被打死的。 云锦绣摇头,秦婴便知大小姐自有安排,催促车夫快一点。 马车行过廊桥,云锦绣看到琉璃双手抱着一只烧鸡,吃得津津有味,流风止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夜风吹起他的银发。 秦婴说道:“琉璃昨天晚上就出来了,要不要把她带回去?” “让她去吧,”云锦绣神情淡淡,“她想回来了自然就会回来。” 他们离开不久,一辆马车在街边停下来了,马车上的人下来,将金碧辉带走。 ps:小花:你们猜,颜小姐会怎么死? 第57章 心有猛虎 云锦绣回到潇湘馆,夜已经深了,她来到楚墨宸的房间,童叔还在外间守着,她示意童叔去休息,轻轻来到楚墨宸的床前,月影入窗,淡淡的夜色里,楚墨宸安静地睡着,看着他的样子,云锦绣暗暗松了一口气,掖了掖被角,出了房间。 她出了房间后,楚墨宸睁开眼睛,星宸般的眸子在月影里张了张,嘴角浮过一丝满足的笑意。 第二一早,金府来信,金老太爷病了。 云锦绣和母亲一早就去了金府。 金老太爷的房间里,柳氏张罗着大夫给金老太爷看病,十分殷勤。 金氏静静站在床头,关切地看着父亲,云锦绣静静站在床尾,默默看着。 大夫诊诒完后,柳氏急切地问道:“孙大夫,情况怎么样?” 孙大夫是扬州有名的大夫,也是金家专用的大夫。 孙大夫捻着胡子,皱着眉头,深沉的目光在金老太爷身上游走,然后说道:“老太爷年纪大了,一定要放宽心,注意休息,不要再操劳……”他唠叨了几句,又开了几个昂贵的药方,然后说道:“明天我再来为老太爷复查。” 管家送孙大夫离开,金老太爷向柳氏道:“你去忙吧,不要怠慢了府上的客人。”府上的客人,是天元帝和凤后等一行人。 柳氏看了眼金氏,金氏忙说道:“嫂嫂去忙吧,玉儿会照顾好父亲的。” 柳氏一脸感激地向金氏,“辛苦玉儿妹妹了。” 柳氏离开之后,金氏这才一脸担忧地握着金老太爷的手,“父亲……”眼泪就要流出来。 云锦绣上前来,打断了金氏,“娘,您去看看外公的药好了没,我在这会儿守着。” 金氏“嗯”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间,一出了房间,忙偷偷抹掉眼角的眼泪。 房间里只剩下云锦绣和金老太爷,金老太爷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还是锦儿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眼看外祖父要下床,云锦绣上前掺扶他,“外公装病的功夫可是一流的,锦儿可没看出来,”云锦绣扶外祖父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只是外公要是真病了,就不会急急忙忙通知我和母亲,让我们担心,而是找大夫呢。” 金老太爷看着乖巧的外孙女,她小脸里有一丝俏皮,带着三分稚气,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他正色道:“外公年纪大了,金家生意上的事有些力不从心,你舅舅为人老实,不适合做生意,而碧辉……”提到金碧辉,金老太爷极力掩藏着心中的愤恨,他顿了顿,言不由衷道:“外公希望你能够帮忙处理宝塔黄金一事。” 从大秦回来之后,他渐渐想到,锦儿不是偶然出现在大秦,同时他也看出云锦绣身上隐藏的能力,他原本是想把金家交给她,但她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儿家,这个担子太重,他不忍心放在她的身上。 云锦绣何尝看出外祖父的难言之隐,她故作不知,“外公忘了,有一个人非常适合处理此事呢。” 金老太爷疑惑地看着外孙女,云锦绣向他说道:“九殿下。” 金老太爷仍是疑惑不解,九皇子再优秀,也只是个孩子。 云锦绣认真说道:“宝塔黄金已经曝光,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外公现在就算把所有的黄金送出去,也难堵悠悠之口,换成官府的人就不一样了,九皇子年轻,无欲无求,定能秉公处理。” 金老太爷诧异地看着外孙女,小小年纪,看问题如此透彻。 云锦绣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她继续说道:“外公大可把所有的银子送出去,变换成店铺和庄园,囤积物资。” 云锦绣说到这里,又给外祖父倒了一杯热茶。 金老太爷接过茶,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态,“金银珠宝,不过身外之物,富贵荣华过往云烟,外公只希望你们平安。” 大秦一事,已经让他意志消沉,自陛下入住金府,金家已经在刀尖上滚了几滚,他更是心灰意冷,便打算散尽千金,保家族平安,从此隐退。 云锦绣静静地看着外祖父,眸光坚定,“外公有此打算,一定是知道那些人为何而来,他们会不会给金家留退路。” 金老太爷一怔,脸色慢慢变得铁青。 云锦绣神色肃穆,“金家仅凭一个家族的力量,就可以支撑云家军与北境牧民一族征战十年,府中竟然还有一座黄金宝塔,怀璧其罪。” 金老太爷冷静下来,“锦儿,你老实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去大秦?” 云锦绣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锦儿在京城听大秦的使者说大秦扣押天元的商人,要天元允许大秦的商人进入天元经商,天元向来轻视商贾,锦儿担心外公和舅舅的安危,就去大秦了。” 她的话有所保留,但金老太爷智慧过人,心里已经明白了。 半晌,金老太爷神情严肃,“锦儿可愿意助外公一臂之力?” 云锦绣看着外祖父,他肃穆的神情里掩着深沉的慈爱,云锦绣郑重道:“锦儿是在金家和外公您的庇护下长大,金家的事,就是锦儿的事。” 金老太爷看着外孙女,她带着稚气的面容里有一股坚定,他感觉自己体力的血在变热,突然有了更坚定的勇气,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当天下午,云锦绣正在房间陪母亲照顾外公,秦婴进屋来禀报,“大小姐,知府的人来了。” 云锦绣和外祖父对视了一眼,她说道:“外公,锦儿去。” 云锦绣带着秦婴出了府,来到垂花门外。 由于天元帝凤后居住在府上,只有陛下出行,才开正门,其他人进出,均是走侧门。 云锦绣看到马车停下来,便走上前去,她刚抬起头,正对上掀起帘子的人,他似笑非笑,潋滟眸光看得她惊心动魄,那眸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化作一抹深邃。 云锦绣先是一窒,随即心神一乱,马上又冷静下一来,向马上的人福了福身,“臣女参见明王,臣女来接……九殿下。”九殿下三个字她咬得有些重,大有将轩辕秀拒之门外的意思。 九皇子听到声音,从轩辕秀身侧探出头来,见来接自己的云锦绣脸上笑容甜甜的,眉宇间的神色看着令人心安,觉得亲切,便喊了一声,“姐姐是来接我的吗?” 这一声姐姐叫得亲切,云锦绣对他也亲近了几分,“是啊,九皇子一路辛苦了,请。”她看着似笑非笑的明王,“王爷,也请。” 秦婴带着众人行了大礼之后,带着九皇子走在前面,蔡知府跟在九皇子身后五步,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 自从知道九皇子身份之后,他诚惶诚恐,生怕九皇子因为之前的怠慢怪罪于他。 云锦绣和轩辕秀走在后面,轩辕秀笑容淡淡,“你好像很不欢迎我。” 云锦绣目光温和地看着前方,“臣女应该欢迎你吗?”她可以揣测出天元帝,凤后,珍妃来金府的目的,却无法得知轩辕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的出现令她不安。 “你不欢迎本王的话,本王的心情会不好。” “臣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欢迎王爷。” 轩辕秀转过身来看着云锦绣,只见她眸底的谨慎好似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他突然笑了。 云锦绣小脸上出现一丝愠色,“你笑什么?”尤其是他几乎高出她两个头,这样仰视着他的笑容,更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讨厌这种不安。 “本王心情突然好了,”他往前倾了下身子,“看着你心中那只猛虎蠢蠢欲动,实在有趣。” 原本以为她是一只慵懒的猫,黄金宝塔一事,他知道她心里有一只猛虎。 云锦绣的头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听着他的话,她的神色渐渐变深,云锦绣退了两步,两人对视了三秒,云锦绣向他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王爷请。” 轩辕秀笑笑,进了门。 云锦绣将轩辕秀和九皇子等人领到书房,秦婴领着下人将账本搬到书房,又从金家的商铺里调来多位精明能干的掌柜,协助九皇子。 书房内,阳光从四周打开的窗户中照进来,九皇子坐在正位上,他的左右席地坐着多名掌柜,右边的掌柜将账本递给他,他审阅完之后,递给左边的掌柜存放。 蔡知府站在他身后,像只哈巴狗似的拿着蒲扇给他扇风。 轩辕秀坐在右下方,不时翻看着账本,金家的记帐方式与别家不同,各笔账目来历去向一眼明了,盈亏一目了然。 轩辕秀惊叹之余,抬头看向对面的云锦绣。 云锦绣坐在矮案后,双手翻着案几上的账本,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里照进来,逆光里,她雪白的肌肤几近透明,低垂的目光落在书上,长长的眉睫在脸上投递下一片阴影,缀着简单璎珞的墨发绸缎般垂下,静美如画,夺人心魄。 云锦绣无意间抬起头,正对上轩辕秀的目光,他眼波潋滟,雍容华丽,高雅如冰雪,一瞬不瞬,晃得她心神不宁。 “咚!咚!咚!”有人敲门,云锦绣转过头看向门口,“进来。” 门“吱呀”开了,小厮进门来,“大小姐,严大人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他穿着玄色长袍,腰间挂着精美的玉坠,短小精悍的目光投来,书房里又增添了些许光辉。 云锦绣礼貌地站起来,抬目看去,目光与严培精悍的目光相汇,那精悍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会心,云锦绣眼底闪过一道异色。 轩辕秀淡淡看了两人一眼,意外地眯了下眸子。 严培走进来,先后向九皇子和明王各施了一大礼,然后说道:“启禀九殿下,陛下让微臣来协助您。” 第58章 在乎是弱点 九殿下皱了下眉头,“这点小事,我可以处理……”好字还没说出口,云锦绣已经上前去,浅笑道:“九殿下,您要是把活都干了,陛下就要责罚其他人欺服小孩了。” 所有的账本早在两个月前就准备得清清楚楚,有店铺掌柜们帮忙,再加上九皇子从知府带来的人,这些事情处理起来并不难,根据不需要严尚书的帮忙。但严尚书必须留下,他是陛下等人的眼睛,他们要看清楚,金家那些黄金倒底是从何而来,又该给谁。 严尚书闻言,又侧头淡淡看了一眼云锦绣,眼睛亮了亮。 九殿下放下手中的账本,看着云锦绣,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看着身侧的绣凳,向严大人道:“严大人,你坐这里吧。” 严培上去,拉起袍摆坐下。 云锦绣向一旁候着的秦婴,“去书架上的账本拿过来给严大人。” “是。” 秦婴带着几个小厮,从书架上取来厚厚的帛书和竹简,放到严大人面前的案几上。 严培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账目,抬头看向云锦绣,云锦绣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手里端着茶杯,见自己看她,便朝自己清浅一笑,严培只觉那清浅笑意里横亘着千山万水,无法跨越。 他嘴角浮过一丝兴致,翻开面前的账本。 秦婴又给书房里的众位换上滚烫的热茶,九皇子端过热茶抿了一口,兴趣地说道:“金家记账的方法与其他家不同,实在有趣。” 云锦绣轻轻握着茶杯,原来九皇子是对账目很感兴趣。 接下来的几天,书房里查账如常,各位掌柜九皇子严尚书他们也渐渐熟悉了,遇到有疑问的地方,一群人就讨论起来。 九皇子对经商和账目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严培所看的账本所记录的都是金家跨州郡的生意,包括粮食,丝绸,茶业,瓷器等商业,覆盖了南方大部分的州郡,及北方沿海地带,而这些生意大部分是能过天然运河动输实现。 很多商业都还只是雏形,再加上金老太爷大秦一行担误了一年多,一些商业已经停止运作,大部分的商业都处于亏损状态,但他从这些账本里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商业体系,这个体系里面蕴藏着巨大的财富,再联想到那日在江都市上,云锦绣跟他谈到的运河,他只觉自己体内的血在迅速沸腾,精悍的目光里迸射出光芒来,他双手死死地抓着竹简,身子也跟着微微颤动。 云锦绣看着他的样子,嘴角浮过抹淡笑,严培大人已经上钩了。 众人看账本看得津津有味,云锦绣抬头看向窗外,灿烂的阳光静静地洒在院落里,她起身,轻轻出了书房。 书房在府邸的东北方向,庭院开阔,显得肃静,正对着中央的金甸园,金甸园外院亭台楼阁,林木葱郁,繁花似锦,眼下正让陛下住在里面,各出门都有士卫严守,看样子是要小住。 金家众人则移到了西面的侧院,柳氏则领着府上沉稳的人不时往陛下住的院子里送去各种好吃好用的。 云锦绣刚转过桥廓,眼前映入一道艳丽的身影,只见金曦一身粉色水裙,灿若桃花,肩头的琉璃苏随着身子轻轻摆动,好生灵动。 金曦一看到面前的云锦绣,秀丽的眉毛便拧了起来。 “曦表妹是喜欢上三皇子了吗?” 金曦正因为上次宴会,云锦绣和她的婢女羞辱哥哥而生气,现在听了云锦绣的话,更是气急败坏,“你胡说什么呢?” “表妹一个未出阁女子, 三番五孤身一人去找三皇子,孤男寡女……”她的玩味地笑道:“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云锦绣……”金曦已经炸毛。 云锦绣紧接着说道:“表妹现在都已经要给三皇子送礼物了吗?”她的目光落在金曦的手上,淡淡扫了一眼,她手中捏着一个精美的香囊,香囊上绣有一对鸳鸯,绣工精美,别出心裁。 金曦忙将香囊藏于身后,小脸通红,倔强地说道:“我没有……” “表妹是当我瞎了吗?”云锦绣语气加重,“你给三皇子送绣着鸳鸯的香囊,不是喜欢是什么?” 金曦看着云锦绣,只觉她漆黑的瞳孔里蕴着一团窅黑,像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要将她吞噬了,她恐惧地后退了一步。 云锦绣流转着目光,探究地看着金曦,“表妹你再努力一把,争取爬上三皇子的床,以你的身份和姿色,能够成为侧妃。” 云锦绣话语露骨,语气凌人,金曦气急,甩起手就要给云锦绣一巴掌,云锦绣扼住她的手腕,上前一步,逼视着她,语气加重,“侧妃是什么,是皇子府不会有人正眼看一眼的破鞋,贱如丫鬟,在清冷的偏院孤寂等死,预祝表妹早日过上这样的日子。”说完,云锦绣甩开她的手,金曦哭着转身跑了。 云锦绣看着她的背影,听着她的哭声,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不禁吓啊,这样就哭了,唉,少女啊。 她突然警惕地转过身,凤眸里含着薄怒,“大名鼎鼎的明王,竟然偷偷摸摸偷听女儿家之间的话,我受教了。” 轩辕秀却不在意,他淡淡地笑道:“云大小姐连山贼都做了,还怕被人知道威胁自己的表妹吗?” 云锦绣想起第一次见轩辕秀时的情形,脸微微一红。 她马上恢复了神情,声音淡漠,“借王爷吉言,希望只是威胁。” 云锦绣早在堵了金曦的路时,就看到柳国公府的嫡女柳如是等在前院的长亭里,她是替柳如是来送香囊的,她故意误解表妹,不过是给她一个警告,让她远离三皇子等人。 不要说三皇子根本就不会看上她们,就算真的动了心,以她们的出身,根本无法在皇室立足。 而三皇子轩辕策是什么人,是一个把权势看得比命还要重要的人,他不仅不会看上金曦或者柳如是,他只会利用她们来对付金家,下场不是她们接受得了的。 金曦是她的表妹,是外公和舅舅他们在乎的人,所以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飞蛾扑火。 “在亲人面前,你太紧张了,”轩辕秀的眸子里掩着关切,“在乎就是致命弱点,你越是太在乎,就越容易紧张,就越容易乱了方寸,你的敌人一旦抓住你的弱点,就会不余遗力地将你置之死地。” 云锦绣纤细的身躯颤了颤,诧异地看着轩辕秀。 是啊,她表现得太紧张了,自从大秦回来之后,楚墨宸病了,陛下突然入住金家,金碧辉的荒唐章华宴,黄金宝塔……敌人来势汹汹,她紧张了。 云锦绣脸上的神色慢慢柔和了些,她流转着眸子看着轩辕秀,“王爷对待自己在乎的,如何做到冷静如常?” 前世今生加起来,自己差不多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仍不能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受到伤害。 轩辕秀声音悠悠,“本王在乎的,早就不存在了。”他抬头远望,阳光一束一束穿透云层,他的目光没有焦点。 云锦绣只觉他身上笼罩着浓浓的悲伤,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 轩辕秀收回目光,看着云锦绣,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一起去钓鱼吧。” “唉?”云锦绣抬头看着他,刚刚他身上那种浓烈的悲伤不见了,好像她的幻觉一般。 轩辕秀看着她吃惊的样子,解释道:“郡王府的嫡小姐邀了众人明天去保障湖钓鱼,再不带九殿下出去玩玩,他都快沉溺在账本中无法自拔了。” 云锦绣挑了下眉,随即又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风和日丽,云锦绣随轩辕秀等人往保障湖去。 马车向前行进,云锦绣掀着车帘,一路亭台楼阁掩映,繁花如簇,马车转过廊桥,进入长堤,堤岸两侧垂柳如幕,翠色欲滴,湖面如镜,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令人神旷神怡。 马车行过长堤,在湖泊外停来。 云锦绣等人下了马车,便有一行人迎上来,为首的是三皇子,一袭淡黄色锦绣华服,戴着高高的玉冠,英俊高贵,笑容温和。 他右边是凤爵,穿着紫色长袍,衣襟袖口缕有金丝,分明的五官里,一股狠戾若隐若现。 轩辕策的左边是丰承恩,他穿着玄色华服,头戴宝冠,一脸严峻,目光淡淡落在云锦绣身后的秦婴身上。 秦婴迎上那目光,不禁缩了下身子。 他们身后站着扬州众高门子弟,个个丰姿娇态,好不赏心悦目。 三皇子的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身上,见她神情淡淡,毫不在意,心里莫如来气。 众高门弟子上前去,向九皇子和明王施了大礼,九皇子向他们挥了挥手,向三皇子唤了一声“三哥!我去钓鱼了。”说完便直向湖泊奔去,知府来的几个年轻小厮紧跟他去。 云锦绣这才上前去,向三皇子礼貌地施了一礼,“三殿下。” 三皇子却迟迟没有吱声,云锦绣只得半屈着身,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三皇子这是要在众人面前让自己难堪。 轩辕秀开口道:“不是钓鱼吗?围在这里做什么?” 三皇子看了一眼轩辕秀,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明王虽然只是他的堂兄,但他自小得到陛下宠爱,身份不及诸位皇子,却从未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凤爵提高声音,“三表哥,这云家大小姐可是未来的皇后,你可不能怠慢了她。” 众人哗然,“她是未来的皇后?” 第59章 都在钓鱼 “怎么可能?” “她虽然是武侯府的嫡女,但母亲是个商女,没什么教养。”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凤朝华站在高门小姐之中,一双大大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轩辕秀,她眼尾微微上调,弧度柔美,微微含笑,便流露出一丝妩媚。 待大家议论声小了,三皇子这才向云锦绣道:“免礼吧。” “谢三殿下。”云锦绣起身,依旧是神情淡淡。 “你就是云锦绣?”一个少女上前来,一身淡淡藕粉罗裙,丰姿端丽,娇美难言,宛如神仙中人。 云锦绣微微点头,算是行了礼,她面上含笑,“姑娘便是郡王府的永嘉县主吧,云锦绣这厢有礼了。” 扬州郡王是天元九州王爵之中最有影响力的人物,王家的嫡小姐自然是县主,为二品女官,在扬州高门贵女之中,尊贵无比,无人能出其右,身份比云锦绣还要高出一些。 王永嘉面色微微一白,忙道:“云大小姐可是未来的皇后,这是要折煞永嘉了。” 云锦绣看向三皇子,“未来的事谁说得准,三殿下,您说是不是?” 三皇子一怔,正对着云锦绣清冽的凤眸,她的眼睛明明清澈干净的没有任何杂志,他却偏偏看不懂她的心思。 三皇子温和笑笑,“是啊。”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他向众人,“去钓鱼吧。” 王永嘉向云锦绣微微一笑,云锦绣只觉那灿烂的笑容中别有一番意味,微微向她含首。 众人向湖泊去,刚刚一点小风波随风而散,众人兴致盎然。 沿湖是宽广的草地,绿草如茵,一道狭长的长堤向湖心绵延数百米,在堤岸尽头建有精致的亭台,亭台上“钓鱼台”三个鎏金大字映着阳光异常夺目。 钓鱼台内陈设精美的案几,案几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茶水。 王永嘉引着三皇子等人进了钓鱼台,便吩咐婢女抬上一个精美的托盘,她揭开托盘上的红布,一樽青玉合卺杯,杯为双筒相连式,外饰两周绳纹,两筒间镂雕一凤为杯柄,杯前面雕双螭,并于两道绳结间雕方形饰,杯两侧分别琢凸起的篆文诗句,“愿君万年寿,长醉凤凰城”。 众人眼睛一亮,他们都是见惯了奇珍异宝的人,王永嘉这件宝物,是历史上有名的宝物。 王永嘉看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嘴角浮过一丝得意,“这樽青玉合卺杯便是今天钓鱼大赛的礼物,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云锦绣挑了一下眉,这青玉合卺杯是罕见之宝,有“婚姻美满”寓意,今天这里云集了扬州所有的高门年轻子弟,再加上京城来的三皇子,凤七公子,明王等人,与其说这是场钓鱼活动,还不如说是一场相亲盛会。 各种钓鱼器具已经准备好,众人一进亭,王家的下人便送上器具供各位选择。 云锦绣让下人搬来藤椅放在脚边的草地上,鱼杆放在湖边的石头上,自己则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过了一会儿,水中的鱼线往下沉了沉,云锦绣向身边的庄秦递了眼色,庄秦“哦”了一声,上前去收起鱼杆,便钓上一尾大鱼来。 琉璃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水,努力咽了下口水,“看起来好好吃啊!” 庄秦皱了下眉头,看琉璃的样子,不由抽了下,这丫头的饮食习惯还真的是不一般。 轩辕秀躺在云锦绣身边的藤椅上,目光看向钓鱼台的方向,向云锦绣说道:“永嘉县主自小在青云门长大,深谙奇门遁甲之术,十二岁的时候,曾与凤家的凤三公子一起出征西域,助他取得大胜,后来又跟着青云门的师尊游历天下,三天前才回扬州,没想到她在笼络人心方面也得天独厚。” 云锦绣闻声转过头,“你对郡王府的事情很感兴趣?” “还好。”轩辕秀收回目光,嘴角轻扬,不笑似笑。 云锦绣若有所思,难怪在金家大宴上没看到过王永嘉,原来如此。 她看向钓鱼台的方向,只见王永嘉坐在三皇子身侧,她旁边又是凤爵,几人面带微笑,谈笑风声。 意外的是,柳国公府的嫡小姐柳如是,竟然坐在三皇子的身边,她穿着一身白色水裙,如圣洁高莲,堆花雪树。 云锦绣的目光四处搜寻,终于在一个小亭子里看到了金曦,她没有和柳如是在一起,看来自己的那一番话对她还是有用的。 云锦绣是未来皇后的事在众人中流传,引起不小的争议,大多都认为她母亲是商女,她没资格成为未来皇后。 金曦知道后,对云锦绣的恨意又加深了,原来是因为她出身高贵,又有大好的前程,才这样看不起自己吗? 她正伤心着,柳如是的贴身婢女翠浓上前来,“表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我家小姐到处找您呢。” “你回去告诉如表姐,我累了,想休息会儿。”金曦丢下鱼杆,往亭外去。 “表小姐?”翠浓跟了几步,见她是往云家大小姐的方向去,便停了下来,清秀的面容里掩着一抹冷笑。 云锦绣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王永嘉和凤爵更为亲近,试问道:“永嘉县主和凤家的关系好像很亲密?” 轩辕秀狭长的眸子张了张,“几年前,永嘉与凤三公子在战场上一见钟情,两人早有婚约,关系自然不同。” 云锦绣憋了三秒的呼吸,原来如此。 九皇子跑来,看到云锦绣已经钓到不少鱼,大为不满,“不公平,你们俩明明在晒太阳,为什么还能钓到这么多鱼。” 轩辕秀笑了笑,向九皇子,“过来。” 九皇子拿着鱼杆到轩辕秀的身边去,轩辕秀向他身后的小跟班挥了挥手,几个小厮识相地离开。 轩辕秀对九皇子进行一番指导,很快,他便钓到了鱼,他顿时兴致高涨,却发现轩辕秀只是静静地坐着,还没开始钓鱼,他好奇地问道:“阿秀哥哥,你为什么不自己钓鱼?” “云大小姐不喜欢那青玉合卺杯,我钓了也没意思。” 云锦绣侧过头来,“为何我不喜欢你就不钓了?”关我什么事。 “我只想送你礼物。” 庄秦坐在一旁拉鱼杆,斜看了轩辕秀一眼,云大小姐和楚墨宸少爷是青梅竹马,他在这里插什么。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便听有人大呼自己的名字,“云锦绣!” 云锦绣转过头来,金曦已经站到了她旁边,一脸怒气,“你看不起我们金家……” 云锦绣上下打量着金曦,只见她精致的小脸映着一身粉裙,鲜血欲滴,双手藏在宽袖中,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竭力遏制着她的愤怒,贝齿中再吐出三个字,“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亲戚。 “表妹此言差矣,我看不起的不是金家,也就是只有表妹你而已,”云锦绣想了想,“还有你那草包哥哥。” “你……”金曦眼睛血红,像头发怒的小兽,仿佛下一秒,就要向云锦绣扑上来。 “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你?”云锦绣淡淡地看着金曦,神情高冷,“你是知书达礼还是才艺兼得?” 金曦直直地看着云锦绣,半天说不出话来,见众人看着她,脸一红,气得转身跑开。 庄秦一头黑线,这云大姐就是有毒,这样当众打一个闺中小姐的脸,谁受得了。 云锦绣看着庄秦一脸阴阳怪气的样子,“你,”然后示意他向金曦跑离开的方向,“跟上去。” “为什么?”庄秦抱着鱼杆,很不服气。 秦婴瞪着他,“大小姐让你去你就去。” 庄秦这才站起来,往金曦跑开的方向去,嘴里嘀咕着,给云大小姐当奴才的日子,真是连狗都不如。 云锦绣转过头来,无意中看到九皇子正盯着自己,眼神怕怕的,不由眯了下眼睛,温和地笑道:“九殿下,怎么了?” 九殿下不好意思地笑笑,“锦绣姐姐,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没能力的人啊?” 呃,云锦绣嘴角一抽,“不会啦,我跟金曦表妹闹着玩的。” “嗯!”九殿下如释重负,“我会努力学习的。”说着红着脸,继续钓鱼。 “呃?”云锦绣有些摸不着头脑。 轩辕秀眯了下眸子,踢了一下九殿下的椅子,“专心钓鱼。” 琉璃守在九皇子的鱼旁边,眼睛越发的明亮,时不时吞着口水,要不是秦婴在一旁制止,她都直接去抓鱼了。 九殿下钓了一会儿,又向轩辕秀问道:“为什么他们没有钓鱼?” 轩辕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钓鱼台上,高贵弟子们有的在下棋,有的在玩投壶,一些少女们在游湖。 轩辕秀解说道:“大家都在钓鱼,每个人的方式不一样。” 九殿下“哦”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不懂。”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只得解释道:“大家钓累了,中场休息会儿,等他们休息好了,又会开始钓鱼,如果你在他们休息的时候也钓鱼,钓的鱼就会比他们的多,就能够胜出。” 九皇子眼睛一亮,专心致志钓鱼。 云锦绣眺望远处,是啊,大家都在钓鱼,只是大多数人要钓的鱼,并不是水中的鱼。 她正想着,便见王永嘉和凤朝华走上前来,两人向九皇子和轩辕秀施了一礼。 云锦绣站起来,向王永嘉和凤朝华微微含首行礼,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凤朝华的面上掠过。 凤朝华生着一双好看的大丹凤眼,琼鼻樱唇,十分貌美,有几分凤后的沉稳大气。 凤家嫡女,在京城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她却行事低调,这次在扬州看到她,倒是有些意外。 此刻,凤朝华的目光正落在轩辕秀的身上,丹凤眼里浮现淡淡青波,云锦绣将她细微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原来如此,她关注的是轩辕秀。 王永嘉向云锦绣道:“云大小姐,你难得来扬州,我们扬州的小姐们邀请你和我们一起游湖,可以吗?” 云锦绣面带微笑,向九皇子和轩辕秀微微施了一行,向王永嘉道:“永嘉县主请。” 一首精美的画舫停在湖边,几位小姐已经在画舫上,朝她们招手,云锦绣跟着王永嘉向她们走去,等她们上了画舫,画舫便向湖心游去。 第60章 将计就计 凤朝华在轩辕秀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来,见轩辕秀的目光追随着湖面上的画舫,她眼底闪过一丝深意,“王爷是在担心云大小姐吗?” 轩辕秀回过神来,“我需要担心她吗?” 凤朝华脸上溢着标准的微笑,“云大小姐长在北方,不熟水性,说不定需要保护。” 轩辕秀心里猛地一抽,凤朝华看着他脚边的鱼杆,“可否借我用用?” 轩辕秀点头,凤朝华拿过他的鱼杆,开始钓鱼。 眼看画舫越行越远,轩辕秀向凤朝华道:“请凤大小姐照看下九殿下,我离开一会儿。” 凤朝华微笑着点头,她看着轩辕秀离开,握着鱼杆的手用力了些。 画舫上,云锦绣看着一望无垠的湖面,微风吹皱水波。 身边的一位小姐晕船,正在呕吐,她伸出手抓着云锦绣的衣角,云锦绣面上依然带着淡淡微笑,她伸出手,轻轻在少女的背上拍着。 远处一只重船突然直直朝画舫重重撞来,“砰”一声响巨响,云锦绣只觉身子一失衡,连忙用力抓住身侧的王永嘉,人随着画舫翻倒在水里,往湖里沉去,她努力挣扎着往水面游,脚突然被一只手抓住,她转过头,看到一个黑衣人抓着自己的脚踝,同时用长针扎到自己的腿上,她浑身一软,晕了过去。 “画舫落水了!” 王家的小厮来到钓鱼台向三皇子汇报,三皇子急道:“船上的人怎么样了?” 王永嘉的贴身婢女文辛忙说道:“人都救上岸了,各家小姐急着回去换衣服,都送回去了。” 未出阁的少女落水,若是被别人看了,名声就保不住了,一辈子也就毁了。 三皇子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了。 文辛说道:“我家小姐请三殿下主持钓鱼大赛,希望大家能玩尽兴。” 三皇子点点头,四处看了一下,见凤朝华正在和九皇子钓鱼,眼睛不由亮了亮,他轩辕策的良配,只有京城的第一嫡妃凤朝华。 凤朝华看着九皇子的鱼筐都装满了,不由笑笑,“九殿下,你钓的鱼比大家的加起来还多呢。” 九皇子兴致缺缺,问道:“阿秀哥哥呢?” 轩辕秀走上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凤朝华的目光落在轩辕秀的身上,只见他仍然穿着之前的衣服,微风浮起额前的发丝,俊美逼人。 凤朝华凝了下心神,朝他微微笑了笑。 “好啊,”九皇子站起来,他的那群跟屁虫忙跑来,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鱼筐,向几人道:“抬上,找三哥要奖品去。” 钓鱼台上,众人不敢相信地看着九皇子,钓鱼是练耐心的事,没想到九皇子只是一个孩子,竟然能安安静静钓这么多的鱼。 王永嘉及几位高门小姐已经离开,大家也没了兴致,再加上获奖的是九皇子,众人恭贺了一番,渐渐离开。 轩辕秀向三皇子道:“我先送九皇子回去。” 轩辕策本想自己带九皇子回去,一看到一旁的凤朝华,便点了点头发。 轩辕秀带着九皇子离开,凤朝华看着他的背影,大大的丹凤眸轻轻眨了眨。 轩辕策走到她的身边,“凤大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凤朝华朝柳如是的方向看了看,“她们还在等着你呢。”说完,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轩辕秀眉间凝过一丝不悦,向马车上的凤朝华道:“凤大小姐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凤朝华也不在意,放下车帘,随即丫头向马夫吩咐了一声,马车缓缓离开。 目送她离开之后,轩辕策这才走向柳如是等人。 柳如是见他向自己走来,叠放在腰际的手不由抓紧了衣布,张了张口,喉咙时却像堵了棉花,话说不出话来。 “柳小姐,”轩辕策看着娇怯的柳如是,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些,“本宫派人送你回去。” “多谢三殿下。”柳如是声音软棉,欲语还休。 轩辕策点点头,随即几个士卫上前来,送柳如是回府。 马车上,柳如是掀着车帘,与三皇子遥遥相望,脸又是一红,轻轻放下车帘。 看着马车远去,三皇子脸上的神情淡了些,虽然逢场作戏有些花心思,但是柳如是是江南典型的美女,这种小家碧玉与凤朝华那种高不可攀的女人是两种截然相反的风格,他都喜欢。 夜幕降临,保障湖畔的别院里,云锦绣醒了过来,秦婴忙递过一杯姜茶,“快喝了,免得感冒。” 云锦绣喝了姜花,这才下了床,问道:“都办好了吗? ” 秦婴点头,“明王下水帮忙,都办好了。” 云锦绣皱起眉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咳……”秦婴忙收拾着盘子。 云锦绣的脸微微发红,秦婴语无伦次,“王大小姐的人手出身青云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明王担心琉璃太慢,所以……” 云锦绣故作冷静地整理着衣襟,突然看到床头挂着一件素白袍子,是轩辕秀的外套,她心里一窒,脸更红了。 秦婴见云锦绣冷静得令人发毛的样子,又补了一句,“反正这也不是明王第一次给你换衣服……” 话刚出口,云锦绣一个冷光看来,她忙端起盘子,“我去忙。” 云锦绣吐了一口气,心里对自己道:“冷静,自己是活了这么久了,什么没见过,更何况关键时刻……” 门又“吱呀”一声开了,云锦绣一愣,秦婴说道:“大小姐,王爷和九殿下还在外面等着。” 云锦绣整理好衣服,来到客厅,轩辕秀正端着茶,他抬起头,正迎上云锦绣的目光,他不由想起在湖底帮她换衣服的情形,两颊微微发热,忙低头抿了一口茶。 云锦绣也不由脸一热,但马上发现明王身上的衣服和他脱下的袍子是一样的,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原来他早有准备。 云锦绣扫视了一下大厅,这座别院看似普通,但客厅里陈放的都是紫檀木家具,散发着淡淡的雅香,紫檀木寸木寸金,可见宅院精贵。 “这宅院是王爷的么?” 轩辕秀握紧茶杯,“沈唐在扬州有个亲戚,他在这里长住,今天事急,将你带到这里,你现在打算去哪?” 云锦绣想了一下,“网张好了,等时候到了再来收网。”她看向九皇子,“九殿下前几天提到想看看金家的店铺,扬州回春堂是金家在扬州最大的店铺,晚上店铺里没有人,正好可以参观,您要不要去?” 九皇子忙站起来,欢呼着“好啊好啊。” 云锦绣等人一起出了别院,往扬州回春堂去。 东方初白,金府,金氏站在门口往外张望。 昨天半夜有人来报信,云锦绣和大家游湖的时候落水了,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柳氏忙安慰她,“玉儿妹妹,你别着急,他们都说落水的人会被救了,锦儿一定没事的。” 金昌也上前安慰道:“是啊妹妹,我相信锦儿会照顾好自己的。”金昌知道云锦绣连大秦的龙潭虎穴都能够全身而退,这次一定会没事的,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金氏强忍着眼泪点头。 突然听到喧声,“陛下到。” 金氏等人忙上前来跪迎。 陛下向众人,“起来说话。” “谢陛下。”金昌扶着妹妹站起。 陛下问道:“听说云大小姐失踪了?” 众人脸色大变,金昌忙说道:“锦儿一定是有事情要做,天亮……”金昌咬紧牙,“她一定会回来的。” 三皇子上前来,“金先生,云大小姐可是未来的皇后,就算去办事,也不能一夜未归吧。” 金昌身子微颤着,张了张口,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时,一个小厮跑进来,“找到云大小姐的马车了。” 一个时辰后,陛下和凤后出现在一座偏僻的别院前,别院前停着云锦绣的马车。 三皇子上前去检查了下马车,然后看着紧闭的大门,“云大小姐在这里面?” “看看就知道了。”凤爵上前去,推开门,一行人进了院落。 院内的丫环和奴才们忙阻止他们,“少爷还在就寝,你们不许进来……” “连陛下都敢阻碍,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几个下人脚一软,跪在地上,几个婢女侧往退到房间前,死死拦在门口,“请公子等着,婢女这就去叫少爷……” 几个士卫将丫环们拖开,一个士上前去一脚踹开房门,众人便见红鸾帐下,两道身躯未着寸缕纠缠在一起,不时发出令人羞愧的娇吟声。 ps:编辑:下一章呢? 第61章 身败名裂 这时,云锦绣和九皇子一起从外面进来,轩辕秀跟在他们身后。 陛下身边的太监说道:“九皇子回来了。” 众人转过身来,一行人已经上前去,跪拜在陛下面前,云锦绣跪在中间,九皇子和轩辕秀跪在她的左右。 九皇子先唤了一声,“父皇母后,早安。” 轩辕秀向天元帝凤后行了一礼。 云锦绣拜了一礼,“臣女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听说陛下在找臣女,臣女便赶来了。” 轩辕策和凤爵等人看着云锦绣,不敢相信地张大眸子,跟见了鬼似的,再三确认,的确是云锦绣。 凤朝华站在凤后身侧,目光在云锦绣和轩辕秀的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美丽的丹凤眼里多了一丝凝重。 凤爵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那里面的人又是谁?” 云锦绣抬起头,幽幽凤眸闪过一丝冷凛,“瞧凤七公子说的,里面的人应该是我吗?”她抬头看向门内,红鸾帐一阵阵摇晃,好生香艳,原来,他们是在这里等着自己,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轻则身败名裂,重则连累家族,她的嘴边闪过一丝无法觉察的笑意。 凤爵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解释道:“你的马车在门口,又彻夜未归……” 九皇子忙解释道:“昨天下午是我拉着锦……云大小姐去扬州回春堂看店铺的,”九皇子向陛下道:“儿臣对回春堂太感兴趣了,就多留了会儿,没想到已经大半夜了,为了安全,就都留在回春堂,阿秀哥哥可以作证。” 轩辕秀苦道:“陛下,你得给九殿下多派几个人,臣这几天都没睡好呢。”九皇子兴趣爱广泛,不是钻进账本里就是对各种店铺感兴趣,需要有人专门伺候着。 九皇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三皇子面色惨白,不管这院子里发生什么事,都与云锦绣无关了,他小心翼翼地掩藏好表情。 金家众人松了一口气,金氏要上前去抱女儿,金昌忙拉住了她。 柳氏脑海里已经转了几圈,这件事她隐约知道一些,好像是娘家的公子,想要攀上云家,便配合着演了这么一出。 她问道:“那房间里的是?” 那边房间里的人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 两人往地上一跪,柳氏失声道;“永嘉县主!” 九皇子扶起云锦绣,他们站到一旁。 凤爵等人的脸色都绿了,原本应该是云锦绣的,怎么变成了她?这一切都是她操办的,就算她被带到这里,一整夜过去了,以她的能耐,为何…… 永嘉跪在地上,发丝凌乱,雪白的脖颈上布满了紫痕,可见一夜之疯狂,她的额头鼻尖冒着细密的汗粒,脸颊发红,娇媚异常,令人羞于看望。 她只觉浑身疼酸疼无力,像被撕裂了一般,根本无法冷静思考,她也不想思考,只恨不得脚下出个地洞,好钻进去。 跪在他身旁的男子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骇,再看向站在一旁的云锦绣,又是一惊。 昨天他在保障湖边,暗中观察过云锦绣,只是一眼便已经倾心,所以他竭尽全力配合着王永嘉的计划。 来不及多想,他的头重重往地上“砰”地一磕,呛声道:“草民该死,是我一时意乱情迷,亵渎了永嘉县主,请皇上降罪。”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冷笑,这男子倒是聪明,一句意乱情迷,就把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永远县主则在一旁轻轻抽咽着,说不尽的委屈可怜。 天元帝皱了皱眉,向男子道:“你是?” “罪民……柳长琴。” 云锦绣的目光落在柳长琴的身上,他身材颀长,五官分明,一身书生卷气,十指修长,这就是有扬州第一公子之称的柳长琴了。 她的目光落在柳氏的身上,只见她紧掐着手中的帕子,满眼惊慌。 天元帝看向凤后,“皇后,这件事,你看怎么处理?” 凤爵暗暗咬牙,向王永嘉身边的婢女文辛递了个眼色,文辛往地上一磕,“皇后娘娘,请为我们家小姐做主……” 凤后抬了抬眸子,看着柳长琴,“你是柳国公府的嫡长公子吧?”她的声音圆润如玉,但语气里带着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柳长琴抬起头,“嗯”了一声。 “柳国公府是上等的名门望族,柳公子又是嫡长公子,如此行径,是明知故犯,看在柳国公府三代侯爵的份上,柳公子你自行了断,给永嘉县主一个交待,此事就算了了。” 柳长琴身子一颤,瘫软在地。 众人一惊,都不由缩了缩身子。 柳氏忙往地上一跪,苦求道:“皇后娘娘开恩啦……” 柳国公府虽三代为国公,但自孙祖父从京城牵到扬州,国公封爵已经是名存实亡,一年所得的俸禄都不够家族的基本开支,柳氏身为柳家嫡女,却不得不下嫁商人,为家族谋取钱财。 柳长琴一表人才,是柳国公府的希望,若是就这样毁了,柳国公府也就彻底完了。 轩辕策声音冷沉,暗含威胁,“金夫人,母后已经法外开恩了,若是按我天元律法,这可是灭族之罪。” 柳氏脸色一白,看着柳长琴,“琴儿,你说句话啊……” 柳长琴面色惨白地看着姑母,又看向一旁低头抽泣的王永嘉,再抬头看了一眼凤后,她美目坚定,无形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来,他心里沉了一下。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王永嘉与凤家有婚约,此事是一个阴谋,他们需要自己作替罪羊。 三皇子开口道:“来人,把柳长琴带下去。” 几个士卫上前来抓人,云锦绣制止道:“慢着。” 三皇子冷凛地看着云锦绣,“云大小姐要替柳长琴求情吗?”云家和金家是近亲,和柳国公府也是亲戚。 云锦绣上前来,微微施礼,“柳公子之举确定于礼不合,但永嘉县主出身青云门,十岁便能上战场助战,能击退千军万马,是天元难得一见的奇女子,若永嘉县主执意不肯,柳长公子还能强迫她吗?” 一语惊四座。 王永嘉猛然抬头看着云锦绣,美目含泪,我见犹怜,但那眼中的坚定和警醒,凝聚成锋利,直逼云锦绣。 云锦绣微笑道:“永嘉县主,您说是不是?”想让柳长琴作为替死鬼,全身而退,他们太不了解自己了。 凤后长长的眉睫微微一颤,淡淡看了一眼云锦绣,目光又落到王永嘉的身上,“永嘉县主,你怎么说?” 王永嘉忙转过头来,硬咽了眼泪,“臣女昨日落水,发了高烧,是糊涂了,不想发生这样的事……请皇后娘娘责罚。” 轩辕秀开口道:“我看柳公子和永嘉县主郎才女貌,这也是一桩风花雪月的美事,何不成人之美,成全了柳公子和永嘉县主。” 云锦绣抬头看向轩辕秀,自己心中也是这么想的,他倒是和自己心有灵犀。 凤朝华静静地观察着他们两人。 王永嘉僵在原地,呆看着凤后。 云锦绣又开口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永嘉县主断然不能再嫁给其他的男子为妻,求皇后娘娘为他们赐婚。” 九皇子也求情道:“母后,他们两人也没犯什么错,您就成全他们吧。” 金昌一众跪下来,和柳氏一起向凤后求道:“求皇后娘娘成全永嘉县主和柳公子。” 凤后一行人回到金府,轩辕策和凤爵等人跪在地上,不敢抬眼看她。 凤爵抬起头来,“姑母,都是那云锦绣……”凤后手中的茶杯迎头砸来,“哗”的一声砸在他的头顶。 “是她厉害还是你们没脑子?”凤后绝美的面容里溢着淡淡的愤怒,“你们何曾了解过她是什么样的人?却屡败屡战,越败越勇了?” 这是凤后第一次对他们发火,震惊之余又感到害怕。 三皇子忙低头认错,“母后教训得是。” 凤爵也低下头,“爵儿知错了。” 凤后平静下来,美目里冰冷无情,“我再说一次,不要冒然出手,一出手,就一定要将敌人置之死地。” “是。” 凤后朝他们挥了挥手,“下去吧。” 三皇子和凤爵起身退下,凤朝华跟在他们身后,凤后道:“华儿,你留下。” “是。”凤朝华退了回来,等三皇子等人离开,门关上后,凤华朝来到凤后的面前,只见她眉头微皱,面含苦色,便关切地问道:“姑母可是头不舒服?” 凤后点点头,凤朝华上前去,扶着凤后坐到软榻上躺下,用汤药洗了手,为凤后按摩太阳穴。 凤后年轻时候就染上了头疾,凤朝华为此特地学了医理,几年来一直进宫给凤后按摩。 凤后闭着眼睛,和蔼地说道:“此事之后,王永嘉和凤家已经不在同一战线上了,你要防着她。” 凤朝华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一下,凤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华儿,你应该明白,一个女人一旦身体不由自己控制,心也就由不得她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扬州县主。” 凤朝华的手指又轻轻动起来,“多谢姑母提点。” 半晌,凤后又幽幽地说了句,“轩辕秀就是一阵风,你抓不住他的,早早断了自己的念想。” 凤朝华手上突然用力,凤后痛“嘶”了一声,她忙起身,提了裙子跪在榻前,“请姑母责罚。” ps:小花:阿锦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妹~ 编辑:不也是被阿秀看了么……咳 第62章 神秘身世 凤后坐起来,三千青丝垂落在榻,宝石般的眸子泛着淡淡光辉,顿了一会儿,才凤朝华道:“出去吧。” “是。”凤朝华退出房间。 凤朝华心神不宁地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她从未在任何场合表现过自己喜欢轩辕秀,为何姑母会知道? 一想到姑母那句“轩辕秀是风,是抓不住的。”她的内心就无比沉重,喉咙了好似堵了棉花,难以呼吸。 她一进屋子,凤爵便上前来,“大姐,你终于回来了。” 凤朝华回过神来,上前去,向三皇子微微行礼。 三皇子向她作了个请的姿势,请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她礼貌地谢过,接过茶。 凤爵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云锦绣邪乎得很,大姐你向来聪明,可有办法?” 十天之后是云锦绣十四岁生日,生日宴会的前一天晚上,保障湖畔,云锦绣坐在翠竹遮映的凉亭里,纤纤十指拨动着琴弦,宛转的曲调悠扬传远,她轻轻吟唱。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曲到尾音,她抬头看去,月色正酣,一首画舫缓缓而来,她眼睛一亮,画舫上,一个银袍男子迎风而立,衣袂翻飞,他戴着白玉面具,面具下的眸子溢着清辉,嘴角轻扬,带着一丝癫色。 云锦绣双手按在琴弦上,琴音戛然而止,她起身,白色披风拖过琴榻,她站在凉亭中,看着临近的画舫,呼吸一窒。 画舫靠岸,画舫上的人上了凉亭,云锦绣迎上去,“大煌师,我来接你了。” 他是天澜宗的大煌师。 大煌师轻轻伸出手抚着云锦绣的头,“我的锦儿长高了。” 云锦绣感到一股暖流从他的手心传来,心“砰砰”直跳,脸颊绯红。 看着她的样子,大煌师面色微微淡了些,他轻轻放下手,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我去看过墨宸了,这是续命丹,能够延长他数月的生命。” 云锦绣心里一沉,“数月?” “在你背他进天澜宗的时候,他就快死了,是你将他硬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些年算是赚了。” 云锦绣浑身微微一颤动着,男子看着她,唇畔浮过一丝无力的淡笑,“锦儿如此聪明,难道还看不开吗?这些年,他活得那么辛苦,你也一直在和阎王抢人,何不顺其自然。” 云锦绣无力地闭了下眼下,眼眶微红,她颤抖着手接过药瓶。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云锦绣猛地抬头看着他,这就是生日礼物了吗?她心里无比失望失落。 “我该走了,船还在等我,”他朝她笑笑,“锦儿保重。” 他刚转身,云锦绣一把拉住他的手,“等一下。” 大煌师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用力地抓着他的手,暗暗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锦儿十四岁了,已经成年了,想要嫁给你,你可愿意娶我?” 大煌师身子一颤,转而微笑地看着云锦绣,“锦儿你是懂我的。” 云锦绣脸色一白,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 当她背着楚墨宸爬上天澜宗的时候,他出现在她面前,她抬起头看着面具下的双眼,“我认识你。”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仿佛他就在她的记忆深处,那一瞬间,她以为他是她的宿命,她为他穿越而来。 后来,他教她弹了“凤求凰”这首曲子,告诉她他的故事,他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他告诉她,他喜欢自己在他的身边。 大煌师的指尖划过她的手心,她突然又握紧了他的手,“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大煌师一怔,云锦绣已经伸手上前去,摘下了他的面具。 云锦绣仿佛看到一朵罂粟花,在清晨的太阳徐徐升起之时,妖红的花朵摇曳在暖风中,奔放而妖冶,一股微甜苦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画舫随水而去,画舫上,美艳的白衣琴师斜躺在软榻上,一旁镂空的香炉里升起袅袅香烟,惬意而慵懒。 琴师看着对面的大煌师,眼睛闪闪发亮,“看惯了你戴面具的样子,不还真不习惯。” 大煌师静静地端着手中的茶。 琴师又说道:“锦儿很特别,不是吗?” 大煌师不语,琴师又说道:“她弹唱的凤求凰情真意切,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动心吗?”琴师等着他开口,却只等到沉默。 半晌,她突然笑了,“你果然是一生只能爱一次的男人,连锦儿这么特别的人都无法让你动心,我丰兰息妥协了。” 大煌师透过画帘,目光掠向凉亭的方向,云锦绣仍然站在凉亭里,风卷起她的披风,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直到画舫消失在视野里,云锦绣才慢慢缓过来,她只觉自己浑身无力,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 她抱起长琴,慢慢走下台阶,将长琴沉在水中。 对岸的楼阁里,沈唐轻“啧”了两声,“阿秀,你看中的女人原来有喜欢的人了啊,还好,沉琴沉情,你还是有机会的,不过,云大小姐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 轩辕秀侧过头,冷眼看来,沈唐忙缩了下身子,“阿秀,你这样好可怕。” 轩辕秀冷声道:“去查天澜宗。”说完,他转身下了楼阁。 “喂,天澜宗你也敢惹……你去哪儿?” “失恋的阿秀好可怕。” “……” 看着琴沉到湖底,一阵风吹来,云锦绣打了个寒颤,嘴角浮过一丝惨淡的笑容,自己终究还是一个孤独的灵魂。 她摊开手心,看着手里的药瓶,嘴角又是一丝自嘲,大煌师应该是料到自己会这么做,才会先去见了楚墨宸,他心里果然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想到楚墨宸的伤势,她往潇湘馆去。 她走后不久,轩辕秀从湖游出来,手上抱着她沉下去的长琴,他上了岸,一路跟在云锦绣的身后,一直到潇湘馆外,看着她进了门。 云锦绣来到楚墨宸的院子,楚墨宸坐在火炉前,静静地翻着书页,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星眸明亮。 “你回来了,见到大煌师了吗?” 一提到大煌师,云锦绣面色一白,生怕楚墨宸看见,忙转身来,取下披风,将披风挂在衣架上。 “嗯,见到了。”她上前来,坐在楚墨宸的对面。 虽然她面目平静,但楚墨宸仍然能够感觉她掩藏着的怆然。 云锦绣朝他笑笑,“已经过了零辰了,墨宸,生日快乐!” 楚墨宸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便选在云锦绣过生辰的时候过,他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阿锦,生日快乐!” 云锦绣脸上的笑意渐浓,“今年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和去年一样,我想吃你做的寿面。” “你等着。” 小半个时辰后,云锦绣从厨房里出来,端着精致的托盘,托盘里两碗寿面。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楚墨宸上前来坐在桌前,眉头一皱,云锦绣看着他的表情,嘴角一抽,他忙端过盘子里的面,吃了起来。 云锦绣自己端了一碗,才尝了一口,差点吐了出来。 楚墨宸端过她的碗,“这碗我也吃了。”云锦绣冲他僵笑了一下。 跟以往的每个生辰一样,云锦绣会做两碗寿面,一碗给楚墨宸,一碗留给自己,她的手艺不好,做得不好吃,最后两碗都被楚墨宸吃了。 吃到最后一口,楚墨宸的眼泪“啪”地打落在汤里,他忙端起汤,一饮而尽。 云锦绣感觉到楚墨宸有些异样,便问道:“怎么了?” 楚墨宸眨了下眸子,长呼了一口气,“好难吃,还好一年只过一次生日。” 云锦绣看着他,灿烂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云锦绣将药瓶放在桌上,神情严肃起来,“这是续命丹,”她暗咬牙关,一字一句,说得异常艰难,“大煌师说,你……”云锦绣已经热泪盈眶,她抬起头,眼中的泪光慢慢淡去。 “我只有几个月了。” 云锦绣低下头,看着一脸平静的楚墨宸。 “大煌师也跟我说了,我们既然能够享受生命的美好,为什么不能够直面死亡呢。”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心如刀绞,他想要留在她的身边,一年,十年,百年。 自从她对他说“不要死”的时候,他每天都在努力地活着,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只期望多活一天,现在,他变得越来越贪心了。 云锦绣怔看着楚墨宸,完全没想到他已经释怀。 楚墨宸拿过桌上的续命丹,“还有几个月不是吗?说不准备是十二个月呢。” 半晌,云锦绣点头,“我一直没告诉你你的身世,你是楚帅府的少主,楚帅的儿子。” 楚墨宸静静地看着云锦绣,并没有太多意外。 云锦绣看了他一会儿,继续说道:“那年我随我父亲的部下去楚帅府求支援,遇到巡抚营围杀楚帅府,所有的人都死了,我发现你还有一口气,便带你去天澜宗求医,而慕先生等人,是楚帅府的旧人。” 云锦绣直到深夜才离开楚墨宸的房间,出来后,她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她终于把一切告诉了楚墨宸,让他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她刚离开后,慕先生从楚墨宸的后院走出来,“少主,你不打算把你的计划告诉云大小姐吗?” 楚墨宸的眼神变得格外清明,病怏的面容里多了些沉稳坚毅,“先不必告诉她,等时机成熟了,我会亲自告诉她。” ps:编辑:所以大煌师才是男主吗?罂粟花一般的男人~花痴 小花:无视花痴 第63章 九皇子中毒 第二天,金老太爷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他为云锦绣十四岁的生辰举办了一个小型宴会,宴会在金府西院的缀锦轩里举行。 缀锦轩内绿柳周垂,山石点缀,四面游廊与甬路相衔,花园锦簇,一带水池。 晏会还没开始,轩内已经宾客云集,天元帝凤后入住金府,柳氏有心在扬州高门之中大显风头,便私下泄露了云大小姐的成年生辰,各大世家均派了人来。 紧邻着池水的香榭里,柳如是坐在凉亭里,一身水蓝罗裙,由上至下,颜色层层加深,闲静似姣花照水,她面带愁色地拉着金曦的手,“曦儿,你哥哥成年礼都没这么隆重,你爷爷好像特别疼你锦绣表姐呢。” 金曦本来就恨透了云锦绣,听柳表姐这么一说,气得秀眉紧拧。 王永嘉坐在一旁,手里端着白玉茶杯,眉目如画,肤如凝脂,艳光四射,“金家足足为云家提供了十年的军饷,听说你们家现在欠了很多钱,曦儿妹妹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的。” 宴会开始了,云锦绣来到缀锦轩,她坐在临水的位置,穿着一身淡黄长裙,如墨云发上插着一只金宝钗,宝钗四周缀着几许珠花,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雍容华贵,她神情淡淡,又带着一丝贯有的高雅清冷。 王永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在她的身上看出两个洞来。 她的名声,她高贵的未婚夫,她的前程,乃至整个郡王府的前程,都被云锦绣给毁了。 丝竹之声响起,美酒佳肴堆满桌子,不时有人上前来向云锦绣祝贺,云锦绣点头微笑。 秦婴上前来,怀里抱着一个精美的匣子,“大小姐,这是可卿小姐和珍妃娘娘送来的礼物。” 云锦绣示意秦婴打开,里面是珍贵的珠宝首饰,她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 秦婴在她耳边低声道:“老夫人作主,夫人被败妻为妾……” 云锦绣脸上的浅笑带着一丝残酷,“把礼物拿下去。” 秦婴刚退下,王永嘉端着酒杯上前去,“云大小姐,生辰快乐!” 云锦绣微微张了张凤眸,“没想到永嘉县主也来了,还以为你在准备自己的婚事呢。” 王永嘉脸色“唰”地惨白,便听到声边有人论议纷纷。 “真是把咱们扬州小姐们的脸都丢尽了。” “还敢出来。” “枉她身为县主,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 流言猛于虎,她好不容易才让这件事过了风头,云锦绣此刻一提,又将她赤裸裸地曝光在众人面前,再一次将她踏入泥中。 王永嘉脸色一冷,众人惧怕她的身份,也都闭上嘴。 王永嘉狠狠磨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多谢云大小姐关心,婚礼已经在准备中了,到时候云大小姐一定要来哦。” 云锦绣仍是微笑着点头。 王永嘉自讨没趣地退下,又有几位小姐上前来祝贺。 过了一会儿,金曦抬着两杯酒上来,“锦表姐,这是我们金家珍藏的玉酿,表妹敬你。” 云锦绣看着她水杏双眼,清冽眸光直看得金曦浑身一颤,她手中的酒杯抖了抖。 云锦绣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多谢曦儿表妹。” 金曦挺了挺腰身,朝她举了举杯,云锦绣回礼着,酒杯凑到嘴边,突然停顿了一下。 远处的柳如是双手紧紧掐着腰际的飘带,王永嘉十指掐进肉里。 金曦紧张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正要喝,突然听到有人喊道:“锦绣姐姐!” 她侧头看去,便见九皇子兴高采烈向她走来,众人忙迎上去行礼。 她轻轻将酒杯放在桌上,起身上前,向九皇子施了一礼。 九皇子向众人挥挥手,“免礼。” 他向云锦绣道:“锦绣姐姐,我来祝贺你的。” “谢九殿下。”云锦绣引着他坐在宴会上,向他说道:“我给九殿下变个戏法吧。” “咦!”九殿下两眼放光,“锦绣姐姐还会戏法?” 云锦绣十指一舞,往他头上一抹,手中多了一团火焰。 九皇子“哇!”了一声,众人也眼睛前一亮,云锦绣对着他浅浅一笑,云手一绕,手中的火焰突然变成了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九皇子拍着手,“云锦绣姐姐好厉害!” 秦婴在一旁看着,从托盘里端出两杯酒放在九皇子的面前。 云锦绣将玫瑰花送给九皇子,纤纤十指随着手碗舞动,她摊开掌心,一只白鸽飞了出去,接着有数只白鸽从她的手心飞出缀锦轩。 众人拍手叫好,刚刚走到垂花门的轩辕策看着白鸽从她的手心飞出,阳光下,她带着微笑的面容灿若玫瑰。 凤爵从他背后拍了一下他,“三表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三皇子神色马上平静下来。 轩辕秀走了进来,“三殿下也是来给云大小姐庆生的吗?” 轩辕策转过身来,见是轩辕秀,他身后跟着沈唐,他淡淡道:“本宫是金府的宾客,应该过来打声招呼,王爷跟云大小姐的关系好像不错哦?” 轩辕秀嘴唇扬了扬,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凤爵对着他的背影一脸狠戾,说到身份地位,明王父母早死,他这一脉只剩下他一人,说到能耐,凤家比他有能力的人多了是,却不知为何陛下如此宠爱明王。 云锦绣端起桌上的酒杯递给九皇子,自己也端起面前的酒杯,两个相对举杯,喝掉杯中酒。 对面座席上的王永嘉松了一口气, 却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坐在她身边的柳如是眼里迸发出一丝喜悦,但一看到王永嘉的神情,不由一阵茫然。 突然听到九皇子惨“啊”了一声,滚倒在地,连带桌上的酒杯一起打落在地,“哗”的一声摔得粉碎,只见九皇子双手抓向自己的脖劲,痛苦万分。 云锦绣脸色一变,见九皇子已经扒开了自己的衣服,她大喝了一声,“都退下。”她上前去抱九皇子,“九殿下。” 轩辕秀一步上前来,一击打晕了九皇子,将他抱起,他抬起头,正撞上云锦绣的目光,明眸中闪过一道雪光,利如刀。 他抱着九皇子往外跑去,“快宣太医!” 王永嘉身子一沉,软在椅子里,柳如是脸色一白。 金曦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往地上倒去,她的婢女莺儿忙扶住她,“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金曦抬起头,正对上云锦绣幽幽凤眸,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云锦绣心里一寒,她果然成为别人用来捅自己的刀子。 凤爵上前来,“来人,云锦绣毒害九皇子,把她抓起来。” 很快,几个士卫上前来将云锦绣围住, 凤爵下令,“动手。” 云锦绣抬眸看向他,眸光雪亮,锋利如刀,“凤七公子哪只眼睛看到本大小姐对九皇子下毒了?” 凤爵一窒,只见她锋利的眸光逼得自己无法喘气,明明只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黄毛丫头,为何会这样? 三皇子走上前来,看着满地的碎玉,吩咐士卫把院中的下人都抓起来,他问道:“这些酒是谁送上来的?” 婢女小厮们个个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都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三皇子向一旁的士卫点点头,只见那士卫扬起刀,对着身边的婢女一刀斩下,只听婢女一声惨叫,硬生生被从中间斩成左右两半。 胆子小的小姐们突然发出害怕的哭叫声,看着杀气凛凛的士卫,忙又捂上了嘴巴。 三皇子声音冷酷无情,“毒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再不说,”他冷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沉默了一会儿,众人仍然不说,三皇子向士卫点了点头,士卫扬起刀,金曦突然冲出去,“是我!” 酒的确是她端上去的,她不能眼看着自己家的下人被杀。 众人看着金曦,凤爵脸上闪过一丝残戾,他看着云锦绣,只见那女人此刻锋利四射,无形中有一股力量硬生生压制着他,他不由感到害怕,这种害怕令他有一种要攻击云锦绣的冲动,他向左右的士卫道:“金曦毒害九皇子,杀了她。” 金曦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她的贴身婢女莺儿早已经偷偷跑去找老爷夫人了。 云锦绣上前去,挡在金曦的面前,“酒是曦儿端来的没错,但这药是谁下的还未查清楚,凤七公子这么急着杀人灭口,是欲盖弥彰吗?”她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说进众人心里。 凤七一怒,“云锦绣,你好大的胆子……” 云锦绣冷笑了一声,“我才要问问凤七公子,陛下就在府上,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在这里胡乱杀人,难道你就不怕坏了自己名声吗?”说着,她的目光冷冷地看向三皇子,这话是对凤七公子说的,更是对三皇子说的。 金甸园内,替九皇子诊治的太医眉头紧锁,半晌,陛下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太医浑身一抖,忙说道:“陛下,九皇子中的是剧毒,这种毒是由砒霜,七星海棠,蛇毒等多种毒物混合炼制而成,中毒的人浑身奇痒难受,最后会肠穿肚烂而死,除非有解药,否则……”太医扑通跪在地上。 听到“解药”二字,天元帝向轩辕秀,“阿秀,朕命令你把解药找回来。” 金甸园的后院里,金曦被绑在柱子上,由陛下的士卫看守。 门“吱呀”开了,金曦无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云锦绣走了进来。 云锦绣走到她的面前,只见她的小脸已经失水,樱唇泛白,手腕被铁链磨出血来,她看着云锦绣,想到凤七公子命人伤自己时,她挡在自己的面前,心中的愤恨早已经消失了,眼泪突然滚了出来,“我不想连累家人……” 云锦绣心里一软,终究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愚蠢了些,她声音冰冷,“只有找出凶手,替九皇子解了毒,才能够救你,救金家。” 第64章 勾结山贼 金曦“呜”地哭了出来,她没有见过世面,是从小被娇生惯养的孩子,突然成为毒害皇子的凶手,心里害怕,压抑了这么久,突然爆发出来。 云锦绣静静地坐在一旁,让金曦大哭。 过了十来分钟,金曦只是淡淡地抽泣着,她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哭完了吗?” 金曦抬起头来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里全是泪水,能够看到两个云锦绣,她愣看着她,猛抽咽了一下,突然又“哇”地哭起来,“云锦绣,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云锦绣嘴角一抽,“哭完了就告诉我,谁给你的酒?” 金曦这才冷静下来,“柳表……”姐字没有说出口,她改口道:“柳如是说只是给你个教训,不会害命的……” “你看到柳如是亲自下毒了吗?” 金曦摇了摇头,“没有。” 云锦绣转过身,往外走去。 金曦又是怔,朝着她的背影大喊,“喂,你就这样走了?” 金曦看着云锦绣,爱恨不得,这表姐就不是个正常人。 云锦绣对她的叫喊充耳不闻,她走到门外,向士卫道:“给金小姐一些水。” 士卫回道:“她是犯人。” 云锦绣眉目一冷,“她现在是关键的人,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影响到九皇子,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士卫一惧,吩咐身边的手下,“送水进去。” 云锦绣出了圆形拱门,秦婴便迎上来,两人沿着回廓往前院去,“大小姐真是用心良苦,希望表小姐能够早日明白过来。” 云锦绣沉默了一会儿,她早就派人暗中留意柳如是和王永嘉了,她来问金曦话,不过是看看她,给她点安慰。 她问道:“酒确定是柳如是给曦儿的?” 秦婴点头,又疑问道:“会是她吗?” 云锦绣摇头,“柳如是生性软弱,有心无胆,但是他们现在和王永嘉关系非同一般,继续派人好好盯着。” “是。” 云锦绣看到轩辕秀正朝自己走来,她向秦婴道:“你先退下。” 轩辕秀来到云锦绣面前,他的眸子里有淡淡的冷酷,“为什么是九皇子?” 云锦绣看着他,神情淡淡,九皇子虽然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是她很喜欢这个心地善良的少年。 为什么是他?可以金曦,可以是其他的人,但只有是九皇子,才能够把这件事情闹得足够大,大到那些幕后的人无法掌控,自乱阵脚,也只有是九皇子,才会有人全力以赴地去救他,实在不行,还可以逼对方出手救人,而换作其他任何人,都必死无疑。 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向天元帝传递一个警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眼下是金家和郡王、凤家在斗,但他若是一直冷眼旁观,难呆不会殃及皇室,危害到他的利益。 看着云锦绣淡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轩辕秀心里一沉,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九皇子那么喜欢你,他那么单纯善良,你竟然下得了手。” 云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王爷既然心里清楚,又何必来问我。” 她心里腾起一阵莫名的怒火,不是别人就会是她自己,对方下手何其狠辣,她若中毒,必在众人面前自毁衣衫,并全身溃烂而死,对方不止想要她死,还要让她死得毫无尊严。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恨,重重撞开轩辕秀,从他身边走过。 轩辕秀转过身来,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又是一沉,他只是希望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云锦绣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王爷找金曦也没用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人给九皇子解毒,九皇子何等尊贵,又有陛下坐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相信一定有人能够为九殿下解毒。”云锦绣说完,转身离开了。 轩辕秀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翠竹掩映的长廓里,慢慢回过神来,回味着她的话,心里五味掺杂。 他突然快步追上前去,云锦绣刚出长廊,轩辕秀就追上来,“等一下。” 云锦绣转过身来,轩辕秀上前去,递给她一个小匣子,“你的生日礼物。” 云锦绣一愣,什么时候,自己和明王的交情好到他要送自己礼物了? 她接过他手中的匣子,轩辕秀转身离开。 云锦绣回到自己的院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小册子,她打开一看,不由皱起眉头,这是从当铺、黑市、地下钱庄汇总来的账册,里面涉嫌大量钱财,而这些钱财的得主,都指向扬州郡王府。 云锦绣不由握紧了账册,有了这本册子,就等于握住了郡王府的生杀大权。 “大小姐,”秦婴匆忙进屋来,“不好了。” 云锦绣将小册子放入怀中,“怎么了?” 她话刚落音,便有四个士卫直接进屋来,“云大小姐,陛下让你过去。”虽然是让她过去,但语气却像是对囚犯一样,云锦绣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云锦绣被带到金甸园的正厅,只见陛下皇后坐在高座上,三皇子,凤爵,凤朝华分别立于左右,破天荒的,王永嘉和柳如是也在大厅,金老太爷则和金家众人跪在地上。 云锦绣眼底闪过丝冷光,她不慌不忙地上前去,向天元帝和凤后施了大礼,“臣女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天元帝面带怒色,凤后静静地坐着,见他们不发话,云锦绣又说道:“不知陛下传臣女来,所为何事?” 扬州知府蔡全上前来,“云大小姐,有人到衙门状告你勾结山贼。” “山贼么?”云锦绣转过头,看着身后跪着的人,除了萧天及他的三五个手下,还有几个面生的人和他们跪在一起。 蔡全向天帝看去,天元帝向他点了点头,他便向萧天几人问道:“你们几个可认识云大小姐?” “认识,认识……”萧天见到云锦绣,别提多高兴了。 蔡全又向云锦绣问道:“云大小姐可认识他们?” “认识的。” 蔡全又问道:“你们是不是替云大小姐办事的?” 萧天等人齐声回答,“是是是……”脸上还带着自豪的神情,他们也是现在才知道云大小姐是武侯府的嫡小姐,还是什么未来的皇后,多提有多拉风了。 蔡全又向云锦绣确认,“云大小姐,是真的吗?” 云锦绣点头,“是。” 凤爵脸上露出笑容,云锦绣,这一次人证物证皆在,看你还怎么脱身? 王永嘉等人一脸兴奋。 倒是凤后身侧的凤朝华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不安。 三皇子却静静地看着云锦绣,眼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期待。 云锦绣不急不缓地向蔡大人问道:“蔡大人,请问我如何勾结山贼了?” 蔡大人一脸懵地看着云锦绣,“云大小姐,你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承认什么?”云锦绣一脸迷惑。 凤爵冷声道:“云大小姐这是在陛下面前装糊涂吗?你和这些山贼不仅认识,而且他们还为你办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这小白脸是谁啊?”萧天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凤爵,“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山贼?” 凤爵从小养尊处优,就连皇子也都给他三分薄面,此刻被一个卑贱的山贼指着鼻子骂小白脸,气得脸上充血。 金老太爷见自己的外孙女胸有成竹的样子,再听萧天这么说,心里便明朗了几分,他忙站起来拉住萧天,“萧先生,陛下在呢,不得无礼。” 萧天这才四周看了看,忙跪了下来,却一口咬定道:“就算是陛下,也不会随便诬陷人。” 云大小姐既然是武侯府的嫡女,又是什么未来皇后,他们就算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是山贼了。 云锦绣嘴角一抽,就这无法无天的德性,谁还看不出你就是山贼。 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一旁正在喝茶的轩辕秀,心里“咯噔”一下。 轩辕秀向她看来,嘴角轻扬,显然是笑了。 云锦绣心又抽到了嗓子眼。 金老太爷忙说道:“陛下公正严明,定会还你公道,”金老太爷又向陛下道:“粗野商贾,不识礼数,请陛下莫要怪罪。” 云锦绣一脸清浅笑意,幽幽凤眸看着凤爵,“原来凤七公子是这个意思。”她转头看向天元帝,又是百般恭顺,“陛下,这件事,臣女是可以解释的。” 凤爵等人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又是一骇,只听云锦绣说道:“这几人是镖行的镖师,我初到扬州之时,金家绸缎庄有一批上好的丝绸要送到京城,臣女见这几位镖师性格直率,言出必行,诚信可嘉,便请了他们。” 当初萧天绑了轩辕秀,云锦绣不想让他们卷进来了,便找了个理由,把他们打发出了扬州,没想到萧天一回来,就被抓了。 “没错,”萧天掏出一堆东西,“这是我们护送货去京城的通关文牒。” 蔡大人身边的人上前来,把通关文牒呈上去,蔡大人看了一遍,又将通关文牒呈给陛下,陛下仔细看了,点点头。 一旁的严培开口道:“蔡大人没查过萧先生等人的身份吗?”说完,他看静静地看向云锦绣,精悍的目光上笼罩着一层光辉。 蔡知府脸色一白,忙说道:“本官已经查过这几人的身份,他们并不是山贼。” 早在云锦绣进扬州的时候,她已经让慕先生去官府做了几人的身份变更。 听到此话,凤爵的目光转向柳长琴,柳长琴是以访亲的理由来金府的,此刻正坐在偏厅的宾座上。 云锦绣顺着凤爵的目光看去,只见柳长琴一身雪衣不染尘埃,一只玉簪将墨发束于脑后,仍是一身书卷之气,但此刻面色惨白,她心里冷哼了一声,原来是他们。 一个人突然站出来,“不可能,我认识你,你是齐云山的老大。” ps:小花:坑都挖好了,渣男渣女们尽情跳吧 第65章 救命神医 萧天答道:“我是齐云山镖局的老大,怎么了?” 那人偷偷看了永嘉县主和柳公子一眼,见他们都面色沉着,喜怒不行于色,又见陛下端坐在高座上,只见腿一软,便不敢再说话。 蔡知府脸色难看,他向萧天道:“你既不是山贼,为何官府抓人的时候你不说?” 在陛下面前上演这样的闹剧,只怕他的官途只能到此为止了。 萧天一脸委屈,“我们刚回扬州,官府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们抓来了。” 他身边跪着的一位人突然道:“陛下,草民有冤要伸。” 厅内寂静,半晌,天元帝开口,“说。” 那人说道:“草民是漕运码头的船商,专门负责为各商家漕运货物,但自十年前,漕运总督收押了所有的商船,并命我们为他们办事,他们收取巨额赋税,就草民一人,一年所交纳的赋税就达数十万两黄金,巨额赋税已经逼死不少船商,半年前,草民十五岁的儿子因为一起涉嫌走私的运输,被人杀死,”说者已经是老泪纵横,声音哽咽,“求陛下做主啊!” 大厅里一片死寂,郡王面如死灰。 轩辕秀握紧手中的茶杯,看着云锦绣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意外,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致命。 云锦绣的眼底侧闪过一丝异光,她从金家的账目里看出一些端倪,扬州部分家族利用商贾大肆敛财,她派慕先生去查,慕先生查到了一些情况,本想借此来打击郡王,引起陛下对商贾的重视,却没想到事情已经超出自己的预想。 轩辕策淡淡地看着云锦绣,俊美的眸子越发深邃。 严培看着云锦绣,见她一脸淡然,眼神又是一亮,他突然起身上前来,“陛下,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微臣愿意协助调查。” 天元帝“嗯”了一声,又喊了声“阿秀。” 轩辕秀放下茶杯,上前来,“陛下请吩咐。” “此事你协议严大人调查。” 轩辕秀领命,“是。” 云锦绣见天元帝不再说其他,便问道:“臣女勾结山贼一事?” 天元帝微微眯了下眸子,看着云锦绣一脸坚定,他说道:“查清楚,绝不姑息养奸。” 蔡全浑身一颤,“是。” 天元帝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离开大厅之后,天元帝去九皇子的房间看望九皇子,九皇子面色发青,两眼发黑,太医使用了药物才睡着。 金甸园外,云锦绣走下台阶,凤爵正在园厅内,他走到云锦绣的面前,“看来云大小姐早有准备啊?” 云锦绣淡淡地看着他,“我一介弱女子,比不得凤七公子这上窜下跳的,凤七公子可要留心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凤爵眸子里迸射出淡淡的火光,这个女人,竟然敢说自己是跳梁小丑,他从牙逢间挤出几个字,“小看我,你会付出代价的。” 云锦绣脸上的笑意更浓,凤七公子太年轻,从小处于高位,都是别人牵就他,心中有任何不快都写在脸上,这样的敌人并不可怕,他也是凤家最大的弱点。 “多谢凤七公子关注,告辞。”。 凤爵看着她的背影,眉间戾气加重。 出了金府,云锦绣正要上马车,严培从大门出来,看到她便上前去打招呼,“云大小姐这是要出门吗?” “是啊。”云锦绣转过身来,只见严培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腰间挂着上好的青玉坠,精神焕发,再看他的行队,马车华丽,后面跟着二十名精甲士卫,她礼道:“严大人也出门?” “陛下令我去漕运总督。” 云锦绣凤眸幽幽,“恭喜严大人了。” 严培脸上带着一丝深意,“何来之喜?” 云锦绣眸色渐浓,“身为臣子,能为陛下和朝廷效力,便是喜事。扬州运河水深鱼肥,大人必会有所收获。” 严培大人脸上的笑容渐明,“云大小姐真是聪明。” “大人过奖了,”云锦绣向他作了个请的姿势,“大人请。” 严培向她点头,然后上了自己的马车,云锦绣这才上了自己的马车,她正要放下车帘,却看到一道淡黄的身影朝金府走去,金碧辉回来了。 秦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金少爷大概是听了金小姐的事,赶回来了。” 看着金碧辉进了大门,云锦绣放下车帘,马车往潇湘馆去。 回到潇湘馆,天快黑了,书房里,云锦绣听慕先生将船商告状的事情解释了一番,他去找人状告郡王,遇到了船商,便引他入金府。 云锦绣点点头,然后说道:“给萧天几人安排些事情,让他们暂时离开扬州。” “是。” 过了一会儿,云锦绣又问道:“墨宸今天情况怎么样?” “楚公子精神好多了,下午还找我下了两盘棋。” 云锦绣轻“嗯”了一声,“我去看看他。” 楚墨宸的屋子里,他躺靠在软榻上看着书,见云锦绣进来了,星眸亮了亮,坐起身子,“今天的宴会怎么样?” 云锦绣流转了下眸子,“宴无好宴。” 她斜躺在楚墨宸对面的软榻,三千青丝垂落在榻上,清浅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温婉,“明天能出门吗?” 楚墨宸张了张眸子,云锦绣补充道:“我想你在我的身边。” 楚墨宸眼中的光芒漾开来,“好啊,再不出门,我都快发霉了。” 云锦绣避开他眼中的光芒,端起茶抿了一口,随手拿起一旁的书翻看了一起,累了便合衣躺在榻上睡着了。 楚墨宸给盖了件披风,重新靠回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人儿,眼睛渐渐湿润,直到深夜体力不支,才回到床上睡着了,有云锦绣在身边,他这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金甸园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房间内,士卫们死死地将九皇子按在床上,九皇子面部溃灿,一片血肉模糊。 “烨儿……”轩辕秀伸手按着他的肩,九皇子头转过来,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众士卫一愣,便见九皇子生生从他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 一阵发狂,九皇子疲软地倒在床上,他看着轩辕秀,视线模糊,勉强看到轩辕秀的人影,他喉咙里哽出声音,“阿秀哥哥,我好痛……” 轩辕秀的心猛地抽紧,眼眶已经充血。 他抚着他的肩,“阿秀哥哥会治好你的,你先睡一会儿。”说着,他手上一用力,九皇子又晕了过去。 一个小厮推门而入,激动道:“王爷,外面来了位神医,说能替九殿下解毒。” 侧院的客厅里,轩辕秀看着小厮领进门的人,只见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袍,长发自由飞散,脸上戴着红莲面具,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气息。 轩辕秀眼中浮过一丝滟潋冷光,“阁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巫医一向偷窥天机,逆天改命,禁忌之事做多了,自然要受到天谴,我脸上的是红莲业火,而不是面具。”他的声音带着异于常人的空灵和幽远,“再说,我脱下这红莲,便是以真面目示人吗?明王。” 轩辕秀神色一凛,“不用故弄玄虚,你是谁?师出何处?” “苗疆巫医白夙。” “你为何而来?” 红莲下的双眼微微发光,“名扬天下。” 轩辕秀看着椅边案桌上的白瓷碗,“这是九皇子的毒血,你证明给本王看,你能解此毒。” 白夙走上前去,从托盘里端起白瓷碗,看着碗里浓黑的血水,然后抬头看向座上的轩辕秀,“医者不能自医,王爷可否另找一人试药?” 轩辕秀向一旁的士卫看了一眼,士卫上前来,拿过白夙手中的碗,一饮而尽,很快,他面色发红,白夙朝他后颈拍了一记,他晕了过去。 白夙向轩辕秀,“我解毒的时候,不想被打扰。” 轩辕秀向厅内的士卫挥挥手,其他人离开,将门关上。 白夙看着高座上的轩辕秀,见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在意地笑笑,他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各种药瓶和银针,还有一个精致的蛊盒,开始解毒。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白夙替士卫解完毒,又过了一个时辰,士卫醒过来,经太医诊断,毒已经解了,轩辕秀这才让白夙去为九皇子解毒。 轩辕秀一直守在九皇子的房间外,天黑好一会儿,白夙才从房间里出来,太医跟在他身后。 白夙站到一旁,太医向轩辕秀说道:“九殿下的毒已经解了。” 轩辕秀面上不动声色,悬起的心落下。 白夙向他道:“我可以离开了吧?” 轩辕秀示意一旁的士卫送他出金府。 白夙出了金府,转入深巷,夜已经深了,重重楼阁门窗紧闭,巷子里响着他的脚步声,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他刚走到巷子中间,便听“嗖嗖”的声音,无数支箭从四面八方破空而来,很快,他的周身插满了利箭,如刺猬一般,他直直地倒下,数名黑衣人从巷子两头包抄杀来,领头的黑衣人一到他的面前,举刀朝着他的头颅砍去,就在刀光斩下的瞬间,白夙突然起身,身上的利箭“唰唰”地掉在地上,已全然被折断,他徒手抓着刀刃,锋刀生生折断,他手指如钩,直取黑衣人喉咙,指尖还未触到他的脖子,掌心一团火红,已让对方喉咙焦黑。 很快,这些黑衣人纷纷倒在巷子里,堵在两头,那些尸体上却慢慢散发出黑气。 解决完所有的人,白夙拍了拍手,正要离开,突然头一晕,这才看到尸体上散发出来的黑气,他面色一骇,突然又有一群人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前仆后继疯狂地攻向他,几人扑倒在他的脚下,死死抱着他的双脚,一个黑衣人身法如电,直取他右心口。 “锃!”长剑贯穿他的身体。 巷子尽头的马车里,云锦绣和楚墨宸坐在马车里,楚墨宸正要起身,云锦绣伸手按住他的手,“再等等。” 第66章 美人有毒 巷子里,中了一剑的白夙四肢被黑衣人纷纷抓住,右边胸口又连中数剑,黑衣人这才将他扔在地上,纷纷退去,巷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云锦绣这才吩咐道:“把白夙的尸体带回去。”庄秦从墙角走出来,去巷子里找尸体。 云锦绣的马车往潇湘馆去,马车上,楚墨宸问道:“尸体带回去有用吗?”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笑意,“从对方的攻击来看,可见白夙的命门在右胸处,也就是说,很可能他的心脏长在右边,而对方那么处着杀他灭口,可见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不深,白夙不是普通人,必然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他应该没死。” 云锦绣看着楚墨宸,微笑道:“我什么时候失手过?”她心里却是在孤注一掷,世事变幻无常,纵然她洞悉人心,也不可能算得准每一件事,她只是不能在楚墨宸面前表现出弱点来,自从楚墨宸知道他只能活三个月之后,他紧张、谨慎、警惕,她要让他了不牵挂地过完他最后的人生。 楚墨宸看着云锦绣一脸的沉稳自信,星眸里浮起淡淡笑意,“是啊,阿锦你从未失手过。” 流风止从另一道巷口走出来,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云锦绣正在用早点,秦婴便将金府的事告诉她,金曦作为毒害九皇子的嫌疑犯,被押到衙门关押起来。 秦婴宽慰道:“大小姐不用担心,明王是好人,断然不会冤枉了金曦。” 云锦绣沉思了一番,放下碗,“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让庄秦去保护她。” 秦婴面色一凝,“是。” 云锦绣擦了擦嘴角,“去地牢看看。” 地牢里,白夙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双银白绣鞋,他慢慢抬起头,鹅黄衣裙,柔美的身姿,洁白的脖颈,雪白的肌肤,精美的五官,幽幽凤眸看着他,眼眼也带着笑意,好不惊艳。 “好一张欺世瞒人的脸,”白夙红莲面具下的双眸异常明亮,他盯着云锦绣,“云大小姐相信前世今生吗?” 云锦绣心跳漏了一拍,面不改色,“我相信因果轮回。” 白夙的声音更重了些,“云大小姐也有不敢面对的事。”他盯着云锦绣,映着红色面具的双眼仿佛能够看穿云锦绣的灵魂。 云锦绣凤眸中凝了丝霜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说吧,谁下的毒?” 红莲面具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你想屈打成招?” 云锦绣将一本册子“啪”地扔在白夙的面前,“世上没有撬不开的嘴,”她看着册子,“这里面的方式你喜欢哪一种可以告诉我。”她的语气凌厉了些,“你这不死之身,估计可以把所有的方式都用一遍,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说完,云锦绣转身离开。 白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牢门口,铁门重重关上,他这才捡起地上的小册子翻开,瞳孔慢慢张大。 小册子里全是各种变态形法,有活削人皮、点天灯、炮烙、贯耳贯鼻……还有一些更变态的,将人丢进发情的大猩猩群中…… 每一种酷刑都有详细的施刑方式,只是看着文字,便觉触目惊心,不一会儿,白夙便觉内脏翻腾,不停呕吐起来。 云锦绣坐在凉亭里看书,秦婴站在她身边,不停看向地牢的方向,“大小姐,这也行吗?”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笑意,她抬头看着楚墨宸,楚墨宸正和慕先生下棋,明媚的阳光照进凉亭,好不悠闲。 楚墨宸落了一子,便端起桌边的热茶抿了一口。 只见慕先生举棋不定,好一会儿,他才落子。 云锦绣笑道:“慕先生已经输了。” “嗯?”慕先生诧异地看着云锦绣,又看向楚墨宸,再低头看着摆满黑白子的棋盘,半晌,才惭愧地笑道:“我输了,少……少公子后生可畏啊。”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不着痕迹地淡了淡,阳光在她眼下投下一片淡影,她的眼色深了些,慕先生应该是想说,“我输了,少主。” 云锦绣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慕先生,你去看看白神医。”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慕先生将人从地牢里带了出来。 云锦绣起身,走上前去,秦婴跟在她身后。 只见白夙衣衫褴褛,不堪入目,面具下的双眼闪发着惊恐迷离之色,有些神志不清。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在小册子上淬了迷幻剂,白夙受了重伤,精神力弱,看小册子的过程中慢慢产生了幻觉,他所看的内容本来就极其恐怖,产生幻觉后,恐惧被放大,击溃了他的精神。 慕先生向云锦绣道:“他说了。” 云锦绣问道:“谁?” “永嘉县主。” 云锦绣不由皱了下眉头,慕先生问道:“大小姐不信?” 云锦绣轻轻摇了摇头,“下毒的人是永嘉县主没错,但幕后之人,肯定不是她。” 慕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云锦绣吩咐道:“把他带下去,让他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下。” 慕先生将白夙带下去之后,云锦绣向秦婴道:“去放一条消息,就说神医白夙将在扬州大街免费为人看病。” 秦婴眼睛一亮,声音也不由兴奋起来,“是,大小姐。” 秦婴离开之后,云锦绣转过身来,看着凉亭里的楚墨宸,“陪我去趟金府吧。” “好啊。”楚墨宸站起来。 两人坐着马车,往金府去,马车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快要到金府的时候,楚墨宸见云锦绣仍是一脸沉静,不由开口道:“你也不用内疚,九皇子生性单纯,但他生于皇家,经历了此事,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云锦绣面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欲言又止,她心里有内疚,更多的内疚,是因为面前的他呀。 他们相依为命近十年,如今细数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她终究还是无法做到静如止水。 “大小姐,到了。”车外的人唤了一声,马车停下来。 云锦绣刚下车来,便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到门口,柳氏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 她的身后跟着柳如是,柳如是穿着一身浅蓝色水裙,乌黑浓密的长发盘成叠云,一支上等翡翠发簪插在云发上,周围缀着几许白色珠花,显得高雅名贵,姣好的面容里泛着淡淡妩媚,才不过半个多月的时日,柳如是变得更艳美动人了。 柳氏一看到云锦绣,面上便一片阴云。 见她走近,云锦绣还是礼道:“舅母。” 柳氏看着她,眼中的愤怒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 如果不是她的出现,金家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如果不是她的生日宴会,就不会发生九皇子中毒一事,金曦也不会被关到衙门的牢里去,一想到这事,她就痛彻心扉,女儿家名声何其重要,这还让金曦以后如何做人。 云锦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脸清浅笑意,柳氏还是强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冷“哼”了一声,朝垂花门走去。 柳如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云锦绣一眼,朝柳氏柔柔地唤了一声“姑母。”快步跟上去。 莺儿吐了吐舌,向云锦绣道:“表小姐不要生气,夫人刚刚从衙门回来,心情不好。” 云锦绣朝莺儿笑笑,“没事。”他们一行人进了垂花门,云锦绣又向莺儿道:“你带楚公子去见金老太爷,我去金甸园。” 莺儿看了楚墨宸一眼,只见他眼睛像天上的星宸般明亮澄澈,不由一窒,脸便红了起来,忙低头道:“好啊。”想了想,又说道:“楚公子请跟我来。” 云锦绣来到九皇子住的院落,士卫、婢女、太医里外到里守着,她得到陛下的允许,婢女便带她来到九皇子的房间。 她刚进门,靠在床头的九皇子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叫了一声,“锦绣姐姐!”声音有气无力。 云锦绣一愣,满心的愧疚涌了上来,轩辕秀说得没错,当时自己可以让很多人喝下这杯毒酒,却偏偏选择了最单纯,对她毫无戒心,甚至依恋她的九皇子。 “锦绣姐姐,你来看我了吗?”九皇子说着,就要爬起身来。 一旁的麽麽忙劝道:“九殿下,不要乱动。” 云锦绣这才回过神来,她上前去,“是啊,我来看你了。”见他小脸惨白,两眼窝陷,足足瘦了一圈,她心里又一疼。 一旁的麽麽为难地看了云锦绣一眼,她问道:“怎么了?” “九殿下胃不好,吃得少……” 九皇子一听,“呃”了一声,低着头。 云锦绣说道:“你们去休息会儿,我来吧。” 麽麽松了一口气,带着几位婢女出了房间。 云锦绣先去把窗户打开,下午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窗户正对着园中的湖泊,几只海鸟从湖面飞过,传来幽远的鸣叫声。 九皇子一喜,“这样舒服多了,这些麽麽真古板,连窗都不让开。”生怕一丝风吹进来,让他着凉了。 云锦绣朝他笑笑,坐到床头,从一旁精致的托盘里端过参片粥,“来,把粥喝了。” 九皇子一脸委屈,“锦绣姐姐,我真的吃不下,为什么你和麽麽们一样要逼着我吃?” 云锦绣清浅的笑容里带着柔美温婉,声音也格外的温润,“如果你不吃,你的身体就没办法康复,你就会痛苦,这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也让大家跟着一起担心。” 房间外,轩辕秀正要推门进来,突然听到云锦绣的声音,他停下了脚步。 九皇子嘟着嘴,“有这么严重吗?我只是现在不想吃而已。” 云锦绣朝他笑笑,“九殿下是男子汉,不能对自己不负责,更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别人。” 九皇子想了想,“那你喂我吧。” 云锦绣刮了下他的鼻子,将粥放到床榻上的案几上,“自己吃。”然后转身坐到高椅上。 九皇子哭丧着脸,“锦绣姐姐欺服病人。” 云锦绣抱着双臂看着他,“如果这你都做不到,万一有一天,你受了重伤,身边又无人侍候,那你就只能等死了。” 第67章 戏子的戏 门外的轩辕秀突然笑笑,他转身靠在门边。 九皇子想了想,也是。 云锦绣又说道:“我给你变戏法。” 九皇子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啊!” 云锦绣示意他喝粥,她挽了挽袖,纤纤玉手从宽袖中伸了出来,她拿过一旁桌上的手绢,双手有旋律地绕叠着手绢,不一会儿,手绢里爬出一只白色的海鸟,海鸟又吐出火来,火变成了花朵。 九皇子边吃粥边看云锦绣表演,最后死死咬着勺子,早已被千变万化的景象惊呆。 云锦绣看着他全神贯注的样子,不由想起以前的楚墨宸。 楚墨宸当年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为了逗他开心,她研究了这几种魔术玩法。 她素手一绕,花朵幻化成一只鸟飞向窗外。 九皇子拍手叫好,“锦绣姐姐你好厉害。” 云锦绣上前来,手中突然多了一杯热水,她将热水递给九皇子,九皇子这才回过神来,粥已经喝完了,他接过水喝了一口,将杯子递带给她,“锦绣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云锦绣笑笑,“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 九皇子满眼期望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突然认真起来,“锦绣姐姐,谢谢你来陪我。”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暗淡下去,她坐在九皇子的身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九殿下,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九皇子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云锦绣说道:“是因为我,你才中毒的。” 九皇子想了想,“锦绣姐姐是好人,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再说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云锦绣看着九皇子一脸期待的样子,面里浮过一丝苦涩,“锦绣姐姐不是好人,我也不想做好人,做好人需要付出代价,那些代价,我不愿意付出。” 她不愿意让自己的亲人受到伤害,所以她必须置敌人于死地,对付恶毒之人,她必须比其更冷酷无情。 就提她不愿意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意金曦受到伤害,所以她选择了九皇子。 九皇子似懂非懂地看着她,“锦绣姐姐……”九皇子咬了咬嘴唇,“我会保护你的。” 云锦绣一愣,随即哑然一笑,九皇子大抵是没有听懂自己的话,皇家也能出这么单纯的人儿? 九皇子见她不信,气乎乎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云锦绣伸手摸着他的头,“好,锦绣姐姐信你,要尽快康复哦。” 云锦绣从九皇子的房间里出来,突然看到倚在门边的轩辕秀,秀眉一拧,“明王还真是喜欢偷听别人说话啊。” 轩辕秀站到她的面前,“你不喜欢的话,下次我就当面听好了。” 云锦绣的头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上,她抬起头,正撞上他璀璨双眸,日月光华从他的双眼迸发出来。 云锦绣不由一窒,该死的身高差,她嘴角抽了一下 ,嘀咕着“阴魂不散。”从轩辕秀的身边走了过去,“哐”的一声,她的头撞在柱子上,她满脸通红,快步离开了院子。 轩辕秀看着她慌张的样子,不由一笑。 云锦绣出了金甸园,暗暗吐了几口气,轻轻摸了下撞疼的额外头,她转过身来,看着大门,夕阳西沉,最后的余辉照在宝塔塔顶上。 半晌,她转过身,便看到金碧辉气势汹汹地朝门口跑来。 云锦绣一步上前,挡在他的面前,“你来做什么?” “别挡着我。”金碧辉咬着牙关,眼睛发红,硬生生从她的身边撞了过去。 云锦绣退了几步,突然发现不对劲,忙喊道:“来人,把大少爷带下来。” 很快,几个护院上前来,将金碧辉押住。 金碧辉大声咆哮,“她在里面,我要去救她……”他一发怒,眼睛很快变得血红。 云锦绣眉头一皱,能让他如此的,那口中那个她,应该是颜无痴了。 她神色一凛,示意一旁的护院,“把人押下去。” “放开……”他刚一张口,云锦绣扯下他腰间的紫腰带,胡乱揉成一团,塞进他的口中,护院一怔,也只有表小姐敢这样对待少爷。 云锦绣冷声道:“把他带回房。” 金碧辉嘴被堵了,却奋力挣扎着,四个护院都拖不动他,云锦绣无奈摇头,向护院道:“把人打晕。” 护院头领一怔,马上想到事态严重,便用力往少爷的后颈上一敲,金碧辉晕了过去,几人抬着他迅速离开。 云锦绣跟着一起离开,上了假山后,她转过头来, 便看到金甸园内的海棠树下,一个红衣女子迎风而立,不是颜无痴又是谁。 天元帝出了门,便看到海棠树下的颜无疵,人花相映,好不惊艳,他情不自禁走上前去。 颜无痴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是陛下,面色一惊,柔柔弱弱跪了下去,“民女参见陛下。” 她刚一屈身,天元帝便一手托住了她的胳膊,一阵幽香入鼻,他不由心神荡漾,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陛下。” 颜无疵柔柔一声,将天元帝的心神拉回来,他扶起她,“颜姑娘有伤在身,不必行大礼。” 颜无痴受宠若惊,“谢……陛下。” 天元帝面色里浮现难得一见的温和,“怎么不在屋里呆着?” 昨天陛下去郡王府,晚上回来的时候,在慈幼局外的时候,马突然发狂,撞伤了刚从慈幼局出来的颜无痴,便将她带到金府来治伤。 颜无痴一脸难色,“民女身份低微,恐……污了圣眼……该回去了。” 天元帝威严道:“朕命你在这里养伤,你便在这里养伤。” 颜无痴屈于他的威严,这才含首柔声道:“民女谨遵圣命。” 天元帝看着她顺和的样子,心里荡过一丝涟漪。 颜无痴美貌惊人,舞技无双,而这样上等的美人,却又如此善良温顺,与宫中高高在上的佳丽相比,别有一番风情,他看着颜无疵的眼神不由亮了些。 云锦绣看着海棠花下的一幕,眸色转浓,颜无疵是名伶戏子,她无法分辨她的言行真假,但是人性欲望,她还是能探知六七分的。 一个护院回头喊道:“表小姐,您没事吧?” 云锦绣应了声“没事,便跟了上去。” 金老太爷和楚墨宸寒喧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来报金少爷出事了,金老太爷匆匆往金碧辉的院子去,楚墨宸也跟了过去。 金太爷一进院子便厉声道:“那个孽畜在哪?” 护院忙颤声道:“屋……屋里。” 金老太爷推门而进,正要开口大骂,一看到云锦绣,便收住了雷霆之怒,见金碧辉正趟在床上,这才上前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云锦绣见楚墨宸进来,他身后跟着童叔,便说道:“童叔,你来为表少爷看看。” 金老太爷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向一旁侍候着的小厮道:“你们下去吧。” 众人离开之后,童叔上前来为金碧辉诊治。 眼看童叔查得差不多了,金老太爷担心地问道:“怎么样?” “是寒食散。” 金老太爷脸色一变,“这个孽畜。”说着就往床上昏迷的人抓去。 云锦绣忙阻止他,“外公息怒。” 金老太爷一向疼爱云锦绣,她一开口,他也就冷静下来。 云锦绣看着床上的金碧辉,再回想起颜无痴在金甸园的事,脑海里已经百转千回。 云锦绣道:“外公别着急,寒食散虽然可怕,也不是无可救药。” 金老太爷悲痛之余,看着云锦绣,神情严肃,“辉儿虽然纨绔,还不至于会染上那东西,到底是……”他看到楚墨宸和童叔,没有问出来。 楚墨宸轻“咳”了两声,面上有些潮红,“我先去偏厅休息会儿。”童叔陪着他离开。 云锦绣向金老太爷道:“有人是想要表哥失控。” 金老太爷的眼睛慢慢变红,他可以隐忍退让,但绝对不能容忍别人任意伤害他的子孙。 他说道:“昨日我承陛下去郡王府,黄河水灾严重,皇上命众人救治灾区,外公想乘此机会,向皇上自荐,成为皇商。”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天元皇商一直由皇室宗亲负责,由京中达官世家辅助,从未有民间的商人能够成为皇商。 “外公放心,锦儿一定会支持您的。” 当天晚上,金老太爷进金甸园求见陛下,愿意在金甸园举办宴会,宴请扬州商贾,动员他们为灾区捐赠。 当夜,天元帝召见严尚书商议此事。 严尚书听说金老太爷的举动之后,精悍的目光迸发出火星一样的光芒,他说道:“扬州商人能够带来巨大的财富。” 天元帝的眼睛亮了亮,在财富方面,他对严尚书深信不疑。 第二天,金甸园举行宴会,宴请扬州商人,众人积极为黄河灾区捐款,最后都兑换成黄金,由金家代出。 金家折了宗祠宝塔,将黄金送给官府。 九皇子也出席了宴会,他向陛下提出要拜入金老太爷门下学习管理账目的方法,金老太爷以商贾地位低下,不配皇子之尊,拒收他为徒,但请他帮助监管账目。 扬州回春堂外,长长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队伍的最前方,白夙坐在桌前,一一为老百姓们看病。 秦婴带着潇湘馆的一众下人在一旁帮忙,回春堂为病人免费提供药材。 一个病人站起,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坐下来,一张口,嘴巴里只剩下一颗牙,她可怜兮兮地白夙道:“白神医,我牙疼。” 白夙看着那摇摇欲落的牙齿,一脸僵硬,好在他戴着面具,大家看不出来。 秦婴拍了拍他的肩,向他作了一个微笑的手势,提醒他对病人要微笑,要有耐心。 白夙已经不想说什么,他随便写了一个方子扔给回春堂的人,“给药。”然后端起桌上的茶,往嘴里灌。 老太太拿了药却不走,小心翼翼地向白夙问道:“白神医,你这么厉害,应该能够给猫治病吧?” 白夙地转头,“噗”的一声,将茶吐了出来,秦婴抬袖掩面微笑。 老太太身后的老头道:“白神医,你能不能让人返老还童?” “白神医,你能不能让人长生不老?” “白神医,我儿媳妇嫁过来三年了,还没有生出孩子来,你能不能让她生出孩子吗?” “白神医,我女儿难产了,请您去接生。” …… 白夙一头嗑在桌上,恨不得撞死自己。 秦婴忙向众人道:“白神医累了,需要休息会儿,大家也休息会儿。” 白夙慢慢吸了一口气,侧头向一旁的戏楼看去,只见云锦绣和楚墨宸坐在二楼临窗的雅间听里戏曲。 第68章 攻心为上 白夙“腾”地坐直了身子,脑海里浮过云锦绣笑里藏刀的横样,她将自己弄到这里,声势浩大,将自己曝露在众人之下,要杀自己灭口的人,此刻也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想到这里,他只觉丝丝凉意爬上背脊。 在他思索之际,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道:“白神医,我心跳得厉害……” 他转过头来,只见一个少女坐在前面的长凳上,面红耳赤,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声轻语软,“你能不能摘下你的面具?” 白夙内心崩溃,大姐,我不是来相亲的好吗?他朝少女轻轻挥了下衣袖,少女只觉一阵淡香,很快便昏昏欲睡,他示意一旁的人将她扶开。 戏楼里,云锦绣端着热茶,目光落在华丽的戏台上,丝竹管弦嘈嘈切切,长衫玉面的武生一个后空翻,腰身跟着一转,迎来一片喝彩。 这出戏名叫《红颜殇》,讲的是一个位德才兼备的高门贵女,已经许配给京中权贵之家,因一次意外,这位高门小姐被山贼绑了去,失了清白,权贵之家为了退掉这门亲事,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高门小姐的未婚夫带着杀手潜入高门贵女的家中,杀掉了她全家。 花旦上场,一身凤冠霞帔配着长缎水袖,曼姿轻舞,凤冠上的流苏步摇摇曳生姿,她抬头转眸,花腔惊艳,词曲婉转哀怨。 戏曲高潮处,是夜,一行黑衣人闯入高门小姐的家里,配合着急急切切的乐器声音,戏台上是一场惨烈的屠杀。 最后,高门贵女被未婚夫一剑刺穿心脏,伴随着肃杀凄婉的乐声戛然而止,高门贵女重重地倒在血泊里。 二楼的另一个雅间里,王永嘉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哗”地在地上摔得粉碎。 “小姐……”文辛紧张地看着她。 王永嘉这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道:“我完了。” 文辛忙安慰道:“小姐,您千万别中了云家大小姐的诡计,是她故意让人唱了这么一台戏来刺激你的。” 楼下,看戏的群众中正气愤地骂着戏里的高门权贵,由于这出戏在最凄惨的高潮瞬间突然完结,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一时之间风靡扬州。 文辛的话并没有让王永嘉心里好受一点,她淡淡地往前方扫了一眼,便看到云锦绣正从楼梯上走下去,一步一步,身姿摇曳,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少年,眸若星宸,淡静出尘,如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此刻她突然意识到云锦绣是无处不在的,她可以抓住对手毫不起眼的弱点,让对方犯下致命错误,从而将对手置之死地。 原本她还抱着一丝幻想,她和凤家仍然在同一立场上,好可以终身不嫁,她只要做她自己,做一个自由的王永嘉。 但是是她亲口告诉凤爵白夙的命门,而白夙现在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扬州,还为云锦绣所用,凤家不会再相信她了,她的手心冒出阵阵冷汗。 云锦绣出了戏楼,天色渐晚,晚风带着些许凉意,她为楚墨宸添了件披风,“去灵隐寺逛逛。” 两人并肩同行,往灵隐寺去。 王永嘉出了戏楼,文辛问道:“小姐要去找白夙吗?” 王永嘉深深闭眼,她和白夙有些交情,是她毁约在先,要杀白夙灭口,现在找他已经来不及了。 她敛了面容里的疲惫之色,“去灵隐寺。”她提了裙角上了马车。 文辛向一旁侯着士卫吩咐道:“去灵隐寺通报,县主去上香。” 王永嘉来到灵隐寺,大雄宝殿上烧香的人已经撤退了,她一进宝殿,便看到一个人立于殿上,一袭简约鹅黄长裙迤逦而下,不是云锦绣又是谁。 她上前去,“云大小姐来上香,不知是赎罪还是求平安?” 云锦绣转过身来看着她,“本大小姐不信佛,只信自己,我在等你。” 王永嘉美目张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锦绣,她从未在一个女人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自信,惊心动魄之余,她暗暗攥紧手心,“在佛主面前大放厥词,你不就怕佛主降罪吗?” “永嘉县主一脸虔诚,”她审视地看着王永嘉,“你心里面又有佛主吗?” 王永嘉被她幽幽凤眸看着心里发寒,她抿了抿嘴,“你也是个命途多舛的人,应该多烧香拜佛。” 云锦绣淡淡笑道:“多谢县主并关心,我云锦绣向来坦荡磊落,更何况拜佛的事,心诚则灵。” 王永嘉只觉喉咙里堵着棉花,半晌才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云锦绣凤眸里多了些凌厉之色,“永嘉县主心里明白。”云锦绣眼底浮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隐忍,她要金曦出来,但她不能亲口告诉王永嘉,说出她的目的,就暴露了她的弱点。 两人四目相对,云锦绣眼里浮过一丝雪亮,“郡王府多行不义,别逼我赶尽杀绝。” 王永嘉浑身一颤,自严尚书调查漕运总督一案,她的父亲郡王便终日奔走,寝食难安,可见那事与郡王府有关。 “就不打扰县主上香了。”云锦绣转身离开了大殿。 王永嘉看着她出了大门,只觉浑身一软,手心全是冷汗。 云锦绣出了灵隐寺,和楚墨宸一起回回春堂,马车刚到回春堂外,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软软地倒在马车前,只见女子面部崩烂,病得不轻。 云锦绣刚下马车,女子突然死死地抓着云锦绣的裙角,“表小姐,救命……” 云锦绣一怔,这人叫自己表小姐,应该是故意来找自己的。 半个时辰之后,回春堂里的一个雅间里,白夙为年轻女子诊断后说道:“她体质特殊,对夜来香花过敏,她服食了大量的花朵,中毒很深。”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向白夙道:“你出去吧。” 白夙走到门口,转过头来,“看来你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没有好下场。” 云锦绣淡淡地看着他,“你就自求多福吧。” 白夙暗暗咬牙,出了门,狠狠地将门摔上。 云锦绣坐在窗下,静静地翻着书卷, 她打算等这女子醒来。 按白夙的说法,这女子为了见到自己,吞下大量令她过敏的花,才来到自己的身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秦婴忙完了,便来屋子里侍者着。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榻上的女子幽幽醒来,她一醒来,便喊着,“表小姐……” 秦婴上前去,把女子扶起来,“我家大小姐在呢,你别着急。” 女子完全不听她的劝说,挣扎着下了床,跪到云锦绣的面前,“表小姐,求求您救救江姨娘。” 原来,这个婢女叫沁兰,是江宛君的婢女。 江宛君从大秦回来之后,便被柳氏安排在效区的云泉山庄,在江宛君身边侍候的麽麽和下人都是柳氏安排的,表面是侍候江宛君,实则是将她囚禁起来,找机会下毒手。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那些心狠辣的麽麽对江宛君下毒,断绝食物,甚至出手伤人,无所不用其极,再这样下去,只怕江姨娘和她腹中的胎儿就保不住了。 沁兰便心生一计,知道自己对夜来香过敏,便吞食花朵,中毒后,她皮肤溃烂,山庄里的麽麽们以为是怪病,便将她扔出了山庄,她这才得以回城搬救兵。 听完沁兰的哭诉,云锦绣心底暗了一口气,江氏是舅舅名媒正娶的姨娘,柳氏却以接待皇室为理由,不让她进金府,而舅舅金昌在此事上,却对柳氏做了让步,可见柳氏在金府的地位极高。 沁兰抓着云锦绣的裙角,又跪下,哭道:“江姨娘说表小姐心地好,主意多,是了不起的人,求表小姐救救江姨娘!”说着又往地上嗑头。 秦婴扶起她,“沁兰,你先去把药喝了,你身体好了,咱们才好去帮江姨娘。” 把沁兰安抚住之后,秦婴才回到房间,向云锦绣问道:“大小姐,现在怎么办?” 云锦绣吩咐道:“你找个身手好的麽麽跟沁兰回去,让麽麽告诉江姨娘,她想保住自己和孩子,得靠她自己。” 她只是一个外人,帮得了江姨娘一时,也帮不了她一世。 “好的,”秦婴说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秦婴安排了个麽麽,从回春堂里带了些安胎药,连夜出城,去了云泉山庄。 云锦绣从楼梯上走下来,便看见庄秦在大堂里购买药物,两人来到偏厅,她上下打量着庄秦,只见他印堂发黑,脸色发白,她挑了挑眉问道:“中毒了?” 庄秦被告她审视的目光看得发毛,“对方出手狠绝,他们计划刺杀金小姐,捏造她毒杀九皇子,畏罪自杀,不过你不用担心,都被我私下处决了。”金曦在牢里好吃好睡,根本就不知道有人靠近。他说完,见云锦绣一脸平静,嘴角抽了一下,云锦绣根本就没有担心,他还多此一举安慰她。 云锦绣幽幽目光在庄秦的身上反复扫视,“这些人的手段,不比战场上明刀明枪,下次小心些。” “还有下次?”庄秦一脸不爽,“你不是已经找出下毒之人了吗?” “下毒之人不过是幕后主使的棋子。”云锦绣面容笑意浅浅。 庄秦不解地看着她,“我看你那小表妹挺可怜的,牢房那种地方不是她那种金枝玉叶呆的,好在蔡大人对她挺好的。”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蔡大人对她挺好?” 庄秦又是一愣,云大小姐关注的点和自己关注的不一样,他回答道:“是啊,蔡知府对她厚待有加,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可能是因为金夫人去了衙门几次,对蔡知府施压了吧。” 云锦绣没有应声,而是说道:“曦表妹很快就可能够出来了。” 庄秦皱着眉头,不说是下毒的人只是棋子吗?而且看云大小姐的样子,显然不打算清理这些棋子,不过看她一副高深莫测了样子,也就乖乖闭嘴了。 王永嘉回到王府,她刚进院子,便有下人来报,“大小姐,凤七公子在等你。” 第69章 金曦失踪 凤爵在王府的客厅里静静地喝着茶,眼见天黑了,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但一想到来之前大姐的嘱咐,便克制住内心的不悦。 一个丫环进来禀报道:“我家小姐来了。” 王永嘉走进客厅,她已经换了一身藕粉百褶裙,披着银色刺绣披肩,头上戴着华贵珠宝,雍容华贵,仪态端庄,她上前来,微微施了一礼,径直坐下,“七公子久等了。” 凤爵脸上马上换了和悦的神色,“永嘉姐姐何必跟我客气,白巫医的事情我知道了,没想到他连你也欺骗。” 白夙是王永嘉的人,九皇子中的毒是由他提供的,他们不能让九皇子死,便让白夙出来解毒,为了永绝后患,便要杀白夙灭口,却没想到白夙不仅逃过一命,现在还成了云锦绣的人。 王永嘉脸色微微发白,她说道:“此事是我的疏忽……” “永嘉姐姐不必介怀,机会有的是。”王永嘉微微一怔,凤爵又说道:“我今天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王永嘉微微点头,“七公子请说。” 凤爵凑到王永嘉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王永嘉的神色渐渐凝重。 凤爵从客厅里出来,文辛提着灯笼送他出府。 到了大门口,凤爵说道:“多谢文辛姑娘,灯笼给我吧。”说着,他伸手去拿灯笼,手却握住了文辛的手。 文辛只觉那温热的手心传来一阵酥酥麻麻,面色不由一红,尴尬地笑笑。 凤爵凑到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畔,“你笑起来真好看。”文辛长着两弯笼烟眉,面若姣花,风流灵巧,冰雪聪明,她自小跟在王永嘉身边,虽然出身卑微,却是心高气傲的。 凤爵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灯笼,朝她暧昧一笑,才下了台阶。 文辛回过神来,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夜里,仍觉心神荡漾。 凤家是天元第一大贵族,基因极好,代代都是一等一的俊男美女,凤爵更是俊美绝色,她不由握着被凤爵摸过的手背,手背上还有余温。 三日后,云锦绣正在房间里看书,庄秦匆匆进屋来,焦急道:“金曦不见了。” 云锦绣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庄秦只得将所有的事情向云锦绣解释一遍,今天一早,有人到衙门去认罪,说是与金家有过节,所以在云大小姐的生日宴上投毒,金曦无罪释放。 金曦从牢里出来,去知府找母亲柳氏,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气急败坏地跑出衙门,等庄秦追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庄秦又派人四处寻找,仍没有找到金曦。 庄秦说完,看着云锦绣,焦急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等。” “等?”庄秦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锦绣,她不是挺在乎自己表妹的吗?怎么还这么冷静? “金曦已经不是小孩了,如果她自己心情不好躲起来,找不到也没办法,如果……”云锦绣幽幽吐了一口气,“如果有人别有用心,也只能等了。” 庄秦暗暗磨了磨牙,“这次是我的失职了。” 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大意,也不至于把金曦跟丢。 云锦绣眯了下眸子,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了下庄秦,庄秦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太急了,不由微微发窘,“……” 下午,云锦绣收到一封信,信上直有一个地址,提示只能让她一个人去。 云锦绣按信上的地址,乘着马车,穿过重重闹市,是入一条冷清的小巷,在一座别院面前停了下来。 下车之后,她打发马车原路返回,她走到门口,一个青衣家仆便上前来,“里面请。” 云锦绣跟着家仆进了院子,踏过白玉甬道,甬道两旁翠竹掩映,亭台对望,十分整齐,甬道直接长廊,穿过长廊,曲径通幽,出了幽径,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四方院子,院中全是比人高的垂柳,布阵在绿草如茵的园地上,一时之间,云锦绣不知身在何处。 王永嘉从绿柳丛中走出来,一身浅紫色衣裙,裙摆迤逦拖过草地,额间用紫色水晶点着额钿,艳光四射,她一看到云锦绣,美目泛过一丝胜利,“你来了。” 云锦绣浅笑着上前去,“金曦在哪里?” 王永嘉美目中艳光流转,“你来就是为了她吗?” 云锦绣幽幽凤眸里含着微微凛色,“我这人有洁癖,不想成为别人清除无用棋子的快刀,脏了手。” 王永嘉面色一白,随即面露厉色,“你可知道,你进了这园子,便出不去了。”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慢慢绽放开,灿若玫瑰,王永嘉第一次见云锦绣笑得这么灿烂,不由恼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聪明一世,却痴人做梦自欺欺人,”云锦绣审视着王永嘉,“王永嘉,你天生聪颖,又拜入青云门勤学才艺,努力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不过是为了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避免沦落为家族谋利的棋子,但另一方面,你却利用自身的优势,去攀附凤家,追求名利。” “你住口!”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嘲讽,“你自相矛盾已是愚蠢,如今却还对你的未婚夫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这种人就活该沦为别人的棋子,真是可怜。” “我不会中你的计的,”王永嘉磨着牙,有些失控道:“三郎对我是真心的。”她的未婚夫是凤家的三公子,她唤他三郎。 “真心?”云锦绣嘴角的讽刺更浓了,“你和那凤三公子见过几次?你可曾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多年不见,你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他长什么样子?王永嘉努力地回想着,记忆里的人却越发的模糊,她不由踉跄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凤家为什么几百年来一直兴盛不衰吗?”云锦绣脸上的笑意淡去,“是因为凤家的每个人都秉承家用族利益至上的原则,他们每个人都愿意为家族的利益做出牺牲。” 王永嘉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锦绣,云锦绣又说道:“漕运总督一案,拔出萝卜带出泥,你觉得扬州郡王府逃得了吗?” 云锦绣给了她一点思索的时间,马上又淡淡道:“不要说你发生过那样的事,退一万步讲,没了郡王爵位的扬州郡王府,凤家还会感兴趣吗?” 王永嘉浑身冰凉,仿佛置身冰窖,最后一丝幻想破灭,她无力地垂下头。 是啊,她已经没有资格攀附风家了,连凤爵对自己的态度都变了,变得刻意讨好,只是为了让她帮他们杀掉云锦绣。 半晌,她抬起头看着云锦绣,艳丽的面容里全是讥笑,“你说我可怜可笑,你还不是一样,你的存在挡了别人的路,你生来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蝼蚁必死。” 她知道为什么凤家要针对金家,目的是武侯府,是云锦绣,他们不能让其他家族的人登上后位。 云锦绣面容里浮现一片淡淡的阴冷,“县主此言差矣,人生而平等,不过是有人利欲熏心,贪得无厌,非要将别人踩在脚下。” 王永嘉哑然,她看着云锦绣,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她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稚气,却有这样的自信无畏。 半晌,她笑了,笑容惨淡,“就算如此,你拿什么跟他们斗?” “这就不劳县主操心了,金曦在哪里?” “你果然是为了亲人而来。” “我若不来,你们还以为我怕了你们。” 王永嘉吸呼顿了一下,暗暗审视着云锦绣,却越看不懂她的心思。 很快,一个黑衣人押着金曦从柳树后走出来,金曦两眼红肿,面色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黑衣人将她一推,她的身子飘然前倒,又被黑衣人抓住。 云锦绣眸子微凝,才三天不见,金曦憔悴成这样。 金曦抬头看着云锦绣,眼泪汪汪,神色复杂,无比悲伤。 云锦绣轻轻皱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曦突然用力咬了下樱唇,“云锦绣,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想走?”押着金曦的黑衣人一声令下,“杀了云锦绣。” 弓箭手从四面八方将云锦绣包围,利箭瞄准她,金曦诧异地看着云锦绣,突然才明白过来, 这些人把自己抓来,是为了对付她。 王永嘉走到一个弓箭手面前,拿过他手中的弓箭,纤纤玉手将弯弓拉如满月,瞄准云锦绣。 云锦绣抬起头看向她,“嗖”的一声,箭从她的耳际穿过,削落她一缕头发。 押着金曦的黑衣人厉声下令,“射杀云锦绣。” 王永嘉忙喝止,“住手!” 这些人却根本没有听她的,她陡然一惊,这些人根本就不听她的,凤爵果然没有相信自己。 “嗖嗖嗖!”无数利箭向云锦绣穿杀而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身影快如闪电,将云锦绣扑开,庄秦反手利剑“锃锃”斩断射来的木箭。 押着金曦的人见状,将金曦一推,夺过一旁杀手的弓箭,向云锦绣射杀去。 金曦大喊,“锦表姐小心!”她刚一出声, 又被另一个黑衣抓住。 云锦绣转过头来,只见一道凌厉的箭光迎面射来,是一支铁箭,铁箭来势极快,黑色的箭头泛着诡异的暗红光芒,下一秒,就要穿透她的心口。 庄秦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将云锦绣的身体压低,一转身,背对着来箭。 “哧!” 利箭入体,庄秦的身子摇摇晃晃,伤口处鲜血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云锦绣唤了一声“庄秦!”庄秦身子一软,往地倒去,连带着一并跌坐在地。 一击中,杀手头领立刻下令,“继续射!” 第70章 我来接你 “嗖!嗖!”又一轮利箭破空而来。 云锦绣抬起头,阳光下,箭头闪着寒光,近在咫尺。 蓦地,一道天水流光从天而降,生生挡落利箭,楚墨宸闪身到云锦绣身侧,手中天业奋力一挥,天水流光排山倒海,射箭的众杀手惨叫着纷纷倒下,四周翠柳拔地而起,精美的园子瞬间一片狼藉。 杀手头领反应过来,立刻换了长剑,领着众杀手向楚墨宸杀去。 几个小厮纷纷出来,将云锦绣保护起来。 楚墨宸冷声道:“格杀勿论。” 王永嘉眼看自己的杀手纷纷倒下,她的目光落在楚墨宸的身上,他是云锦绣身边的那个病危少年,盛夏时节,他仍然披着一件深色狐裘大氅,眸亮如星,如画的眉眼里带着决绝的锋芒。 而他的身法,则是出自天澜宗。 眼看自己的同伴纷纷倒下,押着金曦的杀手颤颤巍巍道:“住手,否则我杀了她!”锋利的剑刃在金曦雪白的脖颈上割出一道血痕。 金曦一痛,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在脖子上流动,她低下头,死了也好。 只听“噗嗤”一声,押着金曦的杀后背后中了一箭,他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永嘉,“你背叛公子!”说完,他倒在地上。 所有埋伏在园中的杀手均已被杀,楚墨宸看着王永嘉,星眸雪亮,他向一旁的属下递了个眼色,那人一掌打在王永嘉的背上,她倒在地上。 云锦绣一行人从小院里出来,夕阳已经没入地平线。 他们刚走进小巷,一辆马车挡在了前面,四面的高楼里出现大量弓箭手,周围一片死寂。 云锦绣看着前方的华丽马车,一道人影投在车帷上。 云锦绣暗吸了一口气,对方在此埋伏的人力远超过在院子里的。 对方对王永嘉并没有信心,一来他们想要亲自确认王永嘉是否成功,二来,如果自己成功逃出,他们就再杀自己一次。 凝固的空气里传来拉弓的声音,楚墨宸轻移脚步,护在云锦绣前方,星眸里迸射出雪亮寒光,他身边的其他人都按住了剑鞘。 车帷上的人影慢慢抬起手,手指修长,但仍辨不出男女,那只扬起的手正要挥下之际,“辘辘”的马车声由远而近。 一辆华丽的大马车在那辆马车前方停了下来,车帘掀起,一个人下车来,翠玉贵冠,白底暗银纹锦袍,抬眸间,整个巷子都亮了,他向云锦绣走来。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只见轩辕秀走向自己,仿佛没有看到四周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他走到她的面前,“我来接你了。” 云锦绣眼里的警惕慢慢化开,唇角慢慢浮起微笑。 被人扶着的庄秦一个不支,“噗”地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云锦绣转过身来,忙吩咐人送庄秦回去。 轩辕秀转过身去,看着巷子口的那辆马车。 马车里的人收回手,马车缓缓离开,伏埋在四周的弓箭手迅速撤退。 马车里,云锦绣看着轩辕秀,面含微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轩辕秀微眯了下眸子,眸光更加璀亮,“本王住在金府,吃穿用度都是金家的,金家大小姐失踪了,自然要帮忙找找。” 云锦绣眸光转浓,无可否认,轩辕秀今天救了自己一命,但她隐隐觉得轩辕秀知道所发生的一切。 她眉眼含笑道:“又欠了你一个人情,王爷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云锦绣定当竭尽全力。”在大秦的时候,自己欠他一条命,今日要不是他突然出现,只怕大家也不能安然撤退,她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只想着一有机会就还了他这个人情。 轩辕秀的眸光淡了淡,“你就没有一点感动吗?” “呃?”云锦绣诧异地看着他,看到他嘴角浮过一丝玩味,嘴角抽了下,“感动又不能还了你这个人情。” 轩辕秀欺身上前,“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哦。”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 轩辕秀见她不领情,只好说道:“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云锦绣眼睛一亮,“什么事?” “帮本王赚点钱。” 云锦绣上下审视着轩辕秀,他的样子可不像缺钱的。 轩辕秀看着她贼亮的眼睛,“是本王的封地比较穷,百姓日子艰苦,这让本王很没面子。” 云锦绣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王爷的封地是?” “荆州。” 云锦绣想了想,“放心,一定让王爷满意。” 轩辕秀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开心,面前的女子,究竟还是不愿和自己扯上太多的关系。 他突然欺身上前,带着一丝撩拨的意味,“你知道怎么令本王满意?” 云锦绣愣看着他,马车突然“嘎”地停住,云锦绣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温暖的怀抱,好闻的清香。 轩辕秀只觉怀中一暖,突然伸出手,想要揽住怀里的人。 云锦绣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外有人焦急地喊道:“表小姐要跳湖了!” 云锦绣猛地抬起头,正对着轩辕秀的目光,惊慌失措。 轩辕秀满眼光华地笑看着她。 “大小姐!”车外的人又喊了一声,她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整理下头发,马上下了马车。 他们已经到了潇湘馆外,金曦正在镜湖边的石阶上,潇湘馆在外迎接的婢女小厮们都跪在岸边,如意苦苦求着,“表小姐,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 云锦绣走上前去,初雪在她身边急道:“大小姐,您快劝劝表小姐吧。” 金曦见云锦绣走来,大声喊道:“你别过来,不然我就跳了。” 云锦绣充耳不闻,金曦见她越走越近,脚往石阶边上踩了踩,直接踩进水里,又忙收回脚。 眼看金曦已经踩进水里,云锦绣停了下来,目光扫过湖面,湖面的睡莲已经盛开,白的圣洁如玉,红的艳丽如胭脂,紫的迷离梦幻,如一盏盏璀璨华灯,美得夺人心魄。 她笑盈盈地看着金曦,“你不是跳吗?跳啊。” 楚墨宸忍俊不禁,向身边的人道:“先送庄秦回房解毒。”楚墨宸带着庄秦一行人先进了潇湘馆,并找来白夙为庄秦解毒。 岸上跪着的众人一懵,马上愁眉苦脸,都说云大小姐和表小姐关系不和,原来是真的啊! 金曦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听云锦绣淡淡说道:“你选的地方挺好的,湖底是淤泥,你跳下去之后,会慢慢陷入淤泥中,淤泥会充入你的口鼻眼耳,很快你就会窒息而死。” 金曦打了个寒颤,忙往后退了退,“云锦绣,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 岸边跪着的小厮们也频频点头,心里急道:“大小姐,你倒是救人啊。” 云锦绣又提高了嗓音,“你放心跳吧,我会告诉外公和舅舅,一开始他们可能会伤心,但是没办法,一个人的命运和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这是你的选择。” 金曦诧异地看着云锦绣,一个人的命运和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是真的吗? 云锦绣顿了顿,确定她听清楚了自己的话,接着又说道:“人各有志,我想他们会理解你的,毕竟人活着,就会经历各种苦难,死了就一了百了。” 金曦看着云锦绣,只见她笑看着自己,一片云淡风轻,一阵暖风从湖面吹来,她只觉身子变轻了。 再回头看着湖面,不由害怕地往石阶上退了两步。 云锦绣见她犹豫起来,提高了嗓音,“要跳赶紧啊,我还等着回去吃晚饭呢。” 金曦努了努嘴,“谁说我要跳了。”云锦绣虽然很讨厌,但是有一句话她说得对,她是有选择的。 岸上的奴婢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听金曦这么一说,不由一喜。 云锦绣“哦”了一声,“那你就先欣赏夜景吧,我去吃饭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金曦看着她的背影,都快哭出来了,“云锦绣,你这个讨厌鬼。”她一生气,脚重重往地上一跺,脚一滑,身子往湖里倒去,她大喊“救命……”接着“扑腾”一声落入水中。 云锦绣无夺扶额,向跪着的下人道:“还不快救人。” 几个小厮反应过来,接二连三地跳入水中,湖面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都跳了进去,好不热闹。 轩辕秀站在马车前忍俊不禁,云锦绣刺激金曦的样子,倒是有些可爱,但那一句“一个人的命运和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却是如雷贯耳。 此刻,他只觉这少女仿佛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云锦绣感觉到正被一双眼睛盯着,她转过头来,便看到轩辕秀,她上前去,尴尬地笑了笑,“让王爷见笑了。” 轩辕秀嘴角闪过一丝玩味,“我会向金府替金小姐报平安的。” 云锦绣微凝了下眸子,“王爷现在要回去?” “难道你希望我留下来?”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恭送王爷,王爷慢走。” 轩辕秀看着她一脸高兴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快,什么时候她才能不这般小心翼翼地防着自己。 云锦绣目送轩辕秀的马上绕过镜湖,消失在街角,脸上的笑容才淡下去,眉间神色凝重。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他有什么目的?他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这样想着,她心里的防范又加深了。 第71章 舅母来要人 第二天上午,庄秦住的院子里,云锦绣等在客厅,白夙从房间里出来,“箭上淬了剧毒,毒液已经浸入五脏六腑,我已经尽力了。” 云锦绣面上平静,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此刻回想起庄秦替自己挡箭的那一刹那,仍然心有余悸,她向白夙道:“你下去吧。” 白夙红莲面具的瞳孔张了张,戏谑道:“可真是不无情啊,那一箭要是射在你身上,你已经没命了。” 话刚说完,见她清冽的眸光审视着自己,他耸了耸肩,出了房间。 半个时宸之后,秦婴领着一人进来,“大小姐,薛老来了。” 薛老走进来,穿着一身青衫,手里拎着几包药,精神抖擞,他上前来,将药一放,“丫头,这是给楚墨宸那小子的。” 云锦绣看了一眼药,眼底闪过一丝凉意。 秦婴忙拉了薛老,“人命关天,快跟我来。” 云锦绣又在客厅等了半个时辰,秦婴从房间里出来,如释重负地向她说道:“大小姐不必担心,薛老说庄秦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云锦绣面上冷静,心下却松了一口气,初雪进厅来禀报道:“大小姐,表小姐在您院子外晃悠了半个多时辰了,要不要婢女们把她带到院子中去看好?” 最近金曦不是失踪就是要跳湖,昨夜落水醒来后,更是魂不守舍地在院中来来去去,最后跑到大小姐的院子里去了。 初雪几人怕她再寻死,便偷偷带着人跟着。 她一对上云锦绣清亮的目光,忙低下头,紧张地搓着衣角。 秦婴说道:“表小姐的事你们不用管,下去吧。” 初雪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不管吗?”万一表小姐又寻死咋办? 秦婴笑道:“你下去吧。” 初雪福了福身,“是。” 云锦绣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外,便看到金曦,她穿着桃粉色衣裙,掐着腰间的飘带,在回廊里来回走着。 金曦走到大门口,看向门内,暗吸了一口气,大步跨进门槛,突地又将脚收了回来,猛地转身,差一点撞进云锦绣的怀里,她指了指门内,又指了指云锦绣,语无伦次,“你……你……” “进来吧。”云锦绣提着裙角跨进门槛。 金曦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跟了进去。 两人一进客厅,便有婢女送上滚烫的热茶和点心。 云锦绣静静地喝着茶,金曦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双膝上,双手紧紧攥着杯子,她看着云锦绣,只见她正吹着茶,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剪辑出淡淡的温和。 她张了张口,又咬紧嘴唇。 云锦绣低头浅饮,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金曦。 这丫头明明是有话要说,却死死憋着,不时努嘴皱眉,倒显得有些可爱。 她开口道:“不想说就回去吧,不过你要记住,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无须感到内疚,但你也要明白,只有你自己才能够照顾好自己。” 金曦从云锦绣的院子出来,她低着头,仔细想着锦表姐的话。 不知不觉走到大门口中,突然撞到一个人,她抬头一看,开口骂道:“死老头,你没长眼睛啊。” 薛老恼怒地看着她,哪来这么蛮横的小姑娘? 眼睛突然一亮,这不是金盛那老头的孙女吗? 她眉开眼笑,“你是金家那丫头?” 金曦见老头两眼发光,贼眉鼠眼,她忙缩了缩身子,“干嘛?” 薛老笑呵呵地说道:“我们扬州医学院正在招新生,我看你挺适合的。” “我没兴趣!”金曦一口回拒,小心翼翼退了两步,这老头怎么看都像是居心不良拐骗太妹的坏老头。 薛老诱惑地说道:“我看你冰雪聪明,是学医奇才,你可以来学院啊。” 金曦以前也常去学院,不过学的都是琴棋书画,她不怎么感兴趣,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没地方去,她的水杏大眼还是亮了亮。 这么一起,她高抬起头,佯装自己思考了一番,故作老成道:“听起来还不错,我跟你去看看,要是你骗我的话,本大小姐就拆了你的医学院。” 薛老见金曦答应了,马上眉开眼笑,“我们医学院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贵。” 薛老开了医学院后,并把在大秦使用过的化学实验方法用起来,很快他就发现实验器具和药材都非常昂贵,普通学生交的费用有限,便将目标放在达官贵族子弟身上,而金家是扬州首富,金曦在他眼里就是座小金库。 金曦拍拍胸脯,“钱本大小姐有的是。”她跟着薛老出了门,上了他的马车,往扬州学院去。 第二天一早,秦婴便来禀报,“大小姐,柳氏来了。” 秦婴话刚落音,柳氏已经大步进屋来,一身珠光宝气,富贵逼人,咄咄逼人地质问云锦绣,“曦儿呢?” 秦婴忙上前去拦,云锦绣开口道:“秦婴,去给舅母上茶。” 秦婴不服气地抿了抿嘴,只好出了房间。 云锦绣柳氏看着言笑晏晏,心里微微一凛,面上和睦了些。 云锦绣开口道:“舅母请坐。” 秦婴送上两杯热茶,便退了下去。 柳氏抿了一口茶,看着云锦绣,只见她一脸清浅微笑,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她语气软了软,“听说曦儿在你这里,我来接她回家。” 云锦绣轻轻皱眉,“听舅母的意思,表妹没告诉你她的行踪吗?” 柳氏一怔,谨慎地看着云锦绣,不知道她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故意装糊涂?她半带责备道:“曦儿一个未成年的闺中女子,在衙门受到惊讶,才会一时失了方寸离家出走,我这就带她回去。” 云锦绣若有所思,“舅母,在衙门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氏脸色唰变,一脸愤懑,“还不是因为那场生日宴会,以后曦儿还怎么做人。”柳氏用帕子点着眼角,说不尽的委屈。 云锦绣的眸色深了些,“九皇子中毒一事已经真相大白,表妹清清白白,知女莫若母,表妹为何会离家出走,为何会轻生,想必舅母心知肚明。” 柳氏的脸色异常难看,左手不由抓紧桌上的茶杯,厉声道:“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云锦绣应是浅笑,“舅母多心了,我只对事不对人。” 柳氏强压着心中的愤怒,“曦儿在哪里?” 云锦绣捕捉着她眼底的愤怒,“表妹昨天去了扬州学院。” 柳氏冷“哼”了一声,站起来出了门,金府的麽麽忙上前来迎接她。 秦婴扫了她们几眼,这才进了房间将门关上,“大小姐,柳氏可生气了。” “是啊,舅母是个有教养的人,她今天很失态。”云锦绣若有所思,金曦和柳氏在衙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曦竟然轻生,柳氏如此愤怒。 秦婴有些担心地看着云锦绣。 潇湘馆外,柳氏上了马车,便向柳麽麽道:“去扬州学院接大小姐。” “夫人,”柳麽麽心事重重地看着她,“或许大小姐留在学院,是好事。” 柳氏恍然地看着柳麽麽,柳麽麽不仅是她的贴身麽麽,也是她的奶妈,她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 柳麽麽见她冷静了些,继续说道:“看样子,大小姐并没有将事情告诉其他人,她是在保护你呀。” 柳氏闭上眼睛,长长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幽幽吐完气,金曦是她的心头肉,她只想照顾她,她幽幽道:“先回府吧,回府后,你派人去天院学院打点下,把莺儿带过去照顾曦儿。” “是。”柳麽麽遵命,“不过这件事情,夫人要尽快处理好,一但事情暴露,只怕……” 柳氏艳丽的面容里闪过一丝决绝。 金府外,柳氏的马车刚刚进了垂花门,等在门口的金昌便迎了上来,伸手扶着柳氏下了马车,“夫人,曦儿没回来吗?” 柳氏瞪了金昌一眼,“一家子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金昌扶着她进了院子,“曦儿在锦儿那里挺好的……” “好什么好,”柳氏怒气冲冲地打断他,“你们眼中就只有那个外甥女,自从她们母女俩来府中,惹了多少事出来。” 金昌语气重了些,“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锦儿呢,锦儿她……”是她去大秦,把他和金老太爷救回来,又是她在金家大宴上替金家解的围,柳氏始终是个深闺妇人,这些她没有看出来,既便是看出来了,她对金氏母女成见很深,也视而不见。 “是是是,”柳氏说着气话,“你那个宝贝外甥女好得很,你自己的一双儿女什么都不是,”她哭丧着,“我这是遭的什么罪,一天鸡犬不宁的。” 金昌听着柳氏的话,不由停下了脚步,柳氏双手提着裙子,往内院去。 眼看柳氏进了内院,金昌转过身,看着亭外的池水,幽幽叹了一口气。 柳氏当年下嫁给他,他一直对她敬重有佳,凡事他让着她,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锦儿这件事上,他不能由着她,他心里压抑,不由想起江宛君,那个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女人。 柳氏回到屋中坐下,朝门外看了看,柳麽麽进屋来,“老爷没过来。” 柳氏脸色变了变,要是换作以前,柳氏只要脸色变一下,金昌就会对她会百般讨好,直到她开心。 柳麽麽道:“老爷现在有了江姨娘,对夫人的心思也大不如以前了。” 柳氏的心慢慢悬起,脸色慢慢变冷,半晌,她问道:“云泉山庄那边还没消息吗?” 柳麽麽脸色变了变,“老奴这就派人去看看。” 云泉山庄,江姨娘斜靠在屋中的软榻上,手里绣着一个红色的肚兜。 谭麽麽端上一碗药来,“江姨娘,药好了。” 江姨娘端过托盘里的药,喝了两口,药碗突然从手中脱落,“哗”的一声打碎在地,江宛君捂着肚子,指着谭麽麽,“药里有毒……来人。” 沁兰领着几个麽麽进门来,一见情况立马上前去,一边掺扶着江姨娘,一边厉声指责谭麽麽,“谭麽麽,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要毒害江姨娘。” 江姨娘抓着沁兰的手臂,咬牙道:“好疼……”豆大的汗粒从她的额头上滚了下来。 第72章 一片火海 沁兰立刻高声道:“谭麽麽对江姨娘下毒,拖出去乱棍打死。” 谭麽麽一懵,身后五六个丫头婆子上前来将她按在地上,她回过神来,忙说道:“我要回府见夫人。” 沁兰带回来的麽麽上前来,捏住了谭麽麽的下颚,强迫她伸出舌头,袖中匕首一刀割下,她口中血流如注,半截舌头落在地上。 几个丫头婆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件了,虽然看着惊心,便马上冷静了下来。 沁兰吩咐道:“快把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几个婆子把谭麽麽拖下去了,谭麽麽嘴里仍嚎着惨烈的声音,几个婆子把她拖进偏院的小柴房,几下便将她处理了。 沁兰扶江姨娘躺好,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丫环已经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江姨娘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孙麽麽,只见她静静地立着,一脸坚毅,她就是云锦绣让沁兰带回来的人。 孙麽麽有些身手,话不多,对江氏照顾有佳,是她现在最大的倚仗,她温和向她道:“谢谢麽麽。” 她喝了一碗补药,出了身热汗,假装中毒,嫁祸给谭麽麽,再除掉她,她用这样的方式,除掉了大夫人派来的所有一等麽麽。 孙麽麽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沁兰安慰江氏道:“柳氏派来的人上等麽麽都除掉了,姨娘你就放心养胎吧。 江宛君轻轻摇头,“只怕夫人会派更难对付的人来。”这些麽麽为了除掉江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无所不用其极。 沁兰带孙麽麽回来,给了她很大的帮助,解了燃眉之急,最近她反复琢磨着云大小姐带来的那句话,唯一能够保护自己和腹中胎儿的,只有自己。 沁兰小脸一白,“那咱们该怎么办?” 江宛君一手抚着隆起的小腹,一手拿过案榻上的香囊,从榻上下来,她走到孙麽麽面前,“请麽麽你进城一趟,将这个香囊亲自交到老爷手中。” 孙麽麽点头,接过香囊,出了房间。 到了晚上,江宛君仍坐在床头,沁兰催促道:“姨娘,您都坐了好一会儿了,该睡了。” 江姨娘心事重重地摸着小腹,“我眼皮子跳得厉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沁兰愣了下,“奴婢让所有的人在外面守着,您好好睡觉便是。” 江姨娘眉眼一转,附在沁兰耳际说了几句,沁兰眼睛亮了亮,“是。” 江姨娘躺回床上,沁兰盖灭了灯,出了房间,轻轻将门关上。 夜深人静,月过中天,山谷里偶尔传来一声狼嚎,山庄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很快,江宛君听到床头的铃铛“叮叮”作响,她惊醒过来,山庄里响起大片铃铛的声音。 几道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潜入山庄,发现山庄周围牵了绳索,绳索上系了铃铛,他们将绳索斩断,迅速往主院去。 江姨拿起床头的配剑,刚到门口,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姨娘!”沁兰上前来扶她。 孙麽麽赶过来,“是山贼。” 江姨娘往外一看,如墨的夜幕下,只听山庄的下人们惨叫着倒下,山贼来势汹汹,见人就杀。 沁兰急抓着江宛君,“姨娘,你快逃啊。” 江姨娘惊慌失措地看着孙麽麽,神情痛苦而绝望。 孙麽麽眉眼一横,将江宛君拉进屋中,把门一关,急声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江宛君忙脱下自己的衣服,孙麽麽亲自取下她头上的发簪,迅速挽了个和江宛君相似的发髻,穿上她的衣服,再往肚子下塞了衣布,披上斗篷,向沁兰道:“跟我来。” “孙麽麽……”江宛君双手抓着她的手臂跪了下去,眼泪流了出来,孙麽麽此举,是要扮作自己,引开那些贼人。 孙麽麽沉声道:“我欠云大小姐一条命……”她张了张嘴,改口道:“想办法逃吧。”她向沁兰等人,“跟我来。”孙麽麽挣脱江宛君的手,迅速出了院子,往后院的出口去。 沁兰跟在她的身后,大声喊道:“快保护姨娘!” 山庄的小厮和婢女们都带了兵器,拥护着她们迅速逃离。 翻墙而入的山贼看到他们,大喊了一声,“江姨娘在这里!”山贼们以闪电般迅速向她们围攻去。 沁兰扶着姨娘出了后门,一辆马车已经候在门外,见几个贼人围上来,她大声喊着,“快拦住他们。” 黑衣人已经冲了上来,挥着寒光闪闪的剑,跑在最后的婢女转过头去,长剑对准着她的脖子扫了过来,她的头颅飞了出去,脖子上碗大的伤口血流如注。 她身边的婢女小厮们一瞬间被吓得肝胆破碎魂飞魄散,傻在原地任人宰割。 沁兰一把将姨娘推上马车,挥打着马,大声喊道:“姨娘快逃啊。” 山贼头领眼看姨娘上了马车,马上吩咐属下,“拦住下山的路。”很快,三五个山贼拦在路口。 马车上,赶车的人眼看下山的路被堵了,便赶着马车往山顶逃去。 沁兰见两个山贼就要追上马车,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拦在马车后,挥着长棒,一个山贼飞身上来,一脚踢在她的心口,她重重吐了一口血,摔倒在路边,痛晕了过去,山贼追向马车。 一支快箭“嗖”地破空而去,“铿”地一声钉在车沿上。 马车里传出一片哭喊声,“快点,姨娘受伤了……”几支利箭又射穿了马车。 山庄内,山贼们将山庄里里外外查了个遍,确认所有的人都死了后,又放了一把火,很快,山庄里一片火海。 金昌带着十几人刚到山脚下,便看到山庄里一片大火,心里一紧,忙道:“快,快去救人。”一行人匆匆往山庄赶。 马车很快到了山顶,马腿上中了数箭,直接往悬崖外冲了出去。 赶车的小厮吓得纵身一跳,落在悬崖边,几人死死抓着马车后轮,不让马车摔下悬崖,车里的两个小丫头大声哭着,“救命啊!”姨娘的发簪从马车里落了出来,落在草丛中。 一群黑衣人很快逼近,见情况,立马上前来,挥刀斩杀了拖着车轮的小厮,马车往悬下坠去。 马车里,孙麽麽一手紧紧抓着车窗,另一只手扯下身上的斗篷,用力往车窗外一扔,她的斗篷从马车里飞了出来,落在悬崖边上。 马车里传出几个女人惨叫的声音,久久回响在山崖之中,孙麽麽看着蜷缩成一团的两个小丫头,不由伸手抱紧了她们。 她的命是云锦绣救下的,今天,算是还了。 几个山贼站在悬崖边朝下一看,漆黑的崖谷深不见底,夜风从脚下年呼啸而过。 山贼头领看着泥土里的发钗和披风,向属下道:“撤!” 一行人很快没入黑衣中,夜又恢复了宁静,云泉山庄火海翻腾。 金昌赶到山庄前,一阵浓烟夹杂着烈火扑面而来,他大喊着“宛君!”往门口冲去。 “老爷!”三五个人上前来,抓着金昌,不让他上前去。 金昌身子一软,跪倒在地,悲从中来,他大声喊道:“快救人啊,快救宛君。” 最前面的属下迅速查看了门口的尸体,是山庄的护院,只见他们身上都是剑伤,有的一招致命,有的则是被乱剑砍死,对方下手狠辣异常。 他面色苍白地说道:“老爷,有人袭击了山庄,只怕是……”凶多吉少。 金昌疯了似的,完全听不进他的话,他大声喊着“救宛君……”死命挣脱按在他身上的手。 他身边的管家忙道:“拦好老爷。” 金昌大喊着,“宛君,也救人啊!” …… 他身边的人个个垂下头,敌人心狠手辣,是不会留活口的,更何况现在山庄已经是一片火海。 一声“轰隆”巨响,主院的房坍塌,接着又是“轰”爆破声。 金昌绝望地看着火海,只觉心如刀割。 他在大秦经商的时候遇到江宛君,这个女人陪着他出生入死,她对他而言,是如此的特别,他在她的身上找到了一种归宿感。 他突然抬起头,“宛君在叫我。” 管家等人看着他,只觉他悲伤过度,出现了幻觉。 金昌又听到一声“昌哥!”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你们听,宛君在叫我。” 抓着金昌的人手上更用力了,生怕一松手,老爷就冲进了火海。 “昌哥,是你吗?” “昌哥……” 其他人也听到了声音,身手好的属下忙说道:“我去救人。” 火海里,江宛君披着厚厚的湿被子,一手扶着小腹,一手扶着墙,腹部疼痛,浓烟呛得她一窒,她绝望地看着火幕,她刚刚听到金昌在叫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孙麽麽一行人从侧门出了山庄后,绝大部分山贼追了出去,几个山贼在主院中翻找,杀掉府里的小丫环。 江姨娘穿了小丫环的衣服,将下人的血染在身上,伏在地上装死,山庄里起火后,山贼撤离,确定山贼撤离得差不多了,她才爬起来,往外逃。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江姨娘!” “宛君!” …… 江宛君确定自己听到了声音,外面有人来救自己了,她马上回过神来,张口喊道:“救命……”一口浓烟灌进她的喉咙,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带得腹部又一阵剧痛。 头顶“咔”地一声响,她靠着墙滚了一滚,避开塌落的房梁。 她移身到火小的墙角,又嘶声喊道:“昌哥,救我,救命!……” 金昌听着声音,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激动得热泪盈眶,破涕为笑,“我的宛君还活着,快救人……” 管家忙说道:“老爷,您呆着,我们去救人。” 不一会儿,武功好的属下将江宛君从火海里抱出来,金昌跑上前去,只见江宛君穿着一件下人的衣服,衣服上全是血迹,脸上全是碳灰,头发被烧得焦黄,他心里辣疼,“伤到啊了?” 江宛君扑进他的怀里,“昌哥!”失声痛哭。 第73章 江姨娘入府 哭了几声,江宛君马上想起孙嬷嬷他们,忙向金昌说明情况。 金昌立刻派人沿着山路找去,发现所有的人都被残忍地杀死了,马车也坠到了崖底,只有沁兰,因为晕了过去,捡回了条命。 第二天,天刚亮,金昌便已经带着江宛君进了金府。 金家大厅内,金老太爷看着大着肚子,一身是伤的江宛君,一脸肃穆。 柳氏看着江宛君,心里既震惊又愤怒,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些人明明说人已经死了,尸体都被烧成灰了,为什么她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沁兰突然跪到金昌的面前,哭道:“老爷,您要为姨娘做主啊。”她素白的衣服上全是血迹,脸上带着淤伤,全身上下无处不在说着她们是死里逃生。 柳氏站起来,她上前来拉着江宛君的手,温和地说道:“那些山贼真是胆大妄为,好在妹妹有惊无险,回来就好了,来人,去请孙大夫。” 江宛君眼底闪过一丝谨慎,他们才刚刚到府上,只是说山庄受到人袭击,并未说是山贼,柳氏竟然已经知道是山贼了,她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疑。 沁兰忙说道:“夫人说得轻松,全庄上下三十几口人,只剩下姨娘和奴婢,一般的山贼,只会求财,断然不会取人性命,而那些人见人就杀,一个活口都不放过,最后又放火烧了山庄,分明是冲着人来的。” 沁兰说完,金老太爷眼底闪过一丝惊色,金昌也不由一怔。 沁兰疾言厉色,“更何况金家是扬州城有名的世家,从未有山贼敢踏入山庄半步,”她重重地向金老太爷嗑了个响头,“请老太爷明查。” 柳氏看着跪在地上的沁兰,暗暗磨着牙,恨不得弄死这小丫头。 只听金老太爷沉声道:“管家,派人去把那些山贼抓来,谁若敢伤我金家子嗣,我金家会让对方百倍偿还。” 江宛君是他看着金昌娶的,他们一起九死一生,而商贾出生的江宛君更能够帮助金昌,而她腹中胎儿更是金家子嗣。 柳氏浑身一颤,她嫁进金家十几年了,第一次见金老太爷如是此愤怒,她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一旁的柳嬷嬷看着她,不由攥紧手心,手心里全是冷汗。 “是。”管家领命出了大厅。 江宛君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宛君!”金昌忙抱起她,心急如焚地往房间跑去。 柳氏愣看着金昌,她和他夫妻十六七年,从未见他如此着急过。 很快,孙大夫被请到金家,给江宛君诊了脉,又开了药方,江宛君只是受惊讶过度,又受了些皮外伤,需要静养。 柳氏的房间内,送茶水的小丫环不小心将茶水洒了几滴出来,柳氏勃然大怒,“茶都端不好,要你何用,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小丫环忙往地上一跪,“夫人饶命啊。” 柳氏一脸冷酷无情,很快小丫环便被拖了下去。 自从江姨娘进府,柳氏只觉满腔怒火在五脏六腑里横冲直撞,无处发泄,便随意揪着下人的错处发泄。 两个时辰后,柳嬷嬷回来,一进屋便禀报道:“夫人,柳长公子来了。”她话一说完,柳长琴便走了进来,他一身白底刺绣锦衫,玉簪束发,风度翩翩。 柳长琴上前来,向柳氏施了一礼,“姑母。” 柳氏一脸难看,她现在只关心山贼的事情,是她让人找了山贼潜入山庄,要取江宛君性命,只要江宛君一死,她大可昭告四方,是穷凶极恶的山贼图财害命,她便可推得干干净净。 如果让老太爷活捉了山贼,事情败露,她的一辈子就完了。 柳长琴看得出姑母的担忧,他开口道:“姑母担心的事,长琴都替您解决了。” 柳氏一怔,柳嬷嬷一脸喜色地解释道:“夫人不用担心,那些山贼已经没有活口了。” 柳氏看看柳长琴,半晌才幽幽吐了一口气。 柳长琴恭敬顺从地说道:“姑母一直护着柳家,姑母有烦恼,柳家一定会全力相助。” 柳氏每年为柳国公府提供大量的钱财,是柳国公府的倚仗,柳国公府不能没有她。 柳氏心里稍微有些安慰,马上又一脸憎恶,“便宜了那个小贱人,她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府中了。” 两日后,云锦绣在书房里翻看着《荆州物语》,她答应过轩辕秀,要帮忙他发展下荆州的经济,她翻查了所有的关于荆州的资料。 秦婴拿着请贴进屋来,“大小姐,这是江姨娘送来的请贴,她回金府了,要举办一个小型宴会。” 云锦绣将书放下,接过请贴,打开看着。 秦婴继续说道:“云泉山庄被山贼袭击,整个山庄被烧成灰烬,只有江姨娘和沁兰活了下来,”她声音低了些,“孙嬷嬷死了。” 云锦绣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思虑。 秦婴的声音低了低,“听说金老太爷要捉拿那些山贼,却晚了一步,那些山贼都死了。” 云锦绣的眸子亮了亮,柳氏出手,未免太快了,“你去给江姨娘准备一份厚礼。” “是。”秦婴领命,她又说道:“庄秦的伤已经好些了,可以下床了。” 云锦绣点点头,没过多久,她来到庄秦的院子。 庄秦住在下人住的偏院,林木幽深,下午的阳光和煦地洒在院落,十分宁静。 她一进院子,便有小厮迎上来,“大小姐来了,里面请。” 云锦绣一进厅,便见慕先生正坐在厅内,见她来了,起身行礼,云锦绣朝他点头,示意他坐下。 不一会儿,庄秦捂着胸口从卧房出来,一看到云锦绣,便一脸疼痛的样子,“大小姐心存感激,也不必亲自跑来,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云锦绣两生笑靥,笑容里却带着一丝冷酷,“你替我挡了一箭,我心存感激,既然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收拾收拾,离开这里。” 庄秦诧异地看着云锦绣,她要赶他们走。 慕先生忙上前来,问道:“大小姐,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云锦绣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清冽的眸子里隐漾着锋利之色,“那天去救金曦,我是如何安排的?” 她安排了庄秦入院帮忙,并安排两人在外面接应,但去的人,远超出她的安排,“你们既然不能听从我的命令,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我……”庄秦一脸不平,若不是他们安排了多余的人,要不是楚墨宸的出现,他们不可能脱身。 “小庄。”慕先生制止他,不让他争辩。 楚墨宸走进来,向慕先生和庄秦,“你们先出去。” 慕先生和庄秦出了客厅,楚墨宸走上前来,“阿锦,那些事情都是我的主意。” 云锦绣一脸蕴色,攥紧一旁的茶杯,是真的生气了。 楚墨宸星眸带着笑意,语气温软,“生辰那天之后,我想了很多,我是楚帅府的少主,我还活着,就应该像楚帅府的人一样活着。” 云锦绣错愕地看着他,只见他瘦白的面容里有一种深沉坚定,仿佛一夜之间,他突然成熟了。 云锦绣从院子里出来,庄秦和慕先生假装在凉亭里下棋,看着她出了拱门,忙进了客厅。 客厅里,楚墨宸坐在云锦绣坐的位置上,端起她喝过的茶,轻抿了一口,唇边闪过一丝甜蜜。 他的阿锦太聪明了,知道自己与慕先生等人合谋,对凤家有所行动,他只好合盘托出,并告诉她,金府的船商,也是他派去的,果然是什么都不能瞒着她。 只是,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是想在自己死前,为她扫除危险和障碍。 庄秦进屋来,忙问道:“少主,您没事吧?那云大小姐凶猛得狠。” 楚墨宸笑笑,“阿锦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子。” “切!”庄秦不以为然,她那叫温柔,这世上就没有凶悍的女人了。 楚墨宸提醒道:“从今往后,阿锦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必须对她言听计从。” “少主?”庄秦不解地看着他。 “阿锦是值得信赖的人,是值得以性命相托的人。” 庄秦和慕先生看着他,慕先生开口,“大小姐冰雪聪明,隐瞒实为下下之策。”云大小姐今天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们对她有异心,忠贞不二,才是她要的。 楚墨宸神色严肃了些,“慕先生,我的意思是,从往今后,阿锦是你们的主子。” 慕先生和庄秦都觉得一寒,顿了一下,才领命,“是,少主。” 第二天一早,云锦绣带着厚礼去了金府。 她刚穿过回廊,沁兰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向她施了一大礼,“云大小姐,江姨娘请您过去。” 云锦绣应了一声,秦婴向身后捧着礼物的婢女们,“把东西送到江姨娘的院子。” 沁兰领路,她们沿着回廊,往江姨娘住的静怡苑去。 云锦绣刚一进院子,便看到江姨娘已经等在正屋,她穿着一身淡蓝绣襦罗裙,小腹隆起,低垂鬓发上斜插着一对碧玉簪子,仪容端丽雅致。 一见云锦绣来了,她忙出门迎接,张了张口,生涩道:“锦儿快请进。” 云锦绣进了门槛,江姨娘朝环伺的丫环婆子们挥了挥手,“下去吧。” 众人下去之后,江姨娘扶着腹部,艰难地跪在云锦绣的面前,“多谢表小姐救命之恩。” 沁兰挨着江姨娘跪下,跟着说道:“多谢表小姐救命之恩。” 第74章 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姨娘快请起,我一个晚辈,受不起如此大的礼,”她和颜悦色地扶起江姨娘,“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能够绝处逢生,都是靠你自己。” 云锦绣并不打算干涉金家的家务事,那天沁兰躺在自己脚下,她见这小丫头如此忠贞护主,才让秦婴派孙嬷嬷与她一同回去,更后况后宅争斗,她帮得了一次,未必帮得了第二次,江姨娘想要在金府立足,得她自己有本事才行。 江宛君看着云大小姐,心里何偿不明白,想要在金家立足,她必须自己强大,但一想孙嬷嬷,她眼眶一红,又满怀愧疚,“要不是我,孙嬷嬷也不会死……” 沁兰眼睛立马水汪汪的,“崖谷太深,连孙嬷嬷的尸骨都没有找到,江姨娘只好找了她的衣冠,立了衣冠冢……” 云锦绣又劝道:“逝者已矣,江姨娘快起来吧。” 江姨娘看着云锦绣,再不起身,便显得矫情,见她要起来,沁兰忙掺扶着她。 宴会在西院的围水花园举行,宴会还没开始,花园里已经宾客满座,个个着装隆重,三个一群,五个一堆,谈笑风声。 自从天元帝凤后入住金甸园,扬州稍有身份的人无不削尖了脑袋往金家挤。 柳氏身为主母,亲自操办宴会,原本计划的只是一个小型宴会,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给足了江姨娘面子。 她一脸得体微笑,热情地招待着宾客,心里说不出的气恼。 有人宣了一声,“江姨娘来了。”众人便探头看去。 当年柳国公府的嫡女下嫁到金家,金老爷爱妻如宝,十几年未纳妾,此事在扬州是出了名的。该是何等的美人,才能让金家破例? 只见沁兰掺扶着江姨地从回廊里走出来,那姨娘挺着肚子,看起来端庄,却不十分美艳,众人都不由有些失望。 有人小声议论道:“人看起来一般,应该是怀了金家骨肉才能进金府。” 众人的目光落在江姨娘身后的云锦绣身上,她穿着一身淡黄翠烟衫,下身罩着散花水雾淡绿百褶裙,淡雅若菊,眉宇间却自有一抹端庄明艳。 柳氏瞥了云锦绣一眼,何时她和江姨娘的关系如此亲近了?一瞬不瞬,她笑着上前去扶江姨娘,“妹妹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就在她扶到自己的瞬间,江姨娘身子微微一移,屈身向她行了一礼,“夫人。” 柳氏脸色微微一变,她在众人面前对江姨娘礼待有加,江姨娘若稍有怠慢,便会在众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没想到她反应极快,毫不失礼。这江姨娘表面看起来温柔无辜,实则十分聪明,骨子里有一股韧劲。 她忙陪笑道:“妹妹身子不方便,不必行礼。”她扶着江姨娘上前去,向众位宾客有说有笑,一派和睦。 云锦绣进了花园,便见王永嘉、凤爵、三皇子、九皇子等人坐在花园中央的风亭里,席间还有一个锦衣公子,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他是柳国公府的柳长琴。 九皇子一看到云锦绣,朝她喊道:“锦绣姐姐,这里。” 云锦绣提着裙角,进了风亭,她向三皇子和九皇子行了礼,九皇子拉着她坐下。 云锦绣看着三皇子,“没想到三殿下会出席这种场合。” 金家是商贾之家,江姨娘只是金府的一个姨娘,皇家之人何等高贵,出席这种场合有些说不过去。 三殿下朝她笑笑,“云大小姐客气了,金府如今贵为父皇母后的行宫,父皇母后有命,金家在此事上有功,要重谢金家,金府有此等喜事,本宫和九弟一起,代父皇母后前来祝贺。” 云锦绣端起面前的热茶,淡淡抿了一口,“臣女代舅舅一家多谢三殿下。”心里却不以为然。 轩辕策见云锦绣美目流转,心中的好奇又多了一分。 柳长琴故作不经意地看了她几次,只觉那双清冽的凤眸之中,不时漾着潋滟芳华,越看越觉惊艳。 云锦绣不经意间抬起头,见丰承息正痴看着远处,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站在海棠花树下的秦婴。 一阵轻风拂过,几片娇艳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间,裙袂飘然,娇姿美态。 而丰承息的眼神,就像猎鹰看到兔子,她心里不由一凛。 柳长琴道:“听说云大小姐前几日在青莲巷受到袭击,找到敌人了吗?” 云锦绣回过神来,青莲巷是他们从王永嘉的院中出来,有人埋伏的那条深巷,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车里的那人是谁。 她看着柳长琴,面含微笑,清冽的眸子漾着雪光,“找到了。” 凤爵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在桌上,溅出几滴茶水。 柳长琴等人面色均是一凛,半晌,他问道:“敌人找到了,云大小姐不打算报官吗?” 云锦绣笑道:“我云锦绣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她的声音重了些,“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众人齐齐看向她,只见她言笑晏晏,但风亭里的空气却是凝固的。 半晌,一阵微风拂来,众人打了个寒颤。 凤爵看着云锦绣,只觉如坠无底深渊,心里不由一阵烦躁,为什么这个女人会让自己如此恐惧? 王永嘉朝云锦绣笑笑,艳光四射的面容里多了些淡然。 那天在她的别院里,她的人打伤了自己,凤爵将她救了回去,虽然对她失望,但表面对她还是礼貌有佳。 云锦绣向柳长琴,“柳长公子怎么知道青莲巷一事?” 柳长琴握紧手中的白玉酒杯,微笑着说道:“云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与永嘉县主的婚约,还是您一手撮合的。” 言外之意,王永远知道的事,他也一定会知道。 云锦绣朝他笑笑,那笑容里,仿佛如玫瑰绽放,他不由恍神。 云锦绣淡淡扫一眼王永嘉,她正低头浅饮,仿佛柳长琴所说的与自己无关。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讽刺,看样子,柳长琴已经参与进此事来,是否是因为王永嘉的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轩辕策再一次看着云锦绣,嘴角浮过一抹意犹未尽,这样的女子,倒是适合做自己的侧妃。 九皇子看看三哥,又看看凤爵,再看向云锦绣,不由翻了下白眼,大人的世界可真是复杂。 一盏茶的功夫,云锦绣向九皇子道:“九殿下,湖边新来了几只你喜欢的海鸟,可要去看看?” 九皇子早就坐不住了,听云锦绣这么一说,两眼发亮,忙说道:“好啊好啊。” 云锦绣起身,向三皇子行了下礼,带着九皇子离开了,刚走出风亭,柳如是迎面走来。、 柳如是开口礼道:“云大小姐……” 云锦绣仿佛没看见她一样,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柳如是脸色微微发白,云家大小姐自始自终都没有正眼瞧过她,她宽袖中的手紧攥着,不就是出身比她高一点吗?她暗暗发誓,很快,她就要爬到云锦绣的头上,将她踏在脚下,让她也尝尝这种被蔑视的慈味。 她整理了下表情,微笑着走进风亭,目光始终落在三皇子的身上,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云锦绣带着九皇子出了花园,绕到湖边,湖面碧波荡漾,数只白色的海鸟飞过湖面。 九皇子对着云锦绣眨巴着眼睛,“锦绣姐姐,呆在府上好无聊,你带我出去玩吧。” 云锦绣摸了一下他的头,“好啊,不过我还要去办一件事。” 云锦绣带着九皇子绕过湖畔,往沧一阁去,沧一阁是轩辕秀在金府的住处。 她才到院外,便听到淡淡虚渺的琴音传来,沉而不钝,如暖风过境,青泉过石,高亢如凤凰穿云高飞,又如雄鹰俯瞰大地。 云锦绣一进院,便有青衣仆人上前来迎接,“九殿下,云大小姐,请稍等,奴才去禀报王爷。” “等等,”云锦绣向青衣仆人,“弹琴的可是你家王爷?” 青衣仆人迟疑着,云锦绣已经知道了答案,她说道:“此曲我听着不错,你先不要进去打扰。”说着,她自己领着三皇子往一旁的秋千走去,坐在秋千上休息。 青衣仆人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什么叫这曲子还不错,他家王爷的琴技可是天下无双的,王爷弹琴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他也只好作罢。 云锦绣坐在秋千上轻轻荡着,铮铮琴音绕窗而出,叫人心旷神怡。 又是几个高低音交错,荡气回肠,余音之中,却多了些许缠绵暗躁,是弹琴的人心中起了波动。 云锦绣皱了皱眉,何事扰了那人心思,竟如此的,让听者心里也起了波澜。 大厅内,轩辕秀看着对面幔布下的长琴,那是罕见的古代名琴,叫“绕梁”,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如此上好的古琴,云锦绣却将其沉入湖底,可见她思慕的人在她心中的份量。 想及此,他双手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一旁镂空香炉里飘出香烟袅袅。 门“吱呀”一声开了,青衣仆人进门来,“王爷,云大小姐和九殿下在院中坐了好一会儿了。” 轩辕秀眯了下眸子,来了兴趣,他站起身来,透过窗子,看到了院中秋千上的人,心情竟莫名的好了。 “请他们进来。” 云锦绣和九皇子跟着青衣仆人进了客厅,只见轩辕秀席坐在紫檀木矮几前,手里轻摇着茶水,墨发用一支白玉簪子随意束于脑后,素白宽袍随意堆在身边,显得随意悠然,看来他这几天都没有出门。 听到有人进来,他抬头看去,狭长的凤眸里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见云锦绣正要施礼,他开口道:“过来坐吧。” 第75章 风花雪月 九皇子先一步跑上前去,正要往轩辕秀对面的位置上去,轩辕秀一把拉住他,将他按在侧面的坐位上。 云锦绣跟上去,提了裙摆,在轩辕秀的对面坐下,一抬头,正对上轩辕秀的目光,呼吸慢了半拍。 “觉得我的琴技如何?” 云锦绣又是一愣,忙打着哈哈,“王爷弹得自然是……好,好,呵呵。” 轩辕秀挑了一下眉,“只是好么?”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腹诽,弹得一手好琴就到处炫琴技,这样好么? 轩辕秀见她表情丰富,倒是有些可爱,他眸光里隐着淡淡戏谑,“云大小姐不会不懂琴吧?” 云锦绣面色一暗,只是那么一瞬间,她略尴尬地“呵”了两声,“本大小姐学艺不精,最擅长经商之道,请王爷见笑了。”说完,端起轩辕秀泡好的茶,抿了一口。 轩辕秀脸色突然一变,他见过她的琴技,那天她弹的《凤求凰》,已是他见过最好的,而此刻,她却否认自己不会弹琴。 他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云锦绣,你能否真心对我?” 云锦绣猛地抬起头,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她忙抬袖掩面,“咳嗽”了几声。 再抬起头,两颊绯红,她一脸懵圈地看着轩辕秀,只见他一脸委屈愤懑,她更懵了。 不过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那么的露骨放肆,以她活过两世,看遍世间沉浮,人情执念的心智……她心里陡然一惊,难道他上自己了? 九皇子看看轩辕秀,又看看云锦绣,不解地摇着头,大人世界真是复杂,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这也不能怪他,连云锦绣自己都不知道轩辕秀在说什么。 不过,他们两人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在这里啊,自己完全变透明了,他只好苦恼地喝着茶。 轩辕秀看着她,怎么也发不出火来,只得作罢,他神色缓和了些,“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云锦绣回过神来,马上从袖中拿出一卷薄册递给轩辕秀,“你提到的荆州一事,我已经有了初步规划,你看看。” 轩辕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么快?”他接过薄册,总觉得云锦绣是急着甩掉自己。 云锦绣抿了抿嘴,还快,自己最近都废寝忘食地给他做这份计划,不仅查看了荆州所有的资料,还通过金家找熟悉荆州的商人进行了解,可谓是呕心沥血,看起来他还有些不高兴,心中不由感慨,真难侍候啊。 她面上含笑,“王爷交待的事,臣女不敢怠慢。这只是主要的思路,若王爷觉得可行,臣女立即派遣合适的人选商讨细节,前往荆州。” 轩辕秀翻开册子,字体是簪花小楷,端正有力,内容简明扼要,一字千金。 内容从农业、矿产开采、漕运等方面入手,核心则是还没有受到官府重视的商业,从她的计划里,他可以看出利益所在。 半晌,他抬头看着云锦绣,只见她低头浅饮,长长的眉睫掩着晶亮的眸子,自有一股令人淡定的力量。 九皇子好奇地抢过轩辕秀手中的册子,“我看看。” 云锦绣抿了一口茶,抬起头来,斜着脑袋,满怀期待地看着轩辕秀,“怎么样?” 轩辕秀又是一怔,在她清甜的笑容下,可是掩藏着一颗翻云覆雨的心。 他眸光微转,漾着潋滟美态,“最近你的外祖父多次面见陛下,似乎想竞选皇商,如果金家成为皇商,我荆州也能受益。” 云锦绣微微眯了下眸子,审视地看着他,“王爷是不相信臣女么?” 金家要成为皇商势在必得,但她现在仍然摸不清轩辕秀的意图,不能让金家和他扯上关系。 轩辕秀眼色渐深,明白云锦绣话背后的意思,他看着她,只觉那幽幽凤眸中横亘着千山万水。 云锦绣低头避开他的目光,习惯性地端起茶杯轻饮,茶杯到了嘴边,才发现空空如也。 轩辕秀笑笑,给她倒上茶,她脸微微一红。 轩辕秀看着她窘迫的模样,觉得有趣,便说道:“就按你说的做吧。” 云锦绣抬起头来,笑意温甜,“臣女不日就安排人去做。” 九皇子翻了几页薄册,若有所思,“阿秀哥哥,你也要去荆州吗?” 轩辕秀给九皇子换了一杯热茶,“你想去吗?” “嘿嘿,”九皇子眼中闪着兴奋,“我答应过母妃,替她看完天元九州,回去说给她听。” 宸妃喜欢游历天下,碍于身份,无法长期出宫,便让儿子代她游历天下,九皇子十岁便离开京城了。 轩辕秀摸了下他的头,“你先去趟中州,再回荆州。” 云锦绣低眉垂眼,不由滞了滞,黄河从中州州省穿过,此次黄河洪涝灾害,中州最为严重,以金家为首的商贾已经捐赈巨额外财,官府已经陆续前往中州赈灾。 “好啊。”九皇子一脸兴奋。 轩辕秀摸着九皇子的头,“万花会后,陛下回京,你再出发去中州。” 云锦绣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原来,他对九皇子竟是如此温柔。 她低头吹了口茶,陛下万花会后才回京。 万花会,她细细寻思着这三个字。 万花会是扬州特有的盛会,从烟花三月到盛夏末,共有三场,半个月后的万花会,是今年最后的花会,也是最隆重的。 轩辕秀再看她,只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合着她略带稚气的五官,凭添了几分娇憨可爱。 他唇边不自觉过浮过一丝笑意,他本来是想特意告诉她,陛下万花会后回京,此刻见她知道了,也不需要再单独说一遍。 青衣仆人进厅来,神色忧虑道:“王爷,衙门传来消息……”他看看云锦绣,欲言又止。 轩辕秀放下茶杯,“这里没有外人,说。” 云锦绣“咳”了一声,一口茶又呛得脸色脖子粗。 自己什么时候不是轩辕秀的外人了? 青衣仆人盯着云锦绣,眼睛亮了亮,这姑娘不是外人,那就是王爷的内人了,一脸欢喜。 他说道:“州府传来消息,总督大人自尽了。” 自从船商向陛下申冤之后,总督大人被押到衙门的牢房监管起来。 云锦绣嘴角不自觉地浮过一丝笑意。 轩然秀淡含审视地看着她,“一起去衙门?” “咦?”云锦绣错愕地点点头,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九皇子忙抓着轩辕秀的袖子,“我也要去。” “我去换件衣赏。”轩辕秀说着站起。 云锦绣看着他袍摆拖过绣席,松垮垮的衣袍,颀长的身影,雍容惬意,十分养眼。 九皇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黑亮的眼睛眨了眨,“锦绣姐姐,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阿秀哥哥。” 云锦绣回过神来,脸微微一红,朝九皇子尴尬地笑笑,又不服气地流转着眸子,有人放浪形骸,能怪她? 轩辕秀从房间里出来,换了一身月白底绣银丝锦袍,墨发用玉冠束着,着装一丝不苟。 下人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三人乘车沿着白玉甬路出府,马车行到金甸园外时,里面传来温润通透的歌声。 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 花,是零落成泥常开不败。 雪,是日出消融檐上落白。 月,是咫尺天涯千秋万载。 云锦绣掀起车帘,歌声配着琴音和弦,百转千回,荡气回肠,是颜无痴的歌声。 一阵微风拂来,吹落些许海棠花瓣。 她面上的笑意转浓,幽幽赞道:“好一曲《风花雪》,唱得真好听。” “本王听过更好听的。”就是她在保障湖畔唱的《凤求凰》。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轻轻松开手,车帘落下,马车缓缓出府,后面继续传来吟唱。 天下之大,悲欢一渺。 近山拟志,临水思长。 意合道分,行其遥遥。 风花雪月,几场。 …… 金甸园,天元帝斜躺在软榻上,看着对面的颜无痴,媚若无骨的削葱十指在琴弦上拨动着,红艳艳的轻纱长裙迤逦铺了一地,光是看着就十分惊艳。 颜无痴唱的扬州名曲《风花雪月》,天元帝身处高堂十几年,此刻听着这曲,只觉远离权势漩涡,又是一番不同的韵味,只觉一身轻松,幽香入鼻,飘飘欲仙,欲罢不能。 金甸园的另一个院子里,珍妃靠在绣榻上,听着隐隐传来的歌声,只觉那淫词艳句异常刺耳。 云可卿端来汤药坐在她的身边,“姨母不必生气,那颜无痴再美,也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陛下很快就回京了,”她温柔地看着上的小腹,“眼下最重要的,是照顾好龙子。” 珍妃一听,神色缓和了一些,坐起身来,“姨母听不得那曲子。” 云可卿上前去,将窗户关上,声音小了些。 她坐回姨母的身边,体贴地端起汤药递给她,“姨母快把药喝了。” 珍妃接过药,用羹勺轻轻搅拌着,神色肃穆了些,“昨日我听陛下说,金家有意成为皇商。” 云可卿不由咬了下红唇,双手掐着袖子,面上却是得体和温柔,“那陛下怎么说?”云锦绣已经是嫡女了,如果金家再成为皇商,她就要一辈子被云锦绣压着,无法出人头地。 珍妃的脸色微微发白,“金家没有过错,此次又带领扬州商人为黄河灾区捐赠了巨额钱财……” 云可卿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变了。 珍妃脸上浮过一丝厌毒。 门外有婢女请道:“娘娘,凤嬷嬷来看您了。” 珍妃一听,忙端正了神色,声音柔美,“快请凤嬷嬷进来。” 凤嬷嬷是凤后的陪嫁嬷嬷,是凤后身边最亲近的人,珍妃必须得给足她面子。 第76章 礼尚往来 凤嬷嬷抱着一只上好的人参进屋来,她向珍妃娘娘施了一礼,珍妃忙温柔地笑道:“凤嬷嬷不必多礼。” 凤嬷嬷起身,“珍妃娘娘养胎辛苦,眼下又出门在外,皇后娘娘特派老奴送来百年野山参。”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照。”说着,她抬手示意云可卿将礼物接过来。 云可卿上前,凤嬷嬷将人参递给她,珍妃赐了座,两人一阵嘘寒问暖。 聊了一会儿,凤嬷嬷说道:“皇后娘娘让老奴转告珍妃娘娘,请珍妃娘娘提醒身边的嬷嬷,吃穿用度一定要提前备好。” 珍妃皱着柳眉,疑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凤后一向对她不闻不问,今天不仅让人送来上好的人参,还细心提醒,无微不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凤嬷嬷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珍妃柔声道:“嬷嬷不想说,本宫遵从皇后娘娘的提醒便是。” 凤嬷嬷叹了一口气,上前去,凑在珍妃耳边说了几句。 云可卿站在一旁看着,见姑母的脸上一会儿诧异,一会儿惊喜,一会儿得意……她也跟着有些按耐不住。 凤嬷嬷说完之后,珍妃从袖中摸出一个上好的翡翠镯子放在凤嬷嬷的手心,“多谢凤嬷嬷提醒,替本宫转答对皇后娘娘的谢意。” 凤嬷嬷低头看着手中的镯子,翡翠是上好的祖母绿,十分名贵,她识相地谢过珍妃,出了房间。 云可卿看着姨母高兴的样子,上前来扶着她,“姨母这么高兴,一定是什么好事。” 珍妃大喜过望,“是顶好的好事。” 云可卿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却不敢唐突问出。 珍妃脸上慢慢浮现出艳光,“金家有足够的资格成为皇商,但如果金家不复存在了呢?” 云可卿一脸惊诧,慢慢又变成惊喜。 云可卿还没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只见珍妃吩咐道:“准备礼物,咱们去拜访金家主母,柳氏。” 扬州衙门外,左右两边的石狮威风凛凛。 轩辕秀的马车停了下来,便有人上去迎接。 云锦绣跟着轩辕秀下了马车,跟着他一并进了衙门,在吏史的带领下,来到地牢。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总督大人倒在地上,手上、脸上、脖子上都有血迹,铁青的脸上泛着死灰,身体已经僵硬,人是天亮之前死的。 地上有些许褐色碎瓷,可以看出,总督大人是摔碎喝水的瓷碗,吞瓷自杀的。 严培手里拿着叠好的帛巾,半掩着嘴鼻,远离尸体。 蔡全向轩辕秀道:“王爷,今天一早,狱卒便来上报,总督大人自杀了。” 仵作又向轩辕秀介绍了死者的一些情况。 轩辕秀皱了下眉头,见云锦绣正低头扫视着尸体,便向她问道:“你认为呢?” 云锦绣抬起头,笑容温甜,“王爷心里清楚,又何必问我。” 陛下派他辅助严尚书调查此事,以他的能力,又怎么会查不出事情的真相,他问自己,只怕别有用心。 这么一想,她的笑容更甜了,带着三分娇憨。 轩辕秀对着她,这女人就是只狡猾的狐狸,是狐狸精。 轩辕秀又向蔡全问道:“相关官文他都交出来了吗?”将总督大人关押了之后,便抄了总督大人的家,收集与漕运相关的官文。 严培答道:“都收集到了,微臣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送到金府,请陛下定夺。” 云锦绣看向严培看去,幽幽凤眸带着笑意,总督大人在这个时候自杀,所有的罪过都可以推到他的身上,到头来,不过是换了个漕运总督,一切都还没有变。 严培看着云锦绣,只觉那幽黑凤眸像一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被她这么一看,只觉如坠无底深渊,心惊胆战。 云锦绣浅笑道:“严大人,漕运一事事关重大,大人不与扬州郡王商议后再请陛下定夺吗?毕竟扬州的事,无论大小,都得由扬州郡王经手。” 严培心里又是一沉,云锦绣手中一定是有什么证据,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儒雅地向云锦绣道:“多谢云大小姐提醒,本官会先和郡王商量的。” 蔡全看着云锦绣,额头不由沁出冷汗,没想到她的话在严尚书这里,也有始此份量,不由对她多了三分忌惮。 从牢房里出来,轩辕秀跟着蔡全等人去了公堂,云锦绣则在前院的偏厅里等他们。 她正在偏厅里喝着茶,严培进厅来,在她前方的椅子上坐下,立即有明眼的下人送上茶来。 严培接过茶,向下人道:“下去吧。” 厅里只剩他和云锦绣两人。 云锦绣朝他笑笑,“严大人。”算是打了招呼。 严大人朝她点头回礼,“云大小姐。”他顿了顿,又说道:“赈灾捐赠一事,多谢金家帮忙。” 赈灾之事是他最头疼的问题,金家出面,把所有的问题解决了,在这件事上,金家帮了他大忙。 云锦绣抬头看着他,“为国为民,应该的,再说,金家有这个实力。” 严培眼睛更亮了,云大小姐话里有三分狂傲,这份狂傲,让她更加绝色锋芒。 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不知道金家想要什么回报?” 云锦绣开门见山说道:“金家想要成为皇商,不知道严大人可愿意帮这个忙?”为确保金家能够成为皇商,必须要有陛下信任的人向他力荐,最好的人选,就是严培。 严培握紧手中的茶杯,原来,云锦绣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同时也很惊讶她的直接。 两人四目相对,云锦绣脸上的笑意连连。 严培挑了下眉,“云大小姐就这么笃定本官会帮忙?”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严大人是聪明的人,大好前程就在眼前,相信大人不会白白浪费了机会,更何况,礼尚往来,不是吗?” 金家成为皇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开拓商业,促进经济发展,不仅可以解决国库空虚问题,还能让严培成为一代功臣。 严培面色一凛,云锦绣将金家的捐赠当成一份大礼,现在她要他回报金家。 他一脸无奈道:“朝廷一向重农抑商,此事深究,关乎到国家法治,云大小姐就不担心事情超出控制吗?” 从金家商业布局来看,金家以后必定会扩张漕运,将会改变朝廷重农轻商的局面,势必牵扯到朝廷法制,京城那些老派贵族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光是这个构思,就已经够惊天动地的了,更何况,京中权贵独揽皇商权力多年,又怎么会让金家挤进去。 云锦绣抿了一口茶,“天元商业发展已久,更何况,法制再大,也大不过国民利益。” 严培又一惊,好个胆大妄为的丫头,不过她说的却是事实,只要是对朝廷有利,任何法制,陛下都可以设立,也能废除。 云锦绣神色严肃了些,“至于京中的那些权贵,严大人似乎曲解了金家成为皇商的用意,金家想要成为皇商,只是想在以后的经商中可以方便些,金家上好的物资,也可以提供给同等地位的人享受,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严培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锦绣,金家一旦成为皇商,会有足够的实力大肆敛财,谁又会拒绝唾手可得的权力和财富。 他看着云锦绣,偏偏,他就相信了她的话。 半晌,严培问道:“为何是本宫?明王也很愿意帮你的忙。” 他早就看出来,轩辕秀在里面暗里帮着金家,轩辕秀在莲花巷救云锦绣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云锦绣淡淡笑道:“大人是户部尚书,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她不找轩辕秀,是因为她无法看透轩辕秀,但她能看透严培。 严培朝她笑笑,他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从衙门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满城金色。 云锦绣走下台阶,抬头便看到楚墨宸站在马车旁,他穿着一袭浅蓝长衫,长衫上绣着深色纹饰,他静静地站着,便是罕见的山中仙士,国手丹青。 他走上前去,星眸中含着温暖柔波,“阿锦,我来接你回家。” 云锦绣甜甜一笑,转身向轩辕秀和九皇子施了一礼,“九殿下,王爷,臣女告辞。” 她雀跃地来到楚墨宸的身边,楚墨宸向明王和九皇子微微含首,和云锦绣一起并肩走到马车前,前后上了车,马车缓缓离去。 九皇子只觉周围空气凝滞,令人闷得慌,他无意抬起头,不经意看到轩辕秀眸光雪光,脸色发黑,怒意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 他打了个寒颤,眨着黑亮的大眼睛,“阿秀哥哥,你怎么了,你的样子好可怕。” 轩辕秀回过头来,“没事。”转身领着九皇子走了。 马车上,云锦绣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楚墨宸,一脸惬意,“总督大人是怎么死的?” “被人逼死的。”楚墨宸凑上前,拿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她口中,“福记刚刚出炉的糕点。”来衙门之前,他特地绕到福记去买的。 糕点香甜软糯,入口即化,云锦绣又张了张口,楚墨宸笑笑,又拿了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到她口中,“人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出入衙门神不知鬼不觉。” 云锦绣“嘿嘿”了两声,笑容憨甜,“没有本大小姐撬不开的嘴巴。” 回到潇湘馆,天已经黑了。 想到今天严培已经有意向陛下结案,她虽然向严培提点了几句,想必能争取的时间也不过是在三天,她只好直接去了地牢。 第77章 案中有案 云锦绣进入地牢,昏暗的地牢里锁着一个灰衣人,身体精壮,五官貌不惊人,丢在人群中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这一类人最适合在背地里做见不得人的事。 云锦绣站在铁门前,双手背在身后,笑盈盈地看着他,“郡王府的人,应该很厉害吧?” 一旁的庄秦皱起眉头,云大小姐为什么这么肯定此人就是郡王府的人。 灰衣人一听,抬起头看着云锦绣,眸光犀利如刀,“长得挺是很漂亮,姑娘,是想对我用美人计吗?” 庄秦一脚踢在铁门上,“规矩点。”就这种人还配得上云大小姐用美人计,呆会儿一定找个办法弄死他。 云锦绣笑笑,“美人计多不新鲜。” 灰衣人眼珠微微外突,面带怒色,一脸戾气,有些吓人,他沉声道:“姑娘别白费心思了,严刑拷打对我没用,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云锦绣仍是一脸微笑,“严刑拷打多煞风景。”她说着,纤纤玉手打开门上的锁,“咱们来玩个游戏,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庄秦皱眉看着云锦绣,他只知道上次白夙从地牢出去的凄惨模样,不知道她今天又有什么花样。 灰衣人目光锁着打开的牢门,又慢慢看去云锦绣,只见她笑容微甜,这个少女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云锦绣看向牢房的地道,声音温润,“这个地道的尽头就是出口,只要你的速度足够快,就能跑出地道,从地道出口里逃出生天。” 云锦绣向庄秦,“给他松绑。” 庄秦进去,将他四肢的锁链解开。 灰衣人谨慎地看着云锦绣,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云锦绣见他不动声色,无奈地耸了耸肩,蓦地神色一冷,“本大小姐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如果你逃不出去,本大小姐就将你油煎三分熟,抹了蜜糖,拿去喂蚂蚁毒蛇。”她的声音慢了些,缓缓说道:“想象一下,万千蚂蚁毒蛇一点一点啃食着你,直到它们吃掉你的心脏你才会咽气。” 云锦绣的声音非常好听,嘴里说着的情景,却令人毛骨悚然。 庄秦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想要呕吐,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灰衣人脸色微微发白,不由打了个寒颤。 云锦绣向楚墨宸道:“走吧。” 他们一起离开地牢,来到隔壁的一个密室。 密室不大,布置得干干净净,密室中央置放了红木桌椅,案桌上放着榧木棋盘,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云锦绣向庄秦道:“你去那里看着,人出了牢门你就告诉我。”她自己则坐在案几前,看着棋盒里的棋子。 庄秦好奇地走到墙边,发现墙上有一个小孔,通过小孔,可以看到牢房里的一切,他不由张了和嘴巴,半晌又将嘴巴闭上。 再转头看向云锦绣,这个少女真的只是刚刚成年吗?为何她会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看出庄秦的好奇,云锦绣靠着椅子解说道:“这是墨家机关术的小孔成像。” 庄秦抬头看天,以前没听过。 楚墨宸给云锦绣泡上一杯热茶,“我部你下盘棋吧。”这种时候,云锦绣喜欢下棋来打发时间。 云锦绣朝他笑笑,选了白子,两人开始下棋。 庄秦透过小孔看着灰衣人,一开始,灰衣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牢房里寂静无声,他确定云锦绣等人已经离开牢房了,他开始坐立不安。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他按耐不住好奇,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右脚跨出牢房,脚尖点地,慢慢踩实,一步一步出来。 出了牢房,他松了一口气,四下打量之后,往地道看去,果然在地道的尽头,有幽幽月光,那里就是出口。 楚墨宸右手拿着黑子,神色凝重的看着棋盘,星眸微眯,一片清辉,片刻之后,他眼里露出了自信的神色,“啪”地落子,如剑出鞘。 云锦绣眼底浮起一丝异光,异光一闪而过,楚墨宸没有觉察到。 她拿起白子,若有所思,现在的楚墨宸有了些许变化,变得锋利了。 她抬头笑看着他,“棋艺渐长哦。” 楚墨宸一愣,阿锦心细如发,她与自己下棋,只怕是在试探自己。 庄秦憋着呼吸,看着灰衣人盯着地道尽头的出口,只见他瞳孔慢慢张大,突地,他箭似的跑了出去,庄秦忙喊道:“他跑去地道了。”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不是说出了地牢就让他告诉自己的吗? 她用火折将一旁香炉里的香点燃。 香炉里总共共插了三柱香,每柱香可燃半个时辰。 香烟袅袅升起,散发出好闻的清香气息。 云锦绣又拿起棋子,轻轻放到棋盘上,见楚墨宸若有所思,走神得厉害,她流转着眸子问道:“在想什么?” 楚墨宸看着云锦绣,“在想阿锦成年了,已经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 云锦绣一愣,嫁人么? 她不由想起大煌师,她是有想过成年了就嫁给他,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云锦绣脸色白了白,马上又恢复了清浅淡笑,“你是在想,云家嫡女是未来皇后的事吗?” 她最近已经渐渐琢磨出,为什么楚墨宸要突然参与进船商的事来,除了身为楚帅府少主的责任,她的楚墨宸,也一定会竭尽可能,替自己扫除障碍。 楚墨宸微微发窘,“真的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你想瞒我什么?” 楚墨宸只是微笑。 “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若我愿意,谁也无法阻止我,至于未来皇后,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必担心。”说完,她低头看着棋盘上的棋子,长长的眉睫掩着眼睛,眼睛里弥漫着哀伤,墨宸是在替自己安排以后的事了。 “哐”楚墨宸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撞击出清脆的声音,“不知道这一次,我能不能赢。” 云锦绣抬起头,又是一脸微笑,她捻着棋子,“下完就知道了。”她轻轻将棋子放入棋盘上。 庄秦则死死盯着小孔,他不由好奇地问道:“那条密道有那么长吗?为什么那人跑了那么久,还跟在原地似的。” 云锦绣边下棋边解说道:“地牢是一个叫圣魔方的移动密室,他每跑一步,都会触动密室机关,地道和密室就跟着他移动相同的距离,这种现象,和鬼打墙差不多,他永远都无法跑出地道的。” 庄秦转过头来,目瞪口呆,嘴巴里能够塞下一个鸡蛋。 他抬了下下巴,合上嘴巴,“你不是说只要他够快,就能逃不去的吗?” “是啊,可惜他不够快。” 庄秦打了个抖擞,他听得出来,云锦绣口中的快,几乎没有人能够达到。 这个女人优雅地拈着棋子,不时挽着宽袖,言笑晏晏,他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圣魔方什么的他不懂,鬼打墙的现象,他可是听说过的,他知道密室和地道在跟着那人移动,他是不可能跑出地道。 再看那在地道里跑的人,他的目光直直盯着出口,那是他逃生的出口,但他跑了那么久,不时还用轻功,已经全身是汗,明明出口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跑不到。 这样想着,他心里不由害怕起来,突然回想起云锦绣笑盈盈的样子,只觉一股寒意爬上背脊,回头一看,身后一片漆黑,就如那少女幽黑的眼眸,似要吞噬一切。 他正胡思乱想着,背后突然“嗖”地射来一支利箭,他心里一凛,这地道里还布置了机关暗器!他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庄秦不由“啧啧”叹道:“这种折磨人的方法,云大小姐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让敌人置身于一个险象环生、不可预估的环境,再给他一线逃生的希望,促使敌人不余遗力地逃生,从精神和体力上极度摧毁着敌人。 云锦绣没有理他,只是淡淡地下着自己的棋。 金府的沧一阁里,沈唐斜躺在椅子里,晃悠着腿,抑扬顿挫地说道:“传说创世之初,这个世界是由神主宰的,神邸住在六合神宫,也就是现在京城的六合神庙遗址。后来神族渐渐没落,王族崛起,代替诸神统治着这个世界。” 轩辕秀坐在窗下,他翻了一页书,见灯光有些暗了,便挑了挑灯芯,灯光又亮了些,他又继续看书。 沈唐继续说道:“天元建国之初,始皇陛下轩辕氏为了阻止百姓对神邸的信仰,便推倒了六合神宫,六合神宫里的后裔逃到天澜山,建立了天澜宗,传言,现在天澜宗的人都是半神。” 沈唐说完,见轩辕秀正静静地翻看着书,哭丧着脸,“阿秀,你尊重一下我好不好,这可是我上天入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探到的消息。” 轩辕秀目光仍然落在书上,“上天入地,打探到的就是这种消息?”显然,他对些信息不屑一顾。 沈唐抚着胸口,“我受伤了。” 轩辕秀端起茶喝了一口,问道:“还有呢?” “朝中的历任天师,都出自天澜宗。” 轩辕秀顿住,茶杯端在半空中,若有所思。 沈唐双脚一落,下了椅子,走上前来,坐在轩辕秀的对面,“天澜宗的人武功极高,门中虽然有宗主,但宗主听命于大煌师,而楚墨宸就是现任宗主,大煌师嘛,就是那夜咱们在保障湖看到的戴银色面具的人。” 轩辕秀说道:“楚墨宸手中用的天业,是先皇赐给楚帅府的,他是楚帅府的少主。” 第78章 催眠大师 沈唐诧异地看着轩辕秀,这么机密的事情,他都知道了,那自己还有什么用。 轩辕秀目光雪亮,“继续查那个大煌师的身份。” 沈唐“哦”了一声,然后站起来,向轩辕秀的床走去。 轩辕秀下令道:“回你的别院去。” 沈唐要哭要哭的样子,“阿秀好无情,人家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轩辕秀嘴角抽抽,都多大了,还玩这一套。 轩辕秀瞳孔一凝,沈唐只得努了努嘴,出了他的房间。 沈唐走在夜街上,夜已经深了,街市熙熙攘攘,摆夜摊的小贩已经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他突然看到流风止,正要走上前去,却发现他前面走着一个粉滴滴的小萝莉,正是云锦绣身边的那个琉璃。 他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不过他大半夜的把人家小萝莉拐出来,会不会对人家小萝莉做奇怪的事情。 这么想着,他的脑海里出现各种邪恶画面,流风止这个面瘫大叔,带着琉璃小萝莉去了前面的客栈开房,然后用冰糖葫芦诱惑她脱下小裙子,然后……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流风止实在是太可怕了。 等他回过神来,流风止和琉璃已经不见了。 琉璃绕过街角,两个身高马大的精壮大汉拦在她的面前,边流口水边笑道:“小妹妹,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跟叔叔走,叔叔带你回家。” 这两人是专门在夜晚拐骗少女的人贩,他们专挑长得好看的落单少女下手,得手后,将人卖给老鸨,再由老鸨卖到各秦楼楚馆。 琉璃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慢慢泛起绿光。 人贩大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其中一个不由自主地拉着同伙的袖子,“你看这孩子的眼睛发着绿光,好像……” “像狼的眼睛。” “真他妈邪门。” “估计是有什么病吧。” “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有病也能卖个高价。” “也是,先把她绑起来再说。” 左边的人掏出一个黑袋子,连哄带骗地向琉璃靠近,“小妹妹乖,叔叔给你买好吃的。” 说时迟那时快,袋子已经套在琉璃的头上了,另一个人冲上去,将琉璃抱了起来。 只听“啊”地一声低吼,接着两声惨叫。 流风止速度上前来,只见两个精壮的大汉倒在地上,脖子上被咬出大大的口子,血流如注。 琉璃张着嘴,露出雪亮的牙齿,两颗尖尖的虎牙锋利如刀,眼睛发着绿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势要再扑咬上去。 街上传来不安的议论声,“你们有没有听到惨叫声。” “好像是街角那边传来。” “走,去看看。” “带上家伙去。” 一行人操着家伙往街角来。 …… 流风止一个箭步,上前去将琉璃打晕,将她抱起,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街上的人围上来,发现地上有两具尸体,脖子上像是被什么野兽咬伤的,他们到衙门报了案。 潇湘馆,云锦绣捻着棋子,目光落在一旁的香炉上,香炉里已经燃完两柱香了,第三柱香已经点燃。 地牢里,灰衣人仍在不停地奔跑,那个出口明明就在他的前方,他却怎么也无法到达。 他的脚上,背上,肩上已经插着多支小箭,箭头淬了软筋散,再加上他一直在奔跑,药物已经随着他的血液到达他的四肢百骸,同样填满他四肢百骸还有恐惧,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他渐渐发现,他进入了一种叫鬼打墙的情景,而且四周不时有暗器射杀来,但是他根本无法停下来,仿佛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身后的黑暗吞噬。 庄秦不停地摇头,“太恐怖了。” 千刀万剐不过是肉体上的疼痛,这种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是可以摧毁任何人的。 她抬起头看着楚墨宸,“这一局,我好像要输了呢。”然后轻轻将棋子落下。 楚墨宸笑着落下一子,“从小到大都是你赢,今天就让我赢一局呗。” 云锦绣若有所思,“好吧楚宗主。” 云锦绣站起来,向庄秦道:“去把人带过来。” 庄秦一脸迷惑,还是按云锦绣吩咐的,出去带人。 很快,庄秦拎着灰衣人进来,将他往椅子里一扔,那人如一滩软泥似的软在椅子里,眼神涣散,神情呆滞,口吐白沫。 云锦绣示意庄秦,“让他清醒点。” 庄秦提过一桶冰水,将他的头按进冰桶,过一会儿,再将他拉起来。 云锦绣拉过椅子,坐在灰衣人的面前,灰衣人看着她,一开口,牙齿便在打颤,声音支支吾吾,他要表达的意思是“放过我。” 云锦绣向他“嘘”了一声,伸出右手掌正对着他的双眼,挡住他全部的视线,“看着我的手,”她用特别的节奏翻转着手臂,口中数道:“一,二,三。”她手掌突然一收,打了个清亮的响指。 庄秦猛地摆了下头,刚刚那一瞬间,他似乎睡着了似的。 只见椅子上的灰衣人神情有些恍惚,但很安静,整个人进入一种不一样的状态。 云锦绣坐回椅子上,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风奴。” “你在扬州郡王府呆了几年了?” “五年。” “帮你出入衙门的人是不是王永嘉?” 风奴点头。 云锦绣想了想,又问道:“州府大人蔡全,是否知道你潜入地牢的事?” “他知道。” “在来扬州郡王府之前,你在哪?” “天启。” 云锦绣瞳孔微微收缩,是来自京城的人。 “在京城的什么地方?” 风奴沉默不语。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看来他并不知道。 “你在京城的主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云锦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是否姓凤?” 风奴没有回答,云锦绣也没有再问出其他问题,那只能说明,风奴对他的主人也除了性别,其他的一无所知。 问完之后,云锦绣向庄秦道:“把他带下去,让他好好休息,明天本大小姐亲自送他去郡王府。” 庄秦嘴巴张得圆圆的,半晌才“哦”了一声,拖着人离开密室,大脑里却在想着,云锦绣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问风奴什么他就说什么,真是匪夷所思。 庄秦拖着人出了密室之后,楚墨宸拿出帛帕,擦着云锦绣额头上的汗粒,“从没见你这么辛苦。” 云锦绣抬了抬头,见楚墨宸已经高出自己半个头,用手比了比,嘴巴努起来,“明明我比你高的。”这两年楚墨宸长得很快,两年前,她还比他高出半年头呢,唉。 楚墨宸笑笑,“天快亮了,快去睡一觉吧。” 云锦绣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见如意在房外候着,见她来了,如意忙上前来,“大小姐,您回来了。” 云锦绣见她神色慌张,问道:“什么事?” “有个人要见你。”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见如意紧张的样子,应该不是一般的人,她问道:“人在哪?” “正厅。” 云锦绣往主院的正厅去,如意紧跟在她的身后,她边走边问道:“秦婴没回来吗?” 如果秦婴回来,如意不会跑到自的院子里来。 如意忙回答道:“是,秦婴姑娘没回来,所以婢女才来的。”如意压低着声音,但云锦绣能够听出她的声音在发抖。 云锦绣眼中闪过一丝清冽,以秦婴的性格,若不是遇到无法脱身的事,是不会一夜不回来的。 来到主院正厅,屋里亮着灯,她推开门,便看到风流止抱着琉璃坐在客座上,琉璃正窝在他怀里,身上还有血迹。 如意一看到流风止和琉璃身上的血迹,不由自主地挪了两步。 云锦绣摆摆手,“你下去。” “是。”如意施了一礼,然后退下。 等如意离开之后,云锦绣向流风止道:“把她抱到我房间吧。” 流风止看着云锦绣,仍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云锦绣清浅的笑容里弥着一抹凛色,“你打算这样抱着她一直坐下去吗?”要不是看在琉璃对他极度依赖和信任的份上,她也不会任由他接近琉璃。 流风止想了下,这才抱起琉璃,跟着她去了她的院子。 流风止将琉璃放在云锦绣的床上,琉璃小脸上凝固着鲜血,肌肤惨白到透明,能够看到肌肤下的血管,长长的眉睫不停地颤抖着,可见她极度不安。 云锦绣亲自端来热水,揉了毛巾,为琉璃擦脸。 秦婴不在,她只能自己亲自做这些事,她不能让其他人看到琉璃这个样子。 她正给琉璃擦着脸,突然听流风止幽幽说道:“她不属于这里。” 云锦绣握着毛巾的手停住。 琉璃不属于这里?她也不知道琉璃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半晌,她问道:“她属于哪里?” “北境。” 云锦绣想起在北境遇到琉璃的情形,她似一只小狼似的扑向自己。 这些年,她总发现琉璃身上有些特别的行为,她的本能过于敏锐,她的身上,偶尔还有一些狼的影子。 流风止看着云锦绣轻轻擦着琉璃脸上的血迹,幽幽道:“她今晚瞬间咬死了两个精壮大汉,当时她的眼睛发着绿幽幽的光,跟狼的眼睛一样。” 云锦绣仍然静静城擦着,半晌,她问道:“你属于哪里?”她转过头来看着流风止,只见他宝石般的鹿眼闪过一丝惊色。 第79章 一份大礼 流风止没有回答云锦绣的问题。 云锦绣转过头,继续为琉璃擦脸。 把琉璃的脸擦干净之后,她站起来,向流风止说道:“多谢你送琉璃回来,请回吧。” 流风止抿了抿嘴,“北境有一个专说,狼是北境的守护者,它们听从狼灵的召唤,当危险来临时,狼也会召唤狼灵,而狼灵出身在北境王族。” 流风止离开之后,云锦绣合衣躺在床上。 琉璃在她的怀里安静地睡着,她想着流风止的话,久久无法入睡。 太阳透过窗棱斜射进轻帐,云锦绣伸手,解开琉璃的衣领,纤纤玉指探进她的脖子里,取出了她脖子里的玉坠。 玉坠是由罕见的昆仑血玉雕刻而成,玉佩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鲜红线络,如血脉一般,玉佩入手,一股温热传入手心。 她拿起玉坠对着阳光,玉佩中心呈现出“元成”二字。 将琉璃带回京城之时,她仔细研究过这块玉佩,这是前朝公主元成的贴身之物。 先帝末年,天元与北境达成合解,两国和亲,元成公主北嫁,先帝南归,北境王族突然毁约,伏击诛杀了先帝,元成公主被北境王室囚禁。 当时的武侯伯云翦,当初还只是一个小将,痛恨北境王族毁约,誓要为先帝报仇。 由于连年征战,朝廷大部分老臣拒绝战事,无奈云翦一直坚持,朝廷便克扣军响,到最后,几乎不为他提供军饷。 云翦无奈之下,娶了扬州富商之女金玉,获得巨额钱财,招兵买马,攻打北境。 这丈,一打就打了十多年。 云锦绣幽幽叹了一口气,一低头,便看到琉璃正扑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小脸红仆仆的,双手抓着衣领,呼吸急促进,含羞带怯…… 云锦绣嘴角一抽,这丫头的大脑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她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声音柔柔的,“昨晚睡得还好吗?” “哈?”琉璃抬起头,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大小姐,大小姐的手指探进她的衣领的时候,她就醒来了,还以为大小姐要做什么奇怪的事呢。 琉璃想了下,“我梦到好多狼,”一想到梦里的狼,她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里溢着迷茫和不安,她的声音幽幽,“好多好多狼。” 流风止的话再次在云锦绣的脑海里回响。 琉璃张圆眸子,直直地看着云锦绣,“我是不是怪物?”说着便死死抿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云锦绣心里一滞,坚定地说道:“不是。” 琉璃或许与常人不同,云锦绣自己也是穿越而来的。 她摸着琉璃的头,“用不了多久,我就送你回去。” 一大早,庄秦已经在云锦绣的院子里来回踱步了,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 他一直在思考,为何风奴会乖乖回答云锦绣的问题,她到底做了什么。 如意被他来回晃得头晕,但楚公子说了,得让云大小姐睡到自然醒。 如意在客厅站了一会儿,便秦婴回来了,便松了一口气。 秦婴让如意先下去休息,仍像以往一样,为云锦绣准备早餐。 庄秦缠着秦婴问起来,秦婴只冷冷地问了句,“自己去问大小姐啊。” 云锦绣带着琉璃从房间里出来,秦婴已经备好了早点。 几人坐在一起吃早点,秦婴心事重重地看着云锦绣, 欲言又止,云锦绣也没有问她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庄秦见琉璃没有味口,抢过她的早点,“哥哥帮你吃。” 琉璃朝他张了张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尖。 庄秦边吃着早点,边想着怎么向云锦绣开口。 云锦绣见他凌乱的样子,说道:“是催眠术。” 庄秦第一次听到“催眠术”三个字,一脸蒙圈。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继续解释道:“用催眠的方法,诱导风奴进入到催眠状态之中,就是一种半醒的状态,风奴不会记得我,也不会记得自己是俘虏的事,他的自主意识极为薄弱,所以我问什么,他就会答什么。” “哦,”庄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一种妖术。” 云锦绣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吐了出来。 云锦绣又继续解释道:“风奴是经过长期训练的死士,意志坚定,无法催眠,所以我先利用地牢的地道,消耗他的体力,瓦解他的意志,让他崩溃,就能够迅速将他催眠。” 云锦绣前世对催眠术只略懂一二,她也没有信心将风奴催眠,所以才提前做了些准备。 庄秦听得云里雾里,自己再三思索,又总结了一番,就是云大小姐会“催眠”这种妖术,意志不坚定的人就会被她催眠,然后任由她摆布。 他再看着这位带着三分稚气的美少女,不由全身鸡皮疙瘩,果然是越好看的女人越恐怖。 云锦绣发现琉璃对早点没有胃口,她向秦婴道:“呆会儿给她准备点她喜欢吃的,我下午带她去学院。” “是,大小姐。” 潇湘外,一辆华丽的马车沿着湖岸缓缓离开。 镜湖湖面平静如镜,各色睡莲浮在湖面,最是人间好景色。 马车里,风奴看着云锦绣,两眼发直,自己中了这个女人的计了,他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中计的。 庄秦一脚踢他的膝盖,“再用这种眼神盯着云大小姐,我挖了你的眼睛。” 云锦绣一脸清浅笑意,“风奴,你说郡王会不会饶你一命?” 风奴猛地着她,瞬间坠入无底深渊。 半晌,他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他只隐约记得,在那个恍若是梦的情景里,自己和一个女人聊了很多,显然,那个女人就是云锦绣。 “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庄秦张了张瞳孔看着云锦绣,风奴说的,他都知道,好像也没那么多,但云锦绣这么一说,风奴整个人又一次崩溃了。 马车在郡王府外停了下来。 云锦绣下车,朝郡王府看去。 大门上方设有四个门簪,上方悬挂“郡王府”三字镏金大匾,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雀替、梁坊上绘有花鸟、山水、莽纹等图样,与金府的富贵逼人相比,多了几分庄重。 庄秦上前去,向门房说了几句,便有人进府去禀报。 不一会儿,只见王永嘉出门来,她穿着一身紫蓝衣裙,玲珑精致,大气端丽。 王永嘉了出门,便见云锦绣站在马车前,她穿着一身鹅黄罗裙,外罩一件薄纱罩衣,墨发上插着一只白玉簪,缀有琉璃珠花,装束虽然简约,但每件饰品都极为名贵,咋一看,只见她淡雅动人,仔细一看,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派。 王永嘉迎上来,“云大小姐来了,快请进。” 云锦绣微微含首,“永嘉县主。”算是行了礼,她淡笑道:“我是给郡王爷送礼来了。”说着,示意庄秦把人带出来。 庄秦从马车里把风奴拽出来,王永嘉一看到风奴,面色一白,瞬间又恢复的镇定。 这瞬间的脸色变化,被云锦绣看在眼里。 她从风奴口中得知,风奴进入衙门,有王永嘉的帮助。 好在楚墨宸亲自出衙门,才抓住了风奴。 云锦绣向庄秦道:“不用扶他,风奴自己可以走的。” 王永嘉又是一愣,风奴一天一夜未归,原来是落到了云锦绣的手中,只见他脸色发白,露出的手臂和脖子上都有伤痕,显然是受了刑。 云锦绣亲自把他送回来了,还知道他的名字……她还知道什么? 她又看向云锦绣,只见她面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灿若玫瑰。 庄秦一愣,不是对风奴用了药,他浑身无力动弹吗?不过听大小姐这么一说,他松开了风奴的衣襟。 风奴身体先是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忙用力,便站直了身体。 风奴差诧地看着云锦绣,自己刚刚在车里暗运内息,根本无法动弹,为何一下车,身体就恢复了。 他看向王永嘉,正她半含审视半含惊讶地看着自己,心里又是沉,云锦绣又算计了他。 王永嘉道:“我父王出门了,晚些才能回来,云大小姐请先入府休息。” “也好。” 云锦绣跟着王永嘉进了王府,庄秦紧跟在她身后。 一进大门,是古朴庄重的主院,云锦绣跟着王永嘉走过回廓,眼前便是叠石假山,池塘花木,雕梁画栋,精美绝伦。 几人上汉白玉台阶,进入客厅。 很快有衣着华丽的婢女送上茶来,王永嘉向云锦绣道:“云大小姐先在这里休息,我派人去通知我的父王。” 云锦绣回道:“县主请便。” 王永嘉离开客厅,庄秦坐在云锦绣旁边,四下打量着郡王府的客厅,他看着门口的几个婢女,“咱们就这么等下去?万一郡王要很久才回来呢?” 云锦绣抿了一口茶,“永嘉县主是王府的军师,有她在也是一样的。” 庄秦眼睛一亮,这女人的心思,还真是百转千回。 王永嘉刚出院子,走进回廊,风奴便跪到她的面前,“请大小姐赐我死罪。” 看着风奴欣然领死的样子,王永嘉幽幽叹了一口气,仔细询问风奴后,她发现云锦绣让风奴开口的方法十分新奇,闻所未闻,可见这云锦绣的确有不同寻常的把戏。 半晌,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先下去吧。” 如今木已成舟,就算杀了风奴也没用,更何况,风奴是凤家送给郡王府的人,就算要处死,也得由凤家的人来执行。 第80章 金老太爷病危 风奴离开之后,王永嘉找来文辛,她吩咐文辛去大门口等候郡王,自己则回到客厅去招待客人。 客厅里,王永嘉又吩咐侍女给云锦绣和庄秦换上滚烫的热茶和点心,她认真地向云锦绣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郡王府?” 云锦绣轻轻放下茶杯,微微拧着眉头看着她,“县主这话,我就不听不懂了,我云锦绣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能耐,放过郡王府呢?” 王永嘉面色一凛,这就是云锦绣的高明之处,你永远无法猜出她会使出什么样的招数,但她一旦出手,就一定会将对手置于死地,而她自己,至始至终都置身事外,双手永远那么干干净净,从不沾染鲜血。 王永嘉强忍着心中的愤气,“身为子女,不能保全父母,是为不孝。” 漕运一案,牵扯甚广,云锦绣之前已经提醒过她,风奴一事,让她更加清楚,云锦绣手中有郡王府的把柄,郡王府在劫难逃。 云锦绣冷笑道:“县主可知,那些惨死的船商和奴隶,哪个没有妻儿老小,哪个又不是为人子女?举头三尺有神明,人间自有公道在,血债,势必血偿。” “血债,势必血偿”几个字,云锦绣咬得很重。 王永嘉脸色又是一白,云锦绣要的,不仅仅是胜利,还有公道,正义。 云锦绣依然浅笑,“县主在想方设法尽孝道的时候,何不问问你的父亲,他都做了什么。” 云锦绣和庄秦从郡王府出来,郡王仍然没有回来,候在王府门外的文辛看着两人离开,眼中闪过一丝异亮。 不是说要等郡王爷回来吗?看来云大小姐要和郡王爷说的话,都跟大小姐说了。 她正想着,一个丫环来报,“文辛姐姐,大小姐让你去她的书房。” 文辛来到王永嘉的书房,王永嘉递给她一封信,“你现在去金府,将信递给凤七公子。” “是。”文辛伸手去接。 王永嘉不经间看到她绣花袖下露出半截绿幽幽的翡翠镯子,上面压了纯银丝条勾勒的小花,银丝是直接压上去的,然后抹平,做工十分金巧。 文辛的东西都是她赏赐的,她怎么会有如此名贵的首饰? 再看文辛,她的衣着颜色更加鲜艳了,妆容精致,透着淡淡妩媚,最近,她变了不少。 文辛觉察到王永嘉的目光,忙缩回手,“奴婢这就去送信。” “嗯,去吧。” 王永嘉出了房间后,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从王府出来后,庄秦不时偷看云锦绣,一脸崇拜。 他只道这个心思玲珑的大小姐虐人的方式十分变态,没想到她还讲道义。 两人走下拱桥,云锦绣便看到一辆马车等在桥头,是秦婴带着琉璃在等她。 秦婴见云锦绣来了,忙下马车,上前来迎接她。 她向庄秦道:“你回去吧。”云锦绣上了马车,带着琉璃和秦婴去了扬州学院。 马车上,秦婴向云锦绣说道:“金妈让我告诉大小姐,这几天珍妃娘娘和柳氏走得特别近,昨天下午足足和柳氏聊了两个时辰。” 云锦绣瞳孔微凝,那两个人凑在一起,会做出什么好事来呢? 金氏要留在金府陪金老太爷,金妈自然要留在她身边侍候,金妈留在金府,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给云锦绣当眼线。 扬州学院位于城南的凤凰山上,学院成立已经近百年,扬州商业发达,对才学要求高,富家子弟在十岁之后,基本上都会去学院学习。 扬州学院的医学院里,云锦绣等人等在客厅。 不一会儿,一个少女进门来,一看到云锦绣,水灵灵的杏眼瞪得老大,“你,你……你来这里干嘛?” 来人正是薛老的关门弟子,不,薛老的金库,金曦。 金曦皱着鼻子,说是有贵人来找薛老,没想到会是云锦绣。 云锦绣淡淡笑道:“好久不见,曦表妹。” 金曦又努了努嘴,“也没多久,也就十几天而已。”显然,她不希望看到云锦绣。 她对学医不是太感兴趣,也就是闲来无事,打发下时间,但薛老并没有逼她,再加上薛老门下其他弟子出类拔萃,遇到事情都有别人解决,她只需要在用钱的时候为医学院提供钱就好,也算是过得如鱼得水。 所以对于云锦绣的来访,不,是打扰,有些不满,她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云锦绣也不生气,“我来找薛老。” 金曦只得暗暗咬牙,她往椅子上一坐,莺儿便送上茶水和点心。 金曦向莺儿招招手,“去实验室告诉师傅,就说云大小姐来了。” “是。”莺儿退出房间。 云锦绣看着金曦,她面色里还是有些憔悴,心里装着事,锦衣玉食也没用。 她嘴角浮过一丝戏谑,“曦表妹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 金曦脸色一白,立马又横眉竖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锦绣却不让她继续装傻,她说道:“你不告而别,离家出走,刚一开始,大家能够理解你被冤枉,心情不好,但你这么久没回去,你的爷爷,父亲,和母亲会怎么想?” 金曦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死死咬着樱唇。 半晌,她嘟了句,“要你管。” “你怎么也轮不到我来管,只是外祖父年纪大了,最近身体又不好,一着急,万一出了什么事……” 金曦眼睛红红的,瞪了云锦绣一眼,起身出了客厅。 秦婴抬袖掩面笑笑,琉璃扑闪着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迷茫。 很快,一个老头走进厅来。 琉璃腾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要饭的!” 进门来的人衣衫褴褛,青衫上全是被烧出来的破洞,灰白的头发乱蓬蓬地顶在头上,还有大半是焦的。 琉璃最近老在扬州城大街上逛,看到要饭的乞丐都长这样,才冒出了这么一句。 薛老瞪着琉璃,这才低头看自己的一身衣衫,脸色发黑。 云锦绣让秦婴先带琉璃去客房休息,自己则留下跟薛老说明了来意。 半个时之后,薛老来到客房,替琉璃诊断。 云锦绣在书房等了整整一个时辰,薛老才来到书房,他十分肯定地告诉云锦绣,“琉璃没有中毒,她的身体没问题。” 云锦绣又想起流风止的话。 回到潇湘馆,天快黑了。 书房里,楚墨宸和慕先生看着云锦绣。 慕先生说道:“这是去北境经商的人来带来的信息。” 云锦绣有一支商队,专门在北境做生意,他们得到消息,云家军已经围攻大都,凤家凤三公子的大军正赶往北境,便将北消息传给云锦绣。 足足半个时辰的时候,云锦绣拿来信纸,迅速列了一个清单,装进锦囊,递给慕先生,“慕先生,你挑几个身手好,熟悉北境的人,明天跟着商队出发,去北境,具体要做的事,我已经列了清单。” 第二天一早,慕先生带着几个下属,跟着商人前往北境。 秦婴匆匆进入云锦绣的房间,“大小姐,金妈来信,金老太爷身体不舒服,老太爷让你去金府一趟。” 云锦绣到金府的时候,正是午后。 老太爷靠在床头,精神萎靡,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 金氏和金妈在床头侍候着,还有一直侍候老太爷的冯管家,也在一旁侍候。 老太爷见云锦绣一来,挣扎着要坐直身子,金氏忙扶他,“爹。” 金老太爷一用力,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拿过一旁的手帕捂着嘴,云锦绣忙上前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金老太爷一阵咳完,手帕上染了血迹。 云锦绣心里辣疼,“大夫怎么说?” 金妈说道:“孙大夫说,老太爷年初的时候落下病,又积劳成疾……”当初在大秦,金老太爷染了温疫,能活过来,已经是奇迹。 回到扬州之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近期为了成为皇商一事呕心沥血,废寝忘食。 “锦儿……”老太爷紧抓着云锦绣的手,肩头微颤,似压着千斤重负,布满血丝的双眸看着她,云锦绣紧紧抓着他的手。 金老太爷想要开口,抬头看了看金氏等人,“你们出去吧,我有话要对锦儿说。” 金氏眼眶一红,秦婴忙扶着她,“夫人,咱们先出去。” 冯家管看着老太爷紧握着云大小姐的双手,眼中渐渐变得幽深,神色也变得肃穆起来,直到金氏等人走到门口后,他才跟了上去。 众人出了房间之后,金老太爷才开口道:“锦儿,外公老了,这次恐怕是不行了。” 云锦绣眼睛一酸,微微垂首,再抬起头,一脸平静。 老太爷看着她,真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他说道:“这家中上上下下,也只有你有能够支撑起这个家,你可愿意接替外公,照顾这个家?” 老太爷是金家的顶梁柱,一旦他倒下,金家就会一落千丈,老太爷自己心里清楚,才急着找云锦绣。 云锦绣眼眶微微一辣,外公这是在说遗言了,可见他的病比看起来更严重。 见云锦绣没说话,他又说道:“外公知道,你年纪尚轻,这么大的担子交给你,确实为难你了,但只有交给你,外公才放心。” 金昌太过仁慈,眼界有限,金碧辉本就一无是处,如今又染上了寒石散,就连平时乖巧的金曦,也离家出走多日。 他一旦倒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想到这里,他抓着云锦绣的手更用力了,“外公求……” “你”字还没出口,云锦绣忙说道:“金家需要我,我一定会挺身而出,锦儿答应您,无论如何都会保全金家,只是眼下,外公您千万不能放弃。” 第81章 摆脱控制 云锦绣仔细观察着外公的病症,就算是积劳成疾,也不可能一下子病成这样,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金老太爷诧异地看着外孙女,见她小脸上一脸坚定,缓缓点下头,“好,外公不放弃。” 小半个时辰之后,云锦绣扶着金老太爷出了房间,老太爷穿着一身深色绫缎袍子,头戴祥云发冠,着装精神雍容,虽然脸色发青,但气宇凛凛,看起来跟好人一样。 冯管家一怔,忙上前去,“老太爷,您怎么出门了,风大……” 不等他说完,金老太爷说道:“我去灵隐寺还个愿,你去准备马车。” 冯管家又是一怔,“可是老爷……” 老太爷怒道:“我是老太爷还是你是老太爷?快去准备马车。” 冯管家只好“是”了一声,迅速去准备马车。 云锦绣向金氏道:“母亲,您和外公先走,我准备一下。” 金氏扶着老太爷上前去,等他们走远,云锦绣向秦婴道:“你派人去通知庄秦,让他把薛老接到灵隐寺。” 秦婴领了命,“是。” 云锦绣又吩咐道:“把所有接触过老太爷吃食的人,都查一遍。” 金妈说道:“侍候老太爷茶水和吃食的丫环和嬷嬷老奴都知道,老奴还留意过厨师。” 云锦绣补充道:“食材的出处也要查。” 金妈领了命,“是。” 最后,云锦绣向秦婴,“你带人亲自去一趟孙太医府上,把他直接带到潇湘馆。” “是,大小姐。” 云锦绣来到大门口,远远地便看到柳氏带着一群丫环婆子跪在老太爷面前,足足有二十人。 柳氏苦口婆心道:“父亲,公公身体不适,万万不能出门,还愿的事,儿媳可以代您去做。” 冯管家本想再说,看到老太爷一脸雷霆之怒,仿佛下一秒就要轰炸而来,除了柳氏,也无人敢说话。 柳氏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也顾不得仪态,大义凛然地说道:“儿媳是万万不依的。”她又向一旁着的江姨娘,“妹妹,你也来劝劝公公吧。” 江姨娘左手扶着肚子,右手撑着后腰,上前来,向柳氏道:“姐姐,妹妹看父亲精神着呢,父亲既然是去还愿,又有玉儿姐姐跟着,姐姐要是放心不下,多派几个人跟着照顾公公就是了。” 柳氏脸色一僵,她原本不指望江姨娘能够帮上什么忙,却没想到,她竟然说出截然相反的话。 她忙用帕子点着眼角,“妹妹你才入府,很多事情不了解,父亲本来就落下病根,这几日更是……”言语之间,是在说江宛君才刚入府,什么事都不懂。 江宛君也不在意她的话,她只知道,老太爷要出门,必有他出门的道理,老太爷要做的事,她一定会全力支持。 跪在柳氏身后的几个大店铺的掌柜,他们大多为金家做事几十年了,听柳氏这么一说,也不由为老太爷的身体担忧起来,个个向老太爷请道:“老太爷请以大局为重。” 金老太爷气息败坏的看着这一群乌合之众,正要发怒,云锦绣上前来,向柳氏说道:“舅母快请起。” 柳氏掐着手中的帕子,又是云锦绣,只见她一身华服,发髻上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未施脂粉,却是肤光如雪,容色恬静,俨然一派高门贵女的雍容。 她不由一怔,今天的云锦绣,以她以往见到的,有些不太一样。 她身边的柳嬷嬷轻轻拉了拉她的袖角,她这才回过神来,一副伤心模样,“老太爷不回房歇着,我就不起来。” 云锦绣淡淡扫了一眼众人,柔声道:“舅母这样,让别人看了,会以为您在胁迫老太爷呢。”这不就是威胁吗?“更何况陛下在府中,要是传了出去,只怕坏了您主母的名声,舅母有话,还是起来说的好。” 柳氏脸色一变,金氏忙上前去扶她,“嫂嫂快起来。”她又向后面的众人,“你们也都起来吧。” 柳氏被金氏硬生生扶起来,半晌,她的脸色才缓了过来,她向金老太爷道:“老太爷度不跟儿媳妇先回去吧,儿媳妇这就替您去还愿。” 云锦绣说道:“舅母还记得金家祖上有一位大师在灵隐寺修行的事吧?” 柳氏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谨惕,不知道云锦绣又想玩什么花样。 金老太爷马上反应过来 ,他说道:“这位先人有个遗愿,这个愿,必须是我去还,你的孝心我知道了,你就多派几个人跟着,事情一办好,我就回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氏再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她只得低低说了声,“是。”满腹的不甘。 她马上又说道:“来人,去孙府,把孙太医请到灵隐寺去陪着老太爷。” 云锦绣眼睫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好在秦婴派的人已经先一步去了孙府,看着柳氏反应如此激烈,她心中的怀疑更多了些。 一行人侍候着老太爷上车,到了要出发的时候,金妈和秦婴也从府中出来,跟着行队一起去灵隐寺。 送走老太爷等人,柳氏回到自己的院子,柳长琴和柳如是在客厅等着她。 看到她进屋来,柳始是忙上前去,扶着她坐下,给她端上一杯滚烫的热茶,柔声道:“姑母,喝茶。” 柳氏满腔怒火,但看着柔乖巧的柳如是,也不好意思把火发在她的身上,她按着太阳穴,丧气地说道:“放着吧。” 柳长琴一脸警醒地说道:“姑母,这时候可千万不能丧气。” 柳氏抬起头,看着柳长琴,他继续说道:“老太爷在病重的时候,连姑父都没有招见,却招见了云锦绣,可见在金家族人之中,他最看中的,是云锦绣!” 柳氏猛然一凛,却听柳长琴继续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他将金家家业传给云锦绣……” “啪!”柳氏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案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云锦绣只是旁出,我的碧辉和曦儿是嫡出,更何况老爷正值壮年。” “姑母!”柳长琴有些着急,“金家是商贾世家,想法本来就不同,而金老太爷十分看中云锦绣,这是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云锦绣这个人深不可测,并不是一般的闺中女子,从保障湖落水,生日宴下毒,到青莲巷,更可怕的是,她将扬州郡王府派去逼死总督大人的人送回郡王府。 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精心设计的杀局,偏偏她大获全胜,还能够漂亮回击,像会妖术一般。 柳长琴耐心地将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说给柳氏听,不能让她知道的,他就巧妙地避过。 半个时辰之后,柳氏僵坐在椅座上。 柳如是见她整个人神情不对,关切地递过热茶,“姑母,喝点茶缓缓神。” 柳氏接过茶,双手不停地颤抖,晃得茶盖直磕杯子,“咯咯”作响。 柳长琴看着姑母发抖的样子,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姑母别担心,那云锦绣虽然厉害,但她的敌人太多,咱们也用不着害怕。” 柳氏看着柳长琴胸有成竹的样子,思索了一番,突地恍然大悟,激动道:“可是珍妃娘娘……”最近珍妃娘娘老来找她谈心。 柳长琴补充道:“不止如此,武侯府这些年来日日蒸上,威胁到其他家族的利益,所以……” 凤家向柳长琴表示过,不会让云家的风头压过风家,而禁军统领丰承息,也有同样的想法。 柳氏想了一会儿,大概也明白了,京中的高官达贵很乐意看着云锦绣受创。 柳长琴见姑母想得差不多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利光,“只要姑母您掌控住金府,他们很乐意帮助金府成为皇商,也很乐意帮助柳家返京。” 柳嬷嬷进厅来报,“夫人,孙大夫没在府上。” 柳氏忙问道:“去哪了?” 柳嬷嬷说道:“孙府的人说,咱们的人到孙府时,孙大夫刚刚被人接走。” 柳氏心里一沉,柳长琴提醒道:“姑母,您得做最快的打算。” 灵隐寺背靠入云峰,面朝栖霞峰,山林荟萃,山峰奇秀,是天灵地杰的宝地,已有五百年的建寺历史,经过多次兴修扩建,如今已经是九楼、 十八阁、七十二殿堂的大寺。 金家的马车在灵隐寺的山门前停了下来,已有金家的人前去通报,云锦绣刚扶着外祖父下了马车,便看到方丈披着百衲袈裟,领着几位小僧,站在山门口迎接。 方丈见金老太爷上前来,便走了过来,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金老太爷驾临本寺,不胜荣幸。” 方丈的目光不由落在云锦绣的身上,慈善的眉目不由张了张,眼中闪过一丝闪异,就是个妙人儿。 他向云锦绣行了个礼,云锦绣忙回礼 金家不仅有先人是寺中的得道高僧,灵隐寺的扩建,金家出了大半,就连香火钱,也数金家最多,方丈自是把金老太爷敬为上宾。 老太爷连忙答礼,“罪过罪过!大师是得道高僧,劳您出迎,实在是愧不敢当。” 方丈打量着金老太爷,只见他印堂黑青,眼睛充血,身体十分不舒服,忙道:“老太爷一路辛苦了,请进!” 云锦绣扶着老太爷进了大门,寺里已经下了封寺命令,寺中十分安静。 兴是看出金老太爷身体不适,方丈大师说道:“已经为老太爷准备好了院子,请老太爷先作休息。” 云锦绣扶着外祖父,跟着方丈,往东面的院子去,秦婴紧跟在她身后。 冯管家正要跟进院去,金妈拦住他,“有劳冯管家将下人们安排到其他的院子。” 一旁的小僧一听,忙上前去,双手合十,礼道:“西面的院子可供大家使用,请跟我来。” 冯管家朝院中看了一眼,云锦绣已经扶着金老太爷进了厢房,他只能带着下人跟着小僧去了西院。 刚进厢房,老太爷身子一倒,重重吐了一口血。 云锦绣急喊了一声,“外公!” 第82章 嫡女一怒 秦婴和她一起,将金老太爷扶了躺在床上。 云锦绣紧紧抓着外公的手,急切地说道:“外公,薛老很快就赶到了,你撑着点。” 薛老已经陷入了昏迷,听着云锦绣的声音,握着她的手动了动,以回应她。 秦婴听到厢房外有脚步声,知道是金氏来了,如果她看到老太爷这个样子,只怕会伤心落泪。 秦婴说道:“大小姐,你在这里守着,奴婢出去安排下,顺便去接薛老。” 秦婴出了房间,正迎上走来的金氏,她忙扶了金氏的手,“夫人,老太爷累了,需要休息会儿,有大小姐陪着,奴婢先陪您去上柱香吧。” 自从父亲病了之后,金氏一直郁郁寡欢,听秦婴这么一说,黛眉微凝,“也好,我先去上柱香。” 秦婴扶着金氏到了出院的拱门处,金妈正好进来,秦婴忙说道:“金妈,你陪夫人去上香,我去看看大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金妈忙扶了金氏,陪她去上香。 秦婴却没有再回到院子,她匆匆赶往寺外,这个时候,薛老快到了。 云锦绣抓着外祖父的手,他手心里冷汗阵阵,手却一点一点冷下去,再听着金老太爷胸口低沉的喘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手却不敢动,而是坚定地握着外祖父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一声“丫头,我来了!” 门被推开,秦婴领着薛老进来,薛老一身青色长衫上全是破洞,头发乱蓬蓬城堆在头顶,大半都是焦的。 他是庄秦从实验室里拖出来的。 庄秦跟在后面,一进门,将转身将门关上。 薛老来到床前,云锦绣忙抬手抹了下眼睛,站起身来,手却还握着薛老的手。 薛老一看云锦绣,只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庄秦看到云锦绣的样子,也不由一怔,她从未见过她如此,原来,她也是会哭的。 秦婴也是一愣,她向庄秦道:“你去院子外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庄秦只好出了房间。 薛老安慰云锦绣道:“丫头,别着急,会没事的。” 云锦绣微微点头,这才轻轻将外祖父的手放到薛老的手中,“有劳老先生了。” 薛老一愣,发现云锦绣的手都是抖的,他握着金老太爷的手,坐到床头,为他把脉诊断。 只见他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脸色发青,诊完脉后,又查看了薛老的眼球,又诊他的腕脉,诊完腕脉诊颈脉然后用银针插入他手腕处的太渊穴,再诊脉,这样反反复复,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说云锦绣道:“丫头,老太爷这是中毒了。” 云锦绣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连带着胸口一阵抽痛,她再睁开眼睛,幽幽凤眸中含着凛冽冷光,如利刃一般。 薛老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一窒,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丫头发火。 秦婴暗暗攥了下手心,大小姐这下次是愤怒了。 云锦绣看着外祖父,“我外公中的是什么毒?” 薛老想了想,云锦绣又问道:“可是水银?”她前世有些金属中毒的常识,又仔细问过金妈老太爷前几天的病况,又听金妈说她了解老太爷的进食情况,也暗暗查过,想来应该是水银了。 薛老一怔,点了点头,“没错。”他看着金老太爷病重的模样,叹了口气,“我先替老太爷解毒。” 他不忍告诉云锦绣,老太爷中毒好几天了,毒素已经对身体造成了损害,更不愿让云锦绣看着他解毒时老太爷痛苦的情形,他说道:“你们先出去,我先替老太爷施针。” 云锦绣出了房间,走进院中的休息亭台,坐了下来。 寺庙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夕阳透过层层绿阴照进院中,显得格外的平静,平静得令人不安。 她幽幽道:“都怪我,如果我早有防备,太公就不会中毒。” 当庄秦告诉她,州府大人蔡全对金曦特别好,她就隐约觉得不对,但金曦跳湖自杀的时候,她已经心生怀疑,再后来,柳氏和金曦的表现,还有柳氏迫不及待想要杀死江姨娘…… “不是您的错,大小姐更不要自责,”秦婴咬了咬嘴唇,“是大小姐心太软了。” 云锦绣抬头看着秦婴,秦婴说道:“大小姐,柳氏死活不让老太爷出府,可见她必然知道老太爷中毒的事,老太爷的吃食一向小心,金老又都查过,竟然没有查出来,可见是有人控制好了每个环节,而老太爷明明是中毒,孙大夫却瞒了大家,不管幕手主谋是谁,柳氏一定参与其中。” 这些事情,云锦绣一想就明白,但经秦婴再一提醒,她点点头,问道:“之前让你查蔡全和柳氏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秦婴说道:“奴婢昨晚见了扬州回春堂的一个伙计,她的母亲是当年柳国公府的一个麽麽,负责侍候柳家嫡女,也就是现在的柳氏。” 云锦绣点点头,秦婴继续说道:“他说当年她母亲曾向家里人透露,柳氏在嫁到金家之前,有过一门婚约,对方是当朝蔡大学士的外甥,也就是当今的州府,蔡全大人。” 云锦绣一怔,果然有这成渊源。 庄秦靠边拱门旁边的墙上,不时看向亭中的两人,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不过看云锦绣能在亭中坐住,看来金老太爷不会有生命危险。 秦婴又继续说道:“那个伙计的母亲将消息告知家人后,不久就死在柳国公府,听说是感染了疫病,当时府上死了不少人。” 云锦绣若有所思道:“那个消息就可靠了。” 秦婴皱着眉头,“奴婢还是不太明白,如果真有那门婚约,蔡大人当时虽然不是知府,已经取得功名,与柳国公府可是门当户对啊,现在柳氏和蔡大人看起来也不生疏。” 秦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云锦绣眼睫毛微微对剪,又问道:“柳氏这些年给柳国公府提供的钱财数额,查得怎么样了?” 秦婴猛地抬头,然后回答道:“金家扬州城的掌柜,大部分都出自柳国公府,没有血缘关系也有利益关系,光这些店铺的钱,都有近五十万两,从柳氏手中出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云锦绣淡淡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柳氏会嫁进金家了吧?” 秦婴目瞪口呆,“原来是为了钱。” 云锦绣幽幽道:“派人盯着柳氏和蔡全。” 她话刚落音,便听到门口传来争吵声。 庄秦堵在门口,看着面前的粉衣少女,“说了,不能进去,姑娘听不懂吗?”见过蛮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 金曦气得直发抖,肩上的流苏跟着一动一动,好生灵动。 她皱着鼻子努着嘴,“我爷爷在里面,我要进去看他。” 她是和薛老一起从扬州学院出来的,一直在外面转悠,突然想到只有在有人病重的情况下,才会请薛老,而院中的人又是自己的爷爷,这么一想,认定是爷爷病了,便急着进去见人。 庄秦腹诽道,就你这样子,进去还不把人气死。 庄秦盯着她的胸部扫视着,金曦“唰”地将双手抱在胸前,恶狠狠地骂道:“流氓。” 庄秦“切”了声,“流氓才不会看你,要不是早知道你是女的,平成那样,还以为你是男的呢。” 金曦瞪圆杏眼,气呼呼地骂道:“你……你……”这是她第一次受到异性打击,心中腾起满腔怒火,却不知道怎么回击他。 “你什么你,”庄秦一本正经地骂道:“都这么大人了,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离家出走,还一走就是大半个月,金老太爷要是见了你,还不被你气死。” 金曦眼睛红红的,自己是离家出走了,可心中委屈,谁又知道,此刻担心爷爷,明明就在里面,却见不到,此刻被庄秦这么一骂,所有的委屈铺天盖地而来。 庄秦见她眼睛一红,见她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忙站直了身子,如见了猛虎似的,“喂,你可别哭啊,要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服你呢。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金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当场就凌乱了。 金曦越哭越伤心,庄秦差一点就跪下来求她了,“姑奶奶,我求您别哭了……” 秦婴从里面走出来,面带微笑,一出门就问道:“表小姐怎么了?是小庄欺服你了吗?” 金曦便哭边指着庄秦,喊道:“他欺服我……” 庄秦一头撞在墙上,哭天抢地无声。 秦婴却拿出一张方子,“这是老太爷要用的东西,表小姐可愿意帮我去取。” 方子上写了绿豆汤,豆浆水,麻油三种物质混合的液体,另外加鸡蛋清。 金曦“哦”,用袖子擦干眼泪,“我爷爷用这个做什么?他身体好吗?” 秦婴朝她笑笑,“老太爷好着呢,寺里没有鸡蛋,我们得去寺外取。” 眼看秦婴把金曦带走后,庄秦感叹了句,终于得救了。 太阳渐渐落山,夕阳的余辉没入窗棱。 云锦绣站在门口,一阵风吹来,发丝浮过她的面颊。 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薛老擦着额头上的汗,向她说道:“老太爷醒了。” 云锦绣一抬脚便踢到了台阶,身体一倾,险些摔倒。 好在薛老通知了她之后就转身走开了,没看到她这么尴尬。 她快步进了屋,看到金老太爷靠在床头,两眼炯炯有神。 她忙上前去,面带微笑地坐在床头,“外公,你醒了。” 老太爷神情肃静,“薛老说,我是中毒!”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竟然有人对他下毒,要置他于死地。 第83章 王爷送礼 云锦绣脸色慢慢变得严肃,然后点头,“外公,水银进入你体内已有多日,想要彻底清除毒素,还需要几天。” 金老太爷可不在意自己体内还有毒素,薛老告诉过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要还活着就行,他向云锦绣问道:“你可知道是谁下的毒?” 自己的孙女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强行将自己带到灵隐寺,给自己另找大夫。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是旧疾复发,积劳成疾,一想及此,又想到骗了自己的孙大夫。 他又问道:“孙大夫呢?” 薛老瞪了他一眼,高声骂道:“是命重要还是下毒的人重要?毒都没解,你这么激动有屁用。” 金老太爷脸色一黑,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想要吐出来。 云锦绣忙安慰外祖父,“外公,孙大夫已经被我关押起来了,下毒的人我也正在查,眼下最重要的是,得把您体内的毒素清除,外公难道忘了,皇商一事还等着您处理呢。” 金老太爷慢慢冷静下来,是啊,谁给自己下毒再重要,也比不上金家的前途重要,好在自己还活着,还活着。 他心中百感交集,眼眶也不由湿润了。 薛老继续为金老太爷解毒,云锦绣则在隔壁的厢房候着。 天黑的时候,秦婴进屋来,“大小姐,明王派人送药来了。”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把人请进来。” 很快,一个白衣公子进门来,白底绣金锦袍,头上戴着一支玉簪,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来人正是沈唐。 沈唐在云锦绣的对面坐下,手中的盒子推到云锦绣的面前,“嘿嘿”笑道:“阿秀送给你的,天山雪蟾。” 云锦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家王爷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金老太爷中毒的事,才刚刚查出来,他就已经派人送药来了,要么是轩辕秀一直关注自己的行踪,要么,他早已经知道外公中毒的事。不管是哪一种,都令她十分不安。 沈唐挑了下秀眉,“云大小姐不用多想,我们家王爷绝对没有恶意。” 云锦绣仍是淡淡地看着沈唐,有没有恶意,得她自己说了才算。 沈唐见她不动声色,便说道:“大小姐,好歹咱们也同生共死过,再说了,阿秀对你……”阿秀一定是喜欢上这个女人了,才会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沈唐看着她清冽的眸子,感慨道:“我们家阿秀以后有得受了。” 云锦绣不想听他胡言乱语,“药我留下了,替我谢过你家王爷。”只要是能够替外祖父解毒,她才不会在乎是谁送来的药。 沈唐想了想,“对了,你最近可得多防着点,你这天才招敌的体质,可真是……”沈唐打量着她,不停地摇摇头,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有多少等着置她于死地呢。 云锦绣白了他一眼,谁叫她有着招人又嫉妒又恨的身份,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偏偏她又不服输,人这一辈,谁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呢。 沈唐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挑眉说道:“你可以投靠我们家王爷啊,他可以保护你。” 云锦绣幽幽看着他,“沈公子来了佛门净地,不去烧香吗?”心中腹诽着,就你家王爷身上那么多秘密,还投靠他?她恨得不有多远跑多远,她自己的事,又何须劳烦别人。 呃!沈唐自讨没趣,只好去烧香,烧香是其次,得给香油钱。 沈唐离开之后,云锦绣将雪蟾交给薛老,薛老大喜,有了雪蟾,解毒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薛老替金老太爷做了一次解毒治疗,夜已经深了,老太爷身体太虚,昏睡了过去。 云锦绣见薛老一脸疲惫,便向他说道:“薛老,您去睡会儿,我在这里守着外公。” 薛老看着云锦绣,安慰道:“丫头,你不必担心,有了雪蟾,金老太爷康复只是时间问题。” 云锦绣点点头,朝他笑笑,“我在这里守着,有事叫你。” 秦婴领着薛老去隔壁厢房睡觉,云锦绣坐在床前守着外祖父。 夜深人静,天气微凉,月光透过窗棱照进房间,在地面投下摇曳的树影。 不知过了多久,云锦绣觉得身上盖了重物,抬起头来,正对上楚墨宸,他刚刚脱下自己的狐裘大衣给云锦绣穿上,云锦绣便惊醒过来。 云锦绣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便醒过来了,她心里清楚,在他们离开金府一个时辰不到,柳氏发现孙大夫失踪,便会起疑。 她一击不中,必然会再出手。 此刻看到楚墨宸,她的心便定了下来。 两人一起出了房间。 房檐下,云锦绣踮起脚尖,将狐裘大衣披楚墨辰的身上,楚墨宸体寒,炎夏都得穿得厚厚的,而自己,只是觉得有点凉,并不冷。 楚墨宸也不拒绝,两人相似一笑,在房檐下坐下,月光如水,铺洒在两人的身上,溢着淡淡清辉。 楚墨宸的声音很低很轻,“孙大夫已经招了,柳氏给了他两万两银子,还让柳老国公向太医院举荐他的儿子。” 孙家是世代名医之家,孙大夫是扬州的名医,在扬州名利双收,而孙大夫的大公子又得孙家真传,能进太医院,前途不可限量。 而光柳老国公的举荐,在朝中也还是有些份量的。 云锦绣长长的眼睫毛对剪,轻笑了一声,“柳氏出手还真是大方。” 楚墨宸继续说道:“柳麽麽买通了长期给金府供鱼的人,让他们给鱼吃水银,除了鱼,其他肉类食材里也用了同样的方法。” “难怪金妈没发现。” 楚墨宸又说道:“孙大夫给老太爷的用药中,有一位是符水,符水中的水银含量更高。” 云锦绣靠在楚墨宸的臂膀上,看着天空银月如钩,繁星点点。 楚墨宸说道:“卖鱼的掉进湖里淹死了。”声音轻柔,漫天繁星下,说的仿佛是情话。 云锦绣笑笑,金家出手向来大方,平时给的钱本来就不少,为了钱,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死有余辜。 “孙大夫双腿断了,我让他爬去金府报信。” 孙大夫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酷刑之下,很快就招了,楚墨宸用他儿子来要挟,让他是金府报信。 他要让金府上上下下都看清楚,背叛主子是什么下场,同里也向柳氏传递一个信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云锦绣靠在楚墨宸的臂膀上,“看来本大小姐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楚墨宸拉过狐裘盖在她身上,带着他体温的暖流包裹而来。 她抬目看着楚墨宸,他正转过头来看着她,眸光温柔。 云锦绣抱着他的手臂,“墨宸,没有人跟你一样。” 只言片语,心中万千波涛,这世间,无人像你,你我之间没有怀疑,没有猜测,一切都超然世外。 楚墨宸轻轻“嗯”了一声,细细咀嚼着阿锦的话。 十几年来,他们常朝夕以对,曾同榻而眠。 她眸光一转,他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眉头一皱,阿锦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云锦绣已经在他的臂膀上睡了。 他绕过手臂,让她窝进自己的怀里,自己静静地数着天空里的星星,仿佛能够感受到月光在身上流淌。 他突然想起一种说法,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如果他能变成星星,就能够每天晚上都看到阿锦。 金府,柳氏看着面前的人,他双腿已断,伤口处还在淌血,流了一地血水,手肘上全被擦出血来,披头散发,一脸惨无血色,哪里还有半点人样,但他的确是孙大夫。 此人整整爬过一条大街,在黄昏的时候才爬到金家大门前,金家府上年轻的佣人们都被吓坏了,金家方圆数里内,无人不知道此事。 柳氏面上平静,但指尖却在发抖,可见内心有着巨大的波动。 柳麽麽上前去,“你都说了?” 孙大夫看着柳氏,满眼惊恐,由于受伤过重,失血过多,神志已经有些不清。 “不用问了,”柳氏幽幽开口,“送到城北大夫家去。” 柳麽麽很快叫来下人,把人抬了出去。 伤成这样,已经没得救了,就算人活下来,也只是一个残缺不全的怪物,他死在金府太招摇碍眼也不吉利,需要换一个地方让他死。 柳氏问道:“那小贱人身边,可是有高人相助?” 柳长琴皱了下眉头,“她身边有个叫庄秦的小厮,身手不错,而那个秦婴,深得云锦绣真传,手段十分凌厉。” 他们却没想到,此次出手的,是楚墨宸,当然也不知道楚墨宸的身份。 柳长琴道:“姑母,不能再等了。” 云锦绣的速度太快了,才半天的时间,养鱼的人掉在湖里淹死了,孙大夫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全让他们措手不及。 柳氏看着柳长琴,“你已经有了主意?” 柳长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柳氏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第二天上午,云锦绣端过一碗鸡蛋清,递给外祖父,“外公,来。” 金老太爷接过,暗暗咬着牙关,把鸡蛋清喝了下去,喝下去之后,又一阵呕吐,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一般。 云锦绣端过碗放在一旁的托盘里,面上平静,心里却辣疼。 秦婴进屋来,看了一眼正在呕吐的金老太爷,脸色一白,她向云锦绣道:“大小姐,表小姐在外面,一直嚷着要进来。” 今天一早,金曦找了薛老,无意中套出金老太爷病重的消息,一早就堵在门口,庄秦被缠得崩溃。 云锦绣边拍着外祖父的背,边说道:“让她进来吧。” 很快,金曦进门来,看到一个老头正伏在床前,“呕呕”地吐着,一身污渍,满头灰白头发,非常落魄。 她愣了半晌,才看出来那就是自己的爷爷,她跪了上去,哭喊道:“爷爷,您怎么了?” 第84章 金曦身世 秦婴忙上前去扶她,“表小姐,你先跟奴婢出去吧。” “不,”她甩开秦婴的手,跪扑向床前,“我要陪着爷爷。” 眼前就要抱上金老太爷,云锦绣一把抓着她的手腕,“你不想出去就在一旁呆着,”她声音沉了沉,“不许哭。” 金曦看着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云锦绣松开她的手,她轻轻站到一旁。 老太爷吐得差不多了,云锦绣忙扶起他,擦掉他嘴角的污渍。 金老太爷清醒了一些,云锦绣柔声喊道:“外公,好些了吗?” 金老太爷点了点头,向云锦绣道:“再给我来一碗鸡蛋清吧。” 云锦绣“嗯”了一声,秦婴忙递上一碗蛋清,云锦绣刚接过,金曦上前来,一把拍在她的手上,“怎么能让我爷爷喝这么难喝的东西。” “哗!”地一声响,云锦绣手中的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金曦诧异地看着云锦绣,见她直直地看着自己,清冽的眸光里含着一丝不悦,她咬了咬唇,“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爷爷喝这么难喝的东西……起码煮熟了……” 云锦绣嘴角一抽,面上平静,心里却有些不耐烦,这丫头实在是太无理了。 秦婴忙上前去将她拉到一旁,“表小姐,这蛋清是用来给老太爷解毒的。” 秦婴杏眼一红,又要哭出来,爷爷这是中毒了。 金老太爷看着金曦,头昏眼花,凝了凝神,才看清金曦,“曦儿来了……” 金曦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冲出来。 “不许哭!”云锦绣看着她。 金曦看着她,只见她的目光静静锁着自己,她抿着嘴,慢慢地将眼泪咽了回去。 秦婴在一旁看着,轻轻抬手掩面微笑,这表小姐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大小姐对她,也实在是凶了点。 金老太爷在一旁看着,眼中浮过一丝欣慰。 金曦被柳氏宠得嚣张跋扈,做事从不经大脑,在锦儿的面前却是服服贴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金曦终于将眼泪憋了回去。 云锦绣转过头,向秦婴道:“再端一碗蛋清来。” 秦婴端来一碗鸡蛋清,金老太爷喝了之后,又呕了一阵子,情况却好了一些。 金曦在一旁看着,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金老太爷不再呕吐,云锦绣替他擦完脸,秦婴将被褥换了,端着水盆离开。 薛老替金老太爷把着脉,不时点头,“嗯,不错。” 金老太爷眼巴巴地看着薛老,他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回府,但这老头脾气火爆,自己只要开口说话,就会被他哭得狗血淋头。 云锦绣看着外祖父的样子,笑了笑,她向薛老试问道:“我外公的情况,还要多久才能回府?” 金老太爷忙跟着点头。 薛老瞅了瞅这祖孙俩,很不高兴地说道:“最快也得两三天。” 见这祖孙俩高兴的样子,薛老更不高兴了,“不过这两天,只能喝蛋清和豆浆。” 金老太爷脸色铁青,金家的吃食,堪比皇家,吃惯了山珍美味,确实有点不好受,但眼下情况,他也只好点头。 安抚好金老太爷睡下之后,云锦绣出了厢房,看到金曦低着头,掐着衣上的流苏,在院子里绕着圈圈。 云锦绣走上前去,她仍低着头,差一点就撞到她,她抬起头来,努努嘴,“多谢你照顾我爷爷。” 云锦绣扫视了她几眼,“你没有必要谢我,我照顾的是我外公,”她打量着金曦气乎乎的小脸,“再说了,连说声谢谢都没诚意,我可不敢接受。” “你……”金曦看着云锦绣气定神闲的样子,“本大小姐已经说谢了。”这表姐还真是会欺服人,“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我爷爷为什么会中毒?” 看到曾经巍峨如山的爷爷,突然病得不成样子,她心里很不是慈味。 “这就要问你母亲了,”云锦绣眼眸里暗含愠色,“下毒的人是她,如果我再晚两个时辰,你就永远见不到你的爷爷了。” 金曦退了两步,看着云锦绣,一脸的不可置信,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母亲不会的……” 她在极力否认,泪如雨下,纤弱的身子颤颤危危,无力地跌坐在石凳上。 不要说金曦不信,今天早上,金老太爷醒来,她便将此事告诉了老太爷,一开始,老太爷也是不信的。 柳氏是柳国公府的嫡女,雍容大度,温婉体贴,脸上永远挂着得体的微笑,多年来将金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谁也不信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金曦继续喃喃自语,“母亲,她为金家尽心尽力,她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 云锦绣看着崩溃的金曦,她太年轻,从小养尊处优,未经风雨,就像一张白纸,而柳氏八面玲珑,城府极深,岂是她能够看出来的。 云锦绣神情严肃了些,“有没有可能,你回去问问你母亲便知。” 金曦抬起头来,无力地看着云锦绣,泪眼朦胧,她大脑里一片混乱,已经来不及思考。 云锦绣站着,等着她哭个够。 金曦抽噎了两声,突然抬起袖子擦干了眼泪,不再哭了。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这丫头怎么不哭了?这么快就转性了? 金曦只是静静城坐着,她脑子很乱,又浑身无力,身体有些抽空。 云锦绣幽幽叹了口气,在亭沿上坐下,陪着她。 这丫头是跋扈无礼了些,但其实也挺可怜的。 足足坐了一个多时辰,她才站起来,看到云锦绣仍在一旁坐着,脸上浮过复杂的神色。 她出了院子,离开灵隐寺,回金府。 灵隐寺外的山门前,她刚上马车,秦婴便追上来,“表小姐,请等一等。” 金曦站住,秦婴上前来,“大小姐让我转告表小姐一句话。” 金曦顿了顿,“你说吧。” “大小姐让我告诉表小姐,表小姐你虽无礼无知……了些,”她的声音小了些,大小姐的话,也太不含蓄了。 金曦抿着嘴,脸色十分难看。 “但是,”秦婴忙说道:“表小姐你是无辜的,无须自责。” 金曦诧异地看着秦婴,更多的是迷茫。 秦婴继续传达云锦绣的话,“表小姐不了解自己的母亲,也别妄想能够阻止自己的母亲。” 阳光下,金曦的小脸惨白,肩上的流苏随着群削肩微微颤抖,“表……姐都知道了吗?”云锦绣虽然对她言语相击,经过了这么多事,又看到她对爷爷尽心尽力,终究还是承认她的好。 秦婴摇头,“表小姐还不知道,但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想起大小姐愤怒的样子,她是不会放过柳氏的,如果没有金老太爷这一出,大小姐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金曦微微点头,秦婴又说道:“大小姐让我转告表小姐,保重。” 金曦张了张眸子,“表姐有心了,我先走了。”她上了马车。 秦婴看着马车远去,还是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她听明白了大小姐的话没。 马车上,莺儿看着自家小姐一脸黯然神伤,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心疼地问道:“小姐,你不要伤心了,不管发生什么,你还有莺儿,还有老太爷,老爷……” “别说了。”金曦别过头,一提到爷爷和父亲,还哥哥……她的心就痛如刀绞,脑海里再次回响起在州府听到的声音。 “曦儿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可以把她留在那种地方?” “曦儿是你的亲生骨肉。” …… 莺儿见小姐双手死死抓着衣角,指尖发白,小脸面带惧色,忙扯着她的袖子,“小姐,你怎么了?” 金曦回过神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事……”她敷衍了一句,又别过头。 莺儿见她心情不好,也只好乖乖坐着,陪着她。 金府,柳氏正在房间里核对金府上个月的开销,准备下个月的物资,她不时在账目上勾勾划划,又将重要的东西腾抄到另一个本子上,镇定自若,她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夜黑风高,等死亡来临。 一旁的纯铜镶金八宝如意熏香炉里飘出缕缕香烟。 柳嬷嬷匆匆进门来,急色道:“夫人,小姐回来了。” 柳氏一听到女儿回来了,一喜,忙将笔放下,但见柳嬷嬷脸色不好,微微蹙眉,便见一个桃粉色衣裙女子走了进来。 她神色一晃,金曦依然穿着桃粉色衣裙,削肩上的流苏随着她的身体轻轻摆动,钟灵毓秀,十分亮眼。但她小脸苍白,眼睛红红的,眼下还有一片黑青,整个人瘦了一圈,她不由得一阵心疼。 “曦儿回来了。”她起身急步向她走去,裙角挂在椅子上,椅子跟着她倒来。 “夫人小心!”柳嬷嬷上前扶住了椅子。 柳氏慌乱地拉了拉裙角,双手叠放至腰际,俨然一派慈母风范,她走向金曦,“我的乖女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金曦怔看着母亲,她头上带着金丝八宝攒珠髻,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锦衫,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裙边系着豆绿官绦,一身彩绣辉煌,面带慈笑,雍容华贵,与以往无异。 柳氏走到金曦的面前,看着她一脸憔悴苍白的模样,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她的脸,“我可怜的女儿!” 金曦突然颤抖着身子后退,避开了她的手,微微摇着头,红红的杏眼里,无力无助,无可置信,失望、羞愤、恐慌。 柳氏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的指尖冰凉。 金曦声音嘶哑,“你怎么可以对爷爷做出那样的事?” 第85章 深夜刺杀 柳氏看着女儿一脸的质问,微微收回了手,雍容的面容里隐着淡淡怒气,美目含着锋利,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云锦绣告诉你的吧?” 一定是那个小贱人,她无所不用其极,知道自己在乎女儿,就利用她来攻击自己,也她恨不得将她抓来撕碎。 金曦摇着头,“不是表姐,她根本不知道你的事……” 柳氏厉声喝道:“她不是你的表姐。”要是没有云锦绣,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中,是那个小贱人坏了自己的事。 金曦先是一愣,随即更加失望,撕声道:“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大逆不大道的事情来?你已经对不起父亲了。” “住口。”柳氏的愤怒喷薄而出,“云锦绣那个小贱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来指责自己的母亲?” 金曦傻眼地看着愤怒的母亲,如此的陌生。 柳嬷嬷上来劝阻道:“小姐,夫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金曦审视着自己的母亲,“爷爷如何对不起你,父亲如何对不起你,你竟然要赶尽杀绝?” “小姐!”柳嬷嬷拉着金曦,“你又何苦为难夫人?你这样说,夫人会伤心的。” 金曦甩开柳嬷嬷,咬着牙,一字一句,“母亲会伤心,可想过被你伤害的父亲会伤心?你毒杀爷爷,又会有多少人伤心?” “啪!” 房间里突然鸦雀无声,空气凝固。 金曦右半边脸高高肿起,脸上有五道指痕,辣辣的疼疼进心里,她看着柳氏,眼中的眼泪慢慢咽了下去。 柳氏的手震得生疼,她慢慢地握着拳头,一脸寒霜。 过了好一会儿,金曦淡淡道:“母亲还是就此收手吧,爷爷和父亲都是好人,不会为难母亲的。” “好人?”柳氏面目扭曲,带着一丝癫色,“要是你的身世暴露了,金家会将母亲扫地出门,母亲将颜面无存,柳国公府将蒙羞,那样还不如让我死了。” 金曦看着母亲,母亲要的是……心里一沉,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柳氏神色一凛,“还有,金盛不是你的爷爷,金昌不是你的父亲,你不是金家的人。” 金曦只觉身体被抽空,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瞬间填满四肢百骸。 柳氏看着浑身发抖的女儿,又涌上一阵心疼,她上前去,扶着女儿的肩,“不过你有母亲,母亲会爱护你一辈子。” “别碰我!”金曦一巴掌甩开柳氏,恨恨道:“我恨你,母亲。”说完,她转身就走。 柳氏厉声道:“拦住她。” 柳嬷嬷上前去,抓着金曦的肩膀。 金曦用力一挣,肩上的手却如铁爪一般坚固,令她浑身无法动弹。 金曦一凛,看着柳嬷嬷,“你会功夫?” 柳嬷嬷严肃道:“小姐,老奴劝你不要挣扎,老奴不会伤害你,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金曦转过身来,审视着母亲,“母亲这是要囚禁自己的女儿吗?” 柳氏一脸冷酷,毅然决然,她朝房间外唤了一声,“来人,把表少爷叫来。” 很快,柳长琴来到柳氏的房间,看到柳嬷嬷押着金曦,眼睛微微一亮,向柳氏礼道:“姑母。” 柳氏说道:“曦儿最近心情不好,姑母想让她去陪陪老夫人,你亲自送她去吧。” 柳琴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然后让柳氏道:“舅母放心,长琴一定会照顾好曦儿表妹。” 他转过身向柳嬷嬷,“请嬷嬷先送表妹上车,我随后就来。” 金曦被带走,房间里只剩下柳长琴和柳氏两人。 柳氏说道:“曦儿知道我对老太爷下毒的事了。” 柳长琴自信地说道:“姑母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见柳氏一脸怆然,柳长琴又说道:“我会安排人好好照顾表妹的,她在柳国公府不会受半点委屈。” 柳氏这才点头。 柳长琴心中叹息,姑母始终是一介妇孺的,妇人之仁,金曦这么一闹,她的心思就乱了。 柳如是的专用马车从垂花门一路往前,出了金府,向柳国公府的方向去。 马车上,金曦手脚被绑着,端坐在绣凳上,嘴里塞着布。 柳长琴坐在她的对面,见她一双红红杏眼直直瞪着自己,微微笑着,温文尔雅,“表妹别生气了,表哥也是奉命行事。” 金曦眸子里散发着恨意,奉命行事?她再笨,也看得出来,柳长琴欣然听命于母亲,关系融洽,母亲又没有三头六臂,没有他的帮衬,母亲也做不了那么多事情,她脑海里冒出一个词,狼狈为奸。 但眼下,自己手脚被束,连话都说不了,她只好垂下眸子,想起离开灵隐寺时,表姐让秦婴转告自己的话,不由暗暗吸了一口气,心口跟着一阵抽痛。 千思万绪后,她累了,靠边车上,脑海里想着的却是云锦绣,自己的这个表姐,不,那不是她的表姐。 她只是柳氏和别人生的野种! 灵隐寺的厢房内,又过了一天,老太爷精神好了些,入夜后,云锦绣和母亲一起,等金老太爷睡着了之后,才离开房间,回到自己的厢房去睡觉。 庄秦带着几位小厮守在院中。 月过中天,没入云层,一片黑暗。 厢房后的竹林里突地起了一阵躁风,惊起一群飞鸟。 庄秦向身边的小厮道:“你们守好这里,我去看看。”他掠身进了竹林,就看到一个人影,他喊了声,“什么人?” 那人一惊,往林中跑去。 他又喊着,“站住,别跑!”迅速追了去。 很快,几个黑影闪电般地潜入院中。 一个人突然喊道:“有人潜入院中,快保护老爷。”几人向厢房去。 院角的厢房突然起火,一片火光,浓烟滚滚,又有人急喊道:“着火了,快救火。” 三个冲向金老太爷厢房的小厮抬头便见一片火光,其中一说道:“我去救火,你们去叫醒老爷,快带老爷离开。” 两个小厮冲进老太爷的厢房,“老太爷,火……” 两道寒光从背后扫来,两人倒下。 一个黑衣人朝床铺走去,手中长剑寒光凛凛。 又一个黑衣人进来,将门一关,守在门口。 黑衣人走到床前,借着火光一看,仔细看清床上的人的脸,果然是金府的老太爷。 金老太爷突然醒来,看着明晃晃的刀,立刻张口,“救……”命还没有说出口中,雪亮的刀子“锃”地插入他的胸膛,“……命!”他一张口,大量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院子里火光滔天,接着又是一声爆破。 有人大声喊道:“快撤,地下有火油!” “快撤!” 厢房里的黑衣人面面相觑,他们放火,是为了引开这些人的注意力,却没想到着火的地地下有火油,火势一发不可控制,可真是天助我也。 金氏倒在院门口的拱门下,向院内哭喊:“爹……爹……” 云锦绣便向下人喊道:“救我外公……”然后又阻止母亲进院,“娘,您别进去啊!” 金妈和秦婴忙喊道:“快进院救老太爷……”哭喊声一片。 很快,寺里的僧人也忙来扑火救人。 在门口守哨的黑衣人感觉到有火气喷来,忙催促同伴,“快点!” 金老太爷双手伸着乱抓,瞳孔外突,嘴里仍然发出声音,“救……” 杀手紧握着刀柄,用力旋转,利剑便绞碎了金老太爷的五脏六腑。 金老太爷的头重重垂到床上,没了生气。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爆破,两名杀手迅速窜出厢房,刚出院子,便听身后穿来声音,“有刺客,快拦住他们。” 院里的火势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场面就越来越混乱。 眼看大火烧着了金老太爷的厢房,云锦绣急声向身边的金妈等人喊道:“看好我母亲!”自己却冲进了院中。 “大小姐!”有人忙上去拦她,都被她推开。 眼看她就要冲进火势汹汹的厢房,一个小厮对着她的后颈一敲,云锦绣昏了过去,被抱出院子。 小厮在僧人的配合之下,两人身上套着和人体差不多大的木桶,到了厢房门口,然后身子一倒,滚了进去。 眼见大火就要吞噬一切,金氏哭得撕心裂肺,身后的丫环仆人,也跟着哭成一片。 不一会儿,火海中出来两个人,前面的小厮抱着半焦的尸体,直直跪在金氏面前,“夫人,对不起,老爷他……” 金氏看着他怀抱的尸体,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四肢蜷缩,大半衣布和血肉烧连在一起…… “爹!”金氏惨嚎了一声,当场昏了过去。 金妈和秦婴大喊,“夫人!” 秦婴忙喊道:“快找大夫救夫人!” …… 拱门下乱成一团。 跟着小厮救人的年轻僧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快送夫人回房。”金妈带着几个丫环扶着金氏回房。 金府的下人喊道:“快派人去金府报丧。” 场面又开始混乱起来,年轻的僧人趁乱离开。 秦婴跪在云锦绣的身边抽泣着,“大小姐,你快醒醒啊……”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年轻的僧人身上。 快要出长廊的时候,他转过头,秦婴忙低下头,伏在云锦绣的身上直哭,“大小姐,醒醒……” 第86章 意料之中 灵隐寺外,几个黑衣人刚刚潜出山林,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扑来,几人刚要出击,突地被击中要害,倒了下去。 最前的黑衣人一怔,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娇俏的十来岁小萝莉,穿着浅橙底绣花水裙,手上戴着一串七彩琉璃珠,整个人通透灵动,萌动可人。 小萝莉看着他,“哼哼”了两声,好像是在笑,心情极好。 黑衣人怔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这可是一瞬间击倒两三个高手的人,他转身就跑。 只见小萝莉屈蹲了下身,随即娇小的身子弹起,刹那间,黑衣人的身体便僵住,他低下头,只见胸口有一个洞,正在往外潺潺流血。 小萝莉手中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心脏还在“砰砰”跳动,她眼睛里隐约泛着绿色光芒,她皱了皱眉,“一点都不好玩。” 她将心脏扔在地上,往另外一个方向去,远远地就看到几个人往山下窜去,她大声喊道:“站住,别跑!” 黑衣人先是一愣,怎么会有一个小屁孩追上来,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方有追兵,他们对小萝莉视而不见,迅速逃走。 小萝莉很快追上来,杀掉后面的几个黑衣人,她看到有一个人已经逃远了,她慢慢屈下身,屏足气,小身子正要弹起。 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她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不追吗?” 楚墨宸朝她笑笑,“让他去吧,总得有人去通风报信。” 琉璃脸微微一红,这个男版的楚楚姐姐,笑起来真的是很好看呢。 眼看逃跑的人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她眉头一拧,气鼓鼓地说道:“可是留着他们,他们会伤害到大小姐呢。” 琉璃知道,这些人是来伤害大小姐的,想要伤害大小姐的人,是绝对不能留的。 楚墨宸感觉她娇扬小的身体里窜着一股狠劲,他摸着琉璃的头,“有我们在,他无法伤害到阿锦。” 头上的手好温柔好舒服的感觉!琉璃眯了下眼睛,“好吧,就听你的。” 楚墨宸说道:“你回去找阿锦,我下山去看看。” “好!”琉璃朝灵隐寺的方向去,手上的琉璃珠串叮铃作响。 看着她离开之后,楚墨宸才往山脚下去。 山脚下,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路边,马车里,一个白衣公子透过车帘看着山上,山上隐隐还有火光传来。 又等了一会儿,马车开始前行,往城中去,进了城之后,马车停下来,马上的人下车,白衣胜雪,青丝如墨,脚步轻快如飞,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楚墨宸站在城墙拐角处看着他,星眸微凝,果然是柳国公府的嫡长公子柳长琴。 柳长琴上了另一辆马车,马车往金府去。 灵隐寺内,黎明时分,院中的大火熄灭,寺里恢复了平静。 方丈大师专门安排了一个僻静的房间陈放金老太爷的尸体,停尸房的房间“吱呀”一声被推开。 云锦绣扶着一个老人走进来,老人穿着斗篷,帽檐压得低低的。 他走到尸体旁边,揭开盖在尸体上的白绫,看着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他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他们真的相信这就是我吗?” 云锦绣流转着眸子,抬头看天。 老人又问道:“难道不是应该更英明神武一点吗?” 云锦绣嘴角一抽,不是都被烧焦了吗? “唉,”老人摇了遥头,“这些人真是粗心啊,这都让你蒙混过关。” 云锦绣腹诽,哪里是蒙混,明明在服饰和人皮面具,头发,包括声音上,都做了很大的改变,深夜混乱之中,没有人能够认出。 现在更好,被大火烧成这样子,完全不用担心被别人认出来了。 看着外祖父神色凝重,云锦绣问道:“外公是在为冯管家感到难过吗?” 金老太爷摇摇头,“你是怀疑他,才让他顶替我的,外公明白。” 云锦绣点头,当初在金府,金老太爷让他准备马车出门,很快柳氏就拦了出来,一定是他及时通知了柳氏,柳氏又点名让他陪着来灵隐寺,而他的寺中,总有意无意想要靠近老太爷,她有十足的把握,他是柳氏的人,所以才要借此机会将他除掉,一举两得。 老头放下白绫,转头看着云锦绣,“这次夜袭,还真如你所料。” 云锦绣只好笑笑,她知道柳氏不会善罢干休,她一看到孙大夫,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再出手,所以她才催眠了冯管家,将他易容装扮成金老太爷的样子,又在院子的角落里埋了地油,配合着那些杀手上演了这一出。 只是没想到柳氏派来的杀手,实力惊人,要不是事先有所准备,又有琉璃和楚墨宸在,只怕事情没这么顺利。 金老太爷又问道:“真的不用把真相告诉你母亲吗?外公我还是很担心她啊。” “他们不会善罢干休的,在您还活着的消息暴露之前,只能委屈母亲了。”云锦绣平静地说道,楚墨宸回来告诉她,柳长琴冒着暴露身体的风险,亲自在山脚下等待确认,柳长琴第一次参与进来,是保障湖沉船那次,而他和王永嘉关系非同寻常,在自己手中栽了那么多次,他肯定调查过自己,但凡对自己有点了解的人,都会更加谨慎。 金老太爷一脸严肃,向她问道:“这么说寺里是不能呆了,接下来怎么办?”他现在毒还没解完,身体又虚弱,而外孙女运筹帷幄,所以打算把事情都交给她来做。 云锦绣仍是一脸平静,“估计金府的人天亮就会到了,我们得在天亮之前下山。” 金老太爷点点头,云锦绣扶着外祖父出了门。 云锦绣以母亲伤心过度,生命垂危为由,连夜向方丈辞行,带着所有的人下山了。 马车上,云锦绣给了秦婴一个地址,“你先去这个地方找人,就说借他的院子用几天。” 秦婴下了马车,骑了快马进城。 东方初白,云锦绣的马车刚进城,秦婴便回来了,她说道:“大小姐,沈唐公子已经等在院中了,说您随时可以过去。” 云锦绣眉头皱起,秦婴看着大小姐心中生疑,又说道:“沈唐公子说,是明王让他等在那里的。” 云锦绣心里悬了一下,轩辕秀当真是未卜先知?还是他一直在跟踪自己? 秦婴很少见大小姐皱眉,便小声问道:“大小姐是不放心明王吗?” 云锦绣握着母亲的手,想了想说道:“让马夫转道,走保障湖边的路线。” 云锦绣虽然对明王不是很信任,但眼下,只有那里最适合外祖父藏身了。 马车绕过保障湖,在一间古朴的院子外停了下来,天已经亮了,好在院外是深巷,还没有行人。 沈唐已经等在门口,马车上下了三个人,金老太爷,薛老,琉璃,在沈唐的掩护下,三人迅速进了院子,大门关上。 云锦绣放下车帘,马车继续前行,她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母亲仍在昏迷之中,眼角还挂着眼泪,她伸出手,轻轻抹掉母亲眼角的泪水。 天刚亮不久,云锦绣就带着母亲进了潇湘馆,将母亲送进她的院子里,又吩咐下人去把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 潇湘馆上下一片混乱,好不容易大夫来了,把金氏救醒,金氏醒来就抱着女儿痛哭,哭着哭着,又哭晕了过去。 大夫再次诊治,说金氏伤心过度,若不能再控制情绪,只怕会就此虚脱病倒。 眼见母亲仍在昏迷之中,云锦绣又命人把其他的大夫请来。 一天不到,潇湘馆请来十几名大夫,几乎把整个扬州城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请来了,但是这些大夫谁也没办法让金氏心情平静,个个跪在大厅,颤颤危危。 云锦绣看他们不顺眼,大骂无能,全将他们轰到院中跪着。 潇湘馆上下一团乱。 金府那边,金昌亲自领着家奴将父亲的尸体从灵隐寺接回来,金家上下全部都是一身的素服,将老太爷的尸体迎进了灵堂。 灵堂设在金家正院的主厅,柳氏亲自帮着金昌为死者穿上连夜赶制出来的寿衣。 她趁着为死者穿寿衣的机会,检查了死者手臂上的胎记,手指上戴的扳指,身上的贴身玉璧等,无一不是和金老太爷相符,再加上昨夜柳长琴信誓旦旦的描述,她微悬的心彻底落实了。 给死者穿好寿衣之后,金昌亲自在父亲的口中放了一块上好的宝玉,尸体被装进棺材之中。 装殓好之后,棺材封闭,柳氏顺势跪倒在棺材前,拉着金昌的手,大声哭道:“老爷,都怪那云锦绣,我拼命拦着,是她硬生生将老太爷带出去的,回来的却是……” 身后的奴才丫环跟着哭得更大声了,哭声里带着埋怨,都是云大小姐害死了老太爷。 第87章 后宅不安 金昌怔在原地,他仍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看着抓着自己手臂,哭得伤心的柳氏,和满堂哭泣的下人,六神无柱。 江宛君跪在上,垂首低眉,右手暗暗扶着沉重的腹部,左手用帕子点着眼角,脑子里却在飞转。 眼下柳氏是要将老太爷的死,怪罪到云大小姐的身上了。 她了解云大小姐的性情,以她的性格,若老太爷真出了什么事,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一定会出现,只怕这其中,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半晌,金昌回过神来,沉声道:“不要再说了。”他相信自己的外甥女绝对不会伤害父亲,父亲的死,是意外。 “老爷……”柳氏痛心疾首,“事到如今,你还护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吗?” 金昌双手握成拳头,扫过大堂,一看堂中哭成一片,心慌意乱地说道:“不相干的人,都下去。” 身份低微的下人们,只得小心地退出灵堂。 沁兰伏在地上,看着自家主子。 江姨娘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现在肚子大得行动都不方便,这么跪下去,一定会出事的,她急得满头冷汗。 眼看奴才和丫环都退下去了,她只能跟着退了出去。 灵堂上,只剩下金昌,柳氏,江宛君,金昌身边的李管家,几位在金家做了几十年的老掌柜,个个跪在地上,悲痛万分。 金昌看着他们,然后看向柳氏,“辉儿和曦儿呢?”老太爷死了,他们两人必须来守灵,都这么久了,却没看到人影。 柳氏忙说道:“我这就去找他们。” 金昌满腔怒火,却不好在灵堂里发作,他语气重了些,“马上去把人找回来。” 柳氏看着江宛君,“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金家的子孙,就劳烦妹妹在这里守着吧。” 金昌看着江宛君大着肚子,身子更显得娇弱不堪重负,又跪在地上,实不妥,正在开口,却听她柔声向柳氏道:“为公公守灵是应该的,我在这里守着。” 其他几个年纪大的掌柜也点头同意,金昌一脸难色,现在要让她回去休息,也不好开口了。 江宛君低着头,不敢看金昌,生怕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和柳氏及几位老掌柜起了冲突,只当是失去了公公,伤心过度,频频点着眼角…… 李管家暗暗摇头,江姨娘只差个把月就要生了,守着死者已经不吉利,柳氏是要借此故意整她,要是守上一夜,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柳氏嘴角浮过一丝得意,退出了灵堂。 金昌向李管家说道:“李管家,老太爷丧事一事,我得去向陛下请示,就麻烦你守在这里了。” 如今陛下住在金家,金家要办丧事,必会有所冲撞,于礼不合,但金老太爷已经死了,丧事不得不办,他只能去请示陛下。 他又向江姨娘递了一个体贴的目光,“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 江宛君看着夫君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暖。 金昌对她是有感情的,只是金家一直由柳氏当家,在这个家里,除了老太爷,几乎是柳氏说了算,她表面雍容大度,实则小肚鸡肠,过于狭隘,眼下她只能受着,先维持着局面,再想办法。 金昌刚出主院,明王轩辕秀迎面走来,他忙行了大礼,“参见王爷。” 明王看着眉目之中蕴着浓浓的悲痛之色,忙扶起他,“金先生不必多礼,陛下派我前来转告先生,老太爷的丧事照常办便是。” 金昌一怔,反应过来之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以前金家的大事,都是由老太爷亲自出面操办,他只是跟在父亲的身边看着,如今父亲去了,凡事都得他自己出面了,丧事本就有些忌讳,一想到要见面陛下,他只觉脑眼昏花,身体发软。 轩辕秀看着金昌松了一口气,他说道:“金先生节哀顺变,本王告辞了。” 金昌忙又行礼,“恭送王爷。” 看着轩辕秀走远之后,他满头大汗,忙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轩辕秀走上汉白玉台阶,眼中闪过一丝熠动。 金老太爷的尸体被带进金府之后,他便以金家为灾区捐赠巨额钱财为由,向陛下请示,让金家操办丧事。 碰巧当时珍妃娘娘也在,她也为金家求情,陛下就爽快答应了。 在办丧事的区间,陛下和皇后娘娘,以及珍妃娘娘,将移居到扬州郡王原来为陛下建的行宫去住。 如今台子是搭好了,却不知道云大小姐这一次会唱一出什么样的戏,他隐约猜到一些,却还是很期待,那个心中藏着猛虎的少女,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第二天,天一亮,江姨娘一进入自己的院子,便晕了过去。 沁兰早就请了大夫在院中等着,才及时将她救醒。 刚刚醒来的江姨娘靠在床头,她扫视了一下屋子,沁兰便懂了她的意思,向其他的丫环麽麽道:“你们都下去为姨娘准备衣物和食物吧。” 众人下去之后,江宛君才向大夫问道:“大夫,我的孩子怎么样了?”这个大夫姓杨,医术不高,但却是个老实人,是她特地派沁兰从扬州回春堂请回来的。 她们隐约觉得,扬州回春堂的人是云大小姐的人,用着放心。 杨大夫一脸苦色,“虽然只是轻微动了胎气,没有大碍,但娘娘若再长跪,只怕……” 江宛君若有所思,她向沁兰道:“沁兰,去把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沁兰抱出一个匣子,拿到大夫的面前打开,只见大夫不由瞪大了眼睛,吃惊道:“这是?” 江宛君说道:“被称之为雪山之火的天山红雪莲。” 大夫忙跪在地上,向江姨娘道:“江姨娘万万不可,我扬州回春堂发过誓,绝不收取贿赂。” 江姨娘忙向沁兰吩咐道:“快扶杨大夫起来。” 沁兰忙将杨大夫扶起,又让他坐下,江宛君这才说道:“早年我曾与家父经商,无意得到这珍贵药材,我与腹中胎儿多灾多难,如今杨大夫肯留在这里照顾我们母子,我不胜感激,断然也不能坏了您的规矩,所以这药材,请杨大夫帮我带到扬州回春堂去,若卖出去,我再付药堂佣金。” 在大秦的时候,江宛君腹部受到过袭击,胎儿受到一定伤害,回到扬州,在云泉山庄的时候,被下过几次毒,又长久没休息好,逃出山庄那一夜,她的身体也受到很大的损伤,昨天又跪了一整夜,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一次到了极限。 “这……”杨大夫看着红雪莲,目光都无法移开。 江宛君忙说道:“这既没有坏了您的规矩,也能让药堂帮我把药卖出去,请杨大夫一定要帮这个忙。” 杨大夫想了想,还是禁不住稀有药材的诱惑,便答应了,他问道:“不知江姨娘需要我为您办什么事?” “请杨大夫帮我制造一场动了胎气的假象。”若再被柳氏叫了去守灵,只怕她再也保不住这孩子了,而柳氏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她只能出此下策。 很快,江姨娘的院中便传出消息,她跪了一夜,动了胎气。 柳氏特地派柳麽麽去看她,柳麽麽还特地将杨大夫叫到一边,又给了几定银子,才仔细寻问江姨娘的情况。 最后确认江姨娘确实动了胎气,还在抢救之中。 天亮没多久,扬州郡王府来人,将天元帝凤后等人迎到了行宫。 金家将丧事定在三天后。 金甸园内,陛下等人离开之后,华贵的园子显得过于冷清。 尚书大人严培仍在书房里查看官文。 风奴一事之后,扬州郡王终于坐不住了,他送来了更多与漕运一案相关的证据,此事牵扯甚广,几乎包括扬州大部分官员,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深究,扬州郡官府将重新洗牌,必会带来动荡,陛下未必愿意见到这种情况,若不深究,郡王爷便不会受到牵连。 郡王这一招,实在是妙啊。 他正思索着,他的仆从敲门进来,“大人,三殿下来访。” 严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精悍的光芒,他皱了皱眉,“就三殿下一人?”三皇子出行,一般情况都会事着丰承息和凤爵。 仆从回答道:“只有三皇子一人。” 严培微微点头,他不喜欢和丰承息,凤爵这两人打交道,他说道:“快请三殿下进来。” 不一会儿,仆人将三皇子请进来,严培不急不缓上前去,向他行了礼,“微臣参见三殿下。” “严大人不必多礼。”轩辕策温润如玉,十分谦和。 严培忙请他上座,又向仆人道:“给三殿下上茶。” 轩辕策入座之后,淡淡打量了书房一翻,严尚书住的是金甸园的偏院,书房虽然不大,但笔、墨、纸、砚样样俱全。红木案桌上堆满了文案,显得更加拥挤。 严大人坐回案桌前,轩辕策看着他面前的笔和砚,眸子渐渐转深,声音仍温和,他说道:“漕运总督的案子,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能结?” 金老太爷一死,金府是金家主母柳氏作主,柳氏对云锦绣成见已深,断然不会支持她,云锦绣这次失去了一个强大的支柱,就算她手中真有证据,也无济于事。 严大人面带微笑,面上彬彬有礼,却是一派清明严官的气宇,“三殿下是自己问的,还是代人问的?” 三皇子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按着茶盖,“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有是区别的,如果是三殿下想知道,微臣可以告知一二,如果是别人,”严培脸上的容色淡了些,“只怕得去请教下明王。” 第88章 作壁上观 三皇子眼底闪过一道异色,转而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宫也是来了解下情况,为父皇分忧。”言外之意,是他自己想知道。 实则是凤爵急着要结案,凤爵本来打算和他一起来,他拒绝了,凤爵太年轻,又从小被宠得心高气傲,自视甚高,这样的人,严大人一眼就能看穿,所以他不能让他一起来。 严培眼中的光芒晦暗转动,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说道:“郡王爷新呈的证据涉及的官员人数甚多,案情牵扯到方方面面,这个案子不太好结。” 不太好结,就是能结的意思了,三皇子淡饮了一口,“严大人才能过人,再难结的案子,也难不倒你。” “三殿下谬赞了,”严培面不改色,“只是明王参与监管此案,要结案,还得过他那一关。” 三皇子面色微微变暗,严培继续说道:“明王这个人,三殿下应该比微臣更了解,陛下对他的意见极为看重,只要过了他那一关,什么事都好说。” 三皇子面色更冷了一些,严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推到轩辕秀的身上,一提到轩辕秀,他只觉心上压着一块巨石,堵得难受。 从小到大,陛下都极宠爱轩辕秀,而他偏偏又有一身过人的本领,朝廷解决不了的事,只要找他,都能够圆满解决,久而久之,他成了陛下最仰仗和器重的臣子。 这些年来,京中无数权贵,就连皇子们,都在积极拉拢他,偏偏他谁的情都不领,谁的面子也不给,如此一来,更得皇上的器重。 京中暗暗流传着一种说法,是轩辕秀是陛下的人。 更头疼的是,没有人能够猜得到轩辕秀的心思,所以更别提说服他了。 严培又说道:“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三皇子回过神来,“严大人请讲。” “郡王府提案一事,由云家大小姐所起,若现在结了案,到时候云大小姐再有异议,只怕上下都无法交待。” 严培这一番话说得非常含蓄,现在虽然金老太爷已死,她又日放守在母亲的身边,眼下她看起来无暇自顾,但若结案后,云锦绣再有什么动作,旧案重提,到时候他们势必会被卷进去,上无法向陛下交待,下无法向百姓交待,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皇子陡然一惊,手中的茶盖嗑在杯沿上,发出撞击声。 严培捕捉着他的神色,三皇子果然是聪明人,他又淡淡地说了句,“云大小姐看起来可不像一般的闺中女子。” 这一点,三皇子比严尚书更清楚,他们三番五次折在云锦绣的手中,柳氏突然就得手了,会不会太顺利了。 他仔细回想,又想起是云锦绣将金老太爷带出灵隐寺,她既然有所觉察,就断然不会让柳氏轻易得手。 这么一想,他心中一阵惊心动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期待,期待接下来,云锦绣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意想不到。 严培见三皇子神色变化复杂,也无法完全摸透他心中所想,他用试探的口吻建议道:“微臣建议三殿下等金老太爷的丧事过后,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考虑结案一事。” 三皇子放下茶杯,面带微笑,发自肺腑地向严培赞道:“严大人果然是大智大慧之人,本宫佩服,以后还请大人多多指点。” 严培脸上三分诚惶诚恐,“三殿下谬赞,不敢当,不敢当。” 三皇子回到自己的院子,凤爵已经在房中等着了,见他回来,便追问道:“怎么样?严培什么时候结案?” 三皇子说道:“此事得等陛下回来。”若直接告诉他真正的原因,他是一定不会听的,只能搬陛下出来压他。 陛下根本没有说什么时候从行宫回来,但凤爵一听,便知事情要推辞,眉宇间瞬间凝上了暴戾之气,“我这就去让严培结案,一个小小的尚书……” “七表弟!”三皇子喊住他,认真说道:“此事结案,必须要由陛下盖印,陛下刚去新的行宫,又有美人作伴,这样不妥……” 凤爵这才稍稍沉不住,三皇子又说道:“只是慢几天而已,别坏了大事,也就三天。” 凤爵看着三皇子一脸坚持,只好作罢,“好吧,就等三天。” 这是凤爵的底线了,凤家是几百年大族,几百年基业之下了,除了千万枯骨,还有不计其数的钱财。 而扬州南方的漕运商业中枢,有着巨额利润,是凤家经济的重要支撑之一,而这一领域朝廷尚重视,他们凤家可以任意取之。 这也是二十几年前,凤家扶持齐王为扬州郡王的原因。 为了稳固这层关系,凤家更是和郡王府联姻。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保住扬州郡王。 那天王永嘉送来书信,让自己去郡王府商议,他亲自将凤奴割喉,又按大姐的提议,让郡王府收集足够多的证据,将扬州三分之二的官员牵扯进来,万不得已,他们可以把事情闹大,陛下也不可能把所有贪污受贿的官员都杀了,不然谁还敢为朝廷效力,大乱之下了,他们便可让郡王全身而退。 眼下金老太爷一死,金家顶梁柱没了,已经不堪一击,云锦绣失去背后支撑,他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案时期,案一结,一了百了。 三皇子暗暗摇头,凤爵想得太简单了,案,即可结,也可翻。 潇湘馆。 入夜时分,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窗内,灯花摇曳。 金氏斜躺在榻上,上身倚着靠枕,一头青丝枕靠边脑后,冰肌玉骨里透着怏怏病态,两靥生愁,泪光点点。 云锦绣看着她,只觉母亲似一碰即碎的玻璃。 金氏幽幽开口,声音沙哑,气若浮丝,“当年我毅然决然,带着万千嫁妆,追随他而去,也曾想过母亲去得早,父亲孤身一人,走南闯北……” 金氏哽咽,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云锦绣微微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听母亲说起这些,她拿了手帕,轻轻点去母亲的泪水,心中感慨,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母亲便是了。 金氏继续说道:“这次好不容易相聚,我只想留在父亲的身边尽孝道,却……”天人永隔。 又是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错的如此离谱,明知遥不可及……” “我太自私了,我不对起父亲,我对不起金家……” 看着母亲的样子,除了内疚,伤心,自责,还有心如死灰。 云锦绣猛地看着母亲,遥不可及,自私……她瞬间明白过来,母亲不仅仅是因为外祖父的死而伤心自责,而是想起自己当初带着金家超过半数的家产嫁给父亲,却在武侯府那个固不可破的牢笼里空等了十几年,最后却被扫地出门…… 原来母亲不是不懂,而是不计较,是在默默地守候,在默默地等待。 她轻轻握着母亲的手,重一分,怕捏粉了她,轻一分,又怕她一蹶不振。 “咔嚓”一声,窗下有花枝折断。 云锦绣猛地转过头去,已经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 秦婴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向窗下来,远远地就喊道:“什么人?” 他们上前来,便见一个穿着淡青色衣服的小丫环从窗下花树丛中走出来。 初雪上前去,“如意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都淋湿了呢。” 秦婴眼底闪过一丝懑色,等着她回答。 如意柔声道:“刚刚有一只野猫窜了过来,我便跟来了……” 秦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地面落了一地的花瓣,被雨水打湿在地上,野猫么?她可从未见过这院子里有野猫。 秦婴撑着伞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去,她身子颤颤地缩在起,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半晌,秦婴从她发间摘下一片花瓣,她猛地抬头看着秦婴沉静的眸子。 初雪皱眉看着她,“如意姐姐,你怎么在发抖呢?” 如意脸色一变,好在是晚上,又下着雨,她忙说道:“衣服淋湿了,有点冷。” 秦婴将花瓣扔在地上,向她说道:“下去吧。” 如意福了福身,“是。”她沿着园路出了院子,跨出门口之后,不由大呼了一口气,已经满头大汗。 秦婴像其他的下人道:“都下去吧。” 众人退下,秦婴走到院中的耳房里,向里面的小厮吩咐道:“去跟踪如意。” 一个时辰之后,小厮回来,手里有一封信,还有一条小蛇。 秦婴端着药物送到金氏的房间,她将托盘放到桌上,便上前去问道:“大小姐,怎么样了?” 云锦绣摇摇头,母亲这是心病,她无能为力。 “大小姐,请看这样东西。” 云锦绣皱了下眉,来到桌前,只见秦婴揭开托盘里的红布,里面有一条小蛇,还有一封信,她打开信一看,信上写着金氏病重,已经两天滴水不进了,云锦绣为了照顾母亲心力交瘁。 潇湘馆里果然有内奸。 秦婴说道:“大小姐猜得没错了,是如意。” 云锦绣一脸平静,如意一直鬼鬼祟祟,老是逾越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她便让秦婴重点留意此人。 云锦绣说道:“把信原封不动传回去,这些信息左右也是要传出去的,有人代劳,何乐而不为。” 秦婴点点头,又看着自家大小姐,为了照顾夫人,一天两夜都没合眼了,她问道:“夫人怎么办?” “派人把如意监视起来,你去找沈唐,把老太爷接来。”说完,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秦婴领命道:“是。” 第89章 欲加之罪 一个时辰以后,雨停了,湿漉漉的天空里闪现寥落辰星。 沈唐陪着金老太爷和薛老来到房中,云锦绣朝门外看了看,沈唐说道:“未来王……”妃字还没说出口,云锦绣一记冷眼看来,他忙改口道:“琉璃姑娘被流风止拐骗了。” 云锦绣嘴角一抽,还真是没个正经,琉璃在流风止身边,她还是放心的,她向秦婴道:“招呼沈公子去客房。” 秦婴上前来,“沈公子,请。” 沈唐脸一黑,阿秀啊,你得尽快扶正啊,我这待遇太差了。 房间内,金老太爷看着床头的女儿,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的脸,看着她一碰就会碎的样子,不由缩回了手,一脸怆然,感叹道:“枉我金盛聪明一世,却没有照顾好一双儿女。” 对金玉太过宠溺,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把她养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给她富国敌国的财富,却从未教她如何承受风雨。 而金昌,凡事都是他都为他铺垫好,他只需要按自己给他铺好的路去走。 “你才知道啊。”薛老一句话顶来,“还聪明一世,真是不是害臊,”他毫不客气地骂道:“养不教,父之过。” 金老太爷老脸涨得血红。 薛老想到云锦绣从京城到大秦,再到扬州,一个年纪这么轻的丫头,一路殚精竭虑,他又狠狠地补了一句,“你儿子和你女儿我就不说了,你那个孙子,叫金碧辉是吧,十足的草包!” 金老太爷马上气鼓鼓地说道:“你管得着!”满脸都是我们金家有的钱,金家子孙想干嘛就干嘛。 薛老=藐视道:“除了钱你还有什么。” …… 云锦绣抬头看脸,这两人前世得有多大仇啊。 她轻咳了两声,“那个……我母亲还昏迷着呢。” 金老太爷一看到女儿的模样心一疼,乖乖闭上嘴巴,坐到一旁喝茶去了。 薛老冷“哼”了,替金氏施针。 施完针后没多久,金氏幽幽醒来,金老太爷忙上前去,抓着她的手,“玉儿,你醒了。”话一落音,老泪纵横。 金玉张了张口,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一声“爹!玉儿对不起您!” 金老太爷忙握着女儿的手,声音哽咽,“傻孩子,说的什么话。” “能再次看到父亲,女儿死也值了。” 云锦绣见母亲梨花带雨,知道母亲还迷糊着,忙将她扶起来,“娘,外公没事呢。” 薛老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一家人相亲相认,也没自己的事,他离开了房间。 金氏茫然地看着女儿,又看看金老太爷,云锦绣又说道:“在寺庙里死的是别人,不是外公。” 金氏扑金老太爷的怀里,抽咽不语。 金老太爷突然想起女儿还小的时候,也这样扑在自己怀里,不由双眼通红。 他不禁抬头看向外孙女,好在她的性格没有遗传她的母亲,不然他还真不放心这一家子。 房间外,薛老仰头看着夜空,曾经,自己也儿孙满堂,而如今的自己,连身份都不能暴露,犹如孤魂野鬼。 第二天,金氏的房间里安静了些,但仍然不时传来金氏伤心的哭泣声。 云锦绣则坐在一旁的客厅里,喝着茶,看着书,秦婴进来汇报道:“大小姐,现在整个扬州都在传,是你害死了老太爷,还有人说你害死老太爷,是为了金家的钱呢。” 云锦绣拿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味道好的食物,让人心情也好了。 这桂花糕可是楚墨宸一早出去买来的。 秦婴看了云锦绣一眼,果然见她还毫不在意,这种舆论压人的事情,大小姐十岁以前就已经不在意了,更何况现在。 见秦婴在走神,云锦绣问道:“还有呢?” “表小姐那天回金府之后,就被送到柳国公府了。” 云锦绣点头,这些都在意料之中。 秦婴又说道:“表小姐听到老太爷去世的消息,要回来,柳国公府不放人,她就节食。” 云锦绣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丫头的智商真是令人着急啊。” 柳氏会将她送到柳国公府,她们母女俩铁定是闹翻了,柳氏又怎么会让她出现在金老太爷的丧礼上,节食又能有什么用。 云锦绣又问道:“金碧辉呢?” 一听到金碧辉三个字,秦婴就很不高兴,“听说金家要在独山新买两座玉山,金家大少爷昨天赶往独山了。” 云锦绣面色微微一凛,“与他一同前行了,又是柳家的何人?” “是柳书。”秦婴幽幽说道:“柳书从小跟着大小爷,两人形影不离呢。” 云锦绣想了想,向秦婴道:“让庄秦去一趟柳国公府,表小姐毕竟是无辜的。” 天黑之后,庄秦才潜入柳国公府。 月色下,柳国公府内飞檐迭壁,亭台错落,小桥飞跨,山石重叠…… 庄秦根据地图,好不容易摸到关押金曦的绣楼,突然听到脚步声,他一跃身,藏在房檐里。 两个小丫环从回廊里走过,其中一个小声说道:“表小姐已经两天未进食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出人命的。” 庄秦抬头看去,只见绣楼里的一个房间还亮着灯,窗户上照出人影,他飞越起身,朝房间去。 他蹲在窗檐下,用手指沾了口水,在窗纸上戳了个指洞,只见房间内,一个粉衣女子静静地躺在榻上,手里翻着书卷,一床粉色棉被盖至到腰间际,苍白的侧脸带着几分柔美,越发显得弱不禁风,合着粉色的轻纱帐,优美如画。 庄秦打了个激灵,榻上的女子怎么可能是那个刁蛮跋扈的笨丫头,一定是自己找错地方了,看了半天,他才确定,里面的女子就是金曦。 莺儿跪在榻前,“小姐,您多少吃一点吧?” 一旁的案桌上放着白粥,银耳鸡汤,还有几位慈补的菜肴,一碗米饭。 任凭她如何哭喊哀劝,金曦就是无动于衷。 外面传来消息,金老太爷死了,母亲,不,现在她已经不愿意叫她母亲,还是不折手段杀了老太爷,母亲的心,竟然如此狠毒。 她想要回金府去吊唁,柳氏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回去,她虽然不是金家的女儿,但那是她叫了十几年的爷爷,供她,养她的爷爷。 医书突然从她手边滑落,她的手上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她嘴角突然出现一丝微笑,如此也好,死了,就不用面对那样的母亲,可以去九泉之下陪着爷爷。 “小姐……呜呜呜……”莺儿也没办法了,只是无助地伤心哭着。 突然一阵冷风吹进来,烛台上的灯水被吹灭,莺儿“啊”地尖叫,嘴突然被捂住,窗户关上,蜡烛复燃。 庄秦向莺儿道:“别出声,我是来救你家小姐的。” 莺儿认出是庄秦,频频点头。 庄秦松开她,她忙求道:“求求你救……”我家小姐! 庄秦向她“嘘”了一声,示意她别出声。 莺儿忙捂着自己的嘴巴。 金曦抬头看了一眼,金曦慢慢抬起眼睛,眸光淡淡透着,她看着庄秦,心中慢慢地生起一种别样的熟悉感,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庄秦之前去衙门牢里保护她,未必现身,她只是隐约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无心回想那些,微微张口,声音有些哑,“你走吧。”随即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医书。 以前她老是静不下心来看书,现在心情不好,反而容易平静下来。 庄秦心里一恸,要是换作以前,这丫头已经对自己恶言相向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 庄秦拉了张椅子坐在榻前,看着毅然决然的少女,不由冥思苦想,不知如何开口劝说,半晌,他想要是云大小姐在就好了,马上又想到,云大小姐在,她会怎么做。 她一定会面带微笑地说道:“节食多费事,直接割腕多简单。” “不喜欢割腕也不要紧,姐姐这里有几百种死法,你随便挑。” 他猛地摇了摇头,不由打了个寒颤,他转过头来看着金曦,只见她苍白的小脸上有一丝无助,他声音柔了柔,“其实这不是你希望的对不对?你不希望看着你的爷爷死去,你想阻止这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金曦张了张眸子,是啊,她想阻止这些事情发生,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庄秦低下头,淡淡说道:“人其实是很弱小的,会害怕,会恐惧,会逃避,会退缩,有时候,我们觉得自己软弱无能,不堪一击。” 他说的是金曦,更是他自己。 曾经那段长达近十年的亡命时光,有的时候,因为一口水,一个口食物,就差点活不下去,在受伤的时候,没钱治病……有多少个瞬间,他可能丧失性命。 金曦慢慢转过头,看着庄秦,只见他低着头,落下的发缕半掩着他的侧脸。 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着金曦,坚定地说道:“但是只要我们冷静地想一想,就会发现,在我们的心灵深处,我们是渴望活着的,我们最大的愿望其实是活下去,去阻止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让一切变得好起来。” 他抓住金曦的手,“或许我们现在无能为力,但只要我们活着,我们总能找到方法解决问题,不是么?” 金曦看着他,被握着的指尖动了动,眼角突然滚出泪珠。 庄秦的手抓得更紧,“这个世界上,总有值得我们活下去的事物,就像我一样,我以前也觉得活着没意思,但是后来,我有了……”就像他有了少主,甚至有了云锦绣,然后就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一样,他紧闭着嘴巴,这些事情,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此旋,他只觉自己心里热热的,他有些激动,他看着金曦,马上又说道:“你还有哥哥,有父亲,有其他的人值得你活下去……” 莺儿在一旁含泪点头,“是啊,小姐,你还有莺儿呢。” 金曦抿着嘴,想到了父亲和哥哥,母亲没有放过爷爷,那她又怎么会放过父亲呢?她虽然没有能力阻止她伤害别爷爷,但她可以想办法阻止她再伤害父亲。 她嘴唇动了动,莺儿忙上前扶她。 第二天,柳国公府的人突然发现,表小姐突然好起来,开始吃饭了,不哭也不闹,除了吃饭,就是看看医书。 莺儿又为她找来更多的医书,甚至还带了一些中药让她研究。 第三天,金府举行丧礼。 第90章 灵堂之上 金府,满堂缟素,虽然金昌一直强调丧事低调办理即可,但扬州的达官贵人纷纷上门来吊唁,丧事由柳氏在幕后主持,一切办的井井有条,体体面面,大家都赞不绝口,金老太爷虽然去了,但有柳氏在,都对金府寄予厚望。 各路商贾带了厚礼,前来攀附金家,来人较多,都排站在金府大门外。 灵堂上,金家的人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纷纷向吊丧的人回礼。 有人宣道:“九皇子来了。” 金昌忙领着柳氏等人跪拜,“九殿下!”江宛君由李管家扶着,慢慢跟跪在后面。 全场肃静,九皇子走进灵堂,轩辕秀跟在他身侧,他们均穿着素白袍子。 九皇子向金昌道:“本宫仰慕金老太爷才华,特来吊唁。” 金昌眼眶一红,悲从中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强忍着,他向九皇子谢道:“多谢九殿下。” 有人递上香来,九皇子接过,恭恭敬敬地上了一柱香,一脸叹惜。 他虽未能拜入金老太爷的门下,却跟着老太爷学习,未有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 上完香之后,九皇子和轩辕秀站到一旁。 又有人上前来吊唁,香火一直不停。 门外传来声音,“武侯夫人和云大小姐到!” 所有的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云锦绣扶着母亲上前来。 金氏穿着一身素白衣裙,颜色素净,面料却是上好的云锦,头上戴着玉钗,缀着珠花,青眉如黛,身姿摇曳,宛若神仙妃子。 再看云锦绣,她穿着嫩绿绸衫,衫裙上绣着繁复花纹,满头宝珠翠玉,眉目精致如画,肌肤莹白胜玉,绮丽万端,又有着少女特有的灵动。 金氏附在女儿耳边轻声问道:“锦儿,还要再哭吗?”她在潇湘馆里演了两天的哭戏,此刻被众人看着,有点不知所措。 “不用了。”云锦绣扶着母亲的手臂,轻声回应。 直到他们走到大门口,众人才回过神来。 有人小声议论道:“这就是武侯夫人和云大小姐?” “穿成这样来吊唁,实在是没有教养。” “难不成她们是疯了?” …… 云锦绣扶着母亲,对这些议论听而不闻,她扶着母亲进了大门,往灵堂去。 院中,三皇子站在吊唁的人群中,看着缓缓往灵堂走去的云锦绣,温润的眸子里迸发出清辉,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 他身边的凤爵也不由震惊,云锦绣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一切显得那么的不合理。 云锦绣刚到门口柳氏大步上前来,抓着她的衣袖,大声哭道:“云锦绣,你把老太爷还回来!” 灵堂上瞬间炸开了锅,立即有人站出来,指着云锦绣,“是她害死了金老太爷。” 又有人站出来,“杀人凶手。” “为了钱,竟然可以害死自己的亲外公。” “你不配来这里。” “把这小贱人扔出去,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抓住这小贱人,将她撕了。”十几人朝云锦绣蜂拥而去。 云锦绣脸色一变,忙将母亲护在身后。 凤爵笑盈盈地向三皇子道:“三表哥,这场景我喜欢。” 今天一早,三皇子便拉着他前来吊唁,他不肯来,三皇子告诉他有好戏看,他好不容易才说服他。 眼看云锦绣被抓住,一声“住手!”如雷贯耳,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衣着褐色华服的老人龙行虎步跨进门槛来,满堂惊寂。 半晌,金昌冲出灵堂,抱着他的腿大声哭喊了出来,“爹啊!” 来人不是金老太爷又是谁。 轩辕秀按在九皇子肩上的双手慢慢松开,声音里带着一声欣喜,“你的锦绣姐姐,怎么可能让人伤到呢。” 这句话正落在一旁王永嘉的耳里,她轻声应道:“是啊,就凭这些人,怎么可能伤到她。” 轩辕秀淡看了王永嘉一眼。 王永嘉看向对面的柳长琴,只见他瞬间呆若木鸡,而他身边的柳如是,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一干人跟见了鬼似的。 满堂上下,众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金昌跑着威严老人腿,哭声如雷,眼泪如雨,惹得好多人都跟着他哭。 金老太爷一脚将金昌踹弄,怒骂道:“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金盛看着哭得跟个娘们似的儿子,气得唇边的胡子直抖。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蒙圈地看着这一家人。 “是,爹……”金昌忙爬起来,擦着眼泪。 金老太爷指着他,“把你这身乱七八糟的给我脱了。” 金昌忙扯掉身上的孝衣。 柳氏跪坐在灵堂门口,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最后惨白如死灰。 柳长琴忙向灵堂上的几个老掌柜递了眼色,只见他们上前来,指着金盛喊道:“你不是老太爷,我们亲自为老太爷验过尸的。” 云锦绣转过头,幽幽凤眸看着他们,绝不稍瞬,“几位老掌柜老眼昏花到连自己的主子都认不出来了吗?” 几位老掌柜只觉她一双黑仁像会吞噬一切一般,再看金老太爷,都不由心虚地缩了缩身子。 轩辕秀上前去,向金老太爷,“恭喜老太爷身体康复。” 他一开口,便是承认了金老太爷的身份,那些来吊唁的人忙向老太爷恭贺,贺声国连连,“恭喜老太爷!”“老太爷福寿安康!”…… 柳长琴面如死灰,双手藏在袖中,直冒冷汗。 九皇子和轩辕秀都在帮金老太爷和云锦绣,府中上上下下的仆人也对他们唯命是从,这场局,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几个老掌柜跪在地上瑟瑟地抖,金昌看着他们,不由怒火中烧,“来人,把这几位老掌柜请下去。” 很快上来三五个穿着素衣的仆人,把几位老掌柜架了下去。 几位老掌柜深知大难临头,忙喊道:“误会呀,老太爷,是误会……” 众人看着他们,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良心被狗吃了。” “白眼狼。” “摆明了是谋财害命。” …… 围着云锦绣的十几人眼见情况不对,正要开溜,云锦绣拦在他们面前,一一扫视着围着自己的一群人,目光雪亮如刀,利如刃,“诸位不是要撕了我吗?”她的嗓音慵懒动人,“这种置人于死地的方式倒是别出心裁,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几人慌张了地打量着四周,最后落在瘫软在门口的柳氏身上,惊慌失措。 其中一人忙说道:“误会,是一场误会。” 云锦绣灿烂的微笑里染着寒意,“误会么?” “是。” “来人,”云锦绣唤了一声,便有两个金府的小厮上前来,云锦绣向他们说道:“将这位先生请下去,好好抬待。” 她的声音极为婉转,却听得那人如坠冰窟,他人双腿一折,“饶命啊……”两个小厮已经将他托了下去,哭天喊地的声音回荡着,胆小的客人不由惶恐不安起来。 云锦绣一脸无辜,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带走,其他的人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频频擦汗。 云锦绣向他们笑笑,“金府不吊丧了,你们回去吧。” “是,是……”几人脚底抹了香油似的,争先恐后地跑出大门,很快便消失在金府外。 不少明眼的人却已经看出来了,有人想金家老太爷死,偏偏,这老头还没死。 一些人则是满怀期待地看着这出好戏。 还有一些人是凑热闹。 柳氏慢慢站起来,她摘下头上的白绒花,梳得溜光的长发上没有任何装饰,衬着一脸素脸,仿佛瞬间老了不少。 “公公……您回来了。”她笑容僵硬,声音沙哑,看着十分奇怪。 老太爷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神情冷漠,然后慢慢移开了目光。 柳氏心里又一沉,却能强装出一脸高兴。 有人突然问道:“金老太爷没死,那棺材里的是谁?” 格长琴已经回过神来,他期待地看向门口,没有人比他更想知道棺材里的人是谁了?他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金老太爷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云锦绣走上前去,向众人解释道:“我外公在灵隐寺礼佛,有人企图加害他,冯管家为了保护外公,扮作他的样子,救了我的外公,他自己却……” 云锦绣转过头,看着柳氏,“难得冯管家对我外公忠心耿耿,以命相护,金家应该厚葬他。” 忠心耿耿,以命相护! 柳氏花容失色,柳长琴恍然大悟,原来是冯管家出卖了他们。 这场刺杀中,冯管家是最关键的人物,冯管家知道他们行动的时间,又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而金老太爷厢房的地址,是他提供的。 冯管家背叛了他们,把行动计划告诉给云锦绣,所以他们才会提前布置好,用冯管家换了老太爷。 柳长琴心中暗叹,原来如此。 柳氏心如死灰,冯管家背叛了她! 冯管家是金老太爷的管家,和老太爷一起长大,对老太爷十分忠诚,她嫁入金家之后,想要尽快立足,就特意拉拢冯管家。 十几年来,她抓到了冯管家的不少把柄,逼得他站到自己这边,逼得他在关键时刻背叛金老太爷,有那些把柄在手,他怎么可能背叛自己呢? 但事实如此,冯管家出卖了她。 她表静地站着,等着审判的到来。 金老太爷看了外孙女一眼,瞳孔微凝,闪过一道精光,这丫头还真是鬼主意多。 他向金昌道:“好好把冯管家安葬了吧。” “是,爹!”金昌兴奋地说道,马上意识到自己太高兴,忙敛了敛神色,一想到冯管家舍命护爹,太高兴不合适。 柳氏站在门口,却没等来该来的审判,根本就没人理她。 她突然明白过来,老太爷是不想在众目睽睽揭露自己,他要维护金家的面子。 灵堂上,突然有人喊道:“江姨娘,江姨娘……” “江姨娘昏倒了!” “血!” …… 江姨娘昏倒在地上,素色裙子上染了血。 第91章 擒贼擒王 李管家忙喊道:“快请大夫。” 江姨娘被抬送到自己的院子。 吊唁的人退了一大半,来吊唁的商贾们,索性换了礼,留在金家做客。 云锦绣的目光透过人群,看向三皇子和凤爵等人。 三皇子面带微笑,依旧温润如玉。 云锦绣心底浮起一丝异样,刚开始,三皇子锋芒毕露,有些针对自己,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柳如是从灵堂里出来,正看到云锦绣与三皇子四目相对,在她眼里,变成了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她不由暗磨着牙。 凤爵冷“哼”了一声,往门外去,这一次,这么多人,又被云锦绣当猴耍了。 云锦绣看着凤爵气得发抖的背影,眼中含着一丝淡笑。 “锦绣姐姐!”九皇子从灵堂里跑出来,“我好担心你啊。”说着就要去抱她。 轩辕秀一把将他拉到一边,站到云锦绣的面前。 云锦绣先是一愣,然后一脸歉意地向九皇子礼道:“臣女谢过九殿下。”又向轩辕秀福了福身,“多谢王爷。” 轩辕秀看着她笑,目光回转,凤眸回斜,晃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九皇子对着轩辕秀翻白眼,阿秀哥哥在和自己抢女人呢。 草草为冯管家办完丧事之后,金府又恢复了宁静。 只是府上多了些客人,更热闹了些。 扬州城中很快传出,金老太爷之死原来是个误会,金老太爷还好好地活着,有人心怀不轨,想置金老太爷于死地,天网恢恢,恶有恶报。 江姨娘早产,还难产,金府上下忙成一团,经过一整天之后,产下一个男婴,总算是母子平安。 深夜,江姨娘的房间里,金昌抱着孩子,皱着眉头,“你怎么生了一只猴子。”襁褓里的婴儿身上全是胎毛,就跟只猴子似的。 江姨娘低着头,红着脸。 负责照顾江姨娘的林妈妈笑着上前来,“老爷,早产儿就是这样的,长开了就好了。” 金昌一脸担忧地把孩子递给李妈妈,看着江姨娘,“宛君,你辛苦了。” 江宛君抬起头,含着眼泪,这一路走来,真是步步惊心,好在孩子没事,她轻轻摇着头。 金昌柔声道:“你说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江宛君嗔了他一眼,“孩子的名字得由公公来取” 柳氏的房间里,她颓废地躺在美人榻上,连妆都懒得上,只是静静地闭目养神,更确切地说是静静等死。 柳长琴进屋来,柳麽麽正要汇报,他向她挥军手,自己走上前去。 柳长琴走到姑母的面前,看着她败落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慈味,同时也有些担心,但面上却是一派关切之色,“姑母……还没吃饭吧?” 柳氏幽幽睁开眼睛,“命都保不住了,还吃什么饭。” 金老太爷知道她做出这样的事来,一定不会饶了她的,而那个江姨娘,却产下了一个男婴,她的这辈子,到头了。 柳长琴向柳麽麽吩咐道:“去给姑母准备些吃食来。” 柳氏看着柳长琴,只见他沉稳冷静,不由凝了凝眸,然后坐直了身,问道:“你带着妹妹回去吧,横竖我一个人把责任全揽下,凭你的才智,为柳家再谋出路也不难。” 柳长琴为她递上一杯热茶,诚恳地说道:“姑母说的哪里话,你现在这样,我们又怎么可能离你而去?” 为柳家再谋出路谈何容易,这一次好不容的与京城第一家族凤家拉上关系,若成功,柳国公府侧可以平步青云,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听着外甥关切的话语,柳氏心里舒服了些,柳长琴又说道:“姑母先吃饭,长琴有话要对你说。” 柳氏不由一愣,柳麽麽端上一碗参片粥,她在柳长琴的劝说下,吃了一些。 看着姑母的神色恢复了,便跟她谈了起来,两人一直聊了一个时辰。 第二天,云锦绣坐在湖心亭里,看着九皇子带着人追着湖边的海鸥到处跑。 九皇子要跟她学魔术,怎么变出一只鸟来,云锦绣便让他先捉一只鸟来。 严培走上湖心亭来,“云大小姐真是好兴致。” 云锦绣眸光微转,他终于来了,她站起来,向他微微施礼,和悦地说道:“九殿下想玩,臣女也没办法,倒是大人一直忙着漕运总督一案,辛苦了。” 陪九皇子只是一个借口,她是来见严培的。 “为陛下办事,是在下的荣幸,”严培看着平静的湖面,“总督一案,牵扯甚广,只怕这一次,扬州郡的整个官场,怕是大换血了。” 云锦绣盈盈笑道:“严大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何必制造过多杀伤,上下不讨好。” 严培转头看着她,只见她淡淡地欣赏着湖面美景,这真的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吗? 云锦绣转头看着他,反问道:“大人说是不是?”语笑嫣然间自有一副端严之致。 严培点头,惊骇于她对郡王一事,心中早有对策,半晌,他回道:“云大小姐言之有理。” 两人看着湖面,只见追海鸥的小厮扑通落入湖中,九皇子跟在后面大骂饭桶。 眼看他们都掉入湖中,九皇子只得另命人拿来篷了,在篷子的四角坠了重物,用合适的木头将篷子撑起来,在篷下放了食物,命人远远候着,等海鸥去捕食,再拉牵着木头的绳子,便可将海鸥捉住。 严培大人赞道:“九殿下还真是聪明。” “小孩子的把戏而已,难登大雅。”这种方式在兵书上是很常见的,三岁的皇子都学过。 严培面色暗了暗,九皇子的母妃是平民,没有任何背景的他在宫中没有得到任何重视,十岁便离京,实是有些上不了台面,却不料云锦绣的言语竟会如此的……刻薄。 但云锦绣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欣赏,九皇子这么做,不过是想折磨那群天天跟着他的属下而已,她故意这么向严培说,是要在他的面前营造出九皇子不过泛泛之辈的假象。 严培笑笑,“金家皇商一事,本官会向陛下力荐,以金家捐赠财物之情。” 云锦绣转过身来正对着他,“金家成为皇商之后,必会推荐大人统领皇商。” 严培瞳孔猛地张大,精悍目光炽如火光。 朝中的皇商均出自京中的百年大族和各州郡王府,若户部能够统领皇商,便能真正掌控国库,这在以前,连想都是奢侈,云锦绣却承诺了他。 若是以前云锦绣提出这个条件,他想都不用想,就让金家成为皇商,因为金家有钱,还有贯穿帝国南北的商业。 云锦绣微微笑着,她和严培的相处,是一场又一场的交易,谁先亮出底牌,谁就会处于下风。 眼看九皇子已经捉到了海鸥,云锦绣向严大人微微施礼,“我得去陪九殿下了,告辞。” 严培仍沉浸在震惊之中,呆呆地向她点头, 云锦绣走下桥,九皇子抱着一只海鸥朝自己跑来,“锦绣姐姐,捉住了。” 她接过九皇子手中的海鸥,走到湖边宽敞处,她向九皇子道:“看好了哦。” 九皇子张着明亮的眼睛,绝不稍瞬,只见云锦绣一手抓着海鸥下沉,一手抬起宽袖遮掩,等手沉到袖下,海鸥却不见了。 云锦绣双手放到他眼前,手里空空如也,他绕着云锦绣转了一圈,好奇地问道:“海鸥呢?” 云锦绣浅浅一笑,十指云绕,手心一朵玫瑰花,玫瑰花慢慢盛开,九皇子凑上前去一看,“扑腾”一声,海鸥从玫瑰花中飞出,吓得他退了一步,又见云锦绣手中玫瑰变成了火。 严培回过神来,只见阳光笼罩在湖岸少女的身上,剪辑出一抹灿烂的倩影。 云锦绣手中的火光淡了下去,她背着手,向拧着眉头的九皇子道:“想知道?” “嗯嗯。”九皇子频频点头。 两人边走边说,云锦绣大概向九皇子说了魔术的过程,无非是利用宽袖,及事先准备好的道具,完成一系列表演。 云锦绣见九皇子听完,一脸的失望,她淡淡道:“人在不了解真相之前,总觉世间万物千奇百怪,变幻无穷,了解了真相之后,便会觉得不过如此。” 九皇子淡淡咀嚼着云锦绣的话,似懂非懂。 云锦绣又换了一种说法,“人天生对未知的事物心存敬畏,却很容轻视已经知道的事物。” 九皇子“哦”了一声,还是似懂非懂。 云锦绣漫不经心地抬目远望,突然看到轩辕秀负手站在前方的风亭里,正看着她。 她的心跳快了几下,隐隐有些不安。 他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云锦绣从金甸园出来,便向自己的院子去,刚到门口,便看到柳氏从里出来,她穿着一身宝蓝华服,头上插着金钗珠花,两弯柳叶眉画得一丝不苟。 她看到云锦绣,笑得温和动人,“锦儿回来了?” 云锦绣微微福身,“是的,舅母。”舅母两个字极轻。 柳氏笑道:“舅母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送。” 看着柳氏离开,云锦绣回到房中,她一进门,秦婴便送上热茶来,“大小姐,这是柳氏刚刚送来的顶极云雾茶,您尝尝。” 云锦绣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入口清香,甘甜可口,云锦绣又抿了一口,不由赞道:“好茶!” 秦婴说道:“大小姐喜欢喝茶,本来打算多要点,可柳氏说每个院子都得送去一些,留下的不多。” 云锦绣微微皱眉,经过外祖父一事之后,柳氏应该明白,金家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她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然做着金家主母该做的事。 见大小姐在思考,秦婴小声地问道:“难道她以为这样,老太爷就会原谅她?” 云锦绣微微摇头,“这不符合柳氏的性格。”柳氏为了钱,可以撇开自己心爱的男人,另嫁她人,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可以对金老太爷下手,可见她是个懂得割舍,敢于冒险的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天真到以为金家会原谅她。 “那……”秦婴有些担心地说道:“咱们该怎么办?” “盯紧她,还有柳氏兄妹。” 秦婴点头,“另外,老太爷让我转告大小姐,他和严尚书去陛下的行宫了。” 云锦绣用茶盖轻轻嗑着茶杯,严培大人还真是心急啊,连夜出发,原来,那就是他的欲望,统领皇商,真正掌管国库。 在漕运总督一案上,他悬案不结,是在试探自己,看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与郡王府抗衡,以他多疑的性格,不会天真地以为推荐他总统皇商一事能够顺利成功,他却显得如此迫不及待,可见这个条件对他的吸引,就如灯火对飞蛾的吸引一般。 入夜,金甸园外的花园小亭里,疏影横斜,池水清浅,百花娇妍,暗香浮动。 柳如是端坐在琴榻前,面前陈放着一张精美的琴,她纤纤十指在琴弦轻轻拨动,便有琴声从指尖传出,琴音轻盈流转成一丝情丝,听得人心神荡漾。 亭中央的桌子上放着美酒佳肴,她不时紧张地往向亭外。 不一会儿,婢女上前来报道:“大小姐,三殿下来了。” 只见三皇子从花园里走出,轻裘宝带,美服华冠,湿润如玉。 柳如是的脸微微发红,她忙起身,迤逦裙摆拖过地面,她上前来,向三皇子福了福身,“三殿下。” 三皇子看着她,只见她穿着一身淡粉水裙,外罩透明轻纱,隐隐约约,粉红的衣领映着柔美的面庞,白里泛红,嫩若凝脂,人比花娇。 第92章 攀龙附凤 三皇子柔声道:“柳小姐不必多礼。” 他收到信,说柳小姐要见他,他本来是拒绝的,但刺杀金老太爷一事,是凤爵为柳长琴提供的杀手,凤爵的事,他也逃不了干系,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他只好前来赴约。 柳如是起身,面带微笑,然后向三皇子作了一个请的姿势,“三殿下请入座。” 三皇子看了一眼桌上精美的酒菜,典雅的琴,还有良辰美景,绝丽佳人,拉了摆袍,上前去坐下。 柳如是唇边浮过一丝喜色,忙上前去陪坐在一旁。 一旁侍候的婢女们见此,悄悄退下。 柳如是提起桌边的银壶,往玉杯里倒着美酒。 “我来吧。”三皇子伸手前去,手不偏不倚握到了柳如是的手背,一阵滑腻温热侵入掌心,他心里一荡,柳如是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将酒倒满,美酒的香气若隐若现。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将酒壶放下,怯弱不胜地说道:“如是请三殿下来,是有事要求您。”说着便起身,就要在三皇子的面前跪下。 三皇子忙托住她的手,“柳小姐不必多礼,有话好好说。” 柳如是诧异地看着三皇子,只见他一脸温和,目光温润,心里便是一暖,乖巧地坐回座位,含情脉脉地看着三皇子,“我此来,是求三殿下帮帮我的姑母。” 柳长琴说过,刺杀金老太爷一事,三皇子也有份,他若不想暴露出来,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他是不会拒绝柳如是的请求的。 三皇子眸底闪过一丝凛色,面上却依然带着微笑。 柳如是继续说道:“我姑母虽然有错,但这些年对金家鞠躬尽瘁,只求三皇子替我姑母向金家求个情,如是愿意为殿下做牛做马,回报殿下。” 三皇子眉头微皱,面上泛着微微难色。 柳如是抬着眸子,落了几滴泪,眼中泪光点点,“三殿下,如是求求您了。” 三皇子忙怜惜地看着她,“你先别急,你的忙,本宫怎么可能不帮,你让本宫想想。” 柳如是心里一喜,果然如姑母所说,三殿下也是男人,她只要作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三皇子必会心生怜悯。 她柔柔地向三皇子说道:“如是替姑母谢过三殿下。” 三皇子朝她微微点头。 她用帕子点掉眼角的泪水,然后端起杯子,“如是无以为报,先敬三殿下一杯。” 三皇子面上平静,却是心乱如麻。 柳氏这一次失败,她和柳家反而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这个麻烦可不小。 他心里一烦,敷衍着柳如是,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柳如是看着他空空如月的酒杯,眸光流转,又为他将酒满上,“如是为三殿下弹一曲,以表谢意。” 柳如是提着裙子,坐到琴前,夜月下,繁花间,她姿态柔美,十指飞扬,美妙如画。 琴音之中,三皇子陷入了憧憬,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登上至尊宝座,俯瞰着那些曾经将他踩在脚下的人,而他从小倾慕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对着他笑。 月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影阴,阴影里,他一脸癫狂之色。 柳如是的曲调幻化多端,曲子越发的令人沉醉,她一曲弹完之后,走上前来,只见三皇子微微颤抖着,情绪高涨,十分兴奋。 她含羞带怯地唤了一声,“三殿下……” 三殿下缓缓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姿色艳丽的美人儿站在自己的面前,神情又娇又媚,面前的丽人和脑海中对着他笑的身影慢慢重叠,他看着从小爱慕的自影,情不自禁地凑嘴过去一吻,只觉樱唇柔软,幽香扑鼻,一阵意乱情迷,神魂飘飘…… 柳如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殿下,不可……”她咬唇喘息,尾音颤动,无尽诱惑。 他用力将软若无骨的身体固在怀里,手掌滑入女子衣物之中,触手温润,女子已是媚眼如丝,情不自禁地娇嗔了一声,“殿下!”一声轻唤,轩辕策浑身一震,猛地将怀里的女子按下,柳如是吃痛,人已经被推倒在桌上,酒壶和酒杯纷纷被推落,打翻一地,美酒散发着诱人的酒香。 香气四溢里,柳如是闷哼了一声,张嘴迎着轩辕策,唇舌纠缠,天雷地火。 轩辕秀策嘴里胡言乱语着,“一切都是我,你也是我的……”“哗”的一声,柳如是的衣裙被撕破,白生生的肌肤叫人欲罢不能,轩辕策跟疯了似的在她身上啃咬出道道血痕,“一切都是我的,你是我的……” 柳如是他忘情地回答道:“是,如是殿下的,我是你的……”双手环上了轩辕策的脖子。 轩辕策抬起她的腿,“我会让你拥有一切……朝华!” 送点心来的奴婢刚入园,看到亭中的一幕,手中的托盘“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她“啊”地一声惨叫,像一道惊雷惊醒了亭中的两人。 很快,柳氏,柳长琴,九皇子,全都知道了这件事。 第二天下午,三皇子和柳氏等人一起去了陛下的行宫。 三皇子跪在行宫大殿上,身后跪着柳国公府的柳老夫人,柳氏,柳家大小姐柳如是。 三皇子向陛下和凤后说道:“儿臣要娶柳小姐为侧妃,请父皇母后成全。” 陛下看着凤后,“皇后觉得如何?”事关婚事,陛下都会问凤后意见。 凤后看着柳家三代人,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向柳老夫人问道:“柳老夫人意下如何?” 虽然只是侧妃,但以柳如是的身份,已经是高攀了。 柳老夫人忙叩首谢恩,“全凭陛下皇后娘娘作主。” 柳氏忙低声提醒身边的柳如是,“还不快谢恩。” 柳如是这才向陛下和凤后跪拜,“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发生了那样的事,三皇子也没有再回金甸园,行宫里有为他专门准备的院子,他刚进房间里,风承息已经候在他房间,他说道:“查过了,那酒里有一种叫青丝绕的催情药,三殿下这次是被人算计了。” 轩辕策满腔怒火,不止是酒,现在细细想来,还有那首曲子,那首曲子带他带入他憧憬的世界,他才会心智迷失,无法自拔。 他强压着心底的愤怒,“但事已至此,知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风承息看着他,“你不会真娶她回京吧?” 轩辕策揉着太阳穴,“暂时先稳住他们,等回京的时候再说吧。” 金府,云锦绣躺在院中的藤椅上,静静地看着书,秦婴提着精美的食盒进来,“大小姐,这是楚公子送来的。”又是福记的桂花糕。 云锦绣说道:“行宫里传来消息,陛下为三皇子和柳小姐赐婚了。” 云锦绣送到嘴边的桂花糕停了一下,然后将桂花糕放入盒中,淡淡说道:“三皇子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 “小姐为何这么说?” 云锦绣笑笑,“能屈能伸能忍,能顾全大局。” 柳如是与三皇子的苟且之事,柳氏的动静不小,她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件事摆明了柳氏走投无路,要抓住三皇子这根救命稻草。 秦婴想了想,“奴婢还是不明白,三皇子怎么肯娶柳小姐呢?皇子的婚事,哪怕是侧妃,出身也是非富即贵,柳国公已经承袭多代,早已名存实亡,说句不好听,柳如是和寻常家的女子没什么区别。” 云锦绣流转着清亮的眸子,“她倒是有点本事,”竟然能让三皇子栽在她手中,“不过,”她眸色转深,“三皇子也有不得不与她相会的理由。” 秦婴皱着眉头,再看大小姐,不由点点头,一脸我懂了的样子。 原本云锦绣还不确定,刺杀外祖父一事,其他人有没有参与,现在她可以确定了,不只是柳氏狗急跳墙,还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不一会儿,有小厮进院子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表小姐,老太爷让奴才来告诉您,陛下封金家为皇商,封老爷为昌乐伯。” 天元封爵为王、公、侯、伯四等,伯位居四品。 金家成为皇商的事很快传遍扬州,金家定在两天后举办宴会庆祝。 云锦绣站在风亭里看着金甸园的方向,陛下带着凤后,珍妃等人搬到行宫之后就再也没打算回来,三皇子也搬走了,凤爵和丰承息自然是跟着他一起住去行宫了,现在金甸园里还住着轩辕秀,九皇子跟在他的身边。 沧一阁里,沈唐打量着屋子,“金家果然够有钱的,这屋子,比你的王府奢华多了。” 轩辕秀坐在案几前,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袍,头发用一根丝带随意地束在脑后,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 沈唐上前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那些废话么?” 沈唐嘴角一抽,端起案上的茶,“金家已经是皇商了,你也如意以偿了。” “漕运总督一案还没结。” 沈唐皱着眉头,“你想怎么结?” 轩辕秀抬头朝他笑笑。 沈唐一身鸡皮疙瘩,“你不会又想借云大小姐的手来除掉扬州郡王吧?” 轩辕秀低头淡饮,没有回答。 沈唐“唉”叹了一声,“阿秀,你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第93章 侧妃之威 两天后,金家大宴,宴席摆在正厅外的花园里,前来庆贺的人几乎踏破了金家的门槛,其中有一半是商贾,大多和金家在生意上有往来,更有人认为金家为商人争了脸面,出手十分大方,仆人成群结队地往库房搬着礼品。 宴会还会开始,花园里已经热闹非凡,宾客们三五成群,谈笑风声。 柳如是穿着一身玫红色长裙,艳丽得如园中怒放的海棠花一般,满头珠翠,艳压群芳。 扬州的名门小姐们都围着她,既艳羡又嫉妒,面上却都挂着得体的微笑。 提督的千金上前来,“恭喜柳姐姐。”脸上笑容却有些僵硬。 柳如是拈着绢子,媚眼流转,盛气凌人,“多谢妹妹,祝妹妹也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当初三皇子初到扬州,这些名门千金哪个不是争先恐后在三皇子面前露面,而她靠着与金家的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才有了今天的身份和地位,一开始,这些名门名淑们都在背后骂她不要脸,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又有小姐讨好地向她说道:“柳姐姐貌美如仙,三殿下自然喜欢得不得了。” 一个少女从袖中取出珍贵的玉簪,“柳妹妹是要跟着三殿下去京城的,以后见一面都难了,这支玉簪送给妹妹,留个念想。” 她一带头,大家都纷纷向柳如是献礼,这些小姐们都是有身世背景的,拿出手的礼物自然十分贵重。 柳如是面上笑着,连声谢谢,心里却很明白,这些人以前从未正眼瞧过自己,现在送自己礼物。 有人小声说道:“云大小姐来了。” 众人看去,只见云锦绣扶着母亲,沿着汉白玉甬道走来,秦婴和金妈跟在身后。 柳如是看着云锦绣,美目里漾着艳光,“云大小姐不久也要回京了,大家去和她叙叙。” 云锦绣远远地看到柳如是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向母亲道:“娘,你先去外公那儿,锦儿逛了一会儿。” 金妈扶着金氏踩着铺了大红地毯的台阶,进了花园。 云锦绣迎着柳如是等人走了上去,正要从她们身边走过,一个少女厉声道:“云大小姐,见了未来三皇子妃,怎么不行礼?” 云锦绣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她淡淡地说道:“你说什么?” 少女上前一步,下巴抬得高高的,“本大小姐说,你快向未来三皇子妃行礼。”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未来三皇子妃。”她打量着柳如是,她的着装和妆容风格完全变了,变得妖艳雍容,浑身散发着小人得志的气息。 见她只是看着,迟迟没有行礼,另一位跋扈的少女冷笑道:“云大姐难道连基本的行礼都不会吗?” 云锦绣眸光回转,“难道小姐要为我示范一下吗?” 那少女果然上前来,提了裙角,福身行礼。 云锦绣笑看着她,“小姐不必如此大礼,本大小姐不认识你。” 少女全顿在原地,呆怔怔地看着云锦绣,脑子里一片空白。 身后几个凑热闹的少女不由掩面轻笑。 云锦绣侧转头看向让她行礼的少女,“姑娘身为名门千金,分不清三皇子妃和三皇子侧妃事小,但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不止要掉脑袋,连累家门,还会让大家以为柳国公府的嫡小姐不满足侧妃之位,想要成为正妃呢。” 此话一出,面前一群莺莺燕燕顿时花容失色。 少女反应过来,双腿一软,跪在云锦绣的面前,“我错了,求云大小姐放过我。”她不是分不清正妃和侧妃,只是故意把侧字去掉,讨好柳如是。 柳如是脸色更是一变,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会受到影响。 云锦绣继续笑道:“不过以柳大小姐如仙的美貌和非凡的魅力,能成为侧妃,有朝一日,登上正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住口!”柳如是上前来,若是让她再说下去,就要演变成她不安份守己,还没嫁入三皇子府,就想着要成为正妃了,她不能让云锦绣三言两语就毁了她的前程,毁了柳国公府的前程。 “柳大小姐自己做都做了,还不许别人说吗?” 柳如是心里一虚,脸色一白,突地低眉垂首,眼泪就流出来,用手绢点着眼角,身子一软,便跪了下去,不胜怯弱地说道:“云大小姐看不起我们柳国公府,看不起我,明说就是,何必含沙射影,辱我们柳家门楣。”其他的莺莺燕燕竟也跟着跪下。 云锦绣嘴角一抽,这变脸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了吧,不过看着众人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清浅的笑容里浮过一丝厌烦,她可不喜欢应对这种事,偏偏这些人盯着自己不放。 她流转着眸子,笑得天真无邪,娇憨可爱,“虽然我云锦绣礼节粗糙了点,但你们也不用全都给我示范吧,这样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面前的莺莺燕燕们完全不理会她,齐声道:“参见三殿下。” 云锦绣慢慢转过身来,笑道:“三殿下,柳侧妃正带着大家教臣女学习礼数呢。” 轩辕策看着面前的云锦绣,她离自己只有两步的距离,此刻,她笑容酣甜,带着少女特有的灵动,如春风化雨。 轩辕策心里一荡,原来,她也有这样的一面。 柳如是莹白的脸上挂着泪珠,眼含泪光,身子轻轻摇曳,似弱柳扶风,不胜怯柔,“云大小姐巧言令色,如是纵有千般不是,也给你行礼道歉了。” 她身后很快有少女附和道:“云大小姐就饶了柳侧妃吧。” 几人跟着求情,均求云锦绣饶了柳如是。 实则是变向的告诉三皇子,告诉所有的人,区区一个武侯府的大小姐,敢欺压柳侧妃,欺压皇家的人,罪该万死。 云锦绣为难地看看柳如是,又看向三皇子,忙上前去扶柳如是,语气中满含关切,“柳姐姐快先请起,您可是未来的三殿下侧妃,断不能不尊卑,动不动就下跪,以免折损了三殿下的颜面。” 柳如是已经被她扶起来了,闻声,腿一软,又跪了下去,云锦绣也不扶她,让她狼狈地跪回地上。 三皇子本来就怒火中烧,他一进来就听到云锦绣的那番话“柳大小姐如仙的美貌和非凡的魅力,能成为侧妃,有朝一日,登上正妃之位,也不是不可能。”他便想起柳如是算计自己的事,这奇耻大辱他如何能忍受。 此刻见她在这样的场合闹出笑话,一次又一次地折在云锦绣手中,连带着自己也颜面尽失,心中的恼怒又多了一分。 他淡淡地看着柳如是,“今天是金家庆宴,有什么事宴会后再说吧。” 柳如是抬起头,呆怔怔地看着三皇子,只见他面上没有丝毫情绪,一双眸子深邃不见底,早已没有了惜日的温润,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没听懂他的话一般。 轩辕策见她还跪着,眸色更深了些。 柳如是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才回道:“是,殿下。”这才起身。 她身后的莺莺燕燕也跟着站了起来。 三皇子看了众人一眼,“都退下吧。”他声音不轻不重,没有丝毫感情。 众少女忙福了福身,惶惶退下,刚走两步,却听云锦绣提高声音道:“慢着。” 众少女停下来,各怀不满地看着她,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点的问道:“你还想怎么样?’ 云锦绣上前去,仍是一脸清浅笑意,只是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本大小姐对你们的礼数有意见,请你们现在离开。” 众人脸上五颜六色,说不出不可置信,云锦绣竟然在赶她们走,她们不由将目光扔向三皇子,只见三皇子静静地站在一旁,根本没有要管这件事的意思。 一个不识好歹的少女不服气地向云锦绣说道:“这里又不是武侯府,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云锦绣只是说请她们离开,此刻这少女把话说开,众人脸上更是挂不住,个个都愤恨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仍然笑道:“也好,我会跟我外公说一声,让外公亲自请你们和你们的家人离开。” 众人脸色一变,一个反应快的少女忙说道:“云大小姐不用麻烦了,我走便是。” 现在她们离开,丢的只是自己的面子,无非是被笑话一下,如果扯到长辈那里去,只会增加两家的矛盾,如今的金家不仅是皇商,老太爷位居四品,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一个少女带头,其他少女也识相地跟着离开。 甬道另一边的汉白玉台阶上,凤爵站在嫡姐的身边,看着云锦绣将那些女宾们扫地出门,眉宇间戾气加重,他说道:“大姐,云大小姐当着三表哥的表赶人,分明是不把三表哥放在眼里。” 凤朝华只是笑笑,“快送礼进去吧,晚了可不礼貌。” 凤爵看着高深莫测的大姐,只好向身后的仆从挥了挥手,带着礼物进了花园。 沈唐和轩辕秀坐在花亭中下棋,目睹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沈唐忍不住八卦道:“三殿下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未来的侧妃受辱,倒是让本少爷刮目相看。” “吃了。”轩辕秀拾过沈唐的白子。 第94章 金曦中毒 沈唐翻着白眼。 听到三皇子,轩辕秀眼里露出淡淡的厌恶之情。 九皇子上前来,拉着沈唐的袖子,“你输了,让我来。” 沈唐向轩辕秀瘪瘪嘴,“算了,我去找点安慰。”跟轩辕秀下棋,简直就是找虐。 他离开花厅,轩辕秀陪着九皇子下棋。 云锦绣走过红毯,站到一株海棠花下,抬起头,便看到不远处的花亭。 只见轩辕秀和九皇子下着棋,有说有笑。 一阵风吹来,他的发丝迎风浮动,她自嘲地笑笑,或许是自己多疑了,他可总是在自己关键的时候,对自己出手相助呢,她转身离开。 在她转身的瞬间,轩辕秀侧头看来,只见艳丽的海棠花下,一抹鹅黄倩影。 “阿秀哥哥,你在看什么呢?”九皇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微风吹落海棠花瓣无数。 “没什么。”轩辕秀回过神来,“哐当”一声,往棋盘上落了一子。 云锦绣走进花园,四下看了一眼,绣着祥云的大红地毯铺了满园,北首是主席,东西排列着多张客席,母亲坐在西边的客座上,她上前去,坐在母亲的身边。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宾客陆续坐满席间。 北首的主席上空着,三皇子坐在东边第一客席上,今天出席的宾客之中,就数他的身份最为高贵。 接着坐着九皇子,明王,扬州郡王齐王,凤爵,丰承息,严培,金昌等人,再下席才是扬州的达官贵人,柳长琴几乎坐到了尾席,他脸色十分难看。 他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就算徒有虚名,至少也得排在中间的位置,这是金家故意为之,让他在众人面前不堪。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云锦绣,只见她穿着鹅黄衣服,静静地喝着茶,却自有一股明艳灵动之色。 云锦绣微微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接,均含着锋利,如兵刃相接,迸射出寒光。 只是一眼,云锦绣大脑里已经百转千回,上次灵堂上一闹之后,金老太爷不想让金家在皇家面前闹了笑话,便按兵不动,柳氏和柳国公府不趁机全身而退,反而若无其事地在金府出入,现在柳如是已经和三皇子有婚约了,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呢? 她寻思着,淡淡地看了一眼四周,只见云可卿坐在她旁边两个位置,她穿着一身淡绿色水裙,水裙子上绣着艳丽的水仙花,头上戴着珠玉璎珞,平添了几分水灵之气。 她向云锦绣看来,朝她淡淡一笑,十分乖巧可人。 云锦绣到现还是想不明白,她不留在京城和她的母亲一起巩固母女俩在武侯府的地位,来扬州做什么。 她还听秦婴说过,云锦绣生日宴会那天,珍妃也会云可卿举办了生日宴会。 云锦绣淡淡地回了她,毕竟以后还是要常见面的。 正在这时候,只听仆人说道:“金老太爷来了。” 只见金老太爷入席来,他穿着官服,官服上绣着四爪蟒袍,头戴珠冠,一脸慈笑,威风大气又不失和蔼。 他一入席,便向三皇子等人行了礼,“参见三殿下,九殿下!” 其他宾客之前虽然已经向皇子和王爷们行了礼,此刻还是站起来,跟着行礼。 三皇子向金老太爷摆摆手,“昌乐伯不必多礼,快请入座。”他又向众位宾客,“请入座。” 大家谢礼之后,纷分入座,金老太爷向各位皇子,王子,及宾客们演说了一番谢意。 宴会开始,歌乐齐奏,婢女们端着美酒佳肴款款而来。 阳光下,花丝中,一片繁华盛景。 扬州的达官贵人们个个眼里藏着艳羡的光芒,一脸崇拜地看着金老太爷,但有皇家的人在,都安份守己地坐着,怕坏了规矩。 柳氏坐在女宾席的中央,她穿着一身红锦衣裙,满身珠光宝气,端庄华贵,她的目光不由落在金昌的身上,他只见他面带微笑,频频向左右的宾客敬酒,得心应手。 她心里慢慢起了波动,久久不能平静。 她的母亲,柳国公府的柳老夫人,一身庄重地坐在她的身侧。 柳老夫人已经很多年没在这种场合露面了,现在,她的嫡长孙女是未来的三皇子侧妃,她也需要出来走动走动。 宴会到了中场,酒至半酣,大家离席自由活动,商贾之间则三三两两一群,谈着生意,夫人们拉着家常,年轻男女们也是各有各的目的。 大家都争着向老太爷敬酒,金昌有意无意地为父亲挡掉一些酒,他已经连饮了数杯酒,眼神有些朦胧,脸上却依然带着微笑。 仆人为他斟酒的时候,一个人从他身后撞了一下,她手中的玉杯落在地上,摔碎了,他转头看了看,身后一群人,有些拥挤,他又命人换了酒杯,酒再次满上。 扬州郡王上前来,向他说道:“金老爷,恭喜恭喜,金家这次为扬州争光了。” “哪里哪里。”金昌忙招呼着他。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爹!” 金昌转过身来,只见女儿金曦站在前面,好久不见,她清瘦了一圈,他忍不住拥抱女儿,见郡王爷在跟前,只也忍着,他心疼地说道:“曦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金曦看着父亲慈爱的眼神,心里又暖,声音有些僵硬,“是,女儿回来了。” 一旁的郡王爷打量着金曦,笑赞道:“令千金出落得真标致。” 金昌一脸骄傲,嘴上却谦虚地说道:“郡王爷过奖了,曦儿,快谢过郡王爷。” 金曦落落大方向地郡王爷施了一礼,“多谢郡王爷夸奖。” 郡王爷向金昌笑道:“来,本王敬你。” 金昌向郡王爷举杯,“多谢郡王爷。” 金曦看着父亲的酒杯,突然瞳孔一张,“等等。” 金昌不解地看着女儿,“曦儿,怎么了?” 金曦笑了笑,脸上恢了平静,她说道:“父亲已经喝了这么多杯了,这杯,就让女儿代您喝,”她转头看向郡王爷,“郡王爷不会见外吧?” 郡王爷眯了眯眸子,金曦此举有些唐突,但他若直接拒绝了晚辈,就会失去风度,他只好迁就地点点头,“本王当然不会。” 金昌还在发愣,金曦已经拿过他手中的酒杯,礼貌地向郡王爷举杯,“郡王爷,曦儿敬您。” 她举了举杯,然后将酒杯送向嘴边。 女宾席上,柳氏已经站起来了,她突然高声大喊,“曦儿,不要。”话未落音,人已经冲了出去,她直接冲到金曦的面前,一巴掌打落她手中的杯子,酒杯落在地毯上,她看着杯子,杯子里空空的,杯底有点滴酒液。 众人被柳氏异常的举动吸引,都好奇地看着她。 她抬头看着金曦,瞳孔张大,惊骇万分。 金曦唇边挂着晶莹的酒液,脸色微微发白,看着柳氏,一脸复杂,她张了张口,“娘……”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颤颤巍巍倒去。 “曦儿……”金昌抱住倒地的女儿,“曦儿,你怎么了?” “爹……爹爹……”金曦抓着父亲的手,一张口,又更多的血喷了出来。 金老太爷上前来,大声喊道:“快叫大夫。” 扬州郡王看着倒在金昌怀里的少女,又看看自己的酒杯。 王永嘉上前来,扶住他手臂,“爹,您没事吧。” 扬州郡王呆滞地点点头,“爹没事,你快看看金小姐怎么了。” 王永嘉看着金曦,只见她嘴角渗着鲜血,血色泛黑,眉宇间泛着黑青,她开口道:“金小姐怕是中毒了。” 金昌心里一沉,紧紧抱着女儿,“曦儿,你撑住,大夫马上就来了。” 金曦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爹……求您放过母亲……”说完,金曦晕厥在金昌的怀里。 柳氏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柳麽麽忙上前扶住她,“夫人,”她用力抓着柳氏的手腕,让她清醒过来,她沉声道:“你要顶住啊,夫人。” 金昌看着怀里气息微弱的女儿,完全没在意她说什么,只是大声地朝她喊着,“爹一定会救你的。” 金老太爷看着自己的孙女,不由想起云锦绣在潇湘馆跟他说的一番话。 柳氏以前有一个秘密,她的秘密无意中被金曦知道了,她为了自保,才向老太爷下毒。 老太爷心里一辣,看了一眼柳氏,双目通红。 很快,大夫上前来,立刻为金曦诊断。 云锦绣站在一旁,金曦刚刚进来的时候,秦婴还说,表小姐跟变了个人似的,好像成熟了不少,此刻,她却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大夫一脸难色地说道:“金小姐中的是剧毒!” 金老太爷和金昌脸色均是一变,是有人要毒杀金昌,金曦发现了,代父亲而死。 宾客们均是面色凝重,谁那么大胆子,敢在这个时间,这种场合下毒。 金昌向大夫大声道:“快替曦儿解毒。” 金老太爷看着大夫一脸害怕,手都在发抖,他平静地说道:“昌儿,你先送曦儿回房,”他又向李管家,“吩咐下去,谁若能替曦儿解毒,赏金十万两。” 金昌忙抱着金曦离开,大夫跟在他的身后,柳氏唤了一声“曦儿!”移步跟去。 云锦绣堵在她的面前,“除了舅舅和曦表妹,还有刚刚进来的大夫,谁也不许离开。”她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柳氏死死掐着手中的帕子,面上带着一丝狰狞之色,“我去看自己的女儿,有何不可?” 柳麽麽横眉竖眼地瞪着云锦绣,“表小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云锦绣向外祖父礼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查出下毒的人,找出解药救表妹,请外公封锁园子,防止凶手逃脱。” 第95章 谁下的毒 柳氏脸色一变,“荒谬,难道你怀疑是我要毒死自己的女儿?” 柳麽麽指责云锦绣道:“你怎么可以怀疑自己的舅母,夫人一向疼爱小姐,老身以性命担保,夫人没有下毒,请你让夫人离开。” 柳麽麽情绪激昂,慷慨陈词,众人连连点头。 云锦绣看着她,眸子染着霜色,声音却柔柔的,“柳麽麽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有说是舅母下的毒,”柳麽麽被她一咽,僵在原地,云锦绣继续向柳氏说道:“公平起见,舅母留在这里,配合大家找出凶手,难道舅母不愿意吗?” 柳氏染成玫红色的指甲掐进掌心,柔声答道:“我怎么会不愿意。” 金老太爷已经吩咐下去,封锁园子,把所有的客人都安排在园中休息,立刻派人去请吏史和仵作。 众人等在园中,气氛压抑,凤爵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锦绣,“金家为了一个下毒之人,将所有的人困在这里,如此兴师动众,于礼不合吧?”金家的人被毒杀关他什么事,又不是他下的毒,凭什么让他等在这里。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有理。 云锦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凤七公子是不请自来的吧?” 凤爵脸色一变,金家这次的宴会,不止没有宴请他,很多宾客都是慕名而来。 金家原本没有要大肆祝贺,而是这些宾客纷纷上门,金家也不能将其拒之门外。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着。 云锦绣微笑道:“我敬你来者是客,也请你自重。” 凤爵俊美的面庞扭曲着,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金家出现这种事,云大小姐难道要怪罪在我们头上吗?” “凤七公子误会了,”云锦绣仍在笑着,“我这也是为你,及诸位着想,”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谁敢保证凶手没有在其他的酒水里下毒?万一凶手还在其他地方下了毒,碰巧大家现在又没发现,岂不害了大家,更何况,有人光天化日之下下毒害人,凤七公子身为凤家的人,不应该主持公道吗?” 凤爵脸色又一白,“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你休息吓唬大家。” 云锦绣眸光回转,仔细地审视着他,“你怎么知道这只是我的片面之词,难不成你认识凶手?” 凤爵瞳孔张大,一旁坐着的凤朝华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原来云锦绣是在这里等着凤爵。 她看向三皇子,丹凤眼里一片清明,三皇子站起来,上前去,劝说道:“此事一定要好好彻查,揪出这个凶手,还金家一个公道。” 众人皆向三皇子投去赞许的目光,赞他公正严明,是皇家表率。 凤爵看着三皇子,脸色十分不好看。 在这里,三皇子完全可以自己说了算,他现在是在帮着云锦绣了。 本来凶手要杀的金昌,如果金昌死了,那他今天没有白来,现在中毒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眷,对金家没有任何影响,他才没这个心情陪着他们玩。 三皇子见凤爵倔着,向他说道:“你先坐下吧。” 凤爵只得回到椅子上坐下。 云锦绣侧吩咐一旁候着的婢女,“给凤七公子上一杯热茶。” 花园的偏厅里,王永嘉看着婢女递上来的纸条,上面写着让她请白夙到金府为金曦解毒。 她走到窗前,透过窗看着宾客中的云锦绣,她不是要找凶手找解药吗? 想了几分钟之后,她转过身来,向一旁候着的小丫环道:“去告诉你家大小姐,这个忙,我帮了。” “多谢永嘉县主。”小丫环福了福身,退出了偏厅。 小丫头刚刚到门口,文辛就进来了,她看着小丫头的背影问道:“大小姐,她是?” 王永嘉转过身来,手心握着纸条,“送茶来的。” 文辛果然见桌上放着一杯热茶。 一个时辰之后,吏史和仵作来了,九皇子仍在衙门担有要职,几人向他请示一番,才开始行动。 他们先是查了酒杯里的毒,又查了其他的酒水和食物。 最后确认,毒药中含有砒霜、蛇毒、孔雀胆、断肠草等多种剧毒成份,正是因为多种剧毒相互克制,金曦才没有当场断气。 经过多次查证确认,只在装酒的杯子里查到毒,吏史初步断定,凶手是单独将毒下到酒杯中的。 酒杯是由专门倒酒的仆人给金昌换的,而金昌的酒杯,是他自己要求换的,原因是他原来的酒杯被打碎了。 金昌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当时他身边人很多,他也不知道是谁撞了自己。 云锦绣心里清楚,当时舅舅身边的人很多,要撞他的人根本不需要自己撞,只需要推动他身边的人,再让他们撞到金昌。 最后推理下来,只抓了倒酒的小厮审问,拷问了一番之后,并没有结果。 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吏史向九皇子请示,“九殿下,可否先将他关押起来,仔细拷问。” 九皇子向轩辕秀看看,轩辕秀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他想了想,再打量着众人,见大家都没有意见,便说道:“那就先将他押下去吧。” 柳氏长长吸了一口气,她看着云锦秀,满目恨意。 官府的人人上前来,押上小厮,就要带下去。 “请等一下,”云锦绣走上前去,向九皇子请道:“臣女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出凶手。” 众人一惊,好奇地看着她。 凤爵冷“哼”了一声,“云大小姐又想甩什么把戏?” 云锦绣看着淡淡地看着他。 三皇子只好说道:“云大小姐若真有办法,可以一试,不过别做无谓的事,浪费大家的时间。” 云锦绣向三皇子福了福身,“谢三殿下。” 只见云锦绣不慌不忙地走到金老太爷的面前,向他说道:“外公,我听说表哥养着几条上好的猎犬,可否借来一用?” 金碧辉喜欢打猎,养着三条上好的猎犬,用来追踪猎物。 金老太爷立刻下令,命人把猎犬带上来。 九皇子不解地问道:“锦绣姐姐,猎犬不是用来打猎的吗?难道还能查凶手?” 大多数人看着云锦绣,有同样的疑问。 云锦绣解释道:“大家之所以用猎犬帮助打猎,是因为猎犬的嗅觉非常灵敏,能够分辨出细微的气味,”云锦绣上前去,拿起桌上装毒酒的杯子,轻轻闻了一下,“这种毒药是由多种毒粉混制而成,其中一些药的独特气味还是存在的,混在着酒气,人的鼻子不能轻易分辨出,但猎犬能够做到。” 她转过身来看着大家,“凶手在下毒的时候一定接触过毒药,又或者,凶手的身上还藏着毒药,猎犬便会根据气味,来找到凶手。” 有人拍手称道:“云大小姐的方法,实在是妙啊!” “云大小姐聪慧过人,自然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 “真不亏是金老太爷的外孙女。” …… 云锦绣嘴角一抽,称赞的这些人都是跟金家在生意上有往来的商贾,这拍马屁的功夫,实在是不敢恭为。 没过多久,便有人牵着一条猎犬进了花园,那猎犬足足有半人高、威风凛凛地站在众人面前,两眼发着亮锃锃的光芒,张着血喷大口,吐着舌头,露出锋利的犬牙。 众人惶惶地退了几步,心道这金家大少爷养的猎犬吗?看起来更像狼啊。 扬州郡王爷忧心地看着猎犬,向金老太爷道:“老太爷,各位殿下和大人在场,这猎犬这么凶,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牵着狗的下人忙回道:“回郡王爷,这 猎犬大少爷养了多年,训练有素,从未伤过人。” 他刚说完,云锦绣已经拿着酒杯走了上去,只见她蹲在猎犬面前,缓缓地伸出手,抚在猎犬的头上,猎犬微微低了低头,显得十分温顺,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锦绣将酒杯凑到猎犬的鼻子,让它闻了闻,牵着猎犬的小厮放开索套,拍了下它,“去吧。” 只见猎犬目露凶光,朝着柳长琴的方向狂奔而去。 云锦绣看着柳长琴,只见他面色惨白,连连后退,猎犬冲到他的面前,围着他转动,不停地在他的身上嗅着,不时发出狂叫声。 柳长琴惊骇之余,突然发现猎犬没有要袭击自己的意思,便定定地站住,直了直身,慢慢地挺直了腰身。 云锦绣看着猎犬,微微眯着眸子。 眼看猎犬安静下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那猎狗突然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叫了几声,张开血盆大口,扑了出去。 柳如是发出一声惨叫,人已经被猎犬扑倒在地,她本能地挥手打着猎犬,大声喊声着“救命!” 猎犬突然发狂,大家吓得四处逃散,都离她远远的,等大家回过神来,只见柳如仰面倒在地上,衣裙撕破,珠花掉了一地,头发披散着,猎犬站在她的肚子上,对着她的脸狂叫,口水滴到她的脸上。 情急之下,柳如是挥出拳头去打猎犬,猎犬一口咬在她的头发上死死不放。 一个苍老的声音急切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人!”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金老太爷忙吩咐道:“把猎犬拉开!” 小厮这才迅速上前去,把猎犬拉开,一大把头发掉在地上,上面连着头皮,头皮上全是鲜血,再看柳如是,她头上一片血肉,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触目惊心,吓得人连连后退。 柳老夫人已经上去扶住了她,她的衣裙破碎,白嫩的肌肤外露,十分不雅,此刻她已经顾不得仪态,只是紧紧抱着柳老夫人的腿,“祖母,救我……姑母,救我……” 柳氏忙开口道:“快把人带下去,请大夫。” “等等。”云锦绣上前去。 柳氏拦住她,“她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云锦绣,你有没有同情心?” 云锦绣冷声道:“人可以带下去,但她头上的凤簪得留下!” 见柳如是只剩一半的头发上插着一支精美的凤簪,凤簪歪歪斜斜地挂在仅剩一半的头发上。 她一直在一旁冷静看着,一开始猎犬一直往她的头部咬,被拖走的时候仍然对着她的头狂叫,她断定,玄机一定在这支发簪上。 众人见柳如是重伤,心里还有一丝怜悯,听云锦绣这么一说,瞬间明白过来,下毒的人,是柳如是,不都不由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下毒。” 吏史上前去,“柳小姐,请把你头上的发钗给我。” 第96章 香消玉殒 柳如是又痛又害怕,紧抱着柳老夫,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柳老夫人也僵在原地。 吏史自己上前去,取下柳如是头上的凤簪,凤簪是空心的,果然藏有毒药。 柳老夫人已经唤来奴婢,扶着柳如是,要将她带走。 吏史上前去拦住他们,“柳大小姐下毒凶手,不能带走。” “我是无辜的……祖母,姑母,你快告诉他们……是有人冤枉我,”她又看向柳长琴,“大哥,救我啊……” 毒药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柳老夫人和柳氏都僵住说不出话来。 柳如是甩开扶着她的丫环,突然跪到三皇子面前,抱着他的腿求道:“三殿下,我是你的未婚妻,求你救我……” 三殿下看着脚下可怖的女子,一阵反胃,就要吐出来,他表面冷冷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向一旁的吏史,“把人带下去吧。” 衙门捕快上前来,将柳如是拖了下去。 柳如是惨叫的声音回荡在园子里,“三殿下,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柳老夫人“哐当”一声晕倒在地,柳国公府的婢才奴婢哭喊着,“老夫人!” 柳长琴忙带着老夫人离开了。 云锦绣看向三皇子,只见他脸上染着恰合时宜的悲伤,她嘴角浮过一丝冷笑。 三皇子向园中重要的人客套了几句,就离开了。 凤爵等人相继离去,九皇子和轩辕秀仍留在宴会上,大部分的宾客都留了下来,金老太爷让李管家领着府上几位精明的属下招待宾客,美酒佳肴,丝竹管弦,宴会上很快又一片喜庆。 花园外的侧厅里,老太爷心急如焚,下毒的凶手是找到了,但并没有找到解药。 云锦绣端上一杯安宁茶来,向外祖父道:“外公,你先休息会儿,喝点茶。” 金老太爷这才坐下,云锦绣说道:“外公,女儿认识上次给九殿下解毒的人,已经派人去求医了。” 金老太爷看着一脸平静的外孙女,连声道“好”,才坐下,喝了一口茶。 他长长吁叹了一声,“我和你舅舅一直在外忙,十几年来,相聚的时间太少,没能好好在身边教导他们兄妹俩,让他们吃尽苦头。” 云锦绣浅浅笑着,“外公果然是很护短的呢。” 金老太爷一怔,只见云锦绣脸上带着酣甜的微笑,柔柔地说道:“您和舅舅虽然没有陪着他们,但你们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富贵的家庭,让他们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足生活,凡事难得十全十美,现在表哥已经成年,表妹也快成年了,外公您和舅舅可不能再将他们当成小孩子保护起来,他们应该对自己负责,对家族护责。” 金老太爷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心中豁然开朗,“锦儿说得好。” 没错,他对孙子和孙女是有愧疚,但他不能因为这种愧疚,就无限度去护短,去包容,而是要有一个中肯的立场,去引导他们。 云锦绣“呵呵”地陪笑着。 从侧厅出来,云锦绣往自己的院子去,秦婴跟在她的身面,“大小姐,凶手真的没有解药吗?” 云锦绣点点头,金曦刚要喝酒的时候,柳氏就已经向她跑去了,可见她一开始就道那杯酒有毒,柳氏虽然心肠歹毒,但为了阻止金曦,她不惜暴露自己,可见她对金曦的母爱是真的,若有解药,她一定会想方设法为金曦找来的,可见这毒并没有解药。 云锦绣神色凝重,“现在只希望白夙能够解毒。” “为什么不找薛老呢?” “薛老的医术,是以救人为主的,而白夙擅长毒物,在解毒上,他应该比薛老更适合。”云锦绣冷静地分析着,绕过假山,进了回廊。 秦婴问道:“奴婢还有一事不明,奴婢并不觉得凶手是柳大小姐。”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讽刺,“是啊,凶手不是她。” 秦婴一怔,慢了一步,见大小姐已经上前去了,忙跟上去。 云锦绣说道:“当猎犬被牵进花园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害怕,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毒药就藏在她头上的凤簪里。” “那三皇子为何?”秦婴眉头皱得更紧,连她都看得出来,柳如是不是凶手,三皇子不是更应该看得出来吗? “真正要她死的,就是她的未婚夫,高贵的三皇子殿下。”秦婴脸色有些发白,只听自家小姐说道:“三皇子从未想过要将柳如是带回京城,他带着柳家的人去行宫请旨赐婚,是为了安抚柳国公府,不要将他和柳如是的苟且之事传了出去,影响他的名声。” 或许一开始,三皇子确实对柳如是感兴趣过,为她的清纯柔美心动过,但自从柳如是设计他之后,他认识到了柳如是丑陋的一面,陛下赐婚之后,柳如是偏偏还不知收敛,反而更加暴露了自己的本性。她行事高调,做出更多愚不可及的事,再加上她被猎犬所伤,连外貌都得变不堪入目,三皇子对她的厌恶到了极致,又怎么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除掉她。 秦婴幽幽叹了一声,云锦绣淡淡地说道:“那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他们以为攀上了三皇子,就能够一飞冲天,没想到却是自揭坟墓。 秦婴见自家大小姐凡事看得透彻,便又问道:“大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云锦绣眸子微冷,“那些人不能再留了。” 外祖父打算按兵不动,但别人却把此当成机会,宴会上的目标是金昌,为了以防夜长梦多,她选择主动出击。 秦婴想了想,“白神医会来吗?” “永嘉县主出面,他会来。” 自从上次他不能为庄秦解毒之后,他便离开了潇湘馆,云锦绣不放人,他却不敢离开扬州,她虽然不知道白夙的行踪,但白夙是王永嘉的人,只要王永嘉出面,就能把他找出来。 到了门口,秦婴上前去,为大小姐开门,“吱呀”一声开了,夕阳从门口照了进去,一个白衣男子坐在椅子里喝茶,他抬起头来,红莲面具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云锦绣看着屋内的白夙,向秦婴道:“去泡两杯热茶来。” “是。”秦婴退下,云锦绣进了客厅。 云锦绣看着白夙,红莲面具妖红似火,她笑道:“白神医来了。” 白夙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那个老头的医术那么好,你怎么不去找他?” “毒方面,还是你精通。” 白夙口不对心地说道:“承蒙云大小姐厚爱,现在是要带我去看病人了吗?”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深,“解药研制出来之后,送到州府大人蔡全手中。” 白夙面具下的双眼眸光回转,眸子神色复杂,“你又想干什么?” 云锦绣淡淡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问这些事的吗?” 白夙唇边僵了僵,“解药出来后,是不是可以放我离开扬州了?”从他带着哀求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不喜欢留在扬州。 云锦绣眯着眸子看着他,半晌答道:“可以。”此人身份神秘,来历不明,她不喜欢他离自己太近。 金昌守在女儿的床边,一夜未眠。 大夫用雪蟾暂时压制住了金曦体内的毒性。 他看床上脸色黑青,毫无生气的少女,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他依稀记得,她还只是一个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孩子,开满鲜花的院子,他站在前方,小丫头“咯咯”笑着,扑进他的怀里。 柳氏进来,看到金昌立在床头,泪流满面。 柳氏一怔,金昌性格温和,但她从未见他如此悲伤过,她走上前去,声音哽咽,“我们的孩子……” 金昌发现柳氏上前来了,双手抹掉脸上的眼泪,愧疚地说道:“我一直想可以多点时间陪你,陪孩子……”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柳氏,“但是我是金家的男儿,父亲年纪大,辉儿还帮不上忙,我必须管理好金家的事。” 他顿了顿,又说道:“曾经我也迷惑过,我为什么要跟着父亲天南地北,四处奔波,兢兢业业?为什么不能留在家里陪着孩子们,陪着你?直到上次,我以为父亲真的死了,我突然就明白了,有一份责任压在咱们金家头上。” 柳氏低头,眼泪滚了出来,她忙抹掉眼角的眼泪,整理着表情。 等情绪平复了,她问道:“你不怨我没有照顾好孩子们?” 金昌转过头来,怜惜地看着她,“我怎么会怨你?我只怨自己分身乏术,不能在你身边陪着你,没能陪着孩子。” 柳氏的眼泪不停往下掉,金昌上前去,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手刚触到她的脸颊,她突然别过脸,转过身,出了房间。 金昌叹了一口气。 天刚亮,金府收到消息,州府大人蔡全有解药。 金昌急急赶往州府,去求解药。 州府,蔡全的书房里,他看着桌上的白瓷药瓶,脸色铁青。 天还没亮,就有人送上这小瓷瓶,称这里有一粒价值十万两黄金的丹药。 十万两黄金的丹药! 他突然站起身来,“来人!” 下人正好进屋来,“大人,金夫人来了!”他话刚落音,柳氏已经进门来,绣着富贵牡丹的裙摆拖过门槛。 第97章 万花大会 蔡全向下人道:“都下去吧。” 仆人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柳氏看着蔡全,美目里泛着恨意,质问道:“你有解药,为何不去救曦儿?” “你冷静点,这事有点不对劲。”能救金曦的药,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自己府上了?药才到这么会儿,柳氏已经来了。 柳氏想着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悠悠之的女儿,咆哮如雷,“你女儿的命,就如此微不足道吗?” 自从上次金曦听到他们的对话,撞破他们之间的事后,蔡全就有意躲着他,金家的宴会也都推辞掉,柳氏对此积怨已深,此刻全爆发出来。 “你小声点。”蔡全害怕地求着她,“有没有人跟你一起来?” 柳氏看着他胆小如鼠的样子,“呵呵”了两声,不知道是哭是笑,她声音拔高,“你现在知道怕了?这些年你我月下相约,缠绵悱恻之时,你怎么不害怕?” 蔡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忙安慰着柳氏,“容若,你冷静点。” 容若是柳氏的闺名,“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的容若。 柳氏微微一恸,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蔡全,这十几年来,我从金家拿了多少金银财宝为你打通官途,让你从一个知县爬到今天的地位,我真初真是瞎了眼。” 蔡全本来就着急,被柳氏这么一逼,突然发脾气道:“别说得这么好听,你是为了我吗?你是为了柳家。” 蔡全沉声道:“你们柳家为了金家的钱,竟然悔了咱俩的婚事,你嫁进金家这些年,明里暗里,拿了多少钱财到柳府?” 柳氏震惊地看着他,蔡全讽刺地说道:“容若,你别口口声声说你为我做了多少,你从来都是为了柳府,为了你自己。” 十几分钟之后,柳如是从房间里走出来,裙摆拖过门槛,她猛地抬起头,手中的药瓶“叮”地掉在地上,滚下台阶,唇齿发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氏后脚刚进门,金昌前脚就跟上来了,他站在屋檐下,眼眶发红,像一头发怒的豹子。 蔡全从房间里出来,一看到他,脸色大变,忙喊道:“来人。” 很快,十几名带刀士卫进入院中,蔡全命令道:“把他杀了。” 柳氏大骇,“你要干什么?” “他现在都知道了,留着他,死的是我们。” 柳氏抓着他的衣袖,“蔡全,你疯了。” 蔡全眼珠外突,杀意决绝,“杀他不就是你的计划吗?上一次给老太爷下毒失败,宴会上给他下毒也没成功,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说着,他抽过士卫腰间的剑,对着金昌的身体刺去。 金昌只觉自己的身体被闪电击中了一般,眼看寒光凛凛的刀向自己刺来。 长刀触到他腰带的瞬间,“锃”的一声,从中间折断,“铛”的一声钉在一旁的柱子上,蔡全手中握着半截断刀,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楚墨宸走进院子,星眸淡淡,院中瞬间染了一层星辉,他脸上带着淡淡微笑,向金昌道:“金先生,我来送你回府。” 金昌“噗”地吐了一口血,眼前一黑,重重栽了下去。 金家的书房里,金昌跪在老太爷的面前,低着头。 老太爷哀叹了一口气,“你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件事,你自己处理吧。”说完,他站起身,出了书房。 对于这件事,老太爷也很生气,但是他一生叱咤风云,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他算是想通了。 半夜,江宛君来到书房外,见房间里还亮着灯,守在院中的李管家说道:“老爷已经跪了五个时辰了。” 江宛君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进了书房间。 房间里灯火摇曳,灯花不时“噼啪”作响,只见金昌跪在地上,身影显得单薄佝偻。 江宛君轻轻走上前去,看到他脸上惨无血色,神情呆滞,心里微微发痛。 她轻轻挨着他跪下,“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是难过并没能解决问题,爹年纪大了,碧辉和曦儿还需要你照顾,还有我们的孩子,金家上上下下都需要你照顾。” 金昌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江宛君,欲哭无泪。 江宛君握着他的手,“在大秦的时候,那么危险,咱们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金昌眼眶一辣,一开口,声音吵哑,“我……” 江宛君拥上去,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 金昌哑然。 柳氏背叛了他,连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都是不是自己亲生的,金家祖祖辈辈积累的钱财,却被她暗中转移,更可恨的是,她竟然和那些白眼狼串通一气,下毒毒害自己的父亲,还要毒杀自己…… 滔滔恨意,化作沉默。 云锦绣院子外的花亭里,楚墨宸静静地抬头看着天空,今夜天气晴朗,漫天星河灿烂。 云锦绣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凉亭里的身影,今夜,那身影带着淡淡的悲伤。 两天后,金昌写了和离书,送到柳国公府,柳老夫人因为柳如是一事,已经卧病在榻,再听到此事,病情加重,灵丹妙药也没能让她的病情好转。 第三天,金曦的身体恢复了些。 金昌到她住的华春苑看她,莺儿扶着她从房间里走出来。 金曦一看到父亲,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爹。” 金昌看到女儿,只脸她小脸苍白,声音微微发抖,“曦儿,好些了吗?” 金曦看着父亲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道:“我没事了。” 金昌连说了两声,“没事了就好。” 金曦在他的身边坐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金曦看着父亲的样子,不由小心问道:“爹,你是不是有话要对女儿说?” 金昌神情严肃起来,他向房间里的婢女们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婢女们出了房间,将门关上,金曦见父亲显得十分庄重,不由紧张起来。 金昌还是开口说道:“曦儿,我与你母亲,合离了。” 金曦脸色一白,娇弱的身子颤了颤,慢慢地低下头,半晌,她才开口道:“你……会放过我母亲吗?” 金昌见她一脸忧郁,突然明白了她中毒的时候说的话。 宴会当天,金曦在庄秦的帮忙下,从柳国公府逃了出来,来到宴会。 她在扬州学院的这一段时间,学了一些基础的药理知识,碰巧看出父亲的酒杯里有毒,她当时只知道母亲要对父样及金家的其他人不利,第一反应便是母亲要毒杀父亲,所以她替父亲把毒酒喝了,便求父亲放过母亲。 金昌愣了一下,曦儿不再改自己为父亲,而是你。 金曦突然跪在他的面前,求道:“母亲虽然犯了很多错,但是她始终是我母亲……求您放过她。” “曦儿……”金昌哽咽,他忙解释道:“我与你母亲是合离,我不会伤害她。” 金昌和柳氏已经一刀两断,从此互不相干,也不再追究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金曦这才松了一口气,“我替母亲谢谢你。” 金晶听得出来,言语之间,金曦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和他划清了父女界限。 他唤了声“曦儿,”声音吵哑,“爹希望你能留在府中,让爹照顾你。” 金曦抬起头,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金昌又说道:“你爷爷年纪大了,你留下来,多陪陪他……” “爹!”金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第二天,金曦辞别了家人,去扬州学院学医。 一晃,夏天即将结束,扬州迎来了今年最后一场万花会。 今年的万花会,天元帝和凤后出席,布置得十分隆重,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了。 当其时,阳光下,各类花卉盛开,笑迎八方游客,保障湖畔,处处花团上拥簇,步步花香流动。 云锦绣和楚墨宸坐在幽篁馆里,珠帘外传来一声宛转吟唱,“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云锦绣抬起头,目光透过层层珠帘,戏台上,锦衣花旦旋腰回眸,风情无限。 “花旦争艳”是万花会上一个非常经典的活动,每位游客在进入花会的时候,都会领取到一支花旦签,游客根据自己的喜好,将签投给自己喜欢的花旦,等游园结束之后,会根据花旦的得签数量,选出四位得签最多的花旦,评为“四小花旦”,进行封赏。 各地花旦云集于此,纷纷登台卖力献唱,争夺四小花旦称号,以求一举成名。 类似这样的活动还有“花王”,在万千种花种,选出得签最多的花,封为花王。 其中最受欢迎的活动是,花魁争夺赛,名门千金们在花会上比试才学,比试内容为琴、书、画、舞四项,四项得分相加最高者胜出,成为花魁不仅有丰厚的奖赏,更能美名远播。 云锦绣朝着栏外,放眼看去,各处设了画廊、舞台、琴台等,应有尽有,名门淑女们尽情舞蹈,青年才子们各显其才,满目盛景,好不热闹。 珠帘掀起,馆里的小厮进门了,“云姑娘,有位姑娘求见。” 云锦绣微微眯了眯眸子,“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女子掀起珠帘进入雅间,一袭紫色华服,丰姿端丽,正是郡王府的永嘉县主。 她看着雅间里相对而坐的两人,美目里闪过一丝怔愣。 云锦绣已经笑道:“永嘉县主来了,请坐。” 王永嘉入座之后,看了看楚墨宸,又看向云锦绣,脸色微微发白。 “县主不用担心,我与楚公子是交心的好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王永嘉又是一怔,“交心”二字如一道惊雷击过她的心田,天元民风虽然没有那么保守,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关系,用交心来形容,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更何况,这还是未来要成为皇后的女子。 她突然笑了,“真是羡慕云大小姐,有楚公子这样的挚友。” 楚墨宸静静地喝着茶,赏着花,听着曲,仿佛无事一般。 云锦绣抿了一口茶,“县主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王永嘉看了一眼楚墨宸,然后向云锦绣说道:“我是为漕运总督一案来的。” 云锦绣若有所思,“县主不是应该去找严大人,或者明王吗?” 王永嘉面色微微发白,慢慢从宽袖中取出丝绢,放到云锦绣面前的桌角,“这是我的诚意。” 第98章 陛下遇刺 云锦绣低头看了一眼,丝绢斜开一角,隐约之间,可见绣工精美。 她抬头看着王永嘉,手中茶盖轻轻磕着杯沿,“县主还记得当初请大家钓鱼吗?” 王永嘉正对着窗户,抬头远眺,还能看到保障湖,她的脸色微微发青,保障湖钓鱼一事,是她人生的转折。 云锦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我也很喜欢钓鱼,更喜欢放长线钓鱼。” 王永嘉猛地回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对今天要发生的事早已有所觉察,有所准备,她的准备,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充分。 她定了定神,“云大小姐是聪明人,但你应该清楚,失之分毫谬之千里,稍有闪失,必会承受痛失亲人之苦。”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县主知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我云锦绣却明白,任何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自作孽,不可活。” 王永嘉僵看着她,她看着她救出金家老太爷,看着她将柳氏赶出金府,看着她救了金曦,看着她让金家成为皇商,看出亲人是她最在乎的,她看得真真切切。 她以为,云锦绣维护金家,是因为金家是她的依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此刻,她突然觉得,又自己又看错了,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半晌,王永嘉开口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什么都不要,又何必让我进来。” “县主真聪明,”云锦绣流转着幽幽凤眸,“我想知道,凤三公子凤行烈,喜欢看什么兵书。” 王永嘉看着云锦绣,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怎么?”云锦绣流转着凤眸,“永嘉县主想要护他吗?” “罢了,”王永嘉长长吐了一口气,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她把云锦绣想知道的告诉了她。 王永嘉离开之后,云锦绣拿起桌面的丝绢,轻轻打开,丝娟上绣着琼花楼的八阵图,云锦绣不由赞道:“永嘉县主的绣工真的很不错。” 楚墨宸微笑着,“阿锦,你好狡猾。” 云锦绣笑眯着眼睛,“她都送上门来了,我下手不狠点,多不好意思。”她将丝绢递给楚墨宸,“有了这个,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楚墨宸伸手接过,两人四目相对,笑得像刚捡到大便宜的孩子。 楚墨宸看完图,“你相信她?” “永嘉县主是聪明人,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一个骄傲的女人。” 在这个时代,骄傲的女人不会成为男人的玩物。 云锦绣继续说道:“她已经看出凤家不再信任她,也就知道凤家从头到尾都把扬州郡王府和她当成棋子,看明白了,就很容易想通,想通了,自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才最有利,更何况,她连凤三公子的秘密都可以透露给我,这个还是可以相信的。” 王永嘉出了幽篁馆,突然想到自己把丝绢落下了,她忙转过身,又要进幽篁馆,突然收住脚步,转过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又中了云锦绣的计,她是需要丝绢的,她逼迫自己打破了底限,让自己自乱阵脚,上了她的当。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当断则断,反受其乱。 文辛迎上来,施了一礼,“大小姐。” 王永嘉说道:“你去告诉凤七公子,东西已经送到。” 她多次失手,凤爵利用漕运一案,让王永嘉假装妥协,用琼花楼的刺杀图求云锦绣放过扬州郡王,用来迷惑云锦绣,自乱阵脚。 王永嘉的嘴角浮过一丝讽刺,凤家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倒戈相向吧。 “大小姐……”文辛看着她神情复杂,不由关切地问道。 王永嘉脸上浮过一丝惨淡的笑意,“我没事,我去那边雅间休息会儿,晚上再出席宴会。” 幽篁馆里,云锦绣开口道:“墨宸,等这边的事了了,咱们去北境。” 楚墨宸抬起头来,只见云锦绣看向窗外,幽幽目光仿佛穿透层层时空,看到了遥远的地方,“去北境看草原,看湖泊,看星星。” “好啊。”楚墨宸的眼睛亮了亮。 到了晚上,陛下亲自赏赐了今年的花魁、四大花旦和花王,接下来便是烟花大会。 烟花大会还没开始,保障湖畔已经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云锦绣牵着琉璃的手,抬起头便看到高高的琼花楼,在夜色里投入一片片影月。 高楼上,众人拥簇着一个高大的明黄身影,那便是当今皇上,天元帝,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玄色身影,是轩辕秀。 云锦绣身边的人惊讶地议论着,“是皇上,皇上啊!” 少女们则惊叹道:“皇上身边的好像是明王,好帅啊!” “像神仙一样。” 可不是么?云锦绣抬着头,他们就是俯瞰众生的神祗。 …… 轩辕秀往下看,游客们从远处的琼花大道一直排到楼下,到处都是人影,他的目光四处搜寻。 云锦绣握着琉璃的手,感觉她娇小的身子十分不安,她低下头,揉揉地抚摸着她的头,“再等一会儿就好。” 琉璃轻“嗯”了一声。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轰鸣,云锦绣抬起头,只见一朵灿烂的烟花在夜幕下骤然绽放,璀璨流光里,云锦绣与轩辕秀四目相对,那华丽的眸光,如烟花绽放的光芒一样璀璨。 烟花的爆鸣声一阵接着一阵,一朵朵灿若明灯的巨大烟花将漆黑的夜空照如白昼,白的,红的,绿的,紫的,五颜六色令人目不暇接,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与烟花的轰鸣交织成一曲盛世华章。 头顶的烟花一闪而过,云锦绣拉着琉璃,挤进了琼花楼。 轩辕秀再一看,云锦绣已经不见了踪影。 繁杂的喧嚣,突然传来惊惶之声,有人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众人只见保障楼的一角燃起熊熊烈火,与琼楼上方的烟花相生辉,待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大到不可控制。 霎时间,人流四窜,而那烟花,依然在放不停。 轩辕秀向掩藏在人群里的大内士卫挥了挥手,护着天元帝往楼梯间去,很快,琼花楼哭天抢地的逃亡声一片,有人被挤下高楼,摔在地上,砸成肉泥。 轩辕秀看着楼下拥挤的人群,只在横跨保障湖的大桥上,不少人被人流挤下大桥,掉进湖里。 马上有人上前来报告道:“陛下,楼角被烟花点燃了。” 天元帝压制住心底的惊惶,向轩辕秀问道:“是意外?” 丰承息护着凤后和珍妃从楼里出来,凤后和珍妃在楼上欣赏烟花,大火之后,丰承息立刻带着士卫护着人下楼,来到陛下的身边。 珍妃双手护着肚子,一紧张,便觉得腹部隐隐作痛,心里更害怕起来。 轩辕秀看着楼道口拥堵的人群,再看向着火的楼角,火苗迅速下窜,丰承息诧异道:“下面是库房和厨房。” 轩辕秀瞳孔一收,在大火吞噬楼之前,根本不可能挤过人群出楼,他立刻下令,“走安全出口。”一群人护着天元帝等人,往安全出口去。 琼花楼有一条字安全楼道,设置在回廊尽头的雅间里,绕着楼轴而下,直到底楼的雅间。 “陛下!”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只见颜无疵站在回廊里,手里提着裙角,一身狼狈,她是从逃命的人群里挤出来的。 今天晚上,她应邀在琼花楼表演,没想到她刚刚登台,楼里便乱了起来,她只好跟着大家逃命。 天元帝看了她一眼,凤后已经开口,“一起来吧。” 颜无疵谢过凤后,跟了上来。 珍妃跟着人群,进了雅间,突然喊了声,“可卿呢?” 她是带云可卿一起来的,此刻只见楼上的火势越来越大,便担心起来。 天元帝身边的内监扯着噪子说道:“珍妃娘娘呀,您快跟着陛下走吧。” 轩辕秀推开雅间的门,上前去,看着狭窄的楼道蜿蜒而下,直通底楼,他吩咐身边的士卫,“守在入口,别让人进来。”自己而在前面带路,引着天元帝等人下了楼梯。 他们刚走到二楼,便见楼道上横七竖八躺下着尸体,尸体都穿着夜行衣,蒙着脸,均是喉咙和心脏受到袭击,几乎是一招致命。 丰承息提醒道:“有刺客。” 轩辕秀按紧妥间的短剑,平静地提醒道:“陛下不用担心,臣早安排了人守在楼道,这些杀手是被臣的人清除的。” 他确实安排了人守在这个安全出口,但他的人都已经死了,尸体和黑衣刺客的堆在一起,显然,这些刺客不是他的人击杀的,他想起云锦绣,心中多了一份底气。 珍妃浑身已经颤抖,她抓着天元帝的袖子,天元帝听轩辕秀这么一说,安心道:“还是上阿秀想得周到。” 轩辕秀看着楼梯口尽头的雅间,不大不小的雅间,门窗关着。 浓烈的烟火味传来上,珍妃等人呛了几声。 轩辕秀刚出楼梯口,一支箭“嗖”地一声穿墙而来,“保护陛下!”他拔出腰间的长剑,斩落利箭。 只听外面“霹雳啪啪”穿射的声音,雅间里瞬间火光通透,浓浓的火油味传来。 轩辕秀面色一凛,雅间外已经有人埋伏。 他向身后的人道:“保护好陛下!”他的十几名属下围成一圈,将天元帝等人护起来。 两个士卫在轩辕秀的掩护下上前去,突围层层破窗而来的箭,抓着木门,用力一拉,看似普通的木门却如铜墙铁壁一般,无法拉动,他们转过头来看着轩辕秀,“王爷,门被从外面固定了。” 一直固作冷静的天元帝闻言,脸色也不由一变。 珍妃抓着他的手臂,“陛下……”她情绪一激动,小腹传来一阵疼痛,“臣妾肚子疼。” 她一张口,众人均跟着不安起来。 楼层突然传来“咔嚓”“轰隆”的声音,被烧着的楼角已经坍塌。 颜无疵柔声道:“陛下,楼要榻了。” 轩辕秀沉声向门口的两个士卫,“你们两个过来。” 两人从地上翻滚过来,轩辕秀挥起长剑,对着门斩去。 一剑,两剑,剑好似斩在铜墙铁壁上,没有任何反应。 珍妃痛喊道:“陛下,臣妾快不行了……”身子往地上沉去,天元帝只得扶住她。 又是“轰隆”一响,陛下沉声喊了一声,“阿秀!” 轩辕秀握着剑柄的手心冒出汗来,一时之间也慌了神。 保障湖畔,王永嘉看着对面正在坍塌的大楼,神色复杂。 柳长琴走到她身侧,“我的未婚妻,你不高兴吗?” 王永嘉转过身来看着他,只见他一身淡蓝底镶暗金华服,金冠束发,与之前的他相比,多了几分贵气。 王永嘉嘴角浮过一丝讽刺,“请柳长公子另寻良配吧,我王永嘉不嫁了。” 柳长琴一脸愤然,“王永嘉,你我的婚约,是陛下御赐的,难道你要抗旨不遵吗?” 王永嘉淡淡地看着他,“难道你不怕我们之间的那些勾当暴露出去?每一桩可都是死罪。” 柳长琴暗暗磨着牙,半晌,他说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们一起,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王永嘉摇头,“我跟你不一样。” “你倒是没看出哪里不一样,”柳长琴看着面前的王永嘉,她依然一脸高贵从容,他心里莫名腾起怨气,一脸桀骜,“我们用同样的方式获取自己想要的方式,王永嘉,我们是一样的人。” 王永嘉依然摇头,不想和柳长琴争辩,她平静地说道:“我要离开扬州了,”她抬头看着他,一脸审视,“我或许还有机会,但是你,柳长琴,有些人,注定要被毁灭。” 王永嘉说完,转身离开了,柳长琴看着她的背影,想要追上去,把她紧紧禁锢住。 王永嘉是扬州第一的名门贵女,是男人们的梦中情人,柳长琴从小听着她的美名长大,又怎么会不倾心。 所以在他们找上他的时候,他不顾一切地加入了。 但现在,他要忍,王永嘉手上有他的把柄,在陛下离京之前,他不能惹她,更何况,她还有着一身本领。 但是等这阵风头过后,他会再去找她,让她臣服在脚下。 文辛远远地迎上她,“大小姐,我们现在去哪?” “回府!” 火光通天的雅间里,团团木屑燃着火苗落下,天元帝等人被护在楼道下,珍妃躺在地上,腹痛难忍,不时发出求救的声音。 轩辕秀握着剑柄的手心直冒冷汗,什么样的人,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让这小小的雅间固若金汤,截杀当今天子。 “阿秀!”天元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命令和愤怒。 他身边的士卫开口道:“王爷,属下去撞!”哪怕是用血肉之躯,也要为陛下和王爷撞出一道出口。 轩辕秀攥紧手中的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到外面传来强大的剑气,他喊了一声“退后。”人已经掠身后退,护在天元帝前面,只见门突然“嚓”的一声破裂开,一道天水流光传来。 火光下,轩辕秀看着楚墨宸挥斩着手中的天业,又一道天水流光,两扇门倒地,只见外面躺着横七竖八的黑衣尸体。 很快,附近的士卫迎上,大声喊道:“快保护陛下。” 轩辕秀护着天元帝快步冲出门来,又折回去接应凤后等人,等他再抬起头往后看,楚墨宸已经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人救出后,门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 轩辕秀喊道:“快护陛下离开,楼快要塌了。” 第99章 惊心动魄夜 两个士卫抬起珍妃娘娘,跟着轩辕秀等人离开。 身后,一声“轰隆”的巨响,高楼坍塌。 云锦绣看着坍塌的火楼,心提到了嗓子眼,琉璃呢?她不是应该回到自己身边了吗?为什么没看到她? 她朝着火楼,猛地抬起脚步,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她转过身来,只见云可卿惶恐不安地抓着她,“姐姐,救救我!” 云锦绣扫了她一眼,只见她一脸黑灰,头上珠花散乱,左手护着右臂,指间滴出血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狼狈不堪的小侍女,应该是被逃亡的人撞伤了,她心里滞了一下,便看到远处,轩辕秀正护着天元帝等人离开,她开口道:“陛下身边最安全,快跟上去。” 云可卿由侍女掺着,朝陛下的方向逃去。 云锦绣朝坍塌的大楼跑去,刚跑了几步,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他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的身体,与身后的火光融入一体,银发猎猎飘浮。 云锦绣张了张口,流风止已经窜到她的面前,“云大小姐可真是好本事,让一个孩子去应对那么多杀人如麻的高手。” 安全楼道里潜伏着大量的杀手,为了确保陛下的安全,云锦绣先让琉璃去对付那些杀手,轩辕秀看到的尸体,便是被琉璃杀了的人。 云锦绣冷冷地对着流风止的目光,两人锋利又冰冷的眸光一撞,如利刃相接,迸射出刺人的光芒。 流风止想着自己在楼道角落里找到琉璃的瞬间,她浑身是伤,缩在角落里呻吟着,若不是自己,她现在已经和大楼化成灰烬。 想到这里,他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没想到你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竟然会利用一个孩子。” 这些年来,云锦绣所有危险的事,都让琉璃去做,说白了,琉璃不过是她手中无往不利的利刃。 云锦绣一步上前去,“把琉璃还给我。” 流风止牙间仿佛嚼着冰渣,“你还要把她带回去,让她成为你的武器吗?” “滴哒!”琉璃身上的血顺着流风止的手滴了下来,眼眶发红,厉声道:“我说把琉璃还给我。” 流风止眸光如刀,“我不会让你把她带回去的。” 楚墨宸向他们走来,手里握着天业,“把琉璃给阿锦!” 流风止看着楚墨宸手中的短刀,毫不退让。 楚墨宸站到云锦绣的身边,“我再说一遍,把琉璃留下。” 流风止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表明了他的决心。 “别出手,别出手。”沈唐跑过来,忙向流风止道:“流风,快把人给云大小姐。” 流风止一眼看来,他吓得退了两步,一转头,正对上楚墨宸蓄势待发的样子,又退了两步,他向流风止道:“流风,琉璃姑娘是云大小姐的人,王爷在,也一定会把人还给云大小姐的。” 流风止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沈唐又认真说道:“流风,王爷的话,你都不听吗?” 流风止敛了眼中的锋利,向云锦绣道:“琉璃若再受伤,我必会让你百倍偿还。” 流风止收了刀,上前去,从他手中抱过琉璃,云锦绣开口道:“那边有马车。” 楚墨宸将琉璃送上马车,向云锦绣道:“别担心,来得及的。” 目送云锦绣离开,楚墨宸消失在黑夜里。 轩辕秀护着陛下刚出了琼花大道,又有一群黑衣人围了上来,有人喊道:“快保护陛下。” 轩辕秀紧握着手中的刀,护在陛下前面,只见黑衣人群中,冲出一个锦衣少年,提刀霍霍,指着前方,喊着,“杀了他!”正是金府的大少爷,金碧辉。 金碧辉只觉身子飘飘然的,眼前一片迷迷蒙蒙,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是他熟悉的红,是他的颜无疵,她不止一次向他求救,他高声道:“我来救你了。” 颜无疵低着头,一脸怯懦,偷偷移身到陛下的身后。 金碧辉举起手中的刀,冲着前方大喊,“杀啊!” 黑衣杀手应声冲了上去。 云可卿刚刚跑到离陛下不远的地方,突然看到侧前方的凉亭里站着一个黑衣人,手中抬着强弓劲弩,黝黑铁箭头瞄准陛下,她突然大喊了一声,“陛下,小心!”朝天元帝跑去。 众人一惊,云可卿已经跑到陛下的身边,张开双臂挡在她的面前,只怕“噗嗤”一声,利箭穿透了她的肩头。 就在这样时候,三皇子和九皇子带着一群官兵冲了上来。 三皇子下令道:“把所有的人都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轩辕秀看着金碧辉提着刀,身子摇摇晃易上前来,他上前去,对着金碧辉就是一脚,金碧辉晕了过去。 天元帝和凤后等人在三皇子的拥护下上了马车,行队缓缓离去,颜无疵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跟着行队,渐渐的落在后面。 她感觉外面越来越安静,艳丽的面容里浮过一丝惶恐之色,纤纤玉手掀起车帘,马车已经到了湖边,远离行队,她心里“噔”一下,正要起身,车夫手中的匕首突地送到她的喉咙处,“你再动一下,我就划花你的脸。” “是你?”阳光下,握着匕首的手腕皓白如玉,这车夫是云锦绣身边那个侍女乔装的,金家大宴上,这婢女一舞惊人,她对她的印象极深,“救……” 她刚张口大喊救命,秦婴转过头来,一拳将她打晕了过去。 幽篁馆里,柳长琴站在帘后,灯光透过珠帘,在他脸上透过一片阴影,他看着三皇子带着一行官兵护着陛下离开,只觉浑身一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如坠入无底深渊。 他迅速转身,抬手打开珠帘,刚刚走到门口,一道墨色的身影立在他的面前,正是云锦绣身边的那个病弱少年。 云锦绣将琉璃送到薛老那里,薛老从床上爬起来,外衣都还没穿,就被拉到了病房中。 他拉开琉璃的衣服,只见她全身是伤口,白白嫩嫩的肌肤上全是口子,不是箭伤就是剑身,或深或浅,或致命。 “怎么伤成这样?”他转过头来,只见云锦绣杵在一旁,衣裙被鲜血染了一大片,她看着琉璃,削肩瑟瑟发抖。 云锦绣太阳穴微微抽痛,“快救她!” 薛老看着她的样子,便知道发生了了不得的事,知道她不想说,便不再问,她说道:“你先出去,把你这一身换了。” 云锦绣拖着脚步走出房间,便迎上金曦。 金曦瞪大眸子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只会恶语中伤自己的云锦绣,竟然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云锦绣像没看见她似的,从她身边走过。 她努了努嘴,跑到云锦绣的面前,“喂,你没事吧?” 云锦绣抬头看着她,半晌,才平静地开口道:“有可以换的衣服吗?” 金曦向一旁候着的莺儿道:“带表姐去换洗。” 两个时辰之后,云锦绣了一身嫩绿宝衫,宝衫上绣着绚烂的紫色花叶,花叶上绣着银色,缀着亮片,下身为同色的百褶裙。她静静站在病房外,看着灯光投在墙上的人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浓黑,秦婴跑进来,喊了一声“大小姐。” 云锦绣转过身来,见秦婴脸色发白,满脸惊慌,问道:“怎么了?” 秦婴“扑腾”跪在她的面前,“大小姐,奴婢没能阻止表少爷。” 云锦绣面上冷静,心里却一沉。 秦婴说道:“奴婢发现金少爷没有在降云楼,赶到保障湖的时候,金少爷已经被抓住了。” 他们一直派人盯着金碧辉,这段时间,金碧辉一直住在降云楼,他们早计划好在万花大会期间将他抓回去,却没找到人。 云锦绣吐了一口气,“起来吧。” “大小姐……”眼泪在秦婴的眼睛里打转,“是奴婢疏忽了。”她咬了咬唇,认错已经于事无补,但她还是说出来了。 云锦绣看着秦婴一脸歉意的样子,依然平静地说道:“你忘了我经曾跟你说的吗?” “没……有,大小姐曾说过,发现做错了事情,就第一时间想办法补救,”她站起来,“官兵连夜包围了金府。” 云锦绣微微点头。 秦婴说道:“大小姐,你去睡一觉吧,奴婢在这里等着,有事叫你。” 云锦绣回到客房去休息了,她确实需要睡一觉,明天还有一场很艰难的丈要打。 金府,五百官兵将整个金府围得水泄不通。 偏厅里,轩辕秀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回想起困在楼里的情形,仍然惊心动魄,手心不由沁出冷汗。 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一场简单的刺杀,是有人想陷害金家,所以才让天元帝以身犯险,现在想来却没那么简单,是有人真的想要陛下的性命。 若不是楚墨宸暗下带着天澜宗的人铲除潜伏在暗处的高手,并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劈开安全楼道的出口门,他和陛下等人已经藏身火海。 是有人真的想要天元帝的命。 第100章 凤爵之死 天刚刚亮,秦婴来到云锦绣的房间,边给她梳妆边说道:“琉璃已经脱离危险期了,薛老说他会照顾好她。” 云锦绣平静地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眸底浮过一丝杀意。 秦婴将发钗插进她的云鬓上,“楚公子在外面等你。”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笑意,摸了摸头上的珠花,“准备一下,咱们去金府。” 过了一会儿,云锦绣带着楚墨宸和秦婴,往金府去。 马车上,楚墨宸说道:“柳长琴已经抓到了。” 云锦绣点点头,“我们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和琉璃一起潜入安全楼道里的人都没有出来。” 云锦绣的眉头轻轻皱起,和琉璃一起潜进去的,有五人,都是天澜宗里一等一的高手,而琉璃伤成那样,可见对方实力。 秦婴不安地说道:“明王安排了不少人手混在游客中,没想到事情还是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云锦绣若有所思,“我一直以为,是有人想利用表哥,陷害金家,现在看来,是有人真的想要陛下的命。” 秦婴和楚墨宸怔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继续分析道:“无论对方选的时间,地点,和派出的人,都对刺杀十分有利,”她看着楚墨宸,“要不是你去安全楼道出口处救人,只怕陛下等人已经和琼花楼一起付之一炬。” 秦婴急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秦婴掀起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回答道:“前面有人挡了咱们的路。” 云锦绣透过车帘,便看到轩辕秀的马车,沈唐已经迎上前来,“云大小姐,我们家王爷邀你一叙。” 云锦绣走到马车前,轩辕秀掀起车帘,将她请了上去,云锦绣向轩辕秀微微施礼,“王爷召臣女来,有事吗?” 轩辕秀面上闪过一丝凝重,“昨夜陛下遭人刺杀,本王奉命缉拿刺客,想问问云大小姐有没有线索可以提供。” 云锦绣微微笑着,“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金家大少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带人行刺陛下。” 轩辕秀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没心没肺,“你希望是这样吗?” 云锦绣带着一丝叹息,“可惜事实不会因为人的愿意而改变。” “就说云大小姐是聪明人。” 云锦绣看着他欣赏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臣女倒是有些线索,不过有个条件。” “就知道云大小姐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你说。” “让臣女的表哥全身而退。” 轩辕秀眯着眸子,审视着云锦绣,“我以为云大小姐是信奉弱肉强食的人。”只要她能够找出幕后凶手,压制过敌方,何尝不能替金家解围。 云锦绣看着他,眼神迷迷蒙蒙,“所以弱者才更需要公道。” 云锦绣一直明白,在这个皇权至上,宗族林立的天元王朝,自己还不是强者,金家更不是强者,生死存亡不过在帝王一念之间,她不能冒险。 轩辕秀审视的目光带着一丝兴致,“在你心中,本王是强者吗?” “是。”云锦绣脱口而出,在权力的金字塔上,明王是站在上层的人,“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轩辕秀无声笑笑,“就说云大小姐是聪明人。” 云锦绣看着他,张了张口,还是欲言又止。 “你想问本王找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云锦绣猛地看着他,这家伙会读心术吗? “刺杀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本王不会留下潜在的风险。” 云锦绣微微发怔,然后说道:“臣女有几个怀疑的对象,还请王爷配合,演一场戏。” 轩辕秀朝她笑笑,“合作愉快。” 云锦绣背心发凉,看着他不怀好意的微笑,总有一种狼狈为奸的尴尬,还有一种与虎谋皮的危险。 天已经大亮,太阳已经升起,街上行人渐多,街上嘈嘈切切,开始了一天的喧哗,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金府去。 金府的侧厅,三皇子坐立不安,丰承息进门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见他脸色不好,忙问道:“还没找到人?” 自从琼花楼放烟花开始,凤爵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柳长琴也不见了踪影,连跟在行队中的颜无疵,也莫名奇妙失踪了。 丰承息回道:“找到凤爵了。” 三皇子松了一口气。 “人已经死了。” 三皇子如被闪电击中了一般,瞳孔微微张大,咬牙问道:“尸体在哪?” “轩辕秀手中。” 恐惧侵上心头,他后退了一步,声音微微发颤,“其他人呢?” “柳长琴和颜无疵一直没找到,连蔡全也失踪了。” 三皇子跌坐在椅子里。 马上有人进来,“三殿下,云大小姐求见。” 三皇子慢慢坐直身子,一股寒意慢慢爬上背脊,“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来?”他很快冷静下来,向丰承息道:“你现在去见凤朝华,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丰承息出了房间之后,三皇子整理了下衣襟和神情,才向一旁的奴才挥手,“去把云大小姐请进来。” 云锦绣跟着奴才走了进来,见三皇子正坐着,一身蓝底绣金锦袍,头戴冠玉,湿润如玉。 三皇子看着云锦绣,只见她一身嫩绿锦绣衣裙,浅笑盈盈,如有鲜花初放。 他愣神的瞬间,云锦绣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微微施礼,“臣女参见三殿下。” 一语如电,他猛然回神,微微点头,“云大小姐不必多礼,你来找本宫,有事吗?” “臣女代人前来向三殿下传话。” “什么人?” “柳长琴。” 三皇子眸底的惊色一闪而过,但还是被云锦绣发现了。 “还有扬州名伶颜无疵,还有其他几个人。” 她审视地看着三皇子,只见他目光里像含了冰似的,出奇的冷静。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笑意,内心越不可窥视的人,越懂得掩饰自己,眼神,表情,着装,礼仪。 她又说道:“他们求三殿下救他们。” 三皇子再冷静,被她步步紧逼,脸上还是带着三分怒色,“光天化日之下,谁敢伤害他们?” “正是胆大包天的明王呢!”云锦绣叹了一口气,“再说了,众目睽睽之下,不是有人连陛下都敢刺杀吗?”她的声音幽幽,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一字一句渗入三皇子的心底。 三皇子压低声音,“陛下遇刺一事,可是由陛下亲审的,如今已经水落石出,金家大少爷亲口承认的。” “是啊,”云锦绣惋惜道:“柳长琴,颜无疵,就连州府蔡大人,也已经承认了,他们参与刺杀陛下。” 云锦绣停顿了下,“他们竟然让臣女传话,求三殿下救他们,臣女觉得匪夷所思。” 三皇子看着莫测的云锦绣,“本宫和他们也见过几面,估计他们以为,本宫贵为皇子,能够劝说陛下。” “臣女也这么想,”云锦绣一副不解的样子,“可是明王说,真正要刺杀陛下的人,另有其人。” 三皇子心里一沉,只得说道:“陛下圣明,定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陛下圣明,一定会明察秋毫的,”云锦绣声音幽幽,“陛下怎么可能会放过真正要刺杀自己的人,”云锦绣围着他转了一圈,凤眸斜回,“若是换成三皇子,臣女相信,您也绝对不会让想置您于死地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吧?” 三皇子脸色凝重,恐惧再次袭上心头。 云锦绣又说道:“臣女听说,明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事,他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抓到柳长琴等人,相信他很快就会查出背后的真正凶手。” 三皇子声音僵音,“那真是陛下之福,天元百姓之福了。” 云锦绣从三皇子的房间里出来,丰承息领着凤朝华匆匆进了他的房间。 金府大厅上,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声,只见金碧辉用头撞着大理石地面,撞得头破血流。 金家的大厅上,金家上下近百口人从大厅跪到了大门口,身上都绑着铁链。 金老太爷跪在陛下面前,身边跪金昌,江宛君,李管家……金玉也跪在一旁,因为她是武侯府的夫人,便没有被捆绑。 立刻有人喊道:“快按住他,别让他自杀了。” 立刻有士卫冲去,将金碧辉禁锢住,又在他口中塞了一块布,以防他咬舌自尽。 金碧辉喉咙里传出嚎叫声, 脸上,脖子上,青筋暴起,两眼发红,口里吐着白沫。 金昌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见他此刻如野兽一般挣扎着,只觉一团烈烧在心口,十分难受。 全府上下都是一脸茫然,自己家的大少爷,怎么变成这样了? 严培坐在左首位上,向天元帝道:“陛下,金少爷的样子,像是中毒了。” 金老太爷回答道:“陛下,罪臣的孙子,是中了寒石散,是有人利用寒石散,操控他,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扬州郡王冷声道:“据本王所知,服食寒石散后,能够让人兴奋,感到快乐,是纨绔子弟们梦寐以求的逍遥散,而且价格十分昂贵,不是大富大贵之人,根本无法享用,老太爷这话,未免太过于牵强。” 他话刚落音,便有内侍禀告道:“陛下,明王和三殿下来了。” 门外,三皇子和轩辕秀一左右,他向轩辕秀身后看去,他身后的士卫抬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白绫,紫色的衣角露在外面,三皇子面色一凛,那是凤爵的尸体。 他身边的凤朝华静静城看着凤爵的尸体,美丽的面庞上瞬间染了一片哀愁。 内监站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抬着下巴,声音尖尖,“干什么呢?” 三皇子见轩辕秀直直地站着,堵了在大半个门,显然没有退让的意思,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后退了一步,向轩辕秀作了个请的姿势,“王爷请。” 轩辕秀进去,身后的人抬着尸体跟了进去。 三皇子这才跟着进去。 轩辕秀向陛下和凤后行了礼,命人把尸体陈放在大厅前面,白绫一揭开,凤爵躺在担架上,胸口上插着数支断箭,五脏六腑被射得四分五裂,一片血肉模糊。 大厅上空气瞬间凝固,凤后长长的眼睫毛张了张,眼底迸射出光芒。 凤朝华站在一旁,低眉垂首,丹凤眼里含着泪光,看起来十分伤心,却没有失态。 轩辕秀向陛下说道:“臣发现凤七公子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 陛下看向凤后,一脸歉意,再看向凤朝华,凤朝华再次福身,“请陛下为七弟作主。” 天元帝开口道:“先把主谋金碧辉押出去,处于凌迟之刑。” 金碧辉熬过一阵毒瘾,已经清醒了几分,他只见全家上下被捆绑在殿上,瞬间明白过来,已是大难当头。 两个轻甲铁卫上前来,拎起他瑟瑟发抖的身子,往外拖去。 “且慢!”云锦绣大步跨进大厅,快步上前去,她今天妆容华丽,众人只觉少女端庄明艳,沉郁的大厅亮了亮。 第101章 护你安好 陛下沉声道:“云锦绣,你好大的胆子,还敢为金家求情!” “臣女不是要替金家求情,”云锦绣伏跪在地,“刺杀一事疑点重重,若此刻就处决了表哥,只怕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人,再卷土重来,威胁到陛下,皇后娘娘,及众位的安全。” 天元帝一想到被困在楼道雅间的时候,左手不由按紧了扶手,手心沁出冷汗,这是近十年来,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轩辕秀走到他的身边,向陛下请道:“臣也抓到了一个嫌犯,正往金府押来。” 九皇子带着州府的吏史和仵作候于一旁,此刻听云锦绣和轩辕秀这么一说,便上前请道:“儿臣恳请父皇等嫌犯到了,审清之后,再处决金碧辉。” 三皇子也上前来,“请父皇重审此案。” 凤后见三皇子也跟着恳求重审,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严培也跟着附和。 陛下点点头,“等嫌犯到了,重审。”他倒要看看,是谁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凤朝华上前来,跪在地上,向陛下请道:“求陛下让臣女把七弟的遗体带上下去。” 陛下点头,“朕会替七公子主持公道的。” 凤朝华再拜,“谢陛下。” 陛下向一旁的士卫挥挥手,让他们帮助凤朝华,把凤爵的尸体带下去。 尸体从云锦绣的面前抬过,云锦绣抬起头,正迎上凤后的目光,那宝石般的美目深不可测,一瞬不瞬。 云锦绣静静地迎着她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自有一股力量从清冽的眸中溢出,却不显得失礼。 凤后心里微微一凛,从来没有人敢和自己对视,更何况,这才是个刚刚成年的黄毛丫头。 不,她突然明白过来,面前的少女,根本不是心智才十四岁的少女,她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凤爵的死,一定跟她有关。 一瞬不瞬,她转过目光,静静地坐着。 云锦绣低下头,眼底浮过一丝凛色,没错,凤爵的是死,是她主使的。 上次杀手刺杀金老太爷,楚墨宸让天澜宗的人调查杀手,发现这些杀手是出自一个叫“摘星楼”的杀手组织,云锦绣付了五倍的价钱,让他们反杀了凤爵。 凤爵对金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她这才正面回击,一出手,便要了他的命。 云锦绣却很清楚,凤爵代表的,是凤家,凤家背后,是凤后。 凤爵的尸体被带下去,严培开口问道:“不知云大小姐说的疑点是什么?” 云锦绣抬起头来,向陛下道:“此事事关重大,请陛下让闲杂人等先退下。” 天元帝看向云锦绣,只见她一双清冽的凤眸不含一丝杂志,至诚至恳,稚气未脱的小脸上,神情坚定。 被自己看着,目光却不闪躲,见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这才皱了眉头,向一旁的内监挥了挥手,“让闲杂人等都下去。” 跪在地上金家下人,都被带出了大厅,扔在门外。 大门关上,大厅上只剩下陛下及众位皇子,扬州郡王,严大人,及金家血亲。 云锦绣这才从袖中拿出几张信纸,上前去,递到金碧辉的面前,“表哥可还记得这几封信?” 金碧辉看着信,又抬起头来看着表妹,张口,声音已哑,“你拿这个做什么?” “表妹擅自做主,从表哥屋中翻出来的。” 自从发现他中了寒石散后,云锦绣就一直派人跟着他,他身边侍候的人,也都是云锦绣的。 云锦绣拿过信,走上前去,双手将信呈在前面, “陛下,这就是臣女的表哥昨夜带人去万花会的原因。” 内监上前去,取过她手中的信件,递给陛下,陛下接过,只见信上的字迹十分秀丽,而每封信上,都只有寥寥数字,都在求救。 陛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云锦绣,声音不高,却十分有力,“这是什么东西?” “陛下可闻到,这信纸上的香味?” 天元帝听她一说,果然闻到宣纸上的香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云锦绣说道:“-这种香料叫群芳髓,是合众多奇花宝树之油炼制而成,而这味香料里面,又用了鲛人膏脂防止香味扩散,所以这种香用在人身上,可以长久保持幽香不变,不知道的人,还会误以为是体香,用香的人用的日常用品,也会带着这种香味,所以写信的宣纸上也有这种味道。” 天元帝看着云锦绣,面色凝重,众人一当皇上向来威严,不苟言笑,只有云锦绣看得明白,他是怒了。 这种香是颜无疵的体香,不,听云锦绣这么一说,根本不是体香,他愤怒,是因为他贵为天下众生之主,却被一个区区名伶玩弄,他眉宇间的神色,宛如出了鞘的利剑,他将信纸递过,眼尖的内监忙将东西接了下去。 天元帝看向金碧辉,“这就是你要杀朕的缘由?” 金碧辉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累了家人,此刻,金家上下近百人头上都悬着利刃,稍有不慎,人头不保。 内监提高了嗓音,“金少爷,陛下问你话呢。” 金碧辉抬起头,只觉高座之上,一股威严之势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开口道:“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但也不可草菅人命,但草民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全是因为受到毒瘾控制,草民绝无伤害陛下之意。” 云锦绣接道:“表哥糊涂,陛下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怎么会草菅人命?” 面对陛下的质问,金碧辉愕然,他看向陛下,“陛下没有伤害她?” 云锦绣已经代陛下作答,“陛下不仅没有伤害她,还给了她很多赏赐。” 金碧辉一泄气,沉了沉身子,“那请陛下放了她,不要带她进宫。” 云锦绣恨铁不成钢,“表哥哪里听来陛下要带她进宫了?”她句句责骂表哥,又将陛下捧得极高,谁都听得出来,金碧辉刺杀陛下,纯属误会。 金碧辉抬起头,看着表妹,倔强地说道:“表妹当然不和道这些事,是她亲口告诉我的,陛下要进带她进宫。” 陛下的脸上阴沉一片,好像马上就要下下大雨来。 大家虽然一直只听到“她”字,却也隐隐猜出,那个人就是扬州第一名伶,颜无疵。 云锦绣骂道:“表哥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是有人故意在你面前诬陷陛下,挑唆你,然后又用寒石散控制你,让你去做出行刺陛下的混乱现象,然后再借机刺杀陛下!” 金碧辉如一把寒刃刺进他的心脏,他瞬间软倒在地,不可置信地说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只觉一口气喘不过来,胸口一阵痉挛,浑身不由发抖,喉咙里发现痛苦的低吼,毒瘾又犯了。 金昌喊了一声,“辉儿……” 金老太爷看着痛苦不已的孙子,眼眶发红,陛下没有发话,他连声音都不敢出。 金氏看不出去,跪着上前去抚金碧辉的肩,金碧辉抬起头来,眼睛血红,似一头豹子,他向金氏哭喊道:“杀了我!” “辉儿……”金氏试着安抚他,“你冷静点。” 金碧辉吼着冲起身子,将金氏撞开,往一旁的柱子冲去。 轩辕秀拦到他的面前,身子被重重一撞,往后退了一步,他一记手刀打在金碧辉的肩头,金碧辉晕了过去。 天元帝向士卫挥了挥的手,“先带下去。” 金碧辉被拖出大厅。 门外有人进来禀报道:“陛下,嫌犯押上来了。” 陛下开口,“带上来。” 两个士卫拖上一个昏迷的人,将人往厅前一放,众人一看,是柳国公府的柳长公子柳长琴。 士卫提过一桶水,对着他的脸一泼,柳长琴清醒过来,他打了个激灵,四周扫视了一圈,忙跪到地上,“微臣惶恐,不知……” 轩辕秀冷声道:“柳长公子这是在装失忆吗?” 柳长琴抬起头来,只见轩辕秀冷冷地看着自己,厅上众人也看着自己,神情严肃,像是在等待什么。 云锦绣向陛下说道:“陛下,请容臣女请上下毒控制金碧辉的人。” 陛下点点头,大门再一次开了,只见两个小厮押着一个青衣年轻人上来。 小厮将人押了跪在大厅上,众人只见这年轻人眉目与柳长琴有些相似,他的面色苍白,两颊削瘦见骨,眼下一片黑青,目光闪躲。 云锦绣已经问道:“柳书,陛下面前,你可不能说谎。” 柳书忙向陛下拜道:“是,是……” 云锦绣问道:“是谁给你的寒石散?” “是我的兄长。”他不敢看柳长琴,瘦弱的身子浑身颤抖。 云锦绣又问道:“他给你寒石散做什么?” “他让我放在辉表哥的食物里……后来,辉表哥自己来找我要寒石散的……”柳书一激动,身子抖得更多厉害,脸色开始发白,额头上直冒冷汗。 柳长琴转过头来,看着柳书,“三弟,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书抬起头来看着柳长琴,眼神涣散,“大哥,对不起……但如果我不说实话,云大小姐不给我寒石散,我……也是没办法的啊,大哥……” 柳长琴怒指着云锦绣,“你好卑鄙!” 云锦绣笑看着他,“这可是跟柳长公子学的。”她往地上一跪,向陛下请道:“陛下,臣女当初发现柳书用这种方式控制表哥,臣女……”她小脸上带着委屈和无奈,小声道:“此女便用了同样的方式对付柳书,希望能够控制他,找出柳长公子控制臣女表哥的目的。”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柳书控制住,让他变成自己的棋子。 陛下沉声道:“你倒是很诚实。” 看多了尔虞我诈,天元帝对这种耍心机的行为十分厌恶。 云锦绣往地上一伏,“请陛下治罪。” 轩辕秀上前来,单膝跪在她的身侧,向陛下道:“陛下,这是臣的主意。” 云锦绣猛地侧过头看着轩辕秀,轩辕秀坚定地说道:“臣当时发现在有人利用金家大少爷,企图对陛下不利,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找出幕后别有用心之人,才没有及时告诉陛下。” 他,竟然自己扛下了这一切。 他可知道,他这么说,对他自己的影响? 轩辕秀侧头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温柔,他答应过要让金碧辉全身而退。 扬州郡王幽幽说道:“明王这么做,是拿陛下的生命安全在冒险,是不是太儿戏了? 陛下阴沉着脸,“阿秀,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被困住的场景再次浮过天元帝的脑海,此刻想来,仍心有余悸,谁也不能拿他的生命去冒险,轩辕秀也不行。 第102章 雷霆雨露 轩辕秀跪拜在地上,“请陛下受惊,是臣的过失,请陛下责罚。” 见他立刻请罪,眉宇间柔和了些。 云锦绣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好在轩辕秀了解陛下的脾气,直接请罪,在态度上,得到了陛下的认可。 三皇子开口道:“父皇,这些都不过无名小卒,如果明王一开始抓了这些人,便会打草惊蛇,若幕后之人再派其他人来,反而不利于调查,明王也是为了父皇着想。” 凤后张了张眸子,凤爵死了,连他,都要为明王说话,可见事情糟糕到何种地步。 严尚书也求情道:“陛下,明王此举虽然有欠周到,但能抓到幕后真凶,也算是大功一件。” “是啊,”九皇子站出来,“父皇,是儿臣失职,事先没有觉察,没能及时带兵赶到。” “好了,”陛下伸手起阻止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再纠缠,他看着柳长琴,“你们是想告诉朕,他就是要刺杀朕的凶手吗?” 柳长琴没有杀他的动机和能力,他也不会蠢到来做这种事。 柳长琴“扑通”一声伏跪在地,“陛下,不是微臣,不是我……”他现在只知道刺杀陛下一事失败。 陛下问道:“那是谁?” “是……是凤七公子!” 大厅里空气又一次凝固。 柳长琴看着大家冷冷地看着他,更慌张了,他说道:“是凤七公子让我去买通杀手的……” 陛下更生气了,“是凤七公子让你买凶把他杀死的吗?” 柳长琴张大瞳孔,不敢置信地看着天元帝,又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面上带着微微怒色,“柳长公子把事情推到一个死人的身上,是想死无对证,就可以把自己的罪名推得干干净净了吗?” “凤爵他……死了?” 柳长琴看着三皇子,只觉大脑一轰,凤爵死了,原本与凤爵一起的三皇子突然指证自己,因为惊吓过度,他感到一阵晕眩,随之而来的,是深重的恐惧,他背负上了谋刺皇帝的罪名,而他仰仗依靠的同伴,却死了,他只觉自己正往无底深渊坠落。 轩辕秀向陛下说道:“陛下,幕后主谋,与漕运一案有关。” 扬州郡王脸色一变,陛下转过目光,看着轩辕秀,连严大人,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轩辕秀说道:“请陛下移驾沧一阁,由臣详细禀告陛下。” 轩辕秀护着陛下移驾沧一阁,严培,三皇子,九皇子跟上。 柳长琴被铁甲士卫押了下去,他突然朝着三皇子的前影大喊,“三殿下,救我!” 三皇子加快脚步,只想迅速离开,不想与柳长琴扯上任何关系。 云锦绣看着他慌乱的脚步,眼底闪过一抹深意,她跪在母亲的身边,陪着金家跪在地上。 扬州郡王坐了一会儿,就出了大厅,一个小厮来到他的身边,向他说道:“郡王爷,永嘉县主在外面等你。” 郡王爷一愣,随着小厮出了金府,在墙角看到王永嘉的马车,王永嘉掀起车帘,阳光正要投照在她的面前,她的脸显得十分苍白。 郡王爷上前去,“嘉儿,你怎么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王永嘉怀里的盒子,脸色大变,那里面装的,是他的机密,是比他的命还重要的东西。 “你……”郡王爷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如刀。 “爹,凤爵已经死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把这个交给明王,他们会放你一条生路。” 郡王爷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浑身冰凉。 王永嘉几乎恳求道:“爹,把这个交给明王,跟嘉儿一起离开吧,女儿会保您后半生衣食无忧,安享晚年。” 郡王爷看着女儿一脸关切,他还是忍不住又问道:“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就算没有了凤爵,凤家还有六公子,有凤丞相,还有老国公…… 他是扬州的郡王,放弃他,就等于放弃整个扬州州郡,扬州州郡在天元九州之中,可是排名前三的。 他正想着,耳边传来女儿的话,“一个扬州州郡对凤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现在没有了,只要凤家在,以后他们还会有更多个州郡,难道父亲没看出来吗?凤后根本就无心此争,否则她也不会看着凤爵白白死去。” 一想到凤爵的死状,郡王爷只觉如坠无底黑暗之中,再也无法冷静,他双手颤抖着,接过女儿手中的盒子。 沧一阁,陛下翻看着关于漕运一案的官文奏章,气得浑身发抖。 他突然将手中的奏章重重摔出去,“岂有此理,他们把朕置于何地?” 门“吱呀”一声开了,沈唐推门进来,奏章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他顺势跪下,“微臣参见陛下。” 天子一怒,轩辕秀,严培,三皇子,九皇子,四人也先前后往地上一跪。 天元帝一愣,他只是太生气,砸出奏章,没想到沈唐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天元帝看着沈唐,“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唐看向轩辕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陛下不是说,微臣是阿秀的跟屁虫嘛。” 沈唐一向放荡不羁,自小在皇上面前便是这副模样,也只有他才敢这么跟陛下说话。 天元帝的看了看三皇子等人,只见他们恭敬地跪着,大气都不敢出,这才慢慢敛面上的怒气,向他们挥了挥的手,“你们都起来吧。” 几人齐呼,“谢陛下。”沈唐的声音最大。 沈唐退到轩辕秀身边,将盒子给了他,向他递了个“搞定”的眼色。 轩辕秀示意严培给陛下整理奏章,三皇子也不由在旁,整理起那些官文。 他从那些文件中发现,漕运一案涉及的官员里面,又多了一些名字,这些人都曾是朝中重罪之人,有的被流放,有的被处死,没想到会在这上面出现。 他偷偷看了陛下一眼,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有人竟然敢背着他,做出如此贪赃枉法的事。 陛下继续翻着奏章,三皇子等人在一旁恭敬地协助他。 轩辕秀则回到偏厅,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这些年来,扬州郡王为凤家提供银两的账册,以及一本私人军名册,上面有三十个军官名字,都是正三品以以上的军官司。 轩辕秀笑了笑,“郡王爷这份大礼,确实够换他的一条命。”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金府大厅的大门才缓缓打开,阳光一寸一寸地照了进,内监走进来,看着金家跪在地上的众干人,向一边的士卫道:“陛下有令,给他们松绑。” 云锦绣抬起头,向外祖父看去,只见他看向自己,眼角带着一丝泪光,云锦绣朝他点点头。 内监看了看云锦绣,又看了看老太爷,“明王已经向陛下禀明了一切,是他利用金碧辉,将计就计,破了漕运一案,陛下赏罚分明,金碧辉虽然有功,但对陛下无礼,险些伤了陛下,是过罚金三万两,赐匾“丹心赤忱”。” 只见士卫抬上一块大匾,上面写着“丹心赤忱”四个鎏金大字。 金老太爷忙带着金家的人跪拜三呼,“谢主龙恩。” 内临向金老太爷爷道:“金老太爷应该明白,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以后可要明正家法,切莫再出这档子事。” 金老太爷又领着家人跪拜,“多谢公公提醒。” 内临微微点头,向众士卫道:“都撤了。”然后带着随从离开。 云锦绣忙扶起金老太爷,他刚起身,差一点就一跟头又栽了去,云锦绣忙紧他,轻唤了一个声,“外公。” 金老太爷这才站稳了身,金昌已经扶着江宛君站了起来。 金老太爷看着地上的牌匾,幽幽叹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今天的事,你们可都要记清楚了。”若再犯蠢事,便是自取灭亡了。 金昌一众人低下头,诚恳地说道:“是,父亲。” 金府的下人们一听没事了,忙进厅来看望自家老太爷和老爷。 小厮一进门来,金老太爷便吩咐道:“把牌匾挂起来。” “丹心赤忱”,既是嘉奖,也是警醒,提醒金府,从君之道,唯有丹心赤忱, 很快,陛下带着众皇子高官撤离,包围了金家的官兵也随之撤离,金家终于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下午,金家的偏院里传来野兽般的吼叫声,金家大少爷的毒又发作了。 自从昨天陛下带兵离开之后,金老太爷便下命,把金少爷用铁链绑了,关在偏院的房间中。 秦婴推开门,云锦绣朝门内一看,满地狼藉,茶杯、瓷片碎了一地,椅子桌子翻倒在地上,婢女奴才跪在地上,也是一身的狼藉,几人身上还挂了彩。 金碧辉门口扑来,身子一晃,倒在门槛内,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已经看不清来人是何人,她伸手去抓云锦绣的裙角,“给我寒石散……” 云锦绣看着他两眼血红充血,头上脸上全是伤口,伤口已经发炎,眼睛之下一片乌青,手臂血迹斑斑,手腕上还有割痕。 衣裙被他死死抓着,云锦绣正要开口,却听身后传来声音,“辉儿,爹来了。” “爹……”金碧辉松开云锦绣的裙角,向着外面招手,“救我。” 金昌看到云锦绣站在门口,僵在原地。 云锦绣转过身来,只见舅舅一脸难色,双手负在身后,不自觉地动了动,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云锦绣面色一凛,“舅舅这是要给表哥带毒药来了吗?” 金昌上前来,一手攥着药粉,一手抓着云锦绣的手臂,“锦儿,你看辉儿那么痛苦,就先给他一点,等熬过了今天再说吧。” 侍奉金碧辉的婢女和奴才们也都跪着,向云锦绣求道:“放过大少爷吧,染上寒食散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借掉。” “与其每日这样发疯癫狂至死,还不如……” 第103章 明王送礼 个个看着表小姐面色凌厉,都不敢再说话。 云锦绣开口道:“这东西服用多了,发作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多,一年半载的,人会逐渐消瘦,直到瘦如骨柴的死去,”她走到庄秦的身边,“锃”地拔出他腰间的短刀,递给金昌,一脸冷酷无情,“舅舅还不如现在一刀杀了他,让表哥死得干净痛快。” 婢女奴才们都低下头,屏住呼吸。 金昌手中的药粉掉在地上,突然双膝一折,跪在地上,抱着儿子的头,低低嚎了一声,“儿子!”肝胆俱裂。 金老太爷走进院中来,一脸肃穆,“锦儿说得没错,”他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金碧辉,“要么就这样被毁掉,要么就戒掉毒瘾,振作起来,金家的人,可以痛快地去死,但不能苟且而活。” 金碧辉嚎叫着,挣脱掉金昌的怀抱,冲到墙壁前,用头重重撞着墙,恨不得把头骨撞碎。 云锦绣唤了一声“庄秦。” 庄秦上前去,将金碧辉用铁链捆绑起来,放到床上。 手却无法动弹,他只能痛苦地嚎叫着,声音沙哑,喉咙里都喊出血来。 金昌不敢看自己的儿子,他看着云锦绣,乞求道:“锦儿,你一向主意多,可有什么办法……帮帮辉儿。” 云锦绣将秦婴叫到一边,向她说道:“你去扬州学院,将表少爷的情况告诉薛老,让他派个人来帮忙。” 秦婴不由问道:“不请薛老亲自过来?”她发现,大小姐从未让薛老在公共场合露个面,每次请他出现,都是万不得已,悄悄将人请来。 云锦绣点头,“就说我说的,派一个人来就好。” “是。”秦婴出了院子。 云锦绣派庄秦在院中看着,院中只留下三个得力的奴才,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金老太爷把金昌撵走,怕在他留在院中,一心软,就坏了事。 秦婴到扬州学院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天色渐暗,她刚进院,就看到一个白影从眼前闪过,仔细一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却闻到一股血腥味,她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跟去,发现地上有血迹,循着血迹跟了上去,到了薛老的实验室外,她猛地上前去,推开门,只见里面站着五六名穿着白袍的人。 薛老抬起头来,看着她,“秦婴,你又来了。” 秦婴嘴角一抽,薛老这语气,好像不太欢迎自己的样子,不过看他没事,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她问道:“有没有看到有人进来?” “漂亮姐姐说的是他吗?”只见一个少年拖着一个身子上前来,少年容貌端正,眼如青莲,手里拖着的人,却是个高瘦如竹竿的人,脸色惨白,白色的袍子上染着鲜血。 原来是这个高瘦如竹竿的人要逃走,刚逃到院门口,就被少年抓了回来,由于少年的速度很快,秦婴只看到一道白影。 秦婴诧异地看看他们,又看向薛老。 薛老笑笑,“是个病人,来求医的,来了半个月了。” 少年将人丢到秦婴面前,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瘦如竹竿似的人爬到薛老的面前,抱着他的腿,一脸恐惧,浑身瑟瑟发抖,“我没病,放了我吧……” “唉,”薛老叹了一口气,“那就回去吧。” 亮眼睛的少年不依,“师傅,他走了,阿南用谁来做实验啊。” 少年叫宋南,是楚墨宸从天澜宗调来保护薛老的,在薛老的启发下,喜欢在人体身上做实验。 这个竹竿病人来学院半个月,曾被他开肠破肚,都快吓出神经病来了。 薛老说道:“让他回去吧。” “好吧,”阿南眨了下眼下,一脸诚恳地看他说道:“生病了再来找我哟。” 那人看到他的目光,跟见了鬼似的往外跑,腿踢在门槛上,直直地栽了出去。 薛老摇了摇头,向他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薛太医已经死了,让他们不要再派人来了。” 竹竿病人停了一下,听懂了薛老的话,还是脚下生风似的逃跑了。 阿南看着薛老,笑呵呵地说道:“师傅,他再也不敢来了。” 其他几个白袍人忍俊不禁,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人说道:“阿南你真可怕,他都被吓出精神病来了。” 秦婴算是看明白了,那个竹竿似的人装成病人来求医,实则是来找薛老的,被阿南用来做实验,把人吓得,她摇了摇头。 薛老知道秦婴无事不登三宝殿,来引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秦婴将情况告诉他,薛老最后派了一个人跟她回金府,金曦听说了家里的变故,也要跟着回去,薛老让她把琉璃也一并带走。 从薛老的房间里出来,天已经黑衣了,她去琉璃的院子,只见她开着窗,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朝着远处的竹林喊道:“大叔,你在吗?” 秦婴上前去,往竹林看去,月光如水,一阵微风吹来,竹林里传来沙沙声。 “琉璃,你在看什么呢?” “看大叔啊,大叔每天都来看我。” 秦婴朝她笑笑,“我们该回去了。” “好啊。”琉璃牵着她的手。 竹林外,风流止看着琉璃拉着秦婴的手离去,仍是一脸毫无表情,琥珀般的眸子张了张,转身离开。 第二天下午,云锦绣正屋中看书,秦婴进门来禀报,“大小姐,沈公子来了。” 云锦绣轻轻翻着书页,“请他进来。” 秦婴领着沈唐进来,沈唐穿着一身素白衣袍,衣襟袖口镶着同色碧绿镶边,上面用银线绣着云图,配着同款腰带,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他提了下衣袍,坐在云锦绣的对面,“阿秀让我送礼来。” 云锦绣微微凝眸看着他,他打了个寒颤,“喂,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受伤的。” 云锦绣朝他笑笑,“你们王爷的礼,实在是有些贵重,收得有压力。” 沈唐略窘,忙笑得满面春风,“阿秀的确不大会送女孩子礼物,不过这次的礼物,你或许会喜欢。” 云锦绣笑看着他,一脸少女对礼物的期待。 沈唐打了个寒颤,不要摆出这么奇怪的笑容好么?会让他觉得笑里藏刀啊。 沈唐严肃了些,“是颜无疵。” 云锦绣张了张长长的眼睫毛,眼底迸发出一抹兴趣。 “阿秀私下告诉陛下,颜无疵是几十年前京城官伶颜家的后人,陛下不想这件事情曝光,让阿秀秘密把人处决了,阿秀让我把人带来,交给你。” 云锦绣可以理解,天元帝已经上了年纪,比起女人,天子颜面更重要,更何况,一个官奴之后,一个低贱到尘埃里的伶人,竟然敢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天元帝是万万不会将此事曝光的。 “你家王爷用心了。”颜无疵是金碧辉的死结,明王的礼物,确实送得很体贴。 “那当然了,”沈唐向她赞道:“阿秀是个很用心的人。” 沈唐又说道:“漕运一案,陛下已经做了判决,主谋是州府的蔡全大人,他们怕陛下查到他们利用漕运来贪赃枉法,所以先下手为强,蔡全在狱中自杀了,柳长琴也已经被处死,扬州郡王认为自己管理无方,有负众望,已经请求陛下废除封号。” 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满满圆圆,云锦绣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她心里明白,蔡全只是替罪羊。 就算她心中有疑惑,也没有证据,更何况,此事只要陛下不追究,事情直相就会石沉大海。 沈唐离开之后,云锦绣去了金碧辉的院子。 他坐在窗下的地上,靠着墙,阳光从他的头顶照过,映得他的脸色更加惨白,眼神涣散,神情颓废。 她推门进去,金碧辉只是呆呆地坐着,并没有抬头。 她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静静地说道:“想不通吗?”在大厅上的时候,他明明知道是那个女人一手将他推向死亡的深渊,他却还为那个女人求情。 金碧辉眼光微微聚了聚,随即又涣散开,带着一丝如梦般的迷离。 “想不想去见她?” 金碧辉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只见少女恬静地看着自己,如此的云淡风轻,就像看着一个摔倒的孩子。 金碧辉嘴角抽了抽,明明他都快要死了,为什么她看起来还那么轻松。 云锦绣又说道:“起码也去了解一下,让你牺牲一切,不惜陪上整个金家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死也瞑目,你说是不是?” 金碧辉瞳孔张了张,云锦绣已经向门外的人下命令,“准备马车,大少爷要出去一趟。” 入夜,华灯初上,扬州最大的秦楼天香楼上挂着一片片红色的灯罩,映出一片风月盛景。 庄秦和金碧辉进了秦香楼,庄秦递过一千两票,向老鸨说道:“带我们去见红鸾阁里面的人。” 老鸨为难地捏着银票,“两位公子,不是我不通融,只是今天人实在太多了,实在是不能再接客了,否则会出人命的。” 庄秦又递上一千两银票,“把人都赶走。” 老鸨也是有眼力劲的人,只好派人先去赶人,然后领着庄秦和金碧辉走了回廊,绕到后院,刚到红鸾阁前,正撞上两人从房间里出来,边提裤子边骂道:“真他妈扫兴,老子等了一整天才等到……” 老鸨忙上前去,把人打发了,才将两人迎了上去。 房间里照出旖旎灯光,庄秦向金碧辉道:“你进去吧。” 金碧辉跨过门槛,只觉脚下坠着千斤重物,还是走了进去。 庄秦将门关上,静静守在门口。 金碧辉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女子,未着寸缕,身上全是青紫痕迹,双腿间更是不堪入目。 女子痛吟了一声,带着一丝靡靡之色。 第104章 绍云县主 发现又有人来了,她睁开眼睛,涣散的眼神突然一聚,爬到金碧辉的脚边,抱着她,“求求你带我走……我愿意做你的小妾,我愿意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半晌,金碧辉冷冷地问道:“为什么要陷害我?” 颜无疵抬起头,看着金碧辉一脸冷酷,再也没有往日的怜惜之情,她瞬间明白过来,“我是被逼的,是凤爵逼我这么做的……碧辉,我是被逼的。” 颜无疵那天被秦婴抓了之后,一直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今天一早,她被卖到天香楼,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已经接了五十个客人…… 此刻,她抱着金碧辉的腿,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苦苦哭求,“只要你带我离开这里,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嫁给你吗?带我离开这里,我以后就是你的了。” 金碧辉听着她的这些话,脸色越发的惨白,她说的话,果然有表妹猜想的一样,金碧辉“呵呵”地笑了两声,分不出是哭还是笑。 半夜的时候,金府的偏院里又传出金碧辉的惨嚎声,声音比之前的要小一些,毒发的时间也短了一些。 等他冷静了之后,云锦绣再次进入他的房间,只见桌椅摔了一地,金碧辉坐在坐上喘着气。 云锦绣走到他的面前,淡淡地看着他,“生气了?” 金碧辉坐在地上,不理她。 “被背叛,被利用,很正常啊,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事情,谁还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呢。” 金碧辉抬头白了她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不腰疼,”云锦绣流转着眸子,“天元帝贵为九五之尊,还不是被她利用了,这么想的话,你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金碧辉嘴角一抽,“你会不会安慰人?” “不会啊。”云锦绣在他身边坐下,“安慰又没有用。” 金碧辉嘴角一抽,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云锦绣声音幽幽,“从今往后,你应该再也听不到她的名字了。” 金碧辉的脸色微微一变,只觉恍如隔世。 “她的性格决定了她的命运,她只要稍微安份一点,天元帝就能给她一生荣华富贵,可她却认为,天元帝老了,而年轻的三皇子和凤爵,能给她更多。” 云锦绣是把她卖进了天香楼,的确是为了让她付出代价,但真正不想让她活在这个世上的,是天元帝和三皇子。 “为什么?”金碧辉还是不明白,颜无疵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冒着万劫不复的危险做那些事。 “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颜无疵是官奴的后代,生而为奴,又长于秦楼楚馆,注定沦落风尘,她要摆脱这些身份,逆转自己的命运,所以她不惜一切往上爬,陛下他们给了她希望,她便不惜一切往上爬,但她太贪心了,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云锦绣看着金碧辉,“当然了,像你这种就是在追求着你以为自己没有的东西。” 金碧辉诧异地看着云锦绣,“说得你好像很懂我一样。” 云锦绣笑盈盈地看着她,“不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喂,你怎么跟个老太婆一样。” 云锦绣一怔,是啊,自己不就是个老太婆么。 金碧辉说道:“你说话能不能积点口德。” “口德啊,”云锦绣想了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天真无邪,乐不思蜀……” 金碧辉脸色一阵黑一阵白。 庄秦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听着里面的声音,嘴角不由抽了抽。 过了一会儿,云锦绣说道:“过几天我就离开扬州了,你可以去看看你的父亲,看看你的爷爷。” 金碧辉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和爷爷为了赚钱,对家人置之不理,他一直以为,颜无疵是那个最爱他的人,他也是时候去知道更多,去长大了。 金碧辉桃花眼里染着哀伤,低低“哦”了一声。 几天风平浪静,漕运总督一案完结,九皇子推荐了在衙门当差多年的清官吏史为新的州府,得到陛下的认可,琼花楼重建,扬州州郡又恢了新的生机。 云可卿替陛下挡了一箭,被封为绍云县主,她为母亲求得平妻的封赏。 潇湘馆里,云锦绣躺在美人榻上,咀嚼着“绍云县主云!”几个字,若有所思,手中的书卷轻轻敲着榻沿。 秦婴在一旁收拾东西,一边说道:“这绍云县主架子还是挺大的,替陛下挡箭受伤的事传得满城皆知。” 云锦绣想了想问道:“母亲去看望她还没回来吗?” 金氏身为武侯府的主母,云可卿一个女儿家在外面,生母没在身边,如今又受了伤,金氏本来就心软,于是准备了厚礼,去行宫看望她。 初雪突然跑进来,“大小姐,不好了?” 秦婴上前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金妈派人来了……” 秦婴见小丫头着急的样子,安抚道:“你慢点说。” “夫人伤了珍妃娘娘的孩子。” 云锦绣已经站了来,向秦婴道:“去行宫。” 马车上,初雪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云可卿受伤之后,一直由珍妃娘娘照顾,金氏遇到珍妃娘娘,珍妃娘娘身子不舒服,便让金氏扶她去她的寝宫,半个时辰后,就传出珍妃娘娘动了胎气的事,罪魁祸首是金氏。 云锦绣到了行宫外,便被士卫拦住,不让进屋。 这时候,严大人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士卫将云锦绣拦在门口,便上前来说了几句,士卫这才放她们进去。 进了行宫之后,严大人向云锦绣提醒道:“云大小姐,珍妃娘娘在东面的凝翠苑。” 云锦绣说了句,“多谢大人提醒。”提着裙摆,上了汉白玉台阶,绕过花团拥簇的花坛,往凝翠苑的方向去,秦婴紧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院门外,只见有几名士卫和奴婢守在院门口,一看到云锦绣上前来,便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秦婴走到云锦绣的前面,“大小姐,我拦住他们,你进去。” 凝翠苑的寝宫里,天元帝坐在床头,珍妃娘娘伏在陛下的怀里,脸色惨白,“陛下,臣妾肚子好疼,您一定要为咱们的孩子做主啊。” 凤后站在陛下的旁边,凤朝华站夺她身后不远处。 金氏跪在地上,一脸担忧,金妈跪在她的身边。 天元帝看向跪着的两人,眉宇间的神色如出鞘利刃,仿佛下一秒就要刺向金氏,他已经过了五十岁了,珍妃娘娘的这个孩子,最有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了,他心中的愤怒无以复加,他开口道:“来人,把武侯夫人押下去,带回京城,交给刑部。” 金氏猛地抬起头,眼中惶恐不安。 门开了,只见一个鹅黄衣裙的少女出现在门口,逆光里,少女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之气,不等陛下宣,云锦绣已经上前去。 金氏一看到她,忙开口,“大小姐,珍妃娘娘偏说是夫人害她动了胎气。” 韩嬷嬷含泪道:“武侯夫人明知珍妃娘娘有身孕,故意带了麝香靠近珍妃娘娘,让娘娘动了胎气,太医都说了,胎儿已经成型,是个男胎……” 金妈不理她的话,只是向云锦绣说道:“大小姐,夫人用的,不是麝香,是灵猫香。” 听到灵猫香三个字,众人皆是一怔。 站在一旁的云可卿先反应过来,她开口道:“太医已经确认了,就是麝香。” 云锦绣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穿着淡蓝色长裙,裙子上绣着栩栩如生的水仙花,清纯又不失艳丽,被封为县主之后,她整个人都有了些许变化。 韩嬷嬷也跟着说道:“没错,太医已经确认了,就是麝香让娘娘动了胎气。” 金氏开口,“臣妇绝没有要害珍妃娘娘的胎儿……” 云锦绣幽幽问道:“我娘为什么要害珍妃娘娘腹中的龙嗣?” 韩嬷嬷道:“武侯夫人护女心切,现在见陛下封可卿小姐为县主,怕可卿小姐地位比你高,压在你头上,所以她才……”动机已经很明确。 云锦绣唇边浮过一丝冷笑,“韩嬷嬷对武侯府的事倒是清楚的很?”言外之意,你的手已经伸进武侯府的后宅了。 韩嬷嬷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了云锦绣的当,却见云锦绣看着云可卿,“难道妹妹如今被封为县主,就要欺压在我这个做姐姐的头上吗?” 云可卿小脸一白,珍妃恰合时宜地痛喊着,“陛下,臣妾好痛……”她一开口,豆大的汗粒从额头上流下来。 云锦绣忙喊道:“陛下,眼下最重要的是请大夫来替珍妃娘娘诊治,保护龙嗣为重。” 韩嬷嬷开口道:“太医说,夫人腹中的胎儿已经没有脉动了……” 云锦绣厉声道:“太医连麝香和灵猫香都分不清,又怎么能够保护好龙嗣?” 一旁的太医一听,忙跪在地上,向云锦绣怒目而视,“云大小姐不要含血喷人,微臣可是陛下钦点的太医。” “本大小姐是不是含血喷人,请大夫来就是了。” 小花:新书《权门毒妻》已存足稿,可以收藏了 第105章 谋害龙嗣 韩嬷嬷和云可卿也跟着跪在地上,委屈地擦着眼泪。 云锦绣毫不示弱,“你跟在珍妃娘娘身边保护龙嗣,就算分不清麝香和灵猫香,也应该知道,麝香对胎儿有害,还让珍妃娘娘接触到麝香,太医又是何居心?” 珍妃娘娘在陛下怀里挣扎,凤后身边的凤嬷嬷幽幽开口,“云大小姐还真是巧言善变。” 陛下怒道:“来人,请大夫。”经过刺杀一事之后,他对这一类事极为厌烦。 内监正要令人去请大夫,有人进来报道:“陛下,金家老太爷带着一群大夫在外面求见。” 众人均是一惊,陛下看了一眼云锦绣又看了一眼金氏,然后沉声说了一个字,“宣!” 很快,闲杂人等退到寝宫外,留下内监监视大夫们为珍妃娘娘诊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所有的大夫退到客厅,年纪最大的大夫向陛下道:“启禀陛下,娘娘近期受过创伤,再加上心绪不稳定,又接触到麝香,所以导致胎气大动,眼下胎儿的脉动已经很弱了……” 此人姓华,在扬州是最有名望的医生,深得大家敬重。 陛下向其他的大夫,“你们认为呢?” 其他的大夫跪拜齐呼,“我等诊治的结果也是如此。” 金老太爷说道:“陛下,这些都是扬州城有名的大夫,微臣敢以性命担保。” 韩嬷嬷指着金氏,歇斯底里道:“就是武侯夫人的麝香谋害了小皇子……” 其中一名大夫是扬州回春堂的杨大夫,他看着呈在陛下旁边的香袋,问道:“嬷嬷说的,可是那香袋里的香?” 金妈开口道:“那就是我家夫人的香袋,真的是灵猫香。” 杨大夫试问道:“可否让我等看看?” 陛下点头,内监将香袋递下来,几位大夫打开香袋,把里面的香分了出来。 几位对香比较在行的大夫还取了工具,将香料细分,提炼出香的成份,然后又低声交流着,最后都相互点点头。 最后由华大夫向陛下道:“陛下,这香确实是灵猫香。” 太医一听,喊了一声“怎么可能?”然后上前去,抢过香袋,认真看起来。 华大夫说道:“灵猫香和麝香闻起来很像,太医怕是搞错了,武侯夫人用的香里,绝对不含麝香的成份。”他又向陛下道:“陛下,灵猫香有辟秽,行气,止痛的功效,正是因为武侯夫人用了这种香,才缓解了珍妃娘娘的疼痛,否则胎儿现在已经……”没有气息了。 韩嬷嬷等人脸色十分难看,现在看来,金氏不及没有过,还有功。 金妈忙说道:“我家夫人来看可卿小姐,想到可能会遇到珍妃娘娘,特地带了灵猫香在身上。” 凤后问道:“那麝香是哪来的?” 华大夫说道:“大朽在给珍妃娘娘诊治的时候,发现她贴身衣物上有麝香。” 凤后淡淡开口,“难不成珍妃娘娘自己用麝香伤了自己的孩子?” 云锦绣接着说道:“不管是谁,伤到龙嗣,可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韩嬷嬷的头“哐哐”地磕在地上,“是奴婢一时疏忽,不小心让娘娘用了染了麝香的贴身衣物,奴婢该死。” 云可卿梨花带雨地说道:“嬷嬷真是糊涂,怎么犯了这种错……” 陛下一脸阴沉沉的,凤后幽幽开口,“把韩嬷嬷拖下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韩嬷嬷脸色大变,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士卫上前来,拖着她从云锦绣的身边经过,云锦绣眼底泛过一丝冷意,倒是个硬骨头的奴才,可惜心肠太坏。 她抬起头,正对上凤后,看着她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她嘴角浮过一丝讽刺,一个奴婢的性命,换一个皇子的命,还真是,一命抵一命。 但都是珍妃娘娘手中的人命,与她何干。 凤后向众位大夫道:“诸位请赶紧为珍妃诊治,请务必保住小皇子。” 云可卿伏在地上,听凤后这么一说,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忙跟着求道:“请各位快救珍妃娘娘。” 虽然她现在被封为县主,但姨母才是她最大的靠山,母凭子贵,小皇子保住,对她的前途才更有用。 云锦绣一脸神情淡淡,陛下不开口,他们也不能离开。 华大夫摇头,“珍妃娘娘的身子十分虚弱,只怕……”他说得委婉,实际上,耽误了这么久,小皇子是保不住了,这种情况,谁还敢救人。 云锦绣开口道:“华大夫,小皇子尚有一丝气息,怎能不救,有陛下在,请务必尽人事。”言外之意,你们放心救,就算人死了,也与你们无关。 众人看了云锦绣一眼,又看向陛下。 天元帝开口道:“救人吧。” 两个时辰后,众大夫从珍妃娘娘的寝宫里出来,纷纷跪在陛下面前请罪,侍奉的嬷嬷抬出一个血盆,小皇子没了,好在大夫们全力拯救,珍妃娘娘总算没事。 陛下盛怒之下,杀了原为照顾珍妃娘娘的太医。 云锦绣扶着母亲出了行宫,跟在外祖父的身后,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天,午后的云淡淡,他们又在刀尖滚了一圈。 凤后的宫殿里,凤后用茶盖轻轻嗑着杯沿,幽幽开口,“看清楚了吗?”她抬起头看着凤朝华,“云锦绣那个丫头,能够迅速分清局势,她总是能够反守为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对方致命一击。” 凤朝华抬了抬眸,美目中闪过一丝灵动,“多谢姑母教诲。” 凤后抿了一口参茶,“扬州郡王那边,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凤后看着凤朝华,“这是凤家的家事,就不要让策儿劳心了。” “朝华明白。” 凤后向她挥了挥手,“下去吧。” 云可卿一直陪在珍妃娘娘的身边,直到她醒来。 珍妃娘娘醒来之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哭闹了一阵子之后,靠在床榻上,面如死灰。 云可卿小声安慰道:“姨母,身体要紧,您可千万不要气坏身子。” 珍妃开口,声音干涩,“孩子没了……我完了……”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皇家子嗣何其尊贵,陛下年纪大了,孩子才是她最大的依靠,她却拿这个孩子去设计陷害金氏,万万没想到,自己身子虚弱,白白陪上这个孩子,还陪上了韩嬷嬷一条命。 一想到是因为金玉,还有云锦绣,金家,她的十指就不由掐进被子中,“本宫要为皇儿报仇。” 云可卿端过一旁的参汤递给她,“姨母得把身体养好才是。” 云锦绣随着母亲回到金府,虽说是虚惊一场,金氏还是一阵虚脱,便早早地回到自己房间,躺在软榻上。 金妈从床头拉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香袋,递给云锦绣,“大小姐,这里面的是麝香。” 金妈接着说道:“是府里的几个老嬷嬷送来的,老身发现后,做了同样的香袋,把香给换了。” 云锦绣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们一口咬定的麝香,变成了猫灵香。 珍妃娘娘知道母亲不会在行宫呆太久,为了营造是麝香导致动了胎气,便将麝香染在贴身衣物上。 在陛下被刺杀的时候,她受了伤创,又受了惊吓,本来胎就不稳,千算万算,把自己的孩子搭了进去。 秦婴不由幸灾乐祸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金妈又问道:“大小姐,那几个嬷嬷怎么办?” 那几个嬷嬷原来都是在柳氏身边侍奉的,柳氏离开金府之后,几人又开始不安份起来。 云锦绣说道:“交给江姨娘吧。” 柳氏离开金府后,金府又只有江宛君一个姨娘,她和金昌感情好,又得到老太爷看重,金昌有向她提过要将她提拔为夫人。 这半年来,金家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如今陛下还在扬州,江姨娘便将此事压了下去,虽然是姨娘的身份,却已经做着主母的事情。 金妈说道:“老身这就是把人给江姨娘送去。” 金氏躺靠在榻上看着这一切,面上平静着,心里却波澜起伏。 不管是金府,还是和皇家扯上关系,每每都像是在刀光上起舞,看着女儿游刃有余地处理着这些事,既欣慰,又心疼,本该由她这个娘来保护她的。 云锦绣坐到母亲的身边,端过托盘里的参茶递给她,“娘,你在想什么?” 金氏接着参茶放在手边,“锦儿可是要出远门?” 云锦绣微微一怔,母亲以前从不管这些事,现在她还没开口,她竟然已经觉察到了,她神色柔和了些,“娘可还记得女儿将琉璃带回府时的情景?” “娘记得。”琉璃刚进府时,大家都以为大小姐在院子里养了一头小狼,不少下人都受了伤,“琉璃的情况?” “她最情绪不稳定,女儿打算送她回家乡。”如果真如流风止所说,琉璃是北境的狼灵,也只能送她去那里,而且,她有不得不去北境的理由。 金氏眼底浮过一丝担心,“北境那边远,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云锦绣安慰母亲道:“女儿从小到大什么地方没去过,娘不用担心。”自从外祖父假死那一次,母亲变了很多,从以前的不食人间烟火,变得多愁善感了,或许这是好事,侯门深似海,太过单纯,很难自保。 她又问道:“娘,你有什么打算?” 眼下过了大半年,云家军虽然包围了凶奴的大都,但北境是以部族统治的,各部族纷纷出兵,负隅顽抗,两军僵持不下,归期一拖再拖,眼下反而没有盼头了。 看母亲的样子,怕是又在想父亲了,云锦绣又补充道:“眼下冬天要到了,北境的冬天,长期笼罩着暴风雪,只怕父亲还得一年半载的,才能够回京。” 金氏点点头,她说道:“母亲想留在扬州,陪陪你外公,年后再回去。” 云锦绣点点头,只觉母亲的心思变重了。 外面有小厮来请,秦婴很快进屋来,“大小姐,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 小花:简体出版内容稍有改动,不影响阅读 第106章 宝剑赠英雄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问道:“老太爷不是去给严大人送礼了吗?” 陛下明天就回京了,老太爷亲自带人为陛下准备了厚礼,特地为户部尚书准备了一份。金家成为皇商,与户部尚书有很多公事上的来往,在送之前,还特地让她看了礼单。 候在门口的青衣小厮应了一声,“看老太爷还准备了很多礼,怕是要请表小姐一起去送礼。” 云锦绣朝他看来,他忙吐了吐舌,闭上嘴巴。 老太爷都派人来请了,云锦绣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娘,女儿去了。” 云锦绣跟着小厮,往主厅去。 去了主厅,只桌上地上堆满了礼物。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外公,陛下的礼还没送过去吗?” “已经送了,这些礼是给明王送的。” 云锦绣无力吐槽,王府在京城,送这么多东西过去,明王也一定不会收的。 老太爷把一个狭长的匣子递给她,“当初在大秦,我和你舅舅先回来,只留你在那里,外公担心,便求他把你带回来,他信守承诺,把你平安送回来了。” 云锦绣怔愣着,伸出双手才接住了匣子,原来,他是答应了外祖父要保护自己周全。 不过话说,救命的恩情,送点礼,会不会太占人便宜? 她正发呆,却又外祖父说道:“你表哥一事,若不是明王自己扛下一切,只怕他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对金家的恩情,实在太重。” 云锦绣幽幽叹了一口气,在马车上,他答应让表哥全身而退,却没想到,他竟然用这种方法。 天元帝疑心太重,最忌讳别人拿他的安危来冒险,轩辕秀此举,无疑挑战了陛下的信任,伴君如伴虎,他太冒险了。她心想着,以后还是找个机会,报达他的恩情。 云锦绣抱着沉重的匣子,跟在外祖父的身后,身后又跟着长长的队伍。她只觉匣子里不时传出凌厉的气息,恍惚间似有千斤重一般,又似有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她猛地摇头,定了定神,向外祖父问道:“外公,这里面是什么?” “赤霄。” 云锦绣差点一头栽在地上,身后的小厮忙问道:“表小姐,没事吧。” “没事。”云锦绣尴尬城直了直身,抬头挺胸伸平手。 金老太爷继续说:“赤霄是上古名剑,金家从商,无人配用,宝剑赠英雄,这剑适合明王。” 云锦绣走进沧一阁的客厅时,忙将宝剑陈放在案桌上,忙坐在一旁的客座上,端起茶喝了一口。 明王身边的管家忙出来迎接,十分热忱地和金老太爷寒喧着,“老太爷,太客气了。” 老太爷一脸笑呵呵的,“哪里哪里,明王呢?” “我家王爷去见天澜宗的宗主了。” “噗!”云锦绣口中的茶吐了出来,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忙抬起宽袖掩了面。 一旁的青衣小厮问道:“表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云锦绣微微发窘,“茶有点烫。” 保障湖畔的别院里,楚墨宸与轩辕秀对立而坐,夕阳斜照进窗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面前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如两条巨龙,呈咬合围抱之势,仿佛下一刻,就要置对方于死地。 轩辕秀修长的指尖捏着一颗白子,轻轻在桌沿敲着,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楚墨宸,只见他静静城喝着茶,斜斜投下的目光宁静深远,如夜空的星光。 谁能想到,面前这个羸弱的少年,会是名满天下的天澜宗宗主。 楚墨宸淡饮了一口,“王爷泡得一手好茶。” “楚宗主过奖了。”他眸中凝着三分挑衅的笑意,“有云大小姐泡的好喝吗?” 楚墨宸星眸里闪过一丝锋利,“阿锦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王爷若有心,当面找她一较高下,阿锦一定会欢迎的。” 从大秦到现在,他看得出明王对阿锦的维护,但这个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与他的几次交集,均如雾里探花,阿锦一直有意避开他。 轩辕秀眸光深了些,“当面讨教是一定的。”但时机还未到。 他将手中的棋子放到盒中,“这局,本王认输了。” 楚墨宸挑了挑眉,现在每走一步棋都非常艰难,但走下去,他未必会输,显然,他不想赢自己。 轩辕秀从一旁的拿过一个盒子,放到他面前,“这份礼物,本来是打算送给云大小姐,但本王觉得送给楚宗主更合适。” 轩辕秀皱了下眉头,打开盒子,看着盒子的军名册,“王爷是觉得阿锦不会收下这份礼物,所以才转送给我的吗?” 这份礼物对云锦绣来说很重要,她与凤家是宿敌,有了它,她可以摸清凤家拥有的军队力量,但如果明王直接送给她,她一定不会收,因为在她的心中,轩辕秀不在信任之列。 “不,”轩辕秀凝着眸子,“本王把礼物送给你,是因为你更需要,楚少主。” 楚墨宸瞳孔一锁,眸光如刀,仿佛下一秒,利剑就要出鞘,置人于死地。 轩辕秀只笑看着他,神情里没有任何不善。 半晌,楚墨宸开口道:“王爷对我的事情,调查得很深入嘛。” 两人目光交接,如短兵相接,瞬间迸发出炽烈的光芒。 轩辕秀嘴角微扬,“我对你的了解,比你想象的还要多这份礼物,敢收吗?” 楚墨宸笑了笑,“我要是拒绝了,岂不是让王爷你很没面子。” 轩辕秀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楚墨宸将盒子盖上,“天快黑了,王爷若没有其他的事,在下该回去了。” 轩辕秀向他点点头,楚墨宸拿着盒子站起。 轩辕秀站起,送他走到门口,向院中侯着的小厮道:“送楚宗主出去。” 楚墨宸跟着小厮往大门走去。 轩辕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远远传来楚墨宸低沉的“咳”嗽声,他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他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脑海里却回忆起一个画面,楚帅府的军营里,两三岁的小屁孩子跟在自己的身后,连爬带滚地喊着,“阿秀哥哥,等等我。” 果然,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巷子里,童叔等在马车旁,见自家主子出门来,忙上前去扶。 院子的大门关上,楚墨宸的咳嗽声又了些,身子也跟着佝偻起来,童叔扶着了他上了马车,“宗主,小心点。” 楚墨宸上了马车后,童叔自己才上了马车,楚墨宸说道:“潇湘馆。”过几天要去北境了,他得休息好才有精神。 童叔问道:“要不要告诉大小姐。” 楚墨宸深深吸了一口气,“阿锦早晚自己会知道的,我想,王爷没有恶意。”他是可以会用性命维护阿锦的人,就冲着这一点,他对轩辕秀就没有敌意。 童叔点点头,将狐裘盖在他的身上,楚墨宸闭目养神,马车“轱辘轱辘”的声音回响在深巷里。 轩辕秀回到沧一阁,天已经黑了,房间里灯火明亮,他刚一进门,金老太爷忙迎上去,在他面前跪下,“微臣参见王爷。” 云锦绣忙放下茶杯,跟在外祖父身侧跪下,“臣女参见王爷。” 轩辕秀意外地眯了下眸子,打量了一下堆积如山的礼品,大概明白了,金老太爷这是带着云锦绣来送礼了。 轩辕秀声音柔和了些,“老太爷太客气,快请起。” 老太爷又跪拜道:“王爷对金家的大恩大德,微臣无以为报,请王爷受微臣一拜。” 云锦绣也跟着跪拜。 轩辕秀自然明白金老太爷的用意,他忙伸手扶起金老太爷,“老太爷言重了,本王这么做,是相信金家成为皇商后,会为更多的人带来福祉。” “微臣定会尽心尽力,以报王爷知遇知恩。” 轩辕秀将老太爷扶起,又看向云锦绣,只见她已经自己起身了。 云锦绣正提着两连衣角,突然撞上轩辕秀的目光,只觉那目光华丽刺眼,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一时之间,僵愣着,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最后,还是硬生生地站了起来。 轩辕秀看着她一副逢场作戏的模样,心里有些复杂。 管家上前来说道:“王爷,老太爷可是送来了名剑“赤霄”。” 轩辕秀眼底浮过一丝兴趣,便看到桌案上的匣子,走上前去,打开匣子,一股恢弘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 云锦绣打了个寒颤,剑未出鞘就,就如此凶戾,果然是应了那句话,兵者凶器也。 轩辕秀拿出盒子里的剑,眼中的光芒微微凝聚,手握剑鞘,“锃”地一声,一道雪光乍现,刹那间剑作龙吟,一凌厉气息排山倒海而来。 云锦绣看着三尺长剑,只见剑柄上坠着七彩珠,用九华玉点缀,剑身犹如霜雪一般,上面镌刻两个篆字“赤霄”,她向来不喜欢利器,却发现这剑上散发着一股令人沉醉的魅力,心道,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英雄爱宝剑的原因吧。 刺眼的剑光里,只见轩辕秀眸光回斜,看得她不由惊心动魄。 第107章 王爷是狼 轩辕秀有些激动地向金老太爷道:“老太爷有心了。” 老太爷见他喜欢,也不由高兴起来,忙说道:“王爷喜欢就好。” 轩辕秀转头看着身侧的云锦绣,“锃”的一声,剑回鞘的瞬间,他附在她耳畔说道:“其实比起名剑,本王更爱美人。” 云锦绣淡淡地回了句,“曦表妹也快成年了,你向老太爷提亲的话,他会答应你的。” 轩辕秀退了一步,将剑放回匣中,向管家道:“把剑好好收起来。”目光却看着云锦绣,带着三分调侃。 金老太爷隐隐听到外孙女的话,低声问道:“你刚刚跟王爷说了什么?” 云锦绣提高声音,“锦儿跟王爷说,剑太锋利,要小心收藏。” 金老太爷立马严肃起说道:“你怎么可以跟王爷这么说话。” 轩辕秀开口道:“云大小姐这么关心本王,是本王的福份。” 云锦绣清浅的笑容染了霜雪,谁关心你了。 金老太爷不再说话。 其他人也低头不语,王爷和云大小姐你一言我一语,更像是打情骂悄。 客厅一时间安静得有些尴尬,云锦绣抬头看房顶装傻。 轩辕秀向管家说道:“这些礼物本王都很喜欢,都收起来带回王府,多谢老太爷了。” 云锦绣诧异地看向轩辕秀,都带回去,不嫌麻烦吗? 见轩辕秀看着自己,她的目光渐渐转深,若不是有其他的人在,她就要开口问他,为什么要去见楚墨宸? 管家诧异地看着自家王爷,这么多的东西搬回府,那得多劳民伤财,再说了,像什么百年人参,灵芝一类的,王府又不是没有。 但王府都下命令了,他也只好遵从。 金老太爷自是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天还没亮,云锦绣来到运河口,九皇子要去中州,她特地来送行。 云锦绣刚下马车,抬头向码头上看去,便看到轩辕秀一手扶着九皇子的肩,一手指向河面,天水相接的地方,半轮红日露出江边,一道道红霞伴着晨曦初露,红色的光晕染着整个江面。 恍惚间,云锦绣只见码头上的两个人迎着海上日出,居临天下。 收了心神,云锦绣猛地摇头。 剧临天下?自己是疯了吗,竟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突地听到一声“锦绣姐姐!”九皇子发现她来了,便叫她。 云锦绣向码头走去,九皇子迎上前来,“锦绣姐姐,你来送我?” “是啊,”云锦绣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九皇子,“我外公在中州有一些商人朋友,九殿下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可以去找他们。” 九皇子打开看了下,上面用宣纸写着商人的名字,名字后面是详细的介绍,他将锦囊收在怀中,笑得眯起眼睛,“我就知道锦绣姐姐最关心我了。”说着就要上前去拥抱她。 轩辕秀抓着他的后襟,看着云锦绣似笑非似,眼中的光芒,始正在升起的日光。 “云大小姐还真是相识满天下。” “蒙祖上荫庇,认识几个商人朋友,让王爷见笑了。”高门贵族向来看不上商贾,更何况皇族的人,想偏偏九皇子和明王这两人例外。 “云大小姐真是谦虚。” 两人都是一副口不对心的模样。 九皇子挣扎着要去抱云锦绣,轩辕秀将他推上船,“快上船去,船要开了。” “呃!”九皇子被硬生生押上船,他站在船头向轩辕秀挥手。 轩辕秀朝他挥挥手,“我会去进宫向你母亲报平安的。” “谢阿秀哥哥,”船已经开动了,他大声喊着,“阿秀哥哥再见,锦绣姐姐再见。” 商船慢慢前行, 在河面排出一道波浪,太阳渐渐升起,照在河面一片金碧辉煌。 轩辕秀看了一眼她的马车,“刚好顺道,与本王一起回去吧。” 轩辕秀送陛下回京,陛下离开扬州,云锦绣自然要去送行。 云锦绣点点头。 马车上,云锦绣开口道:“臣女多谢王爷送的生日礼物。” 轩辕秀定定地看着她,这个时候,她突然提起生日礼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云锦绣已经说道:“不过臣女不喜欢被人利用,”云锦绣的眉眼里带着三分笑意,笑意里却没有丝毫温度,“更不喜欢成为别人借刀杀人的刀。” 她一开始想不明白,轩辕秀为什么会送自己那样的生日礼物,后来她发现,轩辕秀的目标是漕运一案。 轩辕秀笑盈盈地看着她,眸光回转,就像第一次看到他时那样的惊艳,被他这么看着,云锦绣有种被大灰狼盯上的感觉,不由全身鸡皮疙瘩。 “这样不好么?”轩辕秀欺身上前,云锦绣嘴角一抽,只觉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声音柔软,无尽诱惑,“你在前面冲锋陷阵,我在后面见机行事。” 云锦绣娇小的身子抵在车板上,内心炸毛,好尼妹啊,本大小姐不喜欢美男计!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不能输给这么无耻的。 云锦绣张大着眸子,脸不红,心不跳,声音里带着冰渣子,“不好。” “缘份这种东西,是老天安排的,你我注定志同道合,何不携手以共,高歌猛进,扶摇直上,顺从天意?” 云锦绣冷冷地看着他,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岿然不动! 等他停下来,她开口道:“我说过,我不喜欢被人利用。” “你可以利用我。” “别想在我这里借刀杀人。” “你可以用我杀人。” “不要再靠近楚墨宸。” 轩辕秀张了张眸子,“我昨天送了他一份礼物,本来是要打算送给你的。” 云锦绣幽幽凤眸凝出一抹浓黑,隐隐显现出的幽光,好似要将人吞噬。 轩辕秀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不禁染上了冰凉。 云锦绣幽幽开口,“楚墨宸只有寥寥数月的生命了,我会让他按他喜欢的方式生活,请王爷离开远点。” 轩辕秀幽幽叹了一口怨气,心道:“你怎知我给他的,不是他想要的,不是他喜欢的?” 他正要直身,马车突然一倒,他整个人扑倒在云锦绣的身上,高大的身躯覆着她娇小的身躯,一阵温软清香扑鼻而来,令人头脑发热,恨不得将这柔若无骨的小身子揉在怀里。 云锦绣的小脸贴在结实的胸膛上,“砰!”“砰!”“砰!”轩辕秀的心跳声一拍一个节奏,是那么的有力。她的世界瞬间安静了,他的心跳声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车夫掀起车帘,“王爷,路堵……了”百姓们挤在大道上,恭送陛下和皇后娘娘回京。 话还没说到一半,却看到车里的情形是,王爷把云家大小姐压在身下! 他用力一拉车帘,车帘落下,他不敢相信地扬着头,他家王爷怎么可能在车上就做出这种事,而且是对云大小姐,那个女人不是未来的皇后吗? 一定是自己的幻觉,王爷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回事?”车帘掀起,轩辕秀已经下了马车。 “啊?”车夫回过神来,脸红成一片。 轩辕秀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原来是恭送陛下的人堵了路。 车夫一脸愧疚,果然是自己想错了自家王爷,真是该死啊。 云锦绣已经下车来,她向轩辕秀说道:“多谢王爷的马车,臣女自己可以回去。” 云锦绣到了队伍的前面,金老太爷领着金家一众人,和扬州高官达贵们跪在最前面,恭送陛下回京。 云锦绣轻轻跪到外祖父的身边,抬头看去,长长的行队排了一排,凤后的銮驾上,凤后穿着一身明黄凤袍,戴着九凤头面首饰,母仪天下。 只见她的目光投来,明媚的阳光下,如一道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云锦绣迎着她的目光,礼仪得体,不卑不亢。 行队开始开缓缓前行,恭送的百姓跪拜三呼,“恭送陛下,皇后娘娘!” 云锦绣微微含首,凤后的銮驾过后,是珍妃娘娘的马车,她盈盈水眸看着金家一众人,仿佛要把人看出洞来。 后面是三皇子,他一身锦衣华服,面带微笑,温润如玉,他的目光在云锦绣的身上稍作逗留,阳光下,少女一身鹅黄宝衫,礼仪德体,笑容清浅,如阳光下初绽的玫瑰。 他突然生出一个憧憬,这样的女人陪在自己身边,人生定然会有另一番风景。 再后面是云可卿,她掀着车帘,看着地上的云锦绣,柔美的面宠抬了抬,有种睥睨她的快感。 再后面是凤朝华,她的目光静静的,美得如天地间最华贵的宝石,却自带一种高深莫测,令人望而生畏。 队队如流水一般从面前行过,欢送声一阵接着一阵,云锦绣陷入了沉思,到底是谁要刺杀陛下? 她最后查出,是凤爵让柳长琴买的杀手,但凤爵作为凤家最小的儿子,他嚣张跋扈,目空一切,但以他的层次,还远达[不到可以去刺杀天元帝的局面。 但如果没有凤家人的许可,他不是断然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而三皇子与明王达成某种协定,让明王不再追查下去,想来他必牵累在其中。 云锦绣越想越觉得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第108章 你杀人,我递刀 天子之威就如满天铅云压着整个扬州城,陛下一走,铅云压城的气息一扫而空,整座城市又恢复了商业野蛮生长、资本主义迅速萌芽、纵情高歌的时代。 回到潇湘馆之后,秦婴把所有的丫环麽麽叫到正厅,他们看着主座上的云锦绣,几个年轻的小丫头眼睛就开始红起来。 他们都知道,他们的主人要离开了,没有了主人,他们就像离树的叶子,成为飘零之人。 云锦绣开口说道:“金府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明天金府那边会有人来接你们。”众人一听,不由高兴起来,金府和云大小姐本来就是一家,金府原本是扬州富首之家,如今又是皇商,能入金府,就是高升,这样的结局让他们喜出望外。 云锦绣又说道:“你们在金府安分守己,尽忠职守,金府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齐齐福身行礼,“多谢大小姐教诲。” 秦婴给每人发了一个荷包,荷包里是沉甸甸的银子,大家又高兴地向云大小姐行礼致谢。 发完银子,秦婴说道:“都下去吧。” 众人离开之后,秦婴向如意说道:“如意,你留下来。” 等众人下去之后,如意站在云锦绣面前,一脸不安,“不知大小姐还有何事?” 云锦绣向秦婴道:“把东西拿上来。” 秦婴把东西放在如意手中,云锦绣这才发现是自己的卖身契,她诧异地看向云锦绣,云锦绣说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第二次机会,你走吧。” 如意“扑通”一声跪在云锦绣的面前,“大小姐饶命啊。”她这才知道,自己向柳长琴出卖云锦绣的事,被发现了。 她当初也是知道云大小姐早晚是要离开扬州的,与其过这种四处飘泊的日子,还不是如抓住机会往上爬,谁知道,不过短短数月,柳长琴连命都没了。 秦婴冷声道:“我家大小姐仁慈,才会放了你,你好字为之吧。” 如意这才灰溜溜地离开了潇湘馆。 当天晚上,离开扬州的还有王永嘉和她的父亲。 王永嘉等在城外的路口,望向城门口,再有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了,按计划,父亲应该已经出城来和自己汇合了。 她向身边的丫头问道:“是谁在老爷身边侍候的?” “是文辛姐姐。” 王永嘉大惊失色,她立刻上了马,飞快回城。 到了郡王府外,只见大门半掩着,门内一片漆黑,她一进门,刺鼻的血腥迎面而来,她飞快往正厅跑去,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她跑进大厅,只见父亲躺在椅子里,心口上插着一把一尺五的短刀,短刀穿透了心脏,一刀刺命。 “爹……”她顺势倒在椅子前,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凤家,没有凤家的允许,郡王爷要退,除非死。 “大小姐……”幽幽的声音传来,王永嘉闻声看去,只见文辛躺在地上,她爬过去,抓着文辛的衣服,“为什么要出卖我?为什么?” 文辛脸上出现一丝惨白的笑意,带着一丝狠戾和妖娆,“是凤朝华,你一定要记得报仇哦。” 在带父亲离开扬州之前,王永嘉料到凤家不会轻易放他们走,便去城外找了人,护送父亲一起离开,她和父亲相约在城外汇合。 文辛把出城的时间推后了半个时辰,郡王爷刚要出发,一群黑衣人蜂拥杀入府中,见人就杀,鸡犬不留,文辛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连她也一起杀了。 王永嘉看着文辛脸上诡异的笑容,心里一寒,文辛现在告诉自己这些,不过是恨凤家利用了她,最后还把她杀了,她咽不下这口气,她要让王永嘉找凤家报仇而已。 “一定要报仇哦!报仇……”文辛断了气,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潇湘馆里,云锦绣斜靠边美人榻上,翻看着手中的古籍《博物志》,楚墨宸坐在她的对面,目光转睛地看着她,他的阿锦,越发地出落得婷婷玉立了。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云锦绣抬起头,楚墨宸猛地低下头,不一会儿,秦婴气呼呼地走进来,云锦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秦婴脸颊染了几分愤怒,有些发红。 想来是有人惹秦婴生气了。 初雪进屋来,“大小姐,表少爷求见……”她一看到秦婴发怒的样子,忙缩回身子。 不一会儿,金碧辉一拐一拐地走进来,一看到秦婴,桃花眼里喷出红来,两人目光交接,瞬间闪电雷鸣。 “母夜叉!” “败家子!” “悍妇!” “败家子!” “泼妇!” “败家子!” “死女人,谁让你揍我的?” “我揍的是爬墙的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金碧辉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算是采花大盗,你也得是花才行。” 秦婴扬起粉拳,跃跃欲试。 金碧辉缩了缩身子,走到楚墨宸的身边,看了楚墨宸一眼,顺便提醒他,“你书拿倒了。” 楚墨宸低头一看,果然,他微微窘着把书倒过来。 金碧辉坐在楚墨宸身边,盯着秦婴,“你把大门堵着,我当然只能爬墙了,你故意。” “故意的又怎么样?信不信我再揍你。” …… 云锦绣总算听明白了,金碧辉要进屋来,秦婴对他这个人有意见,便不让他进来,他只好去爬墙,被秦婴当成采花大盗什么的,把他揍了一顿。 不过看金碧辉的样子,脸上都挂了彩,看来秦婴下手还挺重的,可见她心里对这个大少爷还是很有意见的。 金碧辉看着她的粉拳,磨了磨牙,连声道:“你好样的。” 秦婴这才意识到大小姐和楚墨宸正看着自己,快步出了房间。 初雪愣在原地,微微发懵,跟着秦婴出房间,见秦婴身上火气好大,偷偷走了另一条路。 秦婴离开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金碧辉休息了会儿,云锦绣才开口问道:“表哥有事吗?” “我……”金碧辉的神色暗了暗,戒毒这段时间,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下还隐隐有些发青,桃花眼里却多了分坚毅和成熟。 金碧辉顿了顿,开口道:“听说你明天要走了,我来看看你。” 云锦绣淡淡看着他桃花眼里的哀伤,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正好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孤独凄凉。 听说他前两天去效区的庄园看望了柳氏,柳氏在他面前自杀了。 柳如是被押到衙门牢里,没几天就被处死了,本来一病不起的柳老夫人又听到柳长琴的死讯,当场吐血晕到,没过两天也去世了,柳书染了寒石散,把柳老府人办丧的钱偷出来买了毒,短短几日,柳国公府一落千丈。 后来州府葵全也因漕运一案,被处死了。 柳氏曾经把柳国公府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为了柳国公府,她不惜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换取柳国公府的利益,她曾经牺牲一切扶持起来的柳国公府一朝倾覆,这对她的打击很大,更何况,她曾经拥有那么多,金家的主母,富可敌国的财富,柳国公府嫡女之尊,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活着对她来说太可怕了,所以她选择了死亡。 看到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终究是一件悲伤的事,他已经连番受到打击,此刻坐在那里,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他来这里,不过是觉得呆在表妹的身边,不会感觉那么难受。 云锦绣让下人送上一杯热茶来,她向金碧辉问道:“表哥今后有什么打算?” 金碧辉嘴角浮过一丝苦笑,“我打算下海经商,爷爷和父亲都同意了,他们在为我安排。”说到这里,金碧辉来了兴趣,“传说南海深处住鲛人,表哥我去见识见识。” 他去见过祖父和父亲,听他们讲了在大秦的经历,对家人和家族都有了新的人认识,他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金碧辉坐了一会儿,突然指着云锦绣说道:“你就是那个云小弟!” 云锦绣嘴角一抽,表哥,你也实在是太后知后觉了吧! 金碧辉又坐了半个时辰,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他总是没出息地觉得,呆在这个表妹的身边,会有一种安全感。 临别时,云锦绣说了句,“表哥以后可要去京城看表妹哦。”这个世界上,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屈指可数的几个人里,表哥是一个。 金碧辉桃花眼亮了亮,“等表哥发达了,就去金城看你。” 云锦绣站在门口,目送表哥离去。 楚墨宸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边,“他到底是对经商感兴趣,还是南海之外的鲛人传说感兴趣?” 云锦绣幽幽叹了一口气,堕入黑暗之人憧憬远方的幻影,于是成了流离之人。 一切准备妥当,云锦绣告别了母亲和外祖父,带着琉璃等人出发去北境。 马车上,楚墨宸将盒子递给云锦绣,“明王送的,我觉得有用就收下了。” 云锦绣打开盒子,微微皱眉,此事牵扯到凤家,原本以为轩辕秀是想大事化小,有意避开凤家,此刻看来,他另有用意。 不由想起和轩辕秀在马车上的情形,还真是一匹狡猾的大灰狼啊。 “你喜欢?” “咱们要杀人,有人递刀,自然喜欢。” ps:小花:第二册完结啦,吼吼 编辑:快把第三卷发出来 第109章 拐卖?小妾? 马车在漫天雪原上颠簸前行,云锦绣慢慢睁开眼睛,雪亮的光芒照进眼睛,她又将眼睛闭上,只觉浑身跟散了架似的,浑身隐隐作痛,一阵阵眩晕涌上来,整个人似又要晕厥过去。 她再次缓缓睁开眼下,透过暗淡的幕帘,阳光,雪地,林原,在眼睛颠簸闪过。 这里是哪里?她猛地瞪大眼睛,心底无端冒出的警惕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记忆中,在北长城外的战场边境,暴风雪席卷了苍茫大地,云家军和北境军在狂风暴雪里厮杀,冰与火,血与泪。 楚墨宸将她抱进防雪洞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醒了?”好听的声音让人心头一暖,云锦绣抬起头,正迎上一张微笑的脸,瞬间如沐春风,对面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双脚被绑住,双手在背后反绑,她四下打量了下马车,车里还挤着六个女孩子,和男子一样被绑着。 人贩子?她立刻警惕起来。 “醒来就好,”云锦绣眼前的车帘突然被掀起,一个男子爬了进来,“再不醒来,老子可就要被吓死了。” 云锦绣立刻瞪圆了凤眸,小脸上带着三分害怕,三分纯真,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去大都呀,”男子的目光在云锦绣的身上反复扫视,“真不知道大金主看上你哪点了,竟然出了五千两银子,买了你做小妾。” “什么?小妾?”云锦绣诧异地问了两声。 “是呀,”男子和她一样诧异,一脸嫌弃地看着云锦绣,“要说到女人嘛,我扎木河就只认北境的牡丹,那个叫波涛汹涌,波澜壮阔……” 云锦绣只见这叫扎木河的人贩子讲得眉飞色舞,吐沫横飞,大概明白了,那个被称之为北境牡丹的女子,是个大胸巨臀的女子,而自己娇小瘦弱,和那个北境牡丹相比起来,简直就不是女人,那花五千两银子买自己当小妾的人,简进就是老子进水了。 云锦绣一头汗,当小妾,就不是被北境王朝抓了,心里暗暗庆幸起来。 等扎木河讲完了,她用胳膊肘拐了拐人贩子,“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半了。” “咳,那个……买我的金主呢?”既然金主已经花钱买下他了,想必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见过自己的。 “哟,”扎木河鄙视地看着她,“小妾想去暖床了?”对云锦绣身体有意见之后,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只见云锦绣将脸埋进膝盖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角湿漉漉的,抽泣着,“我本是天元富商家的小姐,得了一心上人,奈何家里人嫌我那心上人得了不治之症,死活不同意,我只得和我那心上想私奔,没想到在北长城外遇到正在打丈,和那心上人走散了……”她想着楚墨宸的样子,说得声情并茂,哭得好不伤心,一口气抽了好几下才上来,好似要断气了一般。 在捡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受了风寒,几天颠簸,她的身子十分病弱不禁风。 扎木河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那心上人都得了不治之症,早晚是个死,有什么好伤心的。”他最怕女人哭了,要不是大金主一再强调,要把她毫发无伤地带到大都,才给他另外的三千两银子,外加一千两的路费,不然他早就用暴力,让这丫闭嘴了。 云锦绣擦着眼泪,倔强地说道:“你不知道,世间凉薄之人多,愿得一心人,千金不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一番话说得至诚至恳,听得车里的人都不由点着头。 扎木河不耐烦地看着云锦绣,只觉这小丫头不可理喻得很。 见她哭得伤心,身子又弱,雪风阵阵刺骨,只怕她再哭下去,安慰道:“买你的大金主是个有钱人,你运气不错,就不要哭了,以后跟着大金主好好过日子。” 云锦绣擦了眼泪,眨巴着眼睛看着人贩子,泪光点点,“那大金主是什么人?” “好像是客商……”扎木河想了想,在买下这小丫头的时候,大金主坐着华丽的马车,身边带了几个人,给银子的是一个青衣仆人,至于大金主是谁,他也不知道,“反正非富即贵,你可不许再哭了。” 云锦绣看着凶神恶煞的样子,缩了缩身子,眼泪还是止不住流,喃喃道:“我和我的心上人好好的,偏偏遇上了劳什子的战争,暴风雪,我们根本不会走散……” “我说,你也别抱怨了,”提到战争,扎木河也一脸不悦,“凛冬之战已经结束了,天元的主帅云翦将军被圣骑兵活捉了,这丈,估计暂时打不了了。” 他说完,发现云锦绣眼眼瞪得贼圆,含着泪光的眸子贼亮,这丫头怎么不哭了? 云锦绣突然“哇”地又哭出来了。 “喂,你怎么又哭了?” “人家伤心嘛,”云锦绣不依不饶,“本来和心上人走散已经很伤心了,现在又听到我们天元的名将被活捉……呜呜……” 扎木河摇头,威胁道:“我可告诉你们,大爷心好,把你们卖到大都去,那可是个繁华的地方,是个有无限可能的地方,以后有的是好日过,要是你们不听话,大爷就把你们扔在这漫漫雪原,让野狼叼了了去,让士兵抓了去。” 尼玛,这都什么世道,连贩人的勾当都变成慈善了,云锦绣心里骂着,脸上适宜地摆出一副怕怕的样子,轻轻地抹着眼泪。 扎木河见云锦绣乖了,又凶神恶煞地向其他人,“都听到了没有?” 众人都害怕地直点头。 扎木河这才放心地披出车去,拉了拉貂皮大裘,将身子裹紧,口中骂道:“真他妈的倒霉,看样子,很快又会有场暴风雪。” 赶车的同伙说道:“不能再死人了,这几个人一天得花不少银子,要是死了,这趟就亏了。” “可千万要看好那个小妞,她的身子弱得很,她要是死了,咱们连命都得搭进去。” “真他妈憋屈,这丈都打十几年了,人都越来越不值钱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人贩子的对话隐隐从车窗传来,云锦绣听着,一阵风从帘中穿进来,又一阵寒冷刺骨。 是啊,丈打了十几年了,何时才是个头。 看车上的几个姑娘,长得白白嫩嫩的,相貌都还不错,是经过精挑细选,这些人要么是卖给富贵人家当下人或者小妾,只怕也会被卖进秦楼楚馆。 战事连连,民不聊生,很多富贵人家都把下人小妾卖了,人贩子这生意也不好做了。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只觉莫名的压抑,马上又想起天元主帅云翦被俘的事,心中瞬间一阵波澜荡起,她娇小的身躯一颤,又是阵透心凉。 一个身子突然挤了自己一下,原来是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向自己挪来,他用屁股配合着脚,艰难地在狭窄的车箱里转过身来,身子沉沉地靠在车身上,在自己的侧面坐了下来,正好挡着从车帘里穿进来的风。 他侧头笑看着她,“快把眼泪擦干了,风大,小心着凉了。” 他的笑容是那么美好,宁静温,与世无争,令人如沐春风,一股暖流涌上心间。 他的脸上虽然沾染了泥,但一双眸子却格外的澄澈,三分出尘的气质,倒有些像楚墨宸,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一直没有害怕过,可见这人也不是普通人。 她只觉刚刚自己对着人贩子那一番哭诉,怕是被这年轻人看出来了,她小声问道:“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 年轻人小声说道:“在下是云州阳家人氏阳安,到北境游历,也是遇上了战争和暴风雪。” “云州阳家?”云锦绣张了张眸子,“可是应天学院的阳家?” “姑娘听说过?” “云州阳家,应天学院,自然是听说过的,”她脸上笑容温甜,轻唤了一声,“阳安大哥!” 云州的应天学院,是天元最有名的学府,帝京大部分的高官贵胄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夕阳透过车帘照进来,在少女的脸上染了层红晕,映着皑皑白雪的光芒,她娇憨温甜的笑容染上一层暖色,又好似有七彩虹光,自天地的尽头,映进少女的清幽凤眸之中。 这一声安阳大哥,此时此刻已经铭刻在他的心中。 “你叫我阿锦就可以了。”见阳安看着自己,她微微含笑说了句,一开口,吸了一口冷气,“咳”了一声。 阳安朝她挤了挤,“挤着点暖和,等到了前面落脚后,再想办法添衣。” 云锦绣憋着,慢慢顺了气,脸上微微发红,经历了那场暴风雪,果然是染了风寒,身子竟有些乏力不适。 她朝阳安笑笑,“我没事的。” 另外五个女孩子中,年纪最大的姑娘才十六岁,叫许,她关切地向云锦绣道:“阿锦姑娘仔细点,可别再吸了冷气。” 云锦绣朝她笑笑,“多谢姐姐关心。” 兴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大家很快就熟络了些,阳安又朝她举了举,挪了挪身,为了她挡出一角无风之地。 她靠边他的身上,挤了一会儿,便觉得身子暖和了些,靠着他的胳膊,渐渐有了睡意。 阳安凝视着臂弯里的少女,只见她阖着长长眼睫毛,神态静谧,是那样的美好。 车箱外,雪原的风呼啸而来,如野兽一般,在漫天雪地里嘶吼,一浪盖过一浪,连绵不绝,天又开始阴沉沉的,还下起了小雪。 扎木河大骂道:“他娘的,又要有暴风雪,得在暴风雪来临之前赶到白塔,不然谁都活不了。” 马车又开始剧烈颠簸起来,狂风卷着飞雪,紧跟在车尾,似吞噬一切的无形怪物。 马车里,阳安将一只手伸到云锦绣的肩头,将她揽入怀中,不让她受一点冻。 ps:编辑:阳安这种类型的暖男来一打 小花:你确定是暖男? 编辑:…… 第110章 王者三分 云锦绣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天已经黑了,耳畔风雪呼啸,她尝试着睁开眼睛,视野里一片风雪,她娇小的身体窝在阳安的怀抱里,被保护得严严实实。 她伸手抓着阳安的衣襟,“放……放下我……” “你坚持住,白塔就在前面了。”阳安的声音低低的传入她的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正因为白塔就在前面,放下我,你冲过去,就不会受伤了。 她只觉身体冰凉凉的,似有一股倦意拖着她不停地下沉。 她呢喃着,“不放下我,你会没命的……”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他一只手将云锦绣护在怀里,一手抓进雪里,身体佝偻着前行了一步,“阿锦,你不要再睡着,你若睡着了,就见不到你的身上人了。” 云锦绣不由想起楚墨宸,又清醒了几分,她死死咬着牙,让自己保持。 一步,两步,阳安喘息着,额头的汗水滴下来,凝结成冰。 身后的扎木河催促着,“快,前面就是白塔……” 声音刚出口,便被风雪吞噬。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透过半遮的帽檐,看到前方树立着一座白塔。 “阳安大哥,”云锦标轻轻唤了一声,“我们不会死的。” 阳安一怔,对着怀里的少女一笑,“嗯”了一声,继续前行。 阳安紧紧抱着她,等风小了一些,一鼓作气,向白塔迅速爬滚去,扎木河带着同伙,护着几个女子迅速跟了上来。 他们进了白塔,风雪被挡在外面,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阳安想要将云锦绣放下,扫了一眼,满地都是冰雪和碎石,暴风从坏了的窗洞灌进来,根本没有蔽身之处,又将她抱紧了。 扎木河已经开口道:“去楼上躲躲,这暴风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扎木河领着他们地卢往楼上去,白塔总共有三层,是一座圆形的碉堡,用坚固的岩石堆砌而成,是北境大道上重要的安全要塞,也是方圆十里唯一能够躲避暴风雪的地方。 他们刚上了楼梯,便看到楼道里围坐着五名黑衣人,他们抬头看着他们,眼睛里泛着幽冷的寒光,令人有种想要逃脱的冲动,身子却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云锦绣柔声道:“放我下来。” 阳安这才轻轻将她放下,云锦绣的目光在五人身上扫动,他们穿着漆黑如夜的裘衣,衣裘上没有一粒雪花,长靴上也干干净净,像从未踏进雪地里,云锦绣的目光落在他们的手中,只见几人手上戴了牛皮缝制的软甲,几人将手摸向腰间。 云锦绣突然温甜地笑着,“几位大哥哥可有火?”声音甜甜糯糯的,听得人心里一酥。 一语惊醒众人,云锦绣已经一瘸一拐上前去,“小女子冒雪赶路,染了风寒,怕冷,需要生火。” 阳安藏在貂皮长袖中的手不由握紧了拳头,屏着呼吸。 云锦绣上前去,离黑衣人只有一步之遥,她继续说道:“我们在楼塔里升了火,赶路的人一看到火光,就知道这边能避风雪,就会赶过来。” 正对着云锦绣的那名黑衣人按在腰间的硬物上,背对着他的黑衣人向他点了点头,他慢慢抽出腰间的手,云锦绣脸上的笑容不变,眸光却随着他的手在慢慢移动。 黑衣人看着云锦绣,慢慢抽出腰间的手,“给。” 云锦绣笑着迎上去,要去接他手中的火折,她脚步刚刚移动,火折已经抛了出来,落在她脚边。 他冲着那男子甜甜一笑,“谢谢大哥哥!”俯下身去拾起火折,转过身来,阳安已经上前去扶她。 云锦绣伸手扶住他的手,阳安只觉她的手心全是冷汗,不由一怔。 云锦绣将火折递给扎木河,“大哥,麻烦你生下火。” 扎木河只觉塔内凝固的空气瞬间流动了,他忙接过火折,生起火来。 阳安忙脱了貂皮大衣铺在地上,将云锦绣扶了坐在地上。 云锦绣看了一眼地上的貂皮大衣,再看阳安,他此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白长衫,冻得嘴唇发白,她心里一阵感动,此里此刻,这貂皮大裘是保命的衣物,他却为了自己脱下来。 好似感觉到云锦绣心中所想,他朝她笑笑,又向扎木河道:“扎木河大哥,阿锦身子弱,可否把保暖的衣物都取出来?” 扎木河已经生了火,他站起来,正对上云锦绣一脸笑盈盈的模样,心里碜得慌,这丫头还真是有点邪门,他着了魔似的点了点头,他向同伙道:“得二哥,把毯子和大裘拿出来。” 叫得二哥的中年汉子也是个实心眼的人,马上拿出一条毯子和大裘,云锦绣将大裘递给阳安,自己拿了毯子,向几个姐妹道:“各位姐姐妹妹过来吧。” 扎木河朝云锦绣瞪了一眼,那几条不值钱的命,遇上暴风雪,完全就是拖累,若不是现在塔内还坐着五个黑衣大汉,他早就要骂人了。 云锦绣向引萝说道:“引萝姐姐来帮帮扎木河大哥。” 引萝也激灵,马上会了意,上前来帮扎木河,她是农家出生的女子,虽然只有十六岁,但生火这种活八岁就会做了,很快便把火生好了。 扎木河见她手脚麻利,人又温和,心情好了不少。 另外几个少女,年龄最小的,比云锦绣还小一岁,见云锦绣笑着,突然扑到她的身边来,挨着她坐下。 几人围在火边,兴许是被云锦绣的笑容感染了,众人脸上都有了微笑,塔里的氛围一下子温馨了很多。 火上煮着水,得二哥这才围着火,点着人头,“少了个丫头。” 大家都默默地低着头,有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一路上担惊受怕,没能跟着走出暴风雪。 “妈的,”扎木河骂了一句,“真是晦气,早知道就不做这趟生意了,本都不保。” 个个缩在云锦绣的身边,生怕人贩子一怒,就把他们都杀了。 扎木河指着众人,“你们几个到时候好好表现,争取卖个价钱,不然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云锦绣面上含笑,心里却闪过一丝凌厉。 阳安递过一杯热水,“喝点水暖暖身子。” 云锦绣抬起头,朝她浅浅一笑,将水杯捂在手中,冰凉的手心有了热意,她暗暗吐了一口气,喝了几口热水,身子才没那么僵硬,这才感觉浑身都冰冰凉凉。 刚刚去要火折子的时候,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真害怕那个黑衣人掏出来的是利器,等阳安扶她过来时,她的贴身衣物都被打湿了。 她抬起头,正对上对面黑衣人的目光,她朝他笑笑,笑得天真无邪,以示感谢。 黑衣人听着他们的对话,也知道了他们的来历,是人贩子抓了几个人,要卖到大都去的。 背对着云锦绣的黑衣人向同伙微微摇头,让他们不要动。 塔内安静下来,塔外狂内呼啸,一阵风从塔洞里灌进来,风霜刀剑,在众人身上切割,几个挨着云锦绣的丫头又开始瑟瑟发抖。 云锦绣突然笑道:“我给大家唱歌吧。” 她挺了挺身,张口唱道:“武者百杰,一试豪气千云尤胜天高,智者千骄,策动七星红莲天火燎原,王者三分,但看龙图霸业谁领风骚!” 众人只觉这嗓音委婉圆润,竟如天籁一般,虽是清唱,没有合弦,少女却唱出了一种高远辽阔。 她正唱着,突然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脚步踩着冰渣,发出“咔嚓”的声音,她转头看着楼道口,“王者三分,王者三分,王者三分……”四个字重复在喉咙里打转。 只见踩上楼道的人披着棕色长裘,裘内穿着锁子甲,腰间配着黑皮软甲腰带,腰带上配着长尺长剑,一双齐膝黑靴,面容冷峻,体格精瘦,却给人一种伟岸,如山如海! “王者三分!” “王者三分!” “王者三分!” “嚓嚓”的脚步声和着云锦绣渐渐弱下去的歌声,紧跟他身后的是一个女骑兵,身材高挑,一身黑色劲骑装,凹凸有致的修长身姿包裹在褐色毛裘里,冰骨雪肌,眉目生寒。 后面又跟着上来五个人,其中一个身穿着灰白衣服,外面裹着貂皮大衣御寒,看起来四十出头,发须花白,一脸沧桑,眉宇间却自有一股坚毅。 “哗铿!”一道铁门从上而下,将楼道封死。 “王者……”云锦绣的声音咔在喉咙里,人已经被阳安拉着躲在角落里了。 其他几人也跟着她一起蜷缩在角落里。 只见五个黑衣人突地起身,身法如电,攻势凶猛,向楼梯口的几人扑去。 “锃!”“锃!”“锃!”利剑出鞘,寒光凛凛,刹那间,短兵相接,迸射出火花。 阳安伸手挡着云锦绣的眼睛,“别看!” 云锦绣嘴角一抽,大哥,得看清楚他们的路数,知己知彼,才好逃生啊。 心中却涌起一阵暖流,生死当前,有人护我如孩子。 眼睛只能看到得刀光剑影,黑影窜掠,带得阵阵寒风剑气四窜,不时有凛冽的寒香传来。 眼看那个黑衣人渐渐倒下,云锦绣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却听得头顶有一只鸟振翅而飞,她抬起头,看到了白色的光点飞出塔洞,没入夜空,她只觉一阵晕眩,又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眼前的火光通红通红的,塔内已经没那么冷了,阳安将她扶起,“好些了吧?” 看到他脸上的微笑,云锦绣心里便踏实了。 阳安向她说道:“是这位女侠救了你。” ps:编辑:老公上线,如山如海的男人 第111章 智者千骄 云锦绣只见那名女骑兵蹲在自己面前,胳膊搭在膝盖上,女侠挨得近,一股凛冽的寒香从她身上传来,幽香冷艳,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只见女侠伸出手,在她的大椎穴上一按,云锦绣后颈“咔嚓”一声响,她痛“啊”了一声,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 女侠看着她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来,冷“哼”了一声,“你倒是娇贵的很。”被阳安用两件貂皮长裘和一条毯子护得像个孩子一样,还动不动就晕了过去。 云锦绣一脸憋屈地看着她,当然娇贵了,本大小姐生于高门,从小锦衣玉食,哪受过这样的委屈,但看这女的十分冷酷,便把眼泪憋了回去,那一刻剧痛之后,她只觉浑身舒畅了很多。 引萝安慰道:“阿锦,药很快就好了,喝了药,病很快就好了。” 云锦绣含泪点头,只见面前的女侠站起身来,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扶在腰间的短剑上,走到伏在角落里的扎木河面前,“锃!”地一声拔出短剑,挥手刺了下去。 “慢着!”云锦绣大声阻止她,“我的好姐姐,求你别杀了他。” 原来,在云锦绣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了解到云锦绣他们是被人贩子抓来拿去卖的,女侠眼下是要处决了这人贩子。 众人皆是一愣,万万没想到,云锦绣会为这个人贩子求情,女骑兵转过身来,看着云锦绣,瞳光如雪,霜雪剑身映着剑柄上的蔷薇,说不出来的冷艳凌厉。 云锦绣忙解释道:“他是人贩子没错,但如果不是他,我恐怕已经死在雪地里了,人贩子固然可恨,但此一时彼一时,我们还得靠他送我去大都呢。”最重要的是,她要找到买自己的大金主,到底是谁会在那个时候花钱买下自己,大金主的目的何在?如果现在把扎木河杀了,谁带自己去找大金主。 女侠声音冷冰冰的,“你这是什么道理?” “活命的道理。”云锦绣泪光点点的眸子里染着悲伤,“乱世之下,生命如草芥,我们可不比姐姐武艺超群,没有人贩子,我们很难到达大都。” 女侠指着刀,倒是有些为难。 “放了他们吧。”火堆旁传来声音,云锦绣循声看去,是那个如山如海的男子,他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容冷峻,眸光却是暖的。 女侠“锃”地收剑回鞘,扎木河和得二哥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虽然说云锦绣求情的目的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但他们心里还是有点感激,毕竟保住了小命。 女侠回坐在如山如海的男子身边,他们围坐在同一个火堆旁,这么近,又这么的魏晋分明。 云锦绣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一一打量着,总觉得四十岁出头的大叔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见她盯着人看,女侠冷声道:“你看什么?”眉宇间的冰寒仿佛在说,再看下一秒就要把她的眼睛挖出来。 却见云锦绣笑盈盈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扎木河已经坐回到他们身边,围着火堆取暖,听云锦绣这么一问,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心道这丫头难道不知道吗?出来混,不能乱问这种问题啊,会害死人的。 女侠的瞳光雪亮如刀,云锦绣毫不示弱,凤眸幽幽,脸上的笑容依然温甜,“姐姐别怪我多嘴,那几个人可是等着伏击你们的,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伏击,你们北境有一种专门用来传信的白鸦,相信他们伏击失败的消息,已经传到要杀你们的人手中了,我不过是想了解下情况,到时候被你们牵扯了,也好想办法保命。” 扎木河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云锦绣,他们一进塔,看到五人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这丫的还不怕死的上前去问人要火,以为她什么都不懂才会这样,原来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见火堆对面五人静静地看着云锦绣,一时之间,塔内的空气有些凝滞,女侠站起来,走到塔窗前,只见塔窗的雪上有白鸦的脚印,她向如山如海的男子点了点头。 如山如海的男子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蓄谋已久的伏击?” “我仔细观察过这一些人,他们衣服上都没有沾染雪花或冰渣,他们的靴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他们也没有生火,可见他们是在下雪之前就进塔的,暴雪之前,又下了一天的小雪,可见他们在塔里呆的时间不低于一天,而你们一来,他们就出手了,显然他们对伏击目标清清楚楚。” 另外几人看着如山如海的男子,云锦绣见男子一脸思索的样子,不同皱眉问道:“你们不会连谁想杀你们都不知道吧?” 几人淡淡地看着她,女侠眉宇间的寒气更重了,显然,她不喜欢云锦绣打探他们的身份,更不喜欢和她继续这个话题。 而云锦绣看他们的样子,显然,他们不太确定是谁想要杀他们。 云锦绣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裹着貂皮的大叔,“那些人该不会是来伏击你的吧?” 大叔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太可能。” 他是天元的人,北境确实和自己不共戴天,但是要处置他,也会是北境王,而且现在他只是一个战俘而已,所以不会是他。 女侠看着云锦绣,向如山如海的男人道:“统领,这丫头十分狡猾,她的话不可信。” 看外表,这个叫阿锦的姑娘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没想到却如此冰雪聪明,心细如发。 扎木河等人则是一直盯着云锦绣,怎么看,都觉得不真实。 “好姐姐信不信我无所谓,”云锦绣一一看着他们,“只是我看你们不像坏人,好心提醒,你们若当信,当成耳边风便是。” 女侠看着她,不服输地说道:“北境不可能有人会想要刺杀圣骑兵?” 听到圣骑兵三个字,扎木河和得二哥吓得脸色铁青,忙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原来是圣骑兵啊,”云锦绣重新审视着他们,一个统领,一个女骑兵,四个骑兵,其中两个身上挂了彩,是和那五个黑衣人打抖时受的伤,她的目光落在裹着貂皮大衣的大叔身上,心里“咯噔”一下,“那么阁下是,天元的云大将军了?” 四位圣骑兵都按住了腰间的兵器,塔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扎木河扯着云锦绣身上的貂皮大衣,心中哀求道:“我的姑奶奶,祸从口出啊,求求你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大家的命都会没了。” 可惜貂皮大衣太厚,云锦绣根本就没有感觉到。 女侠冷声道:“姑娘知道的好像很多,你究竟是谁?” 云锦绣仍笑道:“我喜欢听戏,家中曾请过北境的戏子入府唱戏,刚好他们唱了《圣骑兵》的传说,所以对圣骑兵三个字,不算陌生,《圣骑兵》里有一场戏,唱的是圣骑兵在幻雪神山战夜王的故事。” 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喜欢看书,在来北境之前,博览群书吧。而圣骑兵大战夜王,是北境诸神的黄昏时代的故事,已经流传了五千年了,妇孺皆知。 女侠的声音像含了冰似的,又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白鸦。” 《圣骑兵》的戏里面,多处出场白鸦传信的情节,北境的白鸦,就跟天元的鸽子一样。 “还有呢?”她总觉得,这个少女知道得更多。 “听说圣骑兵是北境的守护者,数百年来,一直保护着北境免受暴乱,维护北境和平呢。” 她说完,女侠仍盯着她,显然,不太相信,云锦绣又说道:“还听过狼灵的故事。” 女侠有些不耐烦了,她显然看出来云锦绣再扯开话题。 “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谁?去大都做什么?” 云锦绣哀叹了一声,“我的好姐姐,你可以叫我阿锦,我和心上人私奔来着,可惜遇到打丈,又遇到暴风雪,走散了,被他们抓来卖了。”她转过头着扎木河,只怕他双膝跪在地上,头低得快要伏下去了,一脸害怕,可见他们有多么害怕面前的圣骑兵。 “私奔?”女侠还是不信,这种不信任,来自女人的第六感,她的目光落在阳安身上。 “不是他,”云锦绣说道:“我心上人跟我差不多大,从小体弱多病,大夫说,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说着,云锦绣眼泪往下掉,好不伤心。 女侠越听越离谱,“活不了多久你还私奔?” “正因为活不了多久,我才要急着跟他在一起呢。” 听起来荒唐,但感觉是少女会做的事。 提起自己的心上人,云锦绣眼泪越流越多,女侠更严肃了。 阳安轻声安慰道:“阿锦,别哭了,呆会儿又要感冒了。” “是啊。”引萝已在倒着药,“咱们的药不够,若再感冒了,只怕……” 阳安向女侠道:“女侠,阿锦姑娘已经很可怜了,又生了重病,她若真有什么目的,也不置于跟你们说这么多,请您别再吓她了。” 如山如海的男人向女侠摇了摇头,女侠收回自己的短剑。 不管云锦绣看起来多么的语惊四座,但怎么看,她都是那么无害,还带着一点好心。 引萝将熬好的药端给云锦绣,她接过,难闻的气息入鼻,她眉头皱了起来。 阳安安慰道:“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云锦绣强忍着喝了一口,“呕”地吐了起来。 这姑娘果然跟女侠说的,娇贵得很。 引萝皱着眉头,“阿锦姑娘,你一定要喝下去,不然风寒会加重的。” 云锦绣只觉眼泪都止不住要掉下来了,本大小姐也知道啊,可是本大小姐娇生惯养久了,这胃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药。 阳安接过云锦手中的药,“我帮你吹吹,凉了,就没这么难喝了。” 云锦绣靠着他的臂膀,看着女侠,“好姐姐,你为什么说没人会刺杀圣骑兵?” 女侠瞪着她,瞳光依然雪亮如刀。 云锦绣的目光落在如山如海的男人身上,“你们别怪我多嘴,圣骑兵守护的是北境,北境的子民,但圣骑兵听命于北境王,说简单一点,圣骑兵也不过是北境王手中的一只军队力量,北境十二部群雄逐鹿,谁想成为王,谁就都有可能刺杀你们。” “锃!”女侠的短剑,顶着云锦绣的喉咙。 扎木河“磕”在地上,心想完了,这下真的死定了,赵引萝和几位年轻的姑娘也跪在地上,傻看着他们。 如山如海的男子抬头看着云锦绣,“你为什么这么说?” 云锦绣脸上笑容酣甜,“戏里都是这么说的呀!” 一时之间众人哑然,只见少女眉开眼笑,天真无邪。 第112章 凛冬蔷薇 六个圣骑兵看着她,目光幽亮如狼,一副鬼才信你的模样。 女侠的手用力了一些,云锦绣感觉脖子上一痛,便是一道血痕。 阳安小心地把药放在一旁,双手抓住女侠的手腕,坚定地说道:“姑娘,不要伤到阿锦,我们天元人都知道,天元与北境打了十几年的丈,不,追溯久一点,可以到先帝弘毅帝时期,久战天下必下乱,这些年来,北境常有流民逃到北长城以南,以求庇护,北境纷乱已久,群雄逐鹿,天下人皆知,女侠也不用问我是什么人,我是读书人。” 云锦绣又补了一句,“戏上都是这么唱的。” 女侠看着阳安,透过腕力感受着阳安的气息,他气息如常,只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全凭一口拼命的气在阻止着她。 骑兵统领向女侠点头,女侠腕上一用力,阳安弹飞了出去,震倒在地上,脸色惨白,一口血气出喉,嘴角渗了血迹。 云锦绣幽幽凤眸中闪过一道凌厉,转而酣甜一笑,“好姐姐把人打伤了,得赔医药费。” 女侠一怔,刚刚少女眼中的那道凌厉,好似自己看花了眼。 见她不答话,云锦绣紧盯着她,“我们都是要被卖的下等人,身上没钱买药,好姐姐把人打伤了,自然要给钱买药。” 她一声声好姐姐叫着,要钱的气势却丝毫不弱,仿佛女侠不给钱,就要扑上去拼命。 阳安爬起来,柔声道:“阿锦,算了,我没事。” 女侠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里面只有几块碎银子,扔到他们的面前。 云锦绣抓起钱袋,钱袋上有女侠身上凛冽的寒香,她毫不客气的把钱收了起来,十足爱财如命的样子。 扎木河几人都鄙视地看着她,虽然大家都很缺钱,但这丫的逼着人家女侠给钱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丢脸。 如山如海的男人看着自己的属下发紫的脸色,没好气的笑笑,只觉眼前的少女十分可爱。 阳安笑笑,一心只想着云锦绣的药,他将碗端起,柔声道:“药凉了。” 云锦绣转过头,皱着眉头抿着嘴,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药好难喝,我不要喝的样子。 阳安笑道:“这药中,有一味是甘草,甘甜甘甜的,不苦呢。” 见云锦绣还皱着眉头,他又说道:“到了城镇,我给你买甜蜜饯。” 众人看着阳安对阿锦宠溺的样子,只觉有一股甜意包裹而来。 女侠微微凝眸,不再看两人。 云锦绣咬着牙关喝完药,阳安轻轻拍着她的背。 喝完药,缓过一口气来,云锦绣突然伏在地上,向云将军拜了个礼,“将军为天元名将,一生为国,阿锦作为天元的子民,眼看将军成为俘虏,却无能为力,请将军受我一拜。” 众人只觉这少女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正义之气,几个被卖的人也是从天元抓来的,便也跟着跪拜。 云翦一脸复杂的神色,他贵为一个国主帅,却战败被俘,此时此刻,只觉一团烈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此刻看着少女,不由想到自己家中的两个女儿,算算时间,也和眼前的少女差不多大了。 他一脸沧桑地说道:“姑娘严重了,我身为天元主帅,一不能击退敌军,护我天元子民的安慰,二不能打败北境军,为先帝一雪前耻……”说到此,他太阳穴处青筋暴起,一声哀叹。 这一二,却无关家人。 云锦绣看着她,幽幽眼底凝着一句,你心里是否还有那个为你倾尽家财,被困深宅之中默默等着你的女子? 看着她的眼神,云翦一怔,“姑娘可是有话要问我?” 云锦绣转而含笑道:“云大将军何必自责,天元百姓都感激您为国抛头颅洒热血。” 如山如海的男人说道:“事出有因,我们把云将军带回北境,到时候也一定会给将军一个公正的裁决。” 这话是对云翦说的,也是云锦绣说的。 云锦绣看着如山如海的男人,陷入了沉思,北境王千里迢迢大费周章把父亲带回北境,事出有因,又是何种原因? 一夜暴雪后,天放晴了,雪地的早晨寒冷明亮,阳光从青天中照耀出,照进白塔空洞的窗户,投射出道道充满灰尘的光柱。 圣骑兵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云翦也站了起来,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就在他们下楼梯的时候,云锦绣开口道:“云将军可有什么话需要小女子代传?” 云翦回过头来,看着窝在层层貂皮大裘里的少女,少女又说道:“我不一定能够亲自带回去,但我可以找人为您传信。” 女侠又按住了腰中的短剑,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出剑来。 云剪开口道:“请姑娘不要伤害她,”他看向云锦绣,坚毅的神情里自有一股傲然,“姑娘若是传话,就帮我向天元传一句话,天元没输,输的是我云翦。” 如山如海的男人一怔,云翦的话里,同时表明了一种决心,天元不败,战争不止。 云锦绣“唉”叹了一声,“世人乞求和平,故仰慕英雄,却不知时势造英雄,故英雄,故战乱,故战乱,故英雄。” 云翦一滞,只见哀叹中的少女眉宇间有一种淡淡的漠然。 一瞬不瞬,云锦绣已经开口,“小女子会为将军把话带到,将军走好。” 云翦在圣骑兵的护送下,下了台阶,出了白塔。 女骑兵向总统道:“那姑娘绝不是普通人,她知道得太多了。” 如山如海的男人微微点头,“或许真如她所说,是听戏听来的,她对北境的局势,看得倒是十分透彻。” 他不由陷入了思考,他带领圣骑兵多年,南征北战,北境却越来越乱,越来越多的百姓流离失所,背负的使命,第一次在心中动摇。 女骑兵眉眼中全是谨慎,“那你还轻易放了她?” “她不是坏人,”统领的语气坚定,“她有一颗悲怜之心。”他停顿了下,“故英雄,故战乱,故战乱,故英雄。”然后无奈地摇头笑笑,“阿娜,我也不喜欢英雄。” 阿娜怔了一下,又谨惕地说道:“那个男子没有武功,但言谈举止之间,看起来也不像普通人。”她的世界没有时势,没有英雄,她只在乎统领的安全。 统领开口道:“至少他们现在对咱们没有威胁。” 阿娜看着统领,手扶着腰间的刀,微微点头。 云锦绣透过塔洞,看着一行人行在雪地里,渐行渐远,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阳安立于她的身侧,柔声问道:“在看什么?” “阳光,”她的神色有些哀凉,“雪原的阳光那么灿烂明亮,却是冷的,倒是有种别样的美。”说到美字的时候,她脸上的哀凉淡了。 “是啊,很美呢。” 云锦绣抬头看着他,他比她高出半个头,灿烂的阳光照入塔洞,光柱里,年轻男子灰渍下的面容白皙如玉,世间之景,最美不过人。 阳安看着阳光在少女轻柔纤长的眼睫毛上跳动,投下淡淡的影子,世间之景,再美不过人。 扎木河催促道:“你们两个别磨蹭了,趁着天气好快走吧,说不准一两天又要有暴雪。” 北境的冬天,暴雪连绵。 一行人带上行李,出了塔,上了马车,马车轮子已经换成雪橇,由五条猎狗拉着,往前方去。 扎木河坐在车头,好心向云锦绣提醒道:“姑娘以后遇到圣骑兵,可别乱说话了。” 云锦绣由貂皮长裘裹得严严实实,靠在阳安的身侧,探出头来说道:“我看他们挺正义的,不是坏人。” 扎木河回头看了云锦绣一脸,无奈摇头,终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只得向她解释守夜人的来历。 北境有辽阔的疆域,北至幻雪神山,甚至在幻雪神山之外,还有一望无限的原地,至于雪原上有什么,人们就不得而知了,因为近千年来,没有人翻过幻雪神山。 圣骑兵已经有五千年的历史了,崛起于诸神黄昏时代,为了抵抗来自幻雪神山外的长夜魔物,当时的北境王组建了最强的人类军团,圣骑兵。 圣骑兵的规模不大,最多的时候,是在两千多年前,有三万人,后来锐减,近百年来,只有一千人左右。骑兵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战术灵活、智勇兼备,远可强弓劲弩百步穿扬,近可短兵攻守取人性命于反掌,数千年来,北境的战争史里面,都有圣骑兵的影子,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却总在关键时刻从天而降,以雷霆之势冲入敌军,推枯拉朽,扭转战局,北境的战争史,也就是圣骑兵的历史,圣骑兵还有另外一个称号,叫守卫者。 扎木河讲完,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怎么样?怕了吧?” 云锦绣笑盈盈地看着他,一脸兴致勃勃,“你讲的,比戏里唱的精彩。” 扎木河一怔,之前听她对圣骑兵的那一番话,他顿时觉得,这少女不是等闲之辈,一言一行间,皆有四宇乾坤。 此刻看来,她果然是个戏迷,戏听多了,脑子也跟着不正常了。 扎木河又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圣骑兵有多么可怕。 在北境有种特赦,不管你是杀人放火,还是以下犯上,只要愿意加入圣骑兵,就可以免于一死,所以现在的圣骑兵,听起来更像一个罪犯集中营,里面全是杀人犯,强奸犯,小偷,强盗,没有身份地位的庶子等。 云锦绣抬着头,翻转了下眼睛,“圣骑兵不是都遵守誓言的吗?” 圣骑兵的誓言,是进入北境史册的。 暴雪不止,我从此化身为黑暗中的利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北境,守护帝国,此生不生子,不娶妻,不封侯,将尽忠职守,至死方休。 不管怎么说,云锦绣就是不怕。 她皱着眉头向扎木河问道:“那个女骑兵是谁?” “你说的她呀,”提起她,扎木河来了精神,“她有一个外号叫凛冬蔷薇。” “凛冬蔷薇。”云锦绣想着女骑兵的样子,冰骨雪肌,瞳光如雪,仿佛绽放在凛冬的蔷薇,散发着凛冽的幽香,而她的配剑上,有蔷薇图腾,不由赞道:“这个称号倒也贴切。” 扎木河继续说道:“她原本是凶奴一族的公主,叫赫连娜,在成为圣骑兵之前,可是北境第一美人。” 扎木河咽了一下口水,“可惜十年前,赫赫公主十四岁,和亲给东胡王室慕容氏,兴许是公主不甘心嫁给一个六十岁的糟老头,成亲当夜,杀了慕容老王,带同老王的几个老婆和世子也杀了,然后加入了圣骑兵。” 云锦绣用手扒了扒眼前的貂毛,要把头钻出来,阳安给她拉了拉帽子,却听扎木河感慨道:“怕了吧,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化身为黑暗中的利剑,杀起人来那个狠啦。” 云锦绣嘴角一抽,说得好像你看过她杀人似的,她倒是觉得,她眼底有一抹悲怜温柔,不过也只有在看她的统领的时候,才情不自禁流露出来。 云锦绣又问道:“那个统领又是什么来历?” 扎木河喝了一口水,嫌恶地看了云锦绣一眼,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多事,对什么事情都这么好奇。 云锦绣“嘿嘿”地朝他眉开眼笑,也就继续说道:“至于那个统领,叫明玄奕。” 云锦绣眼睛已经亮,明氏,是北境王族的人,那统领,果然有些来头。 “明玄奕是北境王的庶子,北境和你们天元不一样,在北境,庶子没有继承权,连家产都不能分,他虽有王族血统,却和一般的庶子没什么两样,明玄奕还未成年,就加入了圣骑兵,现在才二十岁,已经是圣骑兵统领了,也就是圣骑兵最高指挥官。” ps:小花:有读者要求给凛冬蔷薇赫连娜加戏~~,等她的番外吧 第113章 小妾入府 云锦绣点了点头,在天元,庶出的子女虽然没有继承权,但可以分得家产,如果嫡出死了,还是可以继承爵位和家产的,这一点,天元可比北境更人性化。 云锦绣想起父亲的话来,天元并没有败。 云翦早在冬天来临之前,就带了兵马攻占了大都外的乌兰城,围攻大都,却在第一场暴雪来临之前,在北长城驻守的云家军五十万大军被圣骑兵偷袭,一级将领全被斩杀,云翦孤军深入本已犯了大忌,此刻不得不撤离乌兰城,退守到北长城下,在第一场暴风雪里,与北境军决战。 最后战事与他被俘而终结,他之所以说天元没有败,是因为天元只是失去他这个主将和数万将士。 阳安看着云锦绣,在她沉默地伏在自己肩头,只知道她又在深思,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扎木河好奇地问道:“我说你一个黄毛丫头,怎么老想这些国家大事?” “唉,”云锦绣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啊,只是国家在打丈,咱们也得流离失所,以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还得看这天下能不能太平。” 她话一落音,几人也跟着惆怅起来,如果没有战乱,也许他们此刻正和家人用着晚餐呢。 一个丫头指着前方,声音激动,“看,是城镇!” 茫茫雪原自有一股荒凉可恐怖,每个人心里都跟罩着云似的,一看到城镇,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云锦绣顺着丫头指的方向看去,橙红色的夕阳里,楼房起伏,小城如画。 云锦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扎木河介绍道:“这是上阳城,上阳城前面就是乌兰城,过了乌兰城,就到大都了。” 云锦绣点了点头,远远地,就能看到城墙上的旗帜,旗帜上是黑色的底布,上面绘制着狼头,狼头仰天长啸,露出锋利牙齿。 北境人对狼有独特的崇拜,相信狼是大地的守护者,所以旗帜便用了狼的头像。 上阳城不大,是一个边关城市,街道上覆着厚厚的雪,眼下天快黑了,行人熙熙攘攘,人人都裹着貂皮大衣。 他们刚刚进城,便有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迎上来,扎木河跳下马车,那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上前来,兴奋地向云锦绣说道:“姑娘运气好,大金主回来,我直接送你去楚府吧。” 云锦绣一怔,马车已经向楚府去。 到了楚府外,已经有人在门口迎接。 马车上,阳安不安地拉着云锦绣的手,轻轻喊了一声,“阿锦……” 云锦绣朝他笑道:“大金主幺,我先进去见见,回头见。” 阳安点点头,看着她在楚府两人的拥簇下,走进了楚府的大门,大门上“楚府”两个鎏金大字,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带着几分富贵庄重。 大门关上,小厮递给扎木河一叠银票,“这是你的酬劳,走吧。” 扎木河接过银票,拍了下阳安的头,“别看了,走吧。” 阳安仍然看着紧闭的大门发呆,有那么一瞬间,他有想要冲上去的冲动。 赵引萝轻声安慰道:“阿锦姑娘是伶俐的人,想来不会吃亏。”她看得出来,阳安对阿锦十分照顾,这可是舍命的情。 扎木河赶着马车,“楚府是上阳城第一世家,楚老爷又是城主,这四方的人都得给他三分薄面,他不会亏待了阿锦姑娘,她命好,你们还是担心你们自己吧。” 马车前行,楚府消失在阳安的视线里,他攥成拳头的手慢慢松开,引萝又说道:“说不定明天一早,她就来客栈找咱们了。” 阳安笑笑,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了阿锦在时的温暖。 云锦绣进了大门,只见四处的柱子上挂着灯笼,红色的灯罩将院中照出一片喜庆。 立刻有两位婢女上前来,欢迎道:“姑娘来了。” 果然有人在这个府中等着自己,云锦绣将貂皮长袖中的手伸出来,拉了拉帽子,对着两位婢女眉开眼笑。 “两位姐姐好。”两个婢女二十岁左右,身材高挑,穿着青绿袄子,长得白白嫩嫩,这府上的佣人倒也不差。 两位婢女被她这么一叫,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其中一个活泼点的已经上前来扶着她,“我叫朝云,她叫晚霞,以后由我们俩照顾姑娘的生活起居,姑娘一路辛苦了,先去沐浴更衣吧。” 云锦绣由朝云扶着,穿过挂满红灯笼的长廊,往后院去,远远地便看到团团红色的云雾,在皑皑白雪中红艳似火,空中逸着淡淡幽香。 朝云见她喜欢,便说道:“姑娘来得正是时候,这几天红梅开得最旺盛。” 走近了,果然见满树梅花开得轰轰烈烈。 绕过回廊,进了房间,房中早已置了火盆,火盆里炭火烧得红通通的,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朝云替她脱下披在身上的貂皮长裘,晚霞上前来说道:“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姑娘请沐浴。” 云锦绣跟着晚霞来到房间,只见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浴桶中漂着朵朵鲜艳的玫瑰花瓣。 云锦绣不由皱眉,这个季节,在北境,玫瑰花可是珍稀品,得用暖气烘开,可见大金主的确为自己做了准备,她也能够确定,这个大金主,一定是认识自己的人。 她舒舒服服泡在浴桶里,冻僵的身子渐渐暖和,慢慢恢复了知觉,却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她摸了下额头,只觉额头烫得跟火似的。 朝云看着她,赞道:“姑娘长得真是好看,人比花娇。” 却见云锦绣沉了下去,她和晚霞唤了几声,发现她晕过去了,忙把人捞了起来,去请来大夫。 大夫连夜为她诊治,然后惊心地向她们说道:“还好及时,要是再晚半个时辰,这姑娘就没救了。” 原来云锦绣受了风寒,一路上都强撑着,病情一直加重,又发高烧。 两天后。 云锦绣隐隐听到身边有抽泣的声音,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是引萝,她张了张嘴,“引……”声音干哑。 引萝忙擦干眼泪,“阿锦姑娘,你醒了?” 云锦绣将手伸给她,她忙将她扶起,又递上水来。 云锦绣喝了水,润了喉咙,才问道:“引萝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引萝忙整理了下表情,声音微颤,“没想到你病得这么重,差一点就……”一路上,见阿锦有说有笑,还以为她的风寒已经控制住了,没想到她一直在强装。 云锦绣笑笑,“现在不是好吗?”虽然浑身乏力,但人已经清醒了。 云锦绣四下看了下,自己还在楚府,而面前的引萝换了一身素袄,脸上添了淡淡的胭脂,整个人看起来柔美了很多。 见云锦绣一副泰然的样子,引萝也安心了些。 云锦绣问道:“我睡了几天了?” “两天一夜了。” 这么久?她遛转着眸子,引萝忙说道:“楚老爷来看过你一次。” 云锦绣脑子里一炸,怔怔地看着引萝。 引萝小声道:“楚老爷是上阳城的城主,今年三十八岁了,家中有一个正室,正室生的儿子已经两岁了,三个小妾,还有几个侍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云锦绣皱着眉头,上阳城的城主,按理来说是不会认识自己的,难道这只是一个巧合?自己真的被这个楚城主买了当小妾了? 引萝见她拧着眉头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下门口,附在她耳边低声道:“阿锦,你要是想逃的话,我帮你。” 云锦绣看着引萝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微微一愣,引萝小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有更好的前程,楚府虽然是上阳城第一府,但你在这里做小妾,委屈了。” 云锦绣笑笑,“小妾我自然是不做的,等养好了身子再逃出去。” 引萝看着她的样子,不由松了一口气。 云锦绣又问道:“怎么没见其他人?” 引萝低下头,一脸悲伤,“他们都被买走了。” 云锦绣一怔,“这么快?” 引萝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扎木河刚把我们带到客栈,便有人来找他,说要找两个人用用,有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一眼就看上了阳安大哥,出了三千两银子,把他带走了。” 云锦绣嘴角一抽,想象着穿红衣的男子看中了阳安,总觉得怪怪的。 引萝又说道:“楚府的人说,要找个天元来的人照顾你,便花了银子,把我买进府里来了,扎木河把其他几个姑娘,卖进了大户人家当婢女,大家总归是有个去处的。” 兴许是扎木河向赫连娜求过情,再加上云锦绣和阳安都卖了不错的价钱,也就发了善心,给其他人安排了还不错的去处。 除了阳安,她对其他的都很满意,甚至是感激。 云锦绣叹了一口气,她和阳安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对自己有舍命相护之恩,自己断然不会让他遭受被买卖的厄运,可惜自己却睡了两天,终究是萍水相逢。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朝云端着汤药进来,“阿锦姑娘醒来了,百年灵芝,果然管用呢,看脸都红润了不少。” 朝云看了引萝一眼,“引萝姑娘,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对阿锦姑娘说。” 引萝看了云锦绣一眼,云锦绣朝她笑笑,“下去吧。” 引萝出了房间之后,朝云摸着云锦绣的手,神秘地笑道:“姑娘真是好福气,今晚,老爷要过来,姑娘可要准备好了。” 云锦绣看着她的笑容,不由浑身鸡皮疙瘩,这感觉,就像老鸨带着姑娘去接客。 “真是羡慕姑娘呢。” 云锦绣看着朝云艳羡的眼神,浑身打了个激灵,你家老爷三妻四妾,我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他当小妾,有什么好羡慕的。 交待好之后,又对着云锦绣羡慕的一番,才端着托盘出了房间,云锦绣躺在床上,看着大红的被子,辗转反侧。 终于熬到了半夜,门“吱呀”地开了,冷风夹着梅香传了进来,又“吱呀”的一声,门已经关上。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对着门,夜色入窗来,她透过芙蓉帐,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向床边走来。 芙蓉帐外,那人开始宽衣解带,窸窸窣窣,衣衫落了一地。 眼见他单手掀起帐帘,云锦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的手慢慢摸向枕下,紧紧抓着里面的发簪。 那人掀了帘,拉了被角,便躺了进来。 云锦绣一个翻身,已经覆压在男人的身上,手中玉簪抵着他的喉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已经将男子禁锢在身下,直取他喉咙。 “原来爱妾是想在上。” 低低的嗓音带着靡靡之意,无尽诱惑。 云锦绣一怔,这声音,怎么这么的熟悉? 低头一看,眼子眯着狭长的凤眸看着她,滟潋眸光里,含情脉脉一眼,看得人肝肠寸断。 第114章 爱妾在上 “啪!”一滴汗珠从云锦绣的额头上打下,云锦绣低下头,洁白的胸膛,线条分明的肌肉,她张了张口,“怎么是……”你? 声音已经然一哑,带着颤音,无尽诱惑。 “是我。”男子眸光一转,满眼含着靡靡之色,“太意外?太高兴?还是太激动?” 激动尼妹,云锦绣已经然凌乱,一口气松下来,身子已软。 她抬手擦着满头豆大的汗粒,喘息着,“轩辕秀,你够了。” 轩辕秀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女子,三千青丝,好似一处惊心动魄的瀑布,苍白的小脸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汗珠,泪水打湿了一身,一粒汗珠顺着脖颈流了下来,滑过白得几透明的肌肤,一直往下,滑进交叠的衣领里,衣领已斜,可以清晰看到高挺的胸膛,直到幼嫩的腰,再到骑在自己身上的长腿,一路勾勒出的雅致风情,经久不衰,一眼便已经看得丢了魂。 看着她因为喘息而起的胸脯,他的声音沙哑如厮,“我没够……”血从脚底一直涌到头顶,在冰冷的寒夜里沸腾。 云锦绣看他的样子,瞬间有种恶狼扑面的感觉,带着一种令人癫狂的迷醉。 “我没够。”轩辕秀伸手握住了她抓着簪子的手腕,掌心贴着她的肌肤,她腕上的滚烫仿佛导火线一样将他点燃,他手上一用力,一转身,将她压在身,府首一吻,甜如玫瑰,一发的不可收拾,他的手已经怜爱地拉开她的衣襟,抚上她的腰肢。 “王爷……”云锦绣只觉自己的气息要断了似的,“放了我。” 轩辕秀突地警醒,抬起头来,正对着云锦绣的清醒眼睛,见她已是泪流满面,心猛地一沉,全身血液一下冰凉,自己怎么如此禽兽,怎会让她伤心如此。 他别过脸,松开她,轻轻拉上她的衣襟,遮住那令他发疯的身体,带着无限悔恨,“是本王失礼了。” 云锦绣已经擦干了眼泪,她伤心,是因为她不能失身,武侯府的大小姐,未来的皇后,失了身,将会天地不容,她更不能失了心,失了心,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一生,她不甘心,所以她伤心,泪流满面。 轩辕秀转过头来,“不要再哭了。” “我没哭。”云锦绣倔强地擦着眼泪,一滴眼泪又滚了出来。 轩辕秀只觉好笑,“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怕狼。” 云家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失了心。 “那可不好了,”他躺在云锦绣身侧,“本王可是色中饿狼。” 云锦绣忙缩了缩身子,脸微微一红。 轩辕秀看着她乖怯的模样,心里一疼,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怀里。 刚刚明明有一瞬,她是迎合自己,到底是什么,让她推开了自己。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床好凉,重金买来的小妾,连床都暖不好,本王是不是亏大了?” 云锦绣抬起头,正对上轩辕秀的目光,他静静地看着自己,华丽的眸光里多了些许温柔。 她抿了抿嘴,不高兴地说道:“本大小姐在你眼中,也就只值五千两银子?” 轩辕秀来了兴趣,“你想要多少?” 云锦绣只是瞪着他,红红的眼睛,泪光点点,说不尽的委屈。 “一万两?五两万?一百万两?”轩辕秀像似在开玩笑,又象是很认真,“云大小姐若卖,本王愿倾家荡产,将你买回。” 云锦绣越发的委屈,“你存心戏弄我。” 轩辕秀马上回过神来,忙哄道:“不卖,不卖……”停顿了一下,他才说道:“若能花钱把你买到,该多好。” 云锦绣看着他,只见他眉眼里专注含情,心神不由晃了晃。 半晌才回过神来,“王爷就别拿臣女寻开心了。” 轩辕秀哑然,他哪里是在开玩笑,他现在更加确定自己的心,眼前的女子,才是自己最想要拥有的。 他拉了拉被子,包裹着云锦绣的身体,“北境的冬天,太冷了。” 云锦绣一身湿汗,不由打了个哆嗦。 轩辕秀看着她,“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云锦绣脸一红。 轩辕秀眯眼看着她,“本王要是想要你,你逃得了?” 轩辕秀已经起身,点了灯,去打了洗澡水。 云锦绣这才怯怯地下了床,泡到沐桶里去,她扒在木桶上,转过头来看着芙蓉帐里的轩辕秀。 轩辕秀侧躺着,透过纱帐看着她,水雾里,少女几缕湿发贴在锁骨上,仿佛初绽的玫瑰,散发着娇艳。 云锦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大将军被北境的圣骑兵统领抓了,本王来救人。” 云锦绣一愣,原来如此。 轩辕秀继续说道:“在长城下的时候,本王看到你被人贩子抓了,那时候本王要去追圣骑兵,便向人贩子买下你,让他们送你去大都。” 想到她那句,“本大小姐在你眼中,也就只值五千两银子?”他解说道:“扎木河是老手了,五千两银子已经是天价,若价格再高了,怕他怀疑你的身份。” 呃,好吧!云锦绣转了转眸子。 “本王去乌兰城阻截圣骑兵,发现有人在乌兰城伏击,想来是圣骑兵发现有人刺杀他们,便绕道了,本王就回到了这里。” “看来真的有人不想圣骑兵回到大都。” 轩辕秀皱了下眉头,“你也发现了?” “在白塔的时候,遇到有人伏击圣骑兵,便猜想了一二。” “见过令尊了?” 云锦绣一怔,是啊,那可是自己的父亲呢。 见云锦绣沉默,轩辕秀安慰道:“放心吧,本王会把人救出来的。” 云锦绣木纳地点点头,“王爷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救云大将军?” 听她称自己的父亲为云大将军,轩辕秀不由一怔,他解说:“云大将军是我天元名将,岂有不救之理。” 云锦绣只是静静地听着。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道:“圣骑兵的统领说,带云大将军去大都有事,北境王不得不见他的理由是什么?” 轩辕秀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得而知。 他看着伏在桶沿上的人,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打算泡在桶里不出来吗?可是会结冰的。” 云锦绣脸一红,“你转过头去。” 轩辕秀只得转过身去,却听得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美人出浴,光想想,就已经够让人煎熬的了。 云锦绣擦干了身子,穿了亵衣,擦着头发。 轩辕秀往床里躺了躺,掀着被角,“床已经暖好了,进来吧。” 云锦绣看着床上斜躺的美男子,他的亵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胸前一片晶润如玉,看得人喉咙发干,他的衣领上,却染了一片血迹,脖子上有一道血痕。 原来自己的那只发簪,还是伤了他。 看着她眼里的歉意,眼睛盯着她的身体扫,“要补偿我吗?”他想说的是,可以肉偿。 云锦绣白了他一眼,就要转身,轩辕秀立刻说道:“要是被人发现,爷买的小妾半夜出了房间,会怀疑的。” 听他自称爷,云锦绣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继续说道:“上阳城的城主楚齐,曾经是天元楚帅手下的一个先锋,十年前来了上阳城,当了城主,他是我的好友,也是我在北境最信得过的人,他说这两天,上阳城这几天出现了不少北境的高官达贵,如果爷猜得没错,这一两天,圣骑兵就会押着云将军到上阳城了。” “楚帅的部下?”她意外地看着他,“不是叛军吗?”先锋更是诛九族的重犯。 轩辕秀知道她的意外,继续说道:“爷一生好友不多,楚齐是重要的一个。” “是因为是楚帅府的原因,他才来北境的?” “是,也不是吧?”轩辕秀想着自己的老友,“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美人,他跟我说,在上阳城生活得自在。” 上阳城虽然是边关城市,但不是要塞,受北境的制约,同时也受到天元的影响,看似夹在两国中间,却没有王权桎梏,也算是自在。 云锦绣淡淡道:“想不到王爷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云大小姐连楚墨宸都敢结交,一个先锋,我有什么敢结交的。” 云锦绣猛然抬头,只见芙蓉帐下,美男如玉,带着无限风流。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王爷结交这样的朋友,就不怕陛下不喜欢吗?” 轩辕秀笑得神秘狡诈,“本王魅力无双,自有让他喜欢的办法。” 云锦绣又是一怔,轩辕秀说道:“要爷抱你上来?” 云锦绣看着他掀着的被子,只得走上前去。 轩辕秀一抬手,大红的棉被一盖,他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王爷……”云锦绣声音颤抖。 “别乱动,”轩辕秀紧紧地抱着她,“爷说了,爷是色中饿狼,刚刚已经被你点了几次火,烧了四肢百骸,可别再点火了,难受。” 云锦绣怔看着他,只见他已经阖上眼睛,呼吸匀长,睡容安详。 近在咫尺的人,说着这么直白的话,带着克制,安睡在身侧,竟让她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美好。 一夜无梦,无忧。 第二天,云锦绣醒来,已经是午饭时分了,她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空空,轩辕秀早已经不在床上。 帐外传来朝云的声音,“阿锦姑娘,要侍候你更衣吗?” 云锦绣坐起身来,朝云已经抱着衣服进帐来,见云锦绣精神饱满,两颊染着红晕,关切地说道:“二爷说了,姑娘昨晚累了,让姑娘睡到自然醒。” 云锦绣脸“唰”地一红,昨晚累了!轩辕秀是故意的。 ps 小花:别怀疑,男主是唯一的 编辑:要大煌师,“云锦绣仿佛看到一朵罂粟花,在清晨的太阳徐徐升起之时,妖红的花朵摇曳在暖风中,奔放而妖冶,一股微甜苦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已经爱上了 小花:…… 第115章 郎情妾意 朝云声音小了些,带着埋怨,“姑娘和二爷可要节制点,二爷都受伤了,姑娘和二爷都年轻,来日方长。” 朝云几句话说得云锦绣脸红到脖子根,气呼呼地转着凤眸,轩辕秀是故意的。 果然,楚府上下很快就流传开了,二爷买了个小妾,欢喜得不得了,第一晚折腾了一晚上,差点闹出人命来。 楚府的风流韵事本来就多,突然又多了这一桩,很快就传遍了上阳城。 云锦绣有种进了轩辕秀的狼窝的感觉。 她站在床前,抬着手,让朝云给自己系腰带。 朝云说了句,“二爷对姑娘真是了解,这衣服真合身。” 云锦绣一哑,这衣服,是按轩辕秀说的尺寸做的,不过想想,轩辕秀两次帮自己换过衣服,想到这里,她的脸更红了。 晚霞吃吃笑着,“朝云姐姐,你就别说阿锦姑娘了,你看她的脸红得。” 云锦绣只好腼腆地笑笑,她开口道:“你们和……二爷很熟?” “当然熟了,”提起二爷,朝云眉飞色舞,“五年前,二爷在府上住了半个月,这一次,又给大家带了礼物,每人都有一份呢。” 云锦绣面容微微一僵,五年见一次面,还叫熟,可在轩辕秀给这些丫头的印象,实在是一眼,就叫人轮陷了一生。 她现在理解,为什么朝云会这么羡慕自己了。 她又问道:“引萝呢?” 晚霞回道:“引萝姑娘是第一次学着侍候人,夫人担心她照顾不好姑娘,便让她去学习了。” 云锦绣听着,只见这楚府的人都十分殷勤体贴,让人感觉到温暖。 她想了想,又问道:“二爷又说我做什么吗?” “二爷出门的时候说,阿锦姑娘想做什么去做就好了,只要别饿着别冻着就行。” 云锦绣唇边浮过一丝甜笑,“请晚霞姑娘帮忙安排下,我下午想出去逛逛,引萝要是在的话,让她跟我一起出门。” “是。”晚霞说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晚霞出了房间,朝云带着云锦绣去用了午膳,引萝也在她出门之前回来了,她带着引萝出了府。 轩辕秀特地交待过,阿锦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所以楚府的人只是让车夫送她出去。 马车上,引萝高兴地向云锦绣说道:“阿锦,原来是二爷……”一开始,她们都误以为是楚老爷要娶云锦绣为小妾。 云锦绣说道:“我在天元的时候,跟二爷有几面之缘,他见我落在人贩子手中,便出手相助。” 引萝替云锦绣高兴,“阿锦,二爷一表人才,对你又好,你以后就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女人这一生,有了好的归宿,比什么都强。” 云锦绣嘴角一僵,引萝大概是听了楚府流传的传言,才相信二爷对自己好,不过,这劝说,唉,谁让轩辕秀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呢。 云锦绣朝引萝笑笑,引萝便抿着嘴,不说话了。 一路上的时候,她只觉这比自己小两岁的姑娘天真活泼,此刻却发现,她身上竟然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倒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似的。 马车在药房回春堂停下来,云锦绣下了马车,一脚踩在深雪里,雪白的狐袭边角染了些雪花,引萝跟在身后。 天气太冷,药铺的大门紧闭着,引萝上去敲门,门开了,店铺的小厮忙将人请进店铺,再将大门关上。 云锦绣四处打量了一眼,药铺不大,大堂里有三四个小厮,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掌柜伏在柜台上,眯着眼睛翻着医书。 立刻有小厮上前来,见云锦绣穿着华丽,忙问道:“姑娘是买药还是问诊?” 云锦绣看向掌柜,意思是,她有事要亲自问掌柜。 小厮向她作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上前去,向掌柜禀报了下。 掌柜放下医书,云锦绣已经走到柜台,她向掌柜问了一句,“扬州回春堂两个月前来的那批药,可还有?” 掌柜张大眼睛看着云锦绣,又看向她身后的引萝。 “姑娘是来……” “我是三天前到上阳城的,特来找药。” 掌柜忙绕出柜台,向她说道:“姑娘,请跟我去内堂。” 云锦绣让引萝在大堂等着自己,自己跟着堂柜去了内堂,出了大堂,又进了后院,才进了内堂。 掌柜一进内堂,便喊道:“慕先生,有从扬州来的客人。” 慕先生正坐在案桌前记账,一抬头便看到云锦绣,他忙上前来,“掌柜的,快去让人倒杯热茶来。” 掌柜见慕先生殷勤恭敬的模样,不由多看了云锦绣两眼,只见这姑娘年纪轻轻,眉宇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度,便说了声,“是。”然后出去让人倒茶了。 慕先生忙向云锦绣请道:“大小姐,快过来坐。” 案几前放着一个火盆,炭火烧得通红。 云锦绣在火盆前的坐下,伸手暖了暖手。 马上有下人送上滚烫的热茶。 云锦绣喝了热茶,身子暖和了些,慕先生才问道:“我送药到上阳城,听说云将军从乌兰城撤兵,正打算回北长城,却听说战争已经开始了,云大将军被圣骑兵俘了。” 云锦绣“嗯”了一声,“我见过云将军了,在白塔。” 慕先生诧异地看着云锦绣,云锦绣又问道:“北长城那边怎么样了?” “五天前有人送来消息,凤将军凤行烈在半个月前已经到了大军营,他已经重整军纪,云将军被俘,云家军人人愤怒,同仇敌忾,凤将军年轻气盛,云家军又有足够的粮食蓄备,只怕冬天一过,他就会率军北上。” 云锦绣点点头,她比慕先生更清楚凤家的人。 故战乱!故丰功伟绩!故名将! 北长城战场是最好立大功的地方,更何况有云家军冲锋陷阵,他又怎么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慕先生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道圣骑兵为什么要把云将军押到北境?” 慕先生想了想,也没有头绪。 云锦绣想了下,“估计这个问题,只有圣骑兵统领知道。” 慕先生道:“要不要找些人过来,保护您?” 云锦绣说道:“我现在住在楚府,和楚府的二爷,轩辕秀在一起。” 慕先生一听,松了一口气,不过一听说楚府的二爷,又皱起眉头,云锦绣开口道:“是天元的轩辕秀。” 慕先生悬起的心,这才彻底落实了,在大秦的时候,那么凶险,明王都能保护好大小姐,有他在,大小姐的安全不用担心了。 云锦绣又说道:“我和楚墨宸他们走散了,我现在还没有他们的消息,秦婴跟在楚墨宸的身边。” 慕先生道:“楚公子知道云将军被抓,一定会赶来救人,属下派人跟着圣骑兵。” 云锦绣摇头,“圣骑兵个个都是高手,跟踪会被发现,听楚府那边说,上阳城来了很多贵人,不宜行动过大,北境的冬天雪大,墨宸身体不好,秦婴知道这个药铺,她应该会来买药,你安排原来的部分在这里候着。” “是。”慕先生领命。 云锦绣顿了顿,又问道:“先生可认识楚府的楚老爷?” 慕先生摇头,云锦绣又说道:“听王爷说,他曾是楚帅挥下的一个先锋。” 慕先生脸色一变,原来是故人,他问道:“大小姐的意思是?” “王爷那个人,让人看不明白,咱们先按兵不动。” “是。” 云锦绣又问道:“先生能否安排人进大都?” “咱们倒是还有几个人在大都。” “让他们留意下大都的动静。” 云锦绣又和慕先生坐了一会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从后堂里出来。 她一来到大堂,便看到轩辕秀坐在客椅上喝着茶,看到她,他迎上来,宠溺地叫道:“爱妾!” 云锦绣脑袋一轰。 他关切地看着她,“可还好?” 云锦绣忙整理好神情,含首微笑道:“妾,一切安好。” 一声妾,叫出了缠绵不尽的郎情妾意。 大堂的小厮们看着两人,一早就听说楚府的二爷得了美貌小妾,郎情妾意两相欢,现在就看到了,却不知,云锦绣幽幽凤眸里含着锋芒,轩辕秀是故意的。 掌柜的上前来,把药亲自递给云锦绣,“姑娘,药请拿好。” 云锦绣微笑着伸手去接药袋,轩辕秀已经先一步接过药,然后递给引萝,“引萝,你先送药回去,爷陪爱妾去逛逛。” “是。”引萝忙接过药袋。 她上了楚府的马车回府,轩辕秀护着云锦绣往自己的马车去。 众人艳羡地看着轩辕秀拥着云锦绣上了马车,直到马车离开,在雪地上留下车辙。 马车上,轩辕秀又将一条厚毯子盖在云锦绣的身上,半带责备地说道:“你还真是闲不住,北境不比天元,人一出门就会被冻坏的。” 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云锦绣心里有些不高兴,正要发作,见他关切地对自己,便忍住了,只得埋怨地看着他。 轩辕秀看着她幽怨的眼神,不由笑出声来,“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楚老爷那些争风吃醋的小妾。” 云锦绣嘴角一抽,幽幽说道:“不是在给你扮小妾嘛,自然要像才好,你来找我什么?” “大家都说爷得了美貌小妾,十分恩爱,要是第二天就让小妾一个人出来溜达,岂不露陷?” 云锦绣对着他笑得眉开眼笑,笑得藏刀,“爷是来监视我的吧?” ps:小花:有读者说不能抛弃楚墨宸~~,他是这样的青梅竹马~~ 第116章 狐狸世子 轩辕秀脸上的笑容仍然温柔,“爱妾真是聪明,我原本以为你打算集结人手,在半路截回云将军,不过现在看来,你另有打算。” 云锦绣看着他,眸光流转,言笑宴宴,“爷还真是看得起妾,妾手无束鸡之力,不敢在北境境内从圣骑兵手中抢人,爷说是来救将军的,不知爷打算怎么救法?” 轩辕秀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马车在上阳城城中的太白楼外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眼前是一幢五层高楼,斗拱飞檐,花墙环绕,青天白日下,显得雄伟壮观。 楼下时有车辆来往,人出人进,楼里传来喧哗的声音,十分热闹,这里是集酒楼、住宿、戏坊、说书等于一体的地方,往来迁客云集于此,把酒临风,登高望远。 轩辕秀说了句“进去吧。”云锦绣跟着他进了大门。 进了楼,楼内楼廊环绕,四通八达,楼上楼下宾客云集。 轩辕秀护在云锦绣的身侧上了三楼的雅间,雅间环楼布设,雅间与雅间之间用屏风和珠帘隔开,既能为宾客提供一个独立的空间,又能让大家很好地看热闹。 轩辕秀领着云锦绣入座之后,便有跑堂的小厮送上茶水,轩辕秀给了一张百两银票,向小厮吩咐道:“上最好的点心和茶水。” 云锦绣的目光透过珠帘,环视四处,却听得说书的先生拔高的声音,一声长叹,“只听一声狼嚎,便有人看到狼群出现乌兰城的城墙外,月亮下,狼群望着大都的守望塔,一直到深夜。” 跑堂的送上热茶和几碟点心,轩辕秀给云锦绣倒了一杯热茶,解说道:“最近到处都在流传,有大量的狼群出没,听说是受到狼灵的召唤。”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难道不是来觅食的?” 云锦绣还是想起了琉璃,不知道她有没有和楚墨宸他们在一起,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病。 轩辕秀一笑,“爱妾说得有理,北境的冬天太寒冷,在部分生灵都无法生存,狼群确实不容易找到食物,不过北境人信奉狼灵,他们可不会这么看。” 云锦绣若有所思,看着楼道上往来的人,“他们都是来听故事的?” “差不多吧,最近关于狼灵现世的传说太多,大家都来了兴趣,喜欢来凑热闹。”轩辕秀说着,给她递了点心。 云锦绣接过,是上好的玫瑰酥,口感极好。 有人提高声音问道的:“狼灵只降生在王家,狼灵不就是咱们的玄宗世子吗?” 轩辕秀又说道:“玄宗世子是北境王的长子,也是王位的继承人。” “这个可不好说。”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人上楼来,身材高挑,红衣如怒,长着一双棕色的狐狸眼,修着细长的柳叶眉,白皙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脂粉,薄唇艳红,气质阴柔妖娆。 云锦绣一眼看去,竟然分不出男女,再一看他的喉结,原来是娘娘腔。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身上,男子穿着中等质量的长衫,披着白色孤裘,头上戴着一个简约的玉冠,将头发束得整整齐齐,严然一副高贵公子的模样。 轩辕秀看着云锦绣的样子,不由问道:“你认识他?” “被扎木河一起带过来的,”云锦绣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荡,“叫阳安。” 轩辕秀看着阳安,眸光里带着一些审视,“看起来很不一样。” 云锦绣回答道:“云州,云天书院,阳家的人。” 云锦绣想想,又补充道:“听说一到上阳城,就被那红衣男子花钱买下了。” 楼道那边,大家已经认出红衣男子的身份,有人向他问道:“慕容世子何出此言?” “慕容世子?”云锦绣望向轩辕秀。 “北境的慕容世子,只有东胡世子,慕容修,外号红狐狸,在北境,这样的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所以大家很容易认出他的身份。” 云锦绣一副我知道了的样子,微微点头。 慕容修选了上好的座位,阳安走到他的身后,为他拉开椅子,侍候他入座。 慕容修入座了之后,才向大家解说道:“北境纷乱已久,而北境十二部人才济济,英雄辈出,谁是真正的狼灵,北境之主,还得等大祭司的占卜。” 大家听到他的话,脸色都是一变,一时之间沉默不敢出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慕容世子敢说。 有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慕容世子这话,对咱们北境王族,可是大大的不敬。” 慕容修一眼向他看去,狐狸眼里凶光毕露,势要将人射杀,他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清亮,冷声问道:“本世子说得有错吗?” 说话的人被他的目光硬生生逼了下去,酒楼的常驻说书先生忙出来打圆场,“慕容世子说得对,一切听从大祭司的占卜。” 慕容修的神色缓和了些,大家又高声阔论起来,慕容修也只是静静地听着。 说书的讲完狼灵的故事,大厅中央的戏台子上,开始唱“圣骑兵勇擒天元名将”的故事。 一时间,雷鼓齐鸣,多种乐器演奏出大气磅礴的乐曲,乐手用不同的乐器模拟出狂风暴雪的声音,乐曲突转,武生一个空翻出场,台下就是一阵喝彩声,他手持雪亮长剑,穿着暗银锁子甲,束着黑皮腰带,穿着黑靴,扮的是圣骑兵统领。 鼓声渐急,音乐骤变,伴随着乐器模拟出的号角声和马蹄声,扮演圣骑兵和天元战士的戏子们纷纷出场,给观众呈现了一个金戈铁马士兵拼杀的战场,波澜壮阔的场面随着乐曲的变化厮杀成一片。 扮演天元名将云翦的人上场,只见他手持长剑,面目狰狞,带着一群人迎战圣骑兵,出场的圣骑兵才五人,天元将士有几十人,戏曲将圣骑兵美化,变得神勇无比,将天元将士丑化,不堪一击。 台下有人大喊,“打倒天元狗。”民众的愤怒情绪很快被点燃,坐着的观众也多纷纷站了起来,挥着拳头大声齐呼。 “天元军杀我兄弟,云剪屠我同胞。” …… 云锦绣脸上笑容淡淡,眼底却慢慢凝起一抹凌厉。 两国交战,战士在战场生死对决,而云翦被俘之后,边关战事消停,北境的民愤却开始沸腾。 轩辕秀说道:“只怕云将军进大都的路,被堵死了。” 云锦绣抬头看着轩辕秀,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带自己来这里。 云锦绣想了想,“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只是针对云将军,北境王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也不必大费周章,设下重重伏击。” 轩辕秀满眼欣赏地看着她,“爱妾看问题的眼光,总是这么的犀利。” 一声暧昧的爱妾,叫得云锦绣浑身鸡皮疙瘩。 云锦绣开口道:“爷有什么看法?” “看样子,是有人不想让圣骑兵统领回到大都。” 云锦绣只见他滟潋眸光下含着一抹幽深,不由皱起眉头。 她对北境的情况不是太了解,无法作出明确的判断,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轩辕秀见她冥思苦想的样子,说道:“或许圣骑兵统领知道原因。” 随着配乐的变化,故事发展到高潮,圣骑兵统领在同伴的掩护下,大破天元军直擒大将云翦。 失败的天元将士个个跪地求饶,被擒的云剪更是一副贪生怕死的小人模样。 观众们拍手叫好,大快人心。 云锦绣只见一个瓷杯穿过珠帘,朝自己迎面砸来,轩辕秀倾身上前,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瓷杯’“哗”的一声砸在墙上,砸得粉碎。 轩辕秀抬头看去,只见一群精壮大汉朝他们的雅间扔东西砸人,口里还大骂道:“打死天元狗!” 楼里瞬间乱成一团,有几个天元的普通百姓直接被从窗里扔到楼下的雪地,摔得支离破碎。 轩辕秀抓起手中的茶杯,挥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对面正在扔东西的人被打中门心,当场毙命,摔下楼去。 有两个人已经冲进雅间,轩辕秀一抬脚,直接将人踢飞,摔到楼下去。 他一手抓住其中一个人,将人往墙上一扔,桌上的四支筷子“嗖嗖”地飞了出去,将人钉在墙上。 楼里瞬间鸦雀无声,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害怕地憋着呼吸,怔怔地看着雅间里的那一对璧人。 轩辕秀的声音重了一些,“是男儿,就披甲上战场,一决生死,若再让爷看到谁对天元的普通子民出手,爷就要了谁的脑袋。” “啪啪啪!” 高座上的慕容修站起来,拍着手,满面春风地向雅间走去,闪闪发光的目光落在轩辕秀的身上,他一生见过无数男子,有始此风采的男子,却是第一次看到。 他走到雅间前,称赞道:“爷好身手。” 轩辕秀看着他,眉宇间的神色似出鞘的刀,“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爷,爷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慕容修的笑容更妖娆了,一脸你懂我的样子,他风华绝代地迎着轩辕秀,眸中似有一道火光,“爷这性子烈的,本世子喜欢。” 只听“咔嚓”一声,慕容修单膝跪到了地上,左膝已经被轩辕秀打断,轩辕秀正要出手,几个人突然冒出来,护在慕容修的身边,这些人是慕容修的护卫。 轩辕秀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下一秒,杀意就会喷薄而出,取人性命。 云锦绣看向阳安,他站在护卫的最后面,作为奴隶,应该站在自己主子这边。 云锦绣向慕容修的护卫道:“还不快把你们家主子带下去。” ps:编辑:慕容修,想他鲜衣怒马,风华绝代,冷酷无情…… 第117章 犹记初见 慕容修痛得额头上的全是冷汗,脸上的笑容依旧妖娆,他向轩辕秀说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他的属下将他扶到客房去疗伤。 轩辕秀转过头来,发现云锦绣正掩面偷笑,“慕容世子虽然是个变态,看人的眼光却还不错。” 轩辕秀笑得温柔,“多谢爱妾夸奖。” 云锦绣脸一黑,当作没听见。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晚。 阳安先一步下楼为慕容修准备马车,刚到楼下,便听到一声有人喊了一声“阳安大哥。” 他转过身来,见云锦绣正坐在窗下,双手握着茶杯取暖。 云锦绣已经上前来,“阳安大哥。” “阿锦。”他站在他的面前,笑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阳安大哥,你愿意跟我走吗?” 阳安一愣,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有污渍遮面,穿着锦绣华服,雍容华贵,仍是一脸赤诚,两眼含笑。 阳安明白了云锦绣的意思,她是要带他离开,不让他成为慕容修的奴隶。 他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慕容世子为我花了钱,我对他有应尽的义务,我会想办法脱身的。” 云锦绣点点头,阳安又看了一眼外面车,问道:“你和楚府的二爷……” “我和二爷曾有个几面之缘,是朋友,你不用担心我。” 阳安松了一口气,朝门外看了看,看到楚二爷正走来,他催促道:“天快黑了,你先回去吧。” 云锦绣点头,“阳安大哥,保重。” 轩辕秀正要进门去接人,看到云锦绣走出来,便站在马车前等她。 上了马车之后,发现车上堆了很多物品,她皱了下眉头问道:“你买的?” “是啊,两天后是除夕。”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他温柔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在等阳安,所以让自己在楼里,他找个借口出去了,顺便买些东西。 她笑笑了,“爷真有心,都买了什么呢?” “买了布给你做新衣服。” 云锦绣心里一窒,一瞬不瞬地看着轩辕秀,他却高兴地点着物品,“吃的穿的都有。” 轩辕秀抬头看来,云锦绣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她是武侯府的嫡女,是帝京一流的高门贵女,更有外祖父一族富可敌国的财富支撑。 每年除夕她都会有很多新衣服,新首饰,她想要的一切都有,却是第一次有这样的震撼感。 两人到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门房在门口迎接,将轩辕秀买的礼品搬回房。 轩辕秀将云锦绣送到她住的院子,这才回自己住的院子。 屋子里烧了火盆,十分暖和,朝云替她脱掉落雪的长裘,引萝递上一个暖手炉。 晚霞说道:“阿锦姑娘喜欢梅花,要不要摘几枝进来?” “花得开在树上才好看呢。”云锦绣捂着暖手炉,目光透过半掩的窗户,看着一团团红雾,有暗香盈盈,她向晚霞道:“把窗关了吧。” 第二天下午,只见一个穿着喜庆玫红色袄子的妇人进门来,一脸温婉,身后跟着两个端着礼物的侍女。 云锦绣忙迎上去,施了一礼,甜甜叫道:“大嫂。” 云锦绣已经从朝云和晚霞的口中得知,楚夫人姓叶,芳名扶摇,是天元人氏,和楚老爷是青梅竹马,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位楚夫人年轻的时候还是位女将,跟着楚老爷上过战场。 叶氏温婉的眉宇间还有一抹淡淡的坚毅,那是身为女将特有的神采。 她拉着云锦绣的手,怎么看怎么喜欢,“阿锦跟花儿似的,难怪阿秀会这么喜欢。” 云锦绣心里有些尴尬,好似自己真的是轩辕秀的小妾似的,面上只是略过一丝腼腆。 叶氏拉着她坐下,仔细打量着她,“大嫂本来前两天就要来看你的,阿秀一直拦着,说你一路舟车劳顿,需要好好休息。” 云锦绣只觉抓着自己的手心暖暖的,想来轩辕秀并没有告诉楚夫人,自己和他的关系,他们真把自己当成他的小妾了。 她开口道:“多谢大嫂关心,阿锦应该早些来拜见您的。”她隐隐感觉得出来,轩辕秀和楚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自己的身份特殊,可以说别有用心,和他们联系关系越密切,越容易连累他们。 叶氏松开她的手,向婢女挥了挥手,婢女上前去,将东西陈放在桌上。 叶氏说道:“这是阿秀给你做的新年衣服,还有首饰,你看看。” 云锦绣看着桌上叠放的新衣,是鹅黄底色的锦袄上衣,配着同色百褶裙和腰带,一旁放着一支简约的白玉簪,金银琥珀制造的羽饰,黄金镶边的红宝石,十分名贵。 云锦绣拿起白玉簪,“都很好,我很喜欢。” 叶氏看着她乖巧懂事的模样,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秀没有家人,从小都是一个人,这是他第一次给人准备礼物,所以特地请我过来一趟。” 云锦绣一窒,暗暗咀嚼着叶氏的话。 夜深人静,云锦绣躺在床上,门窗紧闭,雪下得更大了,风雪拍打着门窗,窗外的院子里,红梅在大雪中绽放。 只听门“吱呀”开了,她一转身,轩辕秀已经上床来,“府上上下都看着,爷只能来给你暖床。” 云锦绣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他,有你这么占人便宜的幺? 轩辕秀看着她微皱的眉眼,柔声道:“在想什么?” “想楚墨宸,”她精致的眉眼间,凝着一丝忧虑,“明天是除夕,以前,我们都是一起过……” 轩辕秀听着,想起楚墨宸曾说,他们曾同榻而眠,那时候的情形,是否和现在的一样? 应该是不一样的,他们之间没有隔阂。 云锦绣的声音断断续续,‘天这么疼冷,他的病……我不该带他来北境的。” 轩辕秀拉了拉被子,“他好歹也是天澜宗的宗主,这点风雪应该难不到他。” “你查他?” 轩辕秀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纤长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我们是不是应该再熟悉一点,才能分享这样的秘密?”说着,他低头向云锦绣亲去。 犹记得第一次相见,她俯下身,挑起他的下额,直直地吻了下去,温香甜腻。 云锦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瞬不瞬,幽幽凤眸,似洞穿了他的灵魂,一种幽冷横亘在她的眼里,令他无法触碰到她的内心。 他慢慢地松开了手,“阿锦,我不会伤害你。”说完,他的嘴角浮起温柔的笑意,一手搭在云锦绣的肩头,睡着了。 云锦绣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除夕之夜,上阳城中上空,一阵阵“轰”鸣,一朵朵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骤然绽放,火树银花不夜天。 楚府今年有了客人,十分热闹,屋檐下挂着红灯笼,显得格外喜庆。 府上还请了戏班子,在正厅搭了戏台,侧院里放着他们的道具,铁笼里锁着一只银背大猩猩,在药物的麻醉下,庞然大物静静地在笼子里睡觉。 正厅里已经摆好了宴席,婢女奴才们都穿着新衣,在叶氏的指点下将美酒佳肴端上座。 云锦绣与轩辕秀并肩走进正厅,便见一个中年男子迎上来,热情地与轩辕秀拥抱,在他的肩头重重拍了两下,喊道:“阿秀!” 轩辕秀与他打着招呼,“大哥!”好不热情。 云锦绣看着男子,男子约莫三十来岁,留着一字短须,皮肤白皙,微微发胖,自有一股风流体态,怎么看都不像个先锋,更像个妻妾成群的风流人物。 这人便是楚府的当家,上阳城的城主,楚帅府的旧人,轩辕秀口中的大哥,楚齐。 见楚齐向自己看来,云锦绣福身向他行礼,落落大方地向他叫了一声“大哥”。 楚齐打量着云锦绣,满意地拍着轩辕秀的肩,“阿秀眼光不错。”说着给云锦绣递了个红包,“弟妹,红包给你的。” 云锦绣接过红包,再次感谢。 一个两岁的孩子从他身后钻出来了,甜甜糯糯地喊了一声,“阿秀叔叔!” “歌宝儿!”轩辕秀将孩子抱起,是楚齐的儿子,孩子名叫楚长歌,小名叫歌宝儿。 他在轩辕秀的怀里,却向云锦绣勾来,嘴里喊着“猫猫。” 云锦绣低头一看,这孩子是看上了自己脖子里挂的金虎长命锁。 朝云在一旁笑道:“宝少爷,这不是猫猫,是老虎!” 歌宝儿还是喊着“猫猫。” 云锦绣笑着取下长命锁,戴到歌宝儿的脖子上,“给你的礼物。” 叶氏见了,忙说道:“阿锦别乱给他东西,可别惯坏了孩子。” 云锦绣笑道:“就送给歌宝儿当礼物。” 这表面上看起来是锁,实际上是暗器,碰到突发强力,就会触发机关,是云锦绣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 楚家老爷和夫人看着云锦绣,会心一笑。 叶氏要上前来抱歌宝儿,宝歌儿却腻在轩辕秀的怀里,不愿意离开,轩辕秀只得抱着他坐着,云锦绣在他身侧的位置坐了下来。 入席的还有几位美艳的小妾,妻妾之间十分和睦,一家其乐融融。 楚齐喜欢逍遥自在,府上也没有太多规矩,宴席很快就开始了。 云锦绣刚刚拿起筷子,轩辕秀已经夹菜放在她的碗里,她抬起头,正对着轩辕秀的宠溺的目光,他看着她穿着自己为她准备的新衣,云鬓上插着那支白玉簪,第一次觉得她离自己如此近。 就在这时,仆人匆匆进厅来,“老爷,有客人来了!” 楚老爷见下人面色凝重,微微皱了下眉头,便出门接客。 不一会儿,只见他领着一行人进了大院,叶氏和几个小妾忙站了起来,匆匆出了正厅,上前来行礼,“恭迎明统领。” 轩辕秀抱着歌宝儿站在门口,云锦绣站在他的身侧,天空里又窸窸窣窣下起小雪,夜色凝重。 天空里不时发出一声“轰”鸣,一瞬的火树银花,照亮夜空。 云锦绣静静地打量着院中的圣骑兵,只见他们身上都挂了彩,明统领脸颊上还有伤痕,圣骑兵也由原来的六人,变成五人,可见这几天,他们经历了恶战。 云翦站在他们中间,跟上次比起来,显得更憔悴了。 他一看到轩辕秀,瞳孔一张,张了张口,口型上喊的是“阿秀”,声音却没有发出来。 赫连娜抬起头,就看到云锦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个少女此刻穿着一身鹅黄锦衣,雍容华贵,和站在他身侧的男子,如一对璧人。 ps:编辑:为什么有种山高皇帝远,阿锦和阿秀可以自由恋爱了的赶脚! 第118章 除夕夜宴 云锦绣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明统领向楚府的众位家眷道:“各位不必多礼。” 楚老爷忙向叶氏道:“快带各位去客房。” 叶氏将圣骑兵请道客院,除夕宴暂停。 过了小半个时辰,楚老爷将明统领等人请到客厅,参加楚府的除夕宴。 五名圣骑兵穿着简约的黑皮铠甲,都是骑装,看起来十分精悍,特别是好赫娜,凹凸有致的身段十分火辣,如凛冬中盛放的蔷薇。 赫连娜坐在云锦绣的身旁边,明统领坐在轩辕秀的旁边,云将翦坐在对面。 楚齐和云翦是旧识,今晚又是除夕之夜,便向明统领求了情,让他成为楚府的座上宾。 明统领对云将军本来就是以礼相待,自然就答应了。 楚老爷为明统领斟酒,不无激动地说道:“明统领是我敬重的英雄,来,在下敬您一杯。” 明统领客气地说道:“打扰贵府了。”圣骑兵没有封爵,没有荣誉,只有军令,所以也没有明显的尊卑区分,他对楚城主的态度十分诚恳。 和明统领喝完酒,楚老爷又给云翦倒满了酒,“云将军,我敬你。” 云剪冷冷地看了他,“楚先锋如今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楚老爷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托云大将军的福,日子还算过得去。” 他和云翦是两种不同的人,他不管谁当皇帝,谁是谁非,他只喜欢过逍遥自在的生活,而云翦不一样,他因为北境王的背信弃义,可以十年如一日地打丈。 云翦不理他,他只好自己先干为尽。 他发现对面的云锦绣正看着自己,先是一愣,然后问道:“姑娘找到自己的心上人了吗?”他的目光落在阿秀的身上,怎么看,阿秀都不是少女口中的那个活不久的心上人。 楚老爷和叶氏等人一怔,没想到他们认识。 “好事多磨,”云锦绣面上含笑,声音里却含量着一抹冷色,幽幽凤眸扫过几位圣骑兵,“想必几位是又遇到伏击了吧?” 她的语气,总让人觉得是兴灾乐祸,不怀好意。 众人一愣,赫连娜冷“嗯”了一声,“姑娘机灵,擅长随机应便,转眼已是高门姬妾,锦衣玉食。”话语里充满了讽刺。 “多谢好姐姐夸奖,”云锦绣语笑嫣然的模样,令楚府上下刮目相看,她的目光转向云翦,“几位带他来这里,不就是来寻求庇护的吗?” 她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只有轩辕秀笑盈盈地看着她,爱妾这直白的脾气,实在是有点让人接受不了,他自己却是非常喜欢。 楚老爷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赫连娜已经按向腰中的配剑,就在她要拔剑的瞬间,明统领制止道:“阿娜。” 赫连娜按在剑柄上,看着自家统领,又看向云锦绣,瞳光亮如雪,利如刃。 明统领却大大方方承认道:“没错,我来这里,是希望楚城主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楚城主这才反应过来,忙向明统领行礼道:“明统领有用得着的地方,我楚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论兄弟,我此生只认阿秀,认英雄,我只认你,明统领。” 明玄奕有些感动,楚城主和自己也只有一面之缘,他知道楚齐是一个丈义之人,才赶来楚府。 云锦绣对着浑身散发着凛冽气息的赫连娜,“看吧,你的大统领多爽快。” 明领统朝云锦绣笑笑,他对她的印象一直不错,虽然云锦绣言辞锋利了一些,但并没有恶意。 明玄奕向楚齐道:“请楚城主护我进大都。” 不等明玄奕开口,云锦绣开口道:“来不及了,”她看着云翦,“这位天元名将,斩杀了北境数十万同胞,手上染满了北境子民的鲜血,如今他被俘获的消息已经传遍北境,无数人等着拔他的皮,喝他的血,为同胞报仇雪恨。”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都怔怔地看着她。 上一秒还是温婉的小妾,此刻放眼四座,言笑宴宴,却是句句如刀。 明玄奕一怔,向她说道:“对云将军,北境王自有处置,会给北境子民一个交待。” 云锦绣看向他,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民愤已起,就由不得明统领,也由不得北境王了。” 一时之间,客厅的空气似凝固了一般。 云翦看着云锦绣,一脸铁青,“你懂什么,你一个不知事的女娃儿,战场上的事,休要定论。” 任他是铁血名将,面对被指责杀人无数,招得北境整个帝国子民的憎恨,也无法平静面对。 “云将军何必动怒,我跟你谈的,可不是战场上的事,而是眼下死生大事。” 云翦被她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轩辕秀看着针锋相对的父女,摇头苦笑,这就是前世冤孽,今生父女,他开口道:“现在云将军被俘的事已经在各城传开了,两国交战,是非曲直老百姓无法理解,但这其中确实有国仇家恨。” 楚齐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微微整理了下神情,向明玄奕说道:“没错,今天城中已经因为这件事情老闹了一场,虽然有阿秀压住了场面,但还是死了几个普通老百姓。” 众人神色变得肃穆,只隐隐觉得,无形中有一股毁天灭地的力理,正向他们袭来。 就在这时,门房匆匆跑进正厅,也顾不得冲撞了客人,直接向楚城主道:“老爷,城府被包围了。” 楚府外,三万城民将楚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前方的民众手持火把,火光将楚府四周照得通亮。 慕容修驻着架子,站在众人前面,笑看着大门,笑得风华绝代。 他的身侧立着一个紫色貂裘的男子,琥珀色的眼眸里泛着幽幽紫光,他静静地立着,仿佛挡住了所有的出路,顿有一种霸者横栏的气焰。 不一会儿,大门开了,楚齐亲自到门口来,一看到门前的情况,心里一沉,面上却带着和悦的笑容,“原来是赫连和慕容世子,两位世子驾临,真是令我楚府蓬荜生辉。” 披着紫色貂裘的男子正是匈奴部的世子,被称为草原上的狼的赫连戎。 五年前,匈奴部的族长曾领兵助战北境军,在北长城下大败天元军,那一战,让匈奴一族大显神威,一下子成为北境十二族中最强的一族,而赫连世子是主帅,他当时才十五岁,一战成名,被称为草原上的狼。 这五年内,匈奴一族迅速发展壮大,占据了北境半数以上的草原,在十二部中的威望也极高,在北境有着极高的影响力。 慕容修阴阳怪气道:“楚老爷不必惺惺作态,你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 “除夕之夜,”楚老爷的声音沉硬了些,“诸位难道不是来送礼的?” 慕容修拄着架子,脚跟不敢着地,大雪天地这么站着,已经十分痛苦,听楚老爷这么一说,目露凶光,“楚老爷,我们是来要人的。” 他身后的百姓齐呼道:“把云翦交出来。” 众人齐呼,声音如雷。 “把云翦交出来!” “为我同胞复仇!” …… 正厅上,众人听着府外如雷的声音,脸上像凝了霜。 赫连戎举起手来,轻轻一挥,民众便安静下来,他开口道:“楚城主,本世子知道你是天元的人,和云将军也算旧识,但云将军与我北境不共戴天,还请你把人交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拒绝的神威。 楚老爷开口道:“赫连世子,慕容世子,人就在里面,里面请。” 赫连戎先一步进了大门,慕容修由阳安掺扶着跟上,后面跟着一名配有弯刀的精壮护卫。 几人进了大门,大门关上,三万百姓在府外等着。 楚老爷引着他们穿过大院,进了正厅。 云锦绣看着慕容修,一脸清浅笑意,“慕容世子腿受伤了,赶紧请入座。” 慕容生看到云锦绣,脸瞬间变成猪肝色,他一向重视外表,要面子,现在断了一条腿,是一个连走路都要让人扶着的废物,早已恼羞成怒,云锦绣一句话,更是让他怒不可遏,但一看到轩辕秀,笑容便深了些。 楚老爷忙上前来,热情地招待众人宾客,“今晚是除夕夜,不管什么事,先把饭吃了。” 叶氏和几位貌美的小妾忙上前来请宾客,一时之间,正厅里谈笑风声,和乐融融。 赫连戎一一扫过地众人,然后坐下。 阳安扶着慕容修坐下之后,退到一旁站着,和护卫站在一起。 楚老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以主人的身份招待各位宾客,下人们纷纷将美酒佳肴端上来。 楚老爷向众位介绍道:“这位是匈奴部的赫连戎世子,五年前匈奴部出兵助战北境军,大获全胜,赫连世子是主帅,那时才十五岁,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大家都尊称世子为草原上的狼。” 赫连戎看向云翦,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却听云锦绣说道:“狼这种称呼,一向只用于北境王族,赫连世子用这样的称呼,是不把北境王族放在眼里,还是真以为自己是狼了?” 赫连戎转过目光,直直地盯着云锦绣,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幽幽紫光,就像盯着自己猎物的狼,好似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将人撕裂。 云锦绣迎着他的目光,脸上笑意更浓,灿若玫瑰。 第119章 针锋相对 赫连戎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扫过,再看向轩辕秀,再一一看过众人,只见众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气定神闲,他握着筷子的手不由攥得更紧。 其他人已经习惯了二爷的这个小妾,她一向语出惊人。 但她这一番话,将矛头指向赫连戎,众人也都不由看着他,没错,不管是不把北境王族放在眼里,还是自以为是狼灵,都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见众人盯着自己,他嘴角浮过一丝冷厉,幽幽开口,“姑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姑娘是?” 云锦绣正要开口,轩辕秀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宠溺地看着她,然后向赫连世子回答道:“阿锦是爷的爱妾,赫连世子既然来楚府上做客,对楚府的二爷我,想必你也知道一二。” 云锦绣松了一口气,她是万万不能在这些人面前说出真名的,轩辕秀这么说,倒是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 慕容世子开口道:“赫连世子英明神武,北境人对他崇敬有佳,这么称呼世子,阿锦姑娘若有意见,大可去阻止那些老百姓,封住他们的口。” 轩辕秀冷“呵”了一声,“这么说来,是天下人要陷赫连世子于不义了?赫连世子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得罪北境的子民了?” “噗嗤!” 楚老爷的两个小妾直接笑了出来,其中一个正坐在慕容修的身侧,她忙提起酒壶为慕容修倒酒,“大雪天的,慕容世子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另一个小妾也忙吆喝着,“快吃菜,不然饭该凉了。” 大家应声都拿起筷子,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 云锦绣和轩辕秀妇唱夫随,对赫连世子几句言语攻击,确实是大快人心。 赫连戎抓着筷子,迟迟没有动手,连慕容修也紧张起来,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 云锦绣看着赫连世子,“赫连世子是怕饭菜里下了毒吗?” 赫连戎猛地抬头看向她,只觉那双好看的凤眸似能将自己看穿了一般,外面围着那么多人,还有他和慕容世子的暗卫,如果这些人没有应对之策,怎么会一点都不害怕?他曾怀疑过这些人会在饭菜里下毒。 心中所想被猜中,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楚老爷忙出来打圆场,“弟妹心直口快,世子请见凉,世子光临我楚府,是我的荣幸,万不敢怠慢两位世子,我楚齐一向光明磊落,绝对不会做下毒这种龌蹉之事,我敬世子一杯。” 赫连戎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盛满酒的酒杯,回敬楚老爷。 楚老爷敬完赫连戎之后,又向慕容修敬了一杯酒。 慕容修一想到楚府已经被包围,自己和赫连世子带来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再看向轩辕秀,他武功再好,他也有府外的人肉坚盾,他,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一巡酒肉后,云锦绣又开口向对面的赫连世子和慕容世子,“两位除夕之夜来楚府,是来做什么的?” 慕容修开口道:“阿锦姑娘何必明知故问,我们是来替门外那些老百姓要人的。”他的目光看向云翦。 云翦一直铁青着脸。 明统领开口道:“云将军是北境王要亲审的人,赫连世子和慕容世子难道不知道吗?” 慕容修看了赫连戎一眼,见他脸色发白,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妖娆的面色里多了几分疼惜,语气里有按耐不住的急躁,“上阳城有十几万百姓,现在有三万围在楚府外,那些老百姓要要人,看明统领的意思,是一定不会把人交出去的,这要发生什么冲突,关乎的,可是上阳城全城的百姓,本世子身为北盟一员,这种事情,岂能坐视不管。” 北盟是北境十二部成立的联盟,北盟最后听命于北境王。 明玄奕静静地看着他,神情坚毅,这件事情,果然如云锦绣所说,已经演变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云锦绣捕捉着慕容修脸上的神情,恰巧看到他看赫连戎的目光含着疼惜,心里便有几分明白。 慕容修好男色,对赫连戎有特殊的感情。 慕容修说完,无意撞到云锦绣的目光,只觉这少女年纪轻轻,一双幽幽凤眸,却好似能将人看穿一样。 他没好气地问道:“你看什么看?”他的声音显得阴阳怪气。 云锦绣微微皱眉,“我一直有一事不明白,听说十年前,匈奴的赫连娜公主与东胡王族联姻,婚礼当夜,赫连公主杀了慕容老王,及几个王妃和世子,你们北境人一向恩怨分明,按理来说,东胡王族和匈奴王族,是不共戴天的血仇,两位世子如今携手共进,实在是有点,”云锦绣幽幽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凝重,说出了“匪夷所思”四个字。 她的话一落音,宴席上又是令人窒息的气氛。 云锦绣只听到身侧传来暗暗的“咯吱”响声,是赫连娜握着腰间的短剑,双目定定地看着宴桌上的蜡烛,美目里映着火光,仿佛下一刻,她整个人就会爆发出来,毁天灭地。 云锦绣一口气抽不上来,暗暗地咽着气。 心道:“好姐姐,你冷静点啊,千万别拔剑。” 只觉肩上一暖,是轩辕秀按住了她的肩。 她转过头来,见轩辕秀看着自己,眸光温柔,便不由沉住了气。 明玄奕看着赫连娜,他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无法压制的气息,即便是面临死亡,她也从来都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从她进入圣骑兵的那一刻开始,这件事,从未有人提过,她也一直是一位优秀的圣骑兵。 “阿娜!”明玄奕的声音轻轻传来,赫连娜猛地抬起头,一下子警醒了过来,右手却仍然直直握着剑柄。 慕容修脸色早已发白,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天元的年轻少女,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 赫连戎抬头看向赫连娜,与十年前相比,她变得冷艳火辣,如今已经是个身手非凡的女骑兵。 赫连娜只是看着明玄奕,他如山如海,他面目坚毅,眼神却是那样的温柔。 她慢慢地吸了一口气,轻轻低下头,移开自己的目光,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那一年,他才十岁,赫连娜和他是同一个母亲,他们母亲,是王族的大妃,他们都是嫡子,他对这个比自己大四岁的姐姐,有着深刻的印象,她美丽大方,高贵热情,爱穿红色的衣服,是草原上的红蔷薇。 十年之后,他仍然认得出她美艳的容貌,却是截然不同的凛冽寒冬的气质。 赫连戎冷声开口,“草原上已经没有赫连娜公主,阿锦姑娘连北境人都不是,不必再重提旧事。” 一旦加入圣骑兵,便化为黑暗中的利剑,守护北境的坚盾,前尘往事烟消云散。 轩辕秀也是一愣,没想到云锦绣会知道这样的事,他看着慕容修,潋滟眼波含着冰雪,“爷的爱妾不是说赫连公主,而是说,匈奴王族与东胡王族的血仇,慕容世子,你怎么看?” 宴席上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赫连戎看着两人,琥珀般的眸底闪过一丝惊色,终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他只觉这个言笑宴宴的少女邪门得很,不管她说什么,最后都后陷自己于不义。 楚老爷看看两位世子,又看向赫连娜,只几人僵持着,又打圆场道:“吃菜吃菜,菜凉了。” 云锦绣向楚老爷和叶氏道:“大哥大嫂,我吃累了,先去偏厅休息会儿。” 叶氏马上热情说道:“朝云,给阿锦姑娘倒杯热茶。” 云锦绣起身,向众位微微施了一礼,落落大方道:“各位,失陪一会儿。” 轩辕秀侧站起来,向众位道:“我送爱妾过去。” 他们两人一离席,楚老爷忙招呼赫连和慕容两位世子,几位小妾更是风情万钟地吆喝着,一时之间,宴席上又恢复了热闹。 叶氏又向管家道:“管家,请唱戏的登台吧。” 除夕是喜庆的日子,班主让戏子们唱了《盛世华章》这出戏,唱的是北境王平定四海,建立太平盛世的故事。 丝竹齐鸣,糟糟切切,应着府外的鞭炮烟花,一片繁荣。 云锦绣站在侧厅的窗前,看着府外通亮的火光,轩辕秀走到她的身后。 朝云上前来,将茶放在客桌上,“阿锦姑娘,你的茶。” 轩辕秀向朝云道:“去跟管家说,让他私下把厨房里的食物都分出去,除夕之夜嘛,大家都饿着不好,顺便告诉他们,两位世子在宴会上用餐,让他们慢慢等。” 朝云眼睛亮了亮,“是,二爷。”然后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云锦绣转过身来,脸几乎贴在轩辕秀的脸膛上,她抬起头,委屈地仰视着他。 轩辕秀笑得温和,“爷会保护你的。”然后用手比了比云锦绣的身高,“好像长高了一点,”他用手比划着,“从大秦到现在,长了这么高。” 云锦绣嘴角一抽,爷,现在关键时刻,你还有心情说这个,不过,这家伙是不是有点不正常,竟然关注自己身高的事情。 不等她开口,轩辕秀已经说道:“你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先出去。” 云锦绣点头,轩辕秀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就跟个小媳妇似的。 轩辕秀出了大厅之后,云锦绣坐下喝茶,听着正厅里传来的戏曲,唱戏的花旦声音有北境人特有的高亢,又不失婉转。 不一会儿,赫连娜来到偏厅,在她的身侧坐下,声音冷冷的,“你怎么知道那件事情的?” 第120章 四嫁公主 “那个人贩子说的,”云锦绣用茶盖轻轻嗑着茶沿。 赫连娜已经没有刚刚在宴席上那么冲动了,她显得异常平静,“你在这个时候提那件事,想做什么?” “挑拨离间呗,”云锦绣侧过头来看着她,“显然两位世子的关系非常好,这招没用。” 赫连娜有些丧气,“匈奴与东胡一向交好,唇齿相依,挑拨离间可没什么用。” “一向交好?”云锦绣审视着赫边娜,“既然交好,你为什么要杀人?” 该有多绝望,才会与命相搏,才会选择成为圣骑兵?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云锦绣看着赫连娜雪亮的瞳光,“为了爷,为了他在乎的。”她向正厅的方向看去,“爷曾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过我在乎的。”在大秦,轩辕秀救了她,在扬州,轩辕秀救了金碧辉,阿秀没有家人,楚府的人,应该是他最在乎的人,所以她不能让赫连戎他们为难楚府。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冲着明统领来的,而不是云将军?” “你以为那些老百姓守在府外是为了什么?”云锦绣看着赫连娜,“百姓求的,不过是平安度日,一日三餐,云将军虽然是敌国大将,自有朝廷处置,除夕夜,大雪天,若不是有人故意挑拨,他们又怎么会守在这里?” 赫连娜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如果这些普通百姓不掺和起来,统领进大都还有一线机会,现在看来,前路是彻底被堵死了。 赫连娜想了想,又问道:“是不是我告诉你这些,就有办法帮到统领?” 云锦绣看着她,“兵家有云,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眼尖的婢女们见赫连娜坐下来,马上送上一杯滚烫的热茶。 赫连娜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道:“赫连公主是天生的美人,八岁就有北境第一美人的称号,从十岁就开始嫁人了,她第一个嫁的,是柔然的世子,出嫁不到一个月,柔然世子死了,她被接回匈奴,可还不过半年,她又被匈奴王嫁给突厥,嫁出去才三个月,突厥王死了。” 她的声音冷冷冰冰,在她的话语里,用的“她”,她像似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两任丈夫都在婚后不久惨死,北境的人都说她是天生的克星。”她的声音冷冷幽幽,断断继继,那时候,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还未成年的少女,她从高高在上人见人爱的公主,变成了人人避之如蛇蝎的不祥人。 “年幼的公主克死两任丈夫,成为克夫的不祥人,便躲在公主府里惶恐度日,她本以为那将是她以后的人生,不久后,公主府来了一位银发少年,他是远在幻雪神山下的流风家族的世子。” 提起流风家族,云锦绣想起了流风止。 赫连娜继续说道:“一开始,赫娜公主并不知道流风哥哥是北境十二部的王族,这位哥哥每天晚上都会来公主府陪她一会儿,或许是因为被抛弃,孤独怕了,小公主依赖上了这位哥哥,有一天,哥哥问小公主,是否愿意跟他离开……” 讲到这里,赫连娜声音哽咽,她顿了顿,“小公主答应了,于是,匈奴和流风家族的和亲又开始。” 云锦绣轻轻将茶杯放在一旁,正厅传来花旦婉转的唱腔,“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钟鼓齐鸣。 乐声一落,云锦绣开口道:“所以,流风一族,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这几天,她隐约在上阳城中打听到一些,北境十二部,最北端,也是最神秘的流风家族的王族,也已经灭亡了。 王族一灭,族人流离失所,被当成奴隶自由买卖,在北境眼中,流风一族,已经不存在。 “是啊,”赫连娜眼底浮过一丝讽刺和恐惧,“小公主求哥哥不要带她走的,可是他当时说,他们会一起去北方的尽头,没有人会伤害到他们……” 她再一次哽咽,声音也跟着发抖,“小公主再次穿上嫁衣,跟着哥哥北上,结果在途中,哥哥中毒身亡……从那一天开始,流风王族的人相继离奇病死,部族失去了统领,群龙无首,战乱四起,其他部族攻占了他们的森林,城堡……” 云锦绣已经能够想到一些,没落部族的命运,大多如此。 “可笑的是,经历了这些之后,小公主竟然成了天下男人们最想娶的女人,因为她美,她如果不美,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冒着灭族的危险,也要得到她?于是,她成为北境人人争夺的女人。” 云锦绣看着赫连娜似哭似笑、似哀似恨的复杂表情。 不是可笑,是可怕。 回首历史,是非得失是那么的直白。 一个女人,成为人人争夺的猎物,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所以,”赫连娜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在小公主十四岁,成人礼之后,匈奴和东胡和亲了。” 云锦绣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问道:“是赫连公主杀的东胡王?” “她确实杀人了,”赫连娜的目光含着凌厉,“她杀的是匈奴王。” 小公主一怒之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加入圣骑兵。 一个人是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手刃亲生父亲。 云锦绣攥紧手中的茶杯,幽幽说道:“诛杀王族,扶幼子上位,慕容修,是匈奴王族选中的东胡王吧?” 赫连娜点头。 “所以,”云锦绣喝了一口茶,“匈奴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对十二部下手了,也难怪赫连戎会出兵助北境军,也难怪会有人称他为草原上的狼,他是想当北境王。” “哗!”赫连娜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碎了。 眼尖的小丫头忙上前来收拾,正厅,一场戏已经唱到了尾声。 赫连娜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锦绣,云锦绣朝她笑笑,“试想,赫连戎要成为北境王,势必要铲除北境王族明氏,老境王已经卧病在床多年,至于明玄宗世子嘛,一个世子而已,最大的障碍其实是圣骑兵,而明统领身上流的可是明氏一族的血,所以他才是最大的障碍。” 赫连娜嘴角微微合上,看着眼前言笑宴宴的少女,脑袋里一团乱。 云锦绣又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呢,是个阴谋论者。” 赫连娜开口问道:“要怎么才能够保护他?” “明统领幺?” “他是英雄。”赫连娜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坚定,“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他。” 果然,在她的心里,明统领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在敌人杀死他之前,先把敌人杀死。” 赫连娜猛地抬头看着她,少女仍是言笑宴宴,却有一股坚定的决定和无法阻挡的决绝。 云锦绣站起来,笑看着她,“好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幺?” 一个被逼到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的人,自然是清楚,在生死决择里,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我先出去了,”她向一旁的婢女,“给好姐姐再上一杯热茶。” 赫连娜坐在偏厅里,捧着热茶,手却在发抖。 云锦绣到了宴席上,宴会上已经酒过三巡,楚老爷依然热情招待着,赫连戎和慕容修也在他和小妾们的劝酒下多喝了几杯。 云锦绣刚坐下,一阵风吹进来,夹杂着雪花,她打了个寒颤,轩辕秀关切地说道:“风太大了,把门关起来。” 候在一旁的下人一听,忙上前去关门,慕容修的一个武士站出来,挡在下人的面前。 轩辕秀看着慕容修,“慕容世子不知道我们天元人怕冷吗?”他宠溺地看着了云锦绣,“爷的爱妾娇弱得狠,受不得风寒。” 慕容修眼睛里似喷得出火来,赫连戎向士卫挥了挥手,士卫走上去,门“吱呀”一声关了,正厅与外面隔绝,静谧得令人发慌。 云锦绣眼看戏班子的人唱完了一出戏,便向身侧的朝云挥了挥手,朝云凑上前来,她在她耳畔说了几句,朝云便上前去,向班主说道:“阿锦姑娘想看那只银背猩猩表演。” 班主看上宴席上娇滴滴的小妾,不由皱起眉头,那银背大猩猩十分凶猛,从捉到后,就一直用药物麻醉着,而那样娇俏的人儿,却想要看大猩猩表演? 他正迟疑着,朝云将一定沉甸甸的金子放在他的手中,他二话不说,忙派人去把关银背大猩猩的笼子推上来。 又是喝酒,又是吃肉,连戏都已经唱了三台,慕容修冷声道:“几位应该已经吃饱喝足了吧,可以把人交给本世子了吗?” 他总觉得有种被请君入瓮的错觉。 楚老爷先是一愣,然后笑呵呵地说道:“慕容世子,这除夕宴,可是要到零辰才结束的。” 慕容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响,桌子上的杯碗也撞得叮当响,“楚齐,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几个小妾地满地向他说道:“世子不知道吗?这除夕宴,是一定要零辰才能结束的。” 轩辕秀淡淡开口,“慕容世子不喜欢的话,可以等到零辰后再进来。” 慕容修看向赫连戎,赫连戎朝他摇了摇头,他这才安静地坐着。 叶氏又吩咐管家上了些好酒好菜,众人早就吃饱喝足,围坐在桌前谈笑风声。 戏班子已经将装着银背大猩猩的铁笼子推了上来,铁笼子的轮子在地面摩擦出“咯吱”声,众人看去,只见大铁笼里躺着一只银背大猩猩,约莫两米多高,庞然大物,十分吓人。 歌宝儿窝在母亲的怀里,看着大猩猩,眼睛瞪得圆圆的。 班主到云锦绣跟前来说道:“姑娘,大猩猩在厅内表演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云锦绣打断道:“果然是庞然大物,先放在这里让看看吧,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大猩猩。” 班主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又让戏子们唱了几场戏。 最后,叶氏让下人从厨房里端来饺子,北境除夕有吃饺子的习惯,这是最后一道食物。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门外一声“轰”鸣,一朵璀璨的烟花在上阳城上空爆破,照亮全城。 慕容修站起来,看着云锦绣和轩辕秀,“零辰已经到了,现在可以把人交出来了吧。” 云锦绣唇畔浮过一丝讽刺,“你看我做什么,人又不是在我手中。” 慕容修一怔,目光四周一扫,这才发现众人像看笑话似的看着自己,他顿时恼羞成怒,赫连戎已经开口道:“明统领,请把人交给本世子。” 明玄奕看着他,目不斜视,“本统领只听从北境王的命令,人是一定要带到北境王面前的,你要战,我便战。” 第121章 三方相争 慕容修的脸已经开始扭曲,他沉声道:“你们耍诈。” 轩辕秀目光冷冷的,“慕容世子说话客气点,让你们进入楚府,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赫连戎则看着明玄奕,气势慢慢弱了下去。 慕容修看着楚齐,“楚城主是有妻室的人,这么做想过后果吗?” “哐当”一声,楚齐已经站起身来,面前的桌子上插着他随身携带的匕首,“我楚齐不是会惹事的人,但事儿来了,也不怕事。” 一句话义薄云天,看得慕容修脸色大变。 叶氏抱着歌宝儿,看着丈夫点头,眉宇间自有一股坚毅。 几个小妾也跟抢着说道:“老爷,我们也不是贪生怕死的。” 另外一个小妾掐着腰,“反正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 慕容修脸色发白,他以死来威胁他们,但他们却连死都不怕。 轩辕秀冷声道:“滚!” 慕容修看向赫连戎,赫连戎看着明玄奕,另外三名圣骑兵看着他,只要他敢出手,这几名圣骑兵有把握一招致命。 赫连戎的目光又落在轩辕秀的身上,圣骑兵固然可怕,但轩辕秀这个人,更可怕。 慕容修见赫连戎不怕发作,更难恼怒,他“嗖”地拔剑,“本世子一条命,要你们全部陪葬。” 轩辕秀伸手去摸筷子,云锦绣扶在他的手臂上,语笑嫣然地看着慕容修,“慕容世子岂是怕死之人,”云锦绣站起来,好整以暇地围着铁笼子转了一圈,“这银背大猩猩要是发起狂来,估计比草原狼凶猛多了,”她转过身来看着慕容修,“慕容世子,你说是不是?” 慕容修看看大猩猩,又看看着她的眼睛,只觉一股寒意爬上背脊,寸寸深入骨髓,“你敢!”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手心也沁出了冷汗,但看着云锦绣的样子,他相信这个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班主擦着冷汗,这少女根本就不是想看大猩猩,是用来吓人的。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的折磨,慕容修是折磨人的行家,他看得出来,云锦绣是想要怎么折磨他。 云锦绣笑看着他,“慕容世子连命都可以不要,我又有什么不敢。” 赫连戎感觉到身侧的慕容修在发抖,他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些,他说道:“本世子会将明统领的意思传达给上阳城的百姓。”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然后看着楚老爷,“多谢楚城主的款待,后会有期。” 楚齐礼道:“恭送赫连世子,慕容世子。” 阳安上前去,扶着慕容修,慕容修大怒,正要甩开他,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染红的指甲在他白皙的脸上划过一道血痕。 阳安却紧紧地扶着他不放手,慕容修一愣,看着紧扶自己的阳安,如果他放开自己,自己势必摔倒,今晚在楚府,他已经丢尽了颜面,阳安此举,是保护了他。 他抓着阳安的手臂,在他的掺扶下,跟着赫连戎出门。 楚府的管家已经带着属下,把门打开,为他们送行。 等他们出了楚府的大门,只见原本围在楚府外的人已经少了三分之二,还等着的人侧抱着火把,冷得瑟瑟发抖,溃不成军。 赫连戎虽然早有怀疑,看到眼前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骇。 楚府的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就能让这些人不攻自退。 他向大家道:“今天是除夕夜,都散了吧。” 他侧带着慕容修等人回到客栈。 楚府内,女眷们都松了一口气,气氛则更加凝固了。 谁都知道,在北境公然得罪赫连世子和慕容世子会是什么下场。 慕容世子是一位睚眦必报的小人,赫连戎不许有敢反抗他的人存在。 楚齐拔起桌上的短刀,深知上阳城这个地方,是呆不下去了。 他看了眼妻子怀里的儿子,歌宝儿已经睡着了,肥嘟嘟的小嘴上挂着口水。 明玄奕看着楚城主,满怀歉意地说道:“抱歉,楚城主。” 云锦绣淡淡开口道:“明统领现在应该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带云将军去大都了吧?” 楚齐一愣,本来他也要问这个问题的,没想到弟妹替自己问了。 明玄奕疑惑地看着他们。 轩辕秀开口道:“云将军是我天元的名将,我是来救人的。” 楚齐看着轩辕秀,从云翦进门的那一刻起,他隐隐猜出来,阿秀此次来北境,是为云翦将军来。 明玄奕看到天元的人,虽然有怀疑过,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说出来。 云锦绣开口道:“明统领应该清楚眼下局势,赫连世子的目标是你。” 明玄奕微微凝了下瞳孔,赫连娜已经向他点头。 她认真分析过云锦绣的话,她的话令人太震憾,但她还是看得出来,她所说的有大半是真的。 赫连娜是明玄奕最得力的下属,见她点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轩辕秀说道:“云将军留在你的身边,对你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若没有必要的理由,你我现在决战,我带人回天元。” 另一位圣骑兵看着轩辕秀,“好狂妄的口气!”听他的意思,是一定能够赢过明统领。 他话一落音,却发现楚府的人已经自成一军。 明玄奕看着一脸平静的轩辕秀,“阁下是?” 轩辕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这次来北境,并不是天元皇帝的命令,是他自己发现北境有变前来的,他的身份不宜公开。 楚齐和云翦都看着他。 正厅内一阵沉默,轩辕秀微微眯了下眸子,“天元明王,轩辕秀!” “好,”明玄奕的眼中浮过一丝明亮,“明王是爽快之人,”他又看向众人,“今天大家对我有维护之恩,我明玄奕就告诉大家,是北境王一定要见到云将军。”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问道:“为什么?” 楚齐让其他人都退下,厅中只剩下他,云翦,云锦绣,轩辕秀,及圣骑兵。 明玄奕说道:“北境王令我一定要将云将军活着带到他面前,他说,云家军与北境这十多年来的战争,是复仇之战,我北境就算胜,也会背负着不义的名声。” 北境王族,是一个名誉至上的王族。 云翦气得脸色发青,一股血气冲上头顶,“北境王自毁长城和平条约,伏诛我先帝,何来正义?” 提到这件事,众人面色凝重,轩辕秀也皱起眉头。 明玄奕说道:“北境王此次要见你,就是因为那场旧怨,我的职责就是将你活着带到他的面前,除非我死,否则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把你带到北境王的面前。”他看向轩辕秀,还是那句话,他要战,他便迎战。 云锦绣拧着眉头,试问道:“北境王的意思,难不成伏击先帝一事,另有蹊跷?” 众人都看着云锦绣,云翦和轩辕秀都十分惊讶。 明玄奕说道:“北境王并未透露半句。” 云锦绣又问道:“北境王早不见人,晚不见人,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见?” 赫连娜瞪着云锦绣,只觉这女子十分狡猾,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要问到底。 轩辕秀说道:“明统领不说清楚,本王无法配合你,就只能带人南下了。” 明玄奕深吸了一口气,“北境王病重了。” 明统领又是一愣,赫连娜已经说道:“当年明统领也还只一个孩子,这些事情,只有北境王自己清楚。” 明玄奕说道:“北境王一定是有重要的机密要告诉云将军,否则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让我把人带回去。” 轩辕秀看向云翦,云翦看着他,想起先帝,他心里突然烧着熊熊燃烧。 夜色最浓,雪越下越大,城外传来一阵阵狼嚎声。 楚府的大门打开,楚齐和轩辕秀护着云翦仓皇逃出,身后很快有穿着黑衣的人圣骑兵追了出来,楚齐拦上去,“明统领,我敬你是个英雄,但是国家大义之前,我只好得罪了。”说着,楚齐一边挥着短刀向明玄奕斩去,一边向轩辕秀道:“阿秀,带云将军走。” 轩辕秀看着苦战中的楚齐,只见明玄奕雪亮的长剑穿过他的肩头,鲜血洒在血地上,浸出一片血红。 轩辕秀一咬牙,猛地转过头,拉着云翦就走。 “站住,”一声凌厉的声音传来,“把云翦放了,否则我杀了他们。” 轩辕秀转过头来,只见赫连娜押着叶氏出门来,叶氏怀里抱着歌宝儿,歌宝儿不时发出两声低哭,水汪汪的眼睛瞪着母亲脖子上的利剑,鼻子冻得通红。 云锦绣被一个圣骑兵押着来到叶氏的身边,她看着赫连娜,冷“哼”了一声,“都说圣骑兵是正义之士,赫连姑娘对手无束鸡之力的妇孺幼童下手,就不怕毁了你们圣骑兵的名声吗?” 赫连娜直直地看着轩辕秀,一脸狠戾决绝,“国家利益至上,休怪我无情,再说了,”她看着云锦绣,美目里泛着雪光,“你们不也不择手段,在食物里下毒。”她手上一用力,叶氏雪白的脖颈上出现一道血痕,溢出的血液遇到空气就凝结成冰珠。 歌宝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迎着雪风,声音很快就嘶哑了。 ps:小花:有读者要求多更新,努力中,一天一万字,从不断更 第122章 秀临天下 “住手!”云翦上前来,向赫连娜道:“放了他们吧,我跟你们走。” 他云翦骁勇一世,又怎么会忍心用妇孺幼童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他向前走去,一个圣骑兵上前来,将他押住。 楚齐的短刀抵着明玄奕的长剑,虎口被震裂,血直往外流,见云翦被圣骑兵挟持了,手泄气,明玄奕的长剑直劈下来,在他的面门前及时收住,剑气削落他的几缕发丝。 轩辕秀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看着云翦,不甘心,却也不能轻举妄动。 云翦看看楚齐和轩辕秀,又看看叶氏及他怀里的孩子, 明玄奕淡淡看了轩辕秀和楚齐一眼,向属下道:“走。” 圣骑兵押着云翦离开,等他们走出百步后,赫连娜才放了叶氏,跟上圣骑兵。 叶氏忙将歌宝儿护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孩子窝在母亲的怀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楚齐看着圣骑兵带着云翦,慢慢消失在黑夜里,向轩辕秀问道:“阿秀,现在怎么办?” 轩辕秀看向云锦绣,只见她静静地看着云翦的背影,神情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或许,她心里是担心的吧,血亲在她心中的地位一向都是举足轻重的。 楚府的大门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火盆里的炭烧得通红,云锦绣坐靠边绣凳上,看着一旁的轩辕秀。 轩辕秀坐在琴榻前,纤长十指一拔动琴弦,仿佛一道闪电排开天地风雪而来,愈见激烈,令闻者热血翻涌,心似狂潮。 云锦绣怔怔地看着他,一瞬不瞬,好似他心中有不尽的惊涛骇浪,不尽的翻涌热血,他到底在想什么。 琴声转低,轩辕秀看着她,眸光璀璨华丽,“前几天听到一曲,一时来了兴趣,谱成了曲,那曲子的唱词是,“闻武者百杰,一试豪气千云尤胜天高,智者千骄,策动七星红莲天火燎原,王者三分,但看龙图霸业谁领风骚!”喜欢么?” 云锦绣一愣,那日在白塔,她怕黑衣人攻击他们,便唱了此曲打破当时肃杀气氛,引开人贩子和同伴们的注意力,让气氛保持温和,不料却让旁人听了去,不停传唱。 此刻轩辕秀只是说说,和着琴音,听来却别有一番韵味。 “喜欢,没想到爷还有这样的乐曲天赋。” “那以后天天给你弹琴听。” 天天么?云锦绣又愣,听着好似一个天长地久的承诺,随即,她摇头苦笑,轩辕秀又怎么会不知道两人现在的关系,不过是调侃几句开心罢了。 轩辕秀看着她唇畔的苦笑,含笑的神情更加温柔,指间曲调转向柔和,千般柔情,万般婉转。 一夜暴雪,窗外,新雪将落梅深埋。 第二天,太白楼上,赫连戎临窗而立,看着楼外青天白日下的皑皑白雪,戏班子的班主在他身后滔滔不绝,讲述着昨夜他们离开楚府后楚府发生的事。 末了,鲜衣如怒的慕容修站起来,情不自已地说道:“原来,他是天元的明王,轩辕秀!” 他从小熟悉北长城的战事,曾跟着赫连戎多次出入北长城战地,安插在北境军的探子更不计其数,每次北境军眼看要取胜,天元军就会奇迹般的取得胜利,这其中,就是因为轩辕秀。 云家军攻战北境军的第十年个年头,十二部齐聚兵力助战北境军,一鼓作气,大败天元军,决战之日,北境军主将坐在营中,头不见了,脖子上碗大的伤口十分平整,可见取走主将人头之人剑法之快。正当士兵在全营找主将人头时,主将的人头却出现在了敌军的帅旗前,那时,主将的脖子上流的血还是热的。 接下来的第二年,天元云缺少后方补给,北境军大获全胜,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粮草被毁,路上的军粮被劫,北境军面临着和天元军一样的困境,缺粮缺后方补给,战事拖了近两个月,北境军最后退步。 最惨烈的是,五年前,匈奴部挂帅,率领百万大军杀出北长城,短短三天,杀得天元军溃不成军,天元三十万大军撤退百里,只留二十万强兵在前线,二十万对百万。 当北境十万先锋军杀到主营的时候,却只见数百名天元军,当他们意识到中了对方空城计的时候,三千先锋军在十万大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取北境军主将首级。 当北境后方大军赶到时,只见一个十五岁的俊秀少年立于城门之上,身穿白底绣金锦袍,言笑宴宴。 匈奴老王看着连盔甲都没有穿的少年,带着近百万士兵,却不敢攻打只有二十万士兵守护的防护城。 一个老兵不解地指着城墙上的少年,放声道:“老子可以一箭就把他射杀了,为何不攻城?” 匈奴老王看着一脸淡笑的少年,只是无奈地说了一句,“百万大军陪葬二十万敌军,不值!” 那一次,他们第一次知道少年的名字,轩辕秀,天元帝都最闪耀的明星,轩辕秀。 那一次,轩辕秀挑了二十万最弱的天元军守城,以自己为饵,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强弓劲弩之下,如果敌人出手,他将战死,用生命点燃弱兵的血,血拼敌方百万大军,起码能折对方三分之二的兵力,之后,云将军领三十万强兵杀到,当三十万强兵看到浴血战死的明王和将士,必会不遗余力斩杀敌军,风卷残云,志在必得。 之后,天元军进退迂回,妙计连连,将北境军打得连退十城,北境军眼见胜利无望,便撤回了一部分军队,改用匈奴世子为帅,以快猛的打法,使得天元军再退到北长城以南。 班主看着两位神色瞬息万变的世子,不时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他昨夜带着戏班子离开楚府没多远,就被人带到了太白楼,两位世子问他楚府的情况,他凭着在戏班子的经验,声色并茂地向两位世子说了楚府发生的事,说得惊天动地泣鬼神,不知两位世子是否满意。 慕容修站在赫连戎的身侧,阳光照入窗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影阴。 赫连戎转过身来,向班主挥了挥手,班主小心翼翼退出房间,赫连戎看着慕容修,神情严肃,“轩辕秀是个可怕的敌人,不能因为他的出现,影响了咱们的大计。” 匈奴一族十几年的部署,万事俱备,只等东风,他不能让这几个意外出现的人造成意外。 慕容修顺从地看着他,声音轻软,“赫连,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他伸手抚着他襟边的貂绒,“从九岁开始,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夺得。” 每次慕容修靠近他,他身体上都会觉得不舒服,却还是忍了,他却向慕容修点头。 慕容修笑道:“我会去楚府看着那些人,明玄奕,就交给你了。” 云锦绣斜躺在炕上,静静翻着书页,炕前火盆里的炭火烧得通红,朝云在一旁泡茶,茶水里腾着袅袅水雾。 朝云递上一杯热茶,“阿锦姑娘你真好看。” 云锦绣抬起头,见朝云正托着下巴看着自己。 见云锦绣看着自己,她眼睛亮了亮,“奴婢是说,阿锦姑娘的样子,二爷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云锦绣笑笑,便听门外响起脚步声,只见引萝已经进屋来,“阿锦姑娘,慕容世子来了。” 云锦绣抬头看去,一个火红的身影入门而来,带入一阵凛冽的寒风,寒风里有梅花的幽香。 慕容修一进门,便看到斜躺在榻上的少女,一身鹅黄锦袄,妆容淡淡,眉宇间却自有一抹明艳。 云锦绣见客人进门来,便坐直了身,向朝云和引萝挥挥手,“都下去吧。” 引萝不安地看了慕容世子一眼,又看向阿锦,见她容色泰然,这才跟着朝云退了出去。 云锦绣提起茶壶,将茶水倒入茶碗中,口中说道:“慕容世子请入座。” 慕容修坐到炕上,正对着云锦绣,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看着云锦绣,嘴角习惯地浮过一丝不屑,“阿锦姑娘知道我会来?”他一向瞧不起女人,只见对面的女子聪慧胆大,这才有了点耐心。 云锦绣将茶壶放在炭火上热着,然后看着慕容修,“我其实在等赫连世子。” “哦?”慕容修的目光一一扫过厅室,这座院简约精致,窗户半掩,正迎着院中怒放的红梅,青天白日下,红梅越发的娇艳,让厅室多了一份雍容高雅之气,而面前的女人,眉宇灿烂,在这里,竟然让人感受不到凛冬的气息。他拖着嗓音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赫连会来?” 云锦绣审视地看着慕容修,“慕容世子一向看不起女人,应该是不愿意来见我的。” 慕容修微微一怔,“本世子如何瞧不起女人了?” 云锦绣含笑的目光凝视在他的眉宇间,那修得细长的柳叶眉十分精致,赏心悦目。 “我与世子有三面之缘,世子的目光,从未在女人身上停留,可见在世子的眼中,女人是一种轻贱的生物。” “本世子对你,可从来都是目不斜视。” “那是因为在世子的眼中,我只是一个猎物,或者说,敌人。” 慕容修的眉宇间凝过一丝不悦,云锦绣继续开口道:“世子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吗?” 慕容修眼底闪过一道光,映着鲜红的衣服,如一道蛇信子。 “东胡的第一美人,该是何等的惊艳。”她看着慕容修精美如修的轮廓,一脸肃杀,却仍然含情的眉宇,是那么的令人心动,“世子定是遗传了她的容貌,才有如此风采。” ps:小花:竟然都喜欢慕容狐这类的…… 第123章 美人如刀 慕容修眼底蛇信子似的光芒就要迸发出来,又听云锦绣道:“世子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慕容修眼中的凌厉淡了下去,见她言语间没有没有亵渎的意思,隐隐忍了下来。 他笑着端起面前的茶碗,缓缓揭着茶盖,“本世子对你的确很好奇,能让明王看重的人,定会有过人之处。” 云锦绣含笑抿了一口茶,果然,他的关注点还是轩辕秀。 “世子为何对阿秀如此感兴趣?” 慕容修端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了下来,眼睛里漾着光芒,“如果没有轩辕秀,天元军根本撑不到今天。”看着云锦绣秀眉微拧,他说道:“换句话说,没有轩辕秀,就没有今日的天元。” 云锦绣眉头又皱紧了些,表情恰到好处,内心却起了很大的波伏。 她从不曾了解过轩辕秀。 慕容修简短几句,将轩辕秀近几年来如何大败北境军的事迹说了一二,声音里有难掩的激动。 云锦绣低头浅饮,天元与北境的战争中,轩辕秀身为天元帝最宠爱的能臣,有参与过几次,但现在听慕容修这么一说,事情显然不是像自己以前所了解的那样。 轩辕秀一直在支持着云家军攻打北境,这是天元军能撑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看着云锦绣淡然的样子,慕容修突然往前倾了身子,“怎么?你不知道这些?” 云锦绣倒也诚实,回答道:“只知一二。” 慕容修眸色渐渐加深,声音低重,“所以,凭轩辕秀的实力,为什么不能从圣骑兵手中抢人?” “圣骑兵用我来威胁他。” 两人目光交接,一瞬不瞬。 慕容修摇了摇头,“他那样的人,弱点不会轻易暴露出来。” “世子未免太过自负了,每个人的弱点,都显而易见。”火炉上的水壶已烧开,水花溅在炭火上,发着声音,云锦绣提起水壶,将滚烫的水冲入茶中,又为慕容修倒上热茶,“就比如说世子,你的赫连,就真的那么强大可靠吗?” 慕容修手中的茶杯发出“咯咯”的声音,手中的杯子仿佛要被捏碎一般。 “赫连……”他的牙缝间挤几个字,“赫连世子,如何不可靠了?” “赫连世子走的是王道,他走过的路寸草不生,胜也是枯骨累累,你又怎么知自己不是那枯骨中的一员?”不给他发作的机会,云锦绣加快语速,“而你的母亲,却在你最幼弱的时候,保住了你的性命。” 一提到自己的母亲,慕容修只觉脑海中击过一道闪电,他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你竟然将那个女人和赫连相提并论?”他面目扭曲着,“那个软弱无能的女人,不过是下贱的玩物,但凡跟他有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云锦绣看着他张大的瞳孔,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一只残暴的野兽,正要挣脱身体的束缚扑面而来。 她的声音幽幽,仿佛从半掩的窗中传来,“世子难道不知道,王子生下来,大半是用来杀的?” 慕容修一怔,只觉这句话,如魔咒一般。 云锦绣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握着茶盖,“哦,是我疏忽了,世子一生下来,就是被囚禁了,定然不了解王族的残酷。” 她早在慕容修来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他的身世。 他的母亲是东胡第一美人,是东胡一个没落的贵族之后,被无情的族人用来跟东胡王换取财物,成为东胡王的庶妃,在这个民风野蛮的部落,庶妃不过是王消遣的玩物,偏偏这位庶妃过于美貌,吸引了那些来部落交易的外族权贵,再加上东胡大妃对她的嫉妒,暗中使坏,最终使得东胡王让她去接待那些部落权贵,以换取王族的利益。 后来,王族为这位庶妃建了一座华丽的别院,披香院,将他们母子囚禁起来,一旦外族权贵来王族做交易,就会让其来这位庶妃的别院过一夜,东胡最美的女人,王的庶妃,沦为王族的家妓。 慕容修从出生就跟着母亲,和她囚禁在一起,一直到九岁,东胡王族灭亡。 慕容修看着一脸淡然的云锦绣,慢慢冷静下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激怒本世子了吗?” “世子好胸襟。”被揭穿隐晦还不发作,慕容修不是会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傻瓜,“那么,”云锦绣的眼中闪过一道清冽,“世子在杀了自己亲生母亲后,有没有觉得自己才是最下贱的那一个?” “锃!”慕容修的匕首抵着云锦绣的喉咙。 院外,叶氏站在回廊里,目光穿过梅院层层红晕,看着紧闭的大门,那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少女,真的能够对付残暴的慕容世子吗? “怎么不动手了?”云锦绣脸上又漾起淡淡的笑容,“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 慕容脸上的笑容浮开,收回了匕首,“本世子差点就中了你的计。” 云锦绣“哦?”了一声,淡淡地抿了一口茶。 “你求死,本世子偏不如你所愿。” “唉,”云锦绣叹了一口气,“这么容易被你看穿了,还真是沮丧呢。” 慕容修嘴角弯起,面容更加妖娆。 “你跟轩辕秀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锦绣一愣,然后笑道:“我是他的小妾呀。” 慕容修摇头,“你并不了解他。”如果她了解轩辕秀,就不会在他说到轩辕秀的时候流露出意外的神情。 “我的确不了解阿秀,”她微挺腰身,“但是凭本姑娘的姿色,当个小妾,不够格吗?” 慕容修右手无名指抹过自己的薄唇,审视着云锦绣,盈盈凤眸,肌肤若雪,面里含笑,如玫瑰初放,眉宇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度,仔细一看,便觉惊艳,但他还是摇头,“轩辕秀那样的人,又怎么会以貌取人?” 云锦绣眼底浮过一抹明色,“世子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又何必再问。” 慕容修喝了一口茶,神情变得冰冷起来,“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成为轩辕秀的弱点?” 他已经从阳安那里了解到,这个叫阿锦的姑娘,是和情郎私奔,被人贩子遇上,又碰巧被轩辕秀买下的女子,轩辕秀用她来掩饰自己的身份。 “那世子来这里,是想得到什么?” 慕容修脸上的笑容更加妖娆,“轩辕秀去哪里了?” “世子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慕容修看着她泰然处之的样子,只觉这个女人越看越不简单,“你知道有人会来,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云锦绣看着她狐狸般的眸子,他在让自己给他一个不动手的理由,“外面太冷,我有点水土不服,不喜欢出门,”云锦绣给他倒了热茶,“更何况,跟在他们身边,会更危险。” “你倒底是谁?” 若是一般的人,见到自己,早就求饶了,她却敢和自己言语交锋,此人,定然不是普通人,这样的人,说她是轩辕秀的小妾,他也信的。 “阳安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他从一开始,都知道自己和轩辕秀的关系,一定是从阳安那里得知了自己的信息。 “你一开始就猜到阳安把你的身份告诉了我?” “也不是,”云锦绣拿起钳子翻着火盆里的炭,火盆里的火又旺了起来,“在你不相信我是阿秀的小妾的时候,我才这么想的,阳安现在是你的奴隶,他会把他知道的告诉你。” 慕容修握紧茶杯,“那么,你到底是谁?” 云锦绣脸上的笑意渐浓,“你不信我是和心上人私奔的?” “没错,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和一个短命鬼私奔?”这个女子心聪明伶俐,有胆识有气魄,又怎会私奔。 “或许这就是命数,”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染上些许哀愁,她别过头看向窗外,“我与那心上人从小相识,亲密无间,我寻遍四海,也无法医治好他,我开始认命了,”她已经按受看着楚墨宸慢慢死去的事实,学习了认命,“我若留在家里,会因此和家人决裂,最痛不过亲者相残,我和他离开了,对家人,对我们,都好。” 见慕容修仍然一脸冷色,她轻挑了下眉,“世子不信?” 慕容修摇摇头,他总觉得面前的女子不是这样的人。 “世子能为赫连做什么,我也能为我的心上人做什么。” 慕容修猛地抬起目光,云锦绣向他笑道:“大多数人心中都会有那么一些执念,这是不会骗人的,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慕容修看着她,已经不再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和赫连的关系的,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心细如发,很会看人,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那么,”慕容修端起茶杯,“你有什么打算?” 云锦绣看了一眼他腰间的短匕,这已经是慕容修在拷问自己的了。 “如果还活着,就去大都。” 慕容修眉头皱起。 云锦绣声音幽幽,“我那心上人需要上好的药材来续命,他若还活着,就会去大都买药看病。” 慕容修嘴角浮过一丝讽刺的笑意,然后抿了一口茶,才说道:“我差点就相信了。” 云锦绣无奈地笑笑。 慕容修已经说道:“楚夫人和孩子,才是轩辕秀和楚齐的弱点,你说本世子是把他们带回去呢,还是直接把他们杀了?” 云锦绣眸子清冽,看着他,绝不稍瞬,“世子一向喜欢折磨人,是想把人带回去吧?” 慕容修心里一凛,“你对本世子知道的不少,你不害怕?” “世子若现在把人杀了,正好除去了楚老爷和二爷的心腹大患,以后再无顾虑,他们只会不要命地疯狂追杀你和你的赫连,如果世子现在把人带走,你猜,楚老爷和二爷会做什么?” 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救人,结果还是盯上他们。 慕容修脸色发白,只觉眼前少女的目光如刀,抵住自己的喉咙,令他无法动弹。 ps:小花:迷妹们都进花园里来吧,群“妃559070228” 第124章 智者王者 云锦绣又开口说道:“楚老爷和二爷只想救回云大将军,与你和你的赫连并无冲突,世子何必要为难我们。” 慕容看着少女,突然有种自己是被她掌控在股掌之间的错觉,明明她只是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少女,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杀她就跟踩死蚂蚁一样简单,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若世子肯帮忙,帮我们救出云将军,我可以让楚老爷和二爷马上带着人回天元,从此以后,绝不踏过北长城。” “好狂妄的口气?就凭你?”他突然发现,自己看不透面前这个女人了。 “不是凭我,而是大势所趋。”云锦绣顿了顿,“云将军之所以会一直坚持打丈,是因为十几年前,长城和平条约签订后,北境王伏击了弘毅帝,他是来复仇的,我从圣骑兵那里得知,北境王病重,他一死,改朝换代,云将军就不会那么执着,天元与北境之间隔着北长城,疆域辽阔,地广人稀,不是两国必争之地。” 慕容修错愕,只觉错综复杂的现状和历史,她却看得如此透彻,看着她莹亮的眸子,他竟有些坐不住了。 半晌,慕容修脸上的笑容慢慢漾开,“阿锦是吧,不管你如何聪明,眼下你所在的地方,方圆之内,都是本世子说了算,所以别想耍什么花招。” 云锦绣微微一笑,“为了你的赫连,你还是要多考虑,毕竟人,都需要为以后打算。” 慕容修又淡淡喝了一口茶,让自己缓和些。 云锦绣问道:“世子要留下来用晚膳吗?” 慕容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他转头看向半掩的窗户,夕阳染着红晕,天已经晚了。 他将茶杯放下,“本世子有自己用餐的习惯,就不麻烦楚府了。”他微微倾身上前,凝视着云锦绣的眸子,声音拖得长长的,一字一句,“你给本世子听好了,你们现在在本世子的地盘上,生死存亡,都掌握在本世子的手中。” 云锦绣声轻语软,“多谢世子提醒。” 慕容修站起身来,“再见。” 云锦绣下了榻,站在榻前,“不送。” 慕容修走到门口,拉开门,雪风吹起他红艳艳袍角,他转过身来,鬓边的墨发浮到脸颊上,“在很多人眼里,我对赫连的感情是罪恶,你不觉得吗?” 云锦绣抬起头来,只觉那妖娆的眼眉里,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刺痛和悲凉。 云锦绣当然不会觉得,因为她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她有着超过这个时代数千年的人文观念,这种感情在她看来是正常的,甚至和爱情一样可贵。 她朝慕容修笑笑,“有人云存在即是合理,以世子如今的地位,还用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慕容修“哼”笑一声,他如今贵为东胡唯一的世子,将会是未来的东胡王,谁若对他有半分不敬,他便可让对方从这个世界消失,但他非常清楚,整个北境的人都从骨子里瞧不起自己,他们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突然有一个人,她不把自己当成变态和怪物,他突然有些不适应。 慕容修出了房间,房门关上。 云锦绣透过半掩的窗,看着鲜衣如怒的身影穿过梅院,艳如盛开的红梅。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她才松了一口气,摊开手心,凝着冷汗的手心有一股凉意。 她走到窗前,夕阳照进窗来,照得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来,迅速取了纸笔,写了一张药方。 楚府外,阳安候在马车上,见慕容修出门来,忙下车去迎接,“主子。” 慕容修“嗯”了一声,上了车,吩咐道:“去乌兰城。” 引萝进屋来,清丽的面容里掩着淡淡的喜悦,“阿锦姑娘,慕容世子的马车已经去远了。” 云锦绣将药方折叠好,递给引萝,“马上派人去回春堂取药。” 引萝拿着药方匆匆出了门,云锦绣四处看了下自己的物品,看到床头放着的首饰,轩辕秀给她买的那支玉簪映着光亮,散发着灵动的清辉,她上前去,取了发簪戴在头上。 引萝送完药方回来,正要进门,云锦绣刚好出门来,向她说道:“去夫人那里。” 楚夫人的房间里,她正擦着暴雨梨花白杆枪,雪光的枪锋闪着寒光,映着红色的枪缨,散发着玫丽的凛色。 朝云抱着歌宝儿站在一旁,看着夫人的样子,完全傻了眼,她的长发简约地挽成一个发髻堆在脑后,插着一直简约的银簪,眉宇间有隐隐的刚毅,与之前温婉的夫人判若两人。 见云锦绣进屋来,叶氏松了一口气,她将长枪收进包袱,看着阿锦一脸清浅笑容,她心里竟莫名地安心了些。 歌宝儿看到云锦绣,就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向她勾来,嘴里喊着,“抱抱,抱抱……” 云锦绣上前去,将他抱进怀里。 叶氏朝她笑笑,“这孩子亲你。” 云锦绣看着叶氏的包袱,“大嫂都收拾好了吗?” 叶氏点点头。 “咱们走吧。” 叶氏背着自己的包袱,云锦绣抱着孩子,引萝和朝云背着包袱跟在后面,到了楚府的后门,四人乘着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离开了楚府。 乌兰城外,夕阳下,覆满冰条的城墙反映出七彩光芒。 城墙下,明玄奕带着四名圣骑兵和云翦,骑在马背上,仰望着高墙。 守城将领站在城墙上,往下俯瞰,只见雪地上立着六名骑兵,其中五名披着黑衣大长裘,长裘的帽子遮挡下,几人吐气成雾,着装都是圣骑兵的标准装配,他再看着手中的令牌,确认是圣骑兵统领后,向守城的士兵挥手。 守门士兵打开机关,伴随着“咯咯”的声音,城门打开。 明玄奕率先撤起马缰绳,向城门走去。 赫连娜紧随其后。 马进了城门之后,沿着主城大道前行。 赫连娜的目光透过帽檐,仔细搜寻着四处。 此刻正是傍晚,行人晚归时分,大街上有不少行人,看到他们,不由投来好奇的目光。 街道两侧的店铺和酒楼客栈都开着门,不时有人进出,见到他们,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圣骑兵的传说,在北境是家喻户晓的,民间有很多以圣骑兵为题材的小说和戏剧,他们的装束也被众人熟知。 看他们的目光越来越多,有人指着他们,小声议论起来。 大裘下,赫连娜慢慢握紧了腰间的剑,“砰!”的一声,一个雪团子迎面砸来,她头上的帽子落了下来,几乎同一时间,她手一动,腰际“锃”的一声,大裘闪过一道雪光,她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指着她,兴奋地喊道:“守卫者!” 只见三五个小孩子跑出来,看着他们高声欢呼,“守卫者!” 小孩子们穿着黑色的长裘披风,举着木棒,朝他们大声喊着,“大英雄!”“圣骑兵!” 原来是扮演圣骑兵,在雪地里玩耍的小鬼头们,她将出鞘的剑按了回去。 胆子大的孩子王看着美丽的赫连娜,举着木棒就要冲上来,赫连娜冷眼看去,那孩子王迎着她雪亮的瞳光,只觉双腿像被钉在雪地上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赫连娜抹掉眉宇间的雪渣,跟着明玄奕继续前行,身后传来孩子的声音。 那孩子王瞪圆眼睛,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老子长大了,要娶她!” 比他矮出半个头的玩伴搂着他的肩,看着圣骑兵们的背影,“你长大不是要当圣骑兵统领吗?” 另外一个人上前来凑热闹,“等你长大,她都老了。” “……” “哇靠,快追啊,圣骑兵走了。” 于是大街上,一群扮圣骑兵的孩子追在马屁股后面跑。 前行没多久,赫连娜突然抬起头来,“不对!” 明玄奕转过头来,见赫连娜目露惊色,身后的欢呼声越来越大,“圣骑兵!”“圣骑兵!” 他们的行踪被完全暴露了。 明玄奕一声喝下,“快走。” 几人刚刚撤起马缰绳,就听到如雷的脚步声,街道两头瞬间出现很多人,手持木棒,菜刀,镰刀,锄头……从大街两头蜂拥堵来。 明玄奕攥着马缰绳,往前走了几步,前路就被堵死。 最后的一名圣骑兵往后退了几步,拦在众人面前。 人流还在不断地涌来,人群中,有人喊道:“把云翦交出来。” “云翦残我同胞,屠我兄弟!” “云翦屠我子孙!” “云翦杀我丈夫!” …… 呐喊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街道旁的高楼上,赫连戎披着紫色貂裘,临窗而立,看着人潮将圣骑兵围在中央大街上,五个黑色的身影势要淹没在人流的浪潮中。 明玄奕“锃!”地抽出剑,“我是圣骑兵统领明玄奕!”他高举起长剑,夕阳映照在霜雪一般的剑身上,透着一丝雪光。 面前的人们突然安静下来,仰视着高头大马上的黑裘剑士,像对着一座高山。 明玄奕看着马前的众人,不怒自威,声音如雷,“云翦是敌国的将领没错,但如果你们现在处决了他,边关的战事将会继续,我们的帝国,我们的亲人,将会面临更持久的战争,你们的兄弟,你们的丈夫,你们的孩子,将会继续前往边关战场,将会死更多的人。” 他声声如鼓,敲打在众人心中。 “只有将云翦交给北境王亲自处理,才能够真正结束战争,我保证,云翦会得到帝国的裁决,帝国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交待。” 赫连娜雪亮的目光一一扫在人群中,只见声音高亢洪亮的那几人身姿健硕,神情威武,目光精悍,手中握着利器,手上骨骼突出,他们根本就不是普通老百姓,是专业的杀手和刺客。 她心里一凛,握着剑柄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第125章 十年生死 她向同伴递了人眼色,让他们留意这些人。 明玄奕话刚落音,一个佝偻的身影站了出来,是一个七旬老人,他拄着拐杖,发须雪白,苍老的声音微微发颤,“我的三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我的儿媳妇忍受不失去丈夫的痛苦,纷纷跳井自杀,我年幼的孙子无人照顾,初夕之夜刚刚病死……”老头的声音里充满了仇恨,他抬起头,满是皱纹的眼睑里挤出一丝火红的眸光,他看向圣骑兵中间的云翦,“我不要公正的交待,我要血债血偿。”说着,他挥着拐杖,向云翦的马撞去,大呼着,“还我儿子们的命来。” 同时有民众应呼,“血债血偿!” 赫连娜飞跃起身,拦在云翦的面前,一挥剑,老头的头颅飞了出去,鲜血洒在雪地上,嫣红! 刹那间,人潮涌上来。 明玄奕一咬牙,挥着长剑斩了下去,这些曾是他誓死要守护的北境子民,此刻,他却亲手斩杀着他们,他心里涌过一种莫名的悲痛。 云翦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视线模糊,满眼血红,耳畔吼声如雷,心中瞬间涌起滔天罪恶。 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一把锄头迎头挥来,负责照看他的圣骑兵一把将他拽下马,让他避开一击。 轩辕秀和楚齐带着几个人冲进乌兰城门,远远地就看到人山人海的中央大街,厮杀声,惨叫声,夹杂着将夜的雪风席卷着城池,眼前的场景,比边关疆场上还惨烈。 他沉声道:“去救人。” 然后跳身下马,领着楚齐等人在人潮中杀出一条血路,去救云翦。 高楼上,穿着斗篷的黑衣士卫来到赫连戎身侧,“世子,确定是轩辕秀他们,他们一路尾随圣骑兵而来的。” 赫连戎看着轩辕秀杀倒一片人流,离人潮中央的云翦等人已经不远了,他玻璃色的眸中闪过一道幽亮的紫光,幽幽开口,“智者千骄,策动七星红莲天火燎原,王者三分,但看龙图霸业谁领风骚!” 他突然爱上了这首在民间传唱的曲子。 他不由重复着,“智者千骄,策动七星红莲天火燎原,王者三分,但看龙图霸业谁领风骚!” 圣骑兵奉命捉拿云翦,总共出动了一百人。 但在乌兰城与天元军作战时,牺牲了八十来人,才将云翦逼退回北长城,剩下的十几人追到了北长城,硬是将云翦活捉了回来,到这里,只剩下五名了。 要围杀明玄奕,起码要数千精兵,而且他是圣骑兵的统领,是英雄的代表,杀了他,将会成为北境的罪人,不仅会受到百姓的唾弃,同时还会受到各权贵和部族的讨伐,就算他登上大位,也会名不正,言不顺,而眼下的场景,可以规避这一切。 他俯瞰长街,大街中央已经被鲜血染红,远远地看着,好像血地里盛开的红莲。 明玄奕双手挥斩着大剑,一柄匕首突然从一侧刺进他的腰间,他抬起头,只见身边围了十来人,手上都握着利剑长刀,目露杀机,招招致命。 他手腕一转,一腿踢开正面的人,长剑往腰间一反刺,一剑刺穿了两个杀手。 他拔出剑,挡住侧面的攻击,赫连娜靠到他身边来,“统领,你想办法脱身!” “阿娜,”明玄奕侧头,便看到她手臂上张开的口子,溢出的血染在黑衣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声音一沉,“你先走。” “阿娜此生无父无母,无兄长,无弟妹,唯有统领,我的命,早已交给你,让我死得其所,不虚此生。”她声音铿锵铁血,深情如厮。 唯有我们所爱的人,才能见证我们的生命! 明玄奕挥手斩着涌来的人群,两人一错位,背靠着背,他喘息着,“我们都是圣骑兵的一员,我们如父如兄,如妻如子,我们将生命献给彼此,此生不变!” 赫连娜眼眶一热,一滴眼泪从眼角滚了出来,她低吼了一声,往前一冲,短剑刺穿刺客的身体,她推着他往后退,不知是谁的血,洒在她的脸上,滚烫。 明玄奕脸上染着鲜血,已经看不到一丝肌肤的颜色,两只眼睛鼓鼓地瞪着,挥剑乱砍。 守着云翦的圣骑兵倒下,云翦淹没在人群中。 夜慕降临,天色已晚,到处都是漆黑,都是血红,赫连戎站在高楼上,已经看不清谁是圣骑兵,谁是民众,谁是杀手,谁是刺客。 这些都不重要了,被围在人潮中央的人,无人能活下来。 赫连娜浑身是伤口,肚子上一刀最深,血直往外渗,她只觉浑身开始发冷,手中的剑似要脱手而去。 “赫连美人,受死吧!”她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一柄长剑扬头劈下。 她雪亮的瞳孔张着,死有何惧,但是不甘心,统领还没脱身,她怎么甘心,她喊了一嗓子,扔下短剑,抱着对方的腰摔了出去,刺客撞在乱剑上,当场毙命,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回来,仰面倒在地上,四周的人挥着刀剑向她的身体插来。 一道雪光的光似流星一般划来,很快,围着她的人纷纷倒地,她看到一个灰色的斗篷,斗篷下,谁的银丝雪亮! “流风哥哥……”你来接我了吗?可她的嗓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头一偏,虚脱晕厥过去,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铅灰色的夜空变得更加凝重,凛冽的寒风自天际吹来,夹杂着雪花,“唰唰”地落在满地嫣红之上,一声声狼嚎从城外的雪原上传来。 街道的前方,一队骑兵奔驰而来,后面跟近千步兵,手持长枪。 领头的骑兵高高举着官牌,“乌兰城知府!乌兰城知府!” 正在踩踏着满地尸体的民众一听,迅速窜跑。 知府大人收起官牌,扼紧马缰绳,目光从马蹄下一点一点往前看去,鲜血浸染的地面,或殷红,或暗红,血已经冷凝成冰晶,到处都是残肢断骸,触目惊心。 几十个杀红眼的人,正像野兽一般,拼命地踩踏着地上的尸体,用利器斩下将死者的头颅。 骑兵和步兵站在尸骨上,不少人开始呕吐。 知府大人一声令下,“把他们抓起来。” 官府经过一夜审查,本次暴动死伤人数达三百人,大分部尸体被摧毁,他们在尸骸中找到了云翦及五位圣骑兵的衣物,配饰和兵器。 知府内,赫连戎看着桌上的兵器,有圣骑兵统领的万仞宝剑,剑柄上纹着蔷薇的短剑,圣骑兵专用的黑色长裘披风,他一一确认着这些物件。 门“吱呀”一声开了,慕容修进门来,将门关上,上前来,修长的手指摸着寒冷的兵器,声音轻柔,“赫连,恭喜了。” 赫连戎神色凝重,“没发现轩辕秀的踪影。” 慕容修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在北境境内,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他转到他身前,温柔地顺着他襟上的绒毛,“我备了酒菜为你庆功,你该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去大都。” 赫连戎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才跟着慕容修出了房间。 乌兰城外的雪原深处,一道火光从溶洞里散发出来。 赫连戎突然起身,往腰间一摸,摸了个空。 “醒了!” 听到声音,她这才冷静下来,眼里是一团模糊的火光,火光旁有一个灰色的身影,有些许银丝在帽檐处浮动。 “流……风……”她唇齿颤抖着,眼泪盈眶。 “哇,姐姐好凶啊!” 一个清脆的声音进耳,赫连娜闻声转过目光,视线仍是一片模糊,她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才见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一只灰色的狼伏在火堆旁,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半倚在狼的身上,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她裹着白色的皮裘,里面穿着橙色的裙子,双手托着下巴,白嫩的手腕上带着一串七彩琉璃珠,可爱灵动,而她的身侧,却是一头凶猛的狼,一双眨着绿光的眼睛看得她一阵森寒。 她转过头来,看着灰袍人,只觉他的银色发丝格外刺眼,宝鹿般的眸子看着自己,透着接近冰霜的冷光。 “流风……止!” 他是流风一族的人,银色的头发,宝鹿般的眸子,只有流风家族的人,才长这样。 她这些年跟着圣骑兵,踏遍北境,未曾发现流风一族的人。 而面前的少年,近二十岁的样子,流风一族最小的世子,如果还活着,也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也应该长成这样。 流风止一怔,她见过这个女人,那已经是十前的事了,她就是一枚毒药,流风家与她接触过的人,都死了。 他看着她,又慢慢地低下头,捣着药盅里的药。 赫连娜见他没有否认,僵直的身体一寸寸软了下来,靠在身后的草垛,顿觉浑身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她喘息着,慢慢地感受着身上的伤,越是疼痛,就越清醒,果然还活着呢,那么,明统领吗? 她正要开口问,便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大叔,你不开心么?” 琉璃伸手抱着狼的脖子,看看流风止,又看看赫连娜。 流风止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她,目光温润,然后侧过头,继续捣药。 赫连娜看着流风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己给他的族人带来灭顶之灾,他却还救了自己,自己还奢求什么? 琉璃吹鼓着腮帮子,看到美人不是应该很高兴吗?大叔为什么不开心呢?大人的世界真难懂。 她拿起一旁的热水袋,移身到赫连娜的身边,将水袋递给她,“喏!” 赫连娜看着少女纯真的表情,这才接过水袋,水袋还是温热的,她喝了一口水,向琉璃说了声“谢谢!”然后撕下衣角,放到口中咬紧,从靴子里拿了一把小刀,割开腿上的皮裤,挖着插进腿里的箭头,一刀下去,鲜血流了出来。 火堆旁的狼闻到血腥味,喉咙里发出低吼的声音,赫连娜抬起头来,迎着狼泛着绿光的眼睛,仿佛下一秒,狼就要向自己扑来。 琉璃忙安慰她,“姐姐别怕,灰灰是狗,不会伤人的。” 赫连娜“噗嗤”笑了出来。 琉璃侧向灰灰摆着手,“灰灰,坐下。” 狼便乖乖地伏在地上,将头放在地上。 赫连娜朝琉璃笑笑,然后看向流风止,拿下口中的布,“这孩子很特别。” 流风止端起药盅坐到她的面前,“我来吧。” 第126章 仇人相见 赫连娜一怔,流风止已经拿过她手中的匕首,为她清理着伤口。 赫连娜将布咬到口中,两刀下去,她的腿不住颤抖起来。 流风止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额头上布满了豆粒大的汗珠,将腿上的箭头取出来之后,流风止为她上了药,又为她清理着其他的伤口。 琉璃蹲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小脸上不时出现各种表情。 赫连娜身上有近百处伤,为她包扎好之后,她又虚脱得睡了过去。 琉璃扯着他的衣角,小声说道:“大叔,我们走吧。” “嗯?”流风止看着琉璃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皱了皱眉。 琉璃看着熟睡中的赫连娜,“你看到她不开心。” 流风止眼里闪过一丝哀凉,嘴角浮过一丝苍白的笑意。 琉璃说道:“我们去找大小姐,我感觉到大小姐离我们不远了。” 流风止摸着琉璃的头,“咱们把她留在这里,她会死的,你睡会儿,等天亮了,咱们就离开。” 琉璃难过地“哦”了一声,抱着灰灰的脖子,靠边流风止的膝盖上,开始睡觉。 流风止看着赫连娜,火光里,她的脸色惨白,眉宇间却自有一股坚毅安详,她伤得这么重,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早已经变成刚毅的女子。 但经历了那些,她仍能安然入睡吗? 还是说,成为圣骑兵,人生就真的可以重来? 赫连娜醒过来,天已经大亮,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坐在火堆旁的流风止,小狼女伏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那只狼仍伏在她的身侧。 雪地里反射的阳光照进溶洞里来,在他们的身上镀了一层光晕,活着的感觉,是这么的美好。 “啪啪!”面前落了两个物体,是热水和烤熟的兔肉。 赫连娜坐起身,拾起地上的水和食物,先喝了一口水,然后填饱肚子,恢复了些力气。 她看着流风止,他的面容总是那样的平静,只有在看小女孩的时候,眸子才是湿润的。 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咬住了嘴唇。 她想问,这些年他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话到嘴边,却没有问出来。 “啪啪!” 又两个物体落在她的面前,一个包袱,一柄短剑。 “包袱里有统领令,明统领给你的,他让你去幻雪神山,调圣骑兵回大都。” 赫连娜迅速打开包袱,取出一块玄铁令,正面写着“统领”二字,反面写着“圣骑兵”三个字。 她松了一口气,美目中闪过一丝狂喜。 明玄奕还活着,这是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 只见她拔开短剑,突然在自己的肚子下划了一道,鲜血流了出来。 琉璃刚刚睡醒,一张开眼睛就看到这一幕,“哇,姐姐好可怕啊!”往流风止的怀里钻了钻,一脸怕怕的样子。 只见赫连娜眼睛都不眨一下,将统领令塞进割开的伤口里,然后用针缝合着伤口。 流风止回过神来,手心一阵虚汗。 这女人对自己太狠了,不过这也是最安全的。 看着她发抖的双手,他上前去,“我来。” 赫连娜一怔,还是把手中的针线交给他,流风止低头缝合着伤口,长发在两鬓边浮动。 赫连娜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内心深处突然一恸,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前尘往事如烟,此刻却如潮流一般,涌上心头。 她眼眶一辣,不由闭上眼睛,将泪水哽咽,“我欠流风一族的,只能来世再还了。”她不能死,她要去调动圣骑兵来帮玄明奕。 流风止手一抖,扯到了她的伤口,她暗暗冷嘶了一声。 流风止又静静地为她缝合着伤口,缝好之后,赫连娜又说道:“需要将伤口烫合,以防感染。” 风流止又是一怔,取也她头上的银簪,烧红后将伤口烫烧。 整个过程中,赫连娜都只是死死地咬着口中的布,流风止不由从心中感叹,这是他见过最坚韧的女人。 琉璃则双手环着灰灰的脖子,别着脸看着她。 处理好伤口之后,赫连娜喝了一口水,缓了一口气,才向流风止问道:“我昏迷了多少天了?” “十天。” 赫连娜抬头看向溶洞外,暗暗吸了一口气,十天,太长了。 她将短剑放置到腰间,抓着包袱抱在怀里,挣扎了几下,才站起来。 “我得走了。” 从这里到幻雪神山下,需要穿过茫茫雪原和山脉,她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流风止看着她,现在的她千疮百孔,前路对她来说,是否太凶险了? 赫连娜看了一眼琉璃,孩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那样的天真无邪,那样的美好。 她转过头,往溶洞外走去。 出了溶洞,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太阳在雪地上镀了一层黄晕,雪原美得动人心魄。 她看了看太阳,辨认好方向,往前走去,身后的脚印一深一浅。 流风止从溶洞里出来,看着赫连娜一瘸一拐的身影。 琉璃站在他的身侧,拽着他的衣角,“大叔,你恨她吗?” 流风止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曾四处逃亡,成为被买卖的奴隶,好在遇到轩辕秀,然后跟着轩辕秀踏遍山河,从北境到天元,从天元到西境,经历过兵荒马乱,见过天元帝都的繁华,明明走了很远的路,过了很多年,此刻看着白茫茫的雪原,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恨吗?一个如此坚韧的女人,从此刻开始,背负着拯救明玄奕的使命。 不恨吗?她就是一场瘟疫,导致整个流风家族灭亡。 他转过头,见琉璃正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琉璃见他不说话,又说道:“我希望大叔开心。”说着,她将头凑上来给他摸。 流风止抚着她的头,“有你,大叔就开心了。” 琉璃张了张眸子,水灵灵的眸子里泛着甜甜的光,“那我们去找大小姐吧。” 她迈着小短腿深雪里一踩,脚便陷了进去。 流风止将她拉起来,背在背上,往前去。 灰灰跟在他们的身后。 除夕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北境持续下了几场大雪,白天依然是青天白日。 一辆四马大车行在国王大道上,再往前行三天的路程,就可以进大都了。 车内,云锦绣突然命令车夫将马车停下来。 引萝见她神色凝重,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我下车看看。” 云锦绣下了马车,往路旁走去。 她穿着一双鹅黄缎靴,鞋头上各缀着一颗明珠,轻轻踩在皑皑白雪之上,雪白的狐裘迤逦而下,染了几许些雪花。 她站在路旁,放眼看去,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青天白日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引萝下马车来,走到她的身边,“阿锦姑娘,有心事吗?” 她跟着阿锦这么久,从未见她神色始此凝重过。 “我不放心大嫂和歌宝儿。” 乌兰城暴乱之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轩辕秀和明玄奕已经有所行动,赫连戎走的是王道,他已经布局十几年。 不,布局的人不止是他,十几年前,他不过是个孩童,布局的人是整个匈奴王族。 既然始此,对方又怎么会疏忽到任由轩辕秀在北境进出?他们对轩辕秀那么了解,又怎么会对他放松谨惕? …… 她越起越乱,越想越觉得不安。 引萝紧紧攥着衣角,担心地看着她,吱吱唔唔地安慰道:“你不要担心,夫人他们现在……” 已经安全了。 她话还没说完,云锦绣已经转过身来,“走,回去找他们。” 引萝忙跟上她。 云锦绣向车夫道:“车箱不要了,给我两匹马。” 引萝忙从车箱里拿了包袱背在身上,车夫已经牵过马来,两人一人一匹马,快速往国王大道南下,去找楚夫人和歌宝儿,远远的,可看到北境最大的一条河流,闪电河,蜿蜒在辽阔的雪域上。 闪电河到了国王大道南端,河面陡然增宽,流速减缓,形成静美的湖泊。 轩辕秀站在湖岸上,一身月白底镶金锦袍,披着雪白的狐裘,长裘毫光灿烂,映得更加丰神俊秀。 楚齐站在他的身侧,指着河对岸的城池,“那就是北盟十二部。” 乌兰城暴乱之后,轩辕秀潜入大都王城,打听到北境继承人,玄宗世子早在除夕之前,就前往北盟十二部。 年前,各部向北境反馈,各部族储存的粮食不够过冬,事态严重,玄宗世子亲自前往北盟城处理。 轩辕秀看向湖泊对面,湖泊两岸的草原上已经有了绿意,远处吹来的风却还夹杂着雪沫的气息。 他若有所思,“玄宗世子已经来这里一个多月了。”老北境王病重,他就是北境王的继承人,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离开王城一个多月,再联想到乌兰城的暴乱,轩辕秀微微摇头。 “是啊,”楚齐拧着眉头,冲锋陷阵他在行,玩心计的事,他还真不擅长,他问道:“现在怎么办?要过河吗?” 他刚说完话,只见对面的草原上奔来几匹快马,为首的人一身红衣在风中猎猎飞舞,是慕容修。 马到了湖岸边,慕容修跳下马,快步走向湖畔,银色的长靴踩在湖边的浅水,才站住了身子,他恨不得跨过长河,走到那人的面前。 他看着对面的轩昂秀,如此丰神俊秀的身姿,青天白日也黯然失色。 他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漾着喜色。 楚齐咬牙道:“又是那个死变态。” 慕容修到楚府的时候,看阿秀的眼神,就跟饿狼看到肥肉一样饥渴难耐,眼下隔着河岸,他也能够感受到那死变态周身散发着的狐狸骚。 第127章 孰轻孰重 轩辕秀脸上淡然,心里却警惕起来。 慕容修知道他们来了,自己的行踪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他们又是否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很快,湖对面划过一首小船,船直到轩辕秀的面前,船上的人是阳安,他恭恭敬敬地传传达着世子的话,“世子想问王爷,为什么来这里?” 轩辕秀看着对面的慕容修,声音掷地有声,“告诉你家世子,他们杀了我天元明将,本王是来报仇的。” 小船划回去,到了慕容修的面前,两人交谈了几句,船又划到轩辕秀的面前,阳安说道:“世子说王爷撒谎,他想问你,明玄奕在哪里?” 轩辕秀嘴角浮过一丝冷笑,“你告诉他,明玄奕的生死与本王无关,你再过来的时候,本王将渡河去,取他性命。” 阳安只好将船回去。 和慕容修说了几句,慕容修又让他把船划回来。 眼看船就要上岸,轩辕秀正要出手,阳安说道:“世子说,他的贴身护卫队,草原之狐,十日前已经南下,去七连山脉狩猎,阿锦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到世子会派人出去狩猎,她应该已经回去找楚夫人了。” 轩辕秀面上从容,一颗心却已坠入无底深渊。 想象着几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女子孩童,被草原最残暴的杀手围杀,将会发生什么。 阳安已经问道:“王爷要过河吗?” 轩辕秀眸光一凛,“你告诉世子,若本王的人受到半点伤害,本王将让他痛不欲生。”说完,他转身上马,策马奔腾而去。 他才不在乎北境谁生谁死,谁当王,他只在乎阿锦,她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楚齐反应过来,忙上了马,跟上他。 阳安看着他的背影,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阿锦那样好的女孩,你不值得她为你受苦。 湖泊对岸,慕容修看着轩辕秀的身影毅然决然地远去,消失在地平线上,妖娆的面容里浮过一丝扭曲。 原来,在他心中,那个女人那么重要。 那个叫阿锦的姑娘,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他向身侧的阳安问道:“你说,明玄奕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阳安皱了皱眉,“恕属下愚昧。” 慕容修转过身来,挑眉看着他,“别人都说,他已经死在乌兰城的暴乱之中了。” “属下没有亲眼看见。” 慕容修眼中闪过一道欣赏的神色,“好好跟着本世子,本世子会给权力,力量,金钱,一切美好的东西。” 阳安朝他笑笑,“谢主子。” 慕容修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只觉眼前春意浓。 不一会儿,他脸上瞬间凝着凌厉,“马上派人严守十北盟城,连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进来,也不要放人出去。” “是。”阳安领了命,快步回去。 慕容修看了眼轩辕秀身影消失的地方,脸中闪过一线残暴的玩味,轩辕秀,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快马下了草原斜坡,楚齐在后面大声喊道:“阿秀!” 轩辕秀扼住马缰绳,马慢了一些,他才追上他,他说道:“我不去了。” 他在北境的这些年,对草原之狐很了解,被草原之狐盯上的人,从来没有逃过的。 如果能救人,阿秀去同样能救,如果救不了,自己去了,同样也救不了。 轩辕秀转过头来看着他,他明白楚齐心中的想法,但他和楚齐的想法不一样,这个世上,对他来说,只有云锦绣是独一无二的。 楚齐继续说道:“如果遇到扶摇和歌宝儿,替大哥说句对不起,大哥爱他们,你去吧,我去接应明玄奕。” 轩辕秀之所以选河岸这条路,就是为了吸引慕容修的注意,让明玄奕好潜入北盟城中。 轩辕秀向楚齐点点头,“我先去了。” 他快马加鞭,一路向南。 第五天。 云锦绣快马加鞭,马蹄激起雪花如浪,她一向平静的眉宇间含着惊色,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浮过歌宝儿的笑脸。 那个孩子伸出肥嘟嘟的双手向她勾来,“抱抱,抱抱!” 越想,她心情就越沉重,心口上仿佛压了一块石头。 马蹄突然一折,她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马前方的雪地里,连滚了几滚。 马长“嘶”着,往前奔踏而去。 引萝远远地看到云锦绣摔在马前方,马正快速往前奔踏,她扯着嗓子喊道:“阿锦,快闪开!” 云锦绣被摔得七晕八素,隐隐听到引萝的声音,她躺在地上,感受到马蹄踏来,声音如雷,便看到正上方,马蹄齐齐踏下,她猛地用尽全身力气,往旁一滚,马蹄落在地上,在雪地上踏出两个坑,她的身子失控地滚下斜上坡。 “阿锦!”引萝大喊着,慌忙下了马,从山坡上滑下来。 云锦绣挣扎着站起来,还未站直身子,一个踉跄,又要摔倒下去,引萝忙扶着她,见她额头上擦破了皮,正要给她检查伤口,云锦绣却抓着她的双臂,“马呢?” 引萝看着几近失控的云锦绣,“阿锦……” “马呢?” “你的马受伤了,咱们骑一匹马。” 引萝扶着她爬上斜坡,见她只是擦伤额头和手臂,这才安心下来,两人骑着一匹马继续南下。 第十天。 云锦绣和引萝已经换了三匹快马,她策马扬鞭,迎面而来的寒风如刀剑般割裂着她的肌肤,她却迎风前进。 引萝吃力地跟在她的身后,她的体力远远在云锦绣之上,曾经又是牧民,马术也是一流的,速度却远不及她,看着前方纤弱的少女,她不由咬紧牙关。 前方的草原积雪变薄,不少地方还泛着绿意,有一丝春天的气息。 再行远些,就能看到远处山脉起伏。 引萝大声喊道:“阿锦,前面就是七连山脉。” 入夜,天空又下起了雪。 寒风在原地上咆哮,如野兽一般撕裂着原野上的生物。 马到了山坳后,风雪小了些,云锦绣停下来,引萝这才追上她。 吹了近十天的寒风,引萝声音已经沙哑,她说道:“山脉就在前面了……” 云锦绣毅然地说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 她们找了洞穴,将全身的衣物堆在身上,却依然如躺在雪里一样的寒冷。 “引萝!”云锦绣唤了一声,看着洞穴外的夜空,漆黑一片,眼前却仍然能看到雪花在落。 引萝“嗯?”了一声。 云锦绣坚定地说道:“不能睡着” 引萝早已经困乏,刚刚睡上眼睛,就有了睡意。 她用力张开眼睛,看着坐在身边的阿锦,“我们不是要休息吗?睡一觉就好。” “不能睡,”云锦绣转过身来,用力抓着她的手,“你不能睡着。” 看着云锦绣坚定的目光,引萝清醒了些。 云锦绣说道:“一旦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大嫂和歌宝儿还等着我们。” 引萝暗暗掐了自己,清醒过来,然后问道:“那我们在这里等什么?” “等雪。”云锦绣看着洞空外的一片漆黑,只听雪“唰唰”地落着。 引萝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这是一场新雪,雪上会留下行人的踪影,我们就可以找到大嫂。” “哦!”引萝恍然大悟,静静地挨着云锦绣,她突然觉得,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伟岸如山,有她在身边,哪怕前方如何凶险,她都有勇气。 两人静静地依偎着取暖,已经可以感受到地面堆了一层新雪,整个原野静得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 云锦绣感觉到引萝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轻声开口,“引萝姐姐,以后跟我一起去天启吧。” “嗯?”眼睛张了张眼睛,来了一丝兴趣。 云锦绣继续说道:“我家在天启,我是富贵人家的嫡女。” 引萝借着夜光打量着她,她脸上染着尘泥,额头上的伤结着痂,还是那样的璀璨华贵,也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才能够养出这样的女子。 “等我们找到大嫂和歌宝儿,我就带你们去天启。” 引萝看着阿锦眉宇间的坚定,微微笑着,“遇到阿锦真幸运,我只要在你身边给你当丫头就好。” 引萝想了想,又说道:“我家在临近北长城的一个小山村,我们村的都是牧民,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父母很疼我,我还有一门亲事,等春天到了,就办喜事……”引萝说到这里,眼眶红红的,声音哽咽,“才刚刚入冬,村里来了一个士兵抢牛羊,把全村的人都杀了。” 她在父母的掩护下逃了出来,最后遇上了人贩子。 脑海里再一次回想起那些画面,她不由抱紧了云锦绣,想要找一个依靠。 云锦绣揽着她纤细的肩,两人抱得更紧,身上又暖和了些。 引萝感受着云锦绣身上的温暖,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着什么,但是能让阿锦如此焦急的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她不想让阿锦担心。 她想了想说道:“我娘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一切都是造化。” 她能够感受到阿锦身上的执着,如果楚夫人和歌宝儿出了事,她一定会难受的。 云锦绣沉默着,她从不信命。 第十一天。 天气放晴,仍是青天白日,万里冰封,红装素裹。 云锦绣和引萝骑着马,沿着七连山脉行进。 行了半天的路程,已经能够看到山脉下的人家。 引萝高兴地喊道:“阿锦,你看。” 云锦绣点点头,变得越发的沉静,眉宇间含着凌厉之色。 七连山东脉是北境最南端,有森林和湖泊,因为临近北长城,离战场不远,这地方的居民早搬迁北上,只有少量无能北上的流民在此过冬。 他们在楚府的时候商议,将楚夫人和孩子秘密送到这里,等过了冬天,再来接他们。 到了村庄外,云锦绣下了马,迅速往村里去。 引萝牵着两匹马,在后面跟上。 村落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十几间石屋院落座落在小河边。 云锦绣刚刚走了几步,一间院子突然冲出一个人,抱着她的腿,哭求道:“阿锦姑娘,快救救夫人和歌宝儿。” ps:编辑:这几章看得眼睛都湿了,催更! 第128章 可怜之人 引萝看着抱着阿锦双腿的人,只见她穿着红袄子,裹着貂裘,头上的发髻乱糟糟的,小脸上染了污泥,还有血迹,像刚刚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一般。 她忙上前去,将朝云扶起,“朝云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伤着吧?” 朝云只是哭泣着,云锦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底闪过一丝冷色,伸手扶着她,然后说道:“先进屋再说。” 她们一起进了屋子,院子很小,只有两间石屋,十分简陋,石壁冰冷。 云锦绣听着朝云哭哭涕涕地说着事情的经过。 昨天夜里,来了一群猎人,楚夫人觉得不对劲,就带着孩子先逃走了,让她留下来等人,后来几个猎人洗劫了村子,把她打伤了,她半夜才醒过来,便在这里等着。 云锦绣问道:“夫人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朝云想了想,然后说道:“往山里去了,昨夜才下了大雪,应该很好找到他们的行迹。” 云锦绣的眸光突然凌厉起来,“是谁派你来的?” 朝云一愣,无辜地看着云锦绣,“你……你说什么?” “别再装了,”云锦绣的目光亮如雪,利如刃,“是你出卖了大嫂,暴露了大嫂的行踪。” 引萝愣在原地,她虽然不明白阿锦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她知道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朝云一脸懵懂地看着云锦绣,“阿锦姑娘,你是不是太担心了?才胡思乱想。”说着,就要去拉云锦绣的手。 云锦绣一把打开她的手,“大嫂是仗义之人,若发现事情不对劲,要逃也会带着你一起逃,绝对不会将你一个人留下来,所以你是自己留下来的,你在这里等我,等我自投罗网。” “阿锦,你胡说什么?”朝云眼底闪过一丝不安,眼睛红红的,委屈得像马上要哭出来一样,“你要是这么想,你怎么会来?” “因为那是于我有恩的大嫂。”云锦绣声音沉重,还有歌宝儿,那只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所以明知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她还是来了。 “有恩?”对她有恩的,应该是二爷吧? “对,有恩,”云锦绣神情坚定,“我染了风寒,要不是楚府请人给我治病,我就会有生命危险,在楚府的这段日子,大嫂对我很好。” 朝云讽刺地笑笑,这也算恩? 云锦绣凌厉的目光审视着朝云,“你故意弄乱自己的头发,擦伤自己的脸颊,装出像被洗劫过的假象,但天气太寒冷,你怕冷,所以穿得十分的保暖。” 引萝目瞪口呆,看着朝云的样子,她的身体保护在貂皮长裘和袄子里,跟阿锦所说的一模一样。 云锦绣讽刺地看着朝云,“那些猎人早就出现了,只是昨天才开始动手,是因为他们要故意在这场雪上留下踪迹,他们用大嫂做为诱饵,目的是来这里的人,目的是我对不对?” 对方似乎已经算到了这一切,算到了自己会回来。 朝云含着泪,一副倔强的模样,“奴婢在楚府呆了十六七年,阿锦你怎么可以如此冤枉奴婢。” “你还不想承认?”云锦绣看着她,绝不稍瞬,“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你,大嫂,楚老爷和二爷,根本没人知道大嫂来了这里。” “我们出城的时候,难道不会被跟踪吗?” “慕容修离开楚府的时候,根本想不到我们当时会离开,等他反应过来,大雪已经掩盖了所有的踪迹,除了你,没有人会知道大嫂在这里。” 引萝一慌,抓着朝云的手,“你为什么要出卖夫人呢?夫人对你这么好。” 朝云用力甩手,引萝摔倒在地。 云锦绣看着引萝,朝云甩开她,毫不费力,她心里不由紧张了一下,面上却仍是沉静如水。 “是啊,”她看着云锦绣,面上的神色染着几丝凌色,容色更加明艳,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我为什么要出卖夫人呢?” 云锦绣审视着她,“你到底是谁?” 朝云直对着云锦绣犀利的目光,声音阴阳怪气,“我是谁?”她突然加重了语气,“我是天元前兵部尚书的嫡女霍敏君,是钦定的太子侧妃,是轩辕秀逼得我父亲辞官离京,我们霍家一家五口流落到北方,我被人贩子带往北境,他们要将我卖到大都的青楼去,可笑的是,五年前,在上阳城的时候,我遇到轩辕秀,他将我买回来,留在楚府。” 云锦绣一怔,脑海里已是百转千回。 前兵部霍尚书是八年前辞官的,五年前霍敏君遇到轩辕秀,那时候的朝云,不,是霍敏君,离开京城已经三年了,想必轩辕秀也没认出她的容貌。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冷笑,“你的来头倒不小。” 霍敏君看着云锦绣,目露凶光,“我曾是何等的尊贵,直到八年前的那天晚上,明王来到霍府,在书房里和我父亲谈了一夜,我父亲便辞了官,带着我们流落北方。” 云锦绣微微皱了下眉,那时候的轩辕秀,不是才十二岁吗? 霍敏君继续说道:“我站在门外,看着父亲跪在那个少年的面前,苦苦哀求,求他放过我们一家,放过我,放过两个弟弟,他求了一夜,头都嗑破了……” 她的眼眶已红,透过破窗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眼神游离,仿佛过往历历在目。 “我没想到,那个少年如此绝情,他才十二岁,就如此的绝情……” 云锦绣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会那么在乎二爷,在乎轩辕秀,原来他们之间,竟有这重渊源。 “我们一家一出京城,就被人追杀,最后只好逃到北方,又遇到兵荒马乱,缺衣少食,不久,我的母亲就病死了,我小的那个弟弟才五岁,在一个大雪天,失足掉下悬崖,我的父亲染了重病,也死了,我和十岁的弟弟四处逃亡,一个人贩子看上了我的美貌,玷污了我,我十岁的弟弟为了救我,被他们活活打死,他们把我玩腻了,又要将我卖到大都去……” 说完,她眼睛血红,却没有眼泪,曾经悲惨的经历,化作一腔恨意,毁天灭地。 “人贩子将我带到上阳城的时候,我看到了轩辕秀,那个曾经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那个十二岁的少年,长成地十七岁丰神俊秀的样子。” 引萝听得胆战心惊,她总算明白了,这个朝云,是冲着二爷来复仇的。 此刻的朝云看起来,面目扭曲,目露凶光,看起来十分可怕。 霍敏君继续说道:“我跟着他去了楚府,侍奉着他最敬重的大哥大嫂,看着他在乎着楚府的一切,我终于找到我存活下来的意义,我要让轩辕秀经历我所经历的一切,我也要让他偿到失去所珍惜的一切的滋味,还有你。” 她审视着云锦绣,回想着在楚府的几日,轩辕秀小心翼翼护着她的模样,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无足轻重的。 “所以,”云锦绣看着她,“你早就和慕容修他们有联系,将楚府的信息出卖给慕容修,等到有朝一日,当着二爷的面,把楚府毁了。” “是啊,”霍敏君流转着声音,一脸快意,“不止是楚府,还有轩辕秀,他永远也别想再回到天元,”她走到云锦绣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还有你,轩辕秀在乎你。” 引萝爬起来,“朝云,阿锦没有害过你,你不要牵连无辜。” “无辜?”霍敏君转过头来,两眼凶狠地看着她,“谁无辜?没有人是无辜的,都该死,”她再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审视着她精美的五官,“要怪就怪轩辕秀看上了你。” 云锦绣转过头,挣脱她的手,淡淡地看着她,“你知道你为什么如此可怜吗?因为你残害了这个世上对你好的人,也只有楚府的人会对你好,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人对你好了,” 霍敏君拧着眉头,华丽的貂绒衬着端正的五官,两眼里要喷出愤怒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怜的是你,你知道你接下来要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吗?”她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疼惜,“他们是草原上最优秀的猎人,可以将草原上最凶猛的狼活活玩死,他们是厉害的杀手,以一敌百,他们是草原上的恶魔,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她走近了一步,一字一句,仿佛要将这种恐惧钻刻在云锦绣的心里,“阿锦,我所经历的一切,你都要一一经历。” 云锦绣笑着,“真正的恐惧,来自内心的害怕,你潜伏至今日,就算楚府没了,轩辕秀死了,你也一样会害怕,会恐惧,会可怜。”她顿了顿,看着霍敏君,面带笑意,目光冰冷,“至于我会经历什么,你也太小看了我了。” 霍敏君怔了一下,突然笑开来,“你很聪明,也很冷静,但等即将施加于你的恶行真正来临时,你会跪地求饶的,但没有人听到你的哀求。” “那也比你好。” 霍敏君一骇,看着云锦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眉头拧紧,“你……” “是不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 霍敏君突然跪在地上,捂着心脏,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云锦绣,“你做了什么?” “七星海棠。” 霍敏君起身,一把抓着云锦绣的脖子,“你……对我下毒?” “没错,”云锦绣镇定地看着她,“你跪在地上求我,我扶你起来的时候,在你的手上下了毒。” 霍敏君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背,手背上有擦伤,此刻伤口已经变成黑色了。 “我怕你武功好,我和引萝又不会功夫,所以先下手为强。” 霍敏君脸色发白,眼眶发青,想要捏碎云锦绣的脖子,却使不上力来,她牙缝间挤出几个字,“你早就怀疑我了?” 云锦绣摇头,“我在前往大都的时候,接到信息,慕容修的人后来没有去楚府,他们没有行动,以慕容修的性格,应该在我们离开楚府的第二天就回楚府找人,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他们没有行动,只能说明他们预先早有安排,我推测他们是知道了大嫂的下落。” 引萝偷偷抓起门后的木棒,看着朝云的后脑勺,死死地憋着呼吸。 “所以你就推测是我?” 云锦绣还是摇头,“我有想过可能是你泄露了大嫂的行踪,直到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救大嫂和歌宝儿的时候,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仔细观察了你的衣物,看出了一些端倪,就乘扶你的时候,在你的伤口处下了毒。” “把解药交出来。” “没有解药,”云锦绣笑容如冷,“我云锦绣要杀人,就一定会一击必中。” “你是云锦绣?” 第129章 猎人游戏 她听过这个名字,当她成年之时,被钦定会太子侧妃之时,她就记下这个名字。 因为天元帝曾有言,只要武侯伯取得北境战争的胜利,武侯府的嫡女,将被封为未来皇后。 所以这个人,是注定要踩在自己头上的人。 云锦绣笑盈盈地看着她。 “哈哈哈,”霍敏君叉了一口气,嘴角溢出血迹,她突然尖声道:“那就一起下地狱吧。”她双手掐紧云锦绣的脖子。 她原本是要看着云锦绣被慕容修带回去,受尽百般折磨,现在没机会了,她只想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砰!”引萝一棒敲在她的后脑勺上,云锦绣只觉一窒,脖子上的手便松开了,倒在地上,额头上溢下血来。 云锦绣摸着脖子,看着浑身发抖的引萝。 如果不是她从后面袭击了霍敏君,只怕她还得和她拼死搏斗一番,凶险难料。 她踢了霍敏君一脚,“下地狱本大小姐也不会和你去一处,本大小姐可没你这么丧心病狂。” 云锦绣整理好了衣服,迅速出了小院。 引萝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出去。 云锦绣拿下马上的包袱,扔到引萝的怀里,“里面有足够的钱财,你找个地方,以后好好过日子。” 云锦绣说完,便上了马,策马前去。 “阿锦!”引萝喊了一声,朝云已经说了,她去会面临着什么,她为什么还要去? 云锦绣听而不闻,策马扬鞭,一骑绝尘。 引萝看着抱着包袱,静静地看着云锦绣的背影,包袱里面有银子,有银票,是她亲自收拾的,这些钱对她来说,就跟宝藏似的。 云锦绣刚出村落没多久,就看到了雪地上的痕迹,马蹄,脚步,猎狗,脚印或深或浅,一直延伸几山脉。 云锦绣抬头看向山脉的方向,脑海里回响着霍敏君的话。 他们是草原上最优秀的猎人,可以将草原上最凶猛的狼活活玩死,他们是厉害的杀手,以一敌百,他们是草原上的恶魔,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七连山脉下,叶氏一手握着长枪,一手抱着孩子,奔跑在雪地里,一群人在她的身后疯狂追捕,猎狗跟在飞奔的马后,马上的人举着刀剑欢呼! “嗖!”的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刺穿了她的肩头。 她身体一震,险些跌倒在地上,她长枪插在雪地里,站稳了身子。 被汗水打湿的长发贴在额头上,她抬起头,一阵晕眩,逃不了了,她逃不了了。 她将歌宝儿的脸埋在自己怀里,不让她看到身后的那些恶魔,衣服上的鲜血染红了孩子的脸。 歌宝儿小脸上染着血,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瞪着,显得更加明亮,不哭也不闹,也不动。 “嗖!嗖!”又几支箭破空而来。 叶氏双手抱着孩子,闭上眼睛。 当这些人突然出现时,她比谁都清楚,她们母子活不了了。 这些人又总是在她绝望之际放她一条生命,让她继续逃,然后又追上来。 为了孩子,她明知道那是陷阱,明知道没有机会,她还是会亡命地逃。 猎狗从她身后扑来,一口咬破她的蓝袄上衣,背上露出雪白一片。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可以死,但是不能耻辱地求饶,那只会让这些魔鬼更兴奋,更疯狂。 十几名猎人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快马围绕着他们母子打着转,一圈一圈地靠近,马蹄在雪原上踏着,传出闷响声。 为首的猎人策着马缰绳,转到叶氏的前面,看着她紧紧地将孩子护在怀中,他棕色的眸子映着阳光,闪射出一丝狂色,他跳下马,拍着手,向楚夫人走来,“楚夫人好毅力啊,怎么不逃了?” 他曾猎杀过无数的人,没人能够在他们的围杀下活过一个时辰,而这个女人,体力单薄,从昨天夜里开始逃亡,马不停蹄地狂奔,到现在为止,快十个时辰了,毅力实在惊人。 楚夫人抬起头来,美目坚定地看着他,“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看来夫人不太了解我草原之狐,我从来不是痛快杀人的人。”草原之狐看着她,棕色的目光仿佛在一寸一寸地蹂躏着她,“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死到临头,还泰然处之。” 楚夫人脸色微微一变,看来草原之狐对楚府是知根知底的,也就是,慕容修对楚府了若指掌。 “我一向敬佩将士,尤其是女将。” 楚夫人听着他的声音,心里又一沉,她抱着歌宝儿的腕力重了几分。 草原之狐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你就不好奇,我们是怎么知道你的行踪的吗?” 楚夫人冷“哼”了一声,“朝云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她不会有好下场的,”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说着,她一把捏向歌宝儿的后颈,她不能让儿子落在这些人的手中,他还这么小,她不能让他经受这种恐惧,她心中下定决心,和儿子一起死。 草原之狐早发现她会出手,在她出手的瞬间,双手如钩,突然扼住她的手腕,只听“咯嚓”一声,她的手腕便断了,歌宝儿从她怀里掉了下来。 草原之狐接住歌宝儿,叶氏双膝一折,跪在地上,声音从喉咙里嘶嚎出来,“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 “哈哈哈!”草原之狐狂笑起来,叶氏的哀求令血液沸腾。 他的属下们举着刀剑,挥着长弓,跟着他欢呼,就像举行一场盛宴之前的仪式。 一阵欢呼之后,他看着地上的叶氏,“是人就有弱点,”他举起歌宝儿,仔细打量着他,口中幽幽说道:“只要弱点被拿住,任你是铁血名将,任你有一身傲骨,你同样会苦苦哀求。” “放了我的孩子,”叶氏爬上前来,抱着他的双腿,曾经的傲气风华瞬间消失,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幼子的母样,无助且绝望,她苦苦哀求,“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 歌宝儿看着地上的母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含着眼泪,死死地抿着小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口哭出来。 草原之狐将他举过头顶,逆着光,仔细瞧着幼儿惧怕的神情,声音幽幽,“这孩子小小年纪,倒和你有几分相似,倔强且隐忍,是个天资独特的孩子。” 叶氏紧紧抓着他的腿,要站起来去抢孩子,“嗖嗖”两声,利箭射穿了她的膝盖,刚刚离地的膝盖又重重地跪了回去,鲜血溢在雪白的雪地上,嫣红如花。 草原之狐却对孩子更有兴趣,“我想测测这孩子的底限。” 他话刚落音,远处突然奔驰来一骑快马,太阳西沉的方向,新雪在马蹄前激扬如浪,马上,少女的雪裘迎风飞扬。 马上的男子拉弓如满月,瞄准来人。 “住手!”草原之狐向拉弓的属下喝了一下,“放下,谁也不许伤她,慕容世子说了,要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回去,只是,”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少女,“世子从不正眼瞧女人,让他刮目相看的女人,我倒想看看是什么货色。”说着,他将歌宝儿高高举起,迎着少女。 云锦绣远远地看到叶氏,还有那男子手中的歌宝儿,眼睛一亮,谢天谢地,他们还活着! 叶氏转过身来,看到马上的阿锦,先是一喜,随即又绝望地闭上眼睛。 任她聪明过人,但面对这些恶魔,是来的送死的呀! 草原之狐看着云锦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眼看距离差不多了,他突然将手中的孩子朝她扔了出去。 “哇!”宝歌儿吓得张口就哭,口中吞进一口含量着雪沫的风,嗓子嘶哑,声音越来越小。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迎面砸来的歌宝儿,双目紧紧地盯着他,眼看孩子就要落下,她纵身飞扑出去,接住了歌宝儿。 叶氏急喊了一声,“阿锦!” 云锦绣接住歌宝儿,摔倒在地,用背部着地,将歌宝儿护在怀里。 歌宝儿瞪着眼睛看着云锦绣,这是他曾经熟悉的怀抱,他马上抿紧了嘴唇,眼中的泪水也憋了回去。 叶氏心里一喜,耳边突然“嗖”的一声,一只箭从她的身侧射了出去,她飞扑起身,伸手去抓箭,却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云锦绣刚抱好歌宝儿,便看到迎面射来一支箭,只见黑色的铁箭头散发着幽冷的光芒,直向她怀里的歌宝儿! 她一转身,用背对着箭,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面不改色。 草原之狐张大了瞳孔,突然转过身来,向射箭的属下破口大骂,“谁让你射的箭?” 属下错愕地看着他,不是他下命的吗?如果那个女人接住了孩子,就射死那孩子。 他要让那个女子看到希望,让她救下孩子,在她以来救下孩子的那一刻,她会开心,会狂喜,这个时候,再射杀死孩子,大喜之时,让她大悲! 草原之狐“锃!”地抽出腰间的弯刀,朝着属下的头一挥,属下的头颅滚了出去,然后对着他还站着的无头身体狂砍,嘴里骂道:“蠢货,废物,杀了她,还怎么玩?” 云锦绣只听“噗!”的一声,射来的箭穿透了身体。 她慢慢转过身来,引萝身体一倒,靠边她的身上,“引萝!”她一开口,眼睛突然红了。 ps:编辑:小花,把引萝还给我 第130章 美人一怒 草原之狐感觉到事情的变化,这才收手,属下的尸体被弯刀砍得七零八落堆了一地,场面血腥而残暴! 他转过身,看向云锦绣的方向,一个女人突然出现,替她挡了箭,她没死,还可以继续玩,他欢呼了一声,他的属下们也跟着欢呼! 引萝一张口,便吐了一口鲜血,“阿锦姑娘,我说过要跟着你的……” 云锦绣一手抱着歌宝儿,一手伸向引萝心口上的箭,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她曾说,遇上自己是她的幸运,她可知,遇上自己,是她最大的不幸,她的手颤抖,不敢向前伸。 “阿锦……”引萝伸手抱着云锦绣的手,胸口上的雪白兔裘被染得鲜红,映着她惨白的面容如玻璃一般,仿佛一触到就会碎,“我……”血不断地从她的口中溢出,“若勇敢如你,死有何惧……” 她曾见这个比她年轻的少女,明知等着她的是死亡,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她却面不改色,义无反顾。 这个少女给了她勇气,让她变得勇敢,因为勇敢,死亡并不可怕。 她的头斜斜地从云锦绣的肩头滑落,倒靠在地上,手重重地垂在雪地里。 云锦绣心里一沉,“引……”嘴边的气息淡淡地咽了回去。 她曾许诺于她,要带她去繁华的天元帝都,给她锦衣玉食。 她曾在那个洞穴里默默地想着,以后,她会遇到自己的情郎,她就风风光光把她嫁出去。 以她云锦绣在天元帝都的地位和能力,定能保她一身富贵平安! 引萝的身躯在雪地里迅速僵硬,她的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若勇敢如你,死有何惧。 勇敢无畏,微笑着死去。 云锦绣只觉浑身的神经被野兽撕裂着,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嘶喊,她抬起头,只见一个男子一手拿着弯刀,一手拖着叶氏,朝她走来。 叶氏痛喊了两声,向云锦绣看过来,见她一双凤眸清冽幽黑,那眼里仿佛传来一股魔力,她马上清醒过来,任由草原之狐拖着自己的身体,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云锦绣跪在引萝的尸体旁,左手抱着歌宝儿,让他伏在自己怀里,右手抚着他的后脑。 草原之狐见叶氏不哭不闹,连脸色都没变,不由勃然大怒,狠狠地把她摔在雪地上,她手臂上,膝盖上等多处伤口直冒着血。 草原之狐横跨在她身上,甩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厉声喊着,“哭啊,喊啊!” 他所有的快感来自于猎物的恐惧和哀求,那种恐惧和哀求会让他的热血沸腾,让他的神经咆哮,他爱这种快感,这种快感让他感觉到自己生命鲜活。 叶氏只是静静地看着草原之狐,她不能哭,她不能示弱。 草原之狐见打没用,抓着她的衣领撕了起来,只听“哗”的一声,叶氏雪白的身躯暴露出来,丰腴雪白,曲美动人。 叶氏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的眼睛,见她的手抚着歌宝儿的后脑,漆黑幽深的眸子好似会吞噬一切。 她的嘴角扬起,嘴角笑意温婉。 草原之狐顺着她的目光看来,看到云锦绣的目光,只一眼,只觉一只恐惧袭上心头,这种恐惧感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他淫笑着拉开裤子,掏出裤子里的肮脏之物,插进了叶氏的身体里。 叶氏别过头去,静静地看着天空,牙关咬得死死的。 他的属下们围了过来,看着叶氏的身体,个个眼里发着光,像饿狼看着肥美的食物,几人还流出口水。 草原之狐剧烈地做着本能的动作,眼睛看着云锦绣,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淫癫,云锦绣和歌宝儿的存在,令他神经兴奋。 耻辱的声音在雪原上传着。 歌宝儿“哇”地一声哭了,云锦绣抚着歌宝儿后脑的手微微用力,手心的温热传到他的脑后,安抚着他,歌宝儿一口咬着在她的衣服上。 云锦绣看着叶氏被撞击的晃动的身躯,有鲜血从她的双腿间流出。 她表现得十分平静,心尖却颤抖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草原之狐这才提起裤子,看着地上的叶氏,她的目光涣散,却没有哼一声,他向属下们高声喊道:“你们一起上,操死她。” 世子的目的是这个叫阿锦的姑娘,还有这个孩子。 叶氏早就列在他们的死亡名单之上。 属下们早就迫不及待,听到头领的命令,饿虎扑食地扑向叶氏,很快,叶氏身上爬满了人。 有人试图掰开叶氏的嘴巴,要把自己的身下之物放进去,但把她的下巴掰断了,也没撬开她的嘴巴。 叶氏的身体被翻起,被那群恶魔用各种姿势伤害着。 最后,云锦绣看着地上的未着寸缕的身体,披头散发,多处染血,浑身染着白色的液体,全身血痕,肢体错位,她已经认不出,那就是她叫过的大嫂,她曾经那么端庄美丽。 其中一人说了句,“人没气了。” 话一落音,一个人从他的身后将他拉开,“尸体还是热的。”说着扑到了尸体上。 …… 有几人明显还没满足,把目光投到了云锦绣的身上,甚至有人的目光移到了引萝的尸体上。 草原之狐蹲下身来,正对着云锦绣,“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慕容世子要将你带回去了。”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云锦绣这才收回目光,迎着草原之狐,在他棕色的眸子里,她看到了一只变态的恶魔野兽,她抚着歌宝儿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牙关微微发抖,她张口问道:“慕容世子要把我带回去?” “是。”草原之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个女人只是一点福利,可惜她没叫,真是扫兴。”他的目光在云锦绣的身上搜寻着,要在她的身上找出点乐子,他最后将目光落在歌宝儿的身上。 云锦绣抱着歌宝儿的左手力度又加重了一分。 草原之狐眼底闪过一丝狂意,他伸出手来,“乖,把孩子给我。” 他们都重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弱点,抓住了这个孩子,勇敢如她,也一定会哭着求自己。 就在他的手触到歌宝儿的时候,云锦绣突然拔下头上的玉簪子,往前一扑,簪子插进草原之狐的眼睛里,又准又狠。 草原之狐惨叫了一声,云锦绣已经拔出簪子,对着他张大的嘴巴插了进去,簪子从他的口中直穿到后脑,她用力搅动着簪子,一招击中,又迅速拔出簪子,草原之狐倒在地上,她拔出簪子,又对准他的另只眼睛插了下去。 他的属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怔在原地,等他们回过神来,只见头领躺在地上,纤弱少女手中的白玉簪子飞快地插刺着他的脸部,他的脸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才嚎叫了几声,舌头和嘴巴已经被捣烂。 几个属下回过神来,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明明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怀里还搂着一个孩子,却握着玉簪的手上却似有无穷的力量,能够一簪子就刺死人,她的脸上溅满了鲜血,神色比手中的杀人玉簪还要锋利,令人闻风丧胆的草狐之狐,在她的刺杀下,脑浆四溢。 “锃!”的一声,一个属下害怕地抽出弯刀,颤抖着手,要向云锦绣挥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冲动,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杀死她。 “锃!” “锃!” …… 另外几个抽出短刀,向云锦绣挥去。 其中一人大喊,“不许伤她,她是世子要的人。” 他开口的瞬间,几声狼嚎传来,有人回过头来,只见远处,一群狼奔腾而来。 “狼来人!”有人喊了一声。 狼群带得飞雪如银浪,猎狗咆哮起来,一时之间,雪原上沸腾狂噪起来。 “大白天的,怎么会有狼!” “准备杀狼!” …… 狼群迎着猎人雪光的大刀,如箭一般飞扑而来,四五匹狼对着猎人齐齐咬下,惨叫声响彻雪原山脉。 猎狗被围在狼群中,惨叫了几声,很快被撕成碎片。 胆小的猎人听着同伴和猎狗的惨叫声,丢下弯刀,飞快地上了马,策马奔跑。 一个橙色的衣裙少女裹着雪白狐裘,从狼群中走了出来,水灵灵的大眼睛如琉璃片一样,映照出猎人奔逃的画面,她雪白柔软的小手摸着身侧高到腰的头狼,手腕上的琉璃珠串反射着彩光芒,她看着马上奔逃的猎人,声音幽幽,“灰灰,去!” 灰灰飞跑出去,没抢到猎物的狼群一看到头狼,跟着奔跑了出去,在雪原上踏出千层浪。 云锦绣飞快地挥动着手中的簪子,草原之狐的头部已经被她插烂,她却像有无穷的力量,发泄不完,血溅了她一脸,溅到歌宝儿的背上,歌宝儿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和神态,死死地咬着她的衣服。 琉璃来到云锦绣的身侧,看着大小姐,只见她亡命地挥着簪子,簪子下的人头部已经被刺插成肉泥,她的脸上凝着血迹,幽黑的眼睛直直的。 琉璃从未见过大小姐这样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一哭,就有一群狼跟在她身后,烦躁地窜着。 流风止走到琉璃的身侧,手扶在她稚嫩的肩上,他看着疯了似的云锦绣,再看着她面前惨烈的景象,瞳孔张了张。 云锦绣手中的簪子挥到最高处,正要刺下,听到哭声,她抬起头来,看到琉璃,手停顿在半空中。 远处,一匹快马奔驰而来,马上的人墨发迎风飞舞,一身雪白狐裘,如一道雪光而来。 近了,马还没停下来,马上的人已经跳下马,向她冲来。 她半空中的手重重垂下,晕了过去,抱着歌宝儿的手不曾松开半分。 ps:小花:大家反应让别虐歌宝儿……迷妹们,那是个风云四起英雄辈出的年代,咳…… 第131章 流风世子 轩辕秀跪扑在她身边,在她倒下之际,抱住了她。 他感觉到她浑身僵直,身子在不由控制地颤抖着,握着簪子的手指如钩子一般,惨白僵硬得变了形,再看她怀里的歌宝儿,紧紧咬着她的衣布,眼珠子一动不动。 他只觉心里一阵抽痛,不由抱云锦绣紧紧抱住,然后抬头看去,群狼环伺,雪地上一处处血迹斑斑,残肢断体,是狼群硬生生将猎人、马匹、猎狗等活物撕碎。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具裸尸,尸体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他仍然看得出,那是他的大嫂!他抱着云锦绣的力度更大了些。 琉璃见云锦绣在轩辕秀的怀里安静了下来,抽噎了下,抬起袖子擦着眼泪。 轩辕秀试着将歌宝儿抱出来,他的手一触到他幼小的身子,他的身子就抖了起来,死死地咬着云锦绣的衣布,不肯挪动半分,轩辕秀只好将云锦绣连着歌宝儿一起抱起来。 北盟城,同盟宫,宫殿的大厅内,大理石地面映照着慕容修颀长的身影,一个仆人匆匆来到他的面前,“世子,有人在宫外求见。” 慕容修眼睛一眯,心中隐隐不安。 “谁?” “他没有说名字,不过他穿着锁子甲,黑色长靴,披着黑色的长裘……”仆人声音发抖,显然,从来人的装扮上,他能够看出来人的身份,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慕容修心里“咯噔”一下,手心不由沁出冷汗。 半晌,他转过身来,看着瑟瑟发抖的仆人,“是谁?” 仆人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圣骑兵。” 慕容修一脚踢了出去,声音尖着,“饭桶,连来人的名字都不敢说。” 他心里早已清楚,只有圣骑兵统领,明玄奕,敢单枪匹马来北盟宫,来见他。 圣骑兵百分之九十的人远在北方,这个时候,他竟然敢一个人来北盟宫。 他是英雄!他是勇士!他不怕死! 仆人翻滚在地,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慕容修又追上来,对着仆人一阵乱踩,尖声喊道:“是谁,你说?” “说!” “谁要见本世子?” …… 他一脚一脚踩着,一遍一遍的问着。 仆人浑身被踩伤,终于忍受不了了,大声喊道:“圣骑兵统领!明玄奕!” 慕容修这才冷静下来,手心已经被冷汗沁湿,微微拖着脂粉的脸上惨白一片。 明玄奕果然还活着。 他和赫连长达半年的布局付之东流,最大的障碍和敌人仍在眼前,他第一次开始害怕。 他拿起桌上的白巾擦着手,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仆人匆匆进厅来,他吩咐道:“把人带下去,把明玄奕请进来。” 仆人把被踩伤的仆人拖了下去,大厅里恢复了宁静。 慕容修对着墙面上的精美铜镜,铜镜里照出他的身影,他从怀里掏出精美的脂粉盒,补着脸上的脂粉,脸上慢慢浮现出妖娆得恰到好处的笑容。 同盟宫外,明玄奕立在大殿上,抬头看着宫殿,青天白日下,庞大的宫殿建筑群体高低林立,鳞次栉比,手持长枪的铁甲士卫从台阶处一直排到宫殿前,严守着宫门。 他呼出来的气体变成了白雾,浓黑的头发上结了一层淡淡的冰晶。 好一会儿,一个仆人才匆匆出宫门,恭敬地向他说道:“明统领,世子请您进去。” 明玄奕跟着仆人进了巍峨宫门,进入大厅,大厅上方是巨大的半圆形穹顶,大穹顶下方有无数小穹顶,形成拱圈,装饰极尽奢华,具有非同一般的浩瀚气势。大厅用大量的孔雀石装饰,四周陈列青铜制品和精致瓷器,名画古玩,四面是饰有各种花纹的阁楼,金碧辉煌。 大厅的正中央陈设着一张大理石方桌,桌子四面总共放了十三把椅子,北方首位一把椅子,左右各六把。 这里便是北盟的政务大厅,每年二月中旬,北盟会在这里举行每年的第一届的政要会议,今天,正好是举行会议的时间。 慕容修看着走进来的黑色身影,他不高,眉宇间却自有一股坚定和威严,如巍峨高山一般,一道食指长的新伤疤斜在左边脸颊上,让他更加威严伟岸。 他往大厅一站,竟有一种顶天立地的气势。 慕容修一怔,没错,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玄明奕,他没有死,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在轩辕秀出现之前,不,在仆人汇报有披着黑色长裘的人求见之前,此人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死人。 他和赫连都是如此的深信不疑。 很快,慕容修便平静下来,他笑盈盈地上前去,狭长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欣赏,“明统领怎么会在这里?” “我奉北境王之命,前来迎接玄宗世子。” 慕容修站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扶在大理石桌面上,眼中闪过一丝惊悸,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妖娆,“听说在乌兰城的时候,云翦被老百姓杀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明玄奕,“这个时候,统领不是应该在大都接受北境王的处罚吗?” 明玄奕义正辞严地说道:“云翦本是敌国大将,死在我北境子民手中,也算是对北境子民的交待,所以圣骑兵不算失职。” 慕容修戴着红宝石的食指在大理石桌面轻轻敲动,微锁的瞳孔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明玄奕,他言辞和神情总是那么直接,正如圣骑兵的誓言,他是黑暗中的利剑,守护帝国的坚盾,仿佛一眼就能看穿,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显得更加束手无策。 “前几天,天元的明王轩辕秀来北盟城,他说,是本世子害了云翦大将军,来找我报仇着呢,明统领怎么看?” 他目光绝不稍瞬地看着明玄奕,要从他的眉宇间捕捉到信息。 “云翦之死一事,已经交由王朝首相大人调查,本统领的职业,是来接玄宗世子。” “吱呀”一声,大厅的大门打开,阳光映照进来。 “咚!” “咚!” “咚!” …… 脚步声铿锵有力,一阵接着一阵。 明玄奕转过身来,十二部的首领们纷纷进入大厅来。 慕容修上前去,礼道:“东胡世子慕容修,欢迎各位首领。” 为首的突厥首领“哈哈”大笑了几声,上前来拍着慕容修的肩,“辛苦慕容世子了。” 这几年来,慕容修锋芒毕露,实力大显,又是东胡唯一的一位世子,本次政要会议之后,他就要封东胡王了。 以前的同盟会议,都是由赫连主持,这一次,由慕容修主持。 后面的首领纷纷上前来和慕容修打招呼。 突厥首领上前来,看着玄明奕,上下打量着他,不由张了张瞳孔,络腮短须也跟着抖了抖,他镇定下来,向明玄奕问道:“阁下是圣骑兵的明统领?” 其他的首领也纷纷上前来,看着明玄奕,同盟会议的参与者,只能是十二部的首领和北境王族的王,或者王位继承人。 明玄奕不理他们的困惑,径直走到了北首上的那把椅子前,拉了椅子,坐了下去。 众人皆是一怒,那可是北境王族的人才有资格坐的位置,他虽然也是北境王族的人,但他只是一个庶子,没有资格。 柔然首领上前去,“明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明玄奕看向慕容修,“那就要问问你们的好盟友,他把玄宗世子藏在哪了。” 众人看着他,又看向慕容修,神色各异。 慕容修向侯在远处的仆人挥了挥手,侍仆们上前来,纷纷将各位首领请入座。 等各位首领入座之后,慕容修上前来,坐在左首位属于他的位置上。 他正要开口,大厅的门突然又开了。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门口逆光里,一个披着灰色袍子的人走了进来。 “哐”的一声,大门关上。 披着灰色袍子的人上前来,带着一股如寒冰般凛冽的气息。 左座末位上的首领站起来,看着走进的人,“你是谁?胆敢来这里?”他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配剑,却摸了个空,进入会议大厅,是不能带武器的。 只见来人站在离桌子三步远的地方,脱下头上的帽子,一头银丝露了出来,琥珀色的宝鹿眸子静静地看着众人,额头上系着金色的抹额,抹额上绣着宝鹿图腾。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流风……” 流风止的目光一一打量过众人,这才开口说道:“流风止见过各位首领,好久不见。” 众人只觉一股杂夹着冰雪的气息侵入骨子里。 他们曾私下联手,默认可以对流风一族的人进行买卖,让流风一族永远为他们的奴隶,这些人府中都藏有流风一族的女奴,流风一族的女子天天身姿曼妙,肌肤赛雪,是男人们心中永远的最爱。 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一个流风家族的人,不由心惊肉跳。 慕容修双眼迸射出锋利的目光,“这里是同盟会的首领会议,你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明玄奕的出现,已经是很大的意外,没想到流风一族还会有人,偏偏还是个世子。 “本世子有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可不是由你东胡世子说了算的。”流风止说着,走到右座末位上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会议桌上第一次坐满了人。 慕容修朝远处的士卫挥手,很快,“嗒嗒”的脚步声带着金属的声音,响彻大厅。 不一会儿,大量铁甲士兵包围了大厅。 前面一排士兵手持长枪,后面一排手持强弓利箭,大厅的脚落里,还隐藏着一些伏击手。 流风止素来面瘫的脸上浮过一抹笑意,“慕容世子在同盟宫藏有这么多士卫,是伏击本世子呢?还是想对各部族的首领不利?” 慕容睡面不改色,“流风世子,一来就要诛心吗?” 第132章 乱臣贼子 “同盟誓言附则第一条,会议区间,各部族不得带兵入宫,”他的目光扫过众士兵,再看向慕容修,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修脸色一变,只见各位首领都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们和慕容修虽然在私下都有利益交涉,但是他们很清楚,慕容修从来都不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慕容修笑了几声,“同盟誓言附则最后一条,只要各部首领同意,决议可临时更改。”慕容修看向其他首领,笑容灿烂,“北盟成立十几年,咱们都是旧识了,没有大家的同意,本世子怎么让士兵留在宫里呢。” 突厥首领点头,向流风止道:“流风世子,你流风王族多年没出现,很多规矩已经变了。”龙眉虎目里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 流风止淡淡地看着众人,慕容修淡淡几句话,他们的立场就变得如此分明。 慕容修继续说道:“更何况,今天,明统领也在这里。” 众人看向明玄奕。 “哐!”的一声,明玄奕随身携带的匕首插进了大理石桌面,他语气温和,“玄宗世子在年前就来了同盟宫,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今天本统领一定要将人带走。” 众人看着插入大理石桌面的匕首,不由一窒,都倒吸了一口气,看向慕容修。 慕容修脸上的笑淡了些,“事关重大,本世子想先去见面北境王。” 流风止开口道:“慕容世子这是什么理由,明统领是奉北境王之命而来,见到他如就同见到陛下。” 慕容修看着流风止,修长的指尖在桌面敲了一下,流风止有备而来。 而自己却是第一次见到此人,对他一无所知。 明玄奕看着众人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惊疑。 难道真如轩辕秀所说,玄宗世子已经…… “要见也可以。”慕容修拍了两下手,有仆人上前来,他小声说道:“把玄宗世子带上来。” 很快,有仆人抬上一座水晶棺材,棺材下面铺着冰块,棺材里的男子二十出头,一头棕色长色,面目青白,已经死了多日。 慕容修一直将尸体藏在冰窑中,尸体并没有变味。 明玄奕只觉一道闪电击遍了自己的全身,他僵直地坐在椅子上。 在看到明玄宗的尸体之前,他曾有过这样的猜想,早在来之前,轩辕秀已经让他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事情真是这样的。 很快,他便恢复了冷静,看向慕容修,眉宇间凝着一股寒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修开口说道:“各部族的食物不够,暴乱连连,饿殍遍野,临近年关,北漠发生了大暴乱,玄宗世子出了意外。” 北境冬天漫长,整个冬季寸草不生,粮食缺乏,多年来,很多部族都无法安然过冬,而北漠境内,大多是缺水缺粮的沙漠,所以北漠境内的部族,根本没办法安然过冬。 明玄奕眼底浮过一丝冷意,乌兰城的暴乱,让他看到了幕后布局者的冷酷无情,同样的,明玄宗之死,也不好说。 不,按轩辕秀和阿锦姑娘的预测,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慕容修说得理直气,各位首领也不由松了一口气,流风止将他们的神情捕捉在眼里。 他站起身来,走到水晶棺前,观察着死者,然后转头看向明玄奕,“明统领,能否让我看看玄宗世子的尸体?” 明玄奕微微眯了下瞳孔,流风止的出现同样令他意外,但很显然,他站在了自己这边,朝他点头。 慕容修突地站起来,走到流风止的面前,“流风世子,玄宗世子的遗体要交到北境王族的,你不能动。” 明玄奕看向慕容修,语气坚定,不容拒绝,“北境王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说了算。” 流风止看着慕容修,毫无惧色,“慕容世子是怕本世子发现什么吗?” 慕容修笑着退开,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流风止打水晶棺盖,解了明玄宗的衣襟,便看到他肌肉线条分明的胸膛上全是伤口,有的伤疤沿至裤腰处。 众位首领看到明玄宗身体上的伤口,脸色不由大变。 流风止在伤口处用手指比划着,不时按着伤口。 半晌,他站起来,走到一个仆人面前,说了几句话,仆人就离开了。 明玄奕看着流风止的神情,知道他有所发生,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流风止向明玄奕走来,几个首领情不自禁摸向自己的腰间,却摸了个空。 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器,在进宫的时候解下了。 流风止淡淡了看了几人一眼,走到明玄奕的面前,大厅里的气氛不由紧张起来。 流风止说道:“我很快就能知道,玄宗世子是怎么死的了。” 其他首领均是一窒。 慕容修“哈哈”大笑起来,“流风世子把我们都当成三岁小孩吗?你随便看两眼,就知道玄宗世子的死因?” 流风止转头看着他,“你心虚了?” 看着流风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慕容修内心确实有些不安,但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本世子有什么好心虚的,”慕容修警醒他道:“只是流风世子刚刚回到北境,又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做事得把握好分寸,别不知天高地厚。” 他敢肯定,流风止是最近才出现在北境境内的,不然他们不可能没发现他这样的人物。 王者归来,必有所准备。 “多谢慕容世子好意提醒,本世子也提醒各位,”流风止一一扫过众位首领,银色的发丝浮在鬓边,显得整个人更加冰冷,“北盟的格言是十二部一体,忠于王室,北境只有一个王,那就是北境王。” 迎着他目光的多位首领不由血凝,少年琥珀般的眸子仿佛能够洞穿一切,他们在他的眼中无所遁形。 明玄奕抬起头,轩辕秀曾说要来帮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一定是他派来的。 仆人回到大厅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不等他走近,流风止已经上前去,把包袱接过来,他走到明玄奕的身侧,将包袱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众位首领一看到桌上的东西,顿时脸色大变。 流风止将包袱一扔,看向众位首领,“众位首领都认识自己的兵器吧?” 有几位胆小的首领已经吓得瘫软在椅子里。 桌子上有十把刀剑,长短不一,但都十分名贵,刀鞘和剑柄上,都雕刻着各部族的图腾,甚至刻着字。 这是各族首领们的配剑或短匕,大多是历代部族首领的传承圣物,也是首领的身份象征,就算是上女人们的床,他们也从未离身过,他们了解的配物,就像了解自己的手掌一样。 明玄奕向流风止问道:“怎么回事?” 流风止向两侧的仆人招了招手,向他们说道:“把玄宗世子的尸体抬上来。” 仆人将明玄宗的尸体抬了放到大理石桌上,他胸膛上的伤口十分清晰,有几个三角伤口,更是可以看出是被什么兵器攻击的。 慕容修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十分安静。 几位首领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也跟着冷静下来。 流风止边说着,边拿挑选着桌上的兵器,“玄宗世子受害的时候,正好是深冬,到处的温度都很,又加上他的尸体很快都被冰封起来,基本上没有变形,身上的伤口反而因为冰冻保持了原形,所以伤口和兵器是切合的。” 流风止挑起一把三角刺刀,刺刀的剑柄上写着“柔然”两个字。 “锃”的一声,短刀出手,寒光凛凛。 流风止将三角刺刀放在明玄宗胸口的三角伤口处对比,毫无分差。 柔然首领“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喊道:“不关我的事……” 流风止则用同样的方法对比着另外几个伤口,然后向明玄奕点头。 明玄奕握住插在大理石桌面上的刀柄,“所以,是你们联合起来,杀了玄宗世子!” 慕容修拔高的声音,“明玄奕,这件事情,本世子自会带各位首领去大都,亲自向北境王交待清楚,现在请你出去。”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士兵的长枪对着桌子,后面士兵将弓拉如满月。 明玄奕握着匕首的手没有动,他看着坐在两侧的人,“诸位一人留下一只手掌,本统领便放你们离开,未来如何,你们自己去向北境王说。” “哈哈哈!”慕容修笑弯了腰,“明玄奕,在这里,还能不到你说话。”说着,他举起手臂,士兵们蓄势待发。 明玄奕看着他,神情坦然,“你觉得,是你的箭快,还是本世子的刀快?” 众人看着插出大理石桌面的短刀,骨头再硬,也没有大理石硬。 慕容修眼里染着明亮的色彩,明玄奕再厉害,他也不怕。 流风止向众位首领提醒道:“以明统领的身手,在箭射来之际,他起码能放倒三位首领,你们猜,是哪三位?” 他话一出,所有首领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全身神经崩紧。 流风止则拿起桌上的三角刺刀,“我们流风一族最擅长的是轻功,”他看向明玄奕,“不知道明统领是想要左手还是右手?” 明玄奕淡淡一笑,“都可以。” 最胆小的首领则站起身来,向明玄奕道:“别乱来,这里有士兵,还有杀手,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讨不到什么好处。” 突厥首领慌道:“明玄奕,整个北盟臣都是我们的人,我们若少了一根汗毛,你都得陪葬。” 明玄奕看着他们,脸上却出现一抹笑意,“除非我死,否则谁也阻挡不了我。” ps:小花:明玄奕是个只会勇往直前的英雄! 第133章 英雄流血 他比这些首领们更清楚这里是龙潭虎穴,险象环生,但他还是来了。 他根本就不怕。 没错! 他们看着明玄奕,只见他盯着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已经被包围。 他是不怕死的! 突厥首领向慕容修看去,“慕容世子,这事你得给明统领一个交……”待字还没说出口,慕容修已经挥下手,手持长枪的士兵已经攻了上来,远处角落里的几个杀手身法如电,向明玄奕围攻去,弓箭手侧撤退到门口,堵住出口。 明玄奕“锃!”的拔出匕首,大理石桌面发出“咯嚓”的碎裂声,他一挥刀,斩下了离着他最近的首领的右手掌。 首领“啊”地惨叫着,断腕出鲜血如注,他的身子被一旁的士兵一撞,摔倒在大理石地面,混乱中,他往桌下爬去。 一个首领朝大门口跑去,只见一道风,流风止已经闪到了他的面前,他一看清楚流风止的身影,手腕便断了,他低头一看,只听“滴哒”的声音,地上全是血,他惨叫了一声。 慕容修看着有三位首领被斩下了手掌,其他的人都慌乱起来,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用的东西!” 明玄奕只是一个人而已,就算他有三头六臂,只要这些首领只有三分的勇气,与他拼杀,最多也就是同归于尽,偏偏这些人一看到明玄奕,都害怕起来。 他往后退了几步,在士兵的掩护下,逃出大厅。 半个时辰之后,明玄奕从宫门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九只断手。 他身上染着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脸上又添了一道新伤疤,膝盖处被长枪戳中,一瘸一拐的。 出了宫殿,流风止驾着一辆马车跟在他的身后,马车里装着水晶棺,棺材里放着玄宗世子的尸体。 他们走到城门前,看到门外下站着一个火红的身影,红袍在风里猎猎飞舞。 慕容修走上前来,扫视着玄明奕,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长裘里的锁子甲被血染湿,连他脚边的雪地上,都溢着鲜血。 慕容修看着他,眼里放着光芒,“本世子还以为你三头六臂呢,那几个人,都能把你伤成这样。”慕容修往后看去,看到马车上的流风止,他的灰袍已经被大量染红。 明玄奕将手中的袋子向后一扔,扔进了流风止的马车中,他握紧手中的短刀,看着慕容修,“天网恢恢,就算本统领今日葬身于此,你也一定会付出代价。” “代价?”慕容修一脸讽笑,“如果不是本世子故意放你进同盟宫,你以为你会在这里?” 明玄奕一愣,慕容修迫不及待地说道:“当轩辕秀出现在北盟城外的时候,本世子就猜想,你有可能也还活着,你若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找明玄宗。” 明玄奕脸色微微一变,原来,这还是一个为自己设的局。 “只是本世子很好奇,暴乱的时候,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流风止开口道:“是我救的明统领,当时情况很混乱,再加上天要黑了,我让明统领换了衣服,那些乱民根本就认不出他,我们就挤出了人流,那些人自相残杀。” 他说得轻描淡写,要不是在轩辕秀和楚齐的掩护下,他们根本无法脱身。 慕容修暗咬牙关,那些乱民还是太愚蠢了。 他向流风止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流风止眸光如刀,“我流风一族被你们十一部残害,天元名将云翦被抓,天元和北境的战事暂缓,我要向北境王揭发你们十一部的恶行。” 慕容修笑了两声,“这是本世子听过最好听的笑话,弱肉强食,你流风一族技不如人,落得男为奴,女为娼的地步,是你们活该。” 流风止的面目微微扭曲着,握着缰绳的指骨森白,却听慕容修猖狂地笑着,“你竟然还指望北境王为你一族讨回公道,流风一族都像你这一样的话,他们很快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流风止嘴角浮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根本不在乎慕容修讥笑的嘴脸。 慕容修看向明玄奕,狭长的眸子里泛着胜利在握的光芒,“明玄宗不过是让你前来的诱饵,本世子在这里等着你,再杀你一次。” 明玄奕眉宇间凝着寒意,“为什么?” 慕容修眉宇间含着狠戾,“圣骑兵。” 明玄奕静静地看着慕容修,这样的猜测,轩辕秀等人已经说过。 慕容世子等人野心勃勃,觑觎王位,而圣骑兵是北境王手中的利刃。 明玄奕神色肃穆,“就算杀了本世子,还会有其他的统领出现。” “别天真了,”慕容修嘲笑着,“圣骑兵不到两千人,只要你一死,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圣骑兵了。” 圣骑兵不仅是他们踏上王权的阻碍,只要他们还存在,就算他们夺得王权,一旦夺权的真相被发现,同样会受到圣骑兵的讨伐,他们要的是永握王权。 明玄奕抬起头,朗朗青天之下,他只觉莫名悲怆。 慕容修一抬手,城墙上,街道两旁的楼阁里,出现在了大量的杀手,围了五千人,强弓劲弩瞒准他和流风止,钢铁浇筑的城门紧闭。 流风止握紧了马缰绳,他想起轩辕秀的话。 这是一个死局,只有明玄奕敢来。 慕容修退到士卫后面,正要挥手,城门上有士兵跑下来,“报!城外有人,说是来给世子送礼的。” 慕容修眉头一皱,又要挥手,流风止高声道:“慕容世子何不先看看,是谁送来的礼物。” 慕容修眯了下眸子,向士兵道:“打开城门。” 他就不相信,这种情况下,明玄奕还能逃走。 城门打开,两辆板车先后推进城来。 他们把板车推到慕容修的面前,一看到四处的弓箭手,便逃命似的跑到一边。 慕容修一看到车板上人,不由干“呕”了一声。 他看得出来,车板上的尸体是草原之狐,他的头部被尖细的东西插了千万次,插得血肉模糊,脑浆迸。 第二个车板上,放着朝云的尸体,她中了剧毒,五官发黑。 他脑海里浮出那个叫阿锦的女子,她言笑宴宴,纤细柔弱。 在他的计划里,除了她,没有其他的高手。 而草原之狐,是他身边最可怕的猎人,最优秀的杀手。 怎么可能? ……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流风止向他攻去,身法如风。 “保护世子!” 士兵向流风止拦去。 慕容修回过神来,向士兵们下命令,“射箭!” 城门下瞬间箭如雨下。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翻身上马车,带着明玄宗的尸体往城门口冲去。 慕容修一惊,这城中竟然还有其他人,他大喊了一声,“快关闭城门。” 巨大的匣门开始启动,自城门上方切下来。 眼见城门就要关上,只听几声惨叫,城门上的士卫纷纷掉下城门,城墙里发出机关齿轮咬合的声音,“咔咔”直响,匣门又往上升。 慕容修抬头看去,面色一变,城墙上有敌人! 他下令道:“抓住城墙上的敌人。” 几个弓箭手向城墙上瞄去,只见穿着铁甲的士兵,哪里什么敌人! 城墙上的玄关里,庄秦和沈唐一人抓着一边匣门的机关扶手,用力地推着。 慕容修见自己的人找不到打开匣门的人,知道敌人已经假扮成自己的士兵,他夺过身边士兵手中的弓箭,对准城门上玄关里的人射去,脑海里飞快地想着,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嗖!”的一声,箭射了出去,他看向不远处的板车,突然想到推车进城的两人,哪里还有他们的踪影。 他立刻夺过士兵手中的利箭,对着城门上射去,向士兵们喊道:“给本世子射,城墙上的人,一个不留。”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沈唐拉过一旁士兵的尸体挡着箭雨,向庄秦抱怨道:“阿秀那个天杀的,竟然跟我说没危险。” 庄秦嘴角一抽,双手死死地推着扶手,听到背后有箭射来,他身体往玄关角落里一靠,数只箭擦着他的身侧飞了出去,手臂上擦出一道血痕。 流风止远看马车快要出了城门,见明玄奕正在和士兵们厮杀,箭如雨一般射杀来,射倒与他打斗的士兵,慕容修为了杀他,连自己的人也一起杀。 流风止来到他身侧,向他说道:“想办法脱身!” 慕容修看出他们的意图,大喊着,“关上城门!” 但城门去在打开。 沈唐身上擦了不少伤痕,一看到流风止已经出了城门,他向庄秦喊道:“我坚持不住了。”他说完,便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喂!”庄秦喊了一声,只觉手上的扶手反转了一圈,匣门就要落下去,他忙喊道:“咱们是来救明玄奕的……” 沈唐已经摔在城门下的雪地上,看到马车正在前方不远处,他飞快起身,掠身上了马车。 庄秦气得直磨牙,他只觉自己的手腕要被扶手上传来的力量扯断了一般,不由痛啊了一声,突然城门下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是明玄奕!他一兴奋,手上的扶手猛地弹回,匣门“当”地一声巨响,落在地上,城门封闭。 身后的利箭“嗖嗖!”而来,他一跃身,跳下了城墙,身后的箭紧追着来,他跟着明玄奕快速往城外去。 慕容修看着紧闭的城门,明玄奕逃出去了,风流止逃出去了,那辆马车把明玄宗的尸体也带回去了。 慕容修的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他厉声道:“打开城门,追!” 明玄奕刚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后面传来马蹄声,声音如雷,他心里“咯噔”一下,只怕这一次逃不掉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庄秦,你带明统领先走。” 明玄奕转过身来了,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青衫少年,披着棕色狐裘,剑眉星目,面色苍白,削瘦得脸颊突出。 他突然想起阿锦,她说她的心上人病入膏肓。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的心上人! 第134章 抱着不放 庄秦上前来,向明玄奕道:“明统领,跟我走。” 明玄奕跟着庄秦离开,楚墨宸站在雪地上,看着奔腾而来的快马,马上的人挥着寒光凛凛的长剑,快要靠近他的时候,长剑向他的头颅挥来。 楚墨宸抽出腰际的短匕,只见一道天水流光,马上的人便摔下马。 明玄奕跟着庄秦,很快就看到两匹马,庄秦说道:“明统领,你先走,我去接应少主。” 他向楚墨宸去,少主重病在身,他不能放下他一个人。 明玄奕正要上马,看到远处为他战斗的人,突然转身,拾起地上的长剑,向楚墨宸的方向去。 楚墨宸刚刚摆平掉这一波追杀的人,正要离开,庄秦和明玄奕已经上前来了。 明玄奕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再看看楚墨宸,只见他双手叠放在长袖子,一副很怕冷的样子,好像从未出手过。 天元的武功和北境的大不相同,一时之间,他只觉不可思议。 楚墨宸向他们道:“走吧。” 他们三人快速度跟上马车。 慕容修骑马出了城门,看着雪地上的尸体,只见他们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均是一招毙命,这些人竟然如此厉害,身手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他正要下令追出去,突然听到属下喊道:“狼!前方有狼!” 众人看去,只见明玄奕等人的后方,出现了几十只狼。 那些狼群朝城门的方向,不时嚎叫几声。 士兵们躁动不安起来。 “真他玛邪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狼。” “听说狼灵出世了!” “看狼的样子,在保护那些人!” “锃!”慕容修手中的长剑挥了出去,说话的人士兵被斩下头颅,鲜血洒在雪地上,嫣红! 他向士兵道:“追。” 明玄奕受了伤,这是杀他的最好机会。 就在靠近狼群近百步的声音,前方又多了二十几头狼,对准他们,蓄势待发。 对峙了一会儿,慕容修看向明玄奕等人,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他们已经逃远了,他的脸部不由扭曲起来。 阳安落在后方,一直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由眯起眸子。 来救人的人实在是太强大了,他到底是谁? 马车逃出数里,赶马车的人突然从车马滚下来。 “喂!”沈唐惊了一声,忙从车角窜出来,抓住马缰绳,又奔出数十步马车才停住。 后面的庄秦从马车上跳下来,扶起赶车的人,不由惊道:“楚先锋?” 楚齐张了张嘴,嘴角全是血迹。 庄秦激动地喊道:“楚先锋,我是庄秦。” 楚齐皱着眉头,这个年轻人认识他,但他不认识这个年轻人。 庄秦马上回过神来,忙说道:“我是楚帅营里的一个小兵,你不认识我的。” 他只是一个小兵,楚先锋就是他的榜样,他曾幻想,总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成为他那样的先锋。 楚齐叹了一口气,“原来是楚帅营的人……咳……”他吐了一口血。 庄秦看到他背上插着数支断箭,有几支箭从后面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咬紧了牙。 沈唐上前来,看着楚齐,触目惊心,他伤成这样,还能把马车赶到这里,他不由对这个人肃然起敬。 “楚先锋,你坚持住,我带你回去找大夫……” 楚齐用力抓着他的手,“麻烦兄弟把我的遗体带回去……给……阿秀……”说完,楚齐倒在庄秦的身上。 庄秦眼睛刺痛,流出了两滴眼泪。 北境三月的第一天,大都,回春堂对面的院子里,院子里的早樱已开,花团簇拥,满树烂漫,如云如雾。 云锦绣斜躺在榻上,静静地翻着书页,书里讲的是关于北境大祭司的野史。 歌宝儿抱着她的手臂睡着了,口水流到她的袖子上,睡了小半个时辰,小手臂上的力道小了些,从她的手臂滑了下去,抱着她的大腿,睡得香甜。 琉璃坐在火盆旁的绣凳上,嘟着小嘴看着直流口水的歌宝儿,感觉大小姐要被这个小团子抢走了。 灰灰伏在她的身侧,表示不满。 轩辕秀走进屋来,看着云锦绣腿上的歌宝儿,上前来,抓着小家伙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小家伙身子被提起,双手却死死抓着抱着她的大腿。 轩辕秀试着掰开他的手,小家伙“哇”地哭了出来。 轩辕秀只好将他放回云锦绣的腿上,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把云锦绣和歌宝儿带回来的时候,歌宝儿一直咬着她的衣襟,不松口,轩辕秀只好把云锦绣的衣服剪了,才把这小家伙抱开,一抱开,小家伙就亡命的哭。 已经大半个月了,歌宝儿白天晚上都抱着云锦绣,连他都抱不走。 云锦绣看着“哇哇”大哭的歌宝儿,小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只好将书放下了,白了轩辕秀一眼,把歌宝儿抱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轻抚着他的后脑,歌宝儿在她怀里抽噎了几下,便安静了下来,继续窝在她怀里睡觉。 轩辕秀在云锦绣的身侧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看着在她怀里又睡着的歌宝儿,担心地说道:“要是他一直这么依赖你,以后怎么办?” 大嫂死了,大哥也死了,孩子自己是要带回王爷的。 云锦绣回想起那日的事,抱着歌宝儿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歌宝儿虽然只有两岁,是个灵性很高的孩子,想着他死死咬着自己衣襟,不哭也不闹的样子,她就不由一怔心疼,她淡淡说道:“孩子还小,等再过些时日就好了。” 轩辕秀看着她,只见她看着孩子,眸色渐深,心里五味掺杂。 云锦绣昏迷了两天,醒来后对那天的事只字不提,他知道当时是何等的恐怖,她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也一定受到了惊讶。 云锦绣抬起头,正迎上他的目光,他眸底有深深的自责。 若不是他算错,又怎么会让大嫂经历那样的事。 他淡淡开口,“朝云是我带到楚府的。” 一提到朝云,云锦绣心里“咯噔”一下,只听轩辕秀继续说道:“若果不是我将她带到楚府,如果我思虑周全,如果我早些发现他……” 云锦绣打断了他,“不是朝云,也会是别人。” 看来轩辕秀并不知道朝云真正的身份,否则他会更加自责。 轩辕秀沉默着不说话。 云锦绣也在一旁思索着。 过了一会儿,轩辕秀开口道:“三月初五,惊蜇,春猎后,咱们就回天元。” 云锦绣看着他,只见他的眼里有无尽落没。 楚齐夫妇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她明显看到了他身上的惆怅。 云锦绣微微眯了下眼睛,“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轩辕秀一怔,云锦绣继续说道:“春猎,不过是北境王权逐鹿的开始。” 轩辕秀眯着眼睛看着她,嘴角浮过一丝笑意,听云锦绣继续说道:“流风止是流风一族的世子,他回来了,还冒着生死危险将明玄奕救出来,所以有他要做的事,你不可能不帮他。” “爱妾真是聪明。”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轩辕秀欺身上前问道:“那么你的目的呢?” 云锦绣别过脸,看向一旁的琉璃,只见琉璃坐在绣凳上,双手托着下巴,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和轩辕秀,小脸发烧,眼冒桃心。 大小姐和妖精靠得这么近啊!好像要亲上了! 她的小心脏跟着砰砰直跳。 云锦绣一头黑线,别过脸去,差一点就撞在轩辕秀的脸上。 她将歌宝儿抱高了些,把轩辕秀隔开,“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果然! 轩辕秀识趣地坐回身子。 云锦绣说道:“我有琉璃,有墨宸,我有自己的人,可以保护好我自己,爷要坐什么,就放心的做,我要把我该做的事做完才回去。” 听着这话,轩辕秀心里有些莫名的堵。 她是云锦绣,她身边有绝顶高手。 她是云锦绣,她无所畏惧。 她不需要自己保护她。 她不需要自己。 他看着她,她低头看着歌宝儿,嘴角弯起好看的笑容,甜甜的,目光温柔如水。 他心里怦然一动,自己要是有个这样的王妃,再有个孩子…… 他轻轻摇头,嘴角浮过一丝惨烈的笑意。 他看着榻头放着的白玉簪子,她用这种簪子杀死了北境最可怕的魔鬼,草原之狐。 他淡淡开口,“那只簪子染了血,我给你重新买一支吧。”说着,他伸手去拿。 云锦绣看榻头看去,白玉簪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碧玉光晕,干净得哪里像染过血的样子。 眼见轩辕秀要拿过簪子,她伸出手去,或许是因为太惊慌,竟然按在了轩辕秀的手上,一股温热传至手心,她脸“唰”地一红。 她一把夺过簪子,毫不示弱地说道:“沾过血都不敢用,倒显得我胆小了。” 轩辕秀的手还放在榻头,只觉空落落的,见云锦绣的样子,不由好笑。 看着她收起簪子,他心里浮过一丝甜意。 虽然是她为了证明她不害怕,但只要她还收着自己送的礼物,他觉得他们之间,就会着联系。 就在这时,楚墨宸进屋来,“阿锦和王爷都在啊,明统领有事找你们。” 明玄奕进屋来,琉璃看到他,慢慢站起来,水灵灵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她走到明玄奕的面前,仰着头看着他,“我认识你!” 灰灰跟在她的身后,仰着头。 第135章 一家三口 听到琉璃的话,云锦绣一怔。 如果真如流风止所说,琉璃是狼灵,她天生对血脉感应极强,那么她是感应到了明玄奕是她的血亲,才会第一次见面就会说认识他! 明玄奕一愣,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只觉有些亲切,还有些特别,竟然养狼当宠物。 但他是第一次见到她,只是朝她笑笑,然后走轩辕秀走去。 琉璃转头看着他,嘟着小嘴,生着气。 明明是认识的啊,他为什么不理自己呢。 轩辕秀起身,向他作了个请的姿势,请他坐到矮案前。 庄秦送茶进来,看着琉璃郁闷地看着明玄奕,皱了下眉头,将她哄带骗地拉出了门,“琉璃,厨房里新买来了一笼鸡。” 琉璃抱着灰灰的脖子,流着口水,眼睛闪闪发亮,“都是给我和灰灰的吗?” 呃! 庄秦看着她身边的大灰狼,这么凶残的生物啊,他不由加快了脚步,琉璃也快步跟上来,灰灰更是一步都没有落下。 琉璃喊道:“庄秦叔叔,你干嘛跑啊。” “你别追啊!” …… 房间内,四方案几前。 轩辕秀和明玄奕相对而坐,云锦绣坐在侧方的位置上,楚墨宸坐在她的身边,抱着歌宝儿,歌宝儿抱着她的手臂。 明玄奕将一张大地图放在桌案上,向他们说道:“这是乌兰布草原。” 云锦绣顺着他所指的地图看去,偌大的草原,一直从都城蔓延到西北方向,这是六合大陆上最大的草原,草原的北方,有一个湖泊。 明玄奕在地图上指划着,“这里是猎场,这里是皇家军马场,这里是草原行宫……” 云锦绣问道:“赫连世子的队军,会在哪里?” 明玄奕抬头看着云锦绣,没想到她会直接问这个问题。 云锦绣面容里有淡淡的笑意,“明统领不会到现在还认为,看守猎场的军队,会是皇家军队吧?” 明玄奕嘴角浮过一丝惨烈的微笑,不怪面前的姑娘太谨慎,而是他初次参与朝政,有些迟钝。 云锦绣继续说道:“就算这些人不全是赫连绒的人,也会是十二部部族的人,明统领可是把人家的手确了一只,他们又怎么会不抓住这次机会。” 一提起明玄奕单枪匹马,直入北盟城去要玄宗世子,还取了九位部族首页的一只手掌,要不是她和轩辕秀都派了人去接应,只怕他早已死在北盟城中。 云锦绣看着他,他是她见过为数不多的英雄,他明知前方是死局,明知自己没有破局的办法,还是会勇往直前,眼睛都不眨一样。 而自己不一样,自己事事用心,未雨绸缪,从不肯冒半分的险。 或许是正为他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人,所以她欣赏他的这种品质,敬重他,在不影响到自己的情况下,帮助他。 明玄奕看着云锦绣,一怔一怔的。 云锦绣笑笑,“我是弱女子,容易害怕,所以紧张了些。” 她面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十分肯定自己的想法。 她和慕容修也算是交过手的,狠辣决绝,从不留余地。 轩辕秀看着明玄奕,“你打算怎么处置十二部的首领真面?” 明玄奕又是一愣,“朝廷会……”处理这些事的,这些事情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但显然,事情不是这样的。 如今十二部被慕容修和赫连绒控制住,北境王病重,已经无法理会朝事,王位继承人玄宗世子已死,王室只有一个十八岁的长公主,她有资格继承王位。 轩辕秀已经看出明玄奕的犹豫,他如今处于两难的状态,让他放着王权争夺不管,他做不到,如果他管,他又该怎么管? 半晌,他才开口道:“我会全力扶持长公主登基。” 云锦绣冷“呵”了一声,“你认为令妹能坐稳王座,守护北境吗?” 明玄奕看着云锦绣,只觉这少女好看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好像什么事情,她都能够一眼看穿。 轩辕秀嘴角浮过一丝笑意,阿锦总是能一针见血。 云锦绣见几人都看着自己,她敛了敛神色里的锋芒,“我想想问问两位,何为王者?” 轩辕秀虽然没有爬上权利的巅峰,但他身处高位,但何为王者?他这里有无数答案。 明玄奕开口道:“王者,守护子民,平定天下,造福四方。” 轩辕秀一怔,他心中最终的答案,与这个差不多。 “那我问你,圣骑兵的职责是什么?” “我们圣骑兵守护在幻雪神山下,抵御北极魔物入侵,守护北境。” 明玄奕一怔,不管是身为圣骑兵,还是北境王,他们最终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 他大概明白了云锦绣的意思,只是这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震撼。 他是庶子,他不能打破历史的传统。 但是他内心深处,却有一股烈火在燃烧。 轩辕秀看着云锦绣,越看越喜欢。 他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影子。 天元的礼法教条,比北境的更加繁重,他总是穿梭在制度之外,却不可避免地受着束缚。 而云锦绣的想法,却是自由的,是他向往的。 抱着云锦绣手臂的歌宝儿动了动,云锦绣抬了抬手臂,让他抓得更稳,孩子睡得更香了。 楚墨宸轻轻擦着他嘴角溢出的口水。 第二天,天刚刚亮,云锦绣抱着歌宝儿从房间里出来,走过回廓,看到明玄奕站在樱花树下。 她走上前来,明玄奕听到脚步声,才转过身来。 云锦绣眼下一片黑青,不由眯了下眸子,“明统领在这里站了一夜?” 明玄奕不好意思地笑笑,“园子里的花开得不错。” 云锦绣担忧地叹了一口气,“明统领有时间在这里赏花,不如想想,春猎如何全身而退,您得罪的,可是北盟十一部首领,就算他们不介意您砍了他们一只手,但谋杀王族世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为了自己的王族,他们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置您于死地。” 明玄奕暗暗吸了一口气,他是圣骑兵,为将者,皆尽全力,完成圣命,斩九部首领的手掌,是向他们展示王命不可逆,但同时也将十二部推到了王族的对立面。 他问道:“还有办法缓解吗?” 北境王是十二部的王,十二部一起反叛,北境将大乱。 乱世之下,民不聊生。 “如果明统领能够先掌控大局的话,到时候就由你说了算。” 明玄奕笑笑,她的话总是一针见血。 云锦绣说道:“我先出门了。” 明玄奕看着她抱着歌宝儿的背影,微微点头。 他往轩辕秀的房间去。 马车上,琉璃眨巴着眼睛看着云锦绣,“我们为什么要去买新衣服?” 今天一早,大小姐便要带她买新衣服,她疑惑地眨着眼睛。 云锦绣向她笑笑,“你最近长高了不少,以前的衣服袖子都短了,得换新的。” 琉璃看着自己的袖子,大半截手腕都露了出来,“哦”了一声。 她总觉得,大小姐看自己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好像有什么心事。 云锦绣别过头去看向车窗外,暗暗叹了一口气。 春猎,她要送琉璃回家,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为她买衣服了。 云锦绣腿被紧抱了几下,她转过头来,发现歌宝儿抱着她的腿往上爬,眼巴巴地看着她。 云锦绣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一疼。 歌宝儿一岁多点就会走路了,除夕在楚府的时候,他都已经在跑了,自从她从雪原把他带回来之后,这孩子却从未站起来走过路,此刻正伏在自己的腿上,要爬到自己的怀里,刚刚爬到她膝盖上,又滑了坐在车板上,然后仰着小脸,委屈地看着她。 楚墨宸无奈地笑笑,阿锦对这个孩子用了十二分的耐心,时时刻刻将他护在身侧,此刻眼底却有些许强硬。 他说道:“这孩子聪明,只是被吓到了,你得多给他一些时间。” 云锦绣看着楚墨宸,如果再这样下去,这个孩子以后要怎么存活,她是不可能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楚墨宸伸手抱着歌宝儿的腰,将他抱起。 歌宝儿使出吃奶的劲儿,双手死死抓着她的裙角不放,白嫩的小手指勒得发青,小脸蛋儿憋得通红,小嘴瘪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嘴哭出来。 云锦绣伸出手,他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楚墨宸这才将他抱起来。 云锦绣伸手拉平他的衣襟,这几天是他父母的头七,她让下人给他专门做了素白的袄子,头上扎着白巾。 她摸了摸他的小鼻子,柔声道:“也给你买几件新衣服。” 琉璃一听,瘪了瘪嘴,“我要买三件!” 这小团子跟自己抢大小姐。 云锦绣一愣,随即笑了笑,“好,我们家琉璃要多少买多少。” 说完,她伸手去抱歌宝儿。 楚墨宸说道:“我抱着吧,这孩子沉着呢,你这几天都累坏了。” 云锦绣心里闪过一丝不忍,这次见到楚墨宸,他又瘦了一圈,两颊都能看到骨头了,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劳累。 楚墨宸继续说道:“他总得尝试接触其他的人,不然以后怎么生存。” 云锦绣点点头,坐得靠近了些,让歌宝儿好抱着自己的手臂。 琉璃爬在车窗上,看着热闹的街市,她突然张口叹道:“哇,好大的猩猩!” 云锦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大铁笼子放在人群中央,铁笼子里锁着一只银背大猩猩,只是将大猩猩往那里一放,就已经吸引了很多观众。 云锦绣认得那只银背大猩猩,是之前在楚府表演的那个戏班子,她的嘴角浮过一丝笑意。 马车在大都最豪华的衣铺外停了下来,庄秦停好马车,就进衣铺去了。 云锦绣接过楚墨宸手中的孩子,下了马车,跟着楚墨宸进了衣铺,琉璃拉着她的裙角。 他们一进衣铺,衣铺的老板和伙计便迎上来,“夫人,老爷,里面请。” 楚墨宸脸“唰”地一红,这些人是把阿锦和自己当成夫妇,把歌宝儿当成他们的孩子了。 第136章 惊蜇春猎 却见云锦绣抱着歌宝儿,跟着伙计,往里间里去了,忙跟上去,心里竟然甜丝丝的。 云锦绣到了雅间,忙将歌宝儿放在榻上,自己往榻上一坐,让他抱着自己的腿。 歌宝儿小身板沉,她最讨厌做体力活,抱不上一会儿就觉得累,所以一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让他抱着自己。 庄秦从雅间的窗口向外看去,正对着喧闹的大街。 云锦绣坐下后,向他说道:“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庄秦走上前来,看着抱着云锦绣的歌宝儿,调侃道:“这小拖油瓶还挺色的,专抱女人的腿。” 话一说完,便感觉有两道冷光向自己射来,他一抬头起,正对上云锦绣幽幽双眸,他忙改口道:“我是说,咱们身份不同,得都小心些,保护孩子的安全。” “慕容修现在也没时间来管我们,他们会在更危险,对他们更有利的地方等着咱们。” “好吧。”庄秦站起身来,摸着后脑勺,又被看穿了。 楚墨宸静静地坐在一旁,琉璃挨坐在他的身边。 很快,老板带着伙伴抬着上好的布料到云锦绣的面前,云锦绣挑了几匹布,为歌琉璃和歌宝儿各做了五套衣服。 衣铺的绣娘见云锦绣出手大方,乐呵呵地笑道:“夫人不为相公做几件吗?” “咳!”楚墨宸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云锦绣向他看去,只见他脸憋得红红的,正低头浅饮,掩饰着。 不过他那一身衣服,看起来已经有些旧了。 她开口道:“去选些舒服的上好料子来。” 绣娘马上打发了伙伴去把布端上来。 一个裁缝师拿着卷尺向歌宝儿走来,歌宝儿马上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个受惊地刺猬一样竖起身上的刺来。 云锦绣拿过卷尺,“我来吧。” 她不会裁衣,平时这些事情,都秦婴自己打理,她亲自来操办,便觉得手生。 楚墨宸放下茶杯,上前去帮她。 楚墨宸是除了云锦绣之外,歌宝儿唯一能够接近歌宝儿的人。 从衣铺里出来,已经是午后了,阳光染上了一层黄晕。 云锦绣刚抱着歌宝儿走出衣铺,就看到轩辕秀站在门外,他一身白底镶金锦袍,披着雪白轻裘,轻裘毫光灿烂名贵绝伦,整个人就如一道刺眼的光,吸引得来来往往的人,不时传来女人们的尖叫声。 轩辕秀看到她,正要走上来,一个红色的物体落在他的身上,然后再落到地上。 是一件肚兜! 那肚兜还染着女人的体温。 云锦绣嘴角一抽,腹诽道:“就不能低调点吗?” 她刚腹诽完,就听得一声“爱妾!”叫得缠缠绵绵,牵肠挂肚。 只见轩辕秀笑着向自己走来,月白锦靴踩在那含着女人体温的红色肚兜上,毫不留情,看着云锦绣的目光却是情真意切,蚀骨的溺宠。 轩辕秀走上台阶,温情脉脉地看着她,“我来接你和孩子。” 楚墨宸正好拉着琉璃出来,站在云锦绣身侧。 云锦绣看着轩辕秀的样子,现看到围在衣铺前面的群众,对着她指指点点,大多是女人的抱怨身,长成轩辕秀这样的人,怎么会已经有小妾了,梦瞬间就破灭了。 云锦绣知道轩辕秀是故意的,嘴角抽了下,退了一步,正好挨着楚墨宸,远远的,好似她倚在楚墨宸的怀里。 店铺的伙计正好从里面出来,见云锦绣抱着孩子,便将找的银子递给楚墨宸,“这位相公,找给您夫人的银子。” 轩辕秀一听,眉锋拧了起来。 什么时候,云锦绣成了楚墨宸的夫人了。 不知道谁说了句,“那个女人有丈夫的。”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大家围得更近了,议论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连孩子都有了。” “不会是红可出墙吧!” “可是两个男的都长得好好看。”少女羞涩地捂着自己的嘴。 “她丈夫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 大家很快发现,原来是三个畸形的关系,不仅人好看,戏越好看啊! 歌宝儿从没见到这么多人,又见大家靠近来,突然张口“哇!”地哭了出来,越哭越大声,越哭越惨烈。 轩辕秀见歌宝儿哭得厉害,本能地伸出手去抱他,歌宝儿哭得更厉害了。 一个热心肠的绣娘上前来,瞪了一眼轩辕秀,“公子人模人样的,何必破坏别人家庭?看这孩子可怜的。” …… 轩辕秀也不好发作,只是气呼呼地看着歌宝儿,这小家伙自己可没少疼,怎么见了自己,根见了仇人似的。 云锦绣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可怜兮兮地倚在楚墨宸的身侧。 楚墨宸无奈地摇着头,这轩辕秀偶尔也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来。 云锦绣抱着歌宝儿,好不容易挤上马车,轩辕秀倒是轻松的跟了上来,好在马车大,一堆人还是将马车塞得满满的。 歌宝儿窝在云锦绣的怀里,不停地抽噎着,还打嗝,水汪汪的眼睛红红的,小脸上全是泪痕。 云锦绣坐在对面,瞪着他,很不高兴。 楚墨宸向云锦绣道:“让我抱着。” 轩辕秀瞪大了眼睛,这孩子连他都不亲,楚墨宸怎么可能抱得开他? 出奇不意的,楚墨宸将歌宝儿抱了过去,这一次他竟然没有抓着云锦绣不放。 “喂,”轩辕秀不高兴了,“小子,你太不讲义气了。”完全不给自己面子啊,他和楚墨宸都不超过十天。 歌宝儿抽噎着看着轩辕秀,眼神却没那么呆滞了,有一些不容觉察的波动。 云锦绣看着轩辕秀幼稚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再看向歌宝儿,觉得有些意外,经过这么一哭,小团子好像多了些生气。 想来是他被吓坏了,一直憋着忍着,今天才爆笑出来,这么一想,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琉璃仰头看着身边的轩辕秀,一脸懵懵的。 云锦绣向轩辕秀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这家伙才不会闲得没事,跑到这里来找自己。 轩辕秀向歌宝儿张了张眼睛,这才端正身姿,向云锦绣问道:“你在北境有没有认识的粮商?” 云锦绣眯了下瞳孔,轩辕秀继续说道:“玄宗世子的死,是因为缺少粮食引起的暴乱,我想查下。” 云锦绣眸光一转,看来明玄奕是想开了,准备行动了。 云锦绣说道:“你去回春堂找慕先生,他或许能给你提供帮助。” 轩辕秀眯了下眸子,难怪云锦绣会把暂时落角的地方安排在回春堂的对面,原来,回春堂是她的地盘。 三天后,三月初五,惊哲,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每年的今天,北境王都会亲自领着王室的人和大臣到乌兰布草原春猎。 乌兰布草原位于大都的西北方向,出了王宫,再行上两个时辰,就能够达到草原上。 云锦绣下了马车,抬头看去,青翠的草原一望无际,上空覆着碧蓝的天空,几朵白云如棉花般轻软,几只草雀振翅飞向天空,天地阔,万物生。 远处的草原上,有身影在移动。 老北境王身体不适,这一次的春猎,由匈奴族的赫连世子和首相主持,北境的贵族们都已赶到,春猎的第一场狩猎已经开始了。 她所处的位置离行宫近,是禁止狩猎的地区,很少有人过来。 楚墨宸抱着歌宝儿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她的身侧,一阵风吹来,他抬起袖子为小团子挡风,春寒料峭,风还带着凛冬的气息。 楚墨宸开口道:“天快黑了,你放心去吧,孩子我照顾着。” 云锦绣摸了下歌宝儿的手臂,自从上次在街上他大哭之后,没那么依赖自己了,楚墨宸抱着,他也一直很乖。 轩辕秀有几次逗他,他反抗得没那么剧烈了。 云锦绣开口道:“等我回来。” “嗯。”楚墨宸点头。 琉璃朝云锦绣笑笑,“大小姐别怕,谁要欺服你,我带灰灰去咬她。” 云锦绣摸着琉璃的头,上次自己杀死草原之狐那一幕,把琉璃吓坏了,她心里一直还记着。 云锦绣上了马,往行宫的方向去。 她到了行宫的一座别院里,一进别厅,就看到轩辕秀和明玄奕,轩辕秀的身边还坐着云翦。 云锦绣一怔,两个多月不见,云翦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一大半,名将特有的坚毅褪去了大半,他看起来十分惆怅,与上次自己见到他相比,直接老了十岁。 云锦绣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心痛。 轩辕秀知道她和云翦的关系,轻“咳”了一声。 云锦绣这才回过神来。 明玄奕问道:“阿锦姑娘,天快黑了,北境……王能来吗?” 今天一早,赫连绒已经对外宣布,北境王身体不适,这一次的春猎,就不参加了,所以行宫就被封锁了,只有下人在宫中打理。 明玄奕带着轩辕秀等人下午就潜入了行宫,云锦绣则以富商的身份,混入参与狩猎的贵族之中。 轩辕秀开口道:“阿锦说能来,就一定能带来。” 云锦绣到轩辕秀的下座坐下,很快便有官仆来报,“明统领,外面有人求见。” 云锦绣只听这官仆的声音十分熟悉,抬起看去,不由张了张眸子,这官仆是沈唐假扮的。 早在三日前,轩辕秀就已经派沈唐潜入行宫之中,他们才能这么快混进来。 同样混进来的还有慕先生和庄秦等人。 明玄奕猛地挺直了脊梁,开口道:“传。”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扶着一个老人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灰衣中年男子。 年轻女子看到云锦绣,眼睛不由一亮,云锦绣向她点点头,这女子正是她的贴身婢女,秦婴。 明玄奕则站了起来,打量着这三个人。 秦婴这才松开老人的手,微微施了一礼,退到一边。 老人则上前来,双手抱着明玄奕的双臂,声音沙哑,“玄宗……玄宗呢?” 第137章 陈年旧事 明玄奕张大瞳孔看着抓着自己的手臂人,听声音,是北境王,但是这脸,不像啊!衣着装扮也完全是上一个普通人。 秦婴看着明玄奕诧异的样子,忙向北境王提醒道:“圣上……”然后指了指他的脸。 北境王回过神来,这才撕下脸上的面具。 云锦绣不由张了张眸子,只见此人头发灰白,棕色的短须也白了大半,一脸病态,眼窝深陷,眼下一片黑青,但一双龙眉凤目气宇逼人。 他就是北境王,明耀天! 明玄奕单膝跪在地上,向行礼道:“圣上!” 云翦站起来,看着偏厅中央被称为北境王的人,十六年前,他在北长城战场上见过他,那时候他气血方刚如日中天,与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北境王抬起明玄奕的手臂,让他站起来,“玄宗呢?” 明玄宗年前去了北盟城,如今杳无音信,凭着他的智慧,他又怎么会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悲怆地说了句,“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明玄奕点头的时候,顺便把头低了下去。 只听老北境王突然“哈哈哈”大笑了三声,“北境断送在了我明耀天的手中!噗!”他吐了一口血。 “圣上!” “圣上!” 是秦婴和明玄奕先后扶住了他,将他扶座在椅子上。 秦婴忙从怀里掏出一枚雪参丹,喂给他,吞了丹药之后,才顺了一口气。 云锦绣幽幽开口,“圣上何苦担忧,北境没有明氏王族,还会有其他的王族,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若是王者贤明,老百姓说不定能盼来盛世,国泰民安,若是暴君当道,只能是人间炼狱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众人看着云锦绣,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这个少女口中说出来的。 秦婴看去云锦绣,大小姐,北境老王早已病重,您这样会气死他的。 北境老王缓过气来,看着云锦绣,气喘吁吁,“好狂妄的丫头,你是谁?” 大家都看向云锦绣,确实狂妄,不过理却是这个理。 云锦绣迎着他的目光,正要开口,云翦却站了起来,向北境老王道:“明耀天,我且问你,当年北境和天元已经签定了长城和平条约,你为何出尔反尔,伏击诛杀了我天元的弘毅帝。” 北境王这才看向云翦,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良久,才将他和十几年前,在弘毅帝身边的一个年轻将士联系起来。 “没想到才过了十几年,你如今这是也般模样。”北境老王“哈哈”大笑了几声。 曾经他们都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却被时间打磨得沧桑残羸。 云翦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他看着北境老王,心中和他有同样的惊讶。 无情不过时间,而他们,更因为日夜操劳,老得很快! 北境王靠边椅背上,单手扶着扶手,虽然已经站不起身来,但声音却依然洪亮,“我北境王族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当年既和弘毅帝达成协议,又怎么会反悔。” 轩辕秀眉头皱起,北境明氏王族一向重视信誉,北境王对于信誉的执着恪守赢得了北境十二部和贵族们的尊重和爱戴,听他这么一说,轩辕秀竟然信了三分。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既然如此,弘毅帝被伏击诛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锦绣眯了下眸子,轩辕秀一向沉着冷静,唯独在弘毅帝被伏击诛杀一事上,反应过激,难道这件事跟他有关系? 北境王看着轩辕秀,不由疑问道:“你倒有几分弘毅帝的风范,你是谁?” 云锦绣手中的茶杯不稳,差点摔了下去,轩辕秀怎么会有弘毅帝的风范? 轩辕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是天元的明王,轩辕秀,皇族轩辕氏的人。”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明王。”北境老王这些年虽然没有亲自上战场,但对北长城上的战事还是一清二楚的,对明王这个新起之秀也十分关注。 北境王看看云翦,又看向轩辕秀,“你也在场,就更好了。” 轩辕秀憋住呼吸,等着北境老王接下来的话。 “当年在北长城签定了条约之后,本王便领兵返回北境,谁知才离开北长城,便收到天元方的来信,说是有急事要见本王,约本王前去天子峰,本王便领兵去了天子峰,等到了北长城下,却遭到埋伏,当时,本王身边的军师便猜测,是天元使诈,要加害本王,本王反击,杀死了天元的部分士兵,当时本王得知,弘毅帝就在大军营中,本王就要捉拿弘毅帝问清楚,问他为何出尔反尔,却传来他受伤的消息,天元的士兵也迅速撤退了,当时为了本王的安全,军师和将士们再三劝本王回大都,本王便撤回来了,没想到回不久,便听到弘毅帝遭到伏击毙命的消息,更有传言,是本王出尔反尔,诱杀了弘毅帝。” 北境老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胸膛起伏,仿佛一口气就要断下去。 秦婴忙在他胸膛上推拿着,为他顺气。 轩辕秀去已经走上前去,整个人锋利如出鞘利剑,“你的意思是,伏击弘毅帝的,另有其人?” 明玄奕上前去,挡在轩辕秀的面前,“圣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并没有伏击弘毅帝。” “不可能,”云翦上前看着老北境王,怒不可遏,“我查过弘毅帝的尸体,都是你们的人伤的。” 明玄奕不由按在腰间的短匕上,他突然意识到了危险,这两个人,是带着仇恨而来的。 云锦绣忙站起来,上前去说道:“圣上一定是有所发现,才会让千里迢迢,将云将军带到这里来吧?” 听云锦绣这么一说,轩辕秀和云翦这才冷静下来,看着老北境王,等着他解释。 明玄奕松开腰间的短匕,手心沁了冷汗。 以他的身手,他没把握同时制止轩辕秀和云翦。 北境王喘过气来,看着云锦绣,眼里全是欣赏,“没错。” 云锦绣看着他喘息的样子,只觉他全靠一口气势着,便向秦婴道:“秦婴,去把童先生请来。” “是,大小姐。” 明玄奕一怔,云锦绣向他解释道:“童先生是我的朋友,是名医,应该能够帮到圣上。” 明玄奕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叫秦婴的姑娘早半个多月前就潜入了王宫,用易容术将北境王带出王宫,送到这里,北境王是秘密出宫,没有太医在身边,十分危险。 北境王开口道:“当初本王也以为,是本王的人在战乱中杀刺了弘毅帝,那么这个恶名,本王也担了,可是一年前,匈奴的老个老畜生刺杀本王,”他口中的老畜生,便是老匈奴王,赫连绒的父亲,“他当初以为能够杀死本王,便将当年的事说出来了,是他带着匈奴勇士伏击了弘毅帝的大营……咳咳……” 慕先生忙上前去扶北境王,北境王用帛巾擦了下嘴角,帛巾上染了暗黑色的血迹。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他的病,是因为中毒了。 云锦绣开口道:“匈奴老王趁乱诛杀了弘毅帝,目的是激怒天元将士,这样一来,北境面临内忧外患,北境王族分身乏术,无法顾及内部之争,匈奴一族趁机收伏十二部。” 北境王喝了一口热水,深吸了一口气,向云锦绣道:“姑娘猜得没错,但只猜中了一部分。” 云锦绣眯起眼睛,听北境王继续说道:“匈奴的那个老畜生,之所以会攻击弘毅帝,是因为他和天元的人做了交易,”他的目光看向轩辕秀和云翦,“是你们天元自己的人,要诛杀你们的弘毅帝!” 轩辕秀眸子张大,十指攥进手掌,浑身不由发颤。 云锦绣在他身侧,感受到了他的异样,神经也不由崩紧了。 他不是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人吗?为什么会这样? “荒谬!”云翦大骂了一声,“这绝对不可能,”云翦看着北境老王,“当初荣亲王把弘毅帝的尸首带回来的时候,我和楚大哥查过他的尸体,他胸口中了数箭,箭箭致命,那是你属下第一先锋,匈奴部勇士们的箭。” 云锦绣问道:“当初的荣亲王,是现在的天元帝?” 云翦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你什么意思?” 云锦绣看着云翦,她的意思,显而易见。 偏厅里鸦雀无声,个个看着云锦绣。 半晌,云锦绣才开口道:“不管弘毅帝是怎么死的,但圣上今天所做的事,对北境没有什么好处,你们若不相信他,大可现在取了他性命。” 北境王抓紧扶手,看着云翦和轩辕秀,“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明耀天话已至此,如果你们想要想我为弘毅帝报仇,就拿出你们的本事来,”他扶着椅子站起来,直面轩辕秀和云翦,“本王就算死,也能拉一个垫背。” “呵,”云锦绣面含微笑,看着北境老王,“圣上是英雄,却不是一个好的王!” 北境王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本王的面前大放厥词。” “不是吗?”云锦绣打量着他,“圣上明知道匈奴一族谋反,却为了荣誉,大费周章,把天元的云将军带到这里,告诉他你没有毁当年之约。” “你懂什么,”北境老王脸色铁青,“天元扰我边境已久,本王若不将真相说出来,边患不除,何以国泰民安?” “攘外必先安内。”云锦绣毫不示弱。 “你……”北境王气得快要吐血,他还不至于要一个小丫头来教自己如何当王。 轩辕秀突然向云翦问道:“云将军,当年弘毅帝为何又北上来见北境王?他身边的将士都有哪些?为什么当初您和楚帅没有跟他一起?” 第138章 身世之谜 云锦绣听轩辕秀开口,见他冷静了很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说了这么多,不是为了刺激北境王,只是为了引开他和云翦的注意力,提醒他们冷静思考。 轩辕秀很快就冷静下来,这发现了这其中疑点众多。 “当年……”云翦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弘毅帝接到北境王的信,说是有急事相商,两人约在天子峰见面,当初西北有部族侵犯,楚帅被调去西北镇压西域外族,我接到探子回报,襄城暴乱,便去襄城平乱,等我回来之后,只看到弘毅帝的尸体,和死里逃生的荣亲王。” “我有一事不明,”云锦绣开口道:“荣亲王是文官,而非武将,他怎么会出现在北长城战场?” “阿锦姑娘……”云翦瞪着虎眼看着她,“你话里有话,含沙射影,到底什么意思?” 秦婴正领着童叔进来,见老爷怒瞪着大小姐,不由“咯噔”一下。 云锦绣却也不生气,反正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以局外人的身份,说出这些疑点。 她笑道:“云将军既然听得出我话里有话,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秦婴松了一口气,原来大小姐和老爷并没有相识,老爷不知道大小姐是他的女儿。 “荒谬!”云翦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但很快又觉得不对劲,他打量着她,“你怎么知道天元帝是文官而非武将?” 云锦绣一怔,“天元陛下以智治国,天元人谁不知道……”算是敷衍过去。 天元帝一句话,就决定了自己的未来,她从小就研究他,当然知道。 “还有啊,”云锦绣忙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可听说,当年弘毅帝一死,五岁的太子轩辕熙登基称帝,封盛熙帝,可才登基没几天,就把帝位传给荣亲王,也就是现在的天元帝,盛熙帝虽然是年少登基,但有群臣辅佐,荣亲王又是摄政王,朝局稳定,他为何要退位?”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云翦看着云锦绣,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制止她的大逆不道。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神色有些委屈,“我也不想说什么,我们远在北境,还和北境王呆在一起,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他们的命,你们别稀里糊涂的,你们不怕死,本姑娘怕。” 秦婴抬袖掩面微笑。 北境老王也听得一怔一愣,天元看似平定的朝局之中,竟然也有这些惊涛骇浪,他问道:“那盛熙帝呢?” 轩辕秀抬起头来,正对着他的目光,眼波浮动,十分不安。 云锦绣开口道:“听说当年退位之后,出皇城时遇到山贼,死了。” 陈年往事,如今说起来,不过一句简单的话就说得一清二楚,但在当时,却是一个王朝的更替。 云锦绣向云翦问道:“云将军,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荣亲王会在北长城的战场上?” 她刚问出,就听轩辕秀幽幽道:“是他……没错,就是他……” 云锦绣别过头来,只见轩辕秀低着头,浑身颤抖,牙齿在打颤,牙缝间挤出几个字,十指攥入手掌,鲜血从指逢间渗出来…… “喂,”云锦绣吓了一跳,推了他一下,“你没事吧?” 轩辕秀陡然抬起头看着她,云锦绣吓得退了一步,只见他双眼通红,一脸凶恨,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云锦绣屏着呼吸,生怕一动,这家伙就发疯起来。 秦婴忙上前去,拉向轩辕秀的手,“不要伤害大小姐!” 她刚一拉到轩辕秀的手,轩辕秀猛城一甩手,她摔了出去,撞在一旁的椅子上,把椅子撞坏了。 “秦婴!”云锦绣跑上前去扶她。 “大小姐……”秦婴冷“嘶”了一声,“我没事……” “阿秀!”云翦喊道:“你怎么了年?” 轩辕秀回过神来,看了一下四处,摇着头,发疯似的冲出门去,嘴里喊着,“是他……是他……” 众人皆是一愣,谁也不敢相信,一向沉着冷静的明王,会有这样反常疯狂的举动。 云锦绣愣了下,忙站起来,向其他人说道:“你们守在这里。”她自己跑出了偏厅。 出了大门,才知道天已经黑了,轩辕秀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迅速出了行宫,便看到远处的草原上有一个奔跑的身影。 她皱了下眉头,从行宫外的马厩里牵了一匹马,朝着轩辕秀的方向追去。 入夜不久,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打在身上冰凉刺骨,云锦绣骑着马,追着轩辕秀的身影,跑了很远。 四野无人,只有风声雨声,云锦绣也不知道身在何方,只知道他们跑了很远,四面都是辽阔的草原,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唯有借着夜色盯着前方发疯的人,生怕一不留神,那个人就跑丢了,她大声喊道:“轩辕秀,你给我站住!” 轩辕秀仍在往前跑,他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云锦绣双腿踢着马肚子,“驾!驾!” 马绕到了轩辕秀的前方,她跳下马,转过身来,迎着狂奔来的轩辕秀,眼看他近了,不由全身发抖起来,她突然闭上眼睛,朝着他冲了出去,紧握抱住了轩辕秀的腰,她只觉浑身被撞击得散架了似的,双手却死死地抱着,喊道:“阿秀,冷静点,冷静点……” 轩辕秀在她耳边咆哮,“是他……他杀了我父皇……他要杀我,他派人假扮山贼杀我……” “你父皇?” “山贼?” 云锦绣听得云里雾里…… 轩辕秀继续咆哮道:“我把皇位传给他,我效忠于他,我为他排忧解难……” 云锦绣只觉他的话如雷似的轰炸自己的脑袋,他像一头发疯发狂的猛兽,挣扎!咆哮!她感觉自己的手臂似要被他身上的力量撕裂,她已经没办法想轩辕秀到底在说什么,她只知道,不能松开他,否则他会受伤。 “我将江山拱手让给他!” “我为他平定朝野!” “他杀了我父皇!” …… “阿秀!”云锦绣死死勒着他的腰,害怕地紧闭着双眼,嘴里喊着,“冷静点!” 她只觉身子一倒,往山坡上滚了下去,慌乱中,她仍然死死抱着轩辕秀,不敢松开半分,只觉头重重地撞在硬物上,她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锦绣突然坐起,大喊了一声,“阿秀!” 她明明紧紧把人抱着的,明明没有松开…… “醒了,”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她猛地抬头看去,便看到明亮的火堆,轩辕秀正坐在火堆边,穿着白色的里衣,手里拿着件衣服在烤。 原来她的头撞到了石头,人晕了过去,一直抱着轩辕秀滚到坡底,轩辕秀身上受了伤,又发现云锦绣也受了伤,很快就清楚过来,便找了个干燥的洞穴歇下来。 安全了,自己还活着,轩辕秀也没出什么意外,清楚这些之后,云锦绣长长呼了一口气,坐在身下的草堆上。 “把衣服脱了。” “呃?”云锦绣一把抓着自己的衣领,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的衣服都结冰了,还有两个多时辰天才会亮,天亮了也未必找得到大夫,你要不想生病的话,把衣服脱下来烘干。” 她的身子本来就弱,北境天气寒冷,她不能再受什么风寒。 云锦绣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想着他之前发狂不要命的样子,还以为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阿嚏!”云锦绣打了个喷嚏,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四处打量了下洞穴,洞穴不大,两个人对坐着刚好够,脱衣服!一想到这事,她的汗毛就倒立起来。 轩辕秀将自己的里衣脱下来,云锦绣忙低下头,不看他。 很快,衣服扔到了她的身上,云锦绣猛地抬头,红着脸。 轩辕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全是戏谑。 原来,他还穿了亵衣! 云锦绣脸上的嫣红慢慢裉了下去,只是亵衣是薄薄的丝衣,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的肌肤轮廓和线条,她的目光沿他腰部的肌肉线下继续往下,滑过平坦的腹部,继续往下…… 憋了会儿气,她只觉大脑缺氧,不由使劲哽噎了下。 “你……在咽口水吗?” 云锦绣使劲摇头,“……” 轩辕秀脸上的笑意带着一丝玩味。 “阿嚏!”云锦绣又打了个喷嚏,鼻子眼睛红红的。 轩辕秀用命令的口气说道:“把衣服换了。”说完,他转过身去。 云锦绣这才解开自己的衣带,开始脱衣服。 洞穴里安静得能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很快,就听到云锦绣脱衣服的声音。 轩辕秀一侧头,突然看到地上的影子,不由张大了瞳孔。 影子上,衣衫从女人玲珑有致的身上褪下,高挺的胸脯,纤细的腰枝,丰腴的臀部…… 云锦绣把衣服穿好之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换好了。”她抬目看去,却在轩辕秀的目光所在之处,是自己的身影,她身子一僵。 轩辕秀转过身来,看着她僵硬的神情,忙开口道:“本王又不是没见过。”话一出口,他就后悔的,他是想说,他不是故意的。 云锦绣一恼,是啊,他是见过,他曾帮自己换过两次衣服,她什么也没说,起身就往洞口走去。 她刚走到洞口,轩辕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你现在出去会冻死的。” 一阵冷风吹来,云锦绣只觉风里含着冰渣,吹得人难受。 她愣神的瞬间,轩辕秀一把将她抱起,回到了草堆上,将她放下。 云锦绣挣扎着要起身,轩辕秀将她压在草堆上,“乖,听话。” 第139章 让我抱抱 他大半个身子将云锦绣禁锢在身侧,拿起她的衣服,迎着火堆烘了起来。 见他没有恶意,云锦绣慢慢地放松了身子。 半晌,她幽幽开口道:“你……不会再寻死了吧?” “嗯?”轩辕秀转过头来看着她。 云锦绣开口道:“你不要命的跑出来,我以为……”你要寻死! 轩辕秀眯着眸子看着她,“你是怕我寻死,所以才一直抱着我不放?” 想到她冒着生命危险,哪怕晕过去了,也紧紧抱着自己不放的样子,他心中涌动。 原来她,那么关心自己。 云锦绣嘴角一抽,大哥,关注点别偏离主题啊。 轩辕秀的声音柔和了些,“当时那么危险,你不要命了?” “本王在你心中,原来这么重要。” 云锦绣正在挪动着身子,想换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听到轩辕秀这么一说,身子一滑,险些滑到草堆下,她尴尬地笑笑,“王爷别误会,就算是阿猫阿狗,本大小姐也会出手相助的。” “阿猫阿狗么?”轩辕秀侧过压来,“本王想你看看,本王和阿猫阿狗是不同的。” 云锦绣腹诽,倒是没什么区别,都是禽兽。 见轩辕秀压来,她一滑,身子随着草堆往下滑去,突然的一惊,她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轩辕秀的衣襟,“哗!”的一声,轩辕秀的衣襟被她撕开,大半的胸膛露了出来。 肌肉线条分明的光汗胸膛,光洁的皮肤,映着火光,呈现出魅惑的光泽。 轩辕秀一愣,看着身下的女子,想起第一次相见的情形。 她俯下身,挑起自己的下额,直直地吻了下来。 湿湿的,温热的,香香的,甜甜的,腻腻的。 现在想来,仍觉心悸。 他邪魅一笑,“这么饥不可耐,把本王的衣服都撕了。” 云锦绣小脸通红,忙开口道:“误会,误会……” 却见轩辕秀压下来,华丽的双眸在她的眼底放大,轩辕秀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现在知道了本王的秘密,你说,是让本王现在杀你灭口,还是让你成为本王的女人?” 云锦绣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语笑嫣然地看着他,“还有第三种选择,这件事,天地,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轩辕秀眯了下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云锦绣又开口说道:“你我都是聪明人,这件事说出去,对谁也没有好处。” “对你,怎么就没好处?”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让皇族的人知道了,我也活不了。” 轩辕秀想了想,“也是,不过本王还是觉得,让你成为本王的人,本王比较放心。” “是吗?”云锦绣瞳孔微锁,“王爷要是敢动我一下,我们就会是仇人,相信王爷也不愿意有我这样的仇人。” 看着她坚定的目光,轩辕秀叹了一口气,“你这人真是无趣,软硬不吃。”说完便起身,继续替云锦绣烘着衣服。 “呃。”云锦绣坐起身来,瘪了瘪嘴,这家伙原来是在吓自己,这一惊一炸的,她抬起头,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 轩辕秀也不看她,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相信你,你知道了也无所谓。” 云锦绣瞪大眸子看着他,脑子进水了才会相信自己吧,自己这样的人,其实是不折手段的人,有时候,没有逼到绝境,她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竟然说相信自己。 半晌,云锦绣开口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王爷还是谨慎些好。” 轩辕秀转过头来,“这可不像你。” 云锦绣无奈地笑笑,“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轩辕秀看着她,眉开眼笑。 沉默了一会儿,云锦绣突然开口道:“你真的是盛熙帝?”他登基的时候不过五岁,五岁能够从皇位上全身而退,还敢以明王的身份,成为天元帝最倚重的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她好奇的目光,轩辕秀开口道:“当年我还小,朝中的大臣都不信任我,有人想拥立摄政王登基,直觉告诉我,摄政王也有想换掉我的意思,所以我便主动退位,明哲保身,不过现在想来,我当初也是软弱无能……”如果早知道天元帝是杀害父皇的凶手,拼死,也不会把皇位让给那样的人。 云锦绣暗暗吸了一口气,不过是皇家的又一个悲惨故于而已,她见得多了,也不过是一个历史故事,但因为面前的这个人,她觉得十分沉重。 “那你当初,怎么会成为明王?” “当年我以替父皇守陵为由,离开皇城,出了京城之后,遇到山贼,碰巧与我同龄的明王进京,我们两人都被山贼追杀,由于是晚上,那些山贼错杀了人,我便被当成明王救出,代替了明王,送进了王府,直到我十岁的时候,才在皇族面前出现,我的容貌也有了些许变化,天元帝并没有认出我来。” 云锦绣点点头,原来如此。 轩辕秀继续说道:“我一直记得父皇的梦想,父皇想建立一个太平盛世……我便勤学苦练,努力上进,匡扶君主。” 云锦绣恍然大悟,“所以你去大秦,是想去看看,那个敢来天元挑衅的帝国是什么样的,两国要真有什么冲突,也好有所准备,你去扬州,是为了查漕运一案,你来北境?” “送流风止回来,原本,也有打算找北境王替我父皇报仇,后来发现云将军被抓,顺便救他回去。” 轩辕秀转过头来看着她,“你呢?” “我送琉璃回家,当然……”云锦绣看着轩辕秀,清冽的眸子里浮过一丝决绝。 轩辕秀开口道:“凤行烈!” 云锦绣心跳顿住,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说过,咱们志同道合的。” 云锦绣一愣,只见轩辕秀心领神会地看着自己。 云锦绣的心“砰”地跳了一下,崩紧的神经微微放松。 轩辕秀继续说道:“凤家这个家族的历史,比天元帝国的历史还要悠久,天元自从建朝以来,一直有凤家在背后支持,每届皇后,都出自凤家,甚至可以说,皇帝不过是凤家的傀儡。” 云锦绣诧地看着轩辕秀,自从天元帝说武侯府的嫡女是未来的皇后开始,她就一直在研究皇族和凤家,事实的确如轩辕秀所说。 “我之所以知道,是天元帝谋杀了我父皇,是因为当时他的王妃是凤家的嫡女,早在我出生的五年前,凤家嫡女凤雉,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已经嫁给了天元帝,综其种种,再加上北境王所说的……” 这是一场密谋已经的皇权争夺。 “不止如此,”轩辕秀又说道:“楚帅府一案,疑点重重,天元帝却有意压下去,只怕是楚帅怀疑到当年的事,天元帝是借刀杀人。” 云锦绣一窒,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我一直想不通这些,现在突然明白了。” “所以,”云锦绣看着他,“你查过楚帅府一案,朝中的一些重臣,比如说,前兵部尚书的消失,也是你私下动的手?” 轩辕秀点头,“我以为,用那样的方式除掉那些利欲熏心的朝臣,就可以振兴朝纲……” 原来,真正龌蹉的,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 他眉宇间凝着失望和悲恸,还有自责。 云锦绣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么轻易就查出了楚墨宸的事,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阿秀不是敌人,这么一想,她竟然松了一口气。 以前,她总觉得轩辕秀是危险的,那种危险感来自他神秘的身份,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世,又明白了他的目的,那种危险感便没有了,甚至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侧头看着他,看到他的眼神,不由心痛。 她故意提高了嗓音,“你也别太难过,有光的地方就有影,世界万物相生相克,朝中有不好的人,也有你这样为国为民的人。” 轩辕秀侧过头来,看着她淡定从容的样子,无奈地笑笑,“你倒是看得开,怎么觉得你像活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似的。” 云锦绣一愣,我不就是个老太婆嘛。 她突然喊了一声,“啊,我的衣服!” 原来是轩辕秀只顾着说事,她的衣服被烧了个洞。 轩辕秀忙拉起衣服,皱了皱眉,将衣服给她,“差不多了,你拿着。” 云锦绣接过,自己拿着烘,轩辕秀又拿过一件衣物,手中一滑,一股温香袭来,他打开一看,是一件乳白色的肚兜! 云锦绣大脑“轰”的一下,脸“唰”地红到脖子根,本能地起身,向他抢去。 轩辕秀手一伸,她扑了个空,跌在他的怀里,她仰起头,轩辕秀正看着她,“这可是投怀送抱。” 尼谋! 云锦绣挣扎着爬起来,轩辕秀却突然将她抱紧。 “放开我……”她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轩辕秀却抱得更紧了,“让我抱抱。” 才不要! 云锦绣抬起头,正迎着他的目光,只见他一脸疲惫不堪,连声音,都沙哑如斯。 她慢慢放弃了挣扎,软若无骨的身子慢慢地软在他宽大的怀抱里,贴合着他的身体,任由他抱着。 轩辕秀见她不反抗,抱着她的力度不由大了些,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闻着她身上的温香,一种从未有过的安稳笼罩而来,他渐渐地有了睡意。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云锦绣不由皱了皱眉头,这家伙睡着了吗?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阿秀,你睡着了吗?” 轩辕秀“嗯”了一声,拥着她,顺势倒在草堆上,拉了烘干的衣物盖在身上。 云锦绣的小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不由欲哭无泪,想要推开他,但一看到他眉宇间拧着的哀涩,不又忍将他推开。 或许是承受不了天元帝杀害自己父皇的真相,他发狂地在夜里奔波,这一折腾,他的身体已经虚脱了,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火光下,云锦绣看着他拧紧的眉头,仿佛他所有的苦都凝在那眉间,云锦绣想要伸出去抚摸那眉,却生怕自己一动,就惊醒了他。 她静静地看着他,只见他纤长的睫毛微微发颤,她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温婉。 望你沉睡,一夜无梦。 第140章 王者风范 第二天一早,云锦绣张开眼睛,眼前是一张俊美的脸,一双看好的眸子,眼波潋滟温柔似水。 她张了张眸子,眼前的脸上带着邪魅的笑意,如饥似渴地看着她。 她陡然一惊,立刻清醒了过来,她猛地要起身,轩辕秀一个侧身,将她禁锢在身下,还有什么硬硬地物体,抵在她的双腿间。 她浑身一僵,双腿收得紧紧的,便听轩辕秀喘了口重气,“你这样,要进去了。” 她小脸“唰”了红透了,像要滴出血来。 轩辕秀右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身,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 云锦绣被这种危险的气息包裹着,只觉自己已是羊入虎口,本能地瞪着轩辕秀。 轩辕秀看着她清亮的眸子,这双美丽的凤眸中,竟然出现了罕见的惊慌和无助。 半晌在她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你这磨人的小妖精。”然后松开了云锦绣,自己站了起来。 云锦绣一窒,心脏“砰砰”地跳着。 轩辕秀说道:“快把衣服穿好。” 云锦绣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他的衣服。 轩辕秀自己识趣地出了洞穴,云锦绣换好衣服,抱着他的衣服走出来,将衣服递给他。 云锦绣抬眼看去,北境的天气更寒冷些,草原上夹杂枯黄的草原,一道道绿黄交接,斑斓壮阔。 再一看,天苍苍,野茫茫,完全不知身在何处,这要怎么回去? 她心里开始着急起来,北境王和秦婴他们都还在行宫,要是被发现了,必死无疑,已经过了一整夜,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她一着急,别过头来看向轩辕秀,只见他正拉着自己的衣服,脸上泛着暧昧的笑意。 轩辕秀抬起头,看撞上她的目光,“你不用担心,流风会找到我们的。” “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找?”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昨天夜里,他们可是跑了很远。 “昨天下过雨,马的痕迹会比较明显,很容易发现咱们的踪迹的。” 云锦绣刚刚松了一口气,马上,身上的神经又崩紧了。 草原上有那么多人在狩猎,流风止能发现他们的踪迹,其他的猎人也能发现。 她刚这么一想,便听到远处传来欢呼声,只见精壮的猎人勇士从视线所极的地方涌现而来。 那些勇士猎人,像看到自己心仪的猎物一样,欢呼着向他们奔腾而来。 看到这样的场景,云锦绣突然想起去七连山脉下找叶氏的那天,不由攥紧了拳头。 一只手突然握在她的拳头上,轩辕秀已经站在她右前方,温热的手掌轻轻握开她的手指,握住她的掌心,“有我在,不用害怕。” 云锦绣立刻清醒过来,微微点头,面上从容淡定。 很快,猎人勇士们便逼近他们,十几人策着马缰绳,精壮的马匹围着他们奔踏,马蹄声如雷,踏碎了新绿草皮。 每年的春猎,都有以部族为单位的狩猎比赛,除了流风一族之外的十一部,每个部落派出三十六名猎人勇士参与狩猎比赛,狩猎期限为五天,最后哪个部族狩得的猎物多,该部族的猎人勇士就会被封为十二部中最英勇的猎人勇士。 猎人勇士在整个北境都是非常光荣的称谓,十二部中最英勇的猎人勇士,是无尚的荣耀,是每个猎人勇士的终极目标。 云锦绣猜测,这十二个人,应该是哪个部族的猎人勇士团之一,他们马后带着强弓劲弩,马前配着长剑,长刀,腰间配着短兵器,穿着兽皮衣裤,胳膊裸露在外,胳膊上的肌肉凸起,如铁块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力量的光泽。 轩辕秀在她耳边说道:“是突厥部的人。” 云锦绣点了点头,看来轩辕秀对十二部早有了解。 十二猎人勇士很快将他们包围住,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猎人看着云锦绣和轩辕秀,如饿狼看到食物一般,两眼冒光。 “我就说嘛,一定会有特别的猎物。” “天元的人闯进咱们北境的王族猎场,实在是稀罕。” “相信这两个猎物,会是今年最特别的猎物!” 他们的目光在云锦绣和轩辕秀身上审视,好像是在观察,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其中一人抬起手,其他人就闭上了嘴巴,轩辕秀眯了下眸子,这个人是这队猎人的首领。 只见首领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轩辕秀回答道:“爷的爱妾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草原,要四处观光观光,昨天夜里遇到下雨,迷了路,我是你们首领,阿史那的朋友,正在和他做一笔生意,你们来得正好,正好可以带爷过去见他。” 团队首领不由按向腰剑的短刀,“我们首领最近可没什么客人要接待。” 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人一直盯着云锦绣,一听头儿这么说,便开口道:“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滋味一定不错……”话还没说完,“啊”地参叫了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只听“锃!锃!锃!”拔兵器的声音,几道雪亮的刀光闪得云锦绣眼睛刺痛,她抬起袖子挡住眼睛,周围便没了动静。 她放下手,只见轩辕秀已经坐在首领的身后,手中握着他的短刀,切着他的喉咙。 对自己出言不逊的猎人摔在马下,好像是脖子摔断了。 轩辕秀冷声向首领道:“要么死,要么现在就带我去见阿史那。” 其他的猎人则擦着眼睛,他们根本不知道轩辕秀是怎么伤了同伴,又怎么一招制服首领的。 见首领不答话,轩辕秀手中力度微微加了一分,便有鲜血顺着首领的脖子流了下来,轩辕秀冷声道:“你不带我去,他们也会带我去。”说着,手上的力度就要加重。 一直咬着牙的首领忙喊道:“别,我带你去。” 轩辕秀顺势将他推下马,伸手向云锦绣,云锦绣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握住了她的手,一用力,云锦绣只觉自己的身子一轻,似飞起来一般,等回过神来,已经落在他的怀里。 轩辕秀双手从她的腰侧穿过,握着马缰绳,然后向猎人勇的首领道:“带路。” 首领忙爬上同伴的马,带着轩辕秀,往突厥部的营帐去。 流风止站在远处的草坡上,看着轩辕秀跟着突厥部的人离开,不由松了一口气。 想来是自己多疑了,以阿秀的本领,又怎么可能会出什么意外,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云锦绣。 草原行宫,秦婴站在门内,看着一队骑兵飞速靠近了,为首的人鲜衣如怒,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她向身边的仆人说道:“在这里看着。”自己进了内厅。 内厅里,北境王靠在床头,经过一夜的治疗,情况有了好转。 明玄奕向童叔问道:“先生,圣上的身体……” 北境王自己开口道:“本王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就别为难他们了。”他看着童叔,“本王还有多长时间?” 童叔一怔,北境王生性坦然,勇猛无畏,是个明白人,他也没什么顾忌,直接说道:“圣上中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浸入骨髓,如果不耗用体力,能拖两三个月,否则就不好说了。” 明玄奕只觉眼眶刺痛,虽然他是个庶子,但眼前的这个是他的父亲,也是他心中的英雄。 秦婴迅速进厅来,“东胡部的慕容世子带人来了。” 众人都不由紧张起来。 他们将北境王带到这里,是为了与云翦会面,原本计划会面之后,就送北境王回宫,没想到轩辕秀和云锦绣突然失踪,北境王伤势加重,童叔为他疗伤,打乱了原计划。 看着众人惊慌无措的样子,北境王下床来,“给本王更衣,青天白日之下,本王就不信这些乱臣贼子,敢在众目睽睽杀了本王。” 秦婴灵机一动,以北境王的气势,眼下倒是可以压一压。 她忙吩咐行宫的仆人,将北境王穿的衣物送上来。 北境王又吩咐道:“端一杯罂粟花奶来。”罂粟花可以减轻他身体的痛苦,只要没有痛苦的折磨,就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 行宫的仆人怔了一下,但罂粟花奶能减轻人身体上的痛苦,效果明显,但副作用也是很强的。 见仆人发怔,北境王脸色难看起来。 明玄奕向仆人道:“快去。” 庄秦则带着云翦从密道出了行宫,要将云翦送到楚墨宸那里,由他守护。 慕容修带着东胡部的精兵,直闯行宫大殿,看护行宫的仆人要上去阻拦,被士兵直接推开。 慕容修一进入行宫大殿,只见王座上端坐着一个人,穿着红棕色的毛皮袍子,腰间系着金黄色腰带,灰白的头发往后梳得油光滑亮,脸部虽然浮肿,看起来却神采奕奕。 慕容修一怔,北境王?这怎么可能?赫连明明封锁了王宫,北境王现在正在他的寝宫好好躺着,而且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 站在北境王身侧的内监拔高声音,“东胡世子见到圣上为何不跪?” 慕容修这才回过神来,忙跪拜在地,他身后的十几名士兵也跪下,慕容修行大礼拜道:“东胡慕容修拜见圣上。” 慕容修拜见,直起身来,向身后的士兵道:“出去。” 士兵们站起来,正要离开,内监张大眼下,声音尖锐,“慢着!” 士兵们站住,纷纷转过身来。 内监侧看向慕容修,“十二部的士兵,一律不能进圣上的行宫,慕容世子带精兵直入大殿,如此逾规越矩,不需要向圣上交待一下吗?” 第141章 舌灿莲花 慕容修脸色一变,“回禀圣上,昨日各族得到圣令,圣上今年不亲临春猎,有人向臣禀报,行宫这边有异样,臣才带着部下过来。” 内监严厉地说道:“慕容世子巧言令色,历来能在行宫中的,只有圣上,带兵进大殿是大罪,谅你不知道今日一早圣上到了行宫,让你的士兵自然右臂,小惩大诫。” 慕容修脑袋一轰,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北境王,再看看大殿左右站着数人,左首便是明玄奕,他不由攥紧了手心,半晌才领命道:“是。” 然后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士兵下令,这十二部精兵,是他东胡的精英,也是他的贴身卫队,恰恰都是右手用兵器,自断右臂,跟杀了他们,没什么两样,想到这里,他心里就一阵辣疼。 也这种疼疼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有的是钱,还有权力,只要他愿意,会有无数的精英勇士为他卖命。 他突然下令,让十二士兵自断头颅。 “锃!” “锃!” “锃!” …… 几乎是同一时间,十二个头颅滚在大殿上,红色的地毯也被染红。 秦婴脸色一白,胃里不由翻腾起来。 她跟着大小姐四处游历,见过无数血腥,也不由得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住。 这个叫慕容修的人,实在是心狠手辣。 慕容修转过身来,看着北境王,面上恭恭敬敬,眼神里却充满了挑衅,“圣上满意了吗?” 北境王看着他,龙眉虎眼,不怒自威。 慕容修看着他,面里含着淡淡妖娆笑意,他是亡命之徒,从未半北境王室放入眼中,若不是此刻处于绝对下风,他绝不会示弱。 大殿上空气微凝,半晌,北境王才大声道:“好,不错!” 慕容修嘴角浮过一丝邪意。 北境王吩咐道:“摆驾猎场。” 慕容修脸色微微一变。 半个时辰后,北境王的行队离开行宫,向猎场去。 流风止神不知鬼不觉地浑到行队中,来到明玄奕的身侧,低声说道:“王爷和阿锦姑娘,去找突厥部的首领了。” 秦婴站在明玄奕的身边,一听到大小姐的消息,就松了一口气。 草原猎场,大红的毯子从围场入口,直铺向围场中央的草地上,草地上搭了帐篷台子,布了桌椅,陈了食物。 已经是春猎的第二天,各部族的人都到了自己的营地,围场内只有部分高官达贵,此刻正跪迎在红毯两侧。 赫连绒是本次狩猎的主持者,并没有离开猎场,他跪在最前面,紫色的貂皮在阳光的映照下,贵不可言。 马车在围场外门口停下来,内监扶着北境王下车来。 赫连绒看着北境王,过于发福的身体裹在棕色的皮袍里,身上披着鸦黑棕毛披风,虎北熊腰,威风凛凛。 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幽紫,心里一凛,这个老王此刻的模样,完全不像生病了一样。 随即,他的嘴角浮过一抹微笑,不过是濒死挣扎罢了,他的目光落在北境王身后的侍女上,侍女穿着素色的衣裙,披着毛皮披肩,规规矩矩地跟在北境王的身后。 他十几天前才在王宫发现这个侍女,当初这个侍女告诉他,她是天元元成公主的陪嫁侍女,来北境的时候,年纪小,便没有公主身边侍侯,元成公主死后,她又为公主守了几年的陵墓,现在才回王宫中。 此刻看到北境王出现在这里,他只觉此侍女的身份有问题。 北境王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赫连绒的身上,这个小狼仔子,今日已经取代了自己在猎场的地位。 这么一想,他不由怒上心头,大步朝前走去。 赫连绒领头,跪拜道:“恭迎圣上!圣上万岁!长治久安!” 秦婴领着行宫里的那些仆人,全副武装起来,一行三十来人,跟着北境王,浩浩荡荡走上红毯。 慕容修走在行队的最后方,到围场门口便站在一侧,往前看来,正迎上赫连绒的目光,眉间似凝着一团霜雪。 赫连绒微微眯了下眸子,他带去了十二名精兵,看样子是全部折损了。 他转过身来,迎着太阳光,看向北境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突厥部族的营帐驻扎在草原的南面,士卫将轩辕秀和云锦绣带到中央营帐处,来到最豪华的帐篷前,便听到里面传来“哦哦啊啊”的欢叫声,还有“啪啪啪”的肉搏身。 云锦绣眯了下眸子,突厥首领正在里面办事呢。 轩辕秀皱了下眉头,正要向云锦绣说让她去外面等,免得她看了这样的场面会尴尬,却听云锦绣向士卫道:“还不快禀报。” 轩辕秀一愣,士卫已经硬着头皮,拔尖嗓子喊道:“首领,有人求见!” 一个高角银酒杯从帐篷里砸了出来,“不见!” 轩辕秀一把抓住酒杯,云锦绣已经掀起门帘。 轩辕秀摇头笑笑,是自己多虑了,他们是来办事的,如果因为这种场面连人都见不着,其不是显得狭隘了。 云锦绣走了进去,轩辕秀跟在她的身侧。 营帐地毯上铺着长毛兽皮地毯,突厥首领阿史那坐躺在虎皮椅子前,身上爬着几个女人,体态丰腴,放浪形骸。 突然有人闯进来,营帐中一片寂寞,但只是一瞬间,几个女人又嗯嗯啊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因为有人在一旁观看,更加刺激。 阿史那埋在女人胸脯间的头抬起来,厉声道:“不是说不见了吗?滚出去!” 轩辕秀冷声道:“本王是要走,不过得带上你的脑袋。”话一落音,营帐里空气一凝。 阿史那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来人,天元的人,俊男美女,但男子身上散发的气息,却令人胆寒。 他突然清醒了大半,“什么人?” “天元明王轩辕秀,代表明玄奕统领来和你谈判的。” 光听到轩辕秀,已经令他够震惊的了,一听到明玄奕,只觉一股锋利从左手断腕处传到心里,不由浑身血凝。 很快,他一把推开身上的女人,冷声道:“都滚出去。” 几个女人见他发怒,忙拾起毛皮披肩,护在胸前,光着脚小跑了出去。 阿史那站起来,将毛皮大衣裹在身上,系上腰带,走上前来,打量了下轩辕秀,又看着云锦绣,冷冷说了句,“我们要谈什么?” 十二部联手,刺杀了玄宗世子,这是抄家灭族的罪,明玄奕断了各部首领一只手掌,两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轩辕秀回道:“谈突厥一族的前途。” 云锦绣在轩辕秀的身侧坐下,提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冷水推到桌角,淡淡地说道;“突厥王还是先喝点水,清醒清醒吧。” 整个营帐里弥漫着酒气和欢爱后的萎靡气息,阿史那脸色发红,已经是半醉状态。 自从在北盟城,被明玄奕斩断一只手掌之后,那史那就一直藏起来寻欢作乐,不愿见人,重要的会议,都是派族中的要臣去,每天都是醉得迷迷糊糊的。 阿史那向云锦绣看来,只见她的眼睛十分漂亮,却又透着罕见的睿智。 他上前来,端在桌角的冰水,一饮而尽,然后坐了下来,向轩辕秀问道:“你要和我谈的,是北境王族的前途吧,不过可惜了,北境王族只剩下一个长公主了,听说,长公主仰慕少年英雄赫连世子,估计春猎后,那个大美人,就要和匈奴一族联姻了。” 云锦绣看着他将水杯重重地压在桌上,便看出,她是用右手使用武器,所以断了左掌,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听着他的话,她眼底微微一亮,赫连绒还有这样的计划,玄宗世子一死,王族长公主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娶了她,离王位又近了一步。 云锦绣提起酒壶,为他倒了一杯冷水。 看着她的举动,阿史那眼里闪过一丝凶光,“我没醉,清醒得很。” “你要是清醒,就应该看得长远一点。” 阿史那目光更凶了,“你……”一个弱女子,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轩辕秀声音不大,却含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对我的朋友尊重些。” 阿史那转过头来看着轩辕秀,明王他还是知道的,微微忍了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明王请回吧,让把自己弄得太难堪。” 轩辕秀淡淡笑了笑,“再难堪,也不比你现在难堪。” 阿史那“砰”地拍在桌子上,“我突厥王只是断了一只手掌,还没沦落到任你侮辱的地步。” 轩辕秀从怀里掏出一堆信件,扔到他的面前,“本王已经查清楚了,你们为什么会伏击玄宗世子。” 阿史那看着信,又看向轩辕秀,“什么意思?” 轩辕秀说道:“是赫连绒和慕容修联合起来,派人烧了朝廷派发给各部族的粮食,又暗下勾结商人,在秋天的时候,就高价收购了各部族的粮食,缺粮引起的暴乱,是他们设的一个局,这些是往来信件。” 那史那一愣,翻看了一下信,瞳孔张了越来越大,最后,他冷静了下来,眸底闪过一丝清冽。 那又如何,他们诛杀玄宗世子,已是死罪,就凭这一点,他们和北境王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云锦绣把冷水推到他的面前,“喝了。” 阿史那猛地抬头看着她,只觉她看着温和的面容里,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凌厉。 见他不喝,云锦绣淡淡道:“突厥王要是有半分清醒,又怎么会被人利用,做出弑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让自己骑虎难下。” 第142章 前途堪忧 突厥王浑身一颤,却直直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又开口道:“你若清醒,就应该知道与虎谋皮的下场,先撇开赫连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不说,谁坐在北境的王位上,能够保证你突厥一族能够自治,有自己的王族,有自己的首领?” 突厥王一愣,似乎没有明白过来。 轩辕秀张了张瞳孔,云锦绣所说的这一点,倒是让他十分意外。 而对于云锦绣来说,这种帝国制度,对帝国子民的利弊,却是非常清晰的。 北境有十一部,各自有各自的王族,再由北境王统领,这是一种共合治。 轩辕秀接着她的话解释道:“以赫连绒的性格,他若登上王位,便会自己直接统领十二部,他要的,是绝对的王权,到时候,北境将会像我们天元一样,只有一个皇帝。” 阿史那端起冷水一饮而尽,然后自己倒了几杯水,接连灌下肚,跑到一旁的垃圾桶前,扣着嗓子,把之前喝的酒吐了出来。 云锦绣侧过头来,看着轩辕秀,两人四目相对,微微点头。 阿史那再坐上前来的时候,兴是呕吐了的原因,脸色惨白,面色却依然严肃,没有一丝破绽,“就算我们突厥部跟着赫连世子没有前途,难道跟着一个气数将尽的王族,又会有前途吗?” 墙倒众人推,玄宗世子一死,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只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毫无威信可言。 云锦绣开口道:“北境英雄比比皆是,有能力有威望坐上王位的人可不缺少。” 突厥王一怔,看着云锦绣,“你什么意思?” 云锦绣的意思,能坐上王位的,可不止名正方顺的继承人。 轩辕秀开口道:“连赫连世子都想爬上王位,是否名正言顺,你还会在意吗?” 阿史那只觉一时之间,大脑无法消化,他只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就走到了今天,从未仔细认清楚局势,他又给自己了两杯冷水灌下肚去。 等清醒了些,他才说道:“什么都晚了,十二部已经走到今天,就算我突厥部不参与进去,你们也没有取胜的机会,因为十二部早已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同生共死。”他提了提底气,“更何况,十二部的力量之大,你天元就算想帮助明玄奕,也是鞭长莫及。” 轩辕秀嘴角浮过一丝笑意,突厥王已经看出来,他们是要扶持明玄奕登上北境王位。 阿史那看着轩辕秀脸部的笑意,“你什么意思?” 轩辕秀敛了脸上的笑意,“突厥王你还没清醒,你连自己现在的处境都不知道。” 阿史那心里一凛,轩辕秀继续说道:“你的部族现在还不知道你参与谋杀玄宗世子一事吧?你想想,如果他们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还能当突厥部的王吗?” 阿史那瘫软在椅子里。 突厥王族子嗣繁多,人才济济,本就有人一直窥视着王位,族中还有长老会,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他在突厥族内部,也是自身难保的。 轩辕秀继续说道:“本王已经在你的部族里安排好了,你若执迷不悟,你勾结慕容世子和赫连世子所做的一切变会曝光,你族民是把你活活烧死,献祭给天神,还是扒你的皮,喝你的血,以解恨呢?” 几粒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了下来。 云锦绣眼底含笑,阿史那这下被吓得不轻。 半晌,阿史那开口,“我参与刺杀玄宗世子,已是死罪,明玄奕是不会放过我的,不过是一死,左右对我,都没什么好处。” 轩辕秀淡淡地看着他,他这是想和自己谈条件。 轩辕秀看着他的左腕断处,有黑色的结痂,“明玄奕会怎么对你,不是本王关心的,你已经为此付出了一定代价,结局如何,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他顿了顿,“最后,我只想提醒你,你若有任何对北境王族不利的举动,本王都能够先一步,将你置之死地。” 轩辕秀一把将桌上所有的信件收回来,向云锦绣道:“阿锦,我们走。” 从突厥部出来,云锦绣和轩辕秀各骑着一匹快马,离前方去。 轩辕秀策着马缰绳,想着来的时候,和云锦绣是一匹马,她就在自己的怀里,离开时却是各骑一匹马,心里有些不舒服。 云锦绣策了下马缰绳,慢了些,等他上前去,她问道:“你真的在各部族作了安排?” 他来找自己打听粮商的事不过四五天,想要在各部族内找到可用的人手,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轩辕秀不好意思地笑笑,“沈唐已经在做这件事了,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事情也差不多就能办好了。” 云锦绣眯着漂亮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轩辕秀胸有成竹地说道:“经过今天咱们的谈判,就算没有我的威胁,突厥王也不会再帮助赫连绒他们。” 云锦绣点点头,权力当前,这些人不会是糊涂的,不达想到他们烧毁粮食,让那么多人饿死,不由愤愤道:“赫连世子和慕容世子利用他的事,只怕是姜公钓鱼,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无辜的族民,这种人不配当王。” 轩辕秀微微叹了一口气,“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云锦绣笑笑,“我们现在去哪?” “找柔然王。” 云锦绣回到自己的营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楚墨宸抱着歌宝儿在营帐里走着,歌宝儿烦躁不安地抓着他的衣襟,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 一见到云锦绣进来,歌宝儿眼睛一亮,向她伸出双手,眼睛红肿,水汪汪的,声音沙哑道:“抱抱!” 云锦绣只好将他抱了过来,向楚墨宸问道:“孩子哭了吗?” 楚墨宸笑笑,“昨天晚上哭得厉害,白天好些。” 云锦绣看着楚墨宸星眸下一片黑青,心里一疼,眼睛瞪着歌宝儿,做了个鬼脸。 云翦正坐在火堆旁烤着肉,见孩子那么依赖云锦绣,便问道:“这孩子,你打算自己带着吗?” 他一开口,云锦绣才知道他在这里,先是一愣,然后抱着歌宝儿坐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下他,他穿着破旧的袄子,扮着他们带来的仆人,不想被别人认出。 云锦绣明白了过来,他的身份要是暴露,在猎场上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她回答道:“我一个女儿家,带着他不方便,等过几天,他不那么认生了,就送到明王那里。” “也是,”云翦将烤好的肉放在砧板上,切了起来,“就你心上人那身子,自己都顾不来,阿秀和这个孩子亲,让他带到王府去。” 云锦绣嘴角一抽,云翦对她和楚墨宸的认识,还停留在她和心上人私奔的故事里,楚墨宸就是她的心上人。 不过当着楚墨宸的面,不用说得这么直接吧,楚墨宸可是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楚墨宸拿着盐过来,递给他。 云翦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伯爷叫我阿宸就好。” 云翦又向云锦绣问道:“阿秀没事吧?他的反应实在是过激了些。” 一提到轩辕秀,云锦绣心里就不由紧张起来,如果他的身世让云翦知道了,凭着他的性格,必然会闹个天翻地覆。 她说道:“他没事,就是知道真相,有些接受不了,心情不好,他一向对天元帝敬重有佳。” 云翦叹了一口气,“难为他,阿秀有报复,是个难得的人才。” 看着云翦的神情,可见他对阿秀的疼爱,她试问道:“听说他帮助将军您打过丈。” 云翦将切好的烤肉放进盘子,往里面洒着佐料,“他是朝廷命官,自然要帮助打丈的,不过这小子天生是个将才,打起丈来,无往不胜。” 云锦绣暗暗叹了一口气,朝廷从未支持过北境的战争,一开始只是云翦的一厢情愿,轩辕秀帮他,是为国为民,而不是因为天元帝下达了命令。 云锦绣又问道:“不知道云将军回去以后,会怎么做?” “我要去找天元帝,问问他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当初他见到弘毅帝的尸体,已经失去了理智,再后来,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都流传着北境王毁灭,诛杀弘毅帝的事,他们深入不疑。 如今想来,疑点重重。 云锦绣一颗心沉了下去。 云翦将烤肉洒好佐料以后,递给云锦绣。 云锦绣没有去接烤肉,而是看着他,郑重地问道:“将军有没有想过,您向天元帝问出这样的问题,会是什么结果?” 云翦一怔,眉宇间却凝着坚毅,没有回答云锦绣的问题。 楚墨宸看着他,也不由着急起来。 这些年,他是跟着阿锦一起走过来的,很多时候,不是是非对错,而是生死存亡。 楚墨宸开口道:“将军可知道,天元帝贵为天元陛下,是一个德高望众的好陛下,他登基十几年来,兢兢业业,深入民心,如今他已经到了晚年,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污点出现在他的身上,天子一怒,轻则血流成河,重则,山河破碎。” 云翦沉默着不说话,只是坚定地看着火光。 云锦绣开口道:“将军是否想过,其实北境王说的是真的,一切都是天元帝的布局,他要杀了弘毅帝,逼盛熙帝退位,而八年前,楚帅府一案,其实是冤案,因为楚帅是弘毅帝最好的朋友。” 云翦目眦尽裂。 楚墨宸也是一怔,他没有五岁前的记忆,但楚帅府的事,他已经查了一些,如果真是这样,楚帅府的冤屈,他必须去伸。 沉默了一会儿,云锦绣又说道:“云将军不为自己考虑,不为您的家人考虑,也应该为您手下的数十万士兵考虑的,还有他们的家人,这加起来,可是过百万人的身家性命。” “是啊,”楚墨宸提醒道:“天元帝会不惜一切掩盖事实,几十万士兵算什么,他可以让千千万万的子民,为国效忠,为他卖命。” 第143章 琉璃公主 云翦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为君之道,真的可以不管是非曲直,没有公平和正义,也行吗?” “那要看是谁的是非曲直,是谁的公平正义了,解决问题,也不一定要用硬碰硬,可以用迂回的法子,将伤亡降到最低。” 云锦绣挪了挪歌宝儿的身子,孩子乏了,揉着眼睛。 云翦叹了一口气。 云锦绣说道:“孩子困了,我带孩子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云锦绣先给歌宝儿换了新衣服,是件绿色宝衫袄子,她选用的布料都是上等,孩子换上之后,多了些生气,看着他渐渐好起来,她也渐渐放心了。 把歌宝儿侍候好之后,便将他交给楚墨宸,然后为琉璃精心打扮起来。 她又给琉璃换上橙色的袄裙,在她的头上挽了两个发鬓,头上缀着流翠珠花,仔细打扮之后,左看右看,才放心下来。 琉璃眨巴着眼睛,不安地问道:“大小姐,我们这要是去哪里?” 云锦绣理着她耳珠的手微微发抖,琉璃对这些事情的直觉过于敏感,她脸上带着平时最自然的笑容,“我带你去见你的亲人。” “我的亲人?”琉璃皱起眉头,眼睛很快就红红的,“我的亲人是你呀。”说着想要扑上来抱着云锦绣。 云锦绣抚着她的头,“琉璃是有父亲,有哥哥,还有姐姐,我这就带你去见见他们,他们一定也非常想念你。” 琉璃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才说道:“好吧。” 楚墨宸在一旁看着。 一开始,只有他和阿锦两个人,后来,秦婴出现了,她是阿锦的贴身婢女,是可以信任的人,如亲人一样重要,再后来,有了琉璃。 匆匆几年,没想到琉璃在这个时候,要去找自己的家人了。 阿锦来北境,是送她回家。 一切准备好之后,云锦绣带着琉璃,坐着马车,往天元帝的行宫去。 这是春猎的第三天,大多数人已经出去狩猎,秦婴一早传来消息,今天,北境王在行宫休息。 云锦绣刚带着琉璃下马车,秦婴便迎上来。 “秦婴姐姐!”琉璃向她跑去。 秦婴蹲下身来,扶着琉璃的双臂,“琉璃今天很漂亮哦。” 琉璃在她的面前转了个圈,“是大小姐为我做的新衣哦。” “真漂亮。” 秦婴领着云锦绣,云锦绣牵着琉璃的手,往行宫的寝宫去。 进了寝宫,北境王躺靠边床头,童叔刚替他扎完针,明玄奕在一旁守着。 云锦绣拉着琉璃走到床前,北境王看着琉璃,眸子张了张,只觉这孩子看起来特别亲切。 琉璃则松开云锦绣的手,径直走到床前,眨巴着眼睛,伸手去摸他手腕上的纱布,“疼吗?” 这一年来,北境王每隔几天就割破手腕,放出毒血,现上,手腕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痕。 北境王一愣,只觉这孩子十分特别。 琉璃又说道:“我认识你。”她侧过身来,指着明玄奕,“我还认识他。”手上的琉璃串散发着七彩光芒。 北境王一怔,明玄奕也是一愣。 北境王“哈哈”大笑了几声,有些激动地问道:“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本王的。” 琉璃皱着眉头,委屈地说道:“我就是认识你。”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却是认识的。 云锦绣在她身后轻轻唤了一声,“琉璃。” 琉璃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马上反应过来,高兴地说道:“大小姐说,这个东西要给你。”说着,她从脖子里掏出玉佩,递给北境王,“诺,给你。”] 北境王目瞪口呆,忘了去接玉佩,琉璃自己将玉佩放到他手中。 北境王低头看着手心的玉佩,再抬起头来看着琉璃。 “对了,”琉璃开始拉衣襟,“大小姐说,这个也给你看。”说着,她将肩胛露了出来,上面是一个狼头图腾。 “明和!” 琉璃不知道北境王这一声是什么意思。 明玄奕看着琉璃肩头的图腾,那是北境王族的家族图腾,是王图腾。 明家的孩子出生后,都要在肩胛上印上这个家族烙印。 但是庶子没有这个资格,所以他身上没有这个图腾。 这个孩子,是明家的孩子。 是他的血亲。 明和。 这个孩子的存在,他是知道的,是十年前,北境王和天元的和亲公主生的。 云锦绣向秦婴道:“秦婴,你先把琉璃带出去。” 秦婴带着琉璃出了房间,云锦绣走上前来,向北境王说道:“五年前,我在北长城的天子峰下,遇到她的,她和狼群生活在一起。” “狼群?” 云锦绣点头,“这块玉佩是在她身上找到的,我已经查清楚了,这是元成公主的玉佩。” 北境王说道:“她是我的女儿。”那个图腾是独一无二的。 当年和亲不久,大妃死了,元成公主成了正妃,琉璃便是嫡出身份,一出生,就烙上了那个家族图腾。 明玄奕说道:“难怪她一看到我,就说认识我,原来,是妹……”别一个妹子他没有说出口,嫡庶有别。 “圣上能承认她的身份,这样最好了。” 北境王看着云锦绣,只见她面色肃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如此严肃,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听说七年前,元成公主就去世了,我不是知道琉璃是怎么落入狼群中的,但从她的遭遇来看,我并不认为你们能够保护好她。” 北境王脸色黑青,“当年是元成一意狐行,非要带她回天元,谁知在半路遇到袭击。” 回想起元成公主,北境王神色复杂。 他顿了顿,说道:“元成公主嫁给本王的目的,是两国和平相处,但后来云翦步步紧逼,怎么都不肯退兵,元成一直给本王施压……最后,她知道两国的战争不会消停,便带着孩子回去了。”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据我所知,元成公主是识大体的人,两国的战事不停,也有天元的原因,如果只是因为此事,她还不至于要强行带着孩子离开。” 北境王气呼呼地说道:“还不是因为弘毅帝的死,她说她没办法和杀她兄长的人朝夕相对。” 云锦绣幽幽叹了一口气,弘毅帝的死,影响了不少人。 明玄奕问道:“阿锦姑娘,是送琉璃回来的?” 北境王看着云锦绣,“你既然认为本王没法照顾好她,应该是不会送她回来的,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笑意,“圣上是明白人,我就直说了,琉璃这个孩子有病。” 北境王和明玄奕异口同声诧异道:“有病?” “是,羊癫疯。” 北境王和明玄奕看着她。 云锦绣继续说道:“她发病的时候,眼睛会变绿,虎牙会比平时锋利很多,有一次,她一下子咬死了两名壮汉。”云锦绣边说边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变化。 北境王不高兴地说道:“和儿就算有病,也是本王的女儿,也是北境的明和公主。” 明和是琉璃的名字,冠以王族明氏的姓氏,因为元成公主是来和亲的,希望两国和平,便以“和”字作为她的名字。 明玄奕皱了下眉头,“眼睛变绿,咬人……这些不像是羊癫疯的症状,阿锦姑娘和公主的病症是这样的吗?” 明玄奕一说,北境王马上回过神来,又一遍向云锦绣确认道:“真的是眼睛变绿,咬人?” 云锦绣点头。 北境王又焦急地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症状?比如说喜欢吃带血的生肉,月圆之夜会焦躁不安,嘶嚎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像狼的声音……” 云锦绣点点头,“你怎么会知道?” 北境王松了一口气,半晌才喃喃说道:“她可能是狼灵!” 云锦绣松了一口气,果然有狼灵这一说法,再加上上次,在雪原上的时候,琉璃召唤狼群,攻击了草原之狐的属下,还有她身边的那头狼“灰灰”,她便相信了流风止的话。 再加上北境王这么一说,她大概能够确认琉璃的身世了,带她来的决定,没有错。 云锦绣又说道:“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认一下琉璃是不是狼灵,她养了一匹狼,明统领可以和她去看看。” 明玄奕看向北境王,北境王点点头,狼灵何其珍贵,他迫切地想要求证。 明玄奕离开之后,北境王看着云锦绣,“这些年,和儿都跟在你身边?” 云锦绣点头,“当年在天子峰下,我遇到土匪,是她带着狼群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她。” 北境王吐了一口气,打量着云锦绣,之前只觉这女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嚣张跋扈了些,此刻看她,才发现她是大智大慧之人。 他想了想,问道:“和儿遇到你,是她的幸运,你早知道狼灵的事吧?” 云锦绣笑笑,原来北境王发现了自己的试探,她回答道:“知道一些。” “你故意说她有病,是在试探本王。” 以她的智慧,怎么可能不知道羊癫疯是什么病。 “不确认清楚,我怎么放心把琉璃交给你。” “……” “所以,你将明玄奕支开,是有话要对我说?” 云锦绣笑着,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圣上。” 第144章 我的底限 “说吧。” “圣上是聪明人,为何要用嫡庶的传统教条来断绝你明氏王族的希望?” 北境王瞪着龙眉虎眼,帝王的雷霆之怒仿佛下一秒就要轰炸而来。 云锦绣却言笑宴宴地看着他,等着他发怒。 “哈哈哈!”北境王大笑起来,“天元人,就数你最有趣。” “圣上谬赞了。”云锦绣伸手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我来自天元,天元的嫡庶区别没有北境这么大,嫡出去世后,庶子便拥有继承权,从我的角度来看,北境关于嫡庶继承权的法律,迂腐得很。” 北境王喝了水,将杯子递给云锦绣,“本王不是没想过,本王自问不是一个好的王,终其一生,将北境治理的一塌糊涂,玄奕是我的儿子,他像我。”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明玄奕确实和北境王很像,勇猛无畏,直摔坦荡,缺乏谋略。 为将有余,为君不足。 云锦绣看着北境王抬头看着天花板,无声叹息,她试问道:“圣上是担心上他无法做一个好的君主?” “难道你认为他会成为一个好的君主?” “小女子可不敢揣测。” “你都对本王说了那么多,还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 云锦绣微微抽动,然后笑道:“小女子知道明统领深明大义,宅心仁厚,心系天下,假以时日,若得贤能辅佐,成为明君也不是不可能的。” “哈哈哈,”北境王又笑了几声,“本王的胸襟,竟不如一个小女子。” 云锦绣忙礼道:“圣上严重了,小女子一介妇孺,眼界有限,不过是和琉璃相处多年,希望她以后能够有平安喜乐的生活,才胡说了这些。” 她愿意为琉璃扫清她前路的所有障碍,只愿她能够平安快乐地生活。 北境王点点头,他这一辈子最欣赏重情重义之人,这话,他爱听。 看着他的神情,云锦绣轻了一口气。 云锦绣又说道:“我在乌兰城的时候,曾听到传言,匈奴族的赫连世子是狼灵的传说。” “乱臣贼子!”北境王咬着说道:“一年前他老子要毒杀本王,他们要谋反。” “我有个不情之请。” 云锦绣皱着眉头,“可以。” “你说。” “琉璃的身世现在不宜暴露,我想先带她回去。” 北境王想了想,暗暗叹了口气,“你带她回去吧。” 他是琉璃的父王,却不能保护她。 云锦绣笑道:“谢圣上。” 云锦绣从北境王的房间里出来,往客院去,刚一进院子,就看到流风止立在廊下柱子旁的流风止,他穿着藏青长衫,头上戴着银白色抹额,两颊边浮着几缕银丝。 云锦绣走上前去,“我带琉璃去见圣上了,圣上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们,”流风止顿了顿,“对她好吗?” 云锦绣一怔,他倒是挺关心琉璃的。 “圣上和明统领都是好人,会对她好的。” 流风止“嗯”了一声。 又过了两天,云锦绣刚刚醒来,歌宝儿正坐在床头,伸手去勾帐帘上的流苏香袋,勾了几下,没勾到,他小小的身子突然扑了上去,香袋没抓住,人往床上摔去。 云锦绣一惊,翻身向他抱去。 歌宝儿几乎落到床前,突地又被云锦绣抱起来,眨巴着眼睛,十分兴奋,嘴巴张了张,发出模糊的声音,“姑……姑……” 云锦绣抱着他,悬起的心落下,重重吐了一口气,将他放在床内侧,戳着他的小胸膛,“很好玩……” 歌宝儿抿着小嘴,瞪着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 云锦绣逗了他一会儿,暗暗叹了一口气,自从叶氏死了之后,歌宝儿只是偶尔跟她说了两声“抱抱”,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能康复。 奶娘端着热水进来,向云锦绣道:“姑娘,明王来了,要接您去猎场。”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下床来。 奶娘是从回春堂过来的女医,以歌宝儿奶娘的身份留在云锦绣身边,照顾他们。 刚换好衣服,楚墨宸已经进屋来,一身淡青色袍子,他怕寒,外面加了一件棕色狐裘,几缕发丝落了下来。 “过来,”云锦绣拉他坐在梳妆台前,“头发都没梳好。” 楚墨宸腼腆一笑,坐了下来。 云锦绣弯下身,取下他头上的玉簪,黑长的发头落在脑后,云锦绣拿起梳子梳了起来,纤细手指触过发间,她开口道:“头发又长长了好多,我给你翦翦。” 楚墨宸“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铜镜,铜镜里,云锦绣在手挽着发缕,一手拿着剪刀,仔细地修翦着头发,认真而温柔。 他只觉眼眶一热,暗暗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奶娘将床上的歌宝儿抱起来,看着铜镜前的两人,心里不由发酸,多好的一对璧人,偏偏……天意弄人啊。 她抱着歌宝儿出了寝帐,不打扰他们两人。 她刚出寝帐,差点撞在轩辕秀的身上,她忙退了一步,正要弯腰行礼,“王……”爷。 轩辕秀看了一眼她怀里的歌宝儿,小家伙很安静,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便放心了些,他向奶娘挥了挥手,“先出去吧。” 轩辕秀自己上前去,掀起帐帘,看到寝帐里的那一幕,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奶娘一慌,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都看得出来,王爷喜欢姑娘,而姑娘和楚公子的感情,就像融入骨血里面的一样。 奶娘轻轻叹了一声,抱着歌宝儿去用早膳。 她将头发放下,又拿着梳子梳理起来。 轩辕秀看着铜镜前的两人,云锦绣小心翼翼地打理着楚墨宸的头发,仿佛那就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阳光从帐篷上倾泄下来,在两人身上染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美如画。 云锦绣将剪刀放下,双手捧起楚墨宸黑长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比着长短,然后满意地说道:“好了呢。” 他慢慢地放下帐帘,转过身去,身影是那样的狐独。 “好了。”云锦绣如释重负。 楚墨宸挑了挑眉,“阿锦,这样出去,会被笑话的。” 云锦绣脸一红,看着楚墨宸头上乱乱的头发,手足无措。 梳头发这种事,她也就只能把梳子侍候好,其他的,做不来。 楚墨宸自己拿过梳子,“你这样子,以后嫁人了,怎么办?” 云锦绣一怔,她的手从他的头发上慢慢落下, 她从未想过以后要嫁人,也从未想过要去做这些事。 她只是想为楚墨宸做点什么。 从寝帐里出来,轩辕秀正坐在大厅,淡淡地喝着茶。 云锦绣上前去,在他的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么早,是来看歌宝儿?” 轩辕秀欺身凑近她,声音婉转,情绪繁复,“香丝扰扰,耳鬓厮磨,不觉迟!”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无辜地迎着他犀利的目光,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轩辕秀刚刚应该是去过寝帐了。 轩辕秀压低了声音,“本王是不是应该误会,爱妾和楚宗主伉俪情深?” 云锦绣迎着他的锋利,眸光一凝,“王爷怎么想,是王爷的自由。” 轩辕秀一怔,瞳孔锁紧,“云锦绣,你最好搞清楚,那不是爱情,同情,相依为命,都不是爱情。” 云锦绣攥紧手中的杯子,“王爷未免太过狭隘了,相依为命,便已重过一切。” “那你嫁给他啊。” “他不死,我便守他一生。” “呵,”轩辕秀冷笑,“是吗?你对大煌师的表白又是什么意思?” 云锦绣猛地收缩着瞳孔,只觉眼前锁着自己的这一双眸子,已经将自己禁锢了。 他的眸光是那么的咄咄逼人,一寸一寸钝入她的心脏,一阵一阵的钝痛,填遍她的四肢百骸,痛得她眼眶发红,眼泪似要冲破眼线涌出来。 “轩辕秀,你懂什么是情,”她贝牙中挤出话来,一字一句,“我的命,是他们保住的,他们是我的底限。” “姑娘,早膳来了。” 奶娘端着早膳上桌来,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云锦绣直起身来,奶娘将盘放在一侧,将一碗肉粥放在云锦绣的面前,她按天元的饮食习惯,吩咐厨房给他们做的早膳。 轩辕秀站起身,坐在一旁的客座上,饮着茶。 奶娘看了看两人,兴许是吵架了,不由摇了摇头。 今天,猎场举行宴会,参与这次春猎的人都出席,轩辕秀是来接他们去参加宴会的。 马车上,云锦绣将歌宝儿放在身边坐着,她侧着头,有些失神地看着车窗外。 歌宝儿死死地抓着她的裙角,兴是感觉到她心情不好,仰着小脸,直直地看着她。 奶娘看着她眉宇间凝重的神色,不由叹了一口气,听说她是历尽生死,才将歌宝儿带了回来,即便面对生死,她也不曾皱过眉头。 “姑娘,王爷和您一样,都是执念很深的人,您就别和他置气了。” 云锦绣微微一愣,转过头来。 脸上的神色淡了淡,想了想才说道:“我没有和他置气,他于我,不过是刚好同道,一时的盟友而已。” “姑娘啊,”奶娘语重心长地叹道:“正是因为你这样想,王爷才会生气的,他喜欢你,他有时看你的眼神,就像看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第145章 他喜欢你 云锦绣心里一窒,半晌才暗暗喘了一口气。 从扬州到大秦,从大秦到扬州,再从扬州到北境,轩辕秀已经硬生生地闯进她的生活,影响着她,他从不曾掩藏他的心意,她是知道的,但是,那种心意,不是她要的。 奶娘看着她淡淡地沉默着,仿佛轩辕秀喜欢她,与她无关。 奶娘又叹了一句,姑娘小小年纪,怎就这样的淡然了,淡然到甚至有些麻木了。 半晌,云锦绣开口道:“多谢奶娘关心,我知道我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是她淡然麻木,而是楚墨宸的病,磨掉了她的信心。 她眼看着他起死回生,眼看着他挨过一次又一次的病痛折磨,眼看他长大成人,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病死,她踏遍六合大陆,也没找到希望。 叶氏的死,引萝的死,让她更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更何况,未来的道路只会更加艰险。 奶娘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姑娘虽然年轻,但是大智大慧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别人三言两语就劝得了的。 后面的马车里,楚墨宸看着一脸愠色的轩辕秀,微微摇头,无奈地笑笑,“王爷竟然会生这样的闷气。” 轩辕秀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楚墨宸,如果不是他,他又怎么会有那么多顾忌,横竖不过一个女人,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你不了解阿锦,又怎么知道自己生气对不对。” 轩辕秀一怔,眼里藏着委屈,“我何曾有机会了解她,她从来不让我走进她的心里。” “王爷至少在她的生活里。” 轩辕秀挺直了腰身,“你跟我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楚墨宸将双手叠放在袖中,平静地向他说道:“即便生气,也要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这样生气对不对,你说,是不是?” 轩辕秀只觉喉咙堵了一下,看着楚墨宸,脸色变了下,“想报仇吗?” 云锦绣调查过楚帅府一案,他也知道不少,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楚墨宸笑笑,“王爷会帮忙吗?” 楚齐是楚帅的先锋大将,竟然和轩辕秀是结拜兄弟,只怕楚府的事情,轩辕秀知道的,比自己知道的多。 “这个要看情况了。” 以天澜宗宗主的实力,想要为楚府翻案,不是不可能,但楚墨宸的时间不够。 楚墨宸淡淡地说了句,“看情况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安全回去。” 轩辕秀沉默着。 马车在围场外停下来,云锦绣刚掀起车帘,楚墨宸已经上前来,伸手去接歌宝儿。 一行人跟着轩辕秀进了围场。 围场四周,十二部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扬。 围场内,大红的地毯南北铺成一条直线,地毯两侧摆满了桌椅,宴桌上堆满美酒食物,宴席上宾客云集,一群美丽的女子赤着脚,在宴桌中央的红毯上载歌载舞,满目盛景。 云锦绣跟着轩辕秀坐下,抬起头,便看到对面坐着赫连绒,琥珀色的眸子散发着幽幽紫光,慕容修坐在他身侧,大红的衣袍格外刺眼。 慕容修正看着她,狭长的狐狸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收到草原之狐的尸体之后,他派人去了七连山脉下,发现除了草原之狐,其他人的尸体均被狼群撕碎。 他让草原上的巫医检查了草原之狐和朝云的尸体,朝云是中毒而死的,而草原之狐,是被女人的发簪杀死的。 他捉摸许久,虽然可以断定,是云锦绣杀了草原之狐,但却怎么都不敢相信。 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能够用簪子杀死草原之狐那样的高手,他想不明白。 云锦绣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慕容修一愣,前面的那个女子,仿佛和自己从未认识一般,他却想要冲上前去,问她人是不是她杀的。 “北境王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跪拜。 轩辕秀是外客,只是躬身行礼,云锦绣跟着他身侧,微微福身,她抬起头来,只见北境王沿着台阶,往台阶上的王座走去,他穿着一身棕色皮袄,身束金腰带,头戴铁王冠,阳光下,威风凛凛。 秦婴静静地站在台阶下,身边跟着侍从。 云锦绣曾私下向童叔打听过北境王的身体情况,一年多前,匈奴老王借政要会议进入王宫,刺杀他的那一次,他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刺伤加剧毒,让他足足在床上躺在十个月,自玄宗世子去北盟城,没有消息之后,他全靠着一股意志撑着,下了床。 童叔对他说,他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但童叔告诉自己的是,他的部分内脏已衰竭,生死本是朝夕之事。 她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北境王一拉鸦黑长裘,坐在王座上,向众人抬手,“众卿请起。” 众人起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内监宣了十二部“勇士猎人”获得者,这次狩猎最多的是柔然一族,显然,这个结果出乎大家意料,在十二部中,柔然族的实力未进前五。 但各位部族首领却不在意,这次春猎的重点,不是草原上的猎物,大家都有自己心中的猎物。 猎人勇士们向宾客们展示了自己的猎物,天上飞的老鹰,草原上的狐狸豹子,森林里的老虎…… 北境王又亲自为他们颁发猎人勇士的荣耀勋章,并赏赐了礼物。 猎人勇士封赏之后,又举办了其他的一些仪式。 约末过了半个时辰,北境王向众人道:“宴会继续!” 笙箫乐鼓响起,此起彼伏,衣着漂亮的女侍上前来,为宾客们斟酒布菜,一行美丽的少女踏上两排宴席中央的红毯,载歌载舞,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云锦绣抬起头,向赫连绒看去。 赫连绒也正看着她,他已经从王宫里得知,有人将北境王身边内监易容成他的样子,让他躺在寝宫。 最意外的是,他在王宫和猎场都安排了人,北境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突临猎场。 赫连绒的目光在轩辕秀和云锦绣身上游走,最后落在楚墨宸的身上。 他的计划一直很顺利,直到这些人的出现,他们,才是自己的阻碍。 云锦绣迎着他的目光,得到十二部的支持,大局已定,但现在,玄宗世子的死已经曝光,十二部的支持已经被瓦解,就算不会倒戈,也绝对不会冒然支持他,他却还能够安稳地坐在这里,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与长公主联姻? 她无法确定。 云锦绣刚收回目光,眼前就是一阵绚烂夺目。 一个美丽的少女旋转着身姿,配合着踢踏舞步,人已经到了轩辕秀的桌前,腰身的韵律配合着咚咚的鼓声,身姿婀娜,动作矫健有力,身上配带的银铃随着舞姿散发出悦耳的声音,有节奏在编织成欢快的乐曲,少女明亮的双眼一直看着轩辕秀,对着他笑得十分灿烂。 草原的姑娘与天元的不同,他们民风开化,姑娘们热情奔放,见到自己心仪的男子,就可以直接表白,而春猎上的宴会,是整个北境最隆重的交际宴会,各族好男儿云集于此,姑娘们则会在公众面前载歌载舞,遇到喜欢的男子,便会表白。 云锦绣微微眯了下眼睛,面前热情起舞的少女看起来美丽大方,眉宇间有些贵气,应该是那个部族的高门贵女,看她的样子,是看上轩辕秀了。 轩辕秀则冷着脸,静静地喝了一杯酒,见姑娘热情不减,他突然抱过楚墨宸怀里的歌宝儿,故意凑到云锦绣面前,谈笑风声。 云锦绣嘴角一抽,他这是拿自己当挡箭牌了。 果然见那翩翩起舞脸色难看,她突然停下来,指着云锦绣,“我要和你决斗。” 云锦绣瞳孔一锁,抬起头来,脸上堆满笑意,“姑娘,你说什么?” 姑娘停下来,俯下身来,头上的珍珠流苏一动一动,衬得她更加灵动可爱,美目里却是倨傲无人,她一字一句,“我,要和你决斗。” 轩辕秀抱着歌宝儿,高兴地向她解释道:“我爱妾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和她决斗。” 云锦绣暗暗咬牙,他这一句话,已经把鸭子赶到架上了。 少女直起身来,讽刺地看着云锦绣,“原来只是个小妾,”言语里,面前的人是多么的卑贱,“不过,我还是要和你决斗,”她指着轩辕秀,“因为他,我要嫁给他。” 少女目光咄咄逼人,好似轩辕秀已经是她的人一样,她要把人从面前这个小妾的女人手中夺回来。 云锦绣言笑宴宴地看着轩辕秀,“我看姑娘长得不错,你就直接带回去好了。” 轩辕秀凑近身后,在她耳畔吐着温热的气息,“你不是无所顾忌吗?让本王看看你的资本。”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凛色,不解地看着轩辕秀,真是莫名其妙,这家伙今天怎么了? 从少女的方向看过去,好似轩辕秀正亲在云锦绣的脸颊上,她提高了声音,“怎么,你不敢吗?” 云锦绣站起来,“姑娘确定要跟我比吗?” “当然。” 云锦绣站了起来。 笙箫鼓乐声渐渐小了下去,众人看着少女和云锦绣。 有人开口道:“原来是柔然的柔英公主,她看上那位公子了。” 一阵欢呼声,伴随着阵阵刺激的口哨声,宴会场上安静下来,众人拭目以待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眸光流转,原来是柔然部的公主,倒有点身份,不过这一身霸道傲倨的模样,倒是有些过了。 “跟你比也可以,不我还有个条件。”云锦绣说着,向赫连绒看去。 赫连绒和慕容修都眯起眸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 “什么条件?” “输了的人,嫁给赫连世子。” 第146章 情用命赌 众人一愣,人们纷纷议论起来,女人议论的较多。 “她们谁也配不赫连世子。” “是啊,凭什么呀?” “这不是明摆着羞辱我们赫连世子吗?” “绝对不行!” …… 赫连绒是北境最年轻、最负盛名的王孙贵胄,所有的少女们都红了眼睛。 柔英公主脸一白,看向轩辕秀,只觉此人风神俊秀,煞是好看,只是看一眼,心便“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她这辈子,从未遇到过如此让她心动的人,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她一咬牙关,开口说道:“只要赫连世子愿意,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 云锦绣眼底出现在一丝厌恶,还真是嚣张,赫连世子答应,她要比,不答应,也得比。 云锦绣看了轩辕秀一眼,谁说红颜祸水,长得好看的男子也是一样的。 轩辕秀正微笑着看着他们,好看的眼睛里含着些许期待,像等着爱人的情人。 云锦绣暗暗咬了咬牙。 赫连绒看着云锦绣,不知道她是想成为自己的女人,还是相信自己一定会赢。 他向身边的侍从说了几句,那侍从上前来,说道:“慕容世子说,他同意两位姑娘的条件。” 众人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 他看着云锦绣笑笑,身边像她这样的女人,会是有趣的事。 云锦绣嘴角弯一抹笑意,她就知道赫连世子一定会同意,这个时候,他最好奇的,是自己这些人,哪怕只是为了看一场戏,他也愿意配合。 柔英公主扬起下巴,像只娇傲的孔雀,像她这样的女人,赫连世子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云锦绣从宴席上走下来,迎着明媚的阳光,看着面前珠光宝气的柔英公主,“不知道公主要跟我比什么?” “比舞。” 云锦绣摇头,“我不会。” “呵,”柔英公主讽刺地笑着,“舞都不会,你的出生,一定很低贱吧?” 云锦绣仍是一脸清浅笑意,“所以公主一定不会跟我比出生。” 围观的人群微微含笑,天元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还有点意思。 柔英公主一恼,“琴棋书画,你随便挑一样吧。” 云锦绣摇头。 “你都不会?” 云锦绣不说话,算是默认。 北境与天元的文化习俗都不一样,在琴律书画方面的审美也是截然不同的,连棋的下法也不一样,这两种根本没办法,更何况云锦绣从不屑于在别人面前展现琴律书画。 柔英公主美目里全是讥笑,“琴棋书画舞不会,骑射你总会了吧?” 云锦绣还是摇头。 围观的人们都不由露出鄙视之色,出席宴会的不是高官达贵,就是王孙贵胄,哪有人什么都不会的。 柔英公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却要和一个出身卑贱,什么都不会的女子比试,她觉得这是自己的耻辱,但一看到轩辕秀,做什么都值了。 她向云锦绣道:“说吧,你要比什么。” 云锦绣笑看着她,“赌酒,一局定输赢。” “哈哈哈!”柔英笑起来,“这是本公主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你竟然要跟本公主赌酒。” 众人看着云锦绣,有的摇头叹息,想来这女子笨掘,不知道北境冬天寒冷,北境人都以喝酒取暖,柔然一族是草原牧民,酒跟水一样重要。 有的则是等着看云锦绣的笑话,这个天元人,竟然敢选北境人都擅长的来比。 云锦绣也不管别人的目光,还是一脸清浅地笑容,“公主,我还没说完呢,咱们赌毒酒。” 众人沉默,柔英公主的脸色也不由一白。 云锦绣看着她的目光,“公主敢吗?” 敢字她咬得很重。 果然,柔英公主昂着头,语气沉重地说道:“本公主会不敢?你说怎么赌就怎么赌。” 她是柔然部的公主,是草原的明星,她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在她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对她,她没什么不敢的。 众人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称赞道:“不愧是柔然的美丽公主,好样的。” 两人面朝北境王,向他请示,得到他的许可之后,云锦绣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向众人说道:“这里面装的是七星海棠。” 众人哗然,这种情景,竟然有人会随身携带这种剧毒之物。 秦婴已经上前来,向众解释,“众位稍安勿躁,七星海棠是毒药,但也是药引子,这位阿锦姑娘在进猎场前,已经向圣上禀报过,请求带这味药入场,圣上已经准许阿锦姑娘带少量的药进来,不会威胁到大家。” 大家听她这么这一说,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锦绣向众位解释道:“没错,七星海棠是药引,但如果单独使用,却是剧毒,是入喉夺命的毒。” 柔英一听,脸色大变,不由攥紧粉拳。 云锦绣继续说道:“柔英公主既然看上我家爷,那么我和她,只能活一个。” 柔英一滞,不敢相信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则走到赫连绒的面前,将药瓶递给他,“请公子倒两杯酒,在其中一杯中倒入药沫。” 赫连绒看着云锦绣,眉峰微凝。 有人开口道:“这姑娘对她家爷的感情真好,让她把丈夫交出来,除非她死啊。” 不少人开始感慨起来。 云锦绣转了转眸子,感慨这些人的想象力。 赫连绒不知道云锦绣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不解地看着她。 北境王开口道:“赫连,竟然是这位姑娘的要求,你就帮他们倒酒吧。” “是,圣上。”赫连绒已经知道北境王和云锦绣等人已经是一伙的,也没多想,便往营帐里面去。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碧玉酒杯,他亲自将酒送到两位面前。 云锦绣和柔英公主站在红毯中央,阳光下,珠光宝气的柔英公主似镀了一层金色,贵不可言。 云锦绣穿着浅绿袄裙,被柔英公主衬托得十分素雅,却另有一番清丽雅致的美。 云锦绣笑盈盈地看着她,只见她面上强笑着,身子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赫连绒琥珀色的眸子里浮过一丝笑意,顿时看得人心神一晃。 “本世子本以为,今天可以抱得佳人归,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过,”他顿了顿,“本世子言而有信,今天不管是谁死,本世子都会把尸体带回去,以大妃的礼度安葬。” 宴席上的慕容修不由捏紧了手中的酒杯,他到现在还不太能够接受,有女人来抢他的赫连,哪怕是名义上的,也不行。 他猛地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赫连,“那就谢过世子了。”她看向柔英公主,“公主要先选吗?” “你疯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一个男人,你竟然要赌命?”她的声音,在发颤。 云锦绣敛了脸上的笑意,“公主,男人是丈夫,是感情,情,用命赌,当然值得。” 不少人赞赏地向云锦绣点头,就连那些不重视爱情的人,也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像生命一样珍贵的爱情,谁不向往呢。 柔英公主心中早已发慌,哑口无言,只是恨恨地瞪着云锦绣,要不是今天这样的场合,关乎王族颜面,她早已出手收拾这不知死活的女人了。 云锦绣看着她眼中无法掩藏的惊慌,嘴角闪过一丝讽刺。 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想强抢,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锦绣向她作了个请的姿势,“公主,请。” 柔英公主看着两杯清澈见底的酒,阳光映照在上面,可见细小的酒花,一想到其中一杯有七星海棠,喉咙便是一哑,她抬头放眼看去,只觉千万双眼睛正盯着自己,那目光,比天上的烈日还夺目。 柔然王族的座位上,王族人士个个脸色铁青,为了一个男人,竟然有可能要赔上一个公主的性命。 柔英公主的容貌是族中最出色的,族中将她从小重金培养,是希望她将来能有大用处,最起要和十二部中,排名前五的部族联姻,巩固部族在北盟的地位,万万没想到,这个娇纵的公主,竟然会看上天元的一个小白脸,竟然要用这种方式去夺人。 若是换一种场合,他们还有机会去制止,但是眼下,十二部在,北境王在,北境的高官达贵在,柔英公主代表的是部族的形象,若她出尔反尔,会影部族在北境的地位。 所以他们也只好咬着牙,看着柔英公主,希望她能赌赢。 柔英伸出手,削葱般的十指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半晌,手指没敢碰上酒杯,眼看就要摸到左侧的酒杯,她的玉手又转向右边的酒杯。 云锦绣看着她精美的脸,只见她的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珠。 果然怕了! “公主要是害怕的话,大可放弃。” “谁……”柔英公主的声音尖了起来,“谁说本公主害怕了?” 云锦绣也不揭穿她,到了现在的地步,就算她害怕,想要放弃,柔然一族的人也不会让她后退了。 “公主既然不怕,那就快点吧,”云锦绣说着看向赫连绒,“赫连世子这样托着盘子,也累呢。” 赫连绒迎着云锦绣的目光,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害怕。 难道她真有什么妖术,喝下含有七星海棠的毒酒,也不死?还是说,他低头看着两杯酒,她知道哪杯是毒酒? 柔英一咬牙,猛地伸手去握右边的酒杯。 她一开始要选的是左边的酒杯,这会儿却要选右边的酒杯,可见她心里已经慌乱成一团,没了主意。 赫连绒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手上。 云锦绣的目光,却看似不经意地,不时地看着他的目光。 眼看柔英公主就要握住右边的酒杯,她突然改变了方向,握向左边的酒杯。 赫连绒微微皱着眉头。 就在触到杯边的刹那,柔英公主突然缩回手指,向云锦绣道:“你先来。” 第147章 我从不让她冒险 云锦绣微微皱了下眉头,向公主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伸手握了下左边的酒杯,又伸手握了下右边的酒杯,然后端起左边的酒杯。 轩辕秀不由抓紧了歌宝儿的衣角,云锦绣是在冒险。 楚墨宸端着热茶,不由握紧了茶杯。 云锦绣把酒杯凑到嘴边,正仰头要喝,又停下,看向赫连绒,“若我死了,就只能先在这里说一声感谢安葬之恩了。” 赫连绒点头。 云锦绣也点头,将酒杯凑到唇边,众人呼吸一窒。 云锦绣突然将酒杯放到托盘中,换了另一杯酒,猛地仰头,要一饮而尽。 “慢着。”酒要入口的瞬间,柔英公主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美目看着托盘里的酒杯,“你喝那杯。”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 柔英公主逼道:“怎么,不敢?” 云锦绣开口道:“反正都是听天由命。”说着,便将酒杯换了,端起酒,正要喝,柔英公主又制止了她。 云锦绣皱眉看着她,“公主什么意思?” “你喝那杯。” 云锦绣只好将酒杯换过来,转过身来,看了眼轩辕秀,对着他和他里的歌宝儿笑。 轩辕秀看着她笑,浑身的神经却是崩紧的。 她转过身去,轩辕秀低声向身后的楚墨宸问道:“你不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 原来,他不是不担心,而是担心没用。 “你担心可以阻止她。” “来不及了。” “她不是还没喝酒吗?” “有的事情,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而我,从不让她去冒险。” 轩辕秀一怔,只听身后的楚墨宸继续说道:“而你,让她冒了生命危险。” 云锦绣端着酒杯,再次看着赫连绒,语笑嫣然,慢慢地,将酒杯送到唇边,优雅地将酒喝了下去,然后用手背点掉唇边的酒渍。 她慢慢将酒杯放回托盘上,向柔英公主道:“公主,该你了。” 柔英公主诧异地看着她,语无伦次,“你……你没事?” 云锦绣没事,留给她的那杯,就是毒酒了。 云锦绣从端过托盘里的酒杯,递到她的眼前,凤眸中含着凌厉,“公主,请。” 柔英公主双膝一折,“扑腾”地跪在红毯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被吓哭了。 宴席上还是出现不满的声音,对着柔英公主指指点点,一开始,她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现在却吓得跪地求饶。 柔然部王族的人只觉丢了颜面,一个长辈突然站起来,这个时候,只有他们自己人上前去,让公主遵守比赛规则,挽回部族的颜面。 只见云锦绣手腕一转,酒杯一斜,酒水从杯中缓缓落在柔英公主腿边的地毯上,一触到地面,酒便沸腾起来,“滋滋”地灼烧着地毯,地毯被烧了一个大洞,柔英公主哭得更厉害了。 云锦绣向北境王福身道:“圣上,比赛结果已经分晓,请您见证。” 所有的人都意外地看着云锦绣,有人对她赞赏,对柔英公主不耻,总归,这是一场好看的戏。 她转过身来看着柔英公主,“在下也要恭喜公主了,赫连世子可是人人仰慕的英雄呢。” 柔英公主抬起头来看着她,满脸是泪,哪还有半点飞扬跋扈高高在上的样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赫连绒面色冰冷,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冷酷,他直直地看着云锦绣,他被她算计了。 云锦绣朝着她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歌宝儿一见到她,就去勾她的袖子,云锦绣转过身来,将他抱了过来,只听轩辕秀低声说道:“没想到这你都能赢。” 云锦绣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看似赢的轻巧,此刻,手心的冷汗却还没干,冷嗖嗖的。 七星海棠放到酒里的时候,会溶解放热,如果酒杯刚刚端上来,她完全可以靠酒杯的温度差异,就能够区分出哪杯是毒酒,但被柔英公主耽搁了,最后她没办法准确区分哪杯是毒酒,但是赫连绒知道哪杯是毒酒。 她的存在,已经足够引起赫连绒的关注,所以也关注到自己的死活,虽然他冷静沉着,在外人看来,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但云锦绣就在他的面前,自然能够发现他的神色变化,她故意用言语刺激柔英公主,引开赫连绒的注意力。 但这一场,还是太险了。 楚墨宸向她说道:“把孩子给我吧。” 云锦绣觉得抱着沉,便把歌宝儿递了过去,轩辕秀先一步,抢过歌宝儿。 柔英公主这曲小风波过后,宴会进入自由娱乐的环节,宾客们纷纷离席,找人谈笑喝酒,少女们则相约斗舞,年轻的孩子们在长辈的引见下,结识新人。 云锦绣坐山腰里的风亭里休息,远远看去,好不热闹,她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赫连绒和慕容修,他们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不一会儿,突然见人群往围场外涌去,她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远处传来惊呼声,“大祭司来了,大祭司来了……” 她站起来,走到扶栏边,看到一支行队出现在猎场的草原上,纯白的车辇,纯白袍子的仕童,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楚墨宸抱着歌宝儿站在她的身边,歌宝儿去勾她的袖子,楚墨宸开口道:“是引灵殿的大祭司。” 云锦绣微微皱眉,“查过吗?” “沈唐送来的消息,在北境,大祭司的威望,远远超过北境王的。” 楚墨宸刚刚说完,云锦绣便看到北境王领着十二部的首领,去迎接撵队,她应了句,“是啊。” 连北境王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她转过头来看着楚墨宸,“沈唐告诉你的?” “是啊,”楚墨宸微微笑着,“明王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早做准备。” 云锦绣微微眯了下眸子,除了十二部,轩辕秀应该还有发现,她抬着头看着远处。 远远地,只见一个白袍人下了马车,那白袍人头上顶着蓬帘,遮住面目,他就是北境的大祭司,神一般的存在。 周围的人群便纷纷跪拜了下去,北境王和十二部的首领迎上前去,躬身行礼,那人含首回礼,北境王向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他迎入营帐。 每年的春猎,大祭司都会来草原上住三天,和北境王,十二部的人们在一起,寓意天神与北境的子民同在,等草原长绿,万物复苏。 奶娘拿了件小皮袄过来,向楚墨宸道:“公子,把孩子给我吧,天色晚了,加件袄子。” 已经是午后,天边凝了些许云霞,阳光染着红色。 楚墨宸把歌宝儿递过去。 一阵风迎面吹来,云锦绣不由打了个寒颤,却听奶娘按奈着心中的激动说道:“大祭司来了,凛冬就要过去了。” 云锦绣一怔,大祭司的出现,连奶娘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止是奶娘,不远处的几个人,也都变得虔诚而安详。 她隐隐感觉到,整个草原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 楚墨宸微微皱着眉头,轻轻唤了她一声,“阿锦,你在想什么?” 云锦绣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他,“你有没有看到琉璃?” 楚墨宸眉头皱起,摇了摇头。 “她有可能在秦婴那里,我去找她,你早些回营帐。” 她正要转身,楚墨宸喊声了声,“阿锦。” 云锦绣转过身来,他开口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云锦绣点头,她正要离开,又转过身来,向楚墨宸说道:“小心。” 云锦绣出了风亭,往北境王休息的营帐去,大祭司身份特殊,不与常人接近,他来草原,只是住三天,所以北境王将他迎入营帐之后,就回到自己的营帐了,秦婴现在是他的侍女,也一定在他的营帐中。 她刚刚进入围场,就见人群惊慌地往外跑,“狼杀人了狼杀人了。” 狼,杀人? 云锦绣抓住身边一个女孩,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有狼闯入猎场,杀了人,大家都去看了。” “你们这样去,不怕危险吗?” “狼已经被抓住了。” 云锦绣心里一沉。 猎场的西面草原上,只一灰色的狼被困在铁笼子里,慕容修坐在铁笼子旁的兽皮椅子上,手里削着一只木棍,木棍顶端已经被削尖。 笼子里,狼琥珀色的眸子寒光凛凛,狼的脖子上,腹部,背上,都受了伤,血将皮毛凝成一块一块的。 前方,摆着十来具尸体,大多是脖颈被咬断,尸体被鲜血染得通红。 死者的家属守在尸体边,手里拿着木棍长枪,死死地看着铁笼子里的狼。 云锦绣挤过人群,看到眼前的一幕,不触目惊心。 她一看到笼子里的狼,心里“咯噔”一下,是琉璃的狼,是她的灰灰! 她看向慕容修,慕容修看到她,一脸你终于来了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分外妖娆。 云锦绣见他一手削尖的木棍,一手短刀,他,要杀狼! “阿锦姑娘,”慕容修站起,走上前去,“你来得正好,这头狼闯入猎场,咬死了十来个人,大家都要把狼杀了,你说,这狼,该杀不该杀?” 慕容修话刚落音,死者的家属便大声喊道:“杀了!” “杀了这畜生。” “杀!” …… 其他的群众也响应道:“为了大家的安全,猎场内的狼肯定得都杀了。” “慕容世子,杀了吧。” “是啊,把狼杀了。” “狼都是成群出现的,大家找找,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狼,一并杀了。” …… 云锦绣只觉周围的吵闹声快要将自己淹没,只见慕容修笑盈盈地看着她,将手中削尖成矛的棍子递给死者家属中。 云锦绣不由张大眸子,那家属愤怒至极,他接过棍子,向笼子里的狼刺去。 有人带头,一群人蜂拥而上,向铁笼子围去,手中的木棍长枪刺进了狼的身体,狼发出嚎叫声。 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琉璃设的死局。 “琉璃!”她唇齿间抖出两个字。 第148章 杀人何需用武功 云锦绣拼命要拦上去,一个影子突然从她的身侧穿过,只听“啊啊啊”的惨叫,云锦绣转过身来,杀狼的人纷纷倒下,鲜血已经染满了草场,只见一个娇小的声音放倒了杀狼的人,此刻正徒手掰着铁笼子上铁杆,笼子里的狼已经身受重伤,躺在笼子里,鲜血从笼子里流出来,浸在草地上。 云锦绣一惊,上次在七连山脉下,她没有留意到琉璃是怎么让狼群攻击草原之狐的手下的,此刻看着琉璃,她浑身是血,雪亮的眸子寒光凛冽,浑身充满了攻击性,像头没有人性的小怪兽。 有人回过神来,突然惊叫道:“怪物啊!” 场面一里慌乱起来。 慕容修看着琉璃,再看着地上的尸体,终于明白过来,草原之狐的那些手下是怎么死的。 他提高了声音,“来人!” 很快,弓箭手将琉璃包围。 他下令道:“射!” “住手!”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北境王骑着马,飞奔而来。 到了前方,他从马上跳下来,上前来,往地上看了一眼,脸上便阴沉起来,看着慕容修,“慕容世子,发生了这么大事的,怎么不禀报本王,你眼里还有我的这个北境王吗?” 慕容修一怔,没想到北境王会亲自出马,他身子一僵,单膝直直跪了下去,“圣上,人命关天,臣正要阻止这小怪物杀人。” 北境王看了一眼琉璃,只见铁栏在她的手中慢慢变弯,看起来十分可怖。 周围的人也都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圣上,救命啊。” 北境王大喊了一声,“来人!” 只见一群士卫上前来 ,北境王下令道:“把这小东西和铁笼子带下去。” 慕容修另一只腿跪下,“圣上,这狼和小怪物杀了这么多人,万万不能留。” 他的属下也跟着应和道:“人命关天,请陛下圣裁。” 北境王沉声道:“狼是北境的守护神兽,本王身上都有狼图腾……” 云锦绣脸色一白,忙抢声道:“这只狼为什么会出现在猎场,它又为什么会攻击这些人,它的族群是否在附近,这些事情都需要去查清,才能够确保大家的安全,你们再这样耽误陛下的时间,只会更危险。” 众人一怔,微微点头,云锦绣立刻向士卫道:“还不都带下去。” 慕容修抬起头看着云锦绣,眼神如出鞘的刀,这个女人,又坏了自己的好事。 北境王这才明白过来,不管狼是不是北境的守护者,不管王族用的是不是狼图腾,但狼伤了人,在民众的眼中,就是凶残之物,王族和狼的渊源越深,这些人对王族的芥蒂就越深。 自己,差点就上当了。 他看向慕容修,目光森寒,“慕容世子,把这里清理好。” 然后他转过身,上了马,往自己的营帐去。 眼看他们离开之后,云锦绣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琉璃是安全的。 她转过身来,慕容修正从地上站起来,两人四目相对,眸光交汇,如两道闪电相击,迸发出炽烈的寒光。 慕容修脸上渐渐漾起笑容,“阿锦?”他音调升高,他此刻确定,阿锦,不是她的名字,“你真能给人带来惊喜,我发现自己对你越来越着迷了。” “本姑娘身上的惊喜还很多,慕容世子得谨慎点,活得长长久久的,才有机会看到。” 慕容修面色微微一暗,凝视着她的眼睛,只觉这双好看的凤眸里,没有一丝畏惧。 他顿了顿,问道:“草原之狐是你杀的?” “是。” 云锦绣的声音不高,听在慕容修的耳里,却格外刺耳。 “你不会武功。” “不会。” “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杀人何需用武功。” 慕容修怔住。 “慕容世子,”云锦绣脸上染了些笑意,“保重。” 她明明在笑,但那笑容里却没有温度,他看着云锦绣的背影,橘红色的阳光洒在她纤柔的身上,融合在广垠的草原上,美如画。 琉璃和狼被带到北境王的行宫,天黑的时候,云锦绣才赶到行宫。 行宫的内厅里,琉璃坐在地,她已经清醒过来了,眼泪噼里啪啦直掉,灰灰伏在她的身边,闭着眼睛,身子不时地颤抖着。 北境王坐在王座上,脸色惨白。 见云锦绣走进来,琉璃冲过去,抱着她的腿,“大小姐,你救救灰灰……呜呜呜……” 云锦绣看着地上的灰灰,它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的地毯上浸染着血迹。 她亲眼看到那些用长枪和削尖的木棍插入灰灰的身体,要不是琉璃出现得快,狼已经死了。 琉璃紧紧抱着她的双腿,令她无法动弹,哀求的声音一句一句的揪着她的心,她只好看向童叔。 童叔一脸的络腮胡子,脸本来就黑,看到云锦绣看着自己,脸更黑了,眼睛瞪得圆圆的。 北境王看看云锦绣,又看向童叔,“先生,你医术好,就给灰……看看吧。” 北境王看着灰灰,灰灰是头狼,是狼群中最凶猛、最有灵性的,起码也得用神话里战神的名字来命名……他叹了一口气。 童叔内心咆哮,他是医术不错,但他不是兽医。 琉璃一听,跑过去抱着他的腿,“童叔救救灰灰!” “我,”童叔长长吸了一口气,“试试。” 琉璃跑到灰灰的身边,要抱它的脖子,却怕弄疼它,只好收着手,不停地说道:“灰灰,别怕,童叔会把你治好的……” 秦婴命人拿来医药箱,童叔为灰灰治疗起来。 云锦绣则向北境王道:“圣上,天已经晚了,奴婢先送您回寝宫。” 北境王看着琉璃,一脸担忧。 因为狼的事,死了二十来人,伤了十几人,这是大事,只怕今夜之后…… 知道他的担忧,秦婴安慰道:“圣上不用担心,大小姐会照顾好琉璃的。” 北境王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承受更大的刺激。 北境王看了云锦绣一眼,只见她正静静地看着琉璃和狼,目光沉静如水。 “圣上,”秦婴安慰道:“大小姐一定会有办法的。” 大小姐?北境王眯了下眼睛,秦婴和琉璃都叫她大小姐,看来这位姑娘身份不一般。 秦婴继续说道:“大小姐从来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她顿了顿,“圣上圣体安康,就是对大家最好的支持。” 北境王这才由向内监挥了挥手,内监上前来,扶着他去寝宫。 秦婴则来到云锦绣的身边,递上一杯热茶,“大小姐。” 云锦绣接过茶,淡淡饮了一口,等了一会儿,庄秦进殿进,“大小姐,查清楚了。” 庄秦低声向云锦绣说了下情况。 在来猎场之前,云锦绣已经让琉璃将灰灰藏在府中,后来她把灰灰召唤来,给明玄奕看,结果灰灰被慕容修的人盯上。 慕容修发现狼之后,故意将人引到狼附近,人一看到狼,就害怕,去攻击狼,结果狼反攻,伤了人,慕容修再带人把狼抓起来。 云锦绣若有所思,看来,草原之狐等人死之后,他们就盯上了她,盯上了狼,盯上了琉璃。 庄秦小声道:“已经有人在流传,王家的狼,在杀人!” 这一切虽然已经在意料之中,云锦绣还是不由一窒。 她抬起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漆黑夜空,天还没亮,就已经有这样的流传,只怕天亮之后,草原上就要传开了。 北境的守护神灵,王族的标志,竟然会闯入草场杀害子民,这样的王族,谁还敢侍奉。 不得不说,慕容修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秦婴看着琉璃,她的眼睛通红,看着正在流血的灰灰,眼泪不停掉着。 她脸色发白,“大小姐,只怕天亮,那些人会来要人。” 庄秦也不由紧张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轻轻将茶杯放下,“已经很晚了,我得回去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秦婴见大小姐的样子,像是有了主意,她点头,“我会照顾好琉璃的。” 云锦绣点头,“庄秦,送我回去。” 夜很晴,夜空里透着深蓝,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倾泄在辽阔的草原下,隐约可见新草的翠绿,天幕下,白色的帐篷错落有致,帐篷外,夜巡兵在四处巡逻。 一辆马车缓缓行在草原上,马车里,云锦绣闭目养神,庄秦在前面赶着车,车轮滚动的“轱辘”地打破草原的沉寂。 “大小姐,有人靠近,看来子是来袭击的。” 云锦绣睁开眼睛,侧耳一听,没有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 “这么远,你就察觉到了?” “最近少主……楚公子教了我一些内功心法。”他本是要称楚墨宸为少主的,但现在自己的主人是云大小姐,所以才改口称楚公子。 云锦绣顿了顿,回答道:“不用回击。” 庄秦眯了眯眼,“嗯”了一声。 跟了大小姐这么久,他知道大小姐有行动,但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不一会儿,几道人影在夜色的掩护下了,迅速向云锦绣的马车靠近,云锦绣静静地坐着,已经能够嗅到空气里危险的味道。 马车仍不疾不缓地前行着,突然,一道长鞭破空而来,如灵蛇一般,缠住马腿,马“嘶”叫了一声,翻到在地,马车也跟着倒在地上。 云锦绣只觉身子一倒,人失去了平衡,从马车里滚了出来。 庄秦滚下马车,眼看翻倒的马车就要砸在云锦绣的身上,他高呼了一声,“阿锦!”从地上爬起来,向云锦绣扑去,他重重将云锦绣推开,马车“哐”地砸在他的身上。 云锦绣刚爬起身,一把弯刀押在她的脖颈上,她惊了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她刚问出声,嘴里便被塞了一团布,嘴巴被堵住,一个套子从头顶套下来,她眼前一黑,手和脚被绑住,便听到一声“把她带走。” 第149章 你,是在求我吗? 她感觉自己被拎上马,横挂在马上,一路颠簸,不一会儿,便被人扛住走了一会儿,然后被摔在地上。 头上的套子被揭开,眼前便是刺眼的灯光,她眯了下眼下,还没适应周围的光亮,“啪”的一声,她的头一偏,脸上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口中便是一阵腥甜。 她被人重重甩了一耳光。 云锦绣转过头来,脸上有五指痕迹,嘴角渗着血。 又一巴掌扇下来,她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柔英公主,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柔英公主的手掌就要扇上去,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手不由一僵。 这个女子,明明是那么的纤弱,可是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好似鲜花初放,璀璨夺目,明明是自己的刀下鱼肉,她的手,竟然有些不由自控制的僵硬。 “我给公主找了个好夫婿,公主就这样对我吗?” 柔英公主一怔,美目里马上露出狠辣来,“本公主是要好好感激你,我告诉你,这个世上还没有人敢玩弄本公主,玩弄本公主的人,都死了。” 白天的比试,云锦绣让她在整个北境面前丢尽了颜面,她回到族中,又被族人重重训斥,若不是这场赌约,让她有机会嫁给赫连绒,只怕她现在已经被族人用刑法处罚了。 所以宴会结束之后,她就盯上了云锦绣。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怎么了,公主不喜欢赫连世子吗?他可是北境人人爱慕的英雄。” 柔英公主俯下身来,头上的珍珠苏流在眼前晃动,映得她脸颊生辉,她抬起云锦绣的下巴,“本公主当然喜欢,还有你那英俊的丈夫,他早晚,也是本公主的人,但你万万不该,让本公主丢尽脸。” 云锦绣的下巴被她捏得生疼,眉间微微一凝,看着眼前美艳的面庞,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贪得无厌,强取豪夺,这就是这个高高在上的美丽公主的本性。 她问道:“不知道公主打算怎么对我?” 柔英松开她的下巴,马上来了兴趣,看来她心中早有对付自己的主意。 她双手拉着肩内的发辫,“听说在你们天元,女人的名声和贞节,比性命都重要,所以,”她松开发辫,双手“啪”了两声,一个奴婢端上一杯酒,“本公主为你准备了上好的催情酒,还有外面二三十个精壮士卫。” 云锦绣看着她,依然面带微笑,“杀人不过头点地,公主这招,未免也太狠了。” “你怕了?” “哪个女人面对这样的情景能不怕,不过,”云锦绣瞳孔微锁,“你们北境人,就一点都不在乎贞节吗?” 柔英公主一怔。 云锦绣继续说道:“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不在乎自己女人的名节,你既然已经要嫁给赫连绒,为何还记挂着我家爷。” 柔英美丽的面容里闪过一线阴狠的毒辣,“本公主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云锦绣笑了。 “你笑什么?” “公主还真是没什么人性。” 柔英公主脸色一变,半晌,阴阳怪气地向云锦绣道:“接下来,你才知道什么叫没人性。”她朝婢女挥手,那婢女上前来,她端过托盘里的酒杯,抓住云锦绣的下额,给她灌酒。 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声响,她猛地转过头,“外面什么情况?” 候在门口的婢女转过头来,茫然地摇了摇头。 柔英公主脸色一狠,端高了酒杯,捏开云锦绣的嘴巴就倒。 “呼”的一阵疾风,帐内灯火一灭,柔英公主手中一迟疑,疾风过后,帐内灯火一亮,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你是?” 她一惊呼,手中的酒杯已经被夺过,嘴巴被捏开,一杯酒灌入她的口中,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本……公主……来人……” 庄秦往她后颈一敲,她晕了过去。 他忙上前,解开云锦绣身上的绳索,“你没事吧。” 云锦绣点头,站了起来,踢了一脚地上的柔英,确定她晕厥了,“把她带走。” “嗯?” 看着庄秦迷茫的神情,云锦绣开口道:“送到赫连世子那里去。” 庄秦“哦”了一声,马上明白过来。 他扯下床上的毯子,将柔英包裹起来,扛在肩上,跟着云锦绣出了营帐。 营帐外横七竖八地躺着士卫,就是柔英之前说过的那二三十个精壮士卫,被庄秦袭击晕了过去。 庄秦扛着人跟着云锦绣,看着她没事,心里便踏实了些,想到自己在营帐外听到的话,不由打了个寒颤,“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女人杀人的手段,实在是。” 云锦绣转身来瞪了他一眼,“想被发现吗?” 庄秦缩了下身子,摇着头,云锦绣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庄秦看着她的身影,腹诽道:“果然是最毒女人心呐。” 快到匈奴部营帐的时候,云锦绣凑到庄秦耳边说了几句,庄秦瞪大了眼睛,“原来如此。”他扛着人潜入营帐。 云锦绣站在空旷的草地上,抬头看着天空,草原上的云层稀薄,天空里布满了繁星。 不一会儿,一个披着紫色貂绒的男子从帐篷里走出来,看到她的身影,便走上前来。 云锦绣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赫连绒,他琥珀色的眼眸十分明亮,配着深邃的五官,冷峻的面容里,透着威严霸道的气息,看着令人压抑。 赫连绒走近云锦绣,便嗅到她身上幽幽的香气,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这幽香中含着一股浓烈,令人莫名地骚动。 云锦绣向他打招呼,“赫连世子。” “我应该叫你阿锦姑娘吗?”这个人的身份,绝对没那么简单。 “代号而已,世子随意。” 赫连绒的眼里含着审视,“你来找我什么事?” “白天,狼伤人的事。” 赫连绒点点头,也就有这件事,能够让她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外面冷,你跟我去营帐中谈吧。” “大嫂的孩子受了惊讶,晚上要我抱着才能睡,我得早点回去。” 赫连绒是知道那个孩子的,楚齐的孩子。 他开口道:“你说吧。” “我在乌兰城的时候,听人说,世子您是狼灵,是草原上的狼。” 赫连绒眉峰一凝,“你继续说。” “今天发生狼攻击人的事,你知道的,那个孩子,是我养大的,我不可能看到她受到伤害。” 这件事,他很清楚。 他走进一步,俯下身,眸子里泛着幽冷的紫光,凝视着她的眸子,“你,是在求我吗?” 云锦绣仰着小脸,只觉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头顶的月光,他阴霾的影子笼罩着她的身躯。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微微笑着,“世子,那是只头狼,您也是狼。” 赫连绒低下头,鼻尖几乎触在她的发梢,深吸着她身上那股幽冷却又浓烈的香味,“那头狼和你养大的小怪物,杀了那么多人,那片草地,都被染得血红了呢,谁还记得本世子是草原上的狼?”或许是香的缘故,他的喉咙微微发干,声音也有些暗哑,“更何况,传言始终只是传言,谁会信。”他的目光顺着她雪白的脖颈往下,看着她滑嫩如雪的肌肤,竟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欲望。 云锦绣只觉温热的气息吐在头上,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她轻轻退了两步,言笑宴宴地看着他,“空穴来风,世子您说是不是?” 赫连绒嘴角浮过一丝冷笑,“天元与北境,隔着北长城,隔着茫茫荒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只是一个外来之客,但她的闯入,却影响着他的人生。 如果没有他们,这一次春猎之后,他就成功了。 因为面前的这个人,因为她和她身边那些人,打破了他春猎所有的计划。 云锦绣迎着他琥珀色眸子里的质问,“或许,上天自有它的安排。” 赫连绒走近了一步,“我从来不信上天。” 云锦绣只觉他的喘息加重,眼中的光芒更亮,仿佛要将自己禁锢。 “那世子信什么?” “信我自己。” 他进一步,云锦绣步一步。 他看着云锦绣,“你,在害怕本世子?” “不该怕你吗?” “你不应该挡我的道。” “世子的道,是建立在别人的道上,世子已经让别人无道可走了。” “你的道在天元,本世子挡的,不是你的道。” “世界万物,休息相关,世子怎知没挡我的道?” “哐当”一声,云锦绣的身子撞在帐篷上,赫连绒一步上前,几乎要压倒在她身上。 “大小姐!”庄秦站在远处,看着她,“什么时候回去?” 赫连绒站住身子,转过身来,看着远处的庄秦。 云锦绣小心翼地挪出身子,朝着赫连世子笑笑,“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世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向他福了福身,“祝您好梦。” 说完,便转身向庄秦走去。 赫连绒看着她,夜色下,她娇小的身影明艳动人。 云锦绣走到他的面前,庄秦才松了一口气,护在她身后,向远处的马车去。 看着他们上了马车,马车消失在夜色里,赫连绒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个叫阿锦的姑娘,为了狼伤人的事,大半夜过来,就只跟自己说了这些吗? 他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仔细回味着云锦绣的话,越想越不对劲。 他到了自己营帐之中,只觉体内有种莫名的燥热,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拿起折子坐在榻上。 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衣角,他转过身来,只见榻上躺着一个人,眼神迷迷蒙蒙,一脸桃红,娇艳欲滴,一手抓着他的衣襟,一手推着身上的毯子,“热……” 雪白的毛毯推开,光洁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之中,赫连绒只觉浑身血液逆流,正要起身,玉子滚烫的身子已经缠了上来。 第150章 情是七寸 赫连绒正要推开她,却感觉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般,他咽了咽口水,女子发烫的双手已经拉开了他的衣襟,滚烫柔软的身子贴着他的胸膛,他不由浑身一颤,整个人被点燃。 庄秦赶着马车,眼看他们的营帐就在前方,他松了一口气。 营帐内的灯还亮着,一个身影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庄秦眼睛一亮,“大小姐,公子在等着呢。” 云锦绣掀起车帘,便看到楚墨宸,心里不由一暖。 马车停下来,她上前去,远远的,便看到歌宝儿举着双手,嘴里喊着,“抱抱,抱抱……” 楚墨宸看着云锦绣,星眸里含着笑意。 琉璃出了事后,他就一直在担心她,此刻见她毫发无损,才放心下来。 云锦绣走近了,歌宝儿几乎挣脱了他的怀抱,扑向云锦绣。 云锦绣正要伸出手来抱这小团子,楚墨宸已经将他勒在怀里,“这几天长胖了,阿锦抱不动的。” 云锦绣笑着捏了下歌宝儿的肥嘟嘟的小脸,“是长胖了不少。” 两人一起走进帐中。 “这孩子这么粘你,以后怎么办?” “到时候交给阿秀吧。” 楚墨宸笑笑,“床已经给你铺好了,快去睡会儿吧,天亮还要忙。” 云锦绣抱过歌宝儿,“我带他去睡了。” 云锦绣进了寝帐,楚墨宸坐在客帐里,喝着茶。 庄秦上前来,围坐在他的身边,皱眉问道:“公子,我一直想不明白,大小姐这样做,明天的事……” 楚墨宸一手握着茶盖,一手拿着钳子,挑着火盆里的炭块,“打蛇打七寸,你可知,慕容修的七寸在哪?” “慕容修的七寸?” 庄秦皱着眉头。 “赫连。” 庄秦瞪圆眼睛。 “而赫连于慕容修的七寸,是情。” 庄秦抬头看着楚墨宸,楚墨宸微微眯了下眸子,至情之人,七寸都是情。 “慕容修对赫连……” “没错,赫连的情,是慕容的七寸。”那种有悖常伦的情,更激烈,更深刻,更偏执,更危险。 庄秦“哦”了一声。 “解铃还须系铃人,阿锦拿住了慕容修的七寸,明天的事,已经成了七成。” “果然还是公子懂大小姐。” 楚墨宸一愣,他和阿锦生活在一起近十年,一起长大,她一举一动,他都懂。 庄秦疑惑地问道:“那另外三成?” “尽人事,听天命。” 庄秦看着楚墨宸,公子看起来更清瘦了,整个人也更加平静,来北境的这三四个月,他仿佛过了好几年似的。 这一想,他心里不由沉闷起来,他说道:“我先去行宫了。” 楚墨宸点头。 庄秦离开后,他悄悄进了云锦绣的寝帐,来到床前,暗淡的夜色下,他凝视着床上的阿锦,她侧睡着,长长的睫毛如蝶翼,小脸沉静安详,似在深睡。 歌宝儿躺在她身侧,一手抓着她的头发,一手抓着衣襟。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出了帐篷。 他出了帐篷后,云锦绣睁开眼睛,听着外面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的眼眶发红,眸子里含着淡淡泪光。 楚墨宸站在寝帐外,原野的风吹来,冰冰凉凉的,他一夜没有睡意。 良久,良久,最东方,草原与天相接的地方,耀眼的光芒从地平线下发散开来,仿佛一只巨大的凤凰张开羽翅,靓丽夺目,太阳要升起来了,晨曦洒在他的身上。 慕容修忙了一整夜,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他只需要等,等太阳升到中天,等人们从睡梦中醒来,等王族的标志圣兽,狼杀人的传言传到每个人的耳朵。 他手里拎着上好的合欢酿,去找赫连庆贺,庆祝这对敌人的致命一击。 他快步上前去,掀起赫连绒的帐帘,兴奋地喊道:“赫连!”手中的酒坛“哗”地摔了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瞪着眼睛看着前方,只见书桌外,一个娇艳的身躯坐在赫连的身上,疯狂地扭动着,嘴里“嗯嗯啊啊”狂喊着。 兴是女人的力度不够,她身下的赫连绒翻起身来,将自己按在地上,从后面疯狂地索取着女人的身体。 慕容修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是他的赫连和柔英公主。 他狭长的眸子瞬间血红,脸上刚上的脂粉也没遮住他脸上的惨白,他突然上前去,只听“锃!”的下声,一道寒光伴着他火红的身影到了两人前,只听利刃穿体的声音,柔英公主倒在地上,脖颈上的动脉被割开,喷射出来的鲜血瞬间浸红了棕色的地毯,她的身体颤抖着,“嗯啊……”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赫连绒蓦然清醒,这才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事,他眸子张大,“慕容,你……”他抬起头来,慕容修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染着淡淡胭脂的面容微微抽搐着。 “原来……原来如此,”慕容修的声音在发颤,“你答应她们的赌约,你是看上这个女人……你要的是女人。” “慕容,你……” 慕容修突然俯下身去,捧起赫连容的脸,用力吻了上去。 赫连绒用力推开他,“你冷静点……” 慕容修撕声道:“你想做,我陪你做!”说着又扑上来,紧紧抓着赫连绒,缠在一起。 外面突然响起争执声,“世子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去。” 来人正是柔然部王族的人,带着士卫和婢女。 赫连绒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帐帘已经被掀开,刺眼的晨光照射进来,帐帘下,柔然部的人、还有其他一些闲杂人等,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看着柔英公主的尸体。 太阳升起,照耀在青草地上,草叶上的露珠映射着阳光,又是晴朗的一天。 行宫外堵了大量的人,最前面的那些人,是在昨天狼袭事件里丧失亲人的人。 行宫的大门打开,内监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的人群,只见人人怒目,势要逼宫。 内监拔高了声音,“昨天的狼袭事件,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太阳落山之前,圣上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明玄奕已经调来大都的部分禁军,守在行宫内外,这些人看着门口站着的守军,现在,圣上已经给出了旨意,他们只好退下。 有部分人则在行宫外的草地上搭起营帐,打算在行宫外一直等着。 秦婴站在行宫二楼的窗下,看着行宫外的情形,微微松了一口气。 内监回到宫中,宫门关上。 秦婴下了楼,往行宫后院的房间去。 她进了房间,便看到房间地毯中央躺着一人一狼,房间里响着轻轻的呼吸声。 她上前来,只见琉璃躺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小团,狼躺在她的身侧,肚子上微微起伏着,狼还有呼吸。 童叔花了一整夜,才将狼身上的伤口缝合,上了药,至于灰灰能不能活下来,谁也不知道。 她蹲下身来,伸手去抚摸琉璃的头,手刚刚要触到她的头发,她不由弯曲了手指,生怕吵醒她。 她心道:“琉璃,你一定要乖,大小姐为了你,受了那么多苦……” 她眼眶微微发红。 当初把琉璃带到府中的时候,大小姐还不到十岁,琉璃见人就咬,大小姐只好把她养在后院,韩姨娘一直在挑大小姐的毛病,以为大小姐养了一头狼,三天两头把老夫人搬出来,大小姐与韩姨娘和老夫人斗智斗勇,来回周旋。 有一次,大小姐被老夫人关进地牢,饿了三天三夜,二小姐趁机使坏,拿了有毒的食物和水给她,大小姐为了能够从地牢里出来,故意喝了有毒的水,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再后来,琉璃特别能吃,老夫人克扣了大小姐的吃用,大家都不吃饭,才能够喂饱琉璃。 琉璃白天不睡觉,晚上特别清醒,为了防止她跑出后院,大小姐都整夜整夜守着她,那段日子,苦不堪言。 …… 为了将琉璃送回家,大小姐来了北境,他们在北境人生地不熟,面对的都是强敌…… 想着想着,秦婴只觉鼻子发酸。 云锦绣坐在营帐里,静静喝着茶,奶娘抱着歌宝儿在一旁玩耍。 庄秦进帐篷来,“大小姐,慕容世子求见。” 云锦绣向奶娘道:“奶娘,带歌宝儿去用午膳吧。” “是,姑娘。”奶娘将歌宝儿带了出去,大帐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云锦绣嘴角微微勾起,微微松了一口气,“请进来。” 帐篷的门帘打开,阳光照进来,阳光里,慕容修走进来,一身艳红在阳光的映照下,十分刺眼。 已经是春天,他身上的衣衫依旧是那身火红,衣布改用了春天的绸缎,薄薄的,带着飘逸之感,硬生生被他穿出艳丽的风情。 他的脸上上了胭脂,却遮不住脸上的苍白。 他看着云锦绣,她穿着嫩绿绣花宝衫,光洁的额头坠着一枚白色珠玉,墨发上缀着些许珠钿,十分灵动俏丽,她正端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白玉茶碗,此刻正是中午,太阳从帐篷顶上映照下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明艳得有些刺眼。 他呼吸一沉。 云锦绣向慕容修作了个请了姿势,“慕容世子,请坐。” 慕容修敛了神色,在她对面的客座上坐了下来。 云锦绣向候在一旁的庄秦,“庄秦,上茶。” 庄秦送上茶来,放在慕容修的身旁。 云锦绣向他挥挥手,他退了出去。 慕容修打量着云锦绣,只见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陌生,却又熟悉。 云锦绣迎着他的目光,见他只是打量着自己,狭长的狐狸眼眸十分明亮,映着火红的衣衫,泛着一抹亮红,好似有岩浆,要从那眼底喷射出来。 ps:实体书已经开始印刷了,年后上市,欢迎加入读者群花园“559070228” 第151章 春风化雨 “世子心情不好?” “你心情很好?”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慕容修冷“呵”了一声,“好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过是让自己足够冷静平静,不因为挫败而受到伤害而已。” “不受到伤害,目的就达到了。” 慕容修这一次受伤了,伤心伤肺伤入骨髓。 慕容修不由攥紧了拳头,“姑娘为何非要与我为敌?” 他看着云锦绣,她很容易抓住别人的痛处,也知道怎么让别人痛不欲生。 “世子何曾为我们留过生路?” 当初的楚府,叶氏,还在楚齐,现在的琉璃。 “你可要想清楚了,为我为敌,就是以整个北境为敌。” 云锦绣嫣然一笑,“多谢公子关心,不过公子别忘了,这个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慕容修握着桌上的茶杯,“你会后悔的。” “走一步,算一步,你来,不会只是想警告我吧?” 慕容修暗暗咬牙,面前的女人软硬不吃,实在是有些难对付,他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说过,那个孩子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不会让他受到伤害,解铃还需系铃人。” “如果我说不呢?” 云锦绣依然笑着,“世子,只怕这一次,你输不起。” “一个柔英公主而已,本世子可以安抚柔然部的人。” “是么?”云锦绣抿了一口茶,再抬起头来,迎着他蛇信子一般的犀利眸光,“那你还来做什么?” “我来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让我出手救那小怪物的底牌。”他对着云锦绣那双幽幽凤眸,只发地看不明白她。 “世子真的以为,只是一个柔然部的公主吗?”她脸上的笑意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除了柔然部的人,还有其他的人看到了,谣言杀人,世子不是深谙此道吗?” 慕容修攥着手中杯子“咯咯”直响。 云锦绣看着他一脸坚毅和无谓,淡淡道:“世子可能会错意了,我的目的不是你,是赫连世子。”她顿了顿,“世子不防这样想,人们会说,赫连世子喜欢的男人,残杀了原本要嫁给他的柔英公主,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你觉得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半晌,慕容修抬起头来,“跟我讲这种道理,阿锦姑娘,你会不会太天真了?” 云锦绣淡淡的笑容里含着凌厉,“你只知以武为尊,弱肉强食,却不知,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慕容修一怔,惨白的脸色变得铁青。 半晌,他开口问道:“所以,如果本世子不救人,你就把这件事传出去?”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淡去,“世子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要是传出去,可不是这个版本,我也一定会传得人尽皆知。” 慕容修从帐篷里出来,整个人跟虚脱了似的,脚步都显得有些凌乱。 阳安忙上前来扶他,“主子!” 看着他的样子,他往营帐里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叹道:“阿锦姑娘好生厉害,竟然能将主子打击成这样。” 庄秦直直地站在营帐门口,看着慕容修上了马车,看着他的马车走远了,这才进了营帐,看到云锦绣仍端坐在椅子上,正在想什么事,想得出神。 他上前去了,轻唤了一声,“大小姐。” 云锦绣回过神来,暗暗吸了口气,脸色恢复了些,她问道:“慕容修走了?” “嗯,往行宫的方向去了。” 云锦绣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明王去哪了吗?” 来到草原猎场的第三天,轩辕秀便搬来,和他们住在地一起,她仍然是他的小妾,阿锦姑娘。 但从昨天宴会之后,她就没有见到他。 “王爷说,他去见大祭司了。” 云锦绣瞳孔一张,匆匆出了营帐。 庄秦跟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云锦绣摇头,“你去找秦婴,顺便看着慕容修,如果那些人再追究狼袭事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 云锦绣骑着马,往大祭司住的营帐去。 大祭司住在草原的北面,他的居住处搭了三个大帐篷,帐篷一里内,不得有人靠近。 她骑着马,马刚踏进帐篷区一里处,一个白衣侍童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姑娘请留步。” 云锦绣看着马前方突然出现的侍童,乍一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再一看,好像是十二五六岁,仔细一看,面前的人又变了个模样。 她可不信神,她眨了下眼睛,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白袍侍童,“我有一个朋友,昨夜就来拜访大祭司了,我来接他。” “姑娘心中无神,若往前再踏一步,就会迷失的。” 云锦绣微微眯了下眸子,她心中的确无神,“多谢提醒,不过我必须接到我的朋友。” “姑娘若肯听我一言,便在这里等着,不到一刻钟,你的朋友就会出来。” 云锦绣凝了下瞳孔,再看面前的侍童时,只觉这侍童又变了一副模样。 “一刻钟是吗?” “是。”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神的仆人,能收到道神的旨意,神的旨意,无处不在,不信你听。” 云锦绣皱起眉头,却听耳边响着幽幽的声音,如魔咒一般。 “姑娘可知自己身在何处?” “所为何生?” “你是谁?” “谁是你?” …… 云锦绣只觉自己像淹没在深海之中,无法呼吸。 半晌,她猛地“哽”了一下,重重喘着粗气。 青天白日下,眼前的白衣侍童,仿佛又换了一张新面孔。 云锦绣暗暗咬牙,北境大祭司的存在,有数千年的历史,即便真是什么神棍,也是专业的神棍,她拉着马缰绳,“好,我在这里等着。” 果然,不到一刻钟,便看到前方的草地上出现一个锦衣男子,云锦绣眼睛一亮,是轩辕秀,他的前面走着一个白袍侍童。 云锦绣喊道:“阿秀!”喊了两声,却不见回应,轩辕秀依然跟着白袍侍童往前走,像完全没听她的声音似的。 她面前的白袍侍童说道:“姑娘没白费力气了,他还在天神的领域内,是听不到你的声音,也看不到你的。” 云锦绣皱起眉头,他们明明就在前方不远的草原上,这个距离,他不可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那侍童又说道:“姑娘也别着急,他很快就出来了。” 云锦绣微微点头,张了张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轩辕秀,近了,他的神情和动作都有些木讷,像个木偶似的,像被白袍侍童牵着往前走。 她暗暗攥了下马缰绳,眼看轩辕秀就要到面前,引着他的白袍侍童突然抬高了脚步,好似脚下有一道门槛,轩辕秀跟着他的动作,跨出那道无形的门槛。 出了那道门槛,轩辕秀站在她的马车,抬起头,笑看着她,“阿锦,你来接我了。” 只见两个白侍童向两人微微行礼,口中念道:“天神会眷顾两位的。” 说完,两人转过身去了,抬起脚步,进了那道无形的门,身影时远里近,时实时虚,突然就消失在眼前的草原上。 云锦绣张大了眼睛,天蓝草绿,阳光明媚,他们就这样无缘无故消失了? “他……他们……不见了?”云锦绣指着他们消失的地方,诧异地向轩辕秀问道。 轩辕秀转过身去,视线里只有茫茫草原,还有草原上的三个帐篷。 轩辕秀上马来,双手穿过她的腰侧,握着马缰绳,“先回去吧。” 云锦绣“哦”了一声,调转马头,往他们的帐篷去。 马刚走了两步,云锦绣只觉轩辕秀的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麻麻酥酥的,她嗔怒道:“王爷,男女授受不亲。” 轩辕秀疲惫的声音传来,“让我靠会儿,我一夜没睡,太累了。” 他话一说完,云锦绣便觉他的身子像块牛皮糖一样,贴在自己的身上。 轩辕秀收回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腰,呼吸着她脖颈间的清香,这才松了口气,声音幽幽,“原来,你是真实的。” 云锦绣本来正要推开他,听到这一句,身体不由一僵,她可以感受到贴在背上的人是多么的疲惫,她不由加深了呼吸,他在那个帐篷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策了下马缰绳,加快了速度。 才行出不到半里的路程,沈唐骑马前来,一看到马上的两人,他笑嘻嘻地说道:“本少爷来的不是时候哦!” 云锦绣白了他一眼,“你来得正好,把你家王爷……” 她话刚落音,只觉脖颈上一热,轩辕秀吐了一口血,洒在了她的肩头,溅到脖子上。 “阿秀!”沈唐一惊,忙跳下马,将他扶下马。 轩辕秀喘了一口气,擦到嘴角的血,“我没事,”他看着云锦绣,“弄脏了你的衣服。” 云锦绣摇摇头,“我回去换下就行了。” 她看着轩辕秀,见他脸色苍白,想到见到侍童的诡异情形,她不由皱了下眉头,她正要开口,听轩辕秀问道:“你要去行宫吗?” 云锦绣点点头。 “快去吧。” 云锦绣上了马,往行宫的方向去。 沈唐这才看着轩辕秀,“阿秀,没事吧?” “没事。”轩辕秀松了一口气。 沈唐眯着眼睛说道:“没想到云大小姐比我早一步。” 轩辕秀昨天告诉过他,他去见大祭司,他等了整整一天,都午后了他仍然没有回来,沈唐坐不住了,便来找他。 轩辕秀看着云锦绣的身影越来越远,他面色凝重,“也许,她也觉得大祭司很危险。” 第152章 楚墨宸消失了 云锦绣到行宫外时,天快黑了,只见行宫外守着的人正在撤离,她进了行宫,便看到秦婴站在门内,看着那些人离开。 秦婴一看到她,一脸高兴,快步上前来,“大小姐。” 云锦绣转身看了来行宫外撤离的人,“没事了吗?” 秦婴点头,“慕容世子来过,他说狼之所以会出现在草原上,是因为那附近有狼毒花,狼是要阻止人接近狼毒花,结果那几人误伤了狼,才会有狼袭事件,完全是个误会。” 云锦绣点点头,不管慕容修的解释再牵强,那些人还是撤离了,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云锦绣去了北境王的书房,书房内,气氛凝重。 半晌,北境王开口道:“狼灵是一种很古老的血脉,早在三百年前,近百年来,王族内已经没有出现过这种血脉了。” 云锦绣绞着脑汁,抿着嘴。 明玄奕开口道:“我已经用白鸦传信到学士城了,会有学士过来,帮助琉璃的。” 云锦绣微微点头。 北境的学士城,和天元的翰林院一样,不过北境的学士城,偏向于更广垠的学术研究,所涉猎的范围极广,从神学,传说,历史,到关乎民生的衣食住行,气候环境,学术性更强,而天元的翰林院,是朝廷培养人才的机构,侧重点,是皇权。 云锦绣从书房里出来,抬起看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满天繁星。 她往琉璃的房间去,一想到她体内不安的血脉,心里便不由紧张了几分。 到了门口,她正要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声音,“大叔,灰灰一整天没睁开眼睛了,它都没吃东西。” 琉璃打坐在灰灰的面前,双手捧着个大碗,碗里放着生肉,焦急地看着灰灰,“灰灰,你张开眼睛看看,我给你带肉来了。” 流风止伸手抚摸着琉璃的头,“灰灰受伤了,需要好好休息,你要让它先休息。” 琉璃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红肿,声音沙哑,“大叔……”眼泪噼里啪啦又打了出来。 流风止的目光落在狼的身上,只见灰灰闭着眼睛,肚子微微起伏着,这头狼的气息,已经很弱了,他的心不由揪了下。 “琉璃该睡觉了,你得养好精神,才有精力照顾灰灰。” 琉璃看着云锦绣,郑重地点下头,“嗯。” 侍候好琉璃睡着了之后,流风止出了琉璃的一房间,一出房间,就看到云锦绣正站在回廊里。 他上前去,“琉璃睡了。” 云锦绣幽幽叹了一口气,流风止开口道:“你在担心?” “他们叫她小怪物。 她想起琉璃不能自控的样子,又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北境 “我们流风一族生活在幻雪神山下的森林中,被称为森林之子,在先祖们来到森林之前,森林里的主要生物是鹿,先祖们与鹿生活在一起,向鹿学习如何在森林中生存,久而久之,鹿便成了我族的守护神灵,先祖们用宝鹿作了我族的图腾。” 云锦绣看着他抹额外上的宝鹿图腾。 “经过漫长的历史,森林里的人,就学习了鹿的特性,老人们认为天生温顺的孩子,身体里有鹿灵的血统。” “北境王族的先祖们,则是在草原上,和狼群生活在一起,他们有狼的习性一样,自由、独立、顽强、勇敢、永不屈服、决不投降,王族明氏的人,就是这样的人,他们身体里流淌着古老先民的血脉。” “血脉这个东西,很神圣,也很神秘密,也有着无可逆的力量,血脉,本身是一种宿命。” 云锦绣静静地听着,流风止转过头来看了她,“大小姐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云锦绣点头,以她的智慧,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琉璃从小在狼群里长大,她的头部曾经受过受,她学习到了狼的习性,”回想将她带回武侯府的第一年,她的眉头就不由皱起,“那些习性,她一直都保持着,当她受到大的刺激时,就会激发体内的血脉力量,这种力量,也能召唤狼群。” 流风止点点头,“她要怎么去控制这种能力?” “大小姐已经把她教得很好了。” 云锦绣皱着眉头。 流风止说道:“她只是在极度危险的时候,才会伤人。” 云锦绣点点头,流风止又说道:“谁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不会攻击人呢?” 云锦绣怔了一下,她顿了顿,开口道:“我只是希望她在反击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够选择更有利的方式保护自己。”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大小姐你这么聪明,更何况,琉璃只是个孩子,她的大脑还受过伤。” 云锦绣静静地站着,一阵夜风从屋檐下吹过,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会保护琉璃吗?” “会。” 云锦绣颗心安放回去。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云锦绣抬起头,只见他沉默地看着前方。 “阿秀……他……” 云锦绣看着他,微微皱眉。 流风止张了张口,“夜已经很深了,大小姐该回去了。” 云锦绣牵着马,走在草原上,夜深人静,草地上已经凝了些许露珠。 阿秀,到底怎么了? 流风止明明有什么话想要告诉自己的。 她正思考着,突然听到有人喊道:“阿锦姑娘。”她猛地抬起头,便看到赫连绒。 赫连绒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嘴角弯了弯,一脸微笑,“世子。” 赫连绒跳下马,走到她的面前,在离她两步的地方停下来,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这种清香,与昨天夜里的幽冷沈浓烈香气完人不同。 那晚的香,是催情香,她给自己下了毒。 也就是在他出来与她谈话的瞬间,她的人,把柔英公主送到了自己的帐中。 一切就那样发生了。 “你是算准了慕容会失控,动手杀人,你算得真准。”他幽冷的目光璀亮,直直地看着云锦绣,似要将她生吞活削。 “世子过奖了,与慕容世子相比,在下不过小巫见大巫。”她流转着眸子,淡淡扫了一眼四周,“世子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也不算。”赫连绒嘴角微微扬起。 云锦绣审视着他脸上的神情,那微微变化着的神情里,不仅仅是笑。 “本世子只是想告诉阿锦姑娘,你也有你的痛处。” 云锦绣心里一凛。 赫连绒已经上了马,他转过头来,“阿锦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一个弱女子深夜在外面,很不安全,告辞。” “多谢世子提醒,再见。” 看着赫连绒离开后,云锦绣牵着马,往自己的营帐去。 到了营帐外,营帐中的灯还亮着,但门口却没有楚墨宸的身影。 她不由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楚墨宸不是应该抱着歌宝儿,在帐篷门口等着自己吗?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加快了脚步,靠近帐篷的时候,听到里歌宝儿的哭声。 看来楚墨宸在照顾歌宝儿,她将马交给下人,自己进了帐篷,只见奶娘正保着歌宝儿,歌宝儿哭得撕心裂肺,连衣襟都被泪水打湿了。 歌宝儿看到云锦绣,突然就不哭了,不停地抽噎着,小身子一颤一颤的。 “怎么哭得这么凶?”云锦绣从奶娘手中接过他。 奶娘擦着冷汗,“这孩子除了你,也就只要楚公子。” 云锦绣眉心一跳,楚墨宸是不会让歌宝儿哭成这样的,她问道:“楚公子呢?” 奶娘一愣,“公子不是去找你了吗?” 云锦绣心里一沉。 “姑娘?”奶娘担忧地看着她,“你没遇到公子吗?” “没有,楚公子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好像是下午,奴婢也不确定,”奶娘想了想,“奴婢听到歌宝儿在客厅里哭,出来的时候,就只见到歌宝儿一个人在客厅里哭。” 云锦绣暗暗吸了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面上含着淡淡的微笑,“奶娘,歌宝儿交给我,你去睡吧。” 奶娘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这才放下心来,“奴婢先下去了。” 云锦绣抱着歌宝儿回到自己的寝帐,歌宝儿哭累了,上床一会儿,就睡着了,云锦绣轻轻揉了揉他的发心,强迫自己睡着。 第二天,云锦绣一直在帐篷中照顾歌宝儿。 用完晚膳后,云锦绣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书,歌宝儿在一旁勾着案桌上的弓箭,一个不支,摔倒在地。 奶娘忙跑上前来,要将他抱起来。 云锦绣向她挥挥手,“让他自己爬起来。”她和楚墨宸不可能全天陪着他,他必须习惯别的人照顾他。 奶娘点点头,只觉她今天格外平静,一直坐在客厅里,应该是在等楚公子。 歌宝儿摔倒在地,抬起头来看着云锦绣,眼睛张了张,眼睛便水汪汪的,像似要哭了出来。 云锦绣低头翻了一页书,没有去看他。 歌宝儿就那样一直坐着,也没有爬起来,索性在地毯上玩起来,只要云锦绣在身边,他就很安静。 云锦绣不由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向帐帘外,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边云霞如烧,橘红色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大草原。 云锦绣站起来,“奶娘,如果王爷过来,就让他把孩子带过去。” 第153章 他是我的痛 “姑娘!”奶娘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孩子早晚要交给他的,让他先适应适应。” 奶娘点点头,“姑娘要出门吗?” “嗯。” 她微微笑了下,“不用担心。” 匈奴部的营帐处,云锦绣跟着士卫进了赫连绒的营帐,拱形帐篷下,大厅有几分浩瀚空旷之感,地面铺着棕色的狐皮地毯,四周挂着弓箭刀剑,正对面陈放着一张桌案,上面陈放着大量文件,侧面放着一张餐桌,桌上放着金银器具,一眼看去,有些奢华,四处灯台上点着油灯,大厅里的光线正好。 赫连绒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折子,正在批注。 士卫上前去禀报,他才抬起头来,看着云锦绣,向士卫挥了挥手。 等士卫出了门之后,他才站起来,向云锦绣走来,“没想到你会来。” 云锦绣向他微微施礼,“打扰了。” 他向她作了个请的姿势,将她请上客座,很快,就有下人端上滚烫的茶水。 赫连绒说道:“平时看你喜欢喝茶,这是按你们天元的方法,沏泡的茶水。” 云锦绣端起白玉茶杯,抿了一口,“不错,世子有心了。” 赫连绒微微弯起嘴角,深邃的五官里浮现一抹灿烂。 云锦绣一愣,他这是笑了吗? 她见过他很多次,却从未见他笑过。 “世子不问,我来做什么吗?” “你若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灯台上的灯花微漾,大厅里的灯光明暗微转。 云锦绣笑笑,赫连绒这是在防着自己。 “我的朋友昨天白天就不见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心里很不安,便来世子这里坐坐。” 赫连绒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又明亮了些。 “你现在心安了吗?” 云锦绣点点头,“稍微好些了。” “为什么?” “因为世子跟我说过,我有我的痛处。” 赫连世子喝了一口茶,“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喝浓茶了,因为喝了清醒。” 云锦绣还是笑笑。 两人面对面坐着,就像朋友重聚,叙说着陈年往事。 “这么说,你这个朋友是你的痛了?” 云锦绣点头,“痛有很多种,他是很痛的那种痛。” 赫连绒看着面前的少女,她淡淡的面容里含着得体的微笑,这种标准的笑容,是高门贵女们必备的礼仪,而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却那么舒心。 无法想象,杀死草原之狐,将柔英公主置之死地的,会是这样明媚的少女。 正是因为这种矛盾,反而让她有一种别样的魅力,看着她,就像看着一本书,你不往下翻,永远不知道下一页的内容,但如果你已经翻了几页,你就会欲罢不能。 他试探着问道:“你不去找他吗?” “我现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他。” “所以,你是来本世子这里找答案?” “世子不会让我找到答案的。” 赫连绒神色渐渐淡了下去。 “那你为什么还来?” “总得试试。”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他,他身旁的灯台高过他的头顶,灯光斜照下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左半边脸掩在阴影里,五官显得更加深邃锋利。 两人四目相对,静静地看着彼此。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变得严肃起来,“世子之前问我为什么来北境,世子现在知道了吗?” 赫连绒开口,“你养大的那个孩子,是北境王的女儿,明和公主。” “果然什么都蛮不过世子。”云锦绣低头浅饮。 “如果只是因为她,你大可不怕以为世子为敌,本世子可以答应你,永远都不伤害她。” 云锦绣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不止是因为琉璃,她想要的更多,她不想让赫连绒这样的登上王位,主宰千千万万生灵的生死。 赫连绒看着云锦绣,阴影下的眉宇染上了些许阴霾,说出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震惊了,他这辈子,从未对任何人做出这样的退让。 而面前的女子,灯光映照着她的面容,她面带微笑,如春花初放,灿若玫瑰。 被看他得浑身发颤,云锦绣握紧了手中的辈子,“世子还记得你之前说我挡了你的道吗?” 赫连绒脸上的阴霾浓了些,云锦绣继续说道:“敢问世子,你会改变你的道吗?” 赫连绒一怔,“不会。” 云锦绣点头,“世子也应该知道我的决心。” 赫连绒脸上的神色暗了下去,“即使是飞蛾扑火?” “飞蛾天生,不就是扑火的么?” 大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赫连绒一动不动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轻轻喝了一口茶,轻轻将茶杯放下,“多谢世子的茶,我该回去了。” “不送。”赫连绒斜躺在高座里,看着她起身,微微向自己福身,再转过身,往帐门口走去。 云锦绣刚掀起帘子,就听身后传来声音,“他迷失了。” 云锦绣转过头来,赫连绒直起身,“他迷失在茫茫大草原上。” 云锦绣暗屏着呼吸。 赫连绒走到他的面前,出了营帐,看着无尽夜色,满天繁星。 “你可知今夕何夕?” “此处何处?” “你可知迷失在草原上是什么感觉?” “你一定知道这片草原有多大?如果迷失方向,十天半个月根本走不出这片草原。” 云锦绣转过头来,仰望着赫连绒,“多谢世子告诉我墨宸的事,为了报达世子,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赫连绒看着云锦绣,他已经看到她的脸色发白,但她却还是平静的,脸上依然是标准的微笑,她的内心,是强大的。 “你要告诉我什么?” “慕容修一定会背叛你。” 赫连绒只觉一道惊雷在自己的脑海里轰炸,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你一定不相信慕容世子会背叛你对吗?” 赫连绒一脸笃定,“谁都会背叛你,但是他不会。” “你们之间,注定只有背叛,而且背叛早就开始了。” 看着赫连绒平静的面目扭曲着,云锦绣一字一句,“你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背叛,慕容世子生来喜欢男子,而你,根本不喜欢男子。” “你以为,就凭这种荒谬的想法,就能够让他背叛我?” 云锦绣加重了语气,“世子,你喜欢的是女人,你和他之间,不存在任何感情,你根本接受不了他有悖常伦的感情,你只是在牵就他,利用他,你为了让他效忠里,可以隐忍伪装,不惜出卖自己的感情,你觉得,他能忍受你的种欺骗吗?”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你对柔英公主身体的喜欢。” “那是因为,我被你下了药。” 云锦绣摇头,“那不是催情香,是迷药,只是让你在短时间之内失去体力的迷药,被下药的,只有柔英公主。” 她去看过柔英公主的尸体,那具尸体被狠狠地索取过,所以赫连绒爱的是女人。 “你为了迎合慕容修,才假装自己也喜欢男子,你越隐忍,越控制自己,在暴发的时候,就越发的不可收拾,所以和柔英公主发生那样的事情时,你才会如此的丧心病狂。” 只是迷药! 不是催情香! 赫连绒僵在原地。 云锦绣步步紧逼,“世子,慕容修靠近你的时候,你会厌恶,会恶心,你一直逃着他,躲着他!”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他了,你还会忍受那种恶心,让他留在你的身边?” “世子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应该不会吧?” 半晌,赫连绒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无论如何,慕容都不会背叛我,而我要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云锦绣微笑着,“告辞,祝你一夜无梦。” 赫连绒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的话,半晌,唇间吐出几个字,“慕容不会背叛我。” 他依然记得慕容修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情况,那时,他们都还是不到十岁的孩子。 东胡王部的披香院。 他推开大门,慕容修出现在他的面前,浑身是血,血染红了他的衣衫,自那之后,他只穿红色的衣服。 他看自己,目光异常明亮。 “你要放我出去?” “对,我放你出来。”他一怔,他根本无法拒绝那样的眼神。 少年慢慢地抬起腿,往那道门槛跨去,腿不受自制地颤抖,他看着门外的少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跨出那道门槛。 跨出那道门槛后,他看着外面广垠的天空,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他竟然害怕了,他转过头去,看着让他走出那道门槛的少年,“我以后跟着你吧。” 赫连绒没有拒绝他,他又说了句,“我的命是你的。” 自那之后,慕容修以东胡世子的身份,去匈奴部当质子。 一年后,他几乎没有想起这个说要把生命给自己的少年。 直到有一天,他御赐的宝刀被比他八岁的兄长抢去了,他很生气,正计划着怎么去把宝刀抢回来,那个少年却抱着宝刀倒在他的门口。 从那之后,他知道,慕容修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 那一次,慕容修被打断了一根肋骨,手臂,腿部,背上,胸口,多处骨折,他被打得只剩一口悠悠之气,打得那些打他的人都害怕了。 他以为他会死,没想到他奇迹般地活过来了,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才下得了地。 自那以后,匈奴部的人见到慕容修就绕边走,也从来没有人敢惹赫连绒,因为那个不怕死的慕容修守护在他的身边。 慕容修不会背叛自己,绝对不会! 赫连绒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他转过身,往自己的营帐走去,路过一旁的兵营帐篷。 兵营帐篷后,慕容修靠在帐篷上,十指掐进手心,鲜血沿着指缝一直往下滴。 第154章 她擅长诛心 半晌,他抬起头来,染着淡淡胭脂的面目因扭曲变形而更加阴柔可怖。 原来,他没有被下药! 原来,他一直在伪装! 原来,他在出卖他的感情迎合自己! 原来,他喜欢女人! 自己接触他的时候,他会厌恶,会恶心,所以他在逃避自己,躲着自己。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左手一用力,“嚓”的一声捏碎了手中的酒瓶,好闻的合欢酿洒了一地。 阳安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看着靠着帐篷瘫软在地慕容修,闻着那醉人的酒香,幽幽叹了一口气。 原来,阿锦擅自的,是诛心! 不过几句话,将慕容修击得体无完肤。 赫连绒回到大厅,又批了两份折子,向一旁的侍从问道:“慕容世子还没过来吗?” 侍从往外看了看,回答道:“是。”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看望外面,云锦绣的话,突然魔咒似的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他接触你的时候,会厌恶,会恶心。 侍从问道:“世子,要不要奴才过去请慕容世子过来?” 赫连绒握紧了手中的折子,淡淡开口道:“我还有几件重要的事要处理,处理完了再说。” 云锦绣往自己的营帐走去,脑海里回响起赫连绒的声音,楚墨宸迷失在茫茫大草原上,就算知道方向,十天半个月,也不可能走出草原。 想着想着,她走了帐篷外,远远地就看到帐篷里的灯还亮,一个高大的身投在篷帘上,大人怀里抱着孩子。 “墨宸!”她一张口,眼眶便红了,眼睛泛着泪光。 她快步冲进帐篷,“墨宸,你回……”来了! 轩辕秀抱着孩子转过身来,正对着她,看到她快要冲出眼线的眼泪,猛然一窒。 云锦绣看着他,张了张口,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 轩辕秀看着她瞬间恢复的神色,眉峰皱起,“你……”他语气加重,“去找赫连绒了吧?” 他原本还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看到她的神情,便明白了。 他看着她漂亮的眸子,她的眼睛,竟然也会有眼泪。 是因为楚墨宸。 云锦绣点点头,转身往椅子上走去,却一把被轩辕秀拉住,“你不要命了。” 云锦绣转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王爷多虑了。” “云锦绣!”轩辕秀的语气加重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赫连绒……” 他怀里的歌宝儿醒过来,揉着眼睛,一看到云锦绣的,便勾了过来,“抱抱,抱抱……” 云锦绣正要伸出手,手却僵了僵。 她不是不知道赫连绒有多危险,但那是楚墨宸,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一定不会皱下眉头。 看到他犹豫,轩辕秀将歌宝儿放到她怀中。 云锦绣白了他一眼,抱着歌宝儿。 轩辕秀开口道:“快睡吧,天要亮了。” 云锦绣点点头,抱着歌宝儿,刚要出客厅,她转过身来,“那个大祭司……” 轩辕秀打断了她的话,“睡醒了再说。” 云锦绣转过身,往客帐去。 轩辕秀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静静地想着楚墨宸失踪的事。 第二天清晨,天际扫过一道血红色彗星,好似紫红天幕上的一道伤口,草原上空汩汩泣血。 人群不安地涌向大祭司的帐篷,在一里开外的草原上跪拜着。 大祭司从帐篷里出来,依旧是那身白色的袍子,戴着偌大的斗蓬,蓬帘遮住了面目。 惶恐不安的人群一看到他,便安静下来,人们又变得安祥起来。 原本大祭司今天该离开了,发生这件事之后,众从纷纷涌去,向他请愿,他只能留在草原上,陪着大家。 云锦绣坐在马车上,她掀着车窗帘,慧星的尾巴还落在草原上空,天地间弥漫着血色光芒,令人心神不宁。 庄秦在前面赶马车,半晌,他开口道:“大小姐,让我去找楚公子吧。” 云锦绣轻轻开口,“再等等。” 庄秦咬了咬,想要开口,但这是云锦绣的命令,半晌,他又开口问道:“还要等什么?” 楚墨宸已经失踪两天了,再等下去,草原这么大,还怎么找人。 等什么? 云锦绣闭上眼睛,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等她找到找楚墨宸的方法。 这是个局。 他们能够让楚墨宸消失,也有能力杀了他,但他们却选择让他迷失在大草原上。 他们是要自己去找楚墨宸。 这就是赫连绒告诉自己楚墨宸信息的目的。 昨夜从他的营帐里出来,她就猜到了。 马车在行宫外停了下来,云锦绣下了马车,匆匆进宫,秦婴迎上来,“大小姐,圣上昏迷了。” 云锦绣脸色一变,快步跟了上去。 北境王的寝宫里,北境王躺在床上,王宫里来的御医和童叔围守在床前,轩辕秀坐在一旁。 云锦绣上前去,向童叔问道:“怎么回事?” 秦婴抢先一步解释道:“昨天晚上圣上睡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早上没有醒过来,已经问过看守的士卫,士卫没有任何发现。” 云锦绣皱着眉头,看着北境王,他脸色黑青,身上却已经没有吸呼的迹象。 童叔开口道:“圣上的心还是热的,心跳还在。”但他的眼神却告诉云锦绣,北境王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童叔又补充道:“已经查过了,没有外伤。” 没有外伤,昨夜没有异动,也就是说,北境王的晕厥,不是人为的。 云锦绣看向轩辕秀,“王爷觉得呢?” 轩辕秀看着云锦绣,只见她一双眼睛清冽明亮,知道她心中有些猜测,他说道:“你跟我来。” 云锦绣跟着他,去了行宫的书房。 行宫的书房里,明玄奕翻看着桌上的奏章,皱着眉头。 两人进了书房后,明玄奕面上闪过一丝难色,看着他们,“首相和政议会员要见圣上,如果三日后,圣上没有醒过来,他们就要选出新王。” 轩辕秀开口道:“选新王,谁说了算?” “如果老王不在,又没有合法继承人,得由大祭司占卜,在十二部中选出新王。” 云锦绣瞳孔微张,到了这一步,已经是泾渭分明了。 圣上昏迷不醒,从十二部中选新王,谁当王,完全由大祭司决定。 云锦绣皱了皱眉头,“圣上应该给你留了圣旨,让你登基。” 明玄奕诧异地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开口道:“圣上是聪明人,他知道十二部谋杀了玄宗世子,一定不会将王位交给十二部,他最信任的人是你。” 云锦绣听着他的话,不由从腰间掏出一柄短剑,“圣上前两天给了我这个。” 云锦绣上前来,“让我看看。” 她接过剑,仔细检查着剑鞘,又将短剑拔了出来,在手掌上掂了掂重量,纤长的手指摩挲着剑鞘上的狼图腾,很快感觉到图腾上有镶嵌过的痕迹。 她将剑鞘递给明玄奕,“在这里。” 明玄奕瞪大眼睛,接过剑鞘,用匕首敲开图腾,果然发现里面有明黄色的帛书,他抽了出来。 轩辕秀看向云锦绣,看来是她说服北境王将王位传给明玄奕,所以她才知道圣旨的事。 明玄奕看完圣旨,目光落在末尾的盖印上,心跳加速。 他没想到,北境王竟然真的将王位传给自己,传给了他这个庶子。 轩辕秀问道:“你现在决定怎么做?” 半晌,明玄奕站起来,“杀赫连绒。” 云锦绣接道:“不。” 明玄奕诧异地看着她。 轩辕秀开口道:“杀大祭司。” 明玄奕转过目光看着他,屏住了呼吸。 云锦绣看向轩辕秀,原来,他之所以会提前去见大祭司,是因为他早有发现。 她也一直在想赫连绒的底牌是什么,直到那天晚上,赫连绒亲口告诉他,他不信神。 所以,赫连绒不相信大祭司的神力,如果他想夺位,他不可能不拉笼在北境地位崇高的大祭司。 轩辕秀看着云锦绣,两人目光相接,心领神会。 明玄奕的心久久才平静下来,眉宇间凝着振奋的神采,“是我愚昧了,若神真在,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北境子民流血牺牲。” 云锦绣提醒道:“大祭司对民众的影响太大,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要让普通百姓牵扯其中。” 明玄奕点点头,北境神权统治已久,已经深入民心,想要杀大祭司,就是逆民意,一定要有合适的理由。 明玄奕点点头。 云锦绣开口道:“世子一定要等下去,等赫连娜回来。” 明玄奕抬头看着她,算起来,赫连娜去幻雪神山已经一个多月了,如果不出任何意外,十天之内,应该能够回到大都。 云锦绣向他说道:“为了你,她一定会赶来的。” 她能够看出来赫连娜对明玄奕的在乎,为了明玄奕,她是一定会回来的。 半晌,明玄奕点点头。 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明统领,流风世子来了。” 明玄奕开口道:“让他进来。” 流风止进门来,将一个包袱放到桌上,“这是从引灵殿带来的。”说着,他打开包袱,只见里面全是瓶瓶罐罐,还有药草的气息,“我觉得这些可能有帮助,便带来了。” 前天晚上,云锦绣离开行宫之中,他就奉轩辕秀之命,在沈唐的掩护下,潜入引灵殿,把这些东西事来了出来。 云锦绣开口道:“得请童叔来一趟。” 不一会儿,童叔来到房中,仔细分辨之后,他开口道:“这些草药和配方我不太熟悉,不过,”他看向云锦绣,“里面有迷幻药。” 云锦绣常用迷幻药来催眠人,控制人的意志,她比别人更明白迷幻药的作用。 云锦绣点点头。 流风止皱着眉头问道:“引灵殿用迷幻药做什么?” 第155章 因为那是楚墨宸 “咚咚咚!”门外响起内监的声音,“明统领,学士城的大学士来了。” 明玄奕回答道:“知道了。” 明玄奕看向云锦绣,“你要跟我去见见大学士吗?” 云锦绣站起身来,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地图,向明玄奕问道:“学士城在哪?” 明玄奕站起来,手指在地图上,“这里。” 她眸光流转,“我倒是有个主意。” 大家期待地看着她。 “狼灵!” 黄昏时分,天空中的慧星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天空里混杂鲜血、烈焰与落日的骇人颜色还警示着人们那不祥的预兆。 而在不祥征兆出现的今天,北境王突然陷入了昏迷。 云锦绣站在回廊里,玄明奕向她走来,将卷好的羊皮卷地图连同一个羊皮袋子递给她,“袋子里有信号弹,如果你迷路了,就发信号弹,会有人看到的。” 云锦绣点点头,“谢谢明统领。” 明玄奕轻轻摇头,“是我要谢你们才对,你们根本不需要卷进这些事里面来。” 北境和天元,是两个国家,相距甚远,若非心系黎明百姓,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参与其中。 云锦绣笑着接过地图和袋子,“明统领也是如此。” 两人会心笑笑。 云锦绣又说道:“请明统领关照王爷,他是天元倚仗的良臣。” 明玄奕点点头。 云锦绣拿着地图和袋子出了行宫,秦婴已经牵着马候在宫外。 见云锦绣上前来,她将抱袱递给她,“大小姐,这里面是干粮和水。” 云锦绣点头接过,又明玄奕的东西挂在腰间。 “大小姐知道去哪里找楚公子吗?” “嗯。”向秦婴伸出手。 秦婴松了一口气,面色喜色,将马缰绳放到她手中。 云锦绣正要上马,轩辕秀突然拦在她的面前,面然凝重,“你真的要去?” 云锦绣面色严肃,仰视着他,“王爷何必明知故问。” “以楚墨宸的实力,如果他都回不来,你去了,也只是送死。” 云锦绣瞳孔微张,眸子里含着锋芒,“轩辕秀,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轩辕秀看着她,只觉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横亘在她的眼底,她神情坚定,令人无法撼动。 秦婴站在一旁,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紧张得屏住呼吸。 云锦绣直直地从他身侧撞过去,肩头一阵生疼。 轩辕秀感觉她纤细的肩头一颤,转过身去,云锦绣已经上了马,她看向前方,她知道去哪里找楚墨宸,在扬州的时候,她曾说过,她要带他去北境看草原,看湖泊,看星星。 轩辕秀转过身去,逆着夕阳,云锦绣扬起的鞭挥下,马奔驰而去,她娇小的身影,带着一股逼人的坚定,消失在轩辕秀的视线里。 紫红的夕阳光芒在他雪白轻裘上染了一层紫晕,他的眉头拧在一起。 秦婴上前来,“王爷,那是楚墨宸啊。”她一张口,声音就哑了,“他为了大小姐,才努力撑到今天……”她声音哽得说不出话来。 轩辕秀听着秦婴的话,他早已经调查过楚墨宸,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知道他和云锦绣的关系,出谋划策他相信她,但是真正出去找人…… 他转过头来看着秦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拿生命去冒险,”他牙缝间挤出几个字,“不知轻重。” 秦婴咬着嘴唇,半晌才说道:“大小姐说她知道去哪找楚公子,他们心有灵犀,一定会……”找到的。 她刚说出灵犀两个字,看着轩辕秀的脸色,不由闭上嘴巴,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听到马蹄声,忙抬起头,见轩辕秀骑上马,往大小姐离开的方向追去,他大声喊道:“王爷,您去哪?” 轩辕秀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 赫连绒站在帐篷前,看着夕阳沉下地平线,紫红的天幕下暗了下来。 他的士卫上前来,“世子,那位姑娘朝西北方向出发了。” 赫连绒的嘴角浮过一丝抹笑意,笑里含着杀机,琥珀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可惜,那个叫阿锦的姑娘,太聪明,但也太感情用事,妇人之仁,终究成不了事。 他松了一口气,“去告诉慕容,去追。” 那个女人太聪明,而那个消失的男子,武功极高,他还隐隐察觉到,他身边还有可用之人。 云锦绣不死,他不安心,那个人不死,他也不安心。 “是。”士卫想了想,“天元的明王也跟去了,要不要告诉慕容世子?” 赫连绒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摇了摇头。 他脑海里又响起了云锦绣的话,他早就背叛了慕容。 而那天天亮之后,他在附近的营帐外发现了合欢酿的味道,那天晚上云锦绣的话,被慕容听到了。 而从那天之后,慕容很少来找他,他们之间,生出了一道隔阂,这也是他要杀云锦绣的原因。 半晌,士卫说道:“是。” 西北方向的草原上,轩辕秀握着马缰绳,看着无尽夜幕下,星河灿烂。 沈唐快马加鞭,赶到他身侧,“阿秀,你要做什么?” 轩辕秀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递给沈唐,“你去找慕先生,把这个交给他,让他去上阳城衙门调兵。” 沈唐接过,翻看着令牌,一面是狼图腾,一面写着“兵”字,这是上阳城的兵符,他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楚大哥给的。” 沈唐看着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看着轩辕秀看着西北方的尽头,“阿秀,你要去追云大小姐?”他听说云锦绣去找楚墨宸了。 只见轩辕秀眺望着远方,眸光如同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潋滟流光,十分耀眼。 “沈唐,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他的声音淡淡,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沈唐,“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她,你就会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沈唐一愣,轩辕秀已经策着马缰绳,往前方去了,草原的天空很低,那灿烂星河,仿佛就在他的头顶。 沈唐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阿秀中毒了,这个毒,就是云家大小姐。 接下来的几天,草原上下了一场雨,雨后的天空,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天蓝草绿,浩瀚无边。 经过几日奔波,云锦绣早已没了锦绣华服,光鲜亮丽的模样,只穿着一件绣着樱花的织棉袍子,一身风尘,满脸污渍。 她骑在马上,看着落日黄昏,橘红色的光芒席卷了天地,她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嗅到空气中潮湿的味道,这味道与其他地方的不同,夹杂着水汽。 她拿出明玄奕给她的地图,正对着前方,查看着四周的山脉轮廓,看着地图上的山脉轮廓与地图上的重合,“就是这里了。”她一张口,眼眶已经红了。 她将地图收起来,策着马缰绳,“驾!”马沿着山脉斜坡往山头翻去。 马刚走到山坡下,便开始后退,她挥了几鞭,逼着马往上爬,马试了几步,又退下山坡,颠得她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下了马,双脚一站在地上,便觉一阵头晕。 日夜兼程地赶了几天路,马累了,她也累了。 她摸着马脖子,马打着响鼻,吹起地上的杂草。 “你就留在这边吧,我自己过去。” 云锦绣将马上的包袱取下来,里面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水也没有了。 云锦绣看着山脉,眼睛璀亮,翻过这个山头,就是闪电河的源头,贝尔湖。 她和楚墨宸说过,她要带他来北境看草原,看湖泊,看星星。 她将包袱背在身上,往山坡上爬去。 一想到她和楚墨宸的约定,她可以想象中楚墨宸就这片山坡的后方,在等着她。 远处的石岩处,轩辕秀站在石岩后,刚好可以掩藏着自己的身体,看着娇小的身影往山坡上爬去,眉头便拧了起来。 不过是眨眼的瞬间,再朝山脉看的时候,那娇小的身影竟然不见了,他心里一凛,从岩石后走了出来,目光变得越来越锋利,仔细搜寻着前方的山坡,仿佛一只蛰伏的猎豹,搜寻着猎物。 搜寻了一会儿,没见到人影,难道自己跟丢了?他刚移动步子,便看到那道娇小的身影从深草丛里爬出,他不由屏住呼吸。 东北方向的山脉上,一袭妖红似火的袍子在风中猎猎飞舞,染着夕阳橘红色的光芒,如一抹令人窒息的浓重血色。 一个穿着棕色狐狸皮裘的猎人上前来,“世子,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慕容修盯着云锦绣娇小的身影,狐狸眼中泛着精悍的光芒,脸上妖娆的笑容更浓了,“她是去贝尔湖,咱们去贝尔湖等她。” 猎人皱起眉头,“她为什么要去贝尔湖?难道她那个快病死的心上人,去了贝尔湖?” 慕容修皱着眉头,倒是想起了贝尔湖的传说。 古籍中曾有记载,贝尔湖是上古爱神月神的一滴眼泪,喝过贝尔湖湖水的人,能够品尝出爱情的真谛,结下永世之缘。 他看得出来,阿锦很在乎那个叫楚墨宸的男子。 另一个猎人说道:“在草原里,虽然不能辨认出具体的方向,但可以根据空气的潮湿度和风方, 以及草木生长的情况,找到湖泊。” 另一个猎人说道:“根据太阳和星星,可以确定大方向。” “即使是这样,他们会为什么都会去贝尔湖呢?” …… 慕容修听着属下们的议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相信,如果那个病秧子还活着的话,她和那个阿锦姑娘,一定会在贝尔湖畔相遇。 他开口道:“咱们先去贝尔湖。” 轩辕秀看着那一袭妖红似火的身影离开后,他才上前去,朝山坡的方向,跟上云锦绣。 ps:新书《权门毒妻》已发表,喜欢的小伙伴可以收藏了。 第156章 情是真的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云锦绣终于翻上山头,她抬起头,蓝色的夜幕就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散发着白色的光芒,周围布满了星星,漫天都是星星的银光,星河灿烂如海,辽阔无边的草原静静地反射着星月的光芒,恬静而浩瀚,令人窒息,令人心动。 云锦绣看着山脚下的一汪深蓝,仿佛一枚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山川间的平原上,倒映着灿烂星河,她俯瞰着,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天空。 一阵原野的风吹来,一片波光粼粼,是湖面,是湖泊。 她眺目远望,可见远方山川上一片片雪白,一阵风吹来,夹杂着山谷的雪沫,是冰川雪谷。 贝尔湖,草原上的明珠。 她看到了。 草原,湖泊,星星!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楚墨宸,你在吗? 她只觉头顶的星星和月亮仿佛在迅速移动,连山川湖泊也跟着晃动着,她一个踉跄,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轩辕秀从她身后窜出,沿着山坡扑下,右手将她抱在怀里,左手抓住一丛长草,草芒划破了他的手掌。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只见她张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干净没有任何杂质,闪烁着和星星一样的光芒。 “墨宸,”云锦绣干净的目光迷离涣散,小声地说着,“我说过,要带你来看草原,看湖泊,看星星……” “我不是楚墨宸,我是……” 他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已经晕了过去,嘴角却挂着满足的笑意。 他抓着长草的手一用力,手臂突然失去了支撑点,猛地抬起头,那丛长草已经被他连根拔起。 他抱着云锦绣往山坡下滚去,他双手将她环在环中,紧紧保护起来。 “哐当!”他只觉自己的腰背重重撞在一片木杆上。 一阵“扑腾!”振翅而飞的声音,四周飞起一群群海鸟,惊叫着往湖面飞去。 轩辕秀一惊,正要起身,便看到一群群大鸟飞过头顶,在月光照耀下,白色的鸟羽上反射出银光。 原来是海鸟,他抱紧了怀里的人,有枯絮从头顶飘过。 这里是湖岸边的芦苇荡,此时正是夜晚,海鸟在芦苇荡中休息,被他们惊起。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才坐起身来,摇了摇怀里的人,轻唤了两声,“阿锦!阿锦!” 云锦绣没有回应。 他将她抱起,走出芦苇荡,找了个干静无风的地方将她放下,取出自己腰间的水袋,将仅剩的一口水喂给她,又将自己的雪裘脱下,将她抱在怀中,再将雪裘盖在她的身上,尽可能的让她在自己怀里取暖。 惊起的海鸟又重回到芦苇荡中,四周又恢复了静谧,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夜空,蓝色的夜幕,星罗棋布,天地间弥漫着星月的光芒,美得令人敬畏。 草原,湖泊,星星! 果然很美。 原来,云锦绣会来这里找楚墨宸,是因为,他们早有约定。 他不由抱紧怀里的人,才能够感觉到她在自己的身边,在自己的怀里。 云锦绣朝他怀里温暖的地方钻了钻。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乖巧的人,不由笑出声来,带得脸上几处一阵辣辣的疼。 他俊美的脸上有三五道血痕,是被草芒和芦苇划伤的。 星星很亮,夜很静谧,他能够听到怀里的人均匀的吸呼,他就这样仅仅地抱着她,祈祷夜长一点。 这一夜,云锦绣睡得很安稳,她坐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过了很久,云锦绣只觉有什么光芒刺着自己的眼睛,她睁了睁眼睛,一抹鲜红刺得她的眼睛生疼。 鲜红! 她猛地清醒过来,正要起身,一个声音提醒道:“别乱动,刀剑不长眼。” 她这才看清,她正侧躺在一片干芦苇草上,一把长长的弯刀正对着她的脖子,她的前方,轩辕秀穿着一身白底绣金锦袍,手里提着一个水袋,有个有三五道细细的划伤。 慕容修站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了看她,又看向轩辕秀。 看到轩辕秀,慕容修禁不住眉飞色舞,“没想到,你也来了。” 云锦绣纹丝不动地躺着,心里不由一窒,他为什么要来? 轩辕秀的目光落在挟持着云锦绣的弯刀上,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在刀峰上闪现出一道雪光,令人无法直视。 他一直抱着云锦绣,让她在自己怀里睡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他才出去找水,没想到一回来,她已经被慕容修挟持了。 慕容修看着他坚毅的目光,饶有兴趣地说道:“本世子以为,她是你的小妾是假,你在帮她掩藏身份,现在看来,你对她的情,是真的。” 云锦绣一愣,怔怔地看着轩辕秀,他小妾的身份,的确掩藏了自己的身份,但阿秀的情…… “不过可惜,”慕容修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偏偏,在这个女人的身中,那个楚墨宸,才是最重要的。”他蹲在云锦绣的面前,磨着牙说道:“为什么你却不领他的情呢?”一说完,他的眼底就闪过如火焰一般的红光。 云锦绣浑身一僵,他眼里残忍的力量欲喷薄而出…… “真心的付出,得到的,总是背叛。” 慕容修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字字掷地有声。 背叛! 云锦绣屏着呼吸。 慕容修已经站起来了,他转过头来看着轩辕秀,只见他铁青着脸,他向他笑道:“你恨这个女人吗?” 云锦绣又一窒,抬起目光看着轩辕秀。 他恨自己吗? 在大秦的时候,他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救出来,在扬州的时候,他为了金家,不惜触及天元帝的底线,从他们遇见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为自己付出,自己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呢?自己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出自己的世界,无视他的付出。 慕容修脸上流露出一股莫名的疼痛,云锦绣看着他,突然起到他那句“真心的付出,得到的,总是背叛。”她突然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楚墨宸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 慕容修转过头来,笑看着她,“到了现在,你还想蛊惑谁?” 云锦绣双手拄在地上,看着离脖颈只有寸许的刀锋,慢慢站起身来,腿颤了几下,才站稳,那把弯刀从侧面指着她们脖颈上的动脉。 云锦绣看着慕容修,目光清冽如水,“你自以为自己懂人心,却不知,人心,是天底下最难懂的,你真的知道谁在我心中是最重要的吗?” 慕容修看着云锦绣,目光灼灼,“怎么,你想告诉我,明王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说出这一句话来的时候,他眼底闪过一丝愤懑。 “那天,我去找赫连世子,我跟他说的那番话,你听到了吧?”她看着慕容修,他比之前变得更妖娆更冷酷更无情了。 他心底的那份情,那份执念,已经被她的那番话斩断。 慕容修一怔,轩辕秀发现,他的指尖都颤了一下。 慕容修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你不是一直好奇你是谁吗?”云锦绣的脸上浮现着与她年龄极不相符成熟睿智,“你可知道借尸还魂?” 慕容修瞳孔一锁,直直地看着他。 轩辕秀瞳孔一张,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锦绣,只觉此刻的她,与以往的不同,仿佛眼前的这个身体里,有着一个不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 他面上平静,心尖,却在颤抖。 慕容修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通过借尸还魂,来到这个世界的。” 一席话,仿佛惊雷一般轰炸着周围每个人的大脑。 云锦绣看向轩辕秀,目光清冽如水,只见他眸光忽闪,潋滟美态,如阳光照耀的湖面,漾起层层涟漪,那涟漪,是惊讶,是不可置信。 她嘴角浮过一丝惨白的笑意。 看着她那样的笑容,轩辕秀的心都碎了。 “哈哈哈,”慕容修大笑起来,“荒谬。” 听起来实在是荒谬,所以慕容修不信。 在慕容修的世界里,只有北境十二部,北境十二部只是背景而已,他的焦点,只有赫连绒。 但云锦绣知道,轩辕秀相信了。 看着他的目光,她只觉自己没那么孤独了,因为正看着自己的那个人,似乎懂自己。 “你信了好,不信也罢,因为我比你经历得多,比你看得多,我比你懂得多,”云锦绣看着慕容修,“而对赫连绒的那一番话,我只说了一半。” 慕容修一凛,“你什么意思?” “因为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慕容修脸上的笑容消失。 “赫连绒让楚墨宸消失,是一个局。” 慕容修定定地看着她,云锦绣见他神色没什么变化,知道他知道这件事。 云锦绣的目光一一扫过四周的人,慕容修总共带了八个人,这八人穿着简约的兽皮短衣,个个强壮精干,他们是猎人,也是杀手。 这些人对付自己和楚墨宸够了,但是要对付轩辕秀,是远远不够的。 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个局的目标,是楚墨宸,是我,也是你!” “是你!” 两个字如闪电一般,瞬间击遍了慕容修身上的每个神经。 第157章 这是个局 半晌,慕容修抬起头,嘴角浮着一抹癫色,“难怪有人说,你最擅长的是诛心,果然没错。” 云锦绣一怔,有人?那个人是谁? 不过那个人说得也没错,自己擅长的,不就是诛心吗? 她嘴角浮过一抹笑意,“是诛心,还是看得长远,看得透彻,慕容世子不知道吗?”她看向轩辕秀,“赫连世子有没有告诉你,阿秀,来保护我的了。” 云锦绣看着轩辕秀,芦苇草上还有他的雪裘,看来昨天夜里,是他在自己的身边照顾自己。 在那种情况下,他竟然跟着自己来了。 或许真如慕容修所说,他对自己的情,是真的。 轩辕秀张了张眸子,这个女人藏得实在是深,不过她知道自己来是为了保护她,这就够了。 他就想要对她好,要保护她,还要让她知道。 看着慕容修震惊的样子,云锦绣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原本,她那席话,只是要在赫连绒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离间他们两人,没想到却被慕容修意外听了去。 慕容修不用想也知道,云锦绣说的是真的。 当看到轩辕秀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他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是因为赫连绒不知道轩辕秀来了。 慕容修看着她,“另一半话是什么?” 云锦绣微微眯了下眼睛,看着慕容修,他是多么的可恨,却又如此可怜。 半晌,她回答道:“等我告诉你,楚墨宸和轩辕秀,谁在我心中的比较重要之后,我再告诉你。” 慕容修眼中蓦地阴沉,“你又想甩什么花招?” “我都已经是你的刀下鱼肉了,你还怕什么。” “当然怕,”慕容修看向轩辕秀,“我的武功,不如你,我可怕你了。” 轩辕秀看着慕容修,他们挟持云锦绣的目的,就是自己。 慕容修走到他的身边,“曾经我们都以为,情才是救赎的力量,现在却也知道,情也是致命的。” 轩辕秀看着慕容修,淡淡地说道:“像你这种人,弱点可多了,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弱者。” 慕容修脸色一白,随即脸上凝着狠戾,“当你尝试过什么叫悲惨之后,你才会明白什么是强者。”说着,慕容修“锃”地拔出长剑,“我先斩了你的双手,当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成为真正的弱者的时候……”说着,他挥起剑。 “慕容修!”云锦绣拔高了声音,慕容修回过头来,云锦绣转过身去,一把抓住挟持着自己的弯刀,对准自己的肩头,身子迎了上去。 “噗嗤!” 刀锋穿过了肉体。 云锦绣转过头来,脸色惨白,握着刀锋的手掌潺潺地往下滴血,刀锋穿透了她的肩胛。 她转过头来,笑看着慕容修,映着血光,灿若玫瑰。 “慕容修,”她一张口,嘴角渗出一抹血迹,“我才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我知道什么是弱者,也知道什么是痛苦,更知道什么是强者,你若敢伤阿秀一根头发,关于你和赫连绒,你将会永远不知道真相,我会将百倍,千倍的痛苦加附于你。” 云锦绣的声音不大,慕容修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话,如魔咒一般,铭刻在他的脑海,让他惊心动魄。 他看着她,娇小的身躯,惨白的面容,清浅的微笑,无所畏惧的坚定眼神。 他双手慢慢垂下。 “阿锦!”轩辕秀朝云锦绣跑过去。 挟持着云锦绣的人一惊,猛地抽出弯刀,云锦绣的肩头鲜血如注。 她的身子颤颤巍巍,轩辕秀扶住了她。 “阿锦,”轩辕秀一张口,声音就哑了,“你怎么……” 怎么对自己这么狠。 云锦绣仰着小脸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不这样,怎么保护你。 轩辕秀将云锦绣抱到一边,马上从她的包袱里找出药材。 秦婴心细,在包里放了疗伤药。 他拉开云锦绣的衣襟,肩头的伤口张着,血直往冒。 他用力按着伤口,便听怀里的人冷“嘶”了一声,他低下头,看着云锦绣靠在自己的怀里,脸色惨白,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透明,仿佛一触就碎,她的肩头止不住地颤着,娇小的身子也跟着瑟缩。 他心头一颤,说不出的悔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提前保护好她? 他愣神的瞬间,云锦绣已经开口道:“先帮我包扎止血。” 轩辕秀又一怔,忙帮她包扎起来。 “当!” 一个袋子落在他们的面前,轩辕秀抬起头,慕容修正看着他,“游戏才刚刚开始,伤好了,才好玩。”他想知道那一番话的另一半内容。 一个多时辰之后,太阳快到中天了,晒得人身上有些暖意,山谷的风吹来,还是让人不禁打了寒颤。 轩辕秀已经替云锦绣处理好了伤口,将自己的雪裘披在她的身上,长长的雪裘直到地面,将她包裹得暖洋洋的。 慕容修看着云锦绣,嘴角浮过冷笑,“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你受伤了,轩辕秀要照顾你,你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云锦绣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就是她想要的局面,“世子急什么,我不会说过,我还要告诉你,楚墨宸和轩辕秀,我更在乎谁吗?” 轩辕秀微微凝了下眸子,自己和楚墨宸,她更在乎谁? 慕容修凝着瞳孔,“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的人已经搜过了,这里除了我们这些人,没有其他人,你说的那个楚墨宸,可没有来。” 云锦绣惨白的面容里带着一丝笑意,却没有丝毫温度,她坚定地说道:“他会来的。”她顿了顿,“我和他约好的。” 慕容修一怔,难怪云锦绣会来这里找楚墨宸,原来,他们是约好的。 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点。 轩辕秀半搂着她,“不要说话,免得伤口又裂开了。” 云锦绣点点头,“我们去那边坐坐。” 轩辕秀将她抱起,向湖泊边走去。 云锦绣窝在他的怀里,看着镶嵌在草原上的湖泊,如一枚蓝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轩辕秀轻笑了一声,“你倒是会选地儿,这里的风景不错。”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没有回答, 或许因为楚墨宸的病的原因,她总想给他最好的。 或是因为知道楚墨宸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活几十年,她想带他看完更多的风景。 轩辕秀将她抱到湖岸边,找了眼界开阔舒适的位置将她放下,将她裹了一层又一层,生怕风吹到她。 云锦绣翻了个白眼,静静地靠在芦苇草堆上,不一会儿,慕容修带着他的人上前来,他的属下已经打猎来了一只鹿,正在清洗。 慕容修割开小鹿的脖子,用羊破袋装了一袋热血,走上前来,递给云锦绣,“喝了,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一股浓烈的血腥扑鼻而来,云锦绣差点吐了出来,眉头拧在一起,脸色一阵发白。 慕容修眯了下眸子,轩辕秀已经接了过来,递给她,“乖,喝了。” 云锦绣仰起小脸,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轩辕秀一怔,她这副模样,令人心中顿时怜悯,恨不得将她揉在怀中,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喝也行,反正有我在,你若冷了,就躲在我怀里……” 云锦绣一把抢过羊皮袋,“咕噜咕噜”地喝起来,一口下肚,她一侧身,“呕”了一下,吐是没吐出来,眼泪却差点涌了出来。 她慢慢地直起身来,闭上眼睛,猛地又喝了一口,强迫自己咽下去,又一阵干呕。 如此反反复复,脸色都青了。 慕容修坐在云锦绣对面的石头上,看着云锦绣强迫自己,喝鹿血的情形,脸上的狠戾不由淡了些。 只有在此刻,她看起来,才像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不会伤到人。 他开口问道:“你打算在这里等多久?” 云锦绣擦掉了下嘴角,向轩辕秀问道:“从我们出发到现在,过了多少天了?” 在看到贝尔湖前,她一直记得日子的,但昏迷了之后,就不记得时间了。 “今天是第七天。”轩辕秀眉宇间闪过一丝沉色。 楚墨宸突然失踪,事发突然,他身上没有水,没有食物,也没有药物,七天,已经是极限了。 云锦绣向慕容修道:“反正世子也不差这两天,就再等两天吧。” “两天后,你告诉我那番话的另一半。” 云锦绣握紧了手中的羊皮袋,向他微笑道:“成交。”然后将羊皮袋递给他,“太腥了,我实在喝不下,不过还是谢了。” 慕容修伸手去接羊皮袋,两人目光交汇,一副了然的样子。 轩辕秀的存在,让慕容修感到很不安全,云锦绣现在受了伤,削弱了轩辕秀对他的威胁,但只是皮外伤,如果她好得快,慕容修同样不会放心,她不愿意自己好起来。 轩辕秀拉了下她肩头的雪裘,她朝他笑笑,“我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何尝让这么难下咽的东西入口过。” 轩辕秀挑了挑眉,云家大小姐,的确是娇贵惯了的。 轩辕秀将她扶了靠在一旁,“你等着。” 只见他快步上前去,与慕容修的属下一同去烤肉,她看着他熟练的模样,不由想起父亲在营帐中做烤肉的情形,想起轩辕秀曾经在云家军中作战的日子。 第158章 我要保护你 作战时常在野外,有的时候需要自己去打猎,烧烤食物。 慕容修眯着眼睛看着她,看她看轩辕秀专注的眼神,倒也不像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姑娘是脚踏两条船吗?” 云锦绣转过头来,看着慕容修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由低低一笑。 慕容修更生气了,“你笑什么?” “我笑世子是痴人。” 除了向大煌师表白那一次,她的生活里,已经没有小女儿们的情情爱爱了。 她看得清楚,也看得透彻,情,总是伤人的。 “我最讨厌你这副模样,”慕容修傲娇地拧着眉,“你若不是痴人,在这里等什么?” 云锦绣一怔,“世子说得也对。”她看着轩辕秀,只见他挽着袖子,切着肉片,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好看,“我倒也不是什么脚踏两条船,以世子现在的心性,未必懂我,更何况,我也不能让世子懂我,世子要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那我就死定了。” 慕容修暗暗磨着牙,这个女人实在是聪明,又有点光明磊落,让人爱恨不能。 云锦绣朝他笑笑,至少在楚墨宸出现之前,保持和平。 不一会儿,轩辕秀拿着烤好的肉片朝她走来,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香味,她“咕噜”地咽着口水。 轩辕秀看着她的模样,嘴角浮过一丝戏谑。 到了晚上,气温骤降,连空气,都是冰冷的。 宝蓝湖泊倒映着灿烂星河,天地间充盈着星月的银辉,恍惚间,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哪里是草地。 慕容修命属下在湖边升起大火,一群人围着火堆坐着。 轩辕秀紧紧将云锦绣抱在怀里,云锦绣也没有挣扎,乖巧地伏在他的怀里,如一只温顺的猫。 慕容修等人不时地看着他们,两人好似一对亡命鸳鸯,画面看起来,却很温馨。 慕容修不由想起和赫连绒在匈奴部的日子,曾经有一段时间,匈奴部的七位世子夺嫡,他和赫连绒,就是这样紧紧携手,拼杀出一条血路来的。 那时候,虽然朝不保夕,不知道醒来后是否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但他们很充实,他们有彼此。 第二天一早。 皇家猎场。 一辆马车出了行宫,离开猎场,离开大都,往大都东方的学士城去。 马车上,琉璃缩在角落里,紧张地抱着灰灰的脖子,看着端坐在面前的大学士。 灰灰没死,但到现在还站不起来,身子算是废了,琉璃一直将它留在身边照顾着。 大学士穿着灰色的长袍,戴着白色的方帽,一脸络腮胡子,脸十分僵硬,看起来不会笑。 她和这位大学士已经相处了四五天了,他跟了讲了先祖们与狼的故事,她倒是蛮喜欢听他讲故事的,大学士最后又告诉她,她是先祖们的子孙,她的身上流着先祖们的血,她觉得这是对的,不过他不讲故事的时候,看起来太严厉,她有些害怕,好在有大叔陪着自己。 一想到流风止,她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两圈,掀开车帘,不由“哇”了一声,“好美!” 大道两旁种满了樱花,时值樱花盛开,一眼看去,如粉色的云团,远远看着,连天空,也变成了粉色,微风吹来,落英缤纷。 流风止赶着车快速行进,银色的发丝在两鬓飞舞,些许樱花瓣落在他的发间。 琉璃扑闪着大眼睛,“大叔,我好喜欢这里!” 流风止“嗯”了一声,面瘫脸上露过一抹微笑,映着粉色的花团背景,十分灿烂。 云锦绣是被烫醒的,她试着张开眼睛,只觉眼睛刺痛得十分难受,又闭上,耳边响着轩辕秀的声音,“阿锦……阿锦……” 她张了张口,喉咙像被刀割一样,她正在发高烧。 轩辕秀抬起头来,看着慕容修,“你有药吗?” 慕容修脸上露着妖娆的笑意,“有,不过……”他盯着轩辕秀的目光发出璀亮的光芒,纤细的手指抹着鲜红的薄唇,轻佻而又期待地说道:“你和本世子做一次,本世子把药给她……” “阿秀……”云锦绣抓着他的衣襟,“不要答应他,我没事的,相信我……” 轩辕秀“嗯”了一声,拿过羊皮水袋,“把水喝了。” 云锦绣张开口,轩辕秀喂她喝了水,又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天已经黑了,流风止赶着马车,进入了森林。 森林里不时传来猿猴的哀嚎声,琉璃见大学士正闭着眼睛,又偷偷地爬出马车,坐在流风止的身边,举起水袋给他,“大叔,喝水!” 流风止接过水袋,喝了一口。 琉璃侧向外探着脑袋,只见道路两旁的林丛中飞着很多萤火虫,她的眼睛也跟着一亮一亮。 又一声野兽的嚎叫声传来,马车里的狼抬起头来,竖起耳朵听着。 马车越往前,林木越发的苍郁,月亮照得到的地方就越少,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过了一会儿,琉璃突然缩在流风止的身边,“大叔,我怕。” 流风止琥珀色的宝鹿眼中凝着锋芒,“不管发生什么,大叔都会保护你的。” 琉璃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突然红红的,张了张口,没有再说话。 马车再行了一会儿,琉璃突然一把抓住流风止的衣角,“大叔,有人!” 她刚一开口,几道人影闪电般窜出来,同一时,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将他们和马车网住,接着“嗖嗖”箭音的声音破空而来。 琉璃“啊”地尖叫了一声,一支利箭从她的耳侧穿过。 流风止突然一个闪身,“锃!”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割破网丝,再一旋身,抱起马车上的琉璃,将她推到林间一块空地上,大声向她喊道:“快走!” 领头的黑衣人看着流风止手中的匕首,瞳孔一张,露出一丝惊色,那匕首削铁如泥,第一击,落空了。 他高举起手,一挥! 几个人影向流风止击去,刀光剑影,空气里瞬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一支箭“嗖”地向琉璃射去,流风止一个箭身,将她抱开,箭“噗嗤”一声穿透了他的肩头。 她抬起头,“哒”一声,一滴血珠打在她的脸上,滚烫,她张了张口,“大叔!” “走!” 流风止看着她,神色复杂,他暗暗咬牙,用力推她一推,沉声道:“走啊。” 琉璃摔倒在马路的中央,流风止转过身去,迎向蜂拥而来的暗杀者。 “哒!哒!哒!”的马蹄声破空而来,琉璃转过身去,便看到明玄奕带着几名骑兵赶来。 明玄奕开口道:“保护大学士!” 士兵们冲向马车,将马车围护起来。 琉璃看着高头大马上的明玄奕,忙爬起来,张口喊道:“哥哥,救……” 她话还没说完,明玄奕的马已经跑过来了,她只觉身子一轻,被拎上马,明玄奕调转马头,扶着她的发心,“琉璃,往前跑,别回头。” 说完,明玄奕跳下马,用力抽了马一靴子,马长“嘶”了一声,往前奔去。 明玄奕转过身,拔出剑,双手握着剑柄,看着从森林里走出来的身影。 赫连绒穿着紫色锦袍,琥珀色的眸子泛着锋利的紫光,“明玄奕,你也来了。” 他的目标是那个孩子,天元的元成公主与北境王的女儿,在天元长大的孩子,能够召唤狼群的狼灵。 他的目光落在往前方奔驰的马上,马匹正带着她逃离,“那个孩子的血脉天赋,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可惜了,她不会用。” “赫连绒,”明玄奕看着他,“有我在,你别想动她分毫。” “本来本世子也要杀你的,既然你来了,倒省得我麻烦。”他举起手,一挥,森林里涌出数百名黑衣人,四周瞬间变得黑压压的。 马奔跑出很远的距离,把刀剑声和血腥味甩在身后。 马上,琉璃死死咬着牙关,贝牙里吐出几个字,“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要她逃? 为什么要牺牲他们来保护自己? 她也想要保护他们啊? 该怎么办? 她只觉头痛欲裂,一股强大的力量撕裂着她的脑海,眼睛渐渐变成绿色,她痛“啊”了一声,从马上摔下来。 赫连绒站一株樱花树下,看着黑衣人们将明玄奕和流风止围住,明玄奕带来的几个人,已经被他的人杀死。 这些人是他多年来训练的死士,最擅长刺杀术,今天,流风止和明玄奕算是意外的收获。 他看向路的前方,没有看到人影,他不由皱着眉头。 他突然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又听到肉体被撕碎的声音。 “啊!” “啊!” “啊!” …… 惨叫声一阵接着一阵。 突然有人尖叫出来,“狼!” 他猛地抬头,前方的树林里出现在绿色的光芒,他心里一骇,狼,狼的眼睛! 很快,一群狼从森林里窜出来,见人就攻击,尖叫声,狼嚎声,肉体被撕裂的声音在森林里传荡。 人群四处窜逃,流风止从地上爬起来,便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走在马路上,两眼发绿,嘴里喃喃道:“我要保护你,我要保护你……” 流风止忍着伤口的疼痛,快速上前去,抓着琉璃的双臂,用力摇道:“琉璃,醒醒,醒醒!” 一只狼“嗷呜”着向流风止扑来,一口咬在他的背上,“哗”的一声,一块肉被撕下来,鲜血直流。 他痛得眼睛一红,面目变色,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他突然用力摸着琉璃的发心,大声喊道:“琉璃,醒过来!” 一出声,“噗”的一口鲜血,喷在了琉璃的脸上。 又一只扑上来,咬着他的手臂,将他扑倒在地,两只狼扑上去,撕咬着他的身边,他咬啊了一声,“琉……”想要开口,已是气息奄奄,无法出声。 琉璃绿色的眸子看着地上的流风止,狼正从他的身体上咬下一血肉,鲜血喷溅。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叔……大叔!”她奋不顾身城扑上去,推开狼群,泪如雨下。 明玄奕高举着剑,围着他的狼群突然安静下来,慢慢地退开。 …… 赫连绒站在原地,看着满地支离破碎的尸体,满目惊骇。 “锃!”的一声,他的剑架在赫连绒的脖子上。 赫连绒转过头来看着他,“那个孩子,会控制那种力量?” 明玄奕浑身是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赫连绒,你机关算尽,也总有你算不到的。” 赫连绒看着扑在流风止身上的孩子,他失算了。 不,是他被算计了。 第159章 我杀了大叔 这个孩子一开始就能够使用那种力量的,慕容修曾说过,他的属下被狼群攻击过。 而大学士到的前几天,他安插在行宫的人带出来的消失是,这个孩子的身份,以及她的狼灵血脉,这一点,大祭司已经算到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孩子不会使用那种力量,是跟着大学士去学士城学习控制这种力量,所以他亲自带人潜伏在这个森林里,要除掉这个有着不同寻常血脉的孩子,这是大祭司的意思,也是他想做的。 他早就查过,这个森林里狼很少。 他看向马车,突然明白过来,里面的那只狼,是头狼,有它在的地方,就有狼群的靠近。 这五六天的时候,有狼群慢慢城靠近这只头狼,马车进入了森林,狼群也跟着进入了森林。 大学士挥开车帘,看着四处的残肢断骸,喊声了一句,“造孽啊!”声音嘶哑。 “哒哒哒”的马踏声传来,庄秦带着十来名士兵前来,明玄奕开口道:“把赫连绒押回去。” 赫连绒看着明玄奕,慢慢恢复了神色,琥珀的眼睛看着他,“明玄奕,才刚刚开始。” 庄秦亲自上前来,把赫连绒押下去。 秦婴走上前来,看着地上的琉璃和流风止,揭下了头上的黑色帽子。 流风止倒在血泊里,手臂上,胸口上,大腿上……多此被狼嘶咬开,鲜血直往外流。 “秦婴姐姐……”琉璃抬起头,娇小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因为极度痛苦而充着血,“我杀人了……”她磨得牙直响,“我杀人了,我杀了大叔!我杀了大叔……” “琉璃!”秦婴跪下去,紧紧地抱住她。 琉璃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像一头发疯的小兽,推着秦婴,“我要大小姐,我要大小姐……” 庄秦急声道:“秦婴,你快放开她,危险!” 秦婴一咬牙,紧紧地抱着琉璃,她不能放手! 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够放开她,她用力地抱紧怀里娇小的身体。 琉璃被她双手禁锢着,“啊”地尖叫了一声,一张口,雪亮的小虎牙折射出一道星月银光,如刀子一般,“嚓”地咬进了秦婴的肩头。 秦婴沉吟了一声,脸色瞬间惨白,锥心地的疼痛令她浑身一为颤。 她用力抚着琉璃的发心了,“琉璃,要乖!”她几乎虚脱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琉璃喉咙里响着低嚎声,小身子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像要爆炸开来。 她猛地抬起头,牙齿上全是鲜血,对准秦婴的脖子,就要咬下去,庄秦一惊,对准琉璃的肩头,敲了下去。 琉璃晕了过去,秦婴虚脱瘫软在地,庄秦抱住琉璃,向她问道:“你没事吧。” 秦婴摇摇头,看着他怀里的琉璃,只见她满脸血迹下,小脸惨白如纸,小小的眉头拧紧着,十分痛苦。 她张了张口,喉咙一哑,眼眶一辣,没有说出话来。 明玄奕忙吩咐道:“快去把童叔请来。” 秦婴等人看着地上的流风止,心都瞬间坠入冰窖。 云锦绣在轩辕秀的怀里醒过来,呼吸急促,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轩辕秀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她不安的神情,眉头一皱,开口问道:“怎么了?还高烧吗?哪里不舒服?” 云锦绣抬起来,正迎着轩辕秀慌乱的目光,她无声笑笑。 堂堂的明王,也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 云锦绣在他怀里轻轻翻了个身,“我没事,不发高烧了。”可能是没睡好,有点梦魇,之前累了几天,又受了伤,一场高烧后,她有些虚脱,还有些晕眩。 轩辕秀拉了拉她身上的雪裘,却听一旁的慕容修开口道:“天快亮了,楚墨宸应该不会来了。” 云锦绣转头看去,慕容修站在湖泊,平静如镜的湖面倒影出他的身影,艳艳风华,对影成双。 他看着她,一脸戏谑,嘲笑她的天真。 云锦绣扶着轩辕秀的手臂,轩辕秀将她扶起,在一旁的石头上铺了毛毯,让她坐下。 云锦绣看着慕容修,“你可知,楚墨宸为什么会生病?” 慕容修皱了下眉头,饶有兴趣地走上前来,坐在她的对面。 “楚墨宸在五岁的时候,心口中了一剑,剑伤离心脉只有分毫,他当时周围全是大火,毒烈的火气灌入他的伤口,直入心脏,然而不幸的是,那一夜正好下大雪,天气很冷,滴水成冰。他在雪地里呆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找到大夫。” 云锦绣的语气很平淡,慕容修听着,却是惊心动魄,那种情况下,人还能活下来,他只能说,这是奇迹了。 云锦绣的声音又低了些,“我从未期盼过,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够活过来。” 轩辕秀猛地抬起头看着云锦绣,只见她清冽的眸子里闪着淡淡的光辉,楚墨宸给她的震撼,是如此的激烈。 又听云锦绣说道:“可是接下来的那一年,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让他那一天一夜的经历,显得微不足道。”她话一落音,眼睛就红了。 正是因为看到那样的楚墨宸,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她才蜕变的那么坚强,这是楚墨宸于她的意义。 轩辕秀一窒,太阳穴处隐隐有青筋暴起。 那一年,他已经十岁了,等他赶到楚府的时候,辉煌而坚固的府邸,已经化为灰烬,大雪将灰烬掩埋,他在雪地里看到了血迹,还有一个孩子童的脚印,现在想来,那个脚印,是云锦绣的。 那个脚印从楚府一直出了京城,进了山林,他为了掩护兵部的追查,将那些脚印抹去,等他追到山林的时候,新雪将脚印覆盖了,他不知道那个脚印去了哪里。 后来,他一直查,查到了天澜宗山脚下,五年后,他听说天澜宗换了新的宗主,新的宗主是个十岁的孩子,也是在那一年,他知道楚墨宸还活着,却不知道,他活得那么辛苦。 云锦绣转过头来看着慕容修,“墨宸一定会来的。” 慕容修迎着她的目光,她是那么平静,语气有些无力,他却相信她说的,楚墨宸一定会来,他的眸子张了张,暗暗屏着呼吸,原来,他不了解这些人,不了解云锦绣,不了解楚墨宸,一种恐惧涌上心头,他,不了解自己的敌人。 云锦绣吃力地站起来,她转过身去,看着东方,天草相接的地方,太阳冲破地平线,白炽光芒四射开来,如一只浴火的凤凰张开羽翼,地面的郁郁青草仿佛也在发光,透着绿意。 慕容修站起来,“可是天亮了。” 天亮了,楚墨宸没有来。 云锦绣转过身来,“可否麻烦世子,让你的人放鹰出去搜寻。” 慕容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想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都这样了,还不放弃,但是她偏偏看起来那么冷静,那么平静。 “我劝你别抱希望,楚墨宸的身体弱成那样,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在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马的情况,要从猎场附近到贝尔湖,那是不可能的。”慕容修看着云锦绣,“阿锦姑娘,太执着,可不是什么好事,把自己逼紧了,可是会受伤的。”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轩辕秀站起来,走到云锦绣的身边,看着慕容修,“天才亮,时间还是有的。” 慕容修暗暗咬牙,但看着两人,却没有拒绝。 他向他的属下招了招手,属下上前来,他吩咐道:“放鹰,找人。” 不一会儿,鹰的长鸣声划破了天空,云锦绣抬起头,只见天空中盘旋着三只雄鹰,给一种犀利的压迫感。 而天还是那么蓝,草还是那么绿,草叶上还挂着露珠,阳光还是那么灿烂。 草原上的猎人会训练雄鹰来寻找猎物,也可以用来找人,还可以用来攻击人,还可以…… 云锦绣暗暗屏住了呼吸,目光落在宝蓝色的湖面。 她向慕容修争取了两天,同样的,慕容修也得到了两天的时间,他会针对轩辕秀,做出万无一失的计划。 “阿锦。” 云锦绣转过头来,看着轩辕秀。 “不用担心。” 云锦绣一怔,看着他的眼睛,瞬间明白过来,他一直都知道,知道慕容修的安排。 天空里传来阵阵的鹰鸣,绵密而强烈,三只雄鹰围在一起,越飞越低。 云锦绣看着鹰的方向,猛地迈开脚步,腿下一软,倒了下去。 就在她着地的瞬间,轩辕秀一把扶住了她,发现她的身体在激烈地颤抖着。 他将她扶起,用力地扶着她的双肩,“你在这里等着,一切有我呢。” 云锦绣看着他,眸底有淡淡的泪光,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轩辕秀跑上前去,便看到慕容修的两个属下抬着一个人上前来,那人穿着青底绣梅花袍子,披着棕色狐裘,正是楚墨宸。 他震惊的瞬间,两个人已经抬着楚墨宸从他的身侧走过。 两人将楚墨宸放在云锦绣的面前,慕容修看着自己的属下,两人朝他摇头。 云锦绣看着地上的楚墨宸,乍一看,十分陌生,他更瘦了,脸上的轮廓像用刀削的一般,他的脸色乌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锦绣慢慢地蹲下身去,她尽可能地保持冷静,伸手去摸楚墨宸的脸,当颤抖的指尖碰触到他的脸的瞬间,刺骨的冰凉直达她的心底。 “哈哈哈,”慕容修大笑起来,“楚墨宸死了,不过我还是要恭喜你,至少你等到了他的尸体。” 第160章 楚墨宸的尸体 “啪嗒!” 一滴眼泪从云锦绣的眼中滚出来,打落在楚墨宸的脸上。 轩辕秀走上前来,看着她的眼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云锦绣落泪。 云锦绣将头埋在楚墨宸的怀里,娇小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为什么他没有等到自己,她还没有和他告别,她已经一无所求了,只求能和他告别。 轩辕秀知道她在哭,却没有哭出声音来,他慢慢蹲下身,温热的手心贴着她的背心。 慕容修感受到云锦绣身上那浓浓的悲伤气氛,眼眶不由微微发红。 他开口道:“反正楚墨宸死了,你也心痛,我就替你结束痛苦吧。”说着,他向属下挥了挥手,只见属下转过身去,对着远处,站在山坡上的同伴挥了挥手,那同伴便拿出号角吹了起来。 嘹亮的号角声传遍四野,雄鹰嘶鸣着冲向天际,很快,马蹄声破空而来,奔踏如雷。 轩辕秀站起来,放眼看去,一队轻骑兵飞奔而来,在阳光照耀的青草上投下一片黑压压的阴影,锃亮的铁甲反射出太阳的光芒,如天兵神将,令人无法直视。 云锦绣伏在楚墨宸的怀里,听着震耳欲聋的铁蹄声,微微回过神来,正要抬起头,突然感到一只手覆在自己的脑后,掌心冰凉,却是她熟悉的温度。 “墨宸!”她抬起头来,正迎着楚墨宸星辰般的眸子,他正淡笑着看着自己,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猛地揉了下眼睛,再张开眼睛,面前的人不见了。 只见一道天水流光忽地闪现,慕容修转过头来,一把冰冷的短匕已经贴在自己的喉咙上。 轩辕秀转过头来,看着已经挟持了慕容修的楚墨宸,嘴角慢慢弯起,眸光里漾起的眸色,如日月星辰般璀亮。 “慕容世子,”楚墨宸的声音很低,气息也很弱,他走到慕容修的面前,“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 九天前的那天下午,楚墨宸正在营帐中陪歌宝儿玩,突然看到云锦绣的身影出现在帐外,他便跟了出去,那道身影却在他前面越走越急,等他追上去的时候,慕容修突然出现了,两人大打出手,慕容修自然打不过他,便逃走了,但他却感到一种晕眩,云锦绣的身影又出现了,他跟着那个身影走了很远的距离,然后昏倒在草地上,等他醒来的时候,四处都是绿草,头上是蓝天,他迷失了。 他仔细回想,云锦绣的那个身影,其实是有人假扮的,故意引自己出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中了迷药,进入了似梦非梦的幻境,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在他迷失前,慕容修是真的。 由于没办法辨清方向,他便躺在草地上的,保持体力,等太阳落山,通过夕阳的位置来辨认方向。 辨清了大体的方向后,他朝着猎场的方向走了一天,仍然身处在茫茫大草原中。 他隐隐觉得不对,如果是敌方向自己下手,不可能在自己昏迷后还让自己留在原地,自己一定到了很远的地方。 草原上的夜晚很冷,他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药,他发病了,他无力地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的星空。 以阿锦的性格,自己不见了, 她一定会找自己,茫茫大草原,她要去什么地方找自己?怎么找? 他突然想起,在扬州的时候,阿锦说要带他到北境看草原,看湖泊,看星星。 在他们进入猎场之后,曾一起看过草原的地图,提到草原明珠,贝尔湖。 第二天,他根据草的长势,找到了河流,潮着河道往上走,又根据空气中风的湿度,往贝尔湖找来。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即将到达贝尔湖的时候,发现有骑兵靠近,他便潜伏了下来,到了夜里的时候,他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慕容修的属下看到他的时候,他浑身已经冰冷到僵硬了,所以他们以为他死了。 “你……你没死!” 慕容修声音发颤,他诧异地看着楚墨宸,只见他一脸惨无血色,眼下一片铁青,但那双星眸却异常的清亮。 他没死! 云锦绣忙抹掉脸上的眼泪,站了起来,迅速地整理好表情,小脸上带着微笑。 她不能让楚墨宸看到自己伤心难过,如果他知道他的死,会让自己很伤心,他就没有办法安心地离去。 楚墨宸淡淡道:“托世子的福,没死呢。” “咚咚咚咚!”铁蹄声伴着“锃锃锃”的兵甲声,赶来的五百轻骑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慕容修看着自己的士兵,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冷静,妖娆的面容里带着一丝癫色,“那又如何,就算你们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抵挡得了我的军队,这可是以一顶百的精兵。” 众人看着马上的铁骑,泛着寒光的铁甲面具下,士兵们的眼神雪亮,每个都如一把锋利的利剑。 慕容修转过目光,看着轩辕秀,“你一定猜不到,我派来的是这支军队,”他脸上出现在抹得意,“这支军队,花了我十年的心血,是我最珍视的,”他的目光收回来,看着自己的士兵,带着一抹柔情,像爱抚着自己的情人一般,“他们每一个人,每一匹马,每一件铁甲,每一个头盔,每一件兵器,都是我亲自挑选,亲自监管打造的。” “我本来是想等赫连登上北境王位,将这支军队作为礼物送给他,用来对阵天元军的,”他看着轩辕秀,“不过都是用来对付你,早晚都一样。” 他刚说完,云锦绣已经走上前来,雪白的毛裘拖在地面,她清冽的目光一一扫过前方的士兵。 见她用那样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杰作,慕容修的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对了,阿锦姑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楚墨宸和轩辕秀,谁在你心中的位置比较重要了,我可以让重要那个,多陪你一会儿,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蛮欣赏你的,你是唯一一个让我不讨厌的女人。” 楚墨宸微微眯了下眸子,自己和轩辕秀,谁在阿锦心中的位置比较重要? 他看向轩辕秀,只见他铁青着脸站着,皱了皱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在阿锦的心中,还有位置了?” 轩辕秀嘴角一动,别过头去,懒得看他。 “多谢世子的欣赏,”云锦绣伸手去抚面前的马匹,手触在马头上,便能感受到马身体里的强悍力量,“礼是好礼,还好你今天拿出来了,不然这份礼物,你是永远没办法送出去了。” 慕容修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慕容修沉着,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云锦绣解释道:“你的赫连,现在已经是街下囚了。” 慕容修磨着牙,“不可能!” 云锦绣走上前来,“我养大的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吗?” “天元元成公主和北境王的女儿,狼灵。” 云锦绣点点头,“没错。” “那又怎么样,她那小女孩子的脑子受过伤,她根本无法使用血脉力量。” “所以,”云锦绣笑看着他,“赫连绒也是这么认为的。” 慕容修隐隐觉得有些不妙,面前的女子,哪里还是之前虚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人,她神色明艳,胸有成竹。 “那个孩子,早在天元的时候,已经使用过血脉力量,”就是在扬州咬死人的那一次,“虽然那种血脉力量不稳定,但她还是能够用的,这也是我送她来北境的原因。” “你还记得在七连山脉那一次吗?也是那个孩子带着狼群,攻击了草原之狐的属下,我才得以脱身。” “那为何,猎场那一次?” “为了营造出她不能使用血脉力量的假象,我故意安排的。” 那一次是意外,事发突然,但事情已经过去了,怎么去说,全凭着云锦绣一张嘴。 “我们故意让明玄奕派人从学士城请来大学士,继续营造她不能使用血脉力量的假象,你和赫连,甚至,”云锦绣盯着他的目光,说出了三个字,“大祭司”。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慕容修身子一颤,贴着他的匕首在他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你们认为那个孩子大脑受过伤,又亲自从行宫里得到验证,认定她使用不了血脉力量,”她顿了顿,“但是大祭司和赫连绒是不会让一个拥有狼灵血脉的孩子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你们会下手。” 慕容修看着云锦绣,又看了下轩辕秀,原来,这一切是他们设的局,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再加上琉璃为了狼杀人的事,你们很容易想到,圣上为了保护她,会将她送到学士城,我们就顺水推舟,从大学城里请来大学士,将她送往学士城。” “你一定知道,从大都去学士城的路上,要经过一座森林。” 慕容修抢声道:“那座森林里没有狼。” “是。” “但是琉璃有一只狼,那只几乎被你们杀死的狼。” 慕容修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琉璃是什么时候出发去学士城的吗?” 慕容修张着瞳孔,直直地看着她。 “是昨天。” “头狼受了伤,自然会召唤到周围的狼群,截止到昨天,已经有八天了,在这八天里,会有足够的狼群悄然靠近,悄然跟着他们,靠近那座森林,而在此之前,赫连绒已经带人潜伏在那座森林里了。” 慕容修额头上凝着一粒粒汗珠。 云锦绣流转了下目光,“再加上明玄奕和流风止,所以,你的赫连已经是街下囚了。” 草原上一片寂静,连空气都凝固了。 七八只雄鹰在高空中无声地盘旋着。 蓦地,一阵风吹来,杂夹着山川里的雪沫,众人均不由打了个寒颤。 “哈哈哈!”慕容修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艳艳风华,妖娆无双,毫不在意脖颈间锋利的匕首,他拍着手,掌声响亮,“不错不错,”他看着云锦绣,又看着楚墨宸,“都说几位是有大智慧的人,果然没让本世子失望。”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秀眉微微蹙着,连轩辕秀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慕容修松了一口气,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声音也变得柔美了起来,“赫连的确已经成为街下囚了,但今天一过,他就不是了。”ps:新书《权门毒妻》已经发表了,小伙伴可以收藏了 第161章 底牌,长公主 轩辕秀凝了下瞳孔,问道:“除了大祭司,谁还会帮赫连绒?” 他一直在听云锦绣和慕容修的对话,原本他们还不太确定大祭司的立场,云锦绣故意将大祭司和赫连绒说在一起,慕容修没有反驳,证明了他们的猜测,大祭司是赫连绒的人。 他这么一问,慕容修兴奋起来,他一兴奋,看着轩辕秀的目光,带着几分欲望,几分轻佻。 “北境王位现在的合法继承者,北境第一美人,长公主,明姬。” 云锦绣莞尔一笑,“世子说的是长公主啊。” 慕容修一怔,云锦绣说到长公主,竟是这样的语气。 云锦绣继续说道:“的确,长公主今天会去猎场,将赫连绒带到王宫去。” 慕容修眼中的神色暗淡了下去,“你什么时候和长公主勾结上的?” “柔英公主死的时候。” 轩辕秀张了张瞳孔,她连长公主也拉拢了,她还真是能不断给人惊喜。 “相信北境王来到行宫之后,你们很快就查到,北境王身边的那个侍女,是我的人。” 慕容修静静地听着,因为竭力控制,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沉,他们一直以为,那个侍女,是轩辕秀的人,因为轩辕秀更有理由参与到北境王权之争中来。 “柔英公主死了之后,我让她带着长公主去见过柔英公主的尸体,长公主对你,赫连绒,柔英公主,你们三人之间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试问,有哪个女人会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像赫连世子地样的人?” “赫连世子谋杀了玄宗世子,是她的杀兄仇人。” “更何况,只要长公主还活着,他就不能名正言顺地登上王位。” 慕容修无力地退了一步,赫连绒的这条路,已经被云锦绣堵死。 皇家猎场上,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行宫外,穿着青衣的侍女们侯在两侧,一个小厮迅速拿来脚凳,一个穿着棕色锦袍的德女官上前来,向车内礼貌地说了声,“长公主,到了,请下车。”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手指纤长柔美,肤如凝脂,在太阳的映照下,如美玉一般焕发着晶莹的光芒。 德女官伸出手,那只玉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从马车上下来。 玫红色的长裙迤逦而下,纤细的腰间系着一条珍珠腰带,纤长的天鹅脖颈,脖子里戴着一条金项链,链子的前端是一枚红宝石,落在丰腴的胸脯上,在阳光照耀下,闪射出迷人的光芒,但和主人那双明亮的眸子比起来,顿时黯然失色,一头棕色的卷发垂到腰际,十分优雅动人,将整个草原点亮。 她就是北境的长公主,北境第一美人,她的母亲是被称为北境牡丹的大妃,她遗传了母亲的美貌,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众人纷纷下拜行礼,“参见长公主。” 她双手叠放在腰际,微微向众人点头,“都起来吧。”她一开口,声音婉转动听,令人心旷神怡。 众人起身,依然低头行着礼。 长公主微微拉了下裙摆,往行宫去。 明玄奕站在行宫大门内,看着走进来的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杂色,单膝跪了下去,“参见长公主。” 长公主宝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思索,面前向自己跪倒的男子,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是圣骑兵头领,也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够仰仗的人。 她快步上前去,双手托着他的手臂,“哥哥,快起来。” 明玄奕眼中闪过一丝怔愣,这个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是她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话,甚至不给自己好脸色,因为他是庶子。 今天,是她第一次叫自己哥哥。 长公主感觉到他的怔愣,腼腆地笑笑,然后看着他,“父王他……”北境王晕厥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明玄奕说道:“放心吧,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长公主“嗯”了一声,半晌,她又说道:“哥哥,听说赫连世子……”她攥着双手,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在地牢。” “我是来带他进宫的。” “长公主……”明玄奕眼中闪过丝杂色。 “哥哥,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明玄奕拧着眉头,赤连绒有心谋反,他不能轻易把这个人放了。 “哥哥,”长公主坚定地看着他,“你现在不是也不知道将他放在哪里吗?”自从进了猎场以后,她一路上发现有部落的府兵在集结,整个猎场上笼罩着不安的气息,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就要向明玄奕发难了。 “父……圣上现在昏迷不醒,而赫连世子他……” “哥哥,”长公主抓住了他的手,“我只是将他带回去,至于怎么处置他,全听哥哥的。” 明玄奕看着长公主,知道她对眼前的形势已经有些了解了,见她坚持,他才点头,“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长公主“嗯”了一声,认真地看着他,“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哥哥你了。” 明玄奕看着她宝石般的眸子,郑重点头。 长公主朝他莞尔一笑。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将赫连绒带离了猎场,带进王宫。 贝尔湖畔,原野的风吹过,深蓝色的湖面泛起一轮轮涟漪。 云锦绣看着慕容修,“你不是一相想知道那番话的另一半吗?” 慕容修张大眼睛,眼角已经充血。 “赫连世子不喜欢男子,但是,他为了你,可以违背自己的本性,如果他不在乎你,又怎么会为你做到这一步。” 慕容修只觉浑身的力气被抽空,身体一阵虚脱,但很快,他的心中便有一阵前所未有的满足。 半晌,他抬起目光看着云锦绣,“我们都中了你的计。” “所以说,情是致命的。” 慕容修看着云锦绣,这句话,是他说的。 云锦绣继续说道:“我让长公主将赫连绒接到王宫之中,就是要将赫连绒和大祭司分开,再加上我们的一些人,明玄奕无论对上谁,都是有把握的。” “你,”云锦绣的神情严肃了些,“现在还想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吗?” 慕容修一愣,难怪她和轩辕秀这两天什么都没有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长公主,才是她的底牌。 慕容修看着云锦绣,“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云锦绣笑笑,没有回答他。 一切,也未必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但至少眼下,他们还没有被逼到穷途末路上。 “用我们三个人的路,换一个你救赫连绒的机会。” 慕容修神色肃穆,听了云锦绣的话,又知道现在赫连绒的处境,他是一定要赶回大都的,虽然他有五百精兵,这些力量足够杀死轩辕秀和楚墨宸,但自己的命也捏在了楚墨宸的手中。 “所以,”慕容修长长吸了一口气,妥协了,“是你们赢了。”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世子说笑了,最多也只是一个平局而已,世子为的是情,我们却是在博活命的机会。” “现在就回大都。” 轩辕秀上前来,“阿锦身体还没恢复,不适合起程,明天再回大都。” 云锦绣微微一愣,她的身体的确已经虚脱,但她更担心的,是楚墨宸,所有只能明天出发。 慕容修脸上立刻布满了阴霾,知道赫连绒为了他,宁可违背自己的本性后,慕容修恨不得立刻回到他的身边,保护他,帮助他。 “世子也不必急于一时,大都的行势,未必对赫连世子不利,反正赫连世子也要在收到我们的死讯后,才开始行动。” 楚墨宸收回自己的匕首,慕容修阴沉着脸,向不远处的属下道:“扎营。” 云锦绣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双手藏进雪裘中,暗暗用袖子擦着手心的冷汗,仿佛打了一场大仗一样。 一转头,不经意对上轩辕秀的目光,他微张着瞳孔审视着自己。 她不由凝眉,一直以来,轩辕秀都很冷静,以他的谋略,在知道慕容修有所行动之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所以,他一定是有准备的,只是自己太紧张了,一直在逼迫着慕容修而已。 她暗暗吸了口气,他藏得很深。 轩辕秀看着她瞬间变化的神情,轻声问道:“怎以了?” “没事。” 云锦绣拉着雪裘两边,迅速走到楚墨宸的身边,抓着他的手,关切地看着他,“墨宸,没事吧?” 楚墨宸抓紧她的手,手心如冰。 他怎么可能会没事?当她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上,浑身僵硬的时候,她以为他死了。 她说道:“我们去那边坐坐。” “等一下。”慕容修在后面地喊住了他们。 云锦绣转过身来,他问道:“现在阿锦姑娘可以告诉我,楚墨宸和轩辕秀,谁在你心中的份量比较重了?” 楚墨宸和轩辕秀都一愣,不由期待起来。 云锦绣看着他,巧笑嫣兮,“世子现在还有让我回答的资本吗?” 慕容修脸一黑,又中了这女人的圈套。 他真相信,这女人不是人,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了。 不过一想到赫连绒,他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云锦绣见慕容修的样子,自从自己说了那句话之后,他整个人变得没那么锋利了,不过……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赫连绒对他,也就止于他向慕容修隐瞒轩辕秀的行踪时了。 可叹,感情总是令人盲目,令人鬼迷心窍。 可恨,情灭无情。 云锦绣将楚墨宸扶了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他的手心,声音微颤,“这是你的药……” ps:有读者说想看高长雪的番外,等着吧。斜眼笑/ 第162章 抱紧我 楚墨宸握紧药瓶,瓶子上还有她的体温,那么的温暖。 他服完药之后,又喝了水,吃了些食物。 慕容修的士兵已经将营帐搭好,云锦绣又给他铺好了毯子,扶他躺下。 “你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守着你。” “阿锦……” “嗯?”云锦绣掖着他身边的毯子。 “我……吃了那粒药。” 是大煌师给他续命的那枚药,在那撑不下去的那天晚上,他服食了。 云锦绣平静地“嗯”了一声,指尖却在微微颤动,可见她内心波澜起伏。 他将头枕在云锦绣的腿上,闻着她身上的温香,幸好,自己赶来了。 “阿锦……我……”要赶来和你道别,一出口变成,“那我睡会儿。” 云锦绣“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楚墨宸睡着了,这是这九天来,他第一次安稳的让自己睡着。 他的呼吸很轻浅,云锦绣每次听到他的呼吸,都感到害怕,怕这样的呼吸轻着轻着,就没了。 此刻,她温热的掌心捂着楚墨宸冰冷的耳廓,静听着他的呼吸,这微弱的呼吸,也这么有力。 入夜,一道银光划过夜空,云锦绣抬起头,流星坠落在湖泊对面,又一道流星划来,她抬手指向天空,“墨宸,你看,流星!” 楚墨宸躺靠在云锦绣的腿上,他抬起头,只见蓝色的天幕下,一道道流星划过,像烟花绽放,冰川山谷上,一道道极光将天地连接,湖面如镜,倒映着星空,炫灿夺目。 以前在天澜山,他们也一起看到过流星,却从没见过这么壮观炫灿的流星雨,他听云锦绣讲过流雨产生的原理,也听她讲过关于天使坠落的故事。 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清冽的双眼里溢着淡淡光辉,含着一丝惊喜,世间再璀璨的星宸,也不及她的双眼。 轩辕秀倚在帐篷门口,看着星空下的两人,神情里有些许妒忌。 慕容修站在湖面,牵着一匹汉血宝马,微风吹拂着他艳红的袍摆,他看着云锦绣等人,狭长的眸子里透着冷芒,有些迫不及待地等着天亮。 天一亮,他们就回大都。 大都。 皇家猎场。 深夜。 天幕下的草场上,十二部的帐篷错落分布,像草原上盛开的花朵的。 一个娇小的身影藏在黑色的袍子里,帽檐遮得低低的,穿梭在帐篷间。 行宫后院。 秦婴站在回廊里,有些焦急地看向墙外。 一道娇小的声音突地落在院中,迅速跑过台阶,正要推开门,突然转头向回廊里看来,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光芒。 “琉璃!” 秦婴跑上前去,门“哐”的一声摔上,里面传来插栓上锁的声音。 “琉璃,你开门,让我进来帮你。” 秦婴担忧城敲着门,自从那天琉璃醒来之后,她就不让任何人靠近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有在流风止房间里没人的时候,才来看他。 琉璃站在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流风止。 流风止额头上绑着药布,脸色惨白,嘴唇上染着霜色,面目沉寂地躺着,手臂上、大腿上也缠了厚厚的药布,毫无生气。 琉璃对秦婴的声音充耳不闻。 她帮不了她。 童叔帮不了她。 王宫的太医们帮不了她。 她想大小姐能够救大叔,她是无所不能的,但是已经好几天了,大小姐都没有出现。 没有人能够帮她。 她将血袋放在床头桌上,迅速取出急救箱里的注射器,将与流风止的血融得最好的血液注射进他的身体。 秦婴静静地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不时传出一点声响,有些手足无措。 输血救人的方法,大小姐从小就教她用过,这些年来不断优化,这种方法的确救了不少人,但流风止的伤…… 童叔和王宫里的太医们都已经放弃了,他已经没有脉象了,只有心头还有一口热。 这两天琉璃一直守着他,不让任何人靠近,她都不敢确定,流风止心口的那口热还在不在。 琉璃给流风止注射完血液之后,伸出小手,去摸流风止的脸,刚一触到他,指尖传来透心的冰凉,眼睛里滚出两颗泪珠。 她伏在流风止的心口,眼泪直流。 大叔,你快醒来,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秦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个内监进院来,“秦婴姑娘,明统领请你过去。” 行宫的书房内,明玄奕坐在椅子上,擦着手里的宝剑,万仞。 乌兰城暴乱之后,这柄剑被送到乌兰城衙门,他自己亲自去找回来的。 “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他抬起头来,“进来。” 秦婴推门进来,看着明玄奕手中的宝剑,微微蹙眉,“明统领找我来,有事吗?” 明玄奕将宝剑陈放在桌案上,站起来,“秦婴姑娘,你带着云将军他们走吧。” 秦婴诧异地张了张眸子,“明统领。” “后天就举起请神大典,到时候我没办法帮你们。” 秦婴双手攥在一起。 琉璃夜晚偷血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很多身体强壮的男子都被割腕放血,弄得人心惶惶,再加上北境王昏迷不醒,彗星异象,万民向大祭司请愿,大祭司将在后天举行请神大典。 赫连绒虽然被长公主带到了王宫,明玄奕和赫连绒及大祭司之间有短暂的平衡。 但举行大典需要长公主亲自主持,赫连绒也会跟着出现。 一旦举行大典,一切都由大祭司说了算,他完全可以利用占卜,推选出新的北境王,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够控制全局,号召北境帝国。 她看着明玄奕,脸色微微发白。 明玄奕开口道:“明天庆典上,如果没有援兵,”他看着自己的宝剑,目光如炬。 “你要刺杀大祭司?” 明玄奕点头,“我明天晚上可以带人送你们出大都。” 秦婴已经冷静下来,“明统领,援军一定会到的,大小姐他们也一定会回来。”如果她提前带人离开,必然会引起混乱,只怕等不到请神大典,他们就会被包围,明玄奕有能力护着他们杀出去,但这个代价太大了,不值得。 她坚定地说道:“更何况,举行大典要到后天午后,咱们还有时间。” 明玄奕看着秦婴,“秦婴姑娘已经知道我的计划,请务必多加小心。” 秦婴点头。 夜将尽,东方初白。 天草相接的地方,天渐渐清白起来。 太阳欲出的地方,天空绯红。 绯红逐渐的蔓延,天也越来越亮了。 绯红变成了橘红,又变成铮亮的金红,几欲燃烧。 轩辕秀的双手穿过云锦绣的腰侧,策着马缰绳,迎风急驰,狂风卷起他的墨发。 楚墨宸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慕容修在他们前方,火一样的袍摆在风中飞舞。 “今天的风很大。” 轩辕秀在云锦绣耳边低语,语气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兴奋。 云锦绣整个人包裹在他的雪裘中,她转过头来,轩辕秀的嘴唇熨贴在她的脸颊,她张大眸子,正要发作,轩辕秀左手揽着她的腰,眸光流溢着神采,“我说,今天的风很大。” 云锦绣又是一怔,没错,今天的风很大。 他猛地抬起头,“你……” “本王会保护你。”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 轩辕秀要动手了。 今天天气有变,是个多云的天气,大风,对上慕容修的五百精兵,轩辕秀要怎么动手? 快马飞驰过草原,太阳已经升起,天空里云霞如烧,辽阔的草原上染着淡淡的血色,风越来越大,呼啸着掠过原野。 轩辕秀看着前方的山坡,向怀里的云锦绣道:“转过身来。” “呃?”云锦绣张大了眸子,想起昨夜他偷偷的一吻,要不是楚墨宸身体弱,她才不要和他骑一匹马。 “前面有山坡,你不转过身来的话,”轩辕秀嘴角浮起一抹坏笑,“我只能抱上来一点。”说着,他的左右沿着她的腰身往摸,就要攀上她的胸脯。 云锦绣瞳孔张大,他是故意的。 “把腿抬起来。” 云锦绣脑海里一轰,右腿微微一抬,整个人突然被轩辕秀抱起,身体已经转过来,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轩辕秀转过身去,向楚墨宸喊道:“楚宗主,跟紧了。” 楚墨宸应声抬起头,看着前面的山坡,冲上山坡之后,会有一个斜坡,马冲下斜坡的迅速会很快。 他看着云锦绣靠在轩辕秀的怀里,这个时候,他一定会保护好她。 他应了一声,“知道了。” 轩辕秀看着前方的山坡,双手用力策起马缰绳,双腿踏着马肚子,大呼了一声“驾!”,马飞快地朝着山坡跑去。 他目光盯着山头,下额轻触着云锦绣的发心,“抱紧我!” 云锦绣正用双手抓着他的衣襟,听到轩辕秀的声音,又是一愣。 才不要。 她这么想着,抓着轩辕秀衣襟的手更用力了。 轩辕秀俯下身,头埋在她的头颈侧,“云大小姐,你不想第二次撕破我的衣襟吧,本王的名声也很重要。” 云锦绣暗暗咬着牙,轩辕秀滚烫的气息吐在她的颈侧,一片酥麻,她的脸颊不由腾起于抹绯红。 那次在山洞,她不是故意的。 马速越来越快,她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她抬起头,只见他的衣襟几乎被自己扯开,视线里全是蜜合色的肌肤,完美的肌肉线条勾勒出迷人的弧度,肌肤上密布着晶莹的汗粒,映着太阳的光芒,晶润如玉。 云锦绣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马长嘶着跃上出坡,她整个人靠在轩辕秀的怀里,脸正贴上他胸前的肌肤,滚烫的肌肤烫得她浑身一颤。 连夜策马奔腾,轩辕秀早已经累得满头是汗,滚烫的肌肤一接触到云锦绣冰冷的小脸,浑身血液瞬间逆流。 他低下头,正撞上云锦绣的目光。 她仰着小脸看着自己,脸红得像个苹果,清亮的目光里尽是无辜。 他华丽的眸光里带着一抹轻佻,语气暧昧,“好看吗?” ps:编辑:花啊,我是肉食动物,什么时候让阿秀露腹肌 小花:这不是露了吗? 编辑:哪里哪里?…… 第163 我见你伤痕累累 云锦绣忙松开双手,马上又一个颠簸,将她的心颠到了嗓子眼,她一把抱住了轩辕秀的腰。 “再抱紧一点!” 云锦绣乖巧在伏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他双手空出来,紧策起马缰绳,大喝了一声“驾!” 马长嘶着跃过山头,箭一般往陡峭的斜坡上冲了下去。 云锦绣只觉身体像被抛在空中,失去了平衡,一阵眩晕,她紧紧地箍着轩辕秀腰,上半身几乎贴在他的怀里,听着轩辕秀心跳的声音,如擂鼓一般。 楚墨宸紧跟在轩辕秀的身后。 慕容修看着他们两人,眼里透着雪光如刃,“他们要逃,包围他们。” 从贝尔湖出发,他就知道轩辕秀等人不会乖乖跟着自己回大都,他时刻都在警醒,都在盯着他们。 士兵们听到命令,纷纷策起马缰绳,快马如飞,翻跃横亘在前方的山头。 云锦绣只觉身体被来回颠簸,胃里一阵翻腾,十分难受。 她将头贴紧轩辕秀的胸脯,才好受了些。 发心突然发来一阵温热,她抬起头来,轩辕秀一只抚着她的发心,正对着她笑,没事了。 云锦绣脸一红,忙直身起来,轩辕秀策转马头,他们看到骑兵们从山头上跃下,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散发出银光,前仆后继,如鱼跃龙门。 慕容修策马跃下斜坡,用力策起马缰绳,马长嘶起腾起,双蹄重重踏下,踏碎了一地新草。 慕容修看着轩辕秀,“你们想逃?不可以能。” 轩辕秀嘴角弯起,脸上的笑容瞬间点亮四野。 云锦绣抱在他腰间的手刚刚一动,他左手抚着她的背心,“抱紧!”右手策着马缰绳,看向楚墨宸,“走!” 马飞跃起,云锦绣抱着紧他的腰,马瞬间奔腾出数百步。 楚墨宸跟上,两匹马并驾齐驱。 “追!” 慕容修一声令下,轻甲兵向轩辕秀等人追去。 风越来越大,云锦绣突然闻到风里传来火焰的味道,滚烫的火气随风窜来。 “火!” 他抬起头来。 “没错!” 轩辕秀扯下她身上毛裘,从马上拉下一件涂了防火漆的兽皮长袍盖在她的身上,大声向楚墨宸,“墨宸,跟紧了!” 前方,一道火焰沿着草地迅速蔓延开,狂风带着火苗迅速点燃枯草。 时值春初,经过漫长寒冬的枯草遇火就燃,草原上很快变成了火海。 轩辕秀的马先一步奔进了火海中,火气翻滚,卷起他的发长。 云锦绣一呼吸,一股火气窜进喉咙的。 火气! 墨宸,他不能呼吸这种含着火气的空气! 她身体一动,轩辕秀按在她的背心上,“憋住。” 兽皮长袍下有空气,能够供给她暂时呼吸。 楚墨宸只觉胸口堵着一团火,无法呼吸,他看着满地的火苗,脑海里突然闪过熊熊大火的画面,火海里,穿着黑甲的士兵拎着血淋淋的长剑,穿行在火海间,见人就杀。 轩辕秀转过头来,楚墨宸怔在原地,他眉定一冷,大声喊道:“楚墨宸!” “墨宸!” 楚墨宸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墨宸,还有一里路。” 他迅速策了马缰绳,跟了上去。 慕容修紧跟在他们身后,突然看到四处的火苗,心头一颤,浑身血凝。 他大声喊道:“放箭!” “嗖嗖”的利箭追着楚墨宸和轩辕秀的身影,破空而去。 “噗嗤”一声,云锦绣只觉轩辕秀的身体一颤,箭“嗖嗖”地从她的耳边穿过。 “你……”中箭了吗? “藏好。”轩辕秀抚着她的背心,手指发颤。 他的背上中了一箭, 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慕容修已经自乱阵脚,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这个时候,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冲,冲出火海,才能够活命。 慕容修为了不让他们逃脱,下令放箭。 他听着风里的声音,箭阵散乱,力道不稳。 士兵们被火海包围,生命受到威胁,无心对敌,再加上火陷和浓烟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这种攻击,造不成多大伤害。 他又转过头去,向楚墨宸喊了一声,“墨宸,快点。” 一支箭“嗖”地从楚墨宸的耳际飞过,在他的脸颊上划下一道血痕,一阵刺痛,他清醒了几分,抓紧马缰绳,“驾!” 一张口,一团火气逼入胸口,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迹。 轩辕秀大声喊道:“楚墨宸,你怎么那么慢?” 楚墨宸抬起看去,烟雾里,轩辕秀转过头来,愤恨地看着他,眼里透着冷芒。 这句话如闪电一般轰击着楚墨宸的大脑。 小短腿,你怎么还这么慢? 轩辕秀厉声道:“再快一点,不然你会没命的!” 小短腿,再这么慢,会没命的哦。 在楚家的帅营里,有一个大哥哥就是这么欺服他的。 轩辕秀喊道:“你前面有炸药,冲过来。” 炸药! 云锦绣心里一凛。 轩辕秀让人在地上埋了炸药。 这些火还不足以毁掉慕容修的士兵,但是炸药的杀伤力,是可以的。 她探出头来,大声喊道:“墨宸,快点。” 楚墨宸听到云锦绣的声音,瞬间清醒过来,策了马缰绳,朝前飞奔。 士兵们眼见轩辕秀和楚墨宸的身影被火苗和浓烟吞噬,纷纷扔下兵器,上了马,丢兵弃甲,四处窜逃。 慕容修只觉腿上一痛,低头一看,火沿着袍角直往他身上窜,他迅速拍灭身上的火苗,这才看清他们的处境。 后方是陡峭的斜坡,他们被火苗包围在山坡下,草原上的火势还在蔓延,火苗有一米多高,他们直能往前冲。 他立刻下命令,“把轻甲脱了,往前冲。” 一些士兵一心只想着逃命,根据顾不及脱掉轻甲,上了马便朝前冲去,刚奔逃出数百步,铁甲便被烧是滚烫,士兵们从马上摔下来,用力扯掉头盔,头发和脸皮沾在头盔,发出惨叫声。 “轰!” 火海里发声出爆破声。 深埋在地下的炸药以被引燃,火焰翻腾,士兵们在火海里翻滚,发出异常惨烈的叫声。 “驾!” 前方已经没有火了,轩辕秀踢着马腿,马的尾巴被火烧着,马吃痛,拼尽了全力,长嘶着冲出火海,往地面摔去。 轩辕秀抱起怀里的云锦绣,在马落地的瞬间,从马上跳了下来,翻身一滚,将云锦绣扑倒在地。 “阿秀!”沈唐带着几名士卫守在火线处,他一看到轩辕秀,便喊了一声。 轩辕秀冲上前去,一把将沈唐拉下来,“把马给我。” 沈唐还没反应过来,轩辕秀已经骑了马,往火海里冲去。 楚墨宸一手抓着马缰绳,一手按在胸口,他只觉自己笼罩在火焰之中,有无数的烈火焰在胸口翻腾,脑海里的火焰和面前的火焰重叠交叉。 “楚墨宸!” 他听到轩辕秀的声音,抬起头来,轩辕秀已经向他伸出手来,“过来!” 他仿佛看到了小时看到的大哥哥,他向自己伸出手,“起来!” 他努力伸起手,手刚刚抬起,轩辕秀已经将他抓起,朝火海外冲去,一声“轰隆!”爆破,轩辕秀只觉一道火焰烧在自己的背后,痛入骨髓,马“嘶”叫着往前跑去。 云锦绣站在火线处,看着前方火海翻腾,心提到了嗓子眼。 火海里传来士兵们的惨叫声,风里有浓烈的血腥味,还有肉被烧焦的味道。 她的心头也随着一颤一颤。 听到马长“嘶”的声音,她心里一喜。 “让开!”沈唐将她拉开,马冲出了火海,轩辕秀和楚墨宸倒在地上。 “墨宸!”云锦绣喊着向楚墨宸冲去。 楚墨宸只觉天旋地转,一道白光映入眼帘,“墨宸!”声音传进脑海,她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冲向自己,他伸出手。 云锦绣握住了他的手,温热的掌心是那么的真实,他喊了句,“云大小姐!”然后他听到她对自己说,“不要死。” “阿秀,”沈唐将他扶起来,只见他的背上插着箭,被烧伤了一片,血肉模糊,“你受伤了?” 轩辕秀咬了咬牙,“带酒了吗?” “带了。”沈唐吩咐士卫,“把酒拿过来。” 士卫忙从马车里拿过一坛酒来,轩辕秀接过,打开猛地喝了一口,然后将法酒坛递给沈唐,“浇上去。” 沈唐接过,脸色微微发白,然后一坛酒向轩辕秀的后背浇了上去。 轩辕秀紧紧咬着牙,冷“嘶”了一声。 云锦绣抬起头来,看着他背后一片血肉模糊的烧伤,伤上浇了酒,他的肌肉不由自控地一阵抽痛,一支箭插在他的背部。 那支箭射进他身体的时候,她是知道的。 浇了酒之后,沈唐单脚跪在地上,向他说道:“我拔箭头了,痛你就叫出来。” 沈唐抓好箭头,只听“锃”的一声,箭头带着鲜血喷射出来。 轩辕秀痛得脸色发白,一阵眩晕,却没有吭声。 士卫马上送上药来,轩辕秀说道:“没时间了,制住血就可以。” 他们能够从火里逃出来,慕容修也一样可以,那个家伙是亡命之徒,会和他们拼命的。 云锦绣上前去,接过士卫手中的药,“我来吧。” 她跪在轩辕秀的身边,看着他背上的伤,除了新伤,他的背部还有一道老伤,从肩头一直到背后的肩胛骨,触目惊心。 如果这道伤再重一点,他的手臂就废了。 除了这一道伤,他的背上还有很多伤,更别提伤痕,这个男人,到底受了多少伤? 第164章 我不信神 她将涂了药的药布贴在伤口上,又用草药替他止血,然后解下自己的腰带,跪到他的面前,踮起脚来,几乎抱在他的肩头,整理着他后背上的药布。 轩辕秀的头几乎埋在她的颈间,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不由笑了笑。 将药布固定好之后,云锦绣在他的肩上打了个蝴蝶结,拍了拍双手,“好了。” “云大小姐手脚挺麻利的嘛。” 云锦绣流转了下眸子,“以前照顾墨宸,熟练了。” 轩辕秀站起来,“我们走吧。” 云锦绣看着他,因为流血过多,他的脸色发白,却丝毫不影他的气势。 轩辕秀已经上了马,马上颠簸,他的箭伤那么重,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她失神的瞬间,耳畔传来一个声音,“上车!” 她看着轩辕秀,只见他淡笑着看着自己,温柔的声音却有一丝不容拒绝的霸道。 云锦绣上了马车,楚墨宸正躺在马车里,她不由握起他的手,掌心的温热传进他的掌心。 草原的野火还在迅速蔓延,直到傍晚,天空里淅淅沥沥下起一场雨,才将草原上的火浇灭。 大都。 皇家猎场东面。 山岗祭台上铺着红毡,十二部的旌旗在四周排阵以列,赤、黑、白、蓝、深、黄等十二色旗帜在日光下无边无垠铺展开去,迎风猎猎飞舞,翻滚如浪,旌旗上的狼、狮子、火狐、宝鹿、雄鹰等仿佛在无声嘶吼。 男子们穿着兽皮袄子,配带着弯刀,站在自己的部族旌旗下。 少女们穿着漂亮的袍子,配戴着金色腰带,袍子上缀满玛瑙、琥珀、珍珠。 这是迎接天神的祭祀,也是迎接新王的仪式。 数万人排站在四周的草原上,等到大祭司的到来,为北境子民请来天神,驱逐魔佞,迎来新王,迎来盛夏,远离凛冬。 明玄奕领着三百士卫走来,他穿着一身黑衣,套着锁子甲,手握着万仞宝剑,神情沉静,如山如海。 秦婴跟在他的身后,她穿着素色青衣,系着一条月白腰带。 十一个部族首领从四面八方看向他,眼中带着畏惧和怨恨。 不一会儿,草原的前方出现一阵白光,大祭司领着十二名童仆从光芒里走出来,一阵风吹来,大祭司手中的人骨法器发出叮呤的声音,如仙乐一般,伴随着一阵胡佛梵音,空灵辽远,久久不绝。 众人只觉如沐佛光,都安静下来,随着大祭司的走近,众人纷纷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虔诚膜拜。 大祭司拄着法器,沿着红毯,一步步走向祭台。 秦婴抬头看向大祭司的法器,法器顶端的三叉棱上镶着一枚心形红宝石,在太阳的照射下,仿佛有鲜血在里面流动。 秦婴的目光落在法器的铃骨上,那是用人的肋骨做成的,随着大祭司的移动,骨铃有节奏地飘动着,撞击出胡佛梵音。 众人在这梵音笼罩中,像被牵线的木偶,无比虔诚地向他膜拜。 天龙八部! 是佛音天龙八部。 这是属于天魔音的一种,取自佛音,她学习音律的时候,大小姐曾让她向佛门大音律大师专研过。 这种佛音很容易进入人的脑海深处,令人失去自我意识,从而被控制。 她不安地四处看着,不经意间看到面前的明玄奕,只见他握着宝剑的手轻轻放了下来。 明玄奕听着空中传来的声音,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加入圣骑兵时的情景,他们对着古老的冰长城宣誓: 暴雪不止,我从此化身为黑暗中的利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北境,守护帝国,此生不生子,不娶妻,不封侯,将尽忠职守,至死方休。 不封侯! 不封侯! 但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他拿着北境王的圣谕,计划着登上王座。 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他不配站在这里。 他要离开。 他刚抬起脚步,手便被人拉住,他转过头来,秦婴不安地向他摇头,小声说道:“是法器的骨铃!” 明玄奕瞬间明白过来,他上前去,大声道:“恭迎大祭司。” 大祭司被迫站在他的面前,法器拄在红毡上,骨铃的声音被打乱。 秦婴领着身后的士兵上前去,声音洪亮,“恭迎大祭司!” 周围的人们渐渐回过神来。 十二童仆挡上前去,分别排站在左右,为大祭司开出一条路来,让他走上祭台。 大祭司向明玄奕等人点点头,抬起脚步,往台阶上去。 一只脚刚刚落在台阶上,便听有人喊道:“等等!” 众人回过神来,只见一列马队行进马场,浩浩荡荡有近百人,个个衣着华丽,穿金戴银。 行队在众人前方停下来,左右排开出一条线,一匹高头大马缓缓上前。 马上,一个年轻的公子穿着淡黄宝衫,头带宝冠,宝冠上两粒龙眼大的明珠莹然生光,轻摇金黄折扇,浑身散发着雍容华贵之气,相貌俊美异常,一双凤眸黑白分明,如宝石般熠熠生辉,摇着黄金宝扇的手,如白瓷一般。 马行到了前方,少年跳下马来,嘴角勾起一抹纨绔笑意,“在下天元扬州金家的金碧辉,元丰钱庄的少东家,拜见各位。” 短暂的沉寂。 天元扬州金家的金碧辉这个称呼有点陌生,但是元丰钱庄,谁也不陌生。 去年,大都出现第一家天元钱庄,到目前,天元钱庄已经开了十家分店,北境重要的城市,都有一家天元钱庄。 关于天元钱庄背后的老板,已经成为大都权贵们的关注焦点。 “元丰钱庄的少东家?” “这个小白脸?” “怎么可能?” “长得跟个女人似的。” …… 云翦穿着盔甲,伪装成一个士卫,站在哨岗上,张大眼睛看着那个金碧辉煌的少年。 金家的金碧辉,应该是金昌的嫡长子,比锦儿大一岁多,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庄秦站在云翦的身旁,欢呼道:“太好了,大小姐回来了。”云锦绣这一身行头,他太熟悉,当初她就是以这副模样,在大秦走了一遭。 她回来了,少主也一定回来了。 云翦转过头来,皱眉问道:“小子,你说什么?” “云大小……”庄秦突然想起来,云将军还不知道大小姐就是他的女儿,忙改口道:“金家大少爷来了,应该会有帮助。” “会吗?”云翦怀疑城看着金碧辉,“这孩子,怎么长得跟个女人似的?” 庄秦嘴角一抽,她不就是个女人吗? 秦婴看到金碧辉,不由一脸微笑,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花,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明统领,我们有救了。” 明玄奕侧过头来,见秦婴感激得涕泪齐下,不由皱起眉头。 云锦绣举起黄金宝扇,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她拔高声音说道:“本少爷这趟来,是来增加钱庄黄金储蓄量的。” 她摇着宝扇慢慢往前走,“大家也知道,本少爷是个生意人,来贵国做生意,钱不是问题,但本少爷的商业覆甚广,钱庄只是一个基础,药材,粮食,丝绸,茶叶,瓷器,铁矿,香料等等才是本少爷想为大家提供的,所以本少爷需要贵国能保证我的生意能够顺利进行,但本少爷听说北境老王昏迷不醒,心里忐忑,便亲自来看看。” 北境的首相大人忙走上前来,微笑着向金碧辉道:“金少爷别担心,圣上虽然昏迷,但大祭司马上就要举行请神大典了,他会在请神大典选出新的北境王,金少爷尽管放心在我北境帝国做生意。” 元丰钱庄的出现,给北境朝廷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他甚至还以朝廷的名誉向元丰钱庄借了一笔钱。 云锦绣“哦”了一声,“首相大人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她转头看向大祭司,“本少爷是个无神论者,大祭司真的能请来神吗?” 她的声音不大,无神论者四个字却掷地有声,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千百年来,没有人敢公然挑战神权,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这样对大祭司说话。 大祭司和童仆们身上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气息。 所有的人看向云锦绣,眼睛里喷射出烈焰,维护自己的信仰。 首相大人的脸色十分难看,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虽然大祭司重要,但眼前这个大放厥词的年轻公子,可是他的财神爷,才能够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他忙解释道:“金少爷,您有所不知,大祭司是天神在人间的神徒,千年来,北境子民都在他的保护下,才得以绵延发展。” 云锦绣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挑着眉,眯着眼,将纨绔子弟的玩世不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那么厉害呀。” “是的。”首相大人连连称是。 “既然这样,”云锦绣手中的宝扇指向大祭司,“那就让他把北境王救醒,我就信他。” ps:有读者问大表哥什么时候回来?亲们,这主要是男女主的故事,配角的篇幅有限,不过大表哥一定会再出现的。 第165章 红颜枯骨 秦婴走上前来,拔高了声音,“还不快去把北境王带上来。” 不等众人发声,秦婴身后的士兵已经领了命,迅速去行宫接北境王。 云锦绣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便有仆人抬上一把黄金椅子,放在她身后,她一拉袍摆,坐在椅子上,摇着黄金宝扇。 突厥部的首领上前来,不高兴地说道:“金少爷这是羞辱我北境大祭司吗?” 云锦绣勾起嘴角,坏坏地笑道:“这话本少爷就不爱听了,你们大祭司是神,我一个凡夫俗子,神怎么会跟一个凡夫俗子计较呢,”她“唰”地合起宝扇,指着他,“对了,你应该是哪个部族的首领吧?你们部族缺什么,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前一年,本少爷不要利润,算是给大家见面礼。” 突厥首领皱了皱眉,元丰钱庄的出现,也让他萌生了要和天元商人做生意的念头,部族物资缺乏,这是每个部族的弱点。 云锦绣捕捉出他眼里有些蠢蠢欲动,故意装作没看见,向另外的一些人问道:“你们需要什么?粮食,铁?” 听到铁的时候,很多人眼睛就亮了。 十二部表面上大统一,实际上名争暗斗,草原缺乏铁矿,有了铁矿,他们就可以打造更多的兵器,也就有实力向他族争战…… 正当大家的注意力被她吸引的时候,行宫的人已经把北境王带来了。 士卫用担架将北境王抬到大祭司的面前,秦婴和内监紧跟在北境王的身边。 云锦绣轻摇着扇子走上前去,“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大祭司抬起头来看着她。 他的斗篷下白幕重重,云锦绣却感觉到那幕帘下,有眼睛看着自己,仿佛能够把自己的身体看穿,带来一阵虚空之感。 她的双脚重重地踩在红毡上,没有再上前去。 秦婴跪在大祭司面前,眼泪汪汪,“求大祭司救醒圣上!” 内监跪下,“求大祭司救醒圣上。” 明玄奕跪下,“求大祭司救醒圣上。” 后面的三百士卫跪下,声音如雷,“求大祭司救醒圣上。” 众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云锦绣面带微笑,目光炯炯有神。 “大祭司,百年来,北境子民对您可是顶礼膜拜,香火旺盛不绝,您连神都能够请来,也一定能够救醒北境王,请吧。” 现在,大祭司不救也得救,还必须要把人救活,不然就亲自砸了他的招牌。 大祭司向童仆挥了挥法器,童仆便上前来,将北境王抬上祭坛。 大祭司走上祭坛,十二童仆围站在祭坛上,白色的衣袍泛着光晕,令众人睁不开眼睛,只见祭台上白光四散,根本无法看清上面发生了什么。 人们静静城跪着,云锦绣站在红毡上,风吹过原野,草长鹰飞。 突然有人指着祭坛上,“圣上!” 只见一个童仆扶着北境王站在祭坛边上,大祭司站在他身后,法器上散发的光芒映在他的身上,他周身带着炽白光圈。 “圣上!” 内监声嘶力竭,“您终于醒过来了。” 秦婴忙上前去,扶着北境王,内监也上前来,和他一起扶着圣上。 童叔上前去,“让我看看。” 秦婴向侯在一旁的太医,“你们都来给圣上看看。” 等他们诊治之后,秦婴问道:“圣上的情况怎么样?毒解了吗?” 太医们点头,童叔也点点头。 童仆的声音传来,“圣上昏迷多日,刚刚醒来,身体还有些不适,请诸位带他去休息。” “慢着,”秦婴突然严肃地说道:“据诸位太医诊治,圣上昏迷不醒,是因为中了一种叫天仙子的毒,这种毒的解药配方十分复杂,需要七七四十二种药材按顺序加入炼炉炼制而成,大祭司怎么会有解药?” 云锦绣微着眼睛笑着,她开始第一步,秦婴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内监拔高了声音,“丫头,你是说,圣上的毒,是大祭司下的?” 太医们齐声道:“大祭司,这件事,您得给个说法。” 人群中沸腾起来。 大祭司给北境王下毒,这怎么可能? 童仆的声音突然响起,“大祭司是神,什么样的毒都能够解。”他的声音无处不在,瞬间让所有的人都冷静下来。 云锦绣上前去,“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问当事人不就知道了吗?”她的宝扇指着北境王。 众人看向北境王,只见他脸色青紫,眼睛瞪得大大的,神色却有些涣散,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秦婴扶着他的手,感觉到的全身在剧烈的颤抖,喉咙里有些声音,却发不出来。 大祭司虽然把北境王救醒了,但却让他开不了口。 云锦绣故意挑衅道:“连我们商人都讲究货真价实,大祭司弄个活死人出来,是在忽悠本少爷吗?” “不得对大祭司无礼。”童仆说来,一道白光向云锦绣的膝盖打来。 云锦绣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的属下上前来,挡在云锦绣面前,将那道白光化于无形。 最前面的两人是天澜宗的绝顶高手,楚墨宸失踪后,童叔特地飞鸽传书请来的。 “不是吧?”云锦绣看向童仆,“大祭司竟然向本少爷动手,难道是怕本少爷拆穿你神棍的真面目?” 四周的空气又是一凝。 “不许侮辱大祭司!” 一个强壮的男子挥着弯刀向他们扑来。 云锦绣见他瞳孔发直,目光没有焦距,动作僵硬,像死士一般直直冲来。 她前面的人一脚将那把黄金椅子踢出去,撞得那人转了一个圈,倒在椅子里。 又人拔着弯刀,冲了上来。 云锦绣小声向身边的人说道:“这些人被控制了。” 云锦绣暗暗攥紧手中的扇子,大祭司可以不着痕迹地操纵这些人,这数万人都可以成为他的武器,攻击自己,她手心里一阵冷汗。 “报!”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一个士兵跑来。 那士卫跑到首相大人的面前,禀报道:“大人,长公主已经回王宫了,让属下来禀报大人了,她不能来主持大典了。” 云锦绣暗暗松了一口气。 回到大都后,他和轩辕秀兵分两路,轩辕秀去拦截赫连绒,不让他进入猎场,她则以金碧辉的身份,扰乱请神大典。 明玄奕一听,忙上前去,向首相大人说道:“大人,圣上刚刚醒来,请大人将请神大典改到他日,等圣上康复之后,由他亲自主持。” 首相大人看向众人,他的目光落在十二首领们的身上,面露难色。 这件事事关重大,想要取消大典,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明玄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各位首领都静静地看着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心里都明白,如果各位首领同时发出请求,大祭司必然要顺从民意,取消大典,但他们都不知道赫连绒下一步要做什么,所以按兵不动。 “既然陛下醒了,大典理应等到圣上康复,由圣上亲自主持,”一个清亮尖锐的声音传来,语调婉转,听着人浑身鸡皮疙瘩,只见一个男子沿着红毯走来,目光看着十二部的各位首领,“诸位首领们说,是不是?”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穿着红袍,那是火一般的颜色,袍摆上绣着粉色的樱花,花团簇拥,妖艳刺眼,他的左半边脸戴着银色的面具,面具上压了金线纹饰,十分华贵,那露出的半张脸,施了脂粉,脂粉幽香扑鼻。 云锦绣瞳孔一凝。 慕容修! 他比之前更妖艳,浑身散发着一股一男不女的妖邪气质。 沿着面具的边沿,隐隐可以看脂粉的痕迹,他的脸受了伤。 草原上的那场大火,慕容修被炸药炸伤后,脸被火烧伤。 首领们很快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这不男不女的娘娘腕,除了他,还能有谁。 十一位首领均齐声道:“慕容世子说得是。” 明玄奕看着慕容修,看来十二部中,除了流风一族,其他十一部族的首领,对慕容修等人还是言听计从。 首相大人面色的发白,他笑道:“既然如此,那请神大典就改到他日,等圣上康复了,再另行通知大家。” 祭坛上,大祭司微微点头。 秦婴开口道:“送圣上回行宫。” 内监领着士兵带着北境王回行宫,一些贵族们也纷纷散去。 云锦绣正转身要走,慕容修挡在她的面前,几个属下要上前来,云锦绣举起了扇子,制止他们上前。 慕容修拔提高了声音,“请大祭司为她卜一卦。” 云锦绣心里一凛,只听一个声音传进所有人的耳朵,声音幽幽,仿佛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般。 “她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冤魂,行走在世间的枯骨,浑身带着血火,所到之处,战火起,血流成河。” 这个占卜很不吉祥,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向云锦绣,只见她抬头看向大祭司,面含淡笑,凤眸幽幽,“我们才刚刚见面,大祭司就算得这么准。” 她转过身来看着众人,“没错,听说前两天,慕容世子在草原上折了半数精兵,倒真的是血火遍野。” 所有的人都是一怔。 云锦绣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大祭司有没有算到,本少爷所的带血火,将流谁的血?亡谁的命?” 第166章 我不需要你了 气氛变得十分诡异,沉重的杀机弥漫四周。 明玄奕上前来,“金少爷来者是客,来人,领金少爷去行宫。” 秦婴忙上前来,“金少爷,请跟我来。” 慕容修上前去,拦在云锦绣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两道目光相撞,碰撞出寒光。 秦婴又说了句,“金少爷,请。” 云锦绣跟着秦婴从慕容修身边擦过,往行宫的方向去。 夕阳西下,阳光变成橘红色,云锦绣推开后院的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血腥味,弥漫着冷冽的死亡气息。 一个娇小的身影蹲在椅子里,缩成一团。 云锦绣点了床头的灯,灯光照亮屋子,她转过身来,只见琉璃藏在黑色的斗篷里,正抬起头看着她,眼睛红肿,眼下黑色,小脸苍白,失去了往日的生气。 她走到床前,伸出手,去握流风止的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不要碰他。” 云锦绣一怔,她从未听到过如此决绝冰语的语气。 她转过头来, 琉璃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恨意,眼神发寒,“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她一张口,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中滚出,小小的身体颤抖着,有强大的力量从她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你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我不需要你了。” “你出去!” 秦婴站在院子里,听着琉璃咆哮的声音,自流风止受伤后,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声音里带着绝望和痛苦。 明玄奕和沈唐站在她的左右,一言不发。 半晌,云锦绣眸子里凝着霜色,看着面前的这个孩子,她变得如此的陌生,但她同时也发现,她的心智变了。 “很好,你终于不再需要我了。” “明和,你听着,我云锦绣没有责任要照顾你一辈子。” 琉璃抬起头来,琉璃般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没想到云锦绣会这么严肃,她不由抽泣了一下。 随即,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是你,是你利用我对付赫连世子,所以才伤了大叔,你这个杀人凶手。”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琉璃的血脉力量渐渐苏醒,她的智力也得升了很多。 她看着她,冷声开口道:“没错,我是利用你对付赫连绒,你要怎么办?杀了我为你的大叔报仇?”话一落音,眸子里便含了泪,眼睛生疼。 琉璃抬头看着她,眼睛血红,双手扶在椅上,“咔嚓”一声,椅子碎裂,她一个闪身站到了云锦绣的面前。 秦婴冲进房间,冲到琉璃的面前,拦着她,“琉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能伤害大小姐。” “不是吗?”琉璃抬起头来看着她,眸子阴寒,“秦婴姐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骗人了?” 明玄奕和沈唐连忙跟进来,紧张地站在她们身边,生怕琉璃一生气,就把云锦绣杀了。 “秦婴,”云锦绣冷声道:“你让开。” “大小姐,”秦婴转过头来,满眼是泪,“你不要再刺激琉璃了,你向她解释,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的……” 云锦绣走到琉璃的面前,蹲下身去,与她目光平视,“杀了我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带着你的大叔去死吗?”她指着床上的流风止,“你可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 “他的亲人被杀,族民被当成奴隶买卖,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他游历四方,让自己变强。” “他冒着生命危险,他要拯救自己的族民。” “他保护你,爱护你,他倒下了,你就要这样自暴自弃,不活了吗?” 琉璃的双手掐进肉里,鲜血顺着指间流了下来。 室内一片沉静,几人的呼吸都很低。 一个士卫突然跑进来,“明统领,不好了,行宫被包围了。” 明玄奕向几人道:“我先去看看,你们自己小心。” 行宫外,近万士兵将行宫包围得水泄不通,慕容修骑在马上,看着行宫的大门,目光如火。 云锦绣站在行宫的回廊里,看着行宫外的慕容修,他的左右是轻甲士卫,和他派到草原上的军队一样,这就是另一半。 慕容修抬起头,便看到云锦绣,她虽然穿着一身男装,外表看起来有了很大的变化,但即便她化成灰,他也能够一眼认出她。 他对着她一笑,不一会儿,一个下人上前来,“阿锦姑娘,这个是给你的。” 云锦绣接过,是金虎长命锁,她送给歌宝儿的,歌宝儿在慕容修的手中。 她向行宫外的慕容修看去,日光照耀着他的戴着面具的脸,她看到他脸上嗜血的笑容。 他朝着行宫大门喊道:“打开大门,大祭司要捉拿妖孽。” 士兵们划分出一条线,大祭司缓缓走上前去,后面跟着十二童仆。 一只白鸦从窗里飞进来,落在云锦绣面前的栏杆上,她解下白鸦脚上的信笺,是轩辕秀传来的信,赫连绒已经占领王宫,他正带着人赶往猎场。 她抬起头,看向夜空,天已经完全黑了,月光如水,倾泻在辽阔浩瀚的草原,苍穹里星月相映生辉。 “吱呀!” 行宫的大门打开,明玄奕走出门去,站在台阶上,“圣上正在行宫修养,你们是要造反吗?” 大祭司童仆的声音幽幽传来,“大祭司前来捉拿妖孽,请明统领把妖孽交出来。” 明玄奕神色肃穆,“谁是妖孽?” 大祭司的法器指向回廓里的云锦绣,“她。” “她借尸还魂。” “她来自地狱。” “我奉天神之命,送她回他该去的地方。” 云锦绣眯着眸子出,这个大祭司确实有些邪门,看出了她身上的端倪。 但自从知道大祭司是赫连绒的人,知道他对北境王下毒之后,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会一些巫邪之术、装神弄鬼的神棍。 大祭司沿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上来,每走一步,法器上的骨铃就碰撞出碜人的尖锐声音,三角棱上的红宝石发着暗红色的血色光芒。 “锃!”明玄奕拔出万仞宝剑,将剑鞘丢以一旁,双手握着剑柄,横在门口。 大祭司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明玄奕只觉有一股无形的浪潮推着自己后退,他推了几步,一脚踏在门槛上,才站稳身子。 大祭司的声音如鼓响彻四方,“明统领,你身为圣骑兵统领,却帮助外藩,扰我国邦,罪不容诛。” 明玄奕双手挥起剑,向大祭司斩去。 “明统领,”秦婴快步上前来,“请慢。” 明玄奕抓紧剑,皱起眉头。 秦婴看着大祭司,目光又落向台阶下的慕容修,“金少爷请他们进去。” 明玄奕张了张眸子,犹豫了下,收回刀,站在一旁。 秦婴则向大祭司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大殿上,近百名高官达贵位列四方,面前的案几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大殿中央的红毯上,上等的美姬们正跳着火辣的舞蹈,歌舞升平。 云锦绣斜躺在首座的椅子里,手里摇着金黄宝扇。 大门“哐”地一声打开,大祭司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慕容修等人。 歌舞骤停。 云锦绣直起身来,醉眼迷离,举止轻佻无礼,“原来是大祭司呀,大祭司这等神人,也来参加我们俗人的宴会?来人,上座。” 大祭司的法器指向云锦绣,“把她带走。” 他话一落音,云锦绣身后的士卫上前来,突然拿起举酒坛子,向他们几人泼去,一时间,大殿里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酒浇了童仆一身,溅到大祭司的身上。 紧接着,士卫们撒出白磷粉沫,粉沫一遇到空气就燃了起来, 火苗点燃了童仆们身上的酒,大祭司的白袍上也燃起火苗,他一挥法器,衣袍上的火苗一灭,头顶传来“咔嚓”的声音,“轰”一声响,大殿上方的巨大灯架掉了下来,大祭司挥着法器,往灯架一挡,只听“嚓”的断裂声。 云锦绣看着大祭司,他的白色斗篷被灯架扯下,面目露了出来,青面赤眼,额上有七个鬼面,触目惊心。 “啊!” “怪物啊!” 一时之间,惊尖声四起,宾客们鬼哭狼嚎连滚带爬逃出大殿,有的甚至从窗子里跳了出去,有的钻到桌子底下,吓得屁股尿流,大殿上乱成一片。 同时,行宫外传来惨叫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慕容修的士兵和守军们厮杀成一片,火与血照亮夜空。 待大半的宾客都逃离了大殿,慕容修才回过神来,他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地看着云锦绣。 她早就在这里挖了坑等着大祭司,让那么多北境贵族目睹他丑陋骇人的面目,毁了他神圣的形象。 神力无边的大祭司,在她的面前也不堪一击。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干呕了几声,脸色发白,原来大祭司之所以用斗篷遮面,是因为长了这样碜人的面目。 感觉到锋利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抬起头来,却是慕容修。 慕容修眉目一横,面目扭曲,“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云锦绣嘴角沟起一抹微笑,“是吗?就凭你的五百精兵?” “哈哈哈,”慕容修大笑,“我与赫连绒运筹帷幄近十年,又岂会只有五千精品,是大都的五万禁军。” “所以你把五万禁军全部都调来了?” “不,只调来一半,另一半,在王宫。” 明玄奕面色一凝,“大都只有五万禁军。” “另外五万,是乌兰城调来的。”慕容修解释道:“去年冬至,天元军攻到乌兰城,赫连领兵去迎战,他手中有兵符,在春猎开始的时候,他便秘密将乌兰城的士兵分批调进了大都。” 第167章 将门嫡女 云锦绣流转着眸子,“即便如此,你们也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大势已去。” “什么是最好时机?” “在轩辕秀追着我离开皇家猎场的时候,那时候,大都无将,明玄奕无兵,赫连绒大可一举夺得王位,挟北境王和长公主以令天下,要对付明王,易如反掌。” 当他看着轩辕秀带着楚墨宸和云锦绣逃出火海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一直以来,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云锦绣等人的身上,节节溃败,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现在与那时候,有何不同?” “你很快就要知道了。” 云锦绣只觉一阵风从侧面吹来,身侧的灯突然灭了,她眉头一皱,便觉手臂一痛,只见手臂上抓着几个青色的指骨,像铁钩一般,一抬起头,正对着几个青面鬼脸,全身鸡皮疙瘩,呼吸停顿。 明玄奕挥起手中长剑,向大祭司的手臂斩去,剑气漾来,云锦绣的发冠一落,满头青丝瀑布般地倾泄下来。 慕容修向士卫挥了挥手,士卫向明玄奕攻击去,大殿上瞬间厮杀成一片。 天澜宗的几人拦向大祭司,向云锦绣大声道:“大小姐,你快走。” 云锦绣深吸了一口气,趁乱离开大殿,她爬上三层的楼阁,站在楼阁上,看向行宫外,轩辕秀挥着长剑在士兵中拼杀,她的目光在人群中迅速搜寻,在战乱中看到了云将军,庄秦等人。 远处,数万铁骑奔踏围来,像黑云一般压来,那就是慕容修口中的禁军。 她身后突然响起“噔噔”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慕容修正朝她走来,衣袍妖红似火。 “看到了吗?那就是本世子的军队,你苦苦挣扎,运筹帷幄,却忽略了一个道理,力量决定一切。” “是啊, 力量决定一切。”云锦绣看着逼近的士兵,五万士兵将行宫围得水泄不通,五百精兵在行宫里尽情屠杀,他们的力量,足以碾压一切。 “你来,是让我见证你此刻的胜利?” “不,这将是永恒的胜利。” “我来,不是让你见证我的胜利,而是把我们加诸给我的痛苦加倍还给你们。”他的手痉挛地按在面具上,“轩辕秀毁了我的脸,我就毁掉他最在乎的你。” 比起权势力,慕容修更在乎他的美貌,这美貌的背后,代表着他与赫连扭曲的感情。 云锦绣嘴角一抽,他哪只眼睛看出来轩辕秀最在乎的是自己了,唉! 行宫的后门,秦婴赶着马车,在庄秦几人的掩护下,带着北境王和琉璃等人离开。 马车刚出了后门,便听到一声大喊,“在这里。” 一群猎人勇士向他们围来,身法如电,“嗖嗖!”利箭射在马车上。 秦婴双手攥着马缰绳,一只箭迎面射来,只听“嚓!”的一声,利箭划在兵器上,擦得火星四射,她一抬头,是明玄奕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明统领,你快走啊,他们的目标是你。”秦婴急声道,北境王已经残废,明玄奕本来就是敌方最大的威胁,更何况他手上还有圣谕。 “咚咚咚!”的马蹄声如雷声一般,有人喊道:“明玄奕在这里。” 不一会儿,近千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士兵们拿着比人还高出一个头的盾牌上前来,将几人围在一起,长枪从盾牌间的缝隙中穿了出来,枪锋雪亮。 “杀!” 数百士兵齐声咆哮,声音如雷。 三楼的楼阁里,云锦绣眯着眼睛,一头青丝垂到腰际,衬托得她十分柔美,“所以,你把歌宝儿抓起来了?” “是啊,你冒着生命危险救回来的那个孩子,你无法想象他此刻正遭遇什么。” “我想他此刻一定安然无恙,只有我亲眼看着他受到折磨,我才会痛苦,不是吗?” 行宫后方。 明玄奕使劲挥舞着宝剑,他几乎使出了全力的力气,宝剑却只是胡乱地砍着空气。 “咚!” “咚!” 盾牌再一步逼近,包围圈里,他们几人几乎挤在一起,他靠边马车上。 琉璃透过车帘,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四方劲敌,血雨腥风,她娇小的身子缩在流风止的身边,她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长枪“锃!”地前刺。 “噗嗤!” 几支枪刺穿了明玄奕的身体。 他感到浑身刺痛,抬起头来,看着漆黑的苍穹,沉寂的眸子里涌出绝望。 士兵同时抽出插进他身体里的枪,他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 “杀!” 又一声命令。 士兵们齐齐出枪。 “杀!” 又一声咆哮,士兵的后方突然响起滚滚如雷的声音,如洪水猛兽咆哮而来。 远远的,只见数百骑兵浪潮一般而来,他们穿着漆黑如夜的衣服。 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四周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包围着他们的士兵纷纷倒下,兵败如山倒。 一匹快马冲破步兵,冲出盾牌,马上的人居高临下的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明玄奕,瞳光如雪,一股冷冽的幽香传来。 赫连娜跳下马来,单膝跪在他的面前,“告诉我,我没有来迟。”她一张口,声音便沙哑了。 明玄奕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眼中含着泪意,“你来得正好。” 赫连娜笑了。 明玄奕一愣,她是绝顶的美人,笑起来倾国倾城。 “乱臣贼子!” 马车的车帘掀起,北境王气呼呼地探出头来。 秦婴张大了眼睛,“圣上!” 三楼的楼阁里。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一个士兵匆匆跑上前来,“世子,圣骑兵……圣骑兵来了!” 慕容修看着云锦绣,脸上惨无血色,他质问道:“为什么圣骑兵会来?” “北境蔷薇,赫连娜,”云锦绣淡淡地看着他,“力量决定一切,这可是你说的。” “乌兰城那次,她没死?” “她有着比常人更坚定的意志和决心。” 慕容修脸上露出惨烈的笑容,原来他们一直在等,在等圣骑兵。 “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包括楚墨宸的失踪。” “没错。” “我们未必会输,我们有十万大军。” 云锦绣笑而不语。 “我还有你这个护身符。”慕容修向云锦绣靠近。 “世子不用动手,我跟你走就是。” 云锦绣跟着慕容修出了行宫,他们换上了黑色的士卫服饰,从人潮中走过,她听到声后传来一声怒吼。 “东胡部勾结匈奴部,谋杀玄宗世子,企图篡夺王位。” “圣上宽宏仁慈,念你们不知道真相,受奸人利用,不知者不罪,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圣上将既往不咎。” 玄明奕举着宝剑,义正言辞。 赫连绒带着圣骑兵护在他的身后。 云锦绣听到身后有士兵扔掉武器的声音,这一次,明玄奕胜利了。 “快点。”慕容修催促道。 她将袖中的金虎长命锁轻轻扔在草丛中,在浓墨般的夜色掩护下,离开了猎场。 轩辕秀看着禁军纷纷弃械投降,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向一旁的沈唐问道:“云大小姐呢?” 很快,大家便四处找寻起来,不仅云锦绣不见了,连慕容修也不见了。 天快亮的时候,庄秦跑到他面前,将金虎长命锁给他,“在草丛中找到的。” 轩辕秀握着金虎长命锁,眼睛血红。 第二天,引灵殿。 白色的大理石宫殿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汤银色的光芒。 宫殿内,云锦绣抬头看着高高的穹顶,穹顶上雕刻着繁复的图腾和符纹,四周密布着拱形门窗,一道一道重重叠叠,仿佛迷宫一般。 大殿的中央是一个巨塔,巨塔上密布着人头大的小塔,每个小塔里面刚好可以放置一个人头,塔上放满了人头,人头的面目保存完好。 四周一片雪白,看得人不由一阵阵发寒。 慕容修从外面走进来,火红的衣袍让大殿里多了一点生气,她怯怯地问道:“那些不会是真的人头吧?” “是真的,怕了吗?” 云锦绣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只有北境的贵族死了,人头才有资格放在这上面。” 云锦绣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头是从尸体上取下来,经过画妆后,用了防腐的方式保养,然后放上去。 她基本可以肯定,这个大祭司是个喜欢收集人头的变态,这种形为反而让他变得神秘,数百年来,形成了一种神权崇拜仪式。 “轰隆隆。” 一道石门打开,大祭司走了出来。 云锦绣看着他的七个鬼面,闻着他身上腐朽的气息,胃里就一阵抽蓄。 慕容修上前去,“大祭司,我们现在可以去救赫连了吧?” 昨天猎场一事,玄明奕取得了胜利,北境王又醒过来了,再加上他们有圣骑兵,只怕今天一早,北境王和明玄奕已经带着人攻打王宫了。 云锦绣冷“呵”了一声,“世子还是先替自己想想吧,大祭司不会帮你的,哦不,你从来都没有帮过你们。” 慕容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云锦绣走向大祭司,“大祭司今年已经一百三十岁了,我猜得不错的话,你的大限将至,这才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吧?” 一个声音传进他们的耳朵,“云大小姐不亏是两世人,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你这么说,就冤枉了本祭司,至少在你出现之前,本祭司可一直在帮他们。” “云大小姐?”慕容修看着云锦绣瞳孔张大。 “没错,天元名将云翦的嫡长女,云锦绣。” ps:有小伙伴说,不想慕容冲死……过两章就有他的结局了~ 第168章 生死由命 慕容修张着眸子,盯着面前的女子,华贵的男装让她多了几分英姿飒爽,一头青丝没有任何修饰,衬托出少女的天然柔美,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 “所以,云将军还活着?” 云锦绣点头。 慕容修瞬间明白了,乌兰城那场暴乱,他们将计就计,让赫连亲眼看着赫连娜和云将军死去,谁会去关注一个死人。 云锦绣一步步走近他,“早在赫连世子被伏击,大祭司看着长公主将他带回王宫的时候,你们的败局就已经定了,云将军等人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是在等你们倾巢而出,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大祭司有些意外地说道:“云大小姐真是聪明人,那么早就看出我想要什么了。” “我也是刚刚才确定的,”云锦绣看向大祭司,“你既然早知道我的身份,却没有让慕容世子或者赫连世子知道,可见他们身上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大祭司头上的七个鬼面同时笑出牙来,云锦绣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想明白这其中缘由之后,慕容修看着大祭司,“你真以为这个女人如此神通广大,能够让你逃过生老病死?” 大祭司看着云锦绣,“她能够做到,她一定知道方法。” 慕容修看着云锦绣,想起她说过的话,借尸还魂,从地狱里爬出来…… 对于快要老死的大祭司来说,没有什么比获得重生更有诱惑力。 他的浑身像被抽空了一般,面容越发的苍白,他看着云锦绣,“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云锦绣眸色凌厉,“把歌宝儿交出来。”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离开这里,你不想去见赫连绒最后一面吗?” “呵呵呵,”他的笑声令人发寒,“是你亲自告诉本世子的,我与赫连,开始于背叛,他早就放弃我了,更何况……”他情不自禁地摸向脸上的面具。 云锦绣指尖微颤,慕容修的脸毁了,他不愿意再见到赫连绒。 “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永远失去,”慕容修声音尖锐婉转,像在念着魔咒,“就像在心上挖了个洞,无论过了多少年,那个地方永远都是空的,没有什么能够填满。” “所以就算你胜利了,你也会永远记得我带给你的悲伤。” “我将永远活在你的记忆中。” “永不消失。” “呵呵呵……” 大祭司看向云锦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请大祭司把他送到我的别院,”她看着慕容修,一脸清浅笑容,“只要你还活着,本大小姐就有机会让你开口。” 大祭司一挥,两个童仆上前来,“把他送到云大小姐的别院。” “是。”两个童仆一左一右押着慕容修。 慕容修声嘶力竭道:“云锦绣,那个孩子,活不过三天……” 大殿的门打开,他被童仆拖出大殿,声音在云锦绣的耳边回响。 大殿的门关上,四周一片惨白,仿佛与世隔绝。 “云大小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借尸还魂了吧?” 云锦绣转过身,坐在大理石椅子上,“你是什么时候看穿我的身份的?” “我是天神在世间的神徒,”大祭司拄着法器走上前来,转着头上的鬼面着她,“我能看清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云锦绣嘴角勾出一抹嘲讽,“大祭司若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也就不需要我了。” “你确实与众不同,有过人之处,”大祭司的语气不悦,“可惜你始终是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借尸还魂的方法。”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生死由命,我不知道借尸还魂的方法。”她话刚落音,不由冷“嘶”了一声,左手手腕处出现一道血痕,瞬间凝出一粒血珠,“啪!”地打落在大理石地面。 “十二个时辰之内,你的血液就会流干,什么时候说出借尸还魂的方法,我什么时候替你治愈伤口。” 云锦绣抬头看着大祭司,只见他的一个鬼面对着她转眼睛,“本祭司比你仁慈多了,我给了你选择的机会,而你,从来没有给赫连世子他们机会。” 云锦绣嘴角浮起惨白的笑意,“大祭司也太看得起我了,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赫连世子和慕容世子身为部族王者,不为部族谋福祉,反而利用权力滥杀无辜,是为不仁,他们身为臣子,篡夺君权,是为不义,不仁不义之徒,当有此下场。” “这就是你帮助玄明奕的原因?” “仁者无敌,明玄奕是天生的王者,我不过是顺手推舟,更何况帮他的人那么多。” 鬼面上的眼睛眯了下,“记住,你只有二十个时辰。”然后转过身去,走上大殿的祭坛,打坐在祭坛上。 大都王宫。 宫门紧闭,宫墙上排站着弓箭手。 赫连绒站在神武门上,他穿着一身紫色的锦袍,系着金色腰带,上面绣着五爪金龙,琥珀色的眸子泛着幽幽紫光。 长公主被迫站在他的身侧,她穿着玫红色长裙,袍摆上绣着华贵的牡丹花,阳光照耀下,整个人娇艳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宫城外,北境王带着三万精兵,将宫城包围。 他抬头看着城墙上的赫连绒和长公主,慢慢抽出腰间的长剑,大呼了一声,“进攻!” 圣骑兵冲锋陷阵,往宫门冲去。 赫连绒一声令下,“放箭!” 万箭齐下,如雨一般向宫墙外射去。 一时间,兵器的声音和士兵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鲜血洒在白色的宫墙上,在太阳的照耀下,鲜艳如花。 攻城槌撞在宫门上,宫墙震动,长公主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赫连绒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揽在怀里,指着即将被撞破的城门,声音颤抖,“你看,在王权面前,你的父亲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 长公主脸色惨白,沉默不语,像一个美丽的木偶,任由赫连绒摆弄着。 赫连绒抓着她的手腕,一转身,将她拉着往金銮殿去。 王宫的战火一直持续到血色的黄昏,最后,赫连绒被钉死在王位上,北境第一美人长公主死在他的怀中,血染红了王座。 看到赫连绒死了之后,北境王当场宣布任命明玄奕为新王,号治世,然后直直倒下,当场气绝。 这一天,被记入北境历史,记治世元年。 第二天一早,引灵殿的大门打开。 云锦绣抬起头来,有阳光照进门来,晃得她头晕目眩。 童仆进门来,走到祭坛下,“师傅,王来了,请您去主持登基大典。” 一个鬼面张开眼睛,“哪个王?” “新王,治世,明玄奕。”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天元的明王轩辕秀,天澜宗的宗主,楚墨宸。” 七个鬼面都睁开眼睛,“把他们都请进来。” 轩辕秀先一步走进大殿,一眼就看到大殿前方的云锦绣,她坐在椅子,手上正滴着血,她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身子微微颤抖着。 一滴血珠从她的手腕处打落在地上,她的血已经流了六个时辰,地上的鲜血一直蔓延到她的脚下,染红了她的锦靴。 大祭司正站在她的身边。 “阿锦!”轩辕秀冲上前去,一只膝盖跪在地上,扶着她的肩头,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云锦绣张开眼睛,朝他笑笑,“你来了。” “别怕,”他用力按着她的肩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云锦绣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倒靠在轩辕秀的怀里,身子瑟瑟发抖。 轩辕秀正要将她抱起,却听大祭司说道:“别白费力气了,只有我能够替她止血。” 楚墨宸上前来,抑制着心中的焦愤,向大祭司道:“你想怎么样?” 云锦绣开口道:“他要死了,他想要借尸还魂。” 轩辕秀想起云锦绣说的借尸还魂,用力抱着她的肩头。 大祭司的语气兴奋,“没想到来了两位帝星。” 明玄奕上前来,“两位帝星?” “没错,你,”他看向轩辕秀,“明王,不,我应该称你盛熙帝。” 楚墨宸和明玄奕都诧异地看着轩辕秀,他是盛熙帝! “云大小姐让我将慕容修送到她的别院,她是想通过慕容修,让你们找到她在引灵殿,我故意满足她的要求,就是为了让你们赶来救她,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大祭司的七个鬼面轮换着看着轩辕秀和明玄奕,对两人的身体都非常满意。 云锦绣倚在轩辕秀的怀里,柔声道:“杀了他。” 大祭司一怔,“云锦绣,你不要命了?” 明玄奕又是一愣,阿锦姑娘就是云锦绣,云翦将军的女儿! 云锦绣抬起头来,对着他嫣然一笑,“我知道你想让他们来引灵殿。” 大祭司一愣。 云锦绣低头向轩辕秀道:“白夙在。” 两天前,她从慕先生那里得到消息,白夙来了北境。 轩辕秀眼睛一亮,楚墨宸已经挥起天业,一道天水流光向大祭司斩去。 第169章 姑姑,不哭 轩辕秀将云锦绣抱起,交到明玄奕的手中,“保护好她。” 轩辕秀拔出赤霄,向大祭司攻去。 法器挥出的力量打向楚墨宸,赤霄对着法器斩下,寒气铺天盖地,楚墨宸趁机一刀向大祭司的腰间刺去,匕首在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楚墨宸挨了一掌,往后倒去,轩辕秀一闪身,到了他的身后,两人背靠背。 大祭司手上的血痕突然愈合。 轩辕秀皱着眉头,“不死之身?” “嗯?”楚墨宸摇着头,“阿锦说他快要死了。” “你没有闻到一股腐烂的气息?” 楚墨宸点头。 “那你觉得他的命门在哪?” 楚墨宸摇头。 “那怎么办?” 轩辕秀想了想,“我讨厌他的鬼面,太恶心了,先斩一个下来。”说着,他先一步,挥起赤霄,向大祭司斩去,楚墨宸忙跟上,掩护他。 一个鬼面被削了半张脸,突然惨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划破人耳膜。 明玄奕抱着云锦绣往大殿外去,一个童仆拦上前去,他摸向腰间的剑,赫连娜挡在他的面前,“王,你先走,这里有我。” “父王说,大祭司给他下过毒,引灵殿这个地方,不能再留了。” 赫连娜点头,“明白。” 楚墨宸看向轩辕秀,“最明显的地方,果然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轩辕秀朝他一笑,挥着赤霄向大祭司的鬼面斩去。 明玄奕抱着云锦绣站在引灵殿外,看着白色的宫殿,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着银色的光芒,那是圣洁的光芒,他的眸色越发的浓郁。 没过多久,轩辕秀和楚墨宸从引灵殿里走出来,轩辕秀抢先一步到他的面前,抱过云锦绣,上了马,迅速赶往别院。 赫连娜带着圣骑兵出来,“王,童仆都死了。” 明玄奕走上前去,摸着冰凉的大理石宫门,然后用力按下宫门巨匙,将宫门封闭。 第二天。 别院。 大厅里搭了戏台,从外面请来的戏班子正在唱戏。 花旦一开口,哀艳的曲调荡气回肠, “自古红颜多薄命,香消玉殒谁人怜。” 这出戏改编自长公主命殒王宫一事,大都正四处传唱,以向长公主致敬。 云锦绣斜躺在美人榻上,听着哀艳的词曲,眉宇间凝着一抹阴郁。 白夙正替他诊着脉,“伤口上涂了荼蘼花粉,才会流血不止,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流血过多,需要好好修养。” 秦婴一听,松了一口气。 云锦绣看着白夙脸上的火莲面具,凝了下瞳孔,“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白夙按着她脉博的手指微微一颤,然后松开她的手,“听说北境的大祭司是神人,想来拜师学艺,”他面目下的双眼直视着她,目光灼灼,“还好你揭穿了他的真面目,不然我就要上当受骗了。” 云锦绣浅浅一笑,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我开个药方给你,你按时服药,三个月就能够恢复了。” 白夙写了一个药方,递给秦婴,向云锦绣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天色已晚,你可以留下来住一晚。” 白夙打了个寒颤,“云大小姐就饶了我吧,我每次遇到你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秦婴送白夙出府,云锦绣站起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再找不到歌宝儿,他就会死了。 她转身朝后院走去。 后院种满了樱花,花团锦簇,似云霞一般。 班主走在云锦绣的前面,将他引到一个铁门前,谄媚道:“姑娘,那只银背狸狸就在里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外表看起来娇俏的少女,竟然对他的银背猩猩十分感兴趣,心里感叹道:“这些富人的嗜好真是变态啊,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云锦绣吩咐道:“你下去吧。” 班主看她娇柔的模样,提醒道:“姑娘要当心,这大猩猩发起狂来,可是很危险的。” 云锦绣点点头,等到班主下去之后,庄秦将慕容修带上来,扔在地上。 慕容修抬起头,只见云锦绣穿着一身珍珠白锦袍,袍包上绣着樱花,头上一簇花枝花团如云,映得她更加娇俏。 云锦绣手里拿着一架自动弓弩,她纤细的手指一动,一只小箭射在银背猩猩的脖子上,猩猩打了个响鼻。 “呵呵呵,”慕容修笑道:“云锦绣,你还没有找到歌宝儿,你永远也找不到他。” 云锦绣低头看着他,眸光亮如雪,利如刃,“我会找到他的。” 这两天,慕容修和楚墨宸带着人,几乎把大都都翻过来了,都还没有找到歌宝儿。 “你又想折磨我吗?”他脸上的面具已经掉了,被烧伤的左半边脸露出来,伤上还流着血水,看起来狰狞恶心,他的头发散乱,红袍上有几处破洞,看起来狼狈不堪,他笑道:“他们对我用了三天的刑,你以为,用刑我会开口吗?做梦。”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慢慢漾开,越发的灿烂,却没有一丝温度,声音婉转,“他会告诉我的。” 一个士卫押着另一个仆人上来,将那人按跪在云锦绣的面前。 慕容修瞳孔张大,这个人是他的贴身侍仆,的确知道歌宝儿的下落。 不过他怎么会被抓? 他的脸阴沉下来,“不可能的,就算你杀了他,也不可能。” “杀人不过头点地,”云锦绣柔声道:“我云锦绣出手,又怎会是这种雕虫小技?”她弯下腰下,逼视着慕容修的瞳孔,指着铁笼里的大猩猩,“刚刚射中它的那只箭上淬了最烈的催情药,你看它的眼睛。” 慕容修看向笼子里的大猩猩,只见它拳头大的眼睛发红,直直地看着他,前肢按在铁笼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云锦绣退了一步,“把他扔进去。” 庄秦一怔,慕容修爬着要往外逃去,刚爬出两步,就被庄秦爬住。 “放开我!” “放了我!” “杀了我!” …… 庄秦将他扔进铁笼,“哐”一声将铁笼锁上。 慕容修抓着锁链,撕心裂肺地惨叫着。 银背大猩猩将他的身体拖到笼子的中央,厚重的脚掌按在他的背心上。 仆人突然扑上前去,抱着云锦绣的脚,“那个孩子在猎场行宫的地牢里。” 天黑以后,云锦绣赶到猎场行宫的大牢里。 刚到地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猎狗的狂吠声,她的心猛地一沉,险一些晕厥了过去。 秦婴忙扶着她,向庄秦道:“快进去看看,小心点。” 天澜宗的两个人先拿上刀剑冲了进去,庄秦跟着冲进去。 云锦绣只听里面传出猎狗的狂叫声和惨叫声,直到所有的声音消失,四周一片安静,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只觉一口棉花堵在心口,没法呼吸,她转过身,背对着牢门。 “大小姐!” 听到庄秦的声音,她转过身来。 “大小姐,”庄秦上前来,将孩子放在的怀里,“孩子没事!” 歌宝儿双手抱在她的脖子里,突然一张口,“哇”了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她将头埋在歌宝儿的肩头,眼泪流了出来。 庄秦说道:“奶娘她……死了。” 地牢里关着五只凶猛的猎狗,奶娘的身体已经被吃光,地上只有一些头发和衣饰,歌宝儿被锁在铁笼子里,那些猎狗饿了几天,正咬着笼子上的铁杆,铁杆已经变形,如果他们晚到几分钟,后果不敢想象。 三天后。 云锦绣斜躺在美人榻上,楚墨宸抱着歌宝儿进来,一进门,歌宝儿就挣脱着要下来,嘴里喊着“姑姑,姑姑……” 楚墨宸将他放下,他往榻边跑来,“扑腾”一声摔倒在地上。 云锦绣笑着俯下身,将他扶起,宠溺地摸着他的头,“这么不小心。” 歌宝儿涨红了脸,抱着她的脖子,她将他抱起来。 将他从行宫里救出来的时候,歌宝儿一直哭,无法安静下来,考虑到他亲眼目睹奶娘被猎狗活活吃掉的情形,云锦绣让童叔洗掉了歌宝儿以前的记忆,没有了那些记忆,他就跟个正常孩子一样。 楚墨宸坐在她的对面,喝了一口茶,“你早就知道轩辕秀的身份了吧?” “是在他和我父亲见了北境王的那天晚上知道的。” 慕容宸握了握茶杯,“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爹对他那么好,我爹他应该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 云锦绣张大眸子,诧异地看着他,“你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嗯,”楚墨宸点头,“那天在大火里,我突然想起楚府的那场大火,记起了一些事。” 云锦绣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歌宝儿肉嘟嘟的小手抹着她脸上的泪水,“姑姑,不哭!” 云锦绣笑笑,看向楚墨宸,只见楚墨宸眼眶红红的。 “那几年,他经常出现在楚营,我就跟着他玩,”他抬起头来看着云锦绣,“阿锦,你说,楚府的事,会不会是因为……”他顿了顿,“因为阿秀哥哥的身份。” 云锦绣摇头,“不可能,以天元帝多心的生性,他要是知道阿秀的身份,他一定活不到今天。” 楚墨宸沉默着,手中的茶已凉。 “楚帅与弘毅帝交情至深,如果真如北境王所说,”云锦绣的脸色变得惨白,“他不会用楚帅的。” 天元帝三个字,在他们的口中已经变成禁忌。 “阿锦,你和阿秀哥哥,带着云叔叔他们走吧,永远别回天元。” ps:编辑:还好歌宝儿回来了,虐死我了。 第170章 明和公主 云锦绣怔看着楚墨宸,她明白他的担忧,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先帝的死,在云将军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以云翦一根筋的脾气,冒犯天元帝是早晚的事,而轩辕秀的身份一旦曝光,天元帝一定不会放过他。 她摸着歌宝儿的发心,如果楚帅府的灭门,与先帝的死有关,那么,天元帝会怎么对付云将云呢? 毕竟先帝在云翦的心中,可是个伟大的帝君。 天元帝怎么对付云家? 她的眸色渐渐变深,指尖微微发颤。 歌宝儿感觉到她的身子有些抖擞,轻轻抱着她的脖子,肉嘟嘟的小手抓着她的头发。 她回想起当年云翦出征的时候,天元帝领着群臣送他出帝都,信誓旦旦说,只要云将军取胜,云家的嫡女,为未来的皇后。 云家的嫡长女,将成为未来的皇后! 云锦绣心里一沉。 天元帝对云家,早就下手了。 他只需要一句话,就将云家推到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同时还能够牵制凤家,还真是一举多得。 “看得出来,阿秀很在乎你,他会保你一世无忧。” 云锦绣嘴角抽了下,翻了个白眼,她云锦绣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感情去依附一个人了? “你们可以留在北境,也可以去大秦,那个人鞭长莫及,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楚墨宸,”云锦绣语笑嫣然,“你什么时候和轩辕秀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楚墨宸无辜地张了张眸子,“我……”脸红起来。 这家伙竟然想要自己和轩辕秀私奔。 他竟然连地方都想好了。 “阿秀叔叔,阿秀叔叔……” 歌宝儿在她怀里撒欢。 云锦绣淡淡道:“如今他已经年过五旬,诸皇子已经长大,时局早已大变,更何况,”她的凤眸里含着一抹凌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生路从来都不是退让就有的,若不能活得坦荡,活得痛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楚墨宸抬起头来,正迎着她坚定的眸光,这才是他认识的阿锦,不惧生,不畏死。 秦婴进门来,“大小姐,白神医来了。” 云锦绣站起来,将歌宝儿递给楚墨宸,去了王宫。 王宫。 元和宫。 琉璃站在镜子前,张着双臂,侍女们跪在她的身边,为她整理着腰带和裙摆。 门“吱呀”一声开了,琉璃从铜镜里看到云锦绣的身影,水灵灵的大眼睛明亮起来,又暗了下去,指尖紧攥在手心里。 云锦绣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她穿着褐色礼裙,系着银腰带,腰带上缀着宝石和玛瑙,头上梳着发辫,漂亮典雅的发髻让她显得有些成熟。 她走到镜子前,向侍女们道:“都下去吧。” 侍女们行了礼,纷纷退下。 云锦绣从宝箱里拿出发额,发额用黄金打造而成,正中央镶着一枚红宝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琉璃暗暗点头,做了公主,就可以帮助大叔实现理想,所以不管这个发额有多重,她都会戴着。 云锦绣将发额轻轻戴到她的头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北境的明和公主。” 看着镜子里美丽的小公主,她神情冷峻肃穆,自从流风止受伤后,她就一直是这副模样,这份冷峻,让她看起来有符合年龄的成,但是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格外的干净,像从未入世,受世俗洗礼一般,仿佛昨日,她还只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不谙世事的小狼女。 想到这里,云锦绣的心头就像堵了团棉花,十分沉重。 她愣神的瞬间,琉璃转过身,顺带将台上的琉璃珠串抓在手里,往大殿外走去。 这个琉璃串,是云锦绣亲自为她做的。 那时候她被关在武侯府的后院里,谁靠近就咬谁。 一枚琉璃珠掉在她的面前,亮晶晶的,她很感兴趣,从那以后,云锦绣就用琉璃珠来引诱它,让她乖乖听话。 云锦绣无辜地流转着眸子,变聪明了就是不太好啊,到现在还不理自己,她只好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琉璃刚出了大殿,她的贴身女官便带着宫里跟在她身后。 明玄奕迎面走来,蹲在她的面前,理着她额头的发丝,“我的小公主,哥哥来接你了。”说着,他将手伸给她。 琉璃流转了下眸子,握着她的手。 明玄奕向后方看去,迎上云锦绣的目光,“云大小姐不一起吗?” 云锦绣摇摇头,“我就不去了,”她看着琉璃娇小的身影,“人就交给你了。” 明玄奕拉着琉璃,往前殿去。 她看着两人的背影,如今北境王室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人,他们两人必将互相扶持前行,这是琉璃的人生,也是她的命运。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之后,她才往元和宫的后院去。 后院的房间里,白夙正替流风止诊治。 云锦绣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了?” “我可以保住他的命,但能不能醒过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金銮殿。 晋封大典上。 赫连娜跪在大殿上,抬头看着自己的王,雪亮的瞳孔下掩着一抹钝痛,声音沉哑,却十分动听。 “暴雪不止,我从此化身为黑暗中的利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北境,守护帝国,此生不生子,不嫁人,不封侯,将尽忠职守,至死方休。” 她宣完誓,站起身来。 明玄奕从王座上走下来,拿起内监捧着的黑袍,转过身去,为她披上,冷冽的幽香扑鼻而来,他的鼻子不由一酸。 漆黑如夜的黑袍,更衬得赫连娜的肌肤赛雪。 她对着明玄奕一笑,倾国倾城。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圣骑兵的兄弟们举着刀子为她欢呼。 她是圣骑兵里的第一个女人。 也是第一个女统领。 也是最美的。 她看着明玄奕一步一步走上王座,心里翻滚腾着一阵阵痛楚。 女人最大的心愿无非是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而她,只能用守护者的姿态为他而活。 从此他们之间横亘着千山万水,横亘着君臣之别。 轩辕秀倚靠着柱子,静静地看着大殿上的晋封仪式,庄秦走到他的身边,小声道:“这明玄奕看起来还不错,以后咱们天元要是和北境再开战,咱们会不会打不过他们?” 两人一同看向站在一旁的云将军,只见他黑青着脸。 晋封仪式结束之后,举行王宴。 宴会上,明玄奕不时微笑着,接受群臣的祝贺。 琉璃静静地坐着他的身边,首相大人上前来,向她行礼,她不由一慌,突然想起在这个时候,云大小姐会怎么做,然后微微含首,向首相大人点点头。 首相大人微微一怔,这个小公主虽然一直在外长大,眉宇间却自有几分凤仪天下的模样。 一个士卫悄然来到明玄奕的声边,在他耳边低声禀报道:“王,天元军已经打到乌兰城了。” 第二天,天元军控制乌兰城,兵临大都,并发北境王明玄奕发出军报,三天后攻打大都。 是夜。 太和宫。 明玄奕与轩辕秀推杯换盏,空酒坛子摔了一地,落樱飘过宫墙。 天亮以后,明玄奕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他解下腰间的配剑万仞,放到轩辕秀的面前,正气凛然地说道:“我明玄奕有生之年,绝不主动入侵天元帝国。” 轩辕秀拿过自己的赤霄,“我轩辕秀有生之年,定会竭尽全力,阻止天元士兵跨过北长城半步。” 两人交换了宝剑,以此为信物。 第二天晚上,元和宫。 琉璃摸着流风止的脸,经过白夙的治疗之后,流风止的情况已经好些了,脸摸起来暖暖的,小脸上有了淡淡笑意,她小声地说道:“大叔,你要快点醒来,琉璃长大了要嫁给你。” 门外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琉璃忙缩回小手,转过身来,向门外喊道:“进来。” 明玄奕推门进来,看到琉璃脸色掩着一丝喜色,也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走上前来,看了看流风止,云锦绣带来的那位神医果然有效,他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 明玄奕双手按在琉璃的肩上,认真而温和地说道:“琉璃,哥哥现在需要你帮助哥哥。” 琉璃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 “明天会有人围攻咱们的大都,哥哥需要你召唤出狼群,去攻击那些要打咱们的人。” 琉璃脸色惨白,一想起狼群,她娇小的身子就不由瑟瑟发抖。 明玄奕感觉她浑身都在颤抖,压低了声音,“琉璃,如果你做不到,哥哥,还有云大小姐,还有更多的人,他们就会像你的大叔一样,受到伤害。” “这战争,如果我们不杀死敌人,敌人就会杀死我们。” 明玄奕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你也不想你的云大小姐像你的大叔一样对不对?” 琉璃点头,顺势低着头,眼泪汪汪。 “哥哥知道你怕,但哥哥会陪着你。” “嗯。”琉璃将头靠边明玄奕的肩头。 第二天下午。 大都城门外。 也是北境国王大道北后一道关卡处。 二十万天元军大军排阵以列,兵戟如林,天元帅旗插在正前方,迎着强劲的风,在血色夕阳中猎猎作响。 这二十万天元军,确切来说,是云家军,从国王大道的第一道关卡,北长城的天子峰下,一路北上,直逼北境大都。 一辆铁甲战车缓缓从兵阵中开出,战车上,年轻的副将穿着战盔,战盔左臂翼上雕刻着一只浴血凤凰,凤凰翅翼上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更衬得他俊美而庄重,他强健拓拔的身躯显出了一种以生具来的威武和霸气,火炬般的眸光里散发着决绝的锋芒,那是长期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由烈火与鲜血淬炼的神采。 第171章 战火与血 他是天元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将领,凤家第三子,凤行烈。 随着战车的移动,他身后的暗紫色披风随风而舞,逆着血色夕阳的方向,如天将临世,带着血火。 “将士们,我们的主将,我们的恩人,云翦将军。”云翦将军四个字,如烈火一般,在众位将士身体里窜烧,这二十万士兵,全是云将军的部下,将领们更是云翦亲自带出来的,是经过多年杀场历练的铁兵铁将,经过凤行烈四个多月的整编和强化训练,是以一抵十的优良强兵,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云将军。 “他被北境王俘虏,被北境贱民活活撕碎,这是我们天元军的耻辱,是血海深仇。” “今天,我们不仅要为我们的大恩人报仇,以雪前耻。” “兄弟们,”他的语调急转,“我们是有志男儿,我们拼死沙场,以命相搏,我们要升官,要发财,要光宗耀祖,要扬名立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在眼前,攻下大都,我们就能加官进爵,封侯封相。” 一席话如火上浇油,士兵们早已经热火沸腾。 “为了云翦将军,为了我们自己。” 凤行烈手中的利剑指现向大都的城门,“大家给我冲!” 一声令下,士兵们怒吼着,如咆哮的狮子,向大都的城门冲去。 战车上的凤行烈看着大军如洪潮般涌向城门,大声下令,“开火!” “轰!” “轰!” “轰!” “轰!” 接连数声,燃烧着的熊熊火弹在高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线,重重地砸在城门上,硝烟弥漫。 凤行烈开着铁甲战车朝着城门撞去。 鲲鹏驭风,雄才直冲九万里。 “轰隆!”一声巨响,战甲撞在城门上,仿佛天崩地裂,城门被撞开,天元军的主帅,云翦的副将,领着众士兵从战车下冲进城门,北境守兵迎上去,短兵相接,互相搏杀。 凤行烈从战甲里下来,便有贴身士卫迎上来,守护在左右。 “三公子,请立刻离开战场,这里就交给云家军吧。” 他火炬般的双眸里映着战火,嘴角浮起一丝笑容,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黑袍,披在身上,将盔甲方遮起来,在护卫的掩护下,离开城门,上了战马,往乌兰城的方向飞奔而去,数十名高手护卫护在他的身后。 宽阔的大道、繁华的街头,宽敞的桥路,统统变成了战场。 夜幕降临,熊熊的战火烧红了夜空,杀气在火光之中翻腾,士兵们像杀红了眼的野兽,纷纷砍下彼此的头颅。 有不少人惨呼着倒下,不到两个时辰,已经有数以万计的士兵横尸四处。 上阳城,楚府。 大厅的门开着,正迎着院子里盛开的樱花树。 云锦绣轻轻嗑着茶盖,喝了一口滚烫的热茶。 秦婴站在她的身侧,怀里抱着歌宝儿,小团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云锦绣抬起头,小团子嘴巴张得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含了水光,眸子分外耀眼。 她笑笑,向秦婴道:“带他去睡吧。” “嗯。” 她抱着歌宝儿正要离开,云锦绣又说道:“今夜带他去偏院的厢房睡。” 秦婴怔了一下,心令神会,“嗯”了一声,事着歌宝儿去了偏院的厢房 楚墨宸坐在一旁的客座上,用一块白色的帛布擦着天业,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他对楚家这个传家宝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所以天业,是天下苍生的生存大业。 当年弘毅帝得天外玄铁石,用阿锦的话说就是陨石,让最好的铸剑师打造宝剑,玄铁量不够,便打造成短匕,取名天业,赠予楚帅。 所以天业,六合定,四海平,难,难如登天。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阿秀哥哥愿意用明王的身份屈居朝堂,”他将匕首举起来,迎着灯光看着,“因为只有在那个位置,才能够发挥作用,他才是真正的天业继承者。” 云锦绣浅浅饮了一口茶,抬头看着他,眼里迷迷蒙蒙,好似蕴了水汽,“所以你从小就特别崇拜他?” 楚墨宸不好意思地笑笑中,“那时候阿秀哥哥最大,父亲让我们都听他的。” 门外响起“噔噔噔”急切的脚步声,庄秦进门来,迫不及待地说道:“大小姐,凤行烈已经带着三万凤家军出乌兰城了。” 乌兰城外,凤行烈带着三万大军趁着夜色,奔跑在国王大道上,直奔上阳城。 大道两侧的山林边,一匹黑马立在山丘上,马上,赫连娜雪亮的目光看着黑压压的大军,铁蹄的声音震耳欲聋。 她的身后,排站着数十名骑兵,个个一身黑衣,蓄势待发。 她怀里的小公主小声问道:“这些人,就是要伤害大小姐的吗?” 赫连娜一愣,她没想到小公主会这么问,她木讷地点了下头。 “所以,”小公主水灵灵的眼睛散发着锃亮的光芒,“只要杀了他们,大小姐就会没事了?” 赫连娜又是一怔,她开口道:“公主,这是战争,战争,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让更多的百姓远离伤害而发动的。” “哦,”琉璃张了张眸子,“我想保护好她。” 在她的心里,云锦绣是养了她五年,相依为命的人,也是她最想要保护的人。 原来,她最在意的,还是那个人。 说起来,她也愿意保护那样的人,若不是她的帮忙,北境不会有今天。 她开口道:“公主,她需要我们的保护,是因为她在保护着千千万万的百姓,她在阻止战争。”她已经从王那里了解到,这一次的战争,纯粹是凤行烈为了军功,为了除掉二十万天元军而发动的,这是一个阴谋,而云家大小姐,正在帮他们阻止这场战争,换取长远的和平。 “我们保护她,不仅仅是在保护她,也是在保护帝国的百姓。” 琉璃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赫连娜,她还只是个孩子,战争对她来说,还不太容易理解。 她想了想,只好说道:“杀了这些人,就能保护她,也能保护我们自己。” 琉璃“嗯”了一声,跳下马,往山林里去。 赫连娜下令道:“你们几个保护公主,你们几个,跟我杀出回乌兰城。” 凤行烈策起马缰绳,“驾!”暗紫色的披风迎风飞扬,显得他越发的英姿勃发。 “公子,前面有狼!” “不用管,继续赶路。” 他在上阳城屯了三万凤家军,此次北上,他带了十万凤家军,有四万留在北长城下,这十万士兵,是他亲自带出来的,是历经沙场的死士,也是以一抵百的优良士兵,是凤家军最强的力量。 北境幅员辽阔,北长城以北,征战对天元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此役,一为葬送云家二十万精兵,二为打击元气重创的北境新王,三为抢夺北长城的战功。 “公子,不对,好多狼!” “公子,是狼群!” “点起火把!” 士兵刚刚举起火把,手腕便被“咔嚓”一声咬断,惨叫了一声,摔下马来,脖子被另一只狼咬开。 狼群从四面八方窜来,绿油油的眼睛像星星一般,一时之间,惊起林间的萤火虫,荧光连连。 很快,边上的士兵和坐骑被狼击倒,空气里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引得狼群越发的疯狂。 凤行烈诧异地看着从四面涌来的狼群,“怎么会有这么多狼?” “听说……”他身边的谋士颤抖着,“北境生活着狼灵,能够召唤狼群……” “住口,”凤行烈喝道:“无稽之谈!”他大声喊道:“点火,烧森林,烧死这些畜生。”狼怕火,他就不信,把森林点了,还不能对付这些畜生。 士兵们纷纷将点燃的火把扔向森林,很快,森林里便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山间野樱花在火焰里“啪啪啪”直响,小鹿、山羊、兔子开始四处窜沈逃,发出痛苦的哀鸣,爱惊的鸟群从森林、泽地起飞,盘绕回旋,哀鸣不已。 狼群们看着火光,发出惶恐的声音,却围着他们不肯退去。 森林里,圣骑兵的士兵被浓烟呛得直咳嗽,他们围着公主站成一圈,将她保护起来。 “公主,火越来越大了,我们快退吧。” 琉璃站在他们中间,双手按在心口,低着头,双眼发着绿光,她能够召唤狼群,也能够感受到狼群面对大火散发出来的恐惧。 “公子,那边有人!” “去,”凤行烈火炬的眸子映着火光,似要吞噬一切,“杀无赦!” “有人来了,保护公主离开。” 几名圣骑兵向搜来的士卫冲去,另外几人侧转身跪在琉璃的身边,“公主,您快走吧。” 只见琉璃低着头,浑身发抖。 一个圣骑兵眼看大火就要烧过来,不远处传来同伴与敌人拼杀的声音,他一急,向琉璃抱起,手刚刚碰到她,身子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出去,“公主……” “琉璃!” “琉璃!” 楚楚姐! 琉璃张开眼睛,“咦呃?” 楚墨宸上前去,摸着她的发心,“我们离开这里。” 编辑:最喜欢这几章,写得是气势磅礴,恢弘壮阔! 小花:你不是只看男女主在床上的情节么~斜眼笑 第172章 小狼女 “公子,狼不见了。” “装神弄鬼!”凤行烈提醒道:“都给本将军打起十二分精神,迅速前行。”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他提醒,再怕就得被烧死在这林中了。 山林外,琉璃站在狼群中,强劲的见从山林里吹来,吹起她的裙摆,鎏金裙边在风中滚动。 近千只狼聚在她的身边,仿佛整装待战的战士。 前方,整片山林已经被点燃,火海一片。 “墨宸哥哥,你……”她仰起小脸看着楚墨宸,“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呢。” “那你就是……”楚楚姐姐呢!她的脸“唰”地红到脖子根,心头有只小鹿在乱撞她掰着手指数着,和楚楚姐姐睡过一次,两次,三次…… “公主。” “天元军冲过来了。” …… “八次,啊呃!”琉璃猛地抬起头,看着黑压压涌来的大军,忙拍了下身边的头狼,“将军,你去!”狼群向天元军冲去。 “不好,有狼!” 前有凶狼,后有火海,三万凤家军被夹在中间。 “保护三公子。” “保护三公子离开!” “保护三公子。” …… 凤行烈看着眼前的情形,火炬般的眼睛里,眸光黯淡。 琉璃抬起头看着楚墨宸,“墨宸哥哥知道会这样?” 这些人受到狼群袭击,为了对付狼,自然会放火,他们却没想到,变成火海的森林堵了他们的后路。 楚墨宸点头,“这是兵道,大小姐让我来接应你。” 琉璃点点头,果然大小姐才是最聪明的,她叹惜道:“可惜了,那一林子的生灵。” 他一怔,叹息道:“这就是战争。” 琉璃微微点头,她开口道:“墨宸哥哥,你守着我。” 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打座在地上,闭上眼睛,灵思便脱离了身体,进入了一旁的小狼的身体。 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头狼,她嗅到了山林间的风,风里有野樱的香味,视线里的月光更亮了,四周的草地上,草长花开,几只萤火虫飞在她的头顶,一切生命都如此鲜活。 远处的劲风滚滚而来,夹带着鲜血和火气,她感受到同伴的愤怒和哀痛,战争正在进行,它们在流血牺牲。 她哀痛着,愤怒着,迈开四肢,在原地上狂奔,直向敌人,她的同伴跟着她,咆哮着扑向他们的敌人。 狼群如大军一般,横扫而去。 古老的狼灵守卫者的故事从此夜开始,再次传遍北境。 此夜之后,明和公主还有一个称号,狼公主。 这位公主凭着得天独厚的血脉力量,在以后的岁月中,帮着哥哥平十二部之乱,创建了治世盛世。 一枚飞火流星“嗖”地一声飞向夜空,“喷”的一声在漆黑的夜空里爆破出灿烂烟火。 云锦绣站在院中,看着夜空下的烟花,烟花爆破的形状,是一只浴火凤凰。 上阳城的守门士兵大声喊道:“打开城门,营救凤将军!” 凤家军用人肉为盾,为凤行烈拦出一条生路,一路护着他直奔上阳城,近百只狼群追着他们不放。 城门打开,士兵出城,排列在两边,凤行烈的马冲进城门,士兵才纷纷撤进城中,门城再一次关上。 远处的狼群看着城墙上的烽火,慢慢没入了夜色之中。 楚府的大门被重重打开,云锦绣坐在大厅上,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院子里的樱花林,来人刚刚进门,她便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他身上还带着火气。 凤行烈一进大厅,楚府的大门便重重关上。 乌兰城的衙门里,此刻已经成为天元军的大本营,一个士兵匆匆进门来报,“将军,北境王亲自领兵作战,我军已经守不住了,要不要撤退?” 将军一脚将士兵踢了滚开,“大敌当前,岂可轻言撤退,动摇军心!”他是凤行烈留在乌兰城坐镇的将军,是跟了他五年的副将。 “来人!” 一个士兵进来,他下命令道:“传令下去,所有士兵带上兵器,立刻攻入大都。” 他这是在让所有的士兵进入大都去送死。 “是!”士兵抬起头来。 “你是谁?” 他从未见过这样雪亮的瞳光,这个士卫的肌肤如雪。 不,这不是他的士兵! 他一转身,“锃!”地抽出他的配剑,剑还没离鞘,一柄短剑已经刺穿了她的心脏,他闻到一股冷冽的幽香。 赫连娜抽出剑,他倒在地上,她从一旁的案桌上找出这位将军的将印,核对之后,发现此人在王交给他的暗杀名单上。 这份名单,是王给天元明王和云家大小姐的回礼。 大都城门下。 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 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北境王来了” “北境王御驾亲征!” “王来了,杀死天元狗!” …… 明玄奕穿着黑色军骑装,为了让士兵们能够看到自己,他披着白色的披风,骑在高头大骑上,身边的士兵高举着北境王旗。 两匹马从他的后方上前来,马上的两人正是轩辕秀和云翦。 他一手放在胸前,向两人行了礼,“保重!” 两人回礼,“保重!” 他目送着两匹马出了城门,然后向士兵喊道:“将士们,为了捍卫我们的国土和同胞,把天元军赶出去,杀啊!” 战鼓急擂,喊声连天,明玄奕拔出腰间的赤霄,气贯长虹。 正在拼杀的天元军一听北境王御驾亲征,他们孤军深入,顿时慌了,就在这时,有士兵发现他们的云将军, 忙围上来。 轩辕秀说道:“本王已经把云将军救出来了,大家先撤。” 大部分天元军都是为了云将军而来,现在救到了人,谁也不想死,忙跟着撤退。 楚府。 大厅的中央放着一个案几,案几上放着茶具。 早茶早已准备好,只待客来。 凤行烈看着站在前方的女子,她穿着月白色锦袍,袍摆上绣着娇艳的樱花,披着红色的披风,娇俏中自有一抹明艳。 她看起来明明才十四五岁的年龄,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睿智。 天生的敏捷和战场上训练的敏锐,让他瞬间看出来,这个人,是在这里等自己,他看着空荡荡的大厅,这里,早已经不是自己的大本营,面前的女子,才是主人。 他火炬一般的双瞳敛了神色,黑色的瞳孔深幽似古潭,“云锦绣,你怎么在这里?”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有些意外道:“我记得,我与凤三公子素未谋面,凤三公子竟然认得我,真是荣幸。”她转过坐在案几前,“三公子一路急行,一定渴了,我给你倒杯茶。”说着,她挽起宽袖,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 凤行烈瞳孔一凝,上前来,在她的对面坐下,看着她,“云大小姐可是未来的皇后,名满帝都,帝都谁不认识你。” “所以是因为未来皇后这四个字,三公子才这么关注我吗?” 凤行烈冷“呵”了一声,端着热茶,摇了摇,刚凑到嘴边,又放了下来。 他的态度暧昧不明,就不全是因为自己是未来皇后一事了,她明眸流转,“三公子怕我在茶里下毒?” 他一怔,这个女人聪明得紧,他看着云锦绣喝了一口,才一口将茶灌进嘴里,热茶入口,茶香沁人肺腑,“云大小姐还没回答本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公子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在这里?” 凤行烈猛地握紧手中的空杯,指间发出“咯咯”的声音。 一旁的火炉上,水壶里的水翻滚着,水花溅在火炭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年。 “本将军是奉皇命,前来给云将军助阵的。” 云锦绣看着他,军甲将他俊美的面容衬托得威风凛凛,左翼上的浴火凤凰折射出灯烛的光芒,他火炬般的双瞳熠熠生辉,浑身淬了战场霸王的军人气质,十分夺人心魄。 她浅浅一笑,提起水壶,将热水倒入茶过茶壶中,拎起茶壶轻轻摇匀,动作轻柔灵动,令人赏心悦目。 凤行烈将杯子放在桌上,她往杯中注了热茶。 “你倒是说说,本将军为什么会在这里。” “三公子惦记着云将军手下的二十万大军,我也看中了公子旗下的十万大军。” 凤行烈握着盛满热茶的茶杯,手心里却全是冷汗,迎着面前女子的盈盈凤眸,他无所遁形。 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公子北上的时候。” 他瞳孔慢慢锁紧,“帝都颜面扫地的商女,原来你在蜇伏。” “蜇伏说不上,三公子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二十万大军吗?”她将茶壶轻轻放在一旁,“你身为将领,应该知道养一个士兵一年需要多少军响,我八岁的时候,金家陪嫁给我母亲的嫁妆便已经耗尽了,为了存活下去,我不得不用我外祖父的方式营生。” 她言笑宴宴地说着,他听着,却如被闪电击中。 一个八岁的女孩子,可以为数十万云家军提供军响,到现在,已经六年多了,可见此女的能力。 “三公子也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哪能赚那么多钱,不过是装出一副很有钱的样子,这样的话,在北长城的士兵就不会因为军饷未到,或者军饷减少而动摇军心。” 想起那些年在帝都炫富的日子,她眉宇间就凝了一些苍凉。 凤行烈脸色惨白,她故意穿金戴银,招摇过市,是要昭告天下,武侯府的主母有的是钱,能够供养云翦旗下的大军,所以这些年来,有不少人到北长城,加入云将军麾下。 “世人眼拙,没看出云大小姐蕙质兰心。” 连他们凤家的人,也没有看出来,否则此时此刻,他也不会在这里。 编辑:我锦最擅长扮猪吃老虎,精彩! 第173章 凤家有七子 他饮了一口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已经冷静下来。 他面对的是这样的一个女子,惊慌已经没有用了。 “云将军还活着?” 云锦绣点头。 “所以我才能够这么顺利就占据乌兰城,直逼大都?” 云锦绣摇头,“三公子是优秀的将才,如果太容易了,必会引起你的怀疑,更何况,三公子带来的冲锋军,是天元军最优秀的将士,围攻大都,轻而易举。” “不过北境王知道攻击的是天元军,便没有加强防守。” “难怪,”凤行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难怪大都的城门那么容易攻破。” 云锦绣又为他倒满茶水。 “茶寡淡无味,云大小姐可有酒?” “来人,上酒。” 下人送上酒水,凤行烈拿过白玉酒壶,为云锦绣倒着酒。 “我的三万大军葬身在乌兰城外,也是你的手笔?” 想到刚刚逃离的那一场生死,这是他凤行烈十几年征伐中的唯一一次败仗。 “倒也不全是,北境的公主是狼灵,能够召唤群狼,守护他们的子民,他们不是不堪一击的。” “也就是有云大小姐的功劳了,”凤行烈眼睛发红,直直地看着她,“上阳城的三万士兵,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北境十二部为了向新王以表忠诚,集结了十万士兵,南下直向北长城战场,他们昨天晚上,已经连夜撤往北长城了。” 明玄奕初登大宝,北境元气大伤,不宜大动干戈,对十二部参与赫连绒和慕容修谋逆一案没有再提,另外九位首领抓住时机,以此证明决心。 早在十二部的大军出发之前,她已经让慕先生赶往北长城军营,暗杀凤行烈麾下的主将,调用那四万士兵作先锋,抵抗北境军。 凤行烈举起酒杯,“此杯敬云将军还活着。” 云锦绣举起白玉杯,烛光照耀着她脸上清浅的笑容,染了一层温暖。 喝完一杯,他又为两人斟满酒。 “第二杯,敬云大小姐成为最大的赢家。” “哐当!”两杯相碰,言笑宴宴。 “这第三杯,该我敬你了。” 云锦绣拿过酒壶,为凤行烈倒满酒,也为自己倒满杯,烛灯高照下,莹莹酒水散发着醉人的醇香。 她举杯,“这杯,敬三公子与麾下十万将士共扑黄泉,将与士,永不分离。”她说完,莞尔一笑,灿若玫瑰。 “锃!”地一声碰完杯,她一饮而尽。 凤行烈半张脸掩在烛光的阴影里,俊美的面容有着军人特有的坚毅,笑容却十分扭曲。 此时此刻,他应取得攻打天元的胜利,二十万云家军葬身大都,他正带着六万凤家军凯旋南下。 他猛地抬起头,“若有美人相伴,就更完美了。”他手指如钩,像云锦绣的纤细的脖子拿去,他手指抓着云锦绣的喉咙,却浑身使不出力气。 云锦绣嘴角一扬,两颊生笑,“蜡烛里放了十香软筋散,三公子别折费力气了。”她将手中的玉杯放在面前的桌案上。 凤行烈手一落,绊倒了桌上的酒壶,“哗”地一声,玉壶破碎,美酒散了一地,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令人心绪激荡。 他只觉浑身酥软,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他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你别得意,我们凤家有七子。” “从今以后,是五子了。” 凤爵在扬州被杀了。 云锦绣居高临下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凤行烈,若你没有直接将云家二十万将士送入大都去送死,我是不会如此坚定地想要你的命。” 他脸色一变,“我七弟,也是你杀的?” “他买兄杀我,我花了三倍的价钱,买了他的命。” 她从袖子拿出一柄短匕,扔在他脚边的地毯上,“三公子是体面的人,给自己一个体面的死法吧。” 凤行烈仰头看着她,“你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云锦绣流转着眸子,有些无奈,“我力气小。” 他看着她叠放在腰际的纤纤素手,“好美的手,我更喜欢她染满鲜血的味道。” 云锦绣笑弯了眼睛,“多谢你的喜欢。” 凤行烈捡起地上的匕首,咬着牙关,撑着身子站起来时,太阳穴上青筋暴起,面部因为太用力而扭曲。 他一步步走到旁的三台烛架上,拿下上面的蜡烛,“我凤行烈喜欢轰轰烈烈的生,也喜欢轰轰烈烈的死。”说着,他用蜡烛点着了自己的衣角。 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她,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她微笑着,目光如火炬一般。 云锦绣的十指藏在宽袖中,慢慢掐进手心,眼睛却含笑着迎着凤行烈的目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凤行烈衣服上的火苗越来越旺,她已经能够闻到肉被烧烤的味道。 “云大小姐真是一等一的美人,临死之前,能够看着你,也是一桩美事。” 他话一落音,只听“砰!”的一声。 “阿锦,小心!” 云锦绣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带到屋角,楚墨宸正护在她的身前。 一听“砰”的一声,凤行烈身上发出一声暴炸声,血肉飞溅,同时“嗖”的一声,一枚飞火流星射了出去,穿破屋顶,投射到夜空下,“轰”的一声响,夜空被烟花照亮。 烟花中有一只浴火凤凰。 烟花落幕,东方初白。 浴火凤凰是凤家的信号,在第一次看到浴火凤凰的时候,一匹快马从大都出发,沿着国王大道,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直往乌兰城。 看到第二次信号的时候,他的马到了山林前,山林里烈火还在燃烧,他无法穿行,这场大火一直烧到第二天晚上。 他绕行了山道,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赶到上阳城。 第二天。 被北境圣骑兵俘虏的云翦将军逃出生天,带着十五万天元军退到乌兰城,他们将所有的死者同伴火化,十几万将士围着堆积如山的同伴尸体,痛默无声。 死者较多,他们只将少将以上级别的将领单独火化,并将其骨灰带回。 北境王兵接连紧逼,每三五个时辰,就会对乌兰城发动一次攻击,弄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第三天。 云将军带着士兵退到上阳城,换最强的士兵把守通往乌兰城方向的城门,三万北境在上阳城下排阵以列,兵阵着有五辆战车。 好在天元军离大都已经隔着一座城池,北境王军稍稍松了一口气,只守不攻。 已经是四月中旬,已经到了樱花凋谢的时节,院子里落樱缤纷。 云锦绣站在樱花树下,发丝上落了几许花瓣。 “姑姑!” 她转过身来。 歌宝儿挥着木剑,奶声奶气地喊着“杀杀杀!”看到她朝他笑,他举起双手向她冲来,“姑姑抱!” 眼看木剑就要戳上来,她忙张大了眼睛看着他,“站住!” 小团子脚刚刚站好,身子不稳,“哦”“扑通”地摔扑在地上。 楚墨宸上前来,将他抱起,拍了拍他胸脯上的尘土。 小团子涨红了脸,皱紧鼻子,没有哭。 楚墨宸向云锦绣问道:“自从凤三公子死后,你一直冥思苦想,闷闷不乐,有什么问题吗?” 云锦绣抬起头,满目落樱。 “他说凤家有七子。” “他知道大局后,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欣然赴死。” “他在临死前,忍受着身体被灼烧的痛苦,也要将那枚火流星发射出去。” 凤行烈死的情形历历在目,他当时中了十香软筋散,根本没有力气发射火流星,他便忍着巨大的痛苦,用火把自己点燃,从而引爆火筒,将火流星发射出去,他是被火流星的火药筒尾爆裂了腰身而死。 “那是凤家特有的信号弹。” 那只浴火凤凰的图腾太鲜明了。 楚墨宸皱着眉头,“你怀疑,凤家还有人在北境?” 她点点头。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面带微笑,“该来的总会来,小心一点就行。” 楚墨宸点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庄秦传来信息,云将军明天就起程回北长城了,咱们明天也起程吗?” 云锦绣点头,“我们跟在大军后面,一起回去。” 她看着他怀里的歌宝儿,明天就得把他交给轩辕秀,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养一个孩子诸多不便,这样想着,她便向楚墨宸说道:“走出去逛逛,给小家伙买点东西。” 楚府外门庭若市,云锦绣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跑进人群,追了上去,拍着那人的肩膀喊道:“阳安!” 男子转过头来,一脸愤怒地看着她,凶巴巴地吼道:“干啥?” 她嘴角抽了抽,“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男子气呼呼地转过身去,走了。 她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她刚刚明明看到阳安的,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自从慕容修死了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再见到阳安。 楚墨宸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她还是忍不住再朝前看了一眼,夕阳西下,人潮涌动,并没有阳安的身影。 “冰糖葫芦!” “卖冰糖葫芦了!” 歌宝儿喊着,“墨宸叔叔我要。” 楚墨宸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小团子抱在怀里啃得口水直流。 “走,去那边看看。” 云锦绣拉着楚墨宸往前走,这里是歌宝儿的家乡,离开之后,只怕很难再回来了,她想多给他买些东西。 阳安从墙角走出来,看着人群里的云锦绣,楚墨宸抱着歌宝儿跟在她的身边,那个孩子在他的怀里“咯咯”直笑。 在她拼命找那个孩子的时候,他故意将慕容修的贴身仆人让他们的人抓到,可是当他追着浴火凤凰图腾赶到上阳城的时候,他打听到那枚火流星是从楚府发射出来的,是从她所在的院落里发射来的。 他看着云锦绣的背影,澄澈的眸底含着的锋利如刀刃,脸上的笑容依然如春风般,却没有丝毫温度,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危险。 他转过身,迎着夕阳,往城外走去,怀里抱着一个骨灰盒,上面写着三个字:凤行烈。 编辑:凤行烈这样的美男子,竟然是领便当的,我要抗议。 花凛:凤家有七子,美男子不差他这一个。 编辑:阳安人设……给我一颗速效救心丸! 第174章 一念情起 夜深人静。 云锦绣一翻身,一个矫健的身躯迎来。 一个沉重的吻,温软香甜。 她身子蓦然崩紧,眼睛张得大大的,明亮的眼睛里映着一双明眸,墨玉般的黑瞳闪烁着熠熠华光,悄然一转,带着深沉的关切和浓烈的情意。 轩辕秀! 她张大的眸子里有点茫然,又有些慌张,眸色渐浓,决绝的抗拒就要喷薄而出。 他心底一阵刺痛,狠狠将她两瓣唇咬在齿间,用力一吮,芬芳直入肺腑。 她只觉脑中轰然一塌,一时间愕然恍惚。 一个攻城略地般长驱直入。 一个如被惊电穿身奋力死守,不想失了心。 唇齿交缠,名不正言不顺的两人,被偷情的快感激刺着,漾起无边旖旎,卷着彼此沦陷,黑暗中彼此都听见对方剧烈的心跳,“砰砰”地震在彼此的脑海,似云雷翻滚。 她只觉有闪电掠过每一根神经,穿越纵横填遍四肢百骸,将她击碎融化。 抵死缠绵的一吻,似穿越亘古蛮荒,海枯石烂,斗转星移。 几乎在他呼吸已绝的瞬间,他轻轻松开她,大手不自觉地覆在她的脑后,抚着她细长柔软如水的黑发,却见她眼底泛起泪花,蓦地如梦惊醒。 两人静静地相对躺着,彼此喘息加重。 渐渐的,呼吸变轻。 “阿锦,嫁给我吧。” 云锦绣翻了一个身,平躺着,看着漆黑的帐顶,“云家有皇命在身。” 轩辕秀心里一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看着她,精致的侧脸,长长的睫羽忽闪,眸色深得如屋外的暗夜。 她的心,藏是真深啊! 轩辕秀一翻身,压在她的身上,她一惊,伸手去推他,他握着她的手腕,拇指摩挲着她的掌心,眉微微上挑,精致如剔羽,“如果你是未来的皇后,爷就是未来的皇帝。” “我不强迫你。” “我愿意等你。” “但是如果你要嫁人,那个人只能是我。” 说完,他轻轻咬着她的指尖。 细碎的感觉像闪电一般击遍全身,云锦绣紧绷着身子,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 就在她几乎窒息的瞬间,他停下来,松开她的手,慢慢地躺在她的身边,炙热的呼吸吹打在她的脖颈间,带着灼热的缠绵之意。 她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他突然横过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轻轻摩挲了一下。 “王爷?”她有此颤不成音。 “让我抱抱。”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透着不说出的倦意,闭上眼睛。 在皇家猎场那一夜,在她知道他的身世的时候,她应该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她却一直装作不说。 说她无情,她为了别人,可以以命相搏。 说她有情,她又一直无视他的真心。 世界一切,他可以巧取豪夺,唯独她,他不愿意强迫她。 她也不是别人能够强迫得了的。 云锦绣低头着,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俊美得惊心动魄,眉宇间的倦意,看得她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神色间却慢慢浮现一丝宁静。 她指尖颤抖着抹向他的眉心,想要抹平那紧皱的眉,却怕惊扰了那份宁静,瑟瑟地缩回手。 良久,他的呼吸均匀绵长,长长的鸦青睫羽轻轻地阖着,眉心却是拧着的,他睡得越沉,眉宇间的痛楚之色就越明显。 他这样的人,只有在沉睡的时候,内心的感受才会形于色。 不,只有在她怀里才会沉睡,也只有在她的怀里,他才敢释放自己的内心。 看着看着,她的眼睛里一片雾朦朦。 阿秀,对不起。 前路生死未卜,她有很多人要保护。 强敌如林,感情如此弥足珍贵,她不敢要。 房间里一片安静,月光透过窗棱,投射下摇曳的云影。 安宁静谧夜,听着身边的人绵长的呼吸声,她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她依偎着他,沉沉睡去。 梦中似有温暖萦绕,无比的香甜,无比的平静。 云锦绣再睁开眼里,天已经大亮,而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昨夜睡得很好。 秦婴端着热水进屋来,“大小姐,大家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她猛地清醒过来,云翦带着天元军,在天亮之前已经撤离了上阳城,他们也该回去了。 “大小姐,”秦婴将水盆放下上前来,一脸暧昧地说道:“王爷说他已经知道大小姐的心思了,将军那边,他会想办法解决的。” “嗯?” 自己的什么心思?她心里慌乱着,父亲那边,又有什么事? 秦婴见她一脸迷惑的样子,递上衣裙,凑到她身边轻轻说道:“大小姐,奴婢一早看到王爷从您的房间出去的,王爷的精神特别好,出了门,就直接快马加鞭,去追云将军了,只怕他现在已经向云将军提亲了。” 提亲! 她的双脚刚刚落在地上,差点从床上跌了下来。 “大小姐,您别激动,王爷说他会处理好,就一定能处理好的。” 云锦绣:“……” 她向秦婴解释了几句,她和轩辕秀昨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但一想到两人昨夜同榻而眠的情形,两颊不由染了红晕。 秦婴听着,再看着她的神色,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大小姐,奴婢懂了,您就放心吧。” 您害羞不想承认,人之常情,奴婢懂的。 天元礼法严明,未出阁的女子若是与男子共处一夜,会受到惩罚的。 更何况,您身份特殊,王爷也不是一般人,这件事,定不能传了出去。 云锦绣嘴角抽了抽,没有再说话。 她梳理好,从卧室里出来,楚墨宸正带着歌宝儿在大厅里,等着她一起用早餐。 歌宝儿双手抱着万仞宝剑,“哐当”一声,连人带剑摔在地上,双手却死死地抱着宝剑不肯放开,仰起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姑姑!”一双小短腿还有节奏地踢打着地面。 云锦绣无奈扶额。 这万仞宝剑是两国信物,是天元百姓未来数十年安家度日的保证,阿秀竟然把它给歌宝儿当玩具玩耍。 楚墨宸已经先一步上前来,连剑和人一起抱起,围坐在餐桌上,“该虼早餐了。” 服用了那枚药丸之后,楚墨宸的精神看起来好些了,但眉宇之间,却一日比一日暗沉。 歌宝儿却念念不舍地抱着宝剑,整个小身板都扑在剑上。 侍女们排着托盘站在一旁,秦婴从精致的托盘里将食物端到桌上,向侍女们挥挥手,“下去吧。” 云锦绣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抬头往门外看去。 院中的樱花在晨风中摇曳,如云似霞,纷纷落落。 秦婴声音柔和了些,“大小姐,琉璃应该不会来了。” “奴婢已经和钱庄、药铺的人负责人都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多留意和公主的事。” 她点点头,一想到流风止的事,眼底翻腾着浓郁的哀伤。 她能为琉璃做的,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 歌宝儿小身板附在宝剑上,一只小手向她的衣襟拉来,“姑姑!” 身子一摇,整个人跌进她的怀里,“咯咯”直笑。 楚墨宸舀了一勺肉粥喂到他嘴边,“啊”地张着口,声音软萌软萌的,哄着歌宝儿吃早餐。 她嘴角一抽,这楚墨宸,已经完全变成歌宝儿的保姆了,不,是奶娘。 “沈唐呢?”她问道:“抽个时间,把孩子给他送过去。” 轩辕秀日理万机,孩子的事也只能先交给沈唐,反正他们自己会处理好。 “不要嘛,”楚墨宸用手指抹着歌宝儿嘴角的汤渍,“等过了北长城,再给他们。” 她无辜地翻了翻白眼。 “大小姐!”庄秦十万火急地跑进大厅来,“王爷让我来告诉您,凤行烈的骨灰不见了。” 云锦绣握紧手中的茶杯,清冽的眸底闪过一丝冷光。 凤家有七子。 是谁把他的骨灰盒带走了。 楚墨宸和秦婴怔看着她,她淡淡地笑,“知道了。”然后开口道:“都吃早餐吧,吃完好赶路。” 早餐过后,一行人马从楚府出发,打着药商的旗号南下。 元和宫的后院,和公主挽着荷叶边衣袖,拧着热毛巾。 她已经从侍官那里学习到怎么侍候人了,只是身量小,做起活来十分吃力,忙了一早, 她用手背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将热毛巾敷在流风止的额头,声音低低的,“大叔,大小姐今天就回家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上阳城外了。” “我没有去道别。” “不正式道别,就不算分离对不对?” 她哽了哽,水灵灵的大眼睛红红的。 “大小姐曾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原来我的路,在这里。” 她想起云锦绣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北境王面前时的情形,从那个时候开始,大小姐就将她送上了属于她自己的人生道路。 “大叔,哥哥已经下令,恢复了流风一族的部族统治,并颁布了法令,禁止买卖风流一族的子民,当然了,也禁止人们把人当牲口一样买卖。” “你要赶紧醒来,你的子民等着你回去。” “过几天,我就要和哥哥去十二部考察,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差不多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够完成,哥哥说,带我去看看我们的国家,去认清我们肩负的责任。” “大叔,我长高了,也懂事了。” “你一定要尽快醒来,别让我等太久。” 德女官在院子外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一想到小公主,柔和的双眼中就布满了悲伤和不忍。 和公主和流风世子,看着就让人悲伤。 第三卷完 编辑:都在床上了,怎么也得发生点什么……花,你发育正常么? 花凛:滚!要看床上的,去看《权门毒妻》 第175章 我母亲死了 天元九百零六年,天元驻北长城军凯旋。 二十万天元军在云翦的率领下,带着三十万阵亡将士的骨灰,其中有六万凤家军的,浩浩荡荡进天元帝都天启,全军素缟,明王轩辕秀一路护行。 天元帝领着满朝文武亲自在都城外迎接,德胜门外,二十万大军集结,天元旌旗如阴,刀剑如林。 云翦坠马而下,长跪不起,哀声连连,“陛下,天元三十万大军魂断北长城,罪臣虽胜尤败,请陛下收回兵符,责罚罪臣!” 满头白发的凤丞相站天元帝的身后,双膝一折,重重跪进雨水里,一声痛嚎,“我的烈儿!” 凤后跪下,扶着他,静静地扶着他。 凤家的人跟着跪下,悲痛万分。 满朝文武纷纷跟着跪下。 轩辕秀抱着长城和平协议走到天元帝面前,跪呈给他,“陛下!” 他打开长平协议,静静地看完。 北境军虽逼退了围攻大都的天元军,但北境十二部内乱,新北境王治世新登基,无心外战,他们主动赔偿了天元帝国五百万两黄金,将北境城以南的十二座城池割让给天元,在这样的条件下,和云翦签了休战十年的长城和平条约, 天元帝将和平协议递给身边的内监,看着云翦和二十万白衣将士。 头顶瓢泼大雨,闪电雷鸣,雨水从华盖上顺流直下,将他的衣服打湿,内监高远在他身边哀求,“陛下,保重龙体啊!” 天元帝放眼前方,看着大雨中的将士,声音高吭沉重,“那些死在此长城下的战士,舍生取义,用鲜血换取了和平,他们是我天元的好男儿,他们永垂不朽!”他收回目光,要说的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至于云将军,您带着天元战士镇守长城,为我天元取得了十年和平,功不可没,是战争,就有牺牲,您也不必自责,起来吧。” 云翦抬起头,满脸雨水,他的膝盖刚刚脱离地面,突然“扑腾”的一声倒在泥泞里,晕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天元对北境的战争是取得了胜利,接下来的三天,帝都满城素缟,悼念死去的将士。 三天之后,举国欢庆,天元泱泱大国重挫北境蛮族,是大陆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 欢庆之下,一股暗潮在帝京涌动,如洪水猛兽,悄然而来。 一早大,云锦绣便出了帝都,迎接母亲。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马车沿着官道行进,两侧竹林苍郁,在官道上投下斑斓阴影。 一阵风吹过,竹林里传来沙沙的声音,风轻卷起车帘。 她看着苍郁的林木,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上次从这里路过的时候,无意中救下了薛太医,想想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 “哒哒”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十分急促,她掀起身帘,便看到马上的庄秦,她心里不由一窒,马车停了下来。 马还没停下来,庄秦已经跳下马来,“大小姐,出事了。” 一里开外,悬崖边上,丫环随从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从悬崖边一直到官道上,鲜血染满了地面的杂草。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还有烂漫山花的清香。 云锦绣迤逦的宝绿罗裙拖过染血的花草,沾染了血迹。 她只走了两步,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金昌,一道剑刀横在脖子上,伤口的鲜血已经凝固,微胖的脸上带着她熟悉的温文儒雅,脸色已经发青,尸体已经僵硬。 她微微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东西已经抓不住了。 对,已经触及不到了。 生命已经没了。 她的四肢如灌一般,她用力迈开脚步,被杂草绊倒在地,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人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如此狼狈不堪。 秦婴眼泪汪汪地掺扶着她,却发现她整个人像瘫软了似的,怎么都扶不起来。 她心里不由害怕起来,即使是在大秦,面对着数万感染了疫病的百姓,在北境面临数万大军,她都从未这样的过。 她生怕下一秒她就崩溃了,害怕地喊道:“大小姐……” 云锦绣应声抬起头来,“娘……”她张口已经哑。 她的目光慌乱地四处搜寻,金妈的尸体,还有几个婢女和随从的尸体,她都认识,这些人他在金府见过。 她看到悬崖边有一支玉簪,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通透的碧绿灵光。 她几乎发疯了一般爬过去,“大小姐!”秦婴紧紧抱着她。 庄秦已经把簪子拾过来了,递到她手中。 她紧紧抓在手里,指尖已经掐进手心,清冽的双眸变得通红,直直地看着悬崖边。 深不见底的悬崖下传来一阵阵风啸,崖上有剥落的痕迹,锋利的崖石和树枝上挂着白色的碎布。 那是娘亲的衣布,她的衣裙都是用这种丝罗。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庄秦立马应声道,生怕大小姐受到刺激。 云锦绣渐渐冷静了下来,“秦婴,派人到京兆府报案。” “是。” 她向身后的侍卫,“把所有的尸体,都带回武侯府。” 武侯府。 老夫人和韩姨娘操持着,为云将军的归来举办了接风洗尘宴。 云翦凯旋,武丞相就位,成为帝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新贵,人人争相拉拢,帝都王孙贵胄齐聚武侯府正厅。 太子轩辕丰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他穿着淡黄色四爪莽袍,头戴金冠,温文尔雅,眸光湿润如水。 三皇子轩辕策坐在他的下座,深邃的目光静静在对面女宾客席上搜寻,并没有见到云锦绣的身影。 轩辕秀坐在他的下位,手指在玉杯上摩挲着,自从回到帝都,他还没有见过阿锦。 女宾席的年轻贵女们目光几乎都聚在他身上,窃窃私语。 比起太子的高不可攀,三皇子的深不可测,他的随和俊秀,反而更容易引起少女们的注意。 女宾客的首位是珍妃娘娘,她穿着玫红色宫装,艳光四射。 云可卿轻轻地走进大厅,就像一朵绚丽的烟花瞬间绽放,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见她穿着碧蓝色罗裙,里面穿着粉嫩里衣,罗裙层层叠迤逦而下,颜色由浅到深,与罗裙同色的缀玉腰带腰间盈盈一束,她的身材纤如柔柳,汪汪的美目里含量着春水,微光微微一动,引出无限旖旎。 她微微提了下裙角,不胜娇怯,却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由看痴了。 她正迎着太子的目光,只见他眼睛发亮地望着她,眼不由一烫,微微染着红晕。 女宾客里纷纷投来嫉妒艳羡的目光,这个云可卿,以前只是人毫不起眼的庶女,放在人群里,根本认不出来,一年多前,去了趟扬州,回来便成了绍云县主,她的姨母又是皇上的宠妃,再加上武侯伯大胜归来,她的势头,竟然压过了凤家的嫡女凤朝华,成为帝都耀眼的明珠,一时无两。 众人交头接耳,有人惊叹,“看绍云县主,生得可真美,像初春第一朵绽放的鲜花。” 韩凝珠看着自己的女儿,嘴色勾起一抹策笑,她的女儿,终于长得成她期待的样子,一切将如她所愿意,她眼里暗含着激切,她想要的一切,终于快要实现了。 轩辕策皱着眉头,宴会就要开始了,武侯府的嫡女云锦绣还没有出现。 满堂皆被云可卿的美貌和武侯伯的功名所迷醉,三皇子轩辕策却十分清醒。 北长城之战,凤行烈全军覆没,客死他乡,六万凤家军无一人生还,而在这段时间里,云家大小姐云锦绣根本没有在帝都,他隐约觉得,这件事情跟她有关。 不管怎么样,凤家与武侯府,只能存一,能存下来的,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云家。 上位者覆手之间,天堂地狱,名败垂成,也是顷刻之间的事,唯有智慧是最宝贵的,而云锦绣,就是那个拥有智慧的人。 他微微侧头看了眼太子殿下,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云可卿,眼里出现一丝欣喜。 如今云可卿得势,嫡庶轮转,云锦绣只要一摆脱嫡女的身份,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宴会就要开始了,云锦绣还没有出现,他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韩凝珠看了一眼门口,云锦绣没有出现,而武侯府原本的夫人金氏,谁也没有提起她,这个人好像突然失踪了一般。 她嘴角浮过一抹笑意,轻轻拉了下一旁的武侯伯,娇嗔道:“老爷,宴会该开始了。” 武侯伯看了轩辕秀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饱经风霜的脸上皮笑肉不笑,简单地说了几句,宴会就开始了。 太子领头,纷纷向武侯伯和他的部下敬酒,歌功颂德的赞美之词也可以编成诗集了。 武侯伯看着眼前华服美食杯光交错的情形,恍如隔世。 北境走一趟,令他幡然醒悟,看穿世事,如今的他,不再是一个只有满腔愚忠的武将,他一眼就能看出,大厅里这一群人,大多数在玩弄权术。 一股厌恶油然而生,要不是看到轩辕秀坐在大厅里,他已经离席了。 有下人来通报,“大小姐回来了。” 话刚落音,众人只见一道明艳的身影进入大厅。 “哐当!”武侯伯的酒杯摔在桌上,腾地站起来,“阿锦……”姑娘。 编辑:我锦终于认爹了,一直期待着他们父女相认 第176章 情愫已生,不能自已 云锦绣看着他,他穿着棕色的锦袍,戴着铜质发冠,短胡精修,五官端正,眉宇间溢着名将风采,让他看起来十分耀眼。 不得不说,韩凝珠还是有本事的,短短几天,就将一个饱经沧桑的杀伐将士,变成一个儒雅的名将。 而韩姨娘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站在他的身边,雍容华贵,两人看起来如此的登对。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生死不明的母亲,眼底翻腾起火焰,一股无形的愤怒从她身上喷发出来。 云翦气得胡子直发抖,“你这几天去哪了?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显然她眼中没有他这个父亲,不然在北境相处那么久,她都没有认他。 想到这里,他气得浑身发抖。 云锦绣突地眉开眼笑,“没去哪啊,这几天都在,父亲这几日和韩姨娘寸步不离,这眼里心里哪还有我这个女儿。” 云翦也只能吹胡子瞪眼睛,他这几天病了,连床都下不了,韩凝珠在他身边日夜守着,在云锦绣的眼里,竟变成了这样。 轩辕秀看着争锋相对的父女俩,抿着轻笑,他轻轻摇着酒杯里的酒液,只是看着云锦绣的样子,他不由蹙起眉头。 她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眼里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如一朵绽放的玫瑰。 他心里一紧,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韩凝珠微微发难,心里却是心花怒放。 满堂权贵,上至东宫太子,云锦绣这样不识大体,只会自毁形象,她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难道是因为受到了刺激。 她为难地说道:“锦儿,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的父亲说话。” 她一脸无辜,“我说错了吗?” “来人,”威严的声音让大殿的气氛瞬间变得冰冷,众人只见荣老夫人站起来,严肃地吩咐道:“把锦绣小姐带下去。” 云锦绣看着荣老夫人,脸上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她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果然,从她和母亲去扬州开始,她就已经让韩姨娘变成武侯府的夫人了。 很快,几个丫头婆子上前来,低声道:“锦绣小姐,请跟我们离开吧。” 众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不过很快也就适应了。 这个云锦绣母亲是商女,早就恶名在外,可惜了如此好的身家景和一副好皮囊。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祖母,一身墨绿底袍上绣着繁复的金丝花纹,头上戴着金发额,容妆精致,富态端严,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威严凛凛。 她平静地问道:“祖母,您把我母亲置于何地?” “哐!”荣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打在地面,满面乌云。 韩凝珠忙打圆场,“锦绣,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客人还在呢。” 云锦绣冷冷看了她一眼,她面露难色地扶着老夫人。 见荣老夫人不说,她又问道:“祖母还把我母亲当武侯府的夫人吗?” “你母亲离府都一年多了,至今未归,武侯府没将她休掉,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母亲……”韩姨娘忙制止她。 老夫人顿了顿,改口道:“她若三天之内回来,武侯府还会承认她这个姨娘,否则。” “母亲……”韩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云锦绣看向自己的父亲,“那么父亲呢?我母亲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 云翦看着她,只见她凤眸幽幽,眉宇间的神色十分复杂。 这样的神色,似曾相识。 他一怔,突然明白过来,当初在北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为什么会用这种神色看着自己。 他张了张口,不知从何说起。 “你母亲擅自离府长达一年之久,等你母亲回来……” “我知道了。”她打断了他,脸上淡淡的笑容里掩着愤恨不平,还有失望。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武侯府的众人,“祖母给我母亲留了姨娘的位置,那我又是什么位置?” “放肆!”老夫人铁青着脸,家丑不可外扬,这个云锦绣偏偏要将这些事情放到众人之前,她原本还在乎她身体里流着云家的血液,但这点在乎,已经被她的叛逆消亡殆尽。 “祖母难以启齿,我来说。”她轻笑着,“我母亲金氏由正室变姨娘,我云锦绣从嫡女变庶女。” 自从云可卿被封为绍云县主,武侯府嫡庶易位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大家都没有说破而已,没想到她自己倒是说破了。 珍妃提高的声音笑道:“好了好了,事情说清了就好,”她看着云锦绣,美目流转,“武侯府是一等贵府,锦绣你虽为庶女,但身份也是极高贵的,一定要谨言慎行,记得自己的身份。” 云锦绣迎着她的目光,只觉那眸光中有些带刺,她声音重了些,“我自然会记得。” 云可卿静静站在一旁,烛光侧照,半张脸掩在阴影里,水眸里流光迸射。 云锦绣当场承认自己是庶女,她终于被自己踩在脚下了。 韩凝娘同样也激动的身子发颤,这还是云锦绣第一次这么轻易的认输,她一定是知道金氏回不来了,金家,也不可能成为很强的靠山。 几个夫人出来打圆场,“恭喜韩夫人了,绍云县主和锦绣小姐这对姐妹花,明艳照人,羡煞旁人。” “绍云县主真美。” …… 就在此时,明王突然站起来,走到云锦绣的身边,向武侯伯道:“云叔叔,请您把锦绣许配给我。” 满堂惊寂,特别是年轻的未婚少女们,个个脸色难看,像吞了苍蝇似的。 云可卿的脸色更是惨白,上一秒,她才将云锦绣比下去,踩在脚下,不过眨眼之间,明王竟然向父亲求亲,她十指掐进肉里,十分不甘,她此刻突然觉得,比起嫡女之位,她更愿意得到明王的青睐。 云锦绣转过头来看着轩辕秀,嘴角勾起微笑,秀眉拧在一起。 内心崩溃,这个时候,他出来凑什么热闹。 轩辕秀转过身来看着她,眸光潋滟,深情款款。 “本王刚刚见锦绣小姐直言不讳,怦然心动,情愫已生,不能自已。” 她心里一窒,呆呆地看着他,这样的神情是那样的熟悉,在北境的那些夜涌现在她的脑海。 她心里陡然想起一句,情愫已生,不能自已。 他转过身去,看向云翦,“求云叔叔成全。” 大厅上突然笼罩着浓浓的悲伤,少女们看着轩辕秀,都情不自禁捂着胸口,都能够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等等!”云可卿突然开口。 众人看向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见众人看着自己,她怯怯地不知如何是好,鬼使神差地说了几句,“锦绣妹妹直言莽撞,怕……配不上王爷。”配不上三个字他说得特别轻。 锦绣妹妹几个字听得云锦绣一阵恶心,她以前也这样声轻语软地叫自己姐姐。 轩辕秀好似没有听到云可卿的话一般,专注地看着云锦绣。 三皇子暗暗攥着酒杯,不甘心地看着大厅中央的两人,眼里闪过一道光亮。 难怪云锦绣会那么轻易地放弃嫡女之位,她是故意的。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大厅,看着轩辕秀,“本宫和王爷想到一处去了。”他转身向武侯伯微微施了一礼,“武侯伯,本宫也非常欣赏锦绣小姐,今日向贵府提亲。” “什么?” 少女尖叫的声音划破大厅,明王提亲已经很意外,三皇子竟然也提亲。 难道男人们都喜欢像云锦绣这样不遵循礼道的恶女,而不喜欢她们那样规规矩矩的名门淑女了吗? 荣老夫人意外地看着大厅里的两位青年才俊,不管是明王还是三皇子,都是十分尊贵的,若能与他们其中的一人结亲,对武侯府来说,都是莫大的好事。 而现在,云锦绣嚣张跋扈,完全不顾家族的利益,若能让她嫁给这二者之一,对武侯府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轩辕秀看着轩辕策,“三殿下,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先提亲的,还请你退出。”他言语客气,但眼底含着一丝锋利。 “王爷,武侯府还没答应你呢。” 整个大厅里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武侯伯怔在原地,想起女儿在北境和阿秀携手并进的事情,阿秀说出这一番话,他并不意外,他正准备答应的,但三皇子突然插进来,他隐约觉得,自己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云锦绣黑着脸站在一旁,自己大意了,竟然忽略了这两个搅局的,不过三皇子,她转过头来看着他,只见他微笑着看着自己,深邃的眸光里含着欣赏和喜爱,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他对她情根深种。 她微微凝眸,在扬州的时候,她看得出来他对凤家嫡女凤朝华的爱慕,而此刻看他的神态,竟找不出半点破绽。 而他的目光如暗夜寒潭一般的深不见底,叫人永远也猜不透他想要什麽,也无法预知他下一步会作出什么样出人意料的举动,而这个人,还是一个狠毒有野心的人,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韩凝珠突然笑道:“王爷和三殿下向武侯府提亲,是咱们家的福份,只是锦绣的母亲今天不在,还请两位他日再上门来提亲。” 云锦绣一向护母,如果她知道了金氏的事,再得到明王,或者三皇子的帮助,对她不利。 云锦绣眸光一转,看着她,“母亲,我的亲生母亲,暂时不回来了是吗?” “嗯。” 她话一落音,突然一窒,中计了。 编辑:我锦要黑化了吗? 花凛:别乱说,人家是好人 第177章 你这是逼死你的父亲 她猛地看向云锦绣,只见她面带微笑,凤眸幽幽。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她声音微颤,“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她惊慌了,在极力掩饰自己与母亲没有联系。 “你刚刚不是说她暂时不回来吗?” “你母亲去扬州一年多,要回来早回来了,”她气急败坏地说着,马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忙说道:“过几天,母亲会派人去扬州接她。”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现在可以确定了,母亲的死与她有关。 下人突然来报,“老爷,京兆尹卫清大人来了。” 众人神色一暗,都谨慎起来。 云翦从坐席上走下来,只见一个穿个官服的男子大步流星走进大厅,看到太子和三皇子,上前去行了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轩辕丰面色和煦,文质彬彬地说道:“卫大人不必多礼。” 卫清这才向武侯伯行了礼。 武侯伯忙问道:“卫大人深夜造访可是有事?” 云锦绣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脸上的神色十分阴沉,带着愤怒和悲伤。 轩辕秀轻轻站到她的身边,微微挨着她,便看到她的肩头在微微颤抖,可见她内心的震惊。 “云将军,出事了。” 云翦一颗心提了起来。 “尊夫人与金昌大人的行队在城外遇袭了。” 四周空气凝固。 卫大人一声令下,“把人抬上来。” 众人只见京兆府的士卫抬着单架进来,担架上盖着白色的尸布,他们将尸体一一排放在大厅上,前前后后有三十来人。 老夫人“扑腾”一声跌进椅子里。 好好的宴会大厅,堆着这么多尸体,如今又是盛上,尸体已经变味,大厅里很快弥漫着腐尸的气息。 韩凝珠面色大变,身子微微发抖,这些尸体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未免太过招摇了。 云翦上前去,揭开最前面的尸布,看到了金昌。 十几年不见,那个年轻白皙的小伙子,已经变成了一个中年男子,已经有胡子,都发福了。 轩辕秀看着金昌的尸体,再转过身来看着云锦绣,只见她平静地看着尸体,双眼漆黑,深不见底。 那是她闯龙潭入虎穴救出来的亲人,想当初,她为了得到外祖父和舅舅的信息,不惜扮作山贼,绑架朝廷命官,她那么在乎的人死了。 他又挨进了一些,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一低头,看到她的十指掐进手心。 难怪她今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大堂上。 他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三皇子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期待,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知道这一次,她又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他隐隐有些期待了。 他静静地站在她的另一侧。 云翦慌乱地揭着尸布,看到了金妈的尸体,那是金氏的奶妈,是她最亲近的人。 看着他惊惶失措的样子,卫清试探地问道:“将军可是在找尊夫人?” 云翦声音沙哑,“我夫人她?” 听到云将军这句话,韩凝珠掐紧手中的帕子,明明之前众人已经承认了她韩夫人的地位,此刻他还是称金氏为夫人,可见在他的心里,那个女人的地位是不可代替的。 “下官在悬崖边找到了夫人的衣布和头饰,初步断定,尊夫人她……” “卫大人,”云锦绣打断了他,“未找到尸体,就不能确定生死,只能说我娘暂时不见了。” 她格外冷静,声音却很重,坚定得令人无法否决。 所以的人都断定金氏死了,她不见到尸体,是绝对不承认的。 云翦看着冷静的女儿,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难怪她一进门,心里就有一种愤怒。 韩珍珠走上前来,看着金昌的尸体,美目里含着快意和艳光,“卫大人,金大人是奉皇命入京为官的朝廷命官,这件事,你恐怕得上报朝廷处理吧?” 云锦绣抬起头来,看着她。 她对舅舅的事,倒是很清楚。 卫清也是个清高的人,已经四十多岁了,被珍妃这么一说,显然有些不高兴。 “这件事情,下官已经依法立案了。” 听到依法立案几个字,珍妃脸色微微一变,连韩凝珠,也紧张地掐着帕子,云锦绣将这些细微的举动尽收眼底。 “这些死者,不是武侯夫人的至亲,就是她的贴身佣人,下官只好把他们送回来。”他看向云锦绣,“金老太爷将金昌大人托付给云大小姐,下官把金大人的遗体带来,交给您。” 武侯府的人皆是一愣,云翦也震惊起来,不过他看着女儿冷静的样子,金老太爷会有如此托付,也不意外,他的女儿,可不是一般的人。 卫清说着,将一封信递给云锦绣,“云大小姐,这是从金昌大人身上搜查到的。” 云锦绣接过信,这封信她是看过的,她又将信放回舅舅的身上,好让卫清大人看到。 云翦抢先一步把信夺了过去,看了起来。 云锦绣记得信上的每一个字。 金老太爷拜托她在京中照顾舅舅,最将京城的商业全部交给她,由她全权负责。 一想到外祖父的重托,一想到那个慈祥的白发老人,她清冽的眸子里便满脸充血,人生最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要怎么接受?还有江宛君的那个孩子,才一岁多,应该才刚刚学会叫爹吧? “阿锦,”轩辕秀按着她的肩,“本王会亲自查这件事,会替你的舅舅他们讨回公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韩凝珠猛地张大眸子,珍妃脸色微微发白。 云锦绣听到他的声音,猛地回过神,低着头,哽噎了眼泪,脸上带着清浅淡笑,却没有丝毫温度。 三皇子也开口道:“阿锦姑娘有什么需求出,尽管告诉本宫。” 太子也开口道:“锦绣小姐放心,官府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她淡淡说了句 “多谢!” 这种敷衍场面的话,她听听也就算了,自然不会放在心里。 她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外祖父既然把舅舅托付给我,我自然应该负责,流他血之人,我必让其血流之。”她抬起头来,看向韩凝珠,“母亲你从小看着我长大,你是最懂我的,你也相信我能够做到对不对?” 韩凝珠看着她,只见她幽幽凤眸眨着光,亮如雪,利如刃,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只觉自己无处遁形,内心惊恐不安,她瓜子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微点头。 珍妃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却没那么害怕。 云可卿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失态。 云翦看着女儿的模样,再看看韩凝珠等人,眉头越皱越紧。 她们之间有一些心照不宣的东西,但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他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家,无形的硝烟在弥漫。 云锦绣唤了一声,“秦婴!” 秦婴这才进殿来,“大小姐。” “我已经不是武侯府的大小姐了。” 荣老夫人铁青着脸,但看着满堂尸体,她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哽在肚子里。 秦婴一怔,很快回过神来,“是,锦绣小姐。” “把账册拿上来。” 秦婴走到门口,向候在大厅外的庄秦招了招的手,庄秦带着几个小厮抱着账册走了进来。 “父亲,舅舅来京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找您,就是近五六年来,金家借给父亲您的钱。” 庄秦走上前去,“云将军。”眼里闪过一丝不忍,然后低下头去。 云翦颤抖着手,去翻庄秦呈着的账册,面色骇然。 几个武将冲上来,“胡说八道,将军他……” 云翦举起手来,制止他,“这些是本将军的家事,几位将军请不要插手。”他又唤了管家,“刘含,送几位将军回府。” 刘含原本是云将军身边的一位文官,回到京城这几日,云将军病倒,他便一直留在将军身边侍奉,现在成了他的管家。 以老将李世杰为首,几位将军瞪了云锦绣一眼,她实在太不像话了。 李世杰高声喊道:“将军,虽然现在不是在战场上,但将军还是我们的将军,将军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明日我等再上门拜访您。” 这些疆场上的粗人,在满堂高官达贵面前,说话也稍微含蓄了些,但意思却很明白,唯将军马首是瞻。 太子轩辕秀一直留意着他们的举动,眼里闪着淡淡的光芒。 大厅里的宾客离开了一些,但大部分的人还是留了下来,一来是好奇云家到底会发生什么,二来也是留下来审时度势,看看云家值不值得高攀。 韩凝珠上前来,翻看着帐册。 她只知道,当年金玉嫁入武侯府,带来的嫁妆大部分给云翦作为军费使用,却没想到竟然有账册。 她才翻了几页,便头晕目眩。 她看着云锦绣,歇斯底里,“锦绣,你这是要逼死你的父亲啊!” 她这一句叫得好不凄厉,大堂上百来人顿时动容。 “母亲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庶女,如何逼迫父亲了?” “这些,”她指着账册,声嘶力竭,“我把命给你,你满意吗?” 众人目瞪口呆,一脸懵圈,转眼间,这对母女竟然已经要死生相残了。 “住口!”云翦沉声道。 “老爷?”韩凝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就要掉下来。 “母亲……”云可卿瑟缩地扶着母亲。 珍妃淡淡道:“锦绣,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你祖母年纪大了……” “珍妃娘娘,”云锦绣淡淡地看着她,“一年多前,您一句“欺压皇亲”,逼得我和母亲逃出京城,才保全一命,现在,你们是不是要用“云锦绣要逼死自己的父亲”,让我成为京城人人得而诛之的不孝女吗?” 编辑:早就看这对母女不顺眼了,快弄死她们 花凛:……¥%…… 第178章 虎父无犬女 云锦绣轻轻抹了下脸,泪光点点,泣不成声,身子发颤。 庄秦嘴角直抽,大小姐,快别哭了,您不适合扮柔弱啊,鸡皮疙瘩已经掉一地了。 “到底怎么回事?” 云翦听着女儿的话,只觉金氏离府一事,没老夫人和韩凝珠跟他说的那么简单,而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 “去年……” “够了,”荣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发出震慑人的声响,“云锦绣,你还想闹成什么样子?” 她张了张口,看着荣老夫人,抿上了嘴,淡淡地看着一脸凝云的父亲,她的话,已经在父亲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她的目的达到了,韩凝珠极度渴望父亲的信任,希望博得他的怜惜,他的感情,从此时此刻开始,她绝对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锦儿……”云翦沉重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云锦绣看着他,又看向舅舅的尸体,向庄秦道:“把账册都给云将军留下来。” 庄秦等人把帐册放在案几上。 “父亲,你可真对得起我母亲。” 她的语气里带着决绝和失望。 她转过身来,吩咐道:“把尸体抬到金玉园。” “慢着!”荣老夫人沉声阻止,“这些事情,你父亲自会安排。” 武侯府,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的庶女在作主了,有她在的一天,这种行为绝不允许。 “母亲,”云翦劝阻道:“金老太爷已经把金家的事托付给锦儿,这件事情,就由锦儿全权负责吧。” “锦儿还小……”韩凝珠试着劝阻道:“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云翦声音加重,语气冰冷坚定,下命令道:“这件事情,交给锦儿。” 韩凝珠唯唯诺诺地说了声“是!” 云锦绣这才领着下人,抬着尸体,往金玉园去。 众人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色十分精彩。 武侯府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宴会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韩凝珠得体地安排下人送各位夫人小姐们回家,宾客们相继离开。 这一夜后,京城迅速流传着云家嫡女变庶女的故事。 云锦绣恶女的形象再一次升级,目无尊长,不遵礼训,公然继承金家产业,把高门贵女的脸都丢尽了。 但这样的一个恶女,却被明王和三皇子同时求娶,名门淑女们纷纷顿悟,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京都顿时掀起了一阵恶女之风,高门贵女们纷纷抛头露面,高谈文化礼仪,从事服装、香水、胭脂水粉等商业。 武侯府的书房里,三角灯台上的蜡烛快要烧完, 烛光晦暗不明,云翦的身影在墙上投下一片阴影,肃穆的身影有些佝偻。 一缕白光隐约照了进来,天又要亮了。 他紧闭了下眼,他的眼睛干涩刺痛,眼眶通红。 慕先生端座在一旁,静静地统计着这些账目,一笔一画落在帐本上,整只手臂都在发抖。 云翦揉着太阳穴,向他问道:“统计了多少了。” “差不多一半了,四千八百多万两。” 云翦心头一颤,“金家有这么多钱吗?” 金家从金盛祖上三代就从主族独立出来,到目前,除了刚刚死去的金昌,也就只剩金老太爷和十六七岁的金碧辉,这个的一个家族,祖上再有积蓄,也不可能为天元军提供这么多钱。 慕先生的手上的笔重重按在宣纸上,想起那个闯入大秦王城救人的少女。 当初误打误撞遇上她,如今回想起来,只觉惊心动魄,热血逆流。 “慕先生。” “慕白。” 慕先生猛地回过神来,“云将军!” “啪!”云翦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桌上的账册飞起,“这个狂妄的不孝女,竟然!” 慕先生忙辩驳道:“将军,锦绣小姐她没有恶意。” “没恶意?”云翦红着眼睛打量着他,“先生倒是说说,她派一个翰林院院士跑来给我记账,没有恶意,难倒还是好意?” 慕先生脸色铁青,“将军,您……”他的身份暴露了。 半晌,他低下头来,至诚至恳,“锦绣小姐绝无恶意。” “唉!”云翦重重叹了一口气,“在先生的眼里,本将军还不如一个年轻的女娃儿。” 慕先生忙向他拜了个大礼,“将军,卑职敢用性命担保,锦绣小姐对您绝没有恶意。” “两年前,金老太爷和金老爷去大秦经商,沦为大秦的人质,又遇上瘟疫,险些命丧王城,是锦绣小姐往前大秦,才把人救了回来。” 他一看云翦一脸震惊的样子,忙说道:“当然了,当时有明王的帮助,锦绣小姐和金家父子才得以平安归来。” 说完,他又偷偷看了云将军一眼,见他神色缓和了些,才松了一口气。 “卑职在扬州呆了一段时间,亲眼看到金家将祖祠拆了还债,”他神色肃穆地说道:“金家应该没这么多钱。” 两人四目相对,心里都是一窒。 慕先生对着云将军的龙眉虎目,微微避开其锋芒。 “据卑职所知,锦绣小姐在京城有几个钱庄……” 他的眼神突然清明,锦绣小姐在京城有如此名声,原来如此! 云翦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你说,那丫头把帐册送来,是什么意思?” “卑职……不知。” “那你说,本将军要不要把武侯府卖了,把钱还给她?” 慕先生哭笑不得,“将军,武侯府卖了,大概有两千万两。”得五个武侯府才行。 “那你说怎么办?” “卑职不知。” 云将军拧着眉头,“那个丫头让你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站在窗前,透过半掩的窗,看着一片混沌的黎明天空。 慕先生脸脸一青,很快又冷静下来,云将军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然很多事情也蛮不过他。 他如实回答道:“锦绣小姐当时是这样说的,“我父亲在北长城呆久了,初回京城,恐怕有诸多不适应,先生是我最信任的人,家父就劳烦您了。”将军,请相信锦绣小姐。” “将军细想,这些年来,是谁运筹帷幄,背负满身恶名,支撑着将军您,又是谁跋涉千里,赶往北境。” 云翦转过身来,只见慕先生眼眶发红,声音微颤,既激动,又震撼,“将军,她是为了您啊!”更多的话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句“将军,应该懂锦绣小姐的。” 黎明的微光在窗下投下柔和的光亮。 半晌,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慕先生这才平静下来,将云锦绣在扬州接到北境军情,安排楚墨宸等人混到军营保护他,在他被抓之后,又安排人潜伏在上阳城,逐步深入北境大都,并与明王联手,最后将他救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故意忽略掉了凤家的事。 等他说完,晨曦已经从窗子里照进来。 云将军泪流满面地说道:“虎父无犬女,我云翦的女儿,若是男儿,必是能与阿秀媲比的天才。” 慕白一脸平静,心里却波澜涌动。 只到今时今日,他才了解云锦绣是怎样的一个人。 救楚墨宸,闯大秦,闯北境,默默地支撑着天元大军,很难想象,这是那个纤细的少女能够做到的。 不过听着云将军的这一番感慨,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老爷,要不让卑职去找锦绣小姐说说,这么多钱,实在是……”他相信云锦绣的本意绝对不是让将军还钱。 “算了,这件事我自己去处理,天都亮了,你去休息吧。” 慕先生一愣,马上明白过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听云将军的口气,他默认自己可以默认在他身边了。 云锦绣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能够猜到她的用意,楚墨宸公然留京,想必会翻楚帅府一案,云将军与楚帅情同师徒,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稍有不慎,云将军危矣,云家危矣。 慕先生离开之后,云将军坐在案桌前,看着堆积如山的账册,回想起云锦绣的那句话, “父亲,你可真对得起我母亲”。 如潮的挫败感袭上心头,身为名将,自己杀人无数,造就了无数孤儿寡母,还要靠自己的女儿赚取军饷,身为丈夫,自己的夫人生死未明,身为父亲,他在自己女儿的眼中看到失望。 金玉园。 云锦绣一袭素衣,如墨的青丝只用一根木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神情淡淡,脸上有无法掩饰的苍白。 她静静地立在桌案前,桌上放着两个陶瓷骨灰盒,一个装着舅舅的骨灰,一个装着金妈的,其他的下人都安葬了。 秦婴进门来,同样穿着一身素衣,以表示对死者的敬意。 “小姐,这骨灰?” “等事情过了之后,我会亲自送回扬州。” 秦婴听着她冰冰冷冷的语气,心里一阵发紧。 “你去盛京织造府一趟,过几天,我带舅舅和金妈过去。” 秦婴愕然地看着她,盛京织造府是朝廷赐予金昌的官府,小姐此意,是要把那里当家了,那么武侯府对他她来说…… 她心里一沉,“小姐是怀疑韩姨娘他们对夫人和金老爷……” 第179章 爬窗入闺房 看着她冷静的样子,秦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姐……”秦婴抿了抿嘴,“奴婢不明白,难道不是凤家吗?” 云锦绣摇头,“凤家若出手,不会这么简单,” 凤爵,凤行烈,六万凤家军,他们的报复必然是疯狂的,这些她没有告诉秦婴,“韩凝珠原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但是现在云可卿是陛下亲封的县主,韩家在朝中的地位日渐强大,”她顿了顿,“更何况,舅舅是皇商,所以她不能让母亲和他回京。” 还有一个理由,她没说。 珍妃娘娘流产以后,渐渐失宠,她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和母亲的身上。 “小姐……”秦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头像压了石块。 她越是猜到了真相,她心中的自责和愧疚就越深。 “去吧。”她向秦婴挥了挥手,声音里掩着说不出的沉重与疲惫。 云锦绣回到卧室,站在窗前,看向院中,院子里的几株红色的紫薇开得正好,花团簇拥,如云似霞。 她从日出一直到日落,橘红色的阳光染满院落,离发现舅舅的尸体已经五天了,楚墨宸和庄秦都没有出现,每过一天,找回母亲的机会就少了一些。 第二天,云锦绣病倒了。 秦婴请来童叔,童叔诊治完之后,摇了摇头,“锦绣小姐这是心病。” 秦婴一直守在床边,确定她睡着之后,这才盖灭房间里的最后一盏灯,出了房间,便看到院里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别作声。” 秦婴吓得一跳,明王! 她的眼睛红了起来,她突然明白小姐为什么会病倒了。 自从知道小姐的母亲遇事之后,他就出了京城去查,他回来了,却没有直接去找小姐,也就是说他没有夫人的消息。 夫人真的不会回来了! 小姐自己也猜到了,所以才病倒了。 轩辕秀向秦婴挥了挥手,她不敢作声,轻轻出了院子。 云锦绣浑浑噩噩睡了好几天,人才渐渐清醒过来。 这一夜,月朗星稀,紫薇花树在窗上投下斑斓花树影子,在夜风中摇曳生姿。 “吱呀”一声,窗户轻轻开了,窗头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慢地,一个黑影压进窗来,一道黑影突然闪来,“扑通”一声,只听一声闷哼,便听到有人小声喊了句“阿秀哥哥?”声音带着无比的惊讶。 “怎么是你?”轩辕秀借着淡淡的月光,只见被自己骑在身下的人脸色苍白,两颊瘦削见骨,但一双眼睛却如星宸一般,不是楚墨宸又是谁? “呵呵,”楚墨宸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 “你怎么进来的?” “爬墙进来的。” 轩辕秀看着打开的窗子,“那你爬窗子做什么?” “呵呵,习惯了。” 轩辕秀眉头拧成川字,牙咬得暗响。 “你知道的,十几年的习惯,很难改的。” “什么人?”秦婴带着几个小厮进院子里来,大声喊道。 轩辕秀嘴角一勾,“有人翻墙进院来了。” 秦婴一愣,“快保护小姐!” 庄秦领头,一行人冲进屋子,黑灯瞎火的,接着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架声,接着一阵“啊哦”的痛叫。 秦婴点亮了烛灯。 “王爷,楚公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王爷,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楚公子,你的眼睛没事吧?” “咦,人呢?” “咳,从窗子里逃跑了。” 秦婴狐凝地看着他们。 “啊!小姐不见了。” 云锦绣已经走到院外,听着院内传来惊叫声,嘴角一抽。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发现自己在深夜里醒来,发现明王在自己房间里的美人榻上躺着,很快,又有一个男子从窗户里爬进来。 在他们两人扭打在地上的时候,她轻轻从床上下来,出了房间。 几天后的夜里,轩辕秀又站在院子里守夜,他仰头看着月亮,高大的身材在地上身下一片阴影,月色晕黄,均匀地染在他的身上,他的眉宇间凝着一抹疼惜。 云锦绣的母亲死了,她伤心难过,他知道,除了让她的母亲起死回生,否则没有什么能够安抚她的内心,所以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陪在她的身边。 夜风吹来,紫薇花瓣纷纷落落。 似此星辰非昨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突然听到房间里有些声响,不由皱起眉头,转过身来,看了看墙头,又看看了紧闭的窗子,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自那天之后,楚墨宸每晚翻墙爬窗,都被他打了回去,今晚,他应该不会来了。 天边总算露出了一抹灰白,轩辕秀转过身来,看着云锦绣的房间。 他突然想到什么,瞳孔一张,大步迈开,险些栽倒下去,站了大半夜,他的身体已经僵硬,再加上他已经这样熬了几天了,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上的血气瞬间畅通,他大步跑到门口,“砰”地一声推开了房间的,大步进了房间,猛地掀起帘帐,正对着一双清亮的眸子。 只见云锦绣打坐在床上,双手捧着茶杯暖着手,膝盖上放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帐子猛地被人掀起,她本能地抬起头来。 轩辕秀看着这一幕,先是一愣,然后一恼,随即又是一惊,“楚墨宸呢?” 云锦绣指了指美人榻的方向,他转过身去,只见楚墨宸正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毛毯,睡得香甜。 他大步冲上前去,伸手去抓他的衣领,但看着他睡容平静的样子,不由攥紧了手,不忍心打扰他。 他转身来,看着云锦绣。 她忙低下头,双手捧着茶杯,一双眸子在书页上遛动着,一脸无辜。 她知道轩辕秀最近每天夜里就在院外守着,她既害怕又渴望。 她害怕自己沉沦下去,丢了魂失了心。 她渴望他在自己的身边,有他在,她不会被自己内心的恐惧吞噬。 所以她假装不知道,当每天夜里醒来,站在窗口中,就能够看到院子里贮立的身影,内心就会变得平静,充满希望。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竟然没有发现。 云锦绣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天黑不久。” “从哪里进来的?” 她指了指床后。 轩辕秀皱着眉头,爬上床去,敲了下床后,后面竟然是空的,里面有条密道,直通院墙。他黑青着脸进了密道。 她屏着呼吸,偷偷地爬下床,溜出了房间。 等轩辕秀用砖头把那条密道堵起来的时候,对着床头,满意地舒了一口气之后,天已经大亮了,连楚墨宸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他来到大厅,只见云锦绣正坐在喝早茶,她穿着一件珍珠白锦袍,简式的发式上缀着零星珠花,神情淡淡,容光焕发。 他本来满腕怒火,一看到她,心头的不悦便烟消云散,莫名地踏实心安。 云锦绣清了清嗓子,“王爷早啊。” 轩辕秀转过身来,一拉袍摆,在桌边坐了下来。 楚墨宸则在一旁吃吃发笑。 一行人用完早餐,便早早出了门,上了马车,沿着中央大街,往城南的方向去。 马车在一座府院外停了下来,轩辕秀先一步下车,看着面前的府邸,“云府”两个烫金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耀眼。 云锦绣下车来,楚墨宸跟在她的身后,三人站在大门口,静静地看着。 “当年这里被大火烧成一片灰烬,但这里地处中央大街,寸土寸金,官府把地收了回去,对外拍卖,我便把地卖了回来,以我的名义,重建了府院。” 楚墨宸眼眶已经通红,记忆中的楚府已经变得模糊,便这些年来,阿锦却在坚守着自己的一切。 “墨宸,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说完,她上前去,敲了几下门,很快便有青衣童子来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轩辕秀跟在后面,狐疑地看着她。 当年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她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阿锦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呢,他看着她的模样,越看越觉得顺眼。 进了府门,眼前便是正殿,两侧翼楼重叠,,亭台楼阁错落有制,设计得十分巧妙,布景奢华。 一行人在青衣童子的引领下,进了大厅,大厅里陈设着上好的金丝楠木家具,紫铜香炉里散发出袅袅香烟,香味十分好闻。 轩辕秀眉头一皱,是群芳髓,在大秦的时候,他曾见云锦绣用过这种香。 “阿锦,回来了!” 好听的声音带着入骨的魅惑,只见一个男子掀起幔帘,从后厅走了出来,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紫色袍子,如墨的青丝在脑后松松的束着,狭长双目眼角斜飞,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放荡不羁,整个人似风一般向云锦绣扑来。 就在他几乎跌进她的怀抱时,一个高大的身躯拦在他的面前,咫尺之间,横亘着毁天灭地的杀气。 轩辕秀看着面前皮膝白皙,相貌酷似女子的男子,眸光锋利如刀。 面前的男子立直了身子,眯看着眸子看着他,狭长双目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在两人对峙的时候,云锦绣已经偷偷溜到一旁的座位上,品着上等的好茶。 “你看起来有点面熟。”紫衣男子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青衣童子在一旁提点道:“公子,这位是明王。” “啊。” “哦。” “明王啊,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难道本王长得不像人吗?” 他身上的杀机如长虹贯日。 “王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像个女人。” 轩辕秀伸手去腰间拔剑。 编辑:我最喜欢这种半夜爬床,不,爬墙的情节,多写点 花凛:#¥#* 第180章 凤家四子 被一个娘娘腔说自己长得像个女人,实在难以忍受,手下摸了个空,他才发现自己将配剑给歌宝儿玩了。 紫袍男子怀着下一秒就要被灭掉要的恐慌,忙开口道:“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很面熟。” “令尊是谁?” “王爷的母亲是?” “别动手!” “阿锦,这个男人你从哪里拐来的啊,脾气也太火爆了。” 看着他一副要把自己撕碎了的样子,“王爷来者是客,请上坐。” 轩辕秀这才坐到云锦绣的对面。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像他认识的人,紫袍男对他非常感兴趣。 聊了一会儿,紫袍男子几乎粘在他身上,“我跟你说啊,阿锦最喜欢包养美男了!” 云锦绣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她可喜欢绑架长得好看的男子了,我五岁的时候,被她绑来,放在床上,皮鞭,滴蜡,她可变态了……” 云锦绣满头黑线,风中凌乱,几次都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是不是也被他绑过?” “她可凶残了。” “天天逼着楚墨宸去陪睡……” “姬千夜,”云锦绣站起来,笑得两眼眯起,“今年年底奖金没了。” 只见一道烟“嗖”地一笑到了云锦绣的面前,又是给她捶腿又是捏,“老板,别生气,我看他对你虎视眈眈,就像大灰狼看到小绵羊,两眼直放狼光,这些都是测试。” “我这都是为了您,您可千万别扣奖金啊,我还等着奖金去买鲛脂来调查。” 姬千夜“……” 那边哭天抢地,这边楚墨宸小心翼翼地安抚着轩辕秀。 “他叫姬千夜。” “是阿锦手下得力的助理,这些年阿锦大部分的生意都是交给他打理。” “他是大陆有名的调香师,他调的群芳髓,一克值万金。” 楚墨宸“……” 云锦绣擦完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已经坐在对面的姬千夜,此刻他正端着,轻轻抿着茶,人模人样,十足一个精致的贵族公子。 “阿夜,我今天来,是有一件需要你帮忙。” 姬千夜眯着狭长的眸子,看向楚墨宸,“是楚少爷要住回来了?” 楚墨宸一怔,看来姬千夜对他的身份,也是了如指掌的。 呃,云锦绣嘴角一抽,能不能别把注意力都放在男人的身上啊。 她顿了顿,神情有些严肃,“我要你去盛京织造府,我舅舅……死了。” 姬千夜面色一凛,怔怔地看着她。 只见她低着头,轻轻地抿着茶,神情里没有半点动容,心里便不由一窒。 他太了解她,她每每这样,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查到是谁做的吗?” 云锦绣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他,“有些眉目了,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 半晌,他“嗯”了一声。 “你希望我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 轩辕秀静静地嗑着茶盖,姬千夜对阿锦来说,也是知己知彼的主仆。 姬千夜向青衣童子道:“去准备马车。” 临走之前,姬千夜又走到轩辕秀的面前,看了看他的脸,一副苦恼的模样,“以前一定在哪见过。” 等他离开之后,云锦绣这才公了一口气,凤家全军几乎栽在自己手上,他们的报复来得越迟,就越猛烈。 她转过头来,只见轩辕秀正笑着自己,不由打了个寒颤。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天元帝在太和殿举办了晚宴,宴会群臣。 云锦绣跟在韩凝珠的身后,以武侯府庶女的身份进了宫殿,只见宫殿内布置得十分奢华,浩瀚的殿宇,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犹如人间天堂,到处挂着绚烂的宫灯,将宫殿照得金碧辉粕,往来伺候的宫女身上穿着华丽的宫裙,金翠绚烂,不胜奢靡。 此次宴会,朝中三品以上的重臣和女眷都在其中,宾客的座位是根据品阶来排的,帝后在正首位,左右分别是皇子和诸王,再往下,左右分别武丞相云翦和文丞相凤啸。 云锦绣跟着云可卿的身后,入了座。 云家来了四人,云翦坐在最前方,紧接着是韩凝珠,云锦绣坐在末位。 歌乐齐奏,珍馐美馔倚叠如山,翡翠玉醅弃掷逦迤。 云锦绣轻轻端起面前的玉杯,轻轻摇晃着杯里的酒液,醇香酒液映着灯光,液面色泽如玉。 她如蒲扇般的睫羽慢慢张开,漆黑双瞳泛着黑玉般的光泽。 对面坐着的,是凤家的人。 她慢慢抬起头,身子蓦然一僵,手中的杯子“哐”地一声落在桌面上,她一惊,伸手去抓酒杯,手像不由控制一般,撞在杯子上,玉杯往桌下掉去。 一只修长的玉手接住杯子,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拉开她的手,将酒杯放到她的手中,轻唤了一声“阿锦!” 云锦绣转过头来,只见轩辕秀正看着自己,朝她笑笑。 她这才回过神来,握紧酒杯,再向对面的男子看去。 只见他戴着翠玉冠,雪白底暗金绣锦袍,披着银鼠皮肩裘,如墨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上,俊眉修目,精致的剔羽下,干净的眸子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他脸上还带着如初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他的上方挂着一盏黄色的琉璃宫灯,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黄色,华贵高雅。 阳安! 不! 他坐在凤家嫡亲的席位上,他是凤家的人。 凤家有七子! 阳安,阳安,凤晏! 他是凤家排行第四的儿子,凤晏! 凤晏,今年十九岁,才识渊博,工于心计,其行事低调,深居简出,却是凤家年轻一辈中的首脑人物。 那个在暴风雪里抱着自己前行的人,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不场不期而遇的邂逅,他的保护和微笑,是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温暖。 他竟然是凤家的人,还是名满帝京的凤四公子。 那么后来,他在慕容修的身边都做了什么? 在上阳城的那一天,她总觉得身后有一个人,那个人,是他吧。 那么凤行烈的骨灰,是他偷走的吧。 关于他的一切,排山倒海般在脑海涌动。 阳安朝着她举杯,不,凤晏朝着她举杯。 她木讷地举起杯子,两人隔空举杯相饮,表面上都恭恭敬敬,言笑晏晏。 云锦绣的一颗心,早已坠入冰窖,背脊上慢慢爬出了细汗,浸湿了里衣。 凤晏看着她,她穿着一身淡黄衣裙,静静地坐在那里,昏红的灯光斜映双颊,看得他七魂少了三魂半。 谁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明艳动人的娇俏少女,手上染了他凤家人的血。 七弟凤爵,三哥凤行烈,六万凤家军。 “四哥,”一旁的凤朝华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身上,轻声问道:“此次去北境,你遇到她了吧?”大大的丹凤眼却情不自禁地移到她身边的轩辕秀身上。 听说轩辕秀已经向云家提亲了,云锦绣竟然挣脱了皇帝亲自给她指定的命运之路,得到明王的青睐,她不由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凤朝华在凤家排行第六,是凤家的第一个女儿,如今十六岁,多年来,由凤后亲自提点培养,在凤家,她的智计仅次于凤晏。 “是啊,”凤晏轻轻抿了一口酒,“我遇到过她。”他的唇齿间传出磨牙的声音。 凤朝华微微蹙眉,“这么说来,四哥是错过了杀她的最好机会?” 他的嘴角扬起,“六妹,女人和男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女人的目光短浅,格局不够大,”他轻浅的磁音淹没在歌乐之中,“一个人能取得多大的成功,在于他的对手有多强。” 他的目光看向首位的帝后。 天元帝脸上带着淡淡的和悦之色,眉宇间却一如既往的肃穆,令人又敬又怕。 此刻,只见他不时看着云翦,眼底淡淡闪过的异亮,如出鞘的刀子一般锋利。 他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在北境所遇到的事禀报给了天元帝,他说云翦见过老北境王,轩辕秀帮明玄奕登上了北境王位。 她看着他盯着云锦绣的目光,不由担忧道:“咱们已经失去三哥了,不能再失去其他的了。” 凤行烈是凤家武将,手握兵权,他的死了,相当于凤家断了一只手。 云锦绣轻轻低下头,抿了一口酒,轻声向一旁的轩辕秀问道:“你早知道他的身份了?” “凤家给凤行烈举办了丧事,我去了,看到他。” 自从他知道凤行烈的骨灰丢了,便一直在追查,直到听说凤家给他举办了丧事,便亲自去吊唁,看到了阳安。 他不由深深地看了云锦绣一眼,想当初她和凤晏一起,从北长城下到上阳城,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来杀她。 这么一想,他的手心里沁满了冷汗。 云锦绣娇小的身躯颤了下。 天元帝举起酒杯,向云翦道:“云爱卿,你为我天元王朝立下丰功伟绩,朕敬你一杯。” “臣……”云翦端着酒杯站起来,身子摇了摇,杯中的酒便洒了出来,“臣受之有愧。”说着身子又是一摇,他忙双手端着酒,一饮而尽。 天元帝不由皱起眉头,云翦这是不给他面子。 他一旁的珍妃忙开口道:“陛下,臣妾看云将军的样子,像似喝醉了。”她的神色有些尴尬。 云锦绣淡淡地看着父亲,灯光下,他的头发又白了不少,面色蜡黄,锦绣华服也没遮掩住他的颓败之色。 在经历了北境那一些事之后,又知道先帝死的真相,他所有的信仰已经瓦解,今天晚上,有人敬酒,他就多喝了两杯,已经喝醉了。 天元帝脸上的笑容僵着,勉为其难地说一句,“云将军受累了。”然后淡淡饮了一口酒。 编辑:阳安,凤晏……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181章 皇宫夜宴 云翦一坐下,一头倒靠在桌子上,睡着了。 韩凝珠脸色一白,忙站起来向天元帝施了一礼,“请陛下恕罪,将军他自从回来之后,身子不好,旧疾发作,不胜酒力……” 凤后和悦地说道:“来人,送云将军去花厅休息。” 韩凝珠谢过凤后,和上前来的内监一起将云翦扶起来。 云锦绣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扶着父亲,一起出了宴会厅。 凤晏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宴会厅的琉璃宫灯下。 他收回目光,不经意间撞上轩辕秀的目光,他微笑着,向他举起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梨园的女部又换了新乐曲,酒过三巡,锦衣华服的宾客们纷纷离座,找自己要找的人打招呼,一时之间,宾客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宛如一副盛世华景图。 轩辕秀捻了下杯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出了宴厅。 他后脚刚跨出,天元帝身边的高远正好迎上来,“哟,王爷啊。” “高公公。”他眉头微蹙。 高公公笑眯着眼睛,“陛下正一个人在暖厅里下去,平常都是你陪他下,你去陪他下两局吧。” 轩辕秀看着高公公眯起的眼睛,微微凝眸。 高公公如今已经七十八岁了,以前是在天元帝的父亲身边侍侯的奴才,是这宫中最老的人了,天元帝一登基就将他从内阁调到身边,在这宫中,天元帝最放心的人就是他了。 高公公的眼周堆满了皱纹,显得他的眼睛更小了,像一条线似的,但眼神却格外的明亮。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高公公一眼,想到云锦绣看到凤晏时的神情,一脸微笑,“好吧,我去看看。” 他到绕过回廊,穿过花院,便看到暖阁里的灯正亮着,雕花窗壁上映着一个端正肃穆的身影,外面守着几个禁军。 高公公已经先他一步,进房间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便听到暖阁里传来天元帝的声音,“阿秀来了,进来吧。” 轩辕秀快步走了进去,只见天元帝坐案几前,半张脸掩在阴影里,龙眉虎目熠熠生辉,他手里捻着一枚白子,正犹豫不决。 他上前去,行了个礼,“四皇叔。” 皇家轩辕氏在天元帝这一辈只留下四个皇子,大皇子,明王轩辕昊,也就是轩辕秀名义上的父亲,轩辕昊老来得子,在轩辕秀五岁的时候去世了,他便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入京。 弘毅帝轩辕弘排行第三,天元帝轩辕元,排行第四,还有一个九皇子轩辕煌,不过九皇子早在轩辕秀出生的时候,就失踪了。 “来,陪朕下一局。” 轩辕秀应声坐下,一如既往地选了黑子,“四皇叔让我一步。”说着,他将黑子落入了盘中央。 天元帝微眯了下眸子看着他,他看起来和以往一样,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轻轻随着落了一子。 偏厅里,韩凝珠喂了云翦一些醒酒汤,拿毛巾擦了下他的嘴角,韩嬷嬷推门进来,“云夫人,珍妃娘娘请您过去。” 她站起来,将手中的毛巾递给站在床头的云锦绣,“锦儿,你先在这里照顾着,母亲去去就来。” 云锦绣轻轻接过毛巾,轻声说道:“是。” 她微笑着点点头,跟着韩嬷嬷往门外去。 到了门口,韩嬷嬷为她打开了,站在一旁,微微含着头,让她先出门去,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云锦绣,目光朝门内看了一眼,转头出了门,将门带上。 云锦绣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桌上放着一盆海棠花,白玉为盆,烛光下,海棠猩红鹦绿,叠萼重跗,如一位喝醉了的美妇,玉肌泛约,妖态妍雅,含情脉脉。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她不由眯了下眸子。 一般来说是闻不到海棠香味的,这香,未免太过妖异,她的神情不由染了几分冷色。 “水……”她听到父亲的声音,取了一旁的杯子,倒了杯热水,走到床前,目光落在床头案几上的醒酒汤上。 “水。”云翦已经迷迷糊糊坐起身来,她把水递了上去。 云翦喝了些水,清醒些,看到是她,不由一怔,“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 云翦咽了一下,他这女儿简直就是冤家,好像自己欠她钱没还似的,不过自己真的欠了她好多钱,根本就还不起。 此刻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他不由打了个哆嗦,这个女儿,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见他不说话,她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愧疚,烛光映着他的双眼,眼睛十分沉静明亮,看样子,他也没醉到睡过去的程度,他应该是故意装醉,离开宴会厅。 也不知道轩辕秀跟他说了什么,回京之后,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倒也沉得住气,装得了糊涂。 只是,烛光下,他的发须似乎又白了很多,十分扎眼,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这些都是他日渐消沉郁郁寡欢的刻痕。 是自己太过份了吗? 但是一想起母亲,她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像是在生气。 他嘴角扬了扬,撒气总比沉默好。 看着她白皙精美的侧脸,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清雅脱俗的面容,含情脉脉的眸子,那张脸,和眼前的女儿几乎重叠,却又完全分离开来。 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金玉。 金家潇湘馆里,白玉兰树下的惊鸿一瞥,那个如仙一般的女子回眸一笑。 当得知他是为了军饷去金家的时候,她欣欣然告诉上他,“我可以帮你呀,我把我的嫁妆给你。” “没有了嫁妆,你怎么办?” 她红着脸,“那……我嫁给你吧。” 再后来,她带着嫁妆嫁给自己,原本,他只记得,她的嫁妆,是座金山银山,今天怎么记起了她的脸?还有那一个个灵动的神情,像似生了锈的刀子,扎进他的心窝子。 云锦绣感觉气氛有点不对,竟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她转过头,只见父亲满脸泪痕,心里不由一紧,用力地吞咽了下,“喂,你……你……我可没欺服你。” 云翦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你还真一点都不像你的母亲。” 那个女子与世无争,毫无戒心,对一个陌生的人,竟能如此掏心掏肺。 云锦绣一怔,神色里瞬间染了冷厉,“没错,我不会做母亲那样的人……”我不会像她那样忍让,不会让她那样以德报怨,也不会像她那样为人牺牲,更不会像她一样,把一生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她嗓子微哑,这些话终究咽了下去,没有冲着父亲说出来。 云翦又是一怔,他可以感觉到女儿话语里的哀怨和决绝。 “你母亲那样的人?她……”是什么样的人? 他看着女儿一双幽幽凤眸,没敢问出来。 难道他是想到自己的母亲了吗? 她瘪了瘪嘴,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她站起身来,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淡黄褥衣的侍女,“云二小姐,花厅那边有人请您过去。” 云二小姐,这个称呼,道出了她如今在武侯府的地位。 她真看了侍女一眼,侍女的相貌十分普通,看了一眼,却记不住她的脸。 她微微蹙眉,“请带路。” 侍女转过身,往西园的方向去,她轻轻关了门,跟上她。 园子里花圃片片相连,每片花圃的花种不尽相同,菊花、秋海棠,美人樱,凤尾兰,芙蓉,桂花……一路繁花似锦。 她跟着侍女到了西园的小轩外,小轩典雅,门房上写着“芙蓉厅”三个字,轩院四周满是绽放的芙蓉,花色或白或粉或赤,皎若芙蓉出水,艳似菡萏展瓣。 轩内散发出昏暗的光芒,有人在里面等着。 侍女开口道:“云二小姐,里面请。” 她淡淡地扫视了四周,庭院幽深,十分偏僻,连个宫女守卫都很难看见。 “云二小姐,”侍女的声音重了一些,“请!” 她只觉侍女锋利的目光如雪亮的刀子顶在自己的喉咙上,她硬硬地转过身,推开了轩院的门,侍女看着她走进去之后,目光才暗淡下来。 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上之后,才转身离开。 云锦绣站在门内,抬头看去,厅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男子,翠玉冠,青色锦绣华服,面容英挺,手里握着一只白玉茶杯,左手指上的青玉扳指透着青辉,十分耀眼。 “三殿下!”她张了张眸子,但很快又掩了眼底的诧异之色。 “看到本宫很意外吗?”轩辕策抬起头看着她,从他好听的嗓音里可以听出,他的心情很好。 “是啊,”云锦绣走上前去,在他旁边的客座上坐下,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滚烫的热茶,她端起茶杯握在手心,“原本在房间里的人,不是三殿下您吧?” 三皇子看着她清亮如水的目光,“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这倒也没有,三殿下的出现,就令我很意外。” 三皇子眯了眯眸子,“阿锦姑娘,本宫是诚心交你这个朋友。”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眼中那闪亮的占有欲,只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吧,她不由谨慎了些。 “多谢殿下抬举。” 他怔了一下,看着她,她旁边放着一盆三醉芙蓉,娇艳浴滴的花色泽着她白皙透亮的面容,竟也生生地逊了色,只是她的脸上蒙了一层他不愿看到的薄凉,却也冷艳惊艳。 “你可知,原本等在这轩厅里的人是谁?” 云锦绣摇了摇头。 “礼部尚书,韩大人之子,韩克。” 第182章 夜未央,庭燎之光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眼里瞬间清明。 韩大人老来得子,韩克现在不过二十出头,他的两个姐姐中,一个是后宫的四妃之一的珍妃,一个如今是武侯府的正室,他前阵子才被封为翰林学士,翰林学士提拔的标准之一就是学士的年龄得超过三十岁,他能够被破格提拔,已是前无古人,不久前还在京中火了一把。 三皇子又抿了一口茶,静静地看着她,见她异常平静,他眯着眸子凝视着她,“你不会已经知道一早出现在这里的人就是韩克吧?” 云锦绣摇头,“三殿下太高估臣女了,这深宫大院,臣女是第一次来,也从未见过那韩克,无从得知。” 她说完,低下头去,抿着茶。 他点点头,云锦绣是很聪明,但这里是皇宫,她与韩家一向水火不容,她的话,他信了。 他看着她垂着长长的睫羽,灵动温和的模样十分撩人,他眼底慢慢漾起欲望之火,胸有成竹地看着她,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暖阁里,高公公站在灯台前挑着烛灯,屋子又亮了些,侍女送上两杯滚烫的热茶。 轩辕秀张大眼睛,眼看天元帝手中的白子就要落在棋盘上,他忙拾了一枚黑子跟了上去,几乎就在他落子的瞬间,天元帝突然抬起手来。 “四皇叔,你耍炸。” “朕又没落子,怎么算是耍炸?”他说着,“啪”的一声落子,将轩辕秀的棋堵得死死的。 天元帝难得开了个玩笑,暖阁里的气氛暖和了些,他淡淡地说道拭:“阿秀,给朕讲讲北境的事吧?” 高公公静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轻轻抬起耷拉的眼皮,眼睛亮了亮。 轩辕秀长袖下的手顿了顿,天元帝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件事,从看到凤晏的那一瞬间开始,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 他手里捻着一枚上黑子,轻棋盘上空点来点去。 “匈奴部联合十二部谋权篡位,谋杀北境老王,微臣从圣骑兵手中救云将军的时候,正遇到匈奴部的世子利用北境子民对天元军的憎恨,对付圣骑兵统领,也就是当今的北境王明玄奕,微臣和云将军与明玄奕达成协议,我们帮他对付十二部,助他登上北境王位,他保证十年之内,北境军不跨过北长境。” 说了一会儿,轩辕秀轻轻将手中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天元帝看着他落下的棋子,张了张眸子,一旁灯台上的蜡烛扑哧地炸着灯花,他的眉眼掩在阴影里,看不出任何神情。 “阿秀的棋艺渐长啊。” “嘿嘿,”他得意地笑笑,“我可是陪四皇叔您下了十年的棋呢。” “十年了啊,”天元帝微微叹气,“时间过得好快啊,朕都老了。” “四皇叔哪里的话,您正值壮年呢。” “就你鬼,也只有你,会这么哄朕开心。” 轩辕秀得意地笑笑。 在皇族中这么多人中,天元帝能够如此重用他,信任他,是有原因的。 他的父亲,老明王轩辕昊已死,而这一支,只有他一个人,再加上他不结交权臣,甚至得罪了不少官员,他永远不会威胁到自己。 轩辕秀又陆续把在北境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天元帝,包括云翦见了老北境王的事。 当他亲口听到云翦见到老北境王的时候,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幽光,整个人变得阴沉起来。 轩辕秀捕捉住那一抹冷光,用力捻着手中的棋子,发出“咯咯”的声音。 “咳!” 一声沉沉地咳嗽声,打断了他,他回过神来,只见高公公正慢条斯理地挑着灯蕊。 房间里的光又亮了些。 轩辕秀继续开口道:“微臣了解到,北境匈奴降服其他十一部已经有十年之久,匈奴一族天生精于骑射,嗜血好战,野心勃勃,是天生的战斗民族,匈奴世子赫连绒少年成名,在北境地位极高,如果他顺利夺得王位,将会一呼百应,那他将会在北长城战争中投入十倍,甚至几十倍,百倍的兵力……” 这是他在北境所作所为的理由,当他帮助明玄奕,是有私心的。 战争是原罪,嗜战者掌权,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他顿了顿,“微臣权衡利弊,又深入敌军心脏,多方受制,最终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站起身来,往案几边一站,拉了袍摆,跪了下去,“请陛下责罚。” 天元帝手里捻着一枚棋子,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 半晌,他突然“呵呵”笑了两声,伸出一只手,“快起来。” 轩辕秀怔看着他,他又开口道:“阿秀你高瞻远瞩,为国国民,何罪之有。” 轩辕秀这才站起来,重新回到座位上。 “啪当”一声,天元帝手中的棋子落下。 他微微皱着眉头,从盒子里拈出一枚黑子。 “陛下,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 天元帝抬头看着他,愣了愣。 “朕会杀了赫连绒和明玄奕。” 轩辕秀一凛,如果这两人一死,北境必将大乱,漫长的内乱,只会让北境民不聊生,他们将再也没有精力与天元作战。 甚至,他们会向天元求助,到时候,天元就可以将北境变成天元的附属国,统治北境。 这才是天元帝的策略,他是这样的人。 在他的权力之下,只有掌控和奴役。 天元帝之所以还让轩辕秀坐在自己对面,是因为他明白,北境疆域辽阔,北长城一带地广人稀,想要统治北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轩辕秀手指微微颤着,慢慢将棋子放在棋盘上,棋子一滑,错了一子的位置。 他一惊,抬起头来,看着天元帝,眉宇间第一次出现惊惶之色。 “微臣……不才,远不及陛下的深谋远略,雄才壮志,让陛下您失望了。” 天元帝微微摇头,若轩辕秀的想法真跟他一样,他才会真正失望。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云将军的身体,好像不太好。” 轩辕秀回道:“云将军长年在外征战,这次被抓到北境,不仅吃尽了苦头,行踪泄露,被北境子民发现,在乌兰城时,受到数万百姓的攻击,身心受创……再加上他回来后,结发妻子又惨死,”他担忧地说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 天元帝神色凝重。 两人沉默着下了一会儿棋,他又问道:“听说你向云家提亲了?” 他和三皇子同时向云家提亲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连陛下也开始注意到了。 “呵呵,”轩辕秀有些腼腆,“那云锦绣长得漂亮,个性无拘无束,我喜欢。”他的眼里充满了爱意。 天元帝点点头。 他突然跪了下来,“求陛下赐婚。” 天元帝爽朗地笑了几声,“她的母亲刚刚去世,等过了孝期,本王就给你们赐婚。” 轩辕秀高兴得连连谢恩。 高公公在一旁也跟着笑。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盘下完了,轩辕秀最后还是输了。 天元帝有些累了,便让他出了暖阁。 高公公给天元帝递上一杯滚烫的热茶,“陛下,请用茶。” 他接过,目光看向门外,落在轩辕秀的背影上,“高远啊,你说阿秀是个可靠的孩子吗?” 高公公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抬了抬眼,“陛下,他终究不是皇家的孩子,没有皇图霸业的心呐。”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天元帝眸光暗沉,“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 高公公抬起耷拉的眼皮,“谁?” “弘毅帝。” 高公公身子一颤,叠放在腰下的手用力了些,“陛下,弘毅帝在他这个年龄,早已建成丰功伟绩,名震朝野了。” 他顿了顿,“阿秀这个孩子,比起几位皇子差远了,他心不够大啊。” 天元帝点点头,这是他唯一放心轩辕秀的地方,但他眼底还是含着一抹阴郁,“咱们也未必看得透他。” 高公公收回目光,看了天元帝一眼,轻轻说了句,“是。” 芙蓉厅里,云锦绣正低头喝茶,突然听到铿锵的脚步声,一队禁卫军正往花厅这边围来。 “搜!”一声令下,禁卫军分开四处的花厅搜去,好像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安静的后花厅瞬间变得喧哗肃杀。 “哐当!” 门被士兵踢开,一阵风扑进来,云锦绣一旁的灯烛,她皱了下眉头。 “什么人?” 一个禁卫军队长带着两个禁军卫进来,三皇子站起来,上前去,“杨千卫,发生什么事了?” 杨千卫一看是三皇子,忙单膝跪下,“参见三殿下,微臣不知道是您,多有冒犯,请三殿下恕罪。” 另外两名禁卫军跟着跪下。 三皇子作了一个请的姿势,“杨千卫快请起。” 杨千卫站起来,他说道:“本宫与锦绣小姐在这里喝茶赏花,发生了什么事?” 云锦绣已经走到他身侧,淡淡地看着他,他对一个禁卫军千卫,竟然如此的谦和,这个三皇子,很细心。 “听宫人禀报,花厅这一带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微臣特来搜查。” 他刚说完,突然有属下匆匆来报,“报告千卫大人,牡丹花厅那边……” 杨千卫向三皇子行了个礼,“三殿下,微臣告辞。” 他扶着腰间的长剑,出了门,一行人迅速往牡丹花厅去。 云锦绣上前一步,看向牡丹花厅的方向,“三殿下,看起来很热闹,咱们也去看看。” “你……”三皇子转过身来,看着她,眉眼清亮,他将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点了点头。 牡丹花厅里,杨千卫领着禁卫军跪在花厅外,里面传来长公主哭哭啼啼的声音。 第183章 本王的王妃自己管教 云锦绣走到门口,便看到长公主坐在地上,身上披着轻透的纱衣,纱衣下,雪白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穿着白色的里衣跪在一旁,披头散发,浑身发抖。 昏暗的灯光下,他俊美的侧脸惨白,额头上正滚着豆大的汗粒。 “皇后娘娘驾到!” 只听一声高宣,凤后从花廊里走出来,裙摆上璨金蟠龙似欲飞出,簪玉摇缀满云鬓,面容绝美,神色冰冷,后面跟着一群女侍,直向花厅去。 云锦绣见状,忙退了一步,跪在地上,低着头。 凤后向门内看了一眼,听着长公主的哭声,向杨千卫道:“杨大人,带着禁卫军去花厅外守着。” “是。”杨千卫站起来。 凤后名义上让他带人去花厅外守着,实则是让他们撤离。 杨千卫向属下挥了挥手,火速撤离。 发生了这样的事,事关皇家颜面,若不是禁卫军人多,再加上他又是千户,只怕人头不保,凤后让他们离开,是放他们一马。 等禁卫军撤离后,凤后走上前去,轩辕策忙迎上去,“母后。” 凤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起脚,进门的瞬间,转过头来,看了云锦绣。 云锦绣静静地跪着,能够感觉到她冰冷的目光。 凤后进了花厅,淡淡地扫了一眼。 “母后……”长公主爬过来,抱着她的腿,哭道:“母后,您要为儿臣作主啊。” 长公主轩辕沫,封建安公主。 她是天元帝的第一个孩子,已经三十岁了,天元帝还是齐王的时候,她就已经出嫁了,后来驸马一族谋反,二十岁的长公主开始守寡,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今夜皇宫里的中秋夜宴,她是重要的角色,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母后……”她仰着蜡黄的脸,泪流满面地看着凤后。 “成何体统!”凤后声音沉沉的,“侍侯公主穿衣。” 韩克暗暗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颤颤巍巍地向凤后请道:“皇后娘娘,请允许臣……”穿衣。 凤后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韩克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忙抓起地上的衣服,“嗖嗖”地穿了起来。 门外,三皇子轻轻将云锦绣拉了起来。 “皇上驾到!” 内监一声宣,天元帝从花廊里走出来,后面跟着珍妃,韩凝珠,还有一行宫人。 珍妃一手挽着天元帝的手臂,远远地看着云锦绣,不由挑起描得妖艳的眉。 天元帝一进门,凤后便上前来行礼,“陛下。” “怎么回事?” 开元帝一开口,长公主就轻轻抽咽起来。 珍妃看着和弟弟跪在一起的长公主,只觉一股血冲到头顶,差点晕厥过去。 韩凝珠浑身一颤,花容失色。 她转过头来,看着站在门口的云锦绣。 云锦绣看着她们姐妹精彩的表情,心情好极了,要不是帝后在场,她都要上前去说恭喜了。 她们在害怕自己嫁给位高权重的明王,或者三皇子,便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出,在父亲房间里的海棠里下了迷香,再让女侍把自己请到芙蓉厅,如果事情按她们安排的发展,现在被抓的,就是自己和韩克了。 那么她就只能嫁给韩克,被送到韩府,他们就可以完全控制自己了。 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偏偏三皇子出现,韩克走错了花厅,去了牡丹厅,恰巧遇到了长公主,一发不可收拾。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三皇子瞬间明白过来,她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了,她在芙蓉厅里陪着自己,是为了亲眼看到这出好戏。 宴会还没开始的时候,他撞到有侍女送海棠花去云翦休息的那个房间,慢知道了一切,他之所以陪云锦绣坐在花厅,是为了等她体内的迷香发作,再帮她一把,让她成为自己的侧妃。 没想到她根本没中迷香,又或者说,她已经吃了解药。 而长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怕跟她也有关系。 他看着她,暗暗咬紧牙关,却不得不欣赏她的手段,她还真是让人爱恨不能啊。 “父皇……”长公主嗓子都哭哑了,“儿臣不活了。” “克儿……”珍妃娘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你……” 韩克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珍妃一脸,又把头低了下头。 珍妃这才不得不相信,他和长公主发生了苟且之事。 见天元帝的脸阴沉着,眸光寒得吓人,韩氏姐妹怔在原地。 凤后沉声道:“韩大人,你身为翰林学士,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娘娘……”韩凝珠声音颤着,“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凤后的声音高了些,“韩大人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韩克只觉帝后之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求救似地看向珍妃娘娘,珍妃向他使了个眼色,他忙开口道:“今夜微臣多喝两杯,见园中花开得正好,便来赏花,结果遇到公主,良辰美景,佳人如玉,微臣……冒失了。”他忙伏在地上,“请陛下责罚。” 韩克又是难得的有为青年,又遗传了韩家的美貌,论才华和长相,在京中算是一等一的。 长公主已经守寡十余年,心中早已是寂寞空虚,韩克一席话,听得她心潮澎湃,脸颊发红。 她生怕天元帝责罚他,忙软软地喊了声,“父皇……” 在场的女人都是久经历练的人,哪里看不出公主的意思。 天元帝仍黑沉着一张脸,凤后沉声道:“来人,把韩大人押入天牢。” “母后!”长公主震惊地看着凤后,张了张口,想要替韩克求情,但又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珍妃娘娘忙开口向天元帝求道:“陛下,克儿与长公主也算是情投意何,何不成全了他们?”说着,她使劲给韩克递眼色。 韩克暗暗咬牙,“都怪微臣一时情难自禁,请皇上责罚。” 长公主听到“情难自禁”三个字,一阵恍惚,一脸娇滴滴的样子。 “陛下,”凤后的声音柔了些,“你看他们也算是……” 凤后看了看长公主,又看着天元帝,有要替他们求情的意思。 长公主忙开口道:“父皇,其实这件事,儿臣也有错,”她的声音低了些,“儿臣也喝多了……” 天元帝看着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温和。 长公主十四岁出嫁,对他的登基帮助很大,他对这个孩子,还是有一丝怜悯,知道她这些年来过得煎熬,此刻见她对韩克倾心,便成全了她。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件事,就交给皇后办吧。” 听到这句话,韩家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韩克的命算是保住了。 长公主低着头,含羞带怯,情不自禁地笑着,眼角的鱼尾纹又深了些。 天元帝转身出花厅,凤后等人齐齐恭身行礼,“恭送陛下。” 天元帝刚刚走到门口,轩辕秀正好迎面走来,他向天元帝施了一礼,“陛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 “微臣见这边热闹,便过来看看。”说着,他看向静静站在花厅门口的云锦绣。 高公公开口道:“年轻人就喜欢凑热闹,陛下,咱们回去吧。” 轩辕秀站到一旁,躬身行礼,送天元帝离开,往花厅走去。 见他走上来,云锦绣轻轻施了一礼,“王爷。” “阿锦,”他轻唤了一声,看着站在她身边的三皇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我之前在暖阁里陪陛下下棋。” 她一听他陪天元帝下棋,心里一沉,手心里全是冷汗。 “随便求陛下赐婚,陛下答应了。” 说完,他直直地看着三皇子,颇有耀武扬威之意。 云锦绣一时语噎,上一秒还在为他担忧,这一秒,这家伙就在这里说这种莫名其秒的话了,她抬头看天,翻着白眼。 “陛下同意了?” 三皇子看着轩辕秀,眉头渐渐拧起,眼里含着一丝怒火。 “是啊。” 他嘴角勾了勾,“如果陛下真的同意了,王爷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府准备聘礼了吧?” “阿锦母亲……”轩辕秀一提到金氏的事,生怕云锦绣伤心,便改口道:“陛下说了,等过一阵子就赐婚。” “王爷,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呢的。” 云锦绣无辜地翻着眼,假装面前的两人不存在。 花厅里,凤后和韩家已经商量好了。 原本的女娼男盗,变成了风花雪月一见钟情的美谈。 凤嬷嬷亲自搀扶着长公主出了花厅,送她回府。 凤后紧接着回宴会厅。 韩家三人最后走出来,云锦绣上前去,盈盈笑道:“恭喜珍妃娘娘,恭喜母亲,恭喜韩表哥。” 韩克脸都绿了,他看着云锦绣,见她面含微笑,灿若玫瑰,暗暗磨牙。 原本他们的目标是云锦绣,现在竟然变成了长公主那个老女人。 长公主本来年纪就大了,再加上她这些年过得煎熬,三十岁的年龄,看起来跟三十五岁的人一样,与眼前的美少女相比了,简单是天壤之别。 看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轩辕秀似笑非笑地说道:“韩大人,您看起来很不高兴呢,难道是对陛下的赐婚不满意?” 韩克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种事,若不是长公主求情,那可是诛九族的罪,他忙强装出一个笑脸。 “王爷哪里的话,我很高兴。” 看着他笑得比哭得样子,轩辕秀又将他挖苦了一翻。 韩凝珠深深地看了云锦绣一眼,她们的目标明明她,她也进了云将军休息的偏厅,嗅到了花香,又有专门的人把她带过来,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 “锦儿,你还未出阁,三更半夜跟男子混在一起,成何体统,跟母亲回去。” “夫人,”轩辕秀将云锦绣护在身后,“陛下已经答应了为我们两人赐婚,阿锦就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了,鉴于您韩家的家教,”他的目光落在韩克的身上,“如此重要的场合,敢对长公主做出这样的事,本王可不放心把王妃交给您,本王的王妃,自己亲自管教,不劳您费心了。” 编辑:这是情人节撒的狗粮吗? 第184章 一吻沉沦 韩凝珠的脸色变成菜青色,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一家人灰土土地离开。 轩辕秀转过身来,看着三皇子,郑重其事地说道:“三殿下是聪明人,知道阿锦在本王心中的份量,本王的东西,尤其是女人,容不得任何染指。” “忠告的话,本王只说一次,你的那些小秘密,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本王。” 云锦绣嘴角一抽,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他轩辕秀的女人了? 她正烦躁着,轩辕秀已经拉着她往花廊去。 三皇子脸色惨白,看着两人的身影,微微眯起眸子,“本宫若连你一个小小的王爷就怕,还有什么资格在这皇城之中立足。” 太和殿,宴会已经到了尾声,突然传来皇上为长公主和韩家嫡子赐会的消息,一时之间,宴会里又沸腾起来。 同时还传来了另一个消息,明王向陛下请旨,请求陛下为他和云锦绣赐婚,陛下已经答应了,只等云锦绣过了孝期,两人就成亲。 轩辕秀生怕别人不知道,又让沈唐到处去宣传,恨不得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云锦绣是他未来的王妃。 凤晏转着手里的玉杯,想起云锦绣和轩辕秀在北境楚府的时候,两人郎情妾意,而一回到帝都,云锦绣就变成了庶女,轩辕秀又及时提亲。 原来,他们早已预谋已久。 原来,所有的人,都被他们玩转在股掌之中。 他嘴角弯起一抹如春风般的微笑,一仰头,一杯酒灌进喉咙,辛辣得眼底涌上泪花。 凤朝华走以他身边,“四哥,看来咱们得为明王和云锦绣准备贺礼了。”她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里的神色。 她看得出来,他喜欢那个云锦绣,他不可能眼巴巴地看着云锦绣嫁给轩辕秀。 “是吗?”凤宴拿起酒壶,往酒杯倒满,又仰头,一饮而尽。 “四哥,你喝多了。” “四哥今晚心情好,当然得多喝几杯。” 天快亮的时候,宴会才结束,朝臣们各种乘着自家马车,离开皇宫。 马车上,云锦绣垂着眸子,抿着嘴。 她没有抬头,但是能够感觉到头顶两道灼灼的目光。 “你派人去接巡抚大人的千金了?” 云锦绣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轩辕秀。 她猜到了韩氏姐妹要对付自己的计划,便打算将计就计,让庄秦带人绑了巡抚大人成涯的千金,成青瑶,一旦韩家和成家成为亲家,背后又有武侯府撑腰,便可将韩家推向鼎盛,珍妃和凤后自然会相争,她便可趁乱做事,一举除掉韩家和凤家。 “是你把人换了?”他把成青瑶换成了长公主。 “是。”轩辕秀声音暗沉,胸口滚着一团火气。 云锦绣瞬间炸毛,“我的事,不需要王爷插手。”她气呼呼城别过头。 轩辕秀看着她倔强的小模样,不由心疼起她来,心中的怒气慢慢平息了下去。 “你可知,那成涯背后是什么人?” 云锦绣仍然别着头,抿着嘴。 “成涯是审判监明荆的大弟子,表面上看起来,巡抚营是由成侯掌管,实则是由明荆亲自掌管。” “而明荆的背后,是陛下。” 云锦绣暗暗攥紧袖中的手,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要这么做。 以凤晏的能力,早晚会查出轩辕秀的真实身份,她必须要快。 “我知道。” 轩辕秀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知道?”他的脸阴沉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她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败了,其他的人怎么办?” “其他人?”云锦绣微挑了下眉,“王爷见我身边还有人吗?” 轩辕秀手中的力道重了三分,捏得她的下额“咯咯”直响,她痛得眼泪就快要流出来了。 他竟然说她身边没有人了,时至今日,她还把自己当外人。 不,连外人都不如,她把自己推得远远的,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伤心,愤怒,失望,痛苦,绝望。 所有的这些情绪,燃成一团心火,无处安放。 他猛地低下头,一口咬在她的樱唇上。 温温软软,香香甜甜,带着铁腥味,那股心火仿佛找到了出口,他失控地吮吸着,硬生生撬开她的贝齿,探入她的口中。 云锦绣脑海一片轰然,她正要挣扎,小身板却被死死地禁锢住,无法动弹分毫,只好僵在原地,浑身颤栗,瑟瑟如落花。 她的轻颤,令这一吻更加剧烈起来。 她只觉自己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如春水一般,无边沉溺。 半晌,他抬起头来,只见云锦绣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茫然而又无辜地看着他,樱唇被咬得肿肿的,溢着鲜血,两颊发红,颤颤巍巍。 她最在乎的母亲死了,舅舅死了。 她失控了。 他突然将她一把揉在怀里,责备的声音充满宠溺,“以后不许说胡话,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云锦绣整个人被按在他的怀里,无奈地抿了抿嘴。 听着他的这句话,心里一阵慌乱。 淡淡地说了句,“王爷在强抢女人。” 轩辕秀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本王在和未来的王妃培养感情。” 云锦绣轻轻直起身来,声音微沉,“你现在向陛下请旨赐婚,他会怀疑到你的。” “你是在为本王担心?” “王爷……” “阿锦,”他一手抚着她的后脑,一手挑着的下巴,明亮的眸子凝视着她的瞳孔,“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好吗?” 云锦绣本想推开他,只见他眼底晶莹的一闪,心脏慢慢抽紧,突然有种想要拥住他的冲动。 “吱!”的一声,马车在云府外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声音,“王爷,到了。” 云锦锦转过头去,轩辕秀在她脸颊亲了一口,“你没拒绝,就是答应了。” 云锦绣正要张口,他已经掀起车帘。 她翻了白眼,这家伙,根本就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拎着裙子,下了车,转过身来,“多谢王爷送臣女回来了,再见。”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来看墨宸。” 她抿了抿唇,皮笑肉不笑。 轩辕秀已经下车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走吧。” 两人进了大门,绕过九曲回廊,便听到内殿传来楚墨宸的咳嗽声,声音又沉又长,气息奄奄,好似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似的,听得云锦绣心里一阵阵抽疼, 轩辕秀开口道:“墨宸应该睡不着,咱们去看看他吧。” 她轻“嗯”了一声。 内殿里,楚墨宸斜靠边榻上,穿着白色的里衣,披着厚厚的貂皮毯子,榻边的火盆烧得通红。 他还是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拉了拉身上的毯子。 他喝了口茶,将刚刚咳出的血一并咽了下去。 童叔坐在一旁整理着药材。 门外的小厮报道:“宗主,王爷和锦绣小姐来了。” 他端坐起身子,打起精神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云锦绣先一步走进房间,看到坐在榻上的楚墨宸,他正抬头看着自己,虽然脸色惨白,又瘦了一圈,但眸亮如宸,面带微笑。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走上前去,围着火盆坐下。 楚墨宸支起身来,坐在榻前的毡子上的,云锦绣上前去,扶了他一把,挨着他坐着。 轩辕秀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楚墨宸。 他接过,手腕有些无力地开着盒子,“这里面是什么?” “罪证。” 楚墨宸心里一凛,慢慢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伪造的书信和楚帅府的令牌。 轩辕秀淡淡地说道:“当年,前兵部尚书就是用这些东西,向陛下揭发楚帅府的。”他抬头看着楚墨宸和云锦绣,“我知道你们在查这件事,今天我来,就是想把事情全都告诉你们。” 我们?楚墨宸皱了下眉头,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 她笑了笑,“最近挺无聊的,随便查查。”这么敷衍地说辞,她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抬起头来看着轩辕秀,看来这家伙所做的,远比自己知道的要多。 她想起在北境遇到的霍敏君,为了不让他感到愧疚,她一直没有把霍敏君的事告诉他。 她问道:“当年涉及此案的人,应该都不在了吧?” “兵部尚书一家,当年离开京城,先后遇难,翰林院有几个学士参与其中,这些年也都陆续离世了。” 有的是在朝中犯了错误,被发配到边疆,然后病死,有的死在青楼里,有的喝醉了掉进河里……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幽幽。 云锦绣凤眸清冽,那些人,应该都是轩辕秀在幕后除掉的,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轩辕秀看着她,他知道她是聪明人,也自然猜得出他的手段,他还从未在她的面前,表现出阴诡的一面。 “所以,”云锦绣顿了顿,“八年前,你出兵西北,将整个西北收复,其实是为了去查楚帅府一案?” 轩辕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西北兵乱已久,是国害之一,再加上朝廷对昆仑山的玉山很感兴趣,我便向陛下请兵出战,只有将西北打服,才能够从他们那边查楚帅府一案。” 也是那一战,轩辕秀一举成名,得到天元帝的重用。 再后来,他在朝中用雷霆手断,清君侧,巩固了他明王的地位。 云锦绣暗暗掐着腿上的衣角,不由紧张起来。 “不过,”轩辕秀的神色凝重起来,“那件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看着对面的两人,“真正想除掉楚帅府的人,是天元帝。”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三人呼吸一窒,相互凝视。 半晌,轩辕秀开口道:“而真正在幕后操作这一切的人,是审判监的明大人。” 编辑:花花,你的坑挖得太深,快更 第185章 我想杀人 云锦绣深深闭了下眼睛,只觉一股寒意慢慢爬上背脊。 从北境回来后,她就有所猜测,只是亲自听轩辕秀说出来,还是震惊得不能自已。 轩辕秀的声音柔和了些,带着沉沉的忠告和疼惜,“阿锦,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查楚帅府的事。” 楚墨宸看着她,原来她,一直在想办法帮他报仇,他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懵懂地看着轩辕秀。 他身子往前倾,“敌人如此之多,他们如此强大,我们要彼此信任。” 楚墨宸转过头来看着他,“阿秀哥,我听你的。” 他看着云锦绣,她点点头。 轩辕秀又说道:“我只有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才能好好保护你们。” 楚墨宸微笑着点头,云锦绣抿了抿嘴,他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保护别人。 她从楚墨宸手中拿过盒子,翻着里面所谓的罪证。 “我先出去了。”轩辕秀站起来,出了房间。 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上,云锦绣松了一口气。 “阿锦。” “嗯。” “我死了之后,你帮我照顾阿秀好吗?” 云锦绣抬起头来,眼底闪过晶莹的光芒,疑惑地看着他,“他那么厉害,哪里用得着本大小姐照顾。” “没有你陪着,他会很孤独啊。”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心里一寸寸地沉,楚墨宸的样子,像在和自己道别。 她翻了下白眼,“他才不孤独呢了,你不知道,他一出门,都有成群的女人向他扔肚兜。” 楚墨宸笑笑,她面上装着糊涂,心里却明白得很。 两人胡乱地扯了一会儿,楚墨宸累了,便由童叔照顾着,天亮了才睡着。 云锦绣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便看到轩辕秀坐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手里捻着鱼食,往池子里洒,一群锦鲤正簇拥着抢食。 她走上前去,“王爷还没回府?” 轩辕秀直勾勾地看着她,眸光潋滟,含情脉脉,“这里是你的地方,也就是本王的家了。” 她不由翻了个白眼。 “看来墨宸并不知道你很久之前就查楚帅府的事了。” 她神色凌厉,幽幽凤眸看着清澈的池水,“每每看到他被病魔折磨得生不如死,我就想杀人。” “以后本王帮你。” 两人四目相对,都微微扬起嘴角。 “小姐!”秦婴穿过院门,急匆匆地向她走来。 “秦婴,怎么了?” “奴婢奉老夫人之命,来接您回武侯府。” “小姐,您的嘴唇怎么了?” 云锦绣脸一红,“狗咬的。” 轩辕秀脸色一黑,她竟然说自己是狗。 秦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王爷,似乎明白了,“哦”了一声。 “还愣着做什么,走啊。”云锦绣红着脸,自己先一步往院外去,秦婴只好跟上她。 云锦绣离开云府之后,轩辕秀又在云府呆了两个时辰,等楚墨宸睡醒之后,他又去他房中看他。 楚墨宸睡了一觉,精神好些了,他向他问道:“阿秀哥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吗?” 轩辕秀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天澜宗,和朝廷有什么关系?” 楚墨宸皱了下眉头,“这些年来,我代任宗主一职,主要是负责调节江湖各帮派之间的恩怨,很少牵扯朝廷的事。” 轩辕秀的眸色更深了,“墨宸,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天澜宗不做有乱朝纲、危害百姓的事,我绝对不会介入天澜宗。” “阿秀哥,我最在乎的,只有你和阿锦,我并没有隐瞒。” 轩辕秀猎豹般的眸子直直地凝视着他,良久,他神色凝重地说道:“天澜宗的势力深入朝堂,你真的不知道?” 楚墨宸面色一变,握着茶碗的手颤了一下,半晌才开口道:“我并不知道朝廷有宗里的人。” 轩辕秀暗吸了一口冷气,“你对前任宗主,那个大煌师,知道多少?” 他茫然地摇摇头。 “国师严天正,是你们天澜宗的人。” 楚墨宸手一晃,杯中茶水溅了出来,烫得他手指发红。 “看来我得去一趟天澜宗。” 轩辕秀点点头。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让阿锦知道。” 轩辕秀点点头。 云锦绣刚一进门,便看到太子轩辕丰正在客厅里喝茶,云可卿在一旁作陪,她穿着一身粉色罗裙,裙摆上绣着粉色的水仙,衬托得人更加美艳,她的神情里却暗含不悦。 她现在是武侯府的嫡女,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可以说是太子妃。 但姨母和母亲都说,太子登基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她一定不能嫁给太子。 而太子多次登门拜访,此次又是打着探望父亲病情的旗号来,明显是有要迎娶她的意思。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抹异色,看来太子是为了他的未来皇后来的。 她轻步上前去,向太子微微施了一礼,“臣女参见太子殿子。” “锦绣小姐回来了,免礼吧。” “多谢太子殿下。”云锦绣直起身。 “妹妹,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云可卿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伸手去拉她的手。 一句妹妹叫得云锦绣毛骨悚然,她恶心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 “舅舅的身后事还有些没处理好,所以才回来晚了,我就不打扰您和太子殿下了,告辞。”她轻轻施行一礼,退出客厅。 云可卿张了张嘴,看着她的背影,不由直磨牙。 她本来想让云锦绣在这里陪着太子的,没想到她却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开溜了。 太子殿下站起来,“可卿小姐,外面阳光明媚,百花盛开,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吧。” 云可卿哪里敢得罪太子殿下,只和陪着他去花园。 云锦绣跟着李妈妈到了祖母的院子,只见韩凝珠和老夫人正在挑选首饰,厅内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看得人眼花缭乱。 原来是韩府不日就要迎娶长公主进门,韩凝珠和老夫人正在挑选要送给韩家的礼物。 李妈妈报一声,“锦绣小姐回来了。” 韩凝珠满面春风地向她伸出手,“锦儿回来了,快过来。” 看着她亲切得就像看到自己亲女儿一样,云锦绣便一阵恶寒,她笑盈盈地上前去,跪坐下,却对着韩凝珠伸出的手视而不见,彬彬有礼地向两人行了礼,“祖母,母亲。” 韩凝珠脸色发白,尴尬地缩回手,只是那么一瞬间,又变得像个大方得体的主母。 老夫人神情肃穆地看了她一眼,“又去哪儿了?” 看着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云锦绣敛了脸上的笑意,“舅舅那边有些后事要操办。” “金家就没有其他人了吗?那些事情岂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可以做的?” 云锦绣微微笑了笑,不打算理她。 “母亲,”韩凝珠柔声劝道:“锦儿做这些事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自己可以做好的。”表面上是夸她有能力,实则是暗示她不懂规矩。 她抚着老夫人的手,暗示地看着她。 老夫人这才消了消气,“金玉园内阁里的钥匙呢?” 云锦绣瞳孔一张,她们要自己回来,是为了金玉园内阁的钥匙。 很好。 她微笑着,只是那微笑里再也没有一丝温暖,“金玉园里的东西,是我亲娘的嫁妆,钥匙自然在我母亲那里。” 说着,她抬起头看着韩凝珠,“要钥匙,只有找我亲娘了。” 想要钥匙,去地狱找我娘吧。 韩凝珠迎着她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寒颤。 “既然找不到钥匙,”老夫人声色严厉,“那就让下人把阁门拆了吧。” “这……”韩凝珠有些为难地看着老夫人,又看了看云锦绣。 老夫人决绝地说道:“走吧。” “是。”韩凝珠站起来,将老夫人扶起,又看着地上的云锦绣,“锦儿,你对金玉园熟悉,一起去吧。” “好啊。” 云锦绣站起来,跟着她们一起出了门,往金玉园去。 李妈妈已经通知了下人,带着行具,去了金玉园。 秦婴偷偷地跟来,和云锦绣走在后面,“小姐,她们这是要做什么?” 云锦绣眯了眯眸子,“从金玉阁里找宝物呗。” “里面有宝物吗?” 云锦绣摇头,“去看看就知道了。” 正在花园里赏花的太子和云可卿一听,也往这边赶来。 金玉园的库房里,众人看着一道钢铁浇筑的门。 韩凝珠看着那道门,水眸里迸射着光芒,里面就是金玉的嫁妆,数之不尽的财富。 “母亲。”她柔柔地向老夫人请示了一声。 “把门砸开吧。” 韩凝珠向拿着行具的下人,“动手吧。” 他们则全都闪到一边。 秦婴抚着云锦绣的手臂,轻轻将她扶到一旁,凭她的直觉,内阁里面很危险。 “砰砰砰!” “轰轰轰!”的几声巨响,铁门渐渐开了一道口,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里面射了出来。 只听一声“小心!” 秦婴已经跑向老夫人,将她扑倒在一旁,只听“啊啊”的几声惨叫,接着库房里一阵崩塌,地面摇晃,惨叫声一片。 云将军带着士卫赶进库房,只见库房里的柜台东倒西歪,发上躺着两三个下人的尸体,女眷们躺在地上,婢女们吓得直哭。 “母亲!” 云翦看着被秦婴护在墙角的老夫人,忙上前去,“您没事吧?” “老夫人腿受伤了。” 内阁里射出来的那支箭原本是朝她射去的,好在秦婴有武功,推开了她,但她的腿被倒下的柜子撞到,从膝盖处折了。 “快把大夫叫来。” 他正要背起母亲出库房,突然听到云可卿尖叫了一声,“太子殿下,您受伤了!” 第186章 婚宴骤变 云家众人被吓得心惊肉跳,老夫人也不管自己的伤了,忙问道:“太子殿下伤势如何?” 云锦绣从墙角处走出来,弹弹衣服上的灰,只见太子殿下仍护着云可卿,手臂中了一箭。 他温雅地笑笑,“小伤,不碍事的,快先给老夫人请大夫。” 说完,他看着被他护在身下的云可卿,低声道:“你没事就好。”那神态,可谓是情意绵绵。 云锦绣眯了下眸子,这个太子,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韩凝珠额头被库房顶上掉下来的木块砸到,额头上正流着血,但只是一点皮外伤,她看向内阁,只见里面空空的,忙推开身边的奴才上前去,尖叫道:“内阁里怎么是空的?金玉的嫁妆呢?” 她心心念念的财富,什么都没有,她不由失态起来。 李妈妈忙上前去,“夫人,您受伤了,先看伤。” “钱呢?” 云翦看着她泼妇一般的模样,脸色不由发青。 李妈妈忙提醒道:“夫人,太子殿下受伤了,老夫人也受伤了。” 她这才冷静下来,立刻收拾了神情,命人叫大夫。 等众人先后离去之后,秦婴这才上前来,扶着云锦绣,“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 “对不起,刚刚那么危险,我应该只保护您的。” “秦婴,”她认真地说道:“你做得很好,我毕竟还是得叫她一声祖母,更何况她这么大年纪了。” “小姐,”秦婴失望地说道:“若她们能有你百分之一的真心,也不会如此。” 这些年来,韩凝珠和老夫人挥金如土,那些钱,都是金氏的嫁妆,还有云锦绣赚的钱。 云锦绣眼里噙着凌厉,“秦婴,有的人的心,天生就是黑的。” 秦婴咬了咬唇,她看着满地狼藉,“这里怎么办?” “我母亲已经不在了,这里就随它去吧。” 秦婴看着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终究愿意承认金氏去世的现实了,认清事实是好事,但她明显感觉到,她变了,她的心变冷了。 闹了这么一出,武侯府上下紧张起来。 太子殿下并无大碍,但也不能带着箭伤回去,便在府上住了两天,这正合他意。 府中没有其他的人照顾,只好由云可卿照顾他,很快,两人之间便传出一些闲言碎语。 太子殿下在武侯府住了两天,更是震惊朝野,甚至有官员提议,让太子殿下和武侯府的嫡女成婚。 老夫人腿折了,大夫初步诊断,她的腿一个月下不了床。 韩凝珠虽然伤得不重,但她发现武侯府没钱了。 云翦的俸禄不低,但他麾下有不伤老弱病残,他把大量的俸禄给了那些人,留给府中的就不多了。 现在武侯府是名门望族,需要和其他贵族来往结交关系,需要大量的钱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开始变得心急如焚。 五天后,韩克迎取长公主,满城欢庆,十里红妆。 韩府婚宴,宾客如云。 云锦绣下了马车,跟着韩凝珠和云可卿进了韩府大门。 婚宴设在韩府的花园里,会场办置匠心独运,花木上缠了红丝带,树上挂着红灯笼,四周回廊里的柱子刷了大红的新油漆,又用花木搭了花棚,棚子上挂了薄薄的纱帘,女宾在纱帘里面,男宾在纱帘外面,四处花团簇拥,一片喜庆。 云锦绣刚一进门,轩辕秀便迎上来,“阿锦,来了。” 她抬起头来,只见轩辕秀穿着一身白底绣金锦袍,头戴泛着紫光的玉冠,眉宇间神采奕,好生风流。 看着她时,两眼含情脉脉。 云锦绣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又是哪里钻出来的,怎么阴魂不散。 云可卿抬头看着轩辕秀,不由神魂一荡,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而他看着云锦绣的眼神,充满了爱意,羡慕嫉妒恨的火焰在她心口滚动。 这样丰神俊秀的男子,为何不看自己一眼。 韩凝珠知道今天是弟弟和长公主的大喜之日,也想多生事端,她强忍着不悦说道:“王爷,我先带锦儿去女宾席了。” 韩凝珠原本是要去内殿的,为了阻断云锦绣与轩辕秀,她只好将云锦绣带走。 云锦绣生怕轩辕秀把自己留下来,抢先开口道:“王爷,我就先随母亲过去了。” 轩辕秀看着她顺从的样子,只好作罢,“阿锦,我会一直关注着你的。” 云锦绣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怎么这么粘人。 韩凝珠带着她们姐妹二人进了花棚,便看到坐在正中央的凤朝华。 凤朝华站起来,美丽的丹凤眼流转着,“云夫人,可卿小姐,你们来了。” 云锦绣微微蹙眉,凤朝华一向是个高冷的人,她们的关系,怎么好成这样了? “凤大小姐!” 云可卿上前去,两人打着招呼,十分亲切,羡煞旁人,四周的名门闺秀们嫉妒的脸都紫了。 凤家是京中第一大族,大家都想结交凤朝华,偏偏她是个高不可攀的人,只有她能主动结交她看中的人,其他人根本无法去结交她。 而云可卿现在有品级在身,武侯府现在在名门望族中的排名,已经到了第二位,这样的两位名门贵女又是好友,更是将其他人压得暗淡无光。 韩凝珠和凤朝华寒暄了几句,就去了正厅。 云锦绣正要往座位上去,突然听凤朝华道:“锦绣小姐,你母亲刚去世不久,还以为你会在家中守孝呢?” 花棚内突然寂静无声,云可卿则侧头看着云锦绣,眼底发笑。 女宾客们也纷交头结耳起来。 “是啊,太不孝了。” “一点教养都没有。” “真不要脸。” …… 等她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云锦绣才笑笑地走到凤朝华的面前,“凤大小姐的三哥和六万凤家军,不是才死没多久吗?你今天穿得艳光四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为他们的死庆贺呢。” 众人又是一哑,忙垂下头去,生怕自己被牵扯进来。 凤朝华一口噎住,脸色微微一变。 但她终究是见个大世面的人,很快便冷静下来,淡淡道:“看来我们还是有些共同之处,说不定以后会是很好的朋友呢。” “凤大小姐快别折煞我了,我可高攀不起你这样的朋友。” 凤朝华脸色再一次惨白,若是换作其他人,说不定已经哭着跑开了。 云可卿心里已经在笑,云锦绣多一个敌人,对她来说就是一件莫大的好事,更何况,还是像凤朝华这样强大的敌人。 凤朝华暗暗屏气,再一次恢复神色,“锦绣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 “凤大小姐也不必虚与委蛇,恶心自己。” 凤朝华脸上实在挂不住,微微笑了笑,便坐下去,云可卿坐到她身边。 云锦绣则在她们的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怡然自得地喝着自己的茶。 她今天来,是想好好看看韩府,至于这些名门贵女的眼色,她根本不在意。 凤朝华也是聪明人,知道云锦绣这种性格,在言语上讨不到半点好处,便没有再和她说话,便笑着端坐好。 云锦绣看着她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心里不由发寒,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正厅里锣鼓喧天,正在举行婚典。 欢腾的声音突然变成惨叫声。 “公主,公主……” “快来人救公主。” “驸马!” “救驸马。” “珍妃娘娘……” “来人,快传太医……” 正厅里的人纷纷倒成一片,个个脸色发青,发白,发黄,还有几人口吐白沫。 云锦绣紧紧攥着手中的茶杯,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锦绣小姐,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了,一起去看看吧。” 她抬起头来,正对着凤朝华美丽的丹凤眼。 她脸上带着没有温度的笑,“好啊。” 她随着凤朝华走到正厅外,便看到里面的人倒成一片,长公主,韩驸马,韩尚书和夫人,珍妃娘娘,还有一些身份尊重的宾客,加起来有近百人。 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迷人的香味扑鼻而来,沁人肺腑。 群芳髓! 她颤颤地退了一步,心瞬间沉入了万丈深渊。 一道雪白的身影进入他的眼帘,雪白的袍子一尘不染,翠玉冠,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不是凤晏又是谁。 “李太医,快去救人。” 他一声令下,李太医已经带人进了正厅,京兆尹的卫清大人已经带士卫将正厅包围起来。 “锦绣小姐,”他的声音温和得像春天的风,“这种毒是由香味引起的,这里不安全的,我们去那边吧。” “好啊。” 云锦绣跟着他走到偏院的池水边,远离正厅的事故现场,十分安静。 云锦绣声音淡淡,“凤四公子还真下得了手,里面的人,多半都是无辜的。” 凤晏转过身来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不过近百人而已,你杀我六万凤家军的时候,不是也下得去手吗?” 云锦绣哑然,脸色微微发白,她发现自己说了句愚蠢的话。 “也是。” 她抬起目光,专注地看着他,“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在白塔的时候,你是否知道我就是云锦绣?” “知道与否,有何区别?” “那个时候,你救过我一命。”她顿了顿,“如果知道,你就是故意接近我,我什么都不欠你,如果不知道,我欠你一命。” 他眯着眸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对敌人如此坦白,可不明智。” “你只有一次机会,回答我。”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机会?” “我云锦绣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一向活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第187章 大儒之家 “这就是你的弱点。” 她嘴角浮起惨白的笑意,她只是想还要被救赎而已,她直直地看着他,“人谁没有弱点。” 凤晏轻轻扬着嘴角,“不知道。” “我知道了。”云锦绣微微点头。 “你不担心我骗你?” “我与你们凤家,也不差这一点。” “阿锦!”轩辕秀上前来,用力握紧了她的手,“没事吧?” 云锦绣摇摇头,“我们走。” 轩辕秀冷冷地看了凤晏一眼,拉着她离开。 “王爷,”凤晏叫住他,“北境王到底跟云将军说了什么,那件事好像对王爷你影响很大。” 云锦绣浑身一僵,她感觉到轩辕秀握着他的手用力了些。 轩辕秀转过身来,笑看着他,“你猜。” 云锦绣嘴角一抽,被他拉着往前院去。 两人走远了,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是他,”她的声音有些紧张,“他要对付姬千夜。” “那姬千夜是什么身份?” 她摇摇头,“六年前,我遇到姬千夜,他是个无业游民,无家可归,硬是缠着我,我见他有做生意的头脑,就收留了他。” “所以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嗯。” “我们先去找他。” 他们刚刚走到前院,便听太医向卫大人说道:“是这种叫群芳髓的香里有毒,得找到炼香的人,才有可能找出解药救人。” 马上就有长公主身边的女侍出来,“奴婢知道这种香是哪里买的。” 轩辕秀快马加鞭,带着云锦绣往云府赶去。 两人刚到门口中,秦婴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小姐,不好了,姬公子被抓走了。” “晚了一步,”云锦绣身子一软,“凤晏既然策划好了这一切,他一定提前在这里安排好了人手。” 轩辕秀问道:“被什么人抓走的?” “禁军。” “也是,这件事情牵扯到长公主,只怕姬千夜被抓进天牢了。” 轩辕秀揽着云锦绣的腰,“别急,总有办法的。”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身子在发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忙问道:“楚墨宸呢?” “楚公子昨天回天澜宗了。” 她松了一口气,楚墨宸没有牵扯进来。 轩辕秀抱着她跳下马,按着她的双肩,“阿锦,你想想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到姬公子,我先回宫去看看。” “嗯。”云锦绣点着头,眼里是无法掩藏的惊惶。 轩辕秀又向秦婴道:“照顾好你家小姐。”然后才骑马离开。 看着他的马消失在街头,秦婴走到云锦绣的身边,看着她颤抖的肩头,轻轻开口道:“小姐,别担心,一定有办法把姬公子救出来的。” “我……”她一张口,嘴唇都在哆嗦,“我担心凤晏会把报复发泄在阿夜的身上。”她浑身的神经一阵一阵抽痛。 “小姐……” “先进去吧,阿夜之前给我留了些东西,我先看看。” 夕阳西沉,秋霞似火。 天牢里,轩辕秀跟着狱头沿着冰冷的旋转石梯,来到地底的第三层。 墙壁上的火把火苗窜烧如蛇阳,他站在台阶上,看着水牢里的姬千夜,他下半身全都浸泡在浓盐水中,一股刺鼻的腥恶扑鼻而来。 狱头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您快点。”他说着,有些为难。 轩辕秀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们对他用刑了?” “王爷,他毒害的可是长公主,韩府近百条人命,还有珍妃娘娘,天牢里所有的刑都已经用过一遍了,如果他再不把解药交出来,后面还有更可怕的刑罚等着他。” 他手上一用力,勒得狱头舌头都伸了出来。 “咳……”狱头抓着轩辕秀的手腕,“王爷手下留情,这一切不是卑职做的……” “卑职一直很仰慕你您,才把这一切告诉您的。” 轩辕秀咬着牙,松开狱头的衣领。 狱头逃也似的跑上石阶,离他远远的。 他走到水牢外,看着姬千夜,只见他的四肢被盯在墙上,紫色的华袍敞开着,肌肤雪白如玉全是血痕,紧绷的肌肉线条被伤口破坏,除了鞭伤,还有刀伤,铁刺的刺伤,他俊美的脸上也全是伤口,怕他咬舌自尽,他的下巴被打脱臼……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两个时辰不到,他们已经把天牢里的刑都给他用了一遍,可见对方早就精心策划好了这一切,下手如此之狠。 姬千夜是被痛醒的,他一呼吸,出口就变成了痛吟。 他抬起头来,看到了三个轩辕秀。 “王爷……你来了。” 轩辕秀神色冷了些。 “你这是要救我出去吗?”他嘴角勾着,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原是打算救你出去,不过本王此刻想杀了你。” 杀了他,比救他容易多了。 “好伤心啊,”姬千夜痛得直龇牙,“不过你都这么说,看来我是没机会了。” 他痛“嘶”了一声,“动手吧,正好给我个痛快。”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呕了出来。 他生活一向讲究,连用的香,都是用世间仅有的。 “不过我死了,你得把我的尸体带回去,找个山清水秀,鲜花遍野的地方安葬。” “最后帮我告诉阿锦,钱我已经帮她赚够了,让她离开京城吧,西境,北境,东境,南境,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 轩辕秀一手抓着铁杆,手腕粗的栏杆在手中微微变形。 半晌才开口道:“你还撑得住吗?” 姬千夜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浮肿,眼睛凝了凝神,才看清轩辕秀,只见他神情肃穆,他皱了下眉头,“喂,你一副遇魔杀魔,遇佛杀佛的样子,打算怎么救我出去啊?” 轩辕秀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姬千夜琥珀般的眸子幽深了些,“跟我的身份有关系?” 轩辕秀目光深幽,如猎豹一般看着他,“凤晏不会这个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惊天动地。” “噢……”姬千夜一副认命的样子,“你还是杀了我吧。” 阿锦和凤家的深仇大恨,只怕死几个姬千夜,凤家也不会善罢干休。 “你死了,我怕阿锦会发疯。”轩辕秀嘴角浮过一丝惨烈的笑意,“你没见她杀凤行烈的样子。” 当时他也没看到,但是六万凤家军,她从未表现出一丝犹豫。 姬千夜沉默着。 半晌才开口道:“那丫头发起疯来,的确有点恐怖。” 他抬起头来看着轩辕秀,“不过杀人这种事,王爷可谓轻车熟路,直接把凤晏杀了不就得了吗?” 轩辕秀摇头,“如果杀了凤晏能解决问题,他早就死了。” “这件事情牵扯很广,我得知道他为什么从你下手,才能够救你。” 姬千夜看着他,只见他立在铁杆外,神情里毫无波澜。 他凝了下眸子,微微摇头,“不,阿锦现在已经不是武侯府的嫡女了,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时离开京城。” 轩辕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对阿锦来说,他应该也是亲人一样的人吧。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楚帅府的事还没完,事关云将军的安危。” 这背后有一个惊天秘密。 天元帝弑兄夺位,云将军是知情人,现在云将军表现得很安静,但让他一辈子闭口不言,那是不可能的。 而他的身份,更是特殊。 姬千夜感觉到事情的严重,脸色更加惨白,连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我只能告诉你,阿锦不会离开京城,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是要为她的母亲报仇。” 姬千夜瞳孔张大,刺骨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他瞳孔里的光芒聚了又涣散。 半晌,他开口道:“我能帮得了她吗?” “不要让你成为她的弱点。” 姬千夜幽幽吸了一口冷气,“好吧,我姑且相信你。” “我爷爷是翰林院的姬原。” 轩辕秀的瞳孔慢慢放大。 姬家,乃是天元的大儒之家,有五百多年的家族历史,姬家第一代家主,为朝中文相,后辞官游学,弟子满天下。 他原本以为,姬家最后一个人,就是翰林院的姬院士,没想到他会是姬家的人。 看着他震惊的神情,姬千夜抬起头,一脸得意,“本少爷天生尊贵,风流倜傥。”他被自己帅到了。 “要我告诉你爷爷吗?” 他突然僵住,微垂的眸子幽幽深深,心里有些触动。 半晌,他语所充满叹息,“算了,他应该不记得我这个孙子了。” 他有些颓然地仰了下头,看着阴暗的四壁。 他出生在云州,天资聪颖,三岁能诗。 他的父亲是应天学院的夫子,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向天元帝呈了一封奏章,后被处斩,他的爷爷见死不救。 他亲眼看着自己父亲的人头被斩下,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四处流浪,直到在帝都遇到云锦绣,变成了一个生意人,还成为了一个炼香师。 看着他落莫的样子,轩辕秀深吸了一口气,“我先回去了。” 姬千夜“嗯”了一声,“告诉阿锦,尽力就行,我爱她。” 轩辕秀眼里闪着两团火光。 云府里,云锦绣翻着姬千夜留下的账册,几年前,他们就已经在调查凤家了,凤家在京城的产业,覆盖极广,大部分暴利的边沿产业,赌坊,黑市,当铺,还包括青楼。 “小姐,茶来了。” 秦婴端了一杯滚烫的热茶放在一旁,“秦婴,去把我黄色的那套男装找出来,把庄秦叫来,我带他去。” “?” 第188章 怡红禁物 华灯初上,月色迷离。 高耸在天水河畔,灯红酒绿,风花雪月。 云锦绣换了男装,庄秦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刚到楼下,一群莺莺燕燕便围了上来,七色彩虹般的透视纱裙,晃荡的身躯,庄秦只觉眼花缭乱,眼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云锦绣终究有点人性了,竟然带他来这种地方,有这样的主子,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一群女人见云锦绣锦绣华服,整个人就像一坨金子,便向她扑去,如饿虎扑食。 云锦绣只觉浓烈的脂粉味扑鼻而来,她差点呕了出来,。 庄秦黑着脸,自己人高马大地站在这里,这些人都没看见自己吗?以貌取人是不道德的。 不过眼见云锦绣快要被这群女人活剥生吞了,他粗嗓子护在她的前面,“都没长眼睛吗?我家公子也是你们这些庸脂俗粉能碰的?” 莺莺燕燕被他一声喝,傻愣在原地。 有人挥着手中的帕子,“切”了一声,“来这种地方还装什么清高,男人也一个比一个下贱。” 吓退这些妖艳贱货,云锦绣在庄秦的护送下,来到楼上的雅间。 很快,一个穿着红裙袍的四十岁女人走了雅间,“哐当”地一声将门踢上,风韵徐徐地倚在门上,手里端着一个烟斗,仰起颀长的脖颈,风情万钟地吐了一个烟圈。 云锦绣站起来,看了这女人一眼,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这的老鸨了。 从姬千夜的资料来看,这个女人叫桃花,年轻的时候是花魁,也是一个杀手,她有一个恶习,就是吸食大烟。 云锦绣轻摇着折扇向她走去。 老鸨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庄秦,再看着走向自己的白脸小生,挑起柳叶眉,用她特有的声调说道:“小爷看着眼生,第一次来吧?” “是啊,我从扬州来的。” “扬州啊。”老鸨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微凸起的胸脯上,以她的眼力劲,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难怪,”她音线抑扬顿挫,“小爷来我这,是来找女人的?” 云锦绣迎着她狡黠的目光,“哗”地一声将折扇合起,嘴角轻扬,“妈妈就别装腔作势,矫情。” 老鸨“哈哈哈”笑了两声,“姑娘倒是个明白人,妈妈我喜欢,说吧,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扬州金曦。” “哟!”老鸨眯着眼睛看着她,“扬州金家的人啊。” “没错,我父亲是金昌,我爷爷是金盛。” 庄秦雕像似地站在原地,听到云锦绣的话,不由翻着白眼。 锦绣小姐,金曦姑娘的名声,又要被你毁了。 “久仰久仰,”老鸨虚以委蛇,一双眼睛却像毒蛇一样盯着她,“不知道金大小姐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妈妈也知道,我父亲出了意外,我爷爷年纪也大了,帝都,并不适合我们金家,离开京城之前,我想和你做笔生意。” 老鸨眼睛亮了亮,来了兴趣。 她拉开门,向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送两杯上好的热茶上来。” “金大小姐,请坐。” 云锦绣入座,老鸨坐在她的对面,耀翘着二郎腿,吸了一口烟,性感地吐着烟雾。 “金大小姐所说的生意,是什么?” 是个金汤池,里面有几样必不可少的,美酒华服,胭脂水粉,珠钗首饰,香料……而这些,金家都有。 “黛春林。” 老鸨的眸子张大,眼睛亮得骇人,黛春林是京城最有名的香料店铺,每年从那里购买的香料价值百万两黄金。 她只知道在经营黛春林的人都是一流的炼香师,一直没查到背后的老板是谁,没想到竟然是面前的人。 “吱呀”一声,门开了,“妈妈,茶来了。” 突然被打断,老鸨冷静下来,用烟斗指了下云锦绣旁边的茶几,示意侍女给她上茶。 侍女踩着莲步,给云锦绣上了茶,又将给她上了一杯茶。 云锦绣垂眸抿了一口茶,她看得出来,这个老鸨对她的香铺很感兴趣。 她抬起头来,“妈妈,找个人侍候我的护卫吧。” 老鸨看了下云锦绣,又看了下庄秦,这个庄秦气息轻浅,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她眸光一转,声调婉转,“前阵子扬州来了个上等的美人,性子辣,骨子硬,倒是挺不错的,爷一定会喜欢的。” 说着,她向奉茶的侍女道:“带这位爷去楼上的阁楼。” 庄秦看了云锦绣一眼,内心是崩溃的,大小姐啊,你别把我搭进去啊。 他面无表情地跟着侍女出了房间。 云锦绣听着门“吱呀”一声关上,抬头看着老鸨,听她的语气,她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老鸨再一次风情万钟地吐了一个口烟雾,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金大小姐不信任你的护卫?” “他是我爷爷的人,我爷爷一向不和一些人做生意。” 金家是正当的生意人,一向不和青楼、黑市这些产业搭边。 她没有说出来,老鸨却已经听懂了,云锦绣继续说道:“他现在年纪大了,就更顽固了。” 老鸨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你和你爷爷,有何不同?” “我更喜欢把东西卖给需要的人。” 老鸨眼睛又亮了亮,欣赏地看着她。 云锦绣浅饮了一口茶,把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站起来,走向她,从怀里掏出黛春林的地契和加盖了官印的店铺文牒,“文件我都带来了,还有我的报价。” 老鸨伸手去接,就在她触到文牒的瞬间,云锦绣手一扬,她抓了个空,不悦地拖着嗓音,“金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云锦绣嘴角一扬,她急了。 “我希望妈妈能拿出诚意。”说着,云锦绣将文牒放在她的手中。 老鸨将烟斗放在一旁,轻轻翻着文牒,鲜红的指甲深深陷入文牒里,当看到报价的时候了,她的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金大小姐的报价,会不会太高了?” “妈妈的意思,我的黛春林不值这个价?” 老鸨把文牒“啪”的一声按在案桌上,拿起烟斗吸了一口烟,“黛春林这么值钱,金大小姐干嘛还要卖呢?” “我父亲和姑母都死了,而我那锦绣表姐,如今的地位也大不如从前,前景不明,所以我打算撤出京城,南方比较适合我们金家。” 云锦绣顿了顿,抬起眸子看着她,“妈妈应该不是那种会趁火打劫的人吧?” 老鸨刚刚萌生了趁火打劫的想法,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整个京城,也不见得有几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金大小姐这样,显得没诚意啊。”她的神色淡了下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妈妈,”云锦绣俯下身来,合起的折扇挑起她的下额,仔细打量着她的眸子,“我也不是非要把黛春林卖出去,这些年,我们金家的人没来京城,金家的那些生意同样打理得好好的,更何况,还有其他的买家,金家在中央大街刚好有个拍卖行。” 她沉默了一会儿,清冽的眸子里含着一抹凌厉,“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原则,金家不贱卖自己的东西。” 说完,她直起身来,轻轻打开折扇,慢慢摇着。 “妈妈的茶不错,扬州的雨前龙井,今年市场上已经没有了,再给我来一杯吧,”她转身坐下,“我就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老鸨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向门外喊了一声,立刻有侍女奉上新的滚烫热茶。 云锦绣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老鸨忍不住问道:“既然你有这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来我?” “你是最好的选择。” 她眸光微转,还有一个理由,离不开黛春林,她们需要黛春林为她们提供大量的麝香。 “黛春林可以全部打包卖给你,我也可以全身而退,一身轻地回扬州。” 老鸨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云锦绣专心地品偿着自己的茶,老鸨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一脸波澜不惊,根本就不担心自己不买她的香铺,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正如她所说的,这不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不由重重吸了一口烟,云锦绣听着她吐烟雾的沉重气息,抬起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妈妈身上穿的这身,也是扬州的宋锦呢。” 老鸨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她,突然间明白过来了,她对自己用的茶和衣物如此熟悉,里购置的衣裙,也是金家提供的。 一盏花的工夫很快就过去了,云锦绣站起来,合起的折扇轻轻敲了下掌心,“时间到了,我就不打扰妈妈了,告辞。” 老鸨站起身来,为她开了门,两人走出雅间,雅间外是一个悬空的小花园。 她走到花园边,转身向老鸨,“妈妈,请叫一下我的护卫。” 老鸨朝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去楼上把客人请下来。” 云锦绣转身看向楼外,一眼看尽天水河岸。 天水河横穿整个帝都,河面宽阔,河流缓慢, 此刻河面遍布画舫,两岸灯火通明,宛如一座水上城市,上面云集了帝京的高官达贵,正在举行着名式各样的宴会。 “京城和扬州,是不是很不一样?”老鸨走在她的身边,放眼看去,眼波涌动,像俯视着自己王国的女王。 云锦绣不以为然地笑笑,“对商人来说,扬州有一种东西这里没有?” “哦?”老鸨转头看着她。 “自由。”云锦绣的声音低沉了些。 老鸨心里一凛,弯着嘴唇笑笑。 京城是天子脚下,商人地位低下头,相反,扬州是商人的天堂。 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哐当”摔窗的声音,云锦绣转头看去,只见楼上窗里探出一个艳丽的身影,长发如瀑地披散着,一袭紫罗兰长衣,宽大的水袖落在窗外。 她不由一窒。 王永嘉! 她就是老鸨口中,来自扬州,又辣又硬骨头的人。 王永嘉看着她,泛着血丝的美目也不由张得大大的,随即迸发出如星如火的光芒。 第189章 什么都可以牺牲 “怎么,金大小姐认识她?” “她是前扬州郡王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她。” 她抬着头看着王永嘉,窗上方挂着一盏灯笼,将她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惨白的脸上有几道红痕,雪白脖颈里的血痕更深了,一道深紫色的伤口直到心口,可以想象那薄薄纱衣下的身体,已经是伤痕累累。 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一脸颓败怆然,仿佛被碾碎的落花。 曾经的天子骄女,竟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她不由皱了下眉头,凤家的人,对敌人的狠毒程度,让她不由心惊。 她想起天牢里的姬千夜,心脏不由抽紧。 王永嘉看着她,在庄秦走进她的房间的时候,她就知道,云锦绣来了。 她被关进已经三个月了,她曾无数次想咬舌自尽,每次牙齿咬上舌头的时候,她就幻想着云锦绣会出现,她便忍下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她残弱的身子迸发出强大的力量,直直地看着她,那目光,就像垂死之际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云锦绣看着她的眼神,那神色里只有两个字,帮我! 庄秦走到她的身边,“主子,是王姑娘。” 云锦绣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银票拍到老鸨的手中,“今晚让王姑娘好好休息吧。” 老鸨捻着手中的银票,挑眉看着她,“金大小姐何不为她赎身?” 她抬头看王永嘉,“妈妈有所不知,我与她虽然认识,但没有什么交情,”她转过头来看着她,“更何况,我是生意人。” 生意人只做有利润的买卖。 “告辞。” 云锦绣走在前面,庄秦跟在她的身后,往楼梯走去。 王永嘉看着妈妈手中的银票,松了一口气,身子软软地顺着雕花木墙滑倒在地上,无声地笑了,面目扭曲,眼里却充满了希望。 云锦绣给老鸨银票,是要告诉她,她会帮她。 她如此屈辱地活着,终于等到了机会。 云锦绣走出,庄秦紧跟在她的身后,“主子,您的事办成了吗?”他觉得事情没想象中的顺利,他感觉得出来,这次的事情有些难,但他清楚,这件事情,与救姬千夜有关,第一次,他开始担心云锦绣。 云锦绣一滞,屏住了呼吸,脸色微微发青。 “金大小姐!” 倏然听到老鸨的声音,她只觉浑身血液一热,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意。 老鸨拿着烟斗,风情万钟地走上前来,美目流转着亮光,“我可以满足你的价格,不过我有个条件。” 云锦绣眯着下眼睛,她神色严肃了些,“绸缎庄我也要。” 云锦绣皱眉,故作深思,然后才勉强松了一口气,“罢了,反正我要撤离京城,这样也好。” 老鸨爽朗地“呵”笑几声,“金大小姐请。” 她跟着老鸨回到的账房,让管账的人员作了交接,直接用天元钱庄的银票做交易额,很快就把手续办成了。 一个时辰后,老鸨带着小厮们热情地送云锦绣出来,两人乘了马车,沿着河岸离开。 月过中天,已是下半夜。 云锦绣开口道:“去韩府。” 马车里,庄秦慢慢松了一口气,“主子,这样就能把姬公子救出来了吗?” 云锦绣暗暗抽了一口气,“差不多了。” 庄秦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黛春林的老板是阿夜,而韩府用的群芳髓,只有他能够炼制,现在黛春林的老板是的老鸨,地契和文牒上没有交易日期,我们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的身上。” 庄秦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属下还是不太明白。” 云锦绣抽了下嘴角,不懂你点什么头。 她淡淡地说道:“有人故意在群芳髓里加了毒药,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阿夜,长公主深得陛下宠爱,要不是太医无法研制出救人的解药,阿夜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庄秦神情紧张起来,“是谁要害他?” “凤晏。” 庄秦渐渐明白过来了,脸色青了青,暗暗低下头。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眼眼泛着幽幽冷光,“幕后的金主,是凤家。” 庄秦瞬间了然,她这招实在高明。 “那我们现在为什么不直接去凤府,找凤晏放人。” “现在去会遇上老鸨。” 庄秦瞠目结舌,“为什么?” “黛春林事关重大,她是禁不住巨大利益的诱惑,才擅自作主买下黛春林,但她是个非常精明的人,她很快就会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便会直接去找凤宴把事情说清楚。”她眸光回转,“正好,我也需要她把这件事情告诉凤晏。” “哦!”庄秦这下总算全明白了。 “那咱们现在去韩府做什么?” “看看那边的人怎么样了,”她掩饰住内心的担忧,她在心里祈求,希望韩府不要有重要的人中毒而死,否则即便是黛春林幕后的人是凤晏,也会牵扯到其他的无辜之人。 马车轱辘轱辘的声音在街道上回响,街道两侧楼群重重,夜微凉。 “对了,王永嘉让我给你传话,让你想办法救她出来……”庄秦知道她很忙,也不希望这件事打拢到她,只是大概地传达了下王永嘉的意思。 想到王永嘉伤痕累累,她一张破布一样躺在榻上的情形,他知道那个女人被彻底的毁了,他当时也心软了。 但现在知道幕后的金主是凤家,而王永嘉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因为她背叛了凤家。 “人自然是要救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庄秦猛地抬头看着云锦绣,完全没想到她竟然答应救她。 云锦绣想着王永嘉的样子,不由心生同情。 救她,更多的是因为她在王永嘉身上看到了她向往自由的倔强和坚持,有点惺惺相惜,更何况,王永嘉今天的处境,多少也与自己有关。 因为她向自己出卖了凤行烈,间接导致六万凤家军全军覆没。 统领府,秦婴站在府外,双手手指紧紧的相互握着,刺骨的寒意令她一阵哆嗦。 统领府的大门“哐哐”地开了,一个小厮出门来,“姑娘,请跟我来。” 她看着大门,双手又用力了些,用力咬了下发白的嘴唇,跟着进了大门,铁门又“哐哐”地关上。 统领府的正厅里,丰承息穿着一身玄色锦缎,一头青丝用紫铜发冠束在头顶,他斜躺在金丝楠木雕纹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兵书,正在翻阅。 管家上前来,“统领大人,秦婴姑娘来了。” 他闻言抬起头来,三白眼泛着锋利的光芒,一看到秦婴,眼神便柔和了些。 他向管家挥了挥手,“你去外面候着。” “是。” 管家转身出了门,秦婴轻步走上前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不由低下头去,微微施了一礼,“统领大人。” 客厅里的灯光为房间里镀了一层淡橘色,看起来更加柔美温暖。 丰承息看着秦婴,青秀的眉眼,含着一抹精明干练,英姿飒爽,再看她曼妙的身子,这一眉一眼,均是他魂牵梦萦中的模样。 一年多前,在扬州金家宴会上,她一舞惊人,他一见钟情。 他曾多次找到她,向她表达爱意,秦婴却死活不答应,她仿佛只为云锦绣而活,而偏偏,生为奴婢的她,却有高门贵女一般的高贵,不卑不亢。 云锦绣身边的人,哪怕只是个奴才,都是非常有尊严的。 但云锦绣身边,像这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人,却只有秦婴一个,更确切地说,是秦婴只有一个。 他早就着了魔,求而不得,更让人想要得到。 终于,这个女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秦婴何等聪明,她早就知道丰承息对自己别有用心。 她下意识地攥了下拳头,“求统领大人让我去见姬千夜一面。” 云锦绣已经想到办法了,她必须去告诉姬千夜,让他坚持下去,尽管连她也无法想象,他会遭受到什么,但是她知道,如果姬千夜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云锦绣会自责一辈子。 丰承息将兵书放在榻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比秦婴高出半个头,他轻轻地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姬千夜是重犯,谁也不能见。” 秦婴迎着他的目光,身子瑟瑟缩缩,像鹰爪下的兔子一般,声音发颤,“他是你抓的人,你一定有办法让我去见他。” “我是有办法,”他轻轻凑到她的发侧,吸了一口气,嗅着她的发香,“但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秦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呼吸紊乱,双肩发颤,但语气却很坚决,“只要能够见他一面,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可以牺牲?” “是。” “为了他什么都可以牺牲?”灯光映在他的眼里,他眼里的火气更浓了。 即使是无望的爱情,当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亲口说出为了另一个男人,什么都可以牺牲的时候,他的心里翻腾着火气。 “不是为了他,是因为云锦绣。” “哦?” 秦婴镇定了些,张了张眸子,“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秦婴。” 丰承息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他松开手,退了一步,双手抱在胸前,鹰眸看着秦婴,冷酷无情地说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秦婴咬紧嘴唇,轻轻解开自己的腰带,双手拉着衣领,纤长的十指颤颤巍巍拉开了衣领,如雪的肌肤露了出来。 编辑:秦婴不是配给大表哥了么~ 花凛;淡定 第190章 她会救你出来 一举一动,一呼一吸,在钟情的人眼里,均是星火,窜烧着他的每根神经,看着那精致的锁骨,淡粉色肚兜若隐若现,高高耸起的胸脯,他只觉热血逆流。 裙袍沙沙地落在地上,剩下薄薄的里衣和肚兜,轻薄的亵裤,丰承息只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秦婴抬起手,绕到背后,轻轻牵着肚兜的带子,手抖得能够听到手臂磨擦在身上的细微声音,她微微垂着头,紧张得气都喘不过来。 丰承息眼看她身上最后的遮掩即将落下,血液里像似钻进了好几条虫子似的。 “给我跳支舞吧。” 话一出口,丰承息突然就后悔了。 秦婴抬起头来,惊惶万分地看着她。 “嗯?”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沉沉的隐忍。 “是……”秦婴镇定了些,蹲下抓起衣裙拦在胸前,退出内间,去换舞衣。 丰承息坐躺到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便听到细碎脚步声,抬头看去,一道倩影徐徐而来,一如扬州那场宴会上,她悄然登场。 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在心头窜烧。 秦婴来到他的前方,微微向他施了一礼了,双手一抛,水袖腾空而去,宛若行云流水,身子随着一转,没有伴奏,她的身体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律,有节奏地舞动着,时而柔软若春风,时而翩跹若惊鸿,烛光下,曼妙的舞姿重重叠叠,惊艳又落寞。 丰承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执着酒杯,酒一杯接着一杯,酒不醉人人自醉。 舞到了末了的时候,秦婴的身子在大厅中央飞快地旋转,水袖和裙摆随着身子飞速飞转,如花瓣一般包裹着她,旋转了几十圈,舞至浓时,她的身子翻然一沉,倒在地上。 舞毕,她仰倒在地,水袖和衣裙纷纷沉下,掩着她的身体。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正要起身,一个巍峨如山的身影突然扑来,她本能地要起身,丰承息已经沉沉压在她的身上。 粗重的喘气带着浓烈的酒气,扑打在她的脸上,脖颈上,她只觉浑身被烫得发抖,丰承息一口咬她的脖颈上。 “不要!”几近惊叫的声音从她喉咙里穿出。 丰承息抬起头来,嘴唇几乎贴在她的脸颊上,迸射着欲火的眸子锁着她的瞳孔,“不要?” 秦婴的瞳孔慢慢张大,自己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她慢慢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 他看着她,纤长的眼睫毛发颤,整个人像鹰爪的小白兔。 他猛地咬住她的嘴唇,双手拼命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只听“哗哗”的声音,白色的舞衣被扯成碎片,扔得到处都是。 秦婴听着衣服被撕碎的声音,感觉到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本能地伸手环住小腹,手腕突然被丰承息的铁腕抓住,死死压在身侧,他一条腿猝不及防地顶到了她的双腿间,接着一阵狂风暴雨,她死死咬着牙,默默承受着他的索取,一次又一次痛晕过去。 …… 天快亮了,天牢里,秦婴跟在狱头身后,往牢房里去。 到了牢房门口,狱头边开销,边说道:“你只有五分钟,快点。”狱头“哗”的一声拉开锁链,将牢门推开,退了下去。 秦婴走进牢里,只见姬千夜坐躺在墙角,他的身上散发出腥腐的气味,老鼠爬在他的四周,“吱吱”叫着,侍机要咬上来。 “阿夜……”她一张口,声音就叫哑了。 姬千夜听到声音,慢慢张开眼睛,只见眼前有一个模糊的白影,他张了张口,喉咙里发出闷“哼”声。 半一个时辰前,他才被刑狱从盐水牢里捞出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腐烂,身上的神经已经痛得麻木。 “阿夜,我是秦婴。”她秦出手,想要抚摸他的手臂,只见他的皮肤被泡得发白,仿佛一撞到就会破了一般,她颤抖着收回手。 “是你啊……”姬千夜目光聚了聚神,这才勉强看清她,只见她的脸色发白,嘴唇上被咬破,正发肿着,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你怎么进来的?” 勉强说了几句,他嘴里便一阵铁腥味,他的身体已经脱水,身体里还似有火在烧,他渴得两眼冒烟。 这个地方戒卫森严,如果那么容易进来,他的属下早就潜进来把他救出去了。 秦婴微微低下头,一想起丰承息对自己做的事,她浑身不由一颤。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水来。” 姬千夜正想劝她离开,秦婴已经跑出了牢房。 他脸上神色痛苦,轩辕秀离开天牢后,他仔细想了一遍,凤家要对付阿锦,他们早就策划好了这一切,所以一把自己抓入牢中,就对自己用了所有的刑,他们是要折磨自己,从而达到打击到阿锦的目的,他们为了折磨自己,是不会给自己水的。 他无力地靠边墙头,一只老鼠“吱吱”叫着从墙洞里爬出来,试探地要靠进他。 他“呕”了一声,吐了出来。 他一向爱干净,将他扔在这种阴暗潮湿,老鼠成群的脏地方,比将他扔在盐水牢里还让他难受。 “阿夜,水来了。” 秦婴扑上前去,拉了裙角,跪在他的面前,将乘水的碗凑到他嘴边,“快喝下去。” 他的唇一沾到水,便发狂似的猛地喝起来。 “慢点……”秦婴声音沙哑,眼睛红红的。 云锦绣说得没错,凤家的报复,是疯狂的。 她不敢仔细看姬千夜的身子。 姬千夜喝了一碗水,不由觉得更渴了,这碗水,勾起了他的干渴。 “水……”他喉咙里吼着,眼眶发红。 “你等着。” 秦婴出去了,很快又回来,拎来了一个大水袋,喂到他的口中,他“咕噜咕噜”地喝着,猛地呛了一声,眼泪都呛出来了。 喝完水之后,身体稍微恢复了些,他烂泥似的靠在墙头,重重地喘着气。 “阿夜,”秦婴坚定地说道:“你一定要坚持住,锦绣小姐已经找到救你的方法了。” “是吗?” “嗯,”秦婴重重地点头,“她昨天连夜拿了黛春林的地契和文牒去了。” 姬千夜抬起眼皮,眼睛亮了亮,他知道云锦绣要怎么救他了。 可是黛春林几乎是她的全部,一旦黛春林不保,她其他的产业,也就暴露了,一旦暴露,再失去黛春林,就很难保住了,这些年来,她就是凭着那些商铺,那些生意,支撑云家,做着她想做的事情,那些,可是她的全部啊。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阿锦这么在乎他,为了他,可以抛弃她所拥有的一切。 “阿夜,她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一定要坚持住。” 秦婴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头不由抽紧。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的坚持下去。 “咣咣咣!” 牢门口传来声音,狱头用铁棍敲击着牢门,“姑娘,时间已经超过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快走吧……”姬千夜催促了一声。 秦婴咬着牙,还想要说什么。 狱头又说道:“凤四公子来了。” “快走啊!”姬千夜瞬间紧张起来,用力推了她一把。 秦婴跌坐在地上,忙爬起来,边往外走边说道:“阿夜,一定要坚持住啊,她会救你出去的。” …… 秦婴出了天牢,天已经快亮了。 她坐在马上车,双手捂着脸,突然痛声哭了出来。 为姬千夜所受的苦难哭泣,为她所失去的贞洁哭泣。 天牢里,姬千夜再一次听到牢门打开,一双白色的云缎纹靴出现在他的眼里,他慢慢抬起头来,白底挑银丝锦袍,翠玉冠,精美的五官在火光映照下,泛着玉泽,那脸上和煦的微笑,如三月的春风。 他眸子如黑曜石般泛着警惕的锋利光芒,“凤晏!” 早在两年前,他查到了凤家在京城的几家产业,曾重点查过凤晏这个人,自然认得他。 凤晏蹲到他面前,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他的声音醇厚,“姬家的人。”他仔细打量着他,仿佛在品鉴着一块美玉,欣赏着他一身不羁的风流。 “你怎么知道我是姬家的人?” 姬千夜愠怒,凤晏表面上是个谦谦君子,他有博大精深的才学,温文尔雅的气质,俊美尊贵的外表,任谁看了,他都是谪仙的化身,但他却是个无形的恶魔,无处不在。 凤晏抬起眸子对着他的目光,“就像你对我的了解一样,我当然也了解你,到于我怎么知道你是姬家的人?那是个意外之喜。” 他的目光沉了些,声音更加醇厚,“我无意中从你的爷爷那里查到的。” 姬千夜咬着牙,如一头发怒的狮子,一头向他撞去。 他用力抓着他的下巴,将他禁锢住。 姬千夜牙关里吐出几个字,“他只是一个老人,你有种冲着我来。” 凤晏笑了,“老人?”他搬正他的脸,“翰林院的院长,手中握着的,都是天下学士,满朝才俊。” “他早已不涉朝政,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修建书殿上。” 凤晏一怔,他原本以为,姬千夜因为他父亲被处斩一事,与他爷爷决裂,却没想到,他对他爷爷的事情很了解,看来这些事情,并不像他所查到的那样。 他若有所思地松开他的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意渐浓,“翰林院院长一职,本来就是朝中要职,怎么会没有涉及朝政呢?” 第191章 你的母亲 姬千夜僵在原地。 半晌,他看着凤晏,“你到底想干什么?” “毁了你。” 姬千夜夜明珠般的眸子看着他。 “锦儿是一只翱翔在天空的鹰,而你就是她的翅羽。” 听到“锦儿”二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姬千夜晕身血液一凝,“你敢伤害他,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凤晏淡淡一笑,走出了牢房,向左右的护卫说道:“把他送进关押死囚的牢层去,随便他们做什么,人不死就行。” 姬千夜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士卫已经进门来,他刚要挣扎,四肢便被打脱臼,一个士卫捏着他的下巴,一用力,他的下巴便脱臼了,两个士卫架着他的双肩,将他拖走。 长安街南,翰林院,编检堂。 淡淡的白光透过纸窗,堂上的烛光微微发白。 轩辕秀跪坐在矮几旁,看着翰林院长,姬原。 韩林院长已经七十多岁了,满头白发如雪,发髻上插着一支通透的碧玉簪,一身儒雅睿智的气质。 他将最后一卷古籍合上,站起身来,还没站直,只听“咯嚓”的一声,腿骨扭伤,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轩辕秀一步上前,将他扶住,拿过他手中的典籍,“我来。” “真的老了啊。” 姬老长长地叹了一声。 轩辕秀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将典籍存放在匣子里,再将木牌挂在匣子上。 “扶我去书殿吧。” 姬老向他伸手,轩辕秀拿了件披风披在他的身上,一手扶着他,一手抱着匣子,往书殿去。 两名穿着青衫的编修见他来了,忙为他开了大门,轩辕秀扶着他进了大门,他抬了抬头,想要直起佝偻的身子,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向编修们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轩辕秀走上前去,转身看着四周整整齐齐的藏书,他只觉自己置身于书的海洋里。 晨曦从大殿顶上倾泻下来,静静地流淌在藏书上,他第一次觉得,书有这么美。 书殿占据了整个翰林院的二分之一,是由大理石修建而成,大殿总共有十米高,总共有四层,第四层是一个阁楼,里面放了书柜,书柜上放满了书,而大殿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修建了旋转台阶,供人员放取书籍。 这里面收藏了历代王朝流传下来的典籍,还有姬老命人从各地搜行回来的重要书籍。 姬老颤颤巍巍地走到书桌前坐下,他为了修建这个书殿,已经熬尽了心血。 姬老坐好,侧身指着书柜上空出来的地方,“放在那里。” 轩辕秀上前去,踩着木凳,将匣子放到书柜上。 姬老看着放好的匣子,抬了抬眼皮,眸子熠熠生辉,“书殿终于建成了,可惜啊,”他的声音既苍老又落寞,“书殿里没有那部《六合神典》。” 轩辕秀走上前来,坐在他的对面,皱眉看着他,“真的有《六合神典》?” “是啊,”他抬起眼皮仔细看着轩辕秀的轮廓一样,好像第一次看到他,“你的王府,就在六合神宫的遗址上,你王府后方那片废墟,是姬家的别院,我女儿姬泷的闺阁。” 轩辕秀直直看着他,惊讶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提到自己的女儿,他的眼角湿润。 他深深闭了下眼睛,抬起头来,扫视着巨大的书殿,目光熠熠,声音柔软,“千年前,人们根据古老的创世伟传说,为了寻找六合神宫遗址里的宝藏,找到了遗址,等姬家第一代家主来到遗址的时候,遗址已经荒废,但他找了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典籍,典籍里记载了那个时代的文明和发展,后来,姬家家主就把府邸建在了遗址上,并对外传出,遗址已经被摧毁,消失了。” 轩辕秀无法想象如此神圣的神迹遗址之争,只是静静地听着。 “数百的来,姬家将那些典籍编修后,能过学院流传出去。” 姬老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溢满了神采。 “可惜,我辈学识有限,未能全面解读典籍。” 轩辕秀听着他语气里的遗憾,垂头沉默不语。 “二十三年前,我的女儿,姬泷,她解开了遗址的地下迷宫,找到了《六合神典》。” 姬老说到这里之后,眼神异常明亮,衰老的身躯微微发颤,看着他的眼神更专注了些。 他发现姬老每次提到他的女儿姬泷的时候,眼睛都泛着光。 他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令千金和神典都去哪了?” 姬老看着他,沉默了足足一分种的时候,扶着桌子站起来,仰望着书殿上方,目光幽远深邃,仿佛穿越了重重时空,回到事情的起点。 “那天,弘毅帝初登大宝,她满怀心喜地抱着神典前去祝贺,正遇上弘毅帝的封后大典,万民瞩目下,他拿着凤印和后冠,走向她的皇后,凤家的嫡长女,凤晴鸾。”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就在众人以为他要为他命定的皇后加持后冠的时候,他却突然越到了凤家大小姐,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她,将后冠戴在了姬泷的头上,填她为后。” 轩辕秀看着他的背影,瞳孔张大,眼睛里全是震惊。 他自出生,便是由太子傅照顾,他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几面,更何况那时候小,他对父亲所有的印象,只有父亲的愿景,四海定,天下平,国泰民安。 他从未了解过自己的父亲,更不知道,他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猛地站起身来,“那后来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些事?” 姬老转过身来,看着他,“后来?”老人家的神情变得没落哀凉,“西北和北境接连不断地对天元发动战争,战事吃紧,弘毅帝只好御驾亲征,相信他后来的事,你应该已经查清楚了。” 轩辕秀迎着他睿智的目光,心里一凛,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弘毅帝的御驾亲征,长达六年之久,再也没有回来。 而弘毅帝在外征战的六年里,便是由现在的天元帝,当时的荣亲王摄政。 “那令千金呢?”轩辕秀的声音在发抖,迫不急待地想要知道这些事,这是他唯一能够了解到自己父亲的事。 “弘毅帝御驾亲征的第一年,姬皇后曾陪他一同出征,后来,她怀孕了,再加上帝后在外,朝局不稳害,她就回到皇宫,坐镇朝堂,再加上荣亲王的辅佐,朝局还算稳定,边关战事也取得胜利。” 兴许是话说多了,姬老的喉咙不舒服,沉沉地咳嗽了几声。 “那姬皇后后来呢?”他压焦急地追问着。 “她难产了。” 轩辕秀身体一震,慌乱无主地垂下头。 姬老专注地看着他,“可她到底是姬皇后啊,她虽然死了,但朝局依然稳当,而她的孩子……” 轩辕秀猛地抬起头来,“她的孩子?” “是的,”姬老郑重点头,“她的孩子,被照顾得很好。” 轩辕秀一颗心悬在心口,颤抖地开口,“好的孩子是?”只说了简短几个字,却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完全顾不得这些,红红的眼睛直直地锁着姬老。 “孩子,她是你的母亲。” 姬千夜眼睛一酸,双膝一折,跪在姬老的面前,眼泪直流,无声哭泣,像个无助的孩子。 姬老看着颤抖的双肩,吃力地往前走了两步,苍老的大手按在他的肩头,沉沉地摩挲着,一语不发。 良久,轩辕秀才平静下来,他慢慢地抬起头,红红的眼眶昭示着他痛哭过。 他膝盖往后移了一步,“外公,请受外孙一拜。”他“砰砰”地连接磕了三个响头。 姬老看着他,眼角溢着眼泪,流趟进两边的皱纹里。 “阿秀啊,”他扶着他站起,疼爱地看着他,“你真像你的母亲,长得像,做事风格,也如出一辙。” 轩辕秀愣了下,突然想起姬千夜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情形,他说自己长得像个女人,就该是说像他的姑母。 轩辕秀眼眶一热,溢着眼泪,笑得腼腆,像个大孩子。 “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外公……”他的声音沙哑的说不出话来。 姬老听得心头一颤,瞬间便是老泪纵横。 他抹了一把脸。 轩辕秀趁他抹泪的瞬间,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神情,“外公,我母后是葬在什么地方的?”从他出生开始,从来没有从听说过关于自己母后的事,皇陵里也没有母后的墓地。 姬老也已经冷静下来,“这就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 他向椅子走去,轩辕秀忙扶他坐上去。 “你母亲去世后,被九皇子带走了。” 轩辕秀皱起眉头,九皇子轩辕煌的存在,在皇家来说,是谜一般的存在,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有人提过他。 姬老继续说道:“九殿下轩辕煌的母妃是海外进献来的美人,她在宫中的地位十分低微,但她长得十分貌美,生着一双大海般碧蓝的眼睛,又精通音律,深得陛下宠爱,生下了九殿下,被封为龙妃,一时盛宠无双,但却在九殿下的百日宴上,龙妃的腿上突然出现了鳞甲,宫中开始流出上传言,她是鲛人。” 编辑:大煌师是谁,求剧透 花凛:…… 第192章 他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轩辕秀听得胆战心惊,古籍《山海经》中确实有关于鲛人的记载,但那都只是神话传说而已,但那样的事发生在一个异域美人的身上,结果可想而知。 “不久后,龙妃就死了,在国师的建议下,陛下决定处死九皇子。” “那时候泷儿还不到五岁,童言无忌,一口咬定九殿下不像鲛人,后来有传言,鲛人一族会在十二岁成年之际,有鲛人的特征,在群臣的建议下,陛下便决定把九皇子囚禁在后宫,等他长到十二岁。” “荒谬,”轩辕秀愤愤不平,“他们竟然用一个能被证实的谣言,来谋害一个孩子。”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心里一凉,皇宫,不从来都是这样的地方吗? “后来呢?” “泷儿那个孩子,太聪明了,那个时候又太年轻了。”姬老神色复杂,有赞赏,也有痛惜,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的孩子是个普通人。 轩辕秀期待地看着他,他今天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母亲的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 姬老歇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自那以后,泷儿一直在研究鲛人是否存在,但在她十岁的时候,她就查到,是有人用海外鲛人的传说,嫁祸龙妃,除掉他们母子。” 轩辕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皇家人杀人的技艺,还真是层不出穷啊。 “泷儿对九殿下被囚禁在冷宫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便一直偷偷去看他,教他读书,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将他从冷宫里救了出来,带到姬家。” 姬老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声音低了些,“九殿下本就天资聪明,再加上在冷宫长大,毅志力十分强大,再加上他天资过人,三岁便跟着你母亲学习,出了冷宫之后,他已经有了深厚的学习基础,领悟能力极高,他是我见过最具天赋的天才。” 他看着轩辕秀,“那样以生俱来的出色天赋,千百年难得一见啊,所以我明明知道他身上有很重的戾气,便将他带入了遗址,而他对你母亲的执著,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直到现在,姬老每想起那个少年看自己女儿的眼神,仍是身心俱颤。 想起当年那些关于他与姬皇后的那些流言蜚语,那背后的血腥杀伐。 “当年,你母亲死后,他带着你母亲的遗体,和那部《六合神典》消失了。” “消失了?” 他顿了下,眼里闪过一抹沉思,“是,消失了。” 看着他沉重得不堪重负的样子,他轻轻扶着他的手,轻唤了一声,“外公……” 半晌,姬老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轩辕秀心里一绞,“外公,以后我照顾你。” 他看着白发苍的老人,恨不得早点跟他相认,但一想到他的身世特殊,不由庆幸,他还有亲人在身边。 “呵呵,”姬老看着他,爽朗地笑笑,“阿秀啊,等你到了外公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时间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 轩辕秀轻“嗯”了一声。 “至于阿夜那边,云家那个孩子,能够把他救出来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轩辕秀怔看着他,原来,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他点了点头。 “阿秀啊,”他郑重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沉沉的关怀,“过去的人和事,就让他们过去吧,这些年来,外公看着你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下去,一直为你感到高兴。” 轩辕秀怔看着他,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关注自己。 “我一直想方设法的在帮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外孙,而是因为,外公支持你按你的意愿生活,外公希望你一直做你自己。” 轩辕秀猝不及防地看着他,他万万没想到,外公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说的话,竟然是这样的。 他浑身发抖,“可是我父皇的死……” “阿秀,”姬老定定地看着他,深沉的眸光里含着千言万语,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人不过是历史潮流中的一粒微尘,人生不过是一场体验,外公希望你为自己而活。” 轩辕秀固执地站在他的面前,此刻,他还没有办法接受这句话。 姬老在他的肩头拍拍,“好了,你来了这么久,该回去了。” 轩辕秀这才回过神来,变得警惕起来。 他正色道:“是,”然后低声说道:“外公,我会尽快抽时间来看您的。” 姬老微笑着点点头。 轩辕秀看着他的微笑,眼底眉梢,染着一层悦色,他终于有自己的家人了。 “去吧。”姬老朝他挥挥手。 他微微行了一礼,深深地看了姬老一眼,转身往大门去。 姬老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着晶莹的光芒,眼看他拉开门,跨出门槛,他张了张口,差点喊住他,却慢慢将喉咙里的气息吞了回去,眼里含着千言万语。 轩辕秀跨出门槛,他转过身来,朝着门内深深看着。 姬老微笑着向他点头,笑容和煦,如三月春风,眼神十分明亮耀眼。 两人深深对视一眼,他这才转身离开,往书殿外走去。 他的心里满满的,眼底湿润,多年来,心底的空洞,仿佛都被填满了。 原来,自己有这么可亲可敬的外公,还有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出了翰林院,他上了马车,乘着马车离开。 书殿里,姬老拄着拐杖站在门口,一个编修进门来,“姬老,王爷的马车已经离开了。” 姬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去准备下,客人应该到了。” 不一会儿,果然听到大门外有人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阳光照进来。 门外,凤后穿着一身暗金色凤袍,左右站着数名女官。 她冷声向凤嬷嬷道:“你们在外面候着。” “是。” 女官们行了礼,分站在大门左右。 凤后走进书殿,美目淡淡地四处扫了一眼,便后看着书桌前的姬老,走上前去。 姬老向编修挥了挥手,“下去吧,把大门关上。” 编修出了门,把大门关上。 凤后走上前去,坐在书桌的对面,沉静的美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姬老。 姬老微笑着看着她,“我还以为,陛下会来。” “本宫来是一样的。” 姬老直直地看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女人依旧这么美,看起来还那么年轻,仿佛时光在她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道:“娘娘,你变了。” 凤后抬起头,迎着他有神的目光,心里一悸。 “人是会变的,更何况,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 姬老无声笑笑,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人不管变成什么样子,终究还是你自己,你不是当初的凤晴鸾。” 凤后避开他的目光,心里一阵慌乱,双手交叉放到宽袖中。 她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放到他的面前,“姬老,你的时间到了。” 姬老看看药瓶,又抬起头来看看她,叹息的笑笑,“这个你拿走吧,我不需要。” 凤后怔怔地看着他,只觉这个大儒士,完全没有在他们的控制中。 她眸光幽冷,“二十年前,天元帝不应该留下你。” “这就是你跟天元帝的区别。” 凤后直直地看着他,美目里全是茫然。 姬老的声音回荡在书殿里,“你们是至高无上的帝后,立于皇权的巅峰,控制着权力,但是,你们自己没有缔造权力,你们需要有人来为你们打造权力。” 凤后嘴角勾起一抹满不在乎的嘲讽。 姬老仍是一脸温和,“娘娘的传达,我已经知道了,”他抬手向她作了个请的姿势,“请吧。” 凤后的神色柔和了些,“如果不是你的女儿姬泷,抢了属于凤家的后位,你们姬家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姬老无奈地笑笑,“没有不会灭亡的家族,凤家也一样,更何况,抢走后位的,不是姬家的人。” 凤后一凛,神色骇然,直直地看着他。 “如今没有姬家,未来的皇后,也不是你们凤家的人。” 凤后久久地僵在原地。 “还有一个问题,当年九皇子为什么会离开?” 当年他一心教导轩辕煌,是要用他来制衡当初的荣亲王,却怎么也没想到,轩辕煌会带着姬泷的尸体消失了。 “本宫告诉他,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姬皇后起死回生。” “不可能,”姬老皱着眉头,“煌儿不会相信的。” “我将让姬皇后起身回生的方法,写进了《六合神典》,本宫说的他不会信,但他在《六合神典》里看到的,他就会相信。” “你太低估了九皇子对姬皇后的感情,他可以忍受她嫁给弘毅帝,但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姬老茅舍顿开,“我明白了。” 对轩辕煌来说,只要姬泷能够起生回生,他可以抛开一切。 他叹了一口气,“你就不担心他会回来吗?”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要回来,早就该回来了。” “更何况,就算他还活着,也一定变成疯子了。” “当年他不是本宫的对手,二十年后,他又怎么会是本宫的对手。” 姬老点点头,“娘娘请出去吧。” 凤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出了大殿,大门关上。 她立在大殿上,看向远方,眸色里有一丝怆然,姬老这样的智者,实在是不可多得,可惜了,他不能为她所用,他就只能死。 凤嬷嬷上前来,“娘娘,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她收回目光,“带太医进去吧。” 书殿的大门再一次打开,凤嬷嬷和太医走了进去。 只见姬老端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神态安祥,太医凑近一探鼻息,神色大变。 很快,殿内传出喧哗声,“姬老去世了。” 编辑:男主是盛熙帝哇,花痴个…… 第193章 被毁掉的姬千夜 凤后走到门口,看着书桌前端坐的身影,他死亡的姿态,是那么尊贵高雅。 她的目光落在那支白瓷瓶上,瓶上没有被打开,她不知道他用什么样的方法自尽了,但她知道,他到死,都没有让别人亵渎他的生命。 再看看浩瀚的书殿,只觉这个书殿里,仍有姬老的生命气息。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受。 几十名编修们齐齐跪在大殿上,压抑着哭声。 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轩辕秀的马车就要到云府外,他突然命令手下停车,匆匆下了马车,牵了快马,飞速赶往翰林院。 他一直沉浸在与姬老相认的喜悦里,直到刚刚一瞬间,才觉得很不对劲。 外公关注了自己这么多年没有认自己,今天突然认了自己,还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以他的谨慎,怎么会突然让自己知道了一切呢? 而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是最后的告别和安排。 “驾!”他策马扬鞭,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翰林院。 马刚到翰林院外,他便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刚好起程离开,凤嬷嬷带着女官跟在马车后,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凤后的车辇,凤后的人。 他震惊中,骤然勒住马缰绳,几乎从马上摔下来,踉跄着推开大门,便听到里面传出哀嚎声。 他只觉天旋地转,跌跌撞撞到了正厅,只见正厅上放着一具棺材,身着白衫的翰林院士们正抬着棺盖,要把棺材盖上。 他推开人群,整个人撞在棺盖上,跌倒在棺材上,看着棺材里的人,双眼血红。 副院长沈腾上前来,一把将轩辕秀扶起来,“阿秀,冷静点。” 轩辕秀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他伸手向棺材里的外公抓去,整个人失控了。 沈腾对着他的后颈一敲,他昏了过去,命人将他抬到后院,他向属下吩咐道:“继续。”然后跟着抬着轩辕秀的人,往后院去。 后院的厢房里,沈唐正斜躺在椅子里,往嘴里扔着糖果,门突然被推开,他差点从椅子里跌下来。 他跑上前来,看着晕厥的轩辕秀,疑惑地问道:“爹,阿秀怎么了?” “人我给你带来了,赶紧带走吧。” 沈腾将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内心焦灼。 沈唐看到老爹这副焦灼的模样,立刻昂首挺胸,声正色严。 老爹每次这个样子,他都会被揍得半个月出不了门。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爹……那个,我对阿秀,其实……”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带走你就带走。” 沈唐吓得赶紧闭上嘴巴,“可是……爹,没必要这样吧。” 误会啊,他和阿秀的关系是不错,但绝对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的,绝对犯不着绑架他啊,弄得像抢媳妇一样。 沈腾看着儿子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立刻命令道:“这件事情,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趁现在人少,赶紧把他带走。” 沈唐蔫着脸,“可是爹,我带他去哪啊?” “除了翰林院,哪都行。” “哦。” 沈唐心想,先带着阿秀离开,改天再找机会和老爹说清楚,虽然他和阿秀小时候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但绝对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的,他喜欢的可是女人。 沈唐向抬着轩辕秀的人挥了挥手,“跟我来。” 他们刚走到门口,沈腾又焦灼地说道:“千万不能让他去皇宫,最好找个链子,将他绑起来,好好看住他,听到没有。” 沈唐一脸懵圈地“哦”了一声,带着人离开。 看着他带着轩辕秀从后院出了门,上了马车,沈腾才松了一口气,往前厅去。 马车沿着中央大道一直前行,沈唐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轩辕秀,不由浑身鸡皮疙瘩,然后想着老爹的话,要将个链子把他绑起来,看好他。 反正老爹的意思就是让他别乱跑。 但老爹要是知道阿秀的武功,就一定不会说出用链子绑他的话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困住他。 能看住阿秀的人,邮他突然想到了云锦绣,他开口道:“去云府吧。” 韩府外,云锦绣已经在马车里坐了三个时辰了,她掀起车帘,看了眼头顶的太阳,已经日到中天了,她正要放下车帘,只见一道影子从韩府的高墙上栽了下来。 她无奈地扶额,庄秦从墙角爬起,迅速走上前来,看到车帘内的云锦绣,脸不由一红,“那个,门口的守卫都是高手……”只好翻墙。 云锦绣掀开车帘,“进来吧。” 庄秦钻进车里去,面色凝重地说道:“有几个下人已经毒发身亡了,长公主的情况很严重,太医说……只怕撑不过今天了。” 云锦绣眸光微寒。 庄秦又小心地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再等等。” 庄秦微微点头,看着云锦绣一脸平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云锦绣直了直身,靠在车身上,深深闭了下眼睛,凤晏啊凤晏,他到底想把事情闹到多大?还是他手中还有什么王牌? 沉默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我们去找京兆尹。” 她下了马车,往韩府去,庄秦紧跟在她身后。 她刚走到韩府大门外,突然听到“达达”的马蹄声,她抬目看去,只见一辆马车行来,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车夫一声长“咦!”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掀起,凤晏从马车上下来,同样的雪白缎锦镶金锦袍,紫玉冠束着如墨的黑发,颀长的身材,阳光下,他是那么的耀眼,而他脸上的和煦笑容,让阳光都暗淡了三分。 他看着一身黄色锦袍的云锦绣,简约的男装令她更加英姿飒爽,她这副模样,他并不陌生,在北境的时候就见过。 他一步步向她走近。 眼看他跨向三步之内的距离,庄秦欲上前拦截,云锦绣抓住了他的手腕,拦住了他。 离她只有两步的距离,凤晏停下来,低头看着她,“等我很久了吧?”语气温软,宠溺的眼神像似看着与自己约会的情人。 云锦绣微微扬起嘴角,无所谓地看着他,“不算太久,更何况,我也不止在等你。” 凤晏一直保持着如春风般的微笑,“你现在是要进去找京兆尹?” 云锦绣心里一凛,直直地看着他。 “如果京兆尹查到我在香里下了毒,我就把黛春林所有的人都交出去,也就近千人而已,用他们的命来给长公主赔个不是。” 云锦绣的心脏慢慢抽紧,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迟迟没有行动。 凤晏直直地看着她,像捏着她的命脉,令她无法动弹。 她心里一阵惊悸,凤晏太了解自己了。 短暂的惊惶,云锦绣凤眸流转,两颊生花。 “反正我已经从拿到了足够的银子,黛春林怎么样,我已经不关心了。”她微笑着看他,“更何况,要是让天下人知道朝倾朝野的凤家,掌控着京城那么多产业,你猜大家会不会说,你们凤家有不臣之心?” 凤晏春风般的笑容包裹着她,他停顿了一会儿,才温柔地说道:“你要的姬千夜,我给你带来了。” 庄秦在一旁松了一口气。 云锦绣心里却涌起惶恐不安,她在凤晏的神色里,没有看到任何妥协,长公主中毒一事,就算最后算到他头上,也不会对他,对凤家,造成致命的打击,这也是她一直没出手的原因。 凤晏转身向属下挥了挥手,他的属下把马车拉上来。 云锦绣走上前去了,掀起车帘,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腥骚味,只见姬千夜像死人一样躺在马车里,身上宽松的紫袍多处破损,裸露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 她的瞳孔渐渐变红,仿佛有火焰在清亮的眸子里燃烧。 凤晏看着她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人我给你带来了,他现在的样子,你满意吗?” 他的声音如魔咒一般在她的耳侧响着。 “我杀了你!”庄秦向他冲上去,他人还没碰到凤晏,一把利剑便架到他的脖子上,他一脸愤怒地站在原地。 凤晏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庄秦死死地磨着牙。 他的目光这才移向云锦绣。 云锦绣抬起头来,淡淡地看着他,眼里迸射着寒光,声音又沉又软,“好得很,我很满意。” 凤晏看着她眼底的愤怒,很好,这就是他想看到的。 云锦绣上了马车,向庄秦道:“我们走。” 庄秦赶着马车,朝云府的方向去。 马车上,云锦绣将姬千夜抱在怀里,动作有条不紊,心却是绞在一起的。 她能够感觉到凤晏的目光追随着马车,透过车身,如芒在背。 凤晏把姬千夜还回来了,但他却毁了他。 姬千夜任由她抱在怀里,目光呆滞,一脸死灰。 沈唐的马车在云府外停了下来,他跳下马车,看着云府两个大字,松了一口气。 能困住阿秀的,也只有云锦绣那个女魔头了。 “终于到了,你们两个,把人给我抬进……”他转身来,看着掀着车帘的轩辕秀,“府去”两个字硬生生吞了下去。 “啊……”他尖叫了一声,“你什么时候醒的?” 轩辕秀的脸像冰块一样,没有理他。 看着严肃的脸,沈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阿秀,你别误会啊,不是我要绑你的,我老爹误会……” “闭嘴!”轩辕秀的气语里含着冰渣子。 沈唐这才慢慢松了一口气,等气氛缓和了些,他才郑重其事地说道:“阿秀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老爹那个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不得的在大事了,他不让你去翰林院,也不要进宫……” 沈唐双手叉着腰,蓄势待发。 如果轩辕秀现在要离开,他就扑上去,死死抱住他。 第194章 我是你表哥 他表面上嘻嘻哈哈,满不正经,但他不傻,知道有对轩辕秀不利的事情正发生。 轩辕秀攥紧车帘,目光如刀。 沈大学士怕他去翰林院,看到外公的死,失控之后,身份暴露,更怕他一怒之下,进宫去找凤后,才让沈唐牢牢看紧自己。 他想去翰林院,他想进宫,但是他不能…… 沈腾会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与姬老的关系,也就是说,这件事除了他和外公,还有第三者知道。 再加上这些年来,他通过翰林院在朝中的布局,也是姬老的布局,他们一直在帮自己。 外公用生命来守住这个秘密,他又怎么会让自己一时冲动,去毁了那一切。 沈唐看着他渐渐充血的眼眶,背夹直冒冷汗,“阿秀,你没事吧?”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哦,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阿锦回来。” 沈唐双肩一沉,抬袖抹着额头上的冷汗。 秦婴守在门口,一见到门外有马车,便立刻开门出来,匆匆下了台阶,上前来一看,发现是轩辕秀。 她正要行礼,轩辕秀已经上前来,“阿锦还没回来?” 秦婴点点头。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有些涣散,心不在焉。 “我去找她。”轩辕秀正转过身,便听到马车的声音,他抬头看去,便看到庄秦赶着马车,正迎面驶来。 “锦绣小姐!”秦婴忙跑上去。 轩辕秀已经抢先一步到了马车前,庄秦坐在车板上,转头看着轩辕秀,脸色十分难看。 众人心里都是一凛,直直地僵在原地。 轩辕秀脸色一白,向沈唐等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沈唐带着人,和秦婴一起先一步进府了。 轩辕秀这才掀起车帘。 云锦绣抬起头来,正迎着轩辕秀的目光,泪水涌出眼线的瞬间,化作血光,充斥在她的瞳孔之中,她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转头看着靠在肩头的姬千夜,“阿夜,到家了。”她的声音沙哑如厮。 轩辕秀看着姬千夜的样子,只觉一道惊雷炸在他的身上,将他轰炸得晕头转向。 阿锦带回来的,是一具污浊不堪的行尸走肉。 云锦绣使出浑身的力气要将姬千夜扶起,他却如烂泥一般,坠着他往下沉,她几乎扑到在他的身,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扶着她的手臂。 云锦绣几乎崩溃在姬千夜的身上,被轩辕秀这么一扶,突然镇定下来。 “我来。” 轩辕秀钻进车里,将姬千夜抱了出来,迅速进了云府。 翰林院士姬老去世的消息震惊朝野,普天才子均头带白巾哀悼他的去世。 同时,长公主大婚中毒一事有了结果。 原来是香黛春林在炼香过程中出了差错,错用了香料,意外炼制出毒香,找出众人中毒的原因之后,太医院很快便研制出了解药,救了长公主,驸马,还有其他中毒的人。 黛春林向韩府赔偿了百万银两,并处死了几位参与炼香的人,给了长公主和朝廷一个交待,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坤宁宫,凤晏跪在地上,抬起头,透过重重琉璃珠帘,看着里面的身影,“晏儿有一事不明,还请姑母明示。” “沙沙”的珠帘声音响起,凤嬷嬷掀着珠帘,凤后走了出来,坐在金丝楠木绣百鸟朝凤图绣榻上,声音冰冷如同珠玉一般,“你半夜进宫,就是为了姬大学士死的事?” 凤晏看着她,不由愣了下,他还没问出,姑母就已经知道了他来的目的,而姑母的神情里十分不悦。 他微微俯首,礼道:“晏儿只是觉得姬大学士的死,事有蹊跷,我发现了他的孙子,姬千夜。” 凤后长长的眉睫微颤,姬老虽然死了,她却变得更不安了。 她淡淡地说道:“就算姬家还有后人,一个毫无背景与功名的人,又能怎么样,姬家的事,你不用管。” 凤晏急声道:“我只是担心,姬老的死,是为了掩饰更重要的秘密。” 他抓姬千夜,是为了打击云锦绣,但姬千夜是姬家的人,而轩辕秀是姬老的得意门生,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更紧密的关系。 凤后看着他俊美的面庞,宝石一般光辉熠熠的眼眸,目光柔和了些,“晏儿,你是凤家最出色的人,是凤家的希望,姑母很欣赏你的才能,但姬老这一件事,姑母说它过去了,它就过去了。” 凤晏抬头仰视着她,只觉姑母那幽冷的目光,深不可测。 她的话是劝说,也是命令。 半晌,他低头道:“是。” 凤后柔声道:“回去吧。” 凤晏拉着袍摆站起来,凤嬷嬷已经扶着凤后往珠帘后去,他看着她清冷的背影,突然张口问道:“姑母,你是否想过要为七弟和三哥报仇?” 从他记事以来,凤后在凤家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凤家仰仗她,稳固凤家在朝中的权势,而凤家则在后面支持她,让她掌控六宫。 凤后转过身来,冷艳的面容里神色凌厉,冰冷的眸子里是无尽的冷酷无情。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凤晏只觉那冰刃般的眸子扎进自己的心窝,说不出的刺痛,他面容里染着浓郁的哀伤,“晏儿只是觉得,如果一个家族,如果连家族里最重要的人都无法保护,还有什么值得家人们牺牲一切去维护呢。” 凤后身子猛地一震,眼中冷光溢动,“你知道凤爵是怎么死的吗?因为他的不自量力和愚蠢,他以为凤家的七公子,就可以杀人放火,为所欲为,但他连自己的敌人都看不清。” “而凤行烈,他早已功名加身,却还要去夺取军功,他有那样的野心,却没有同等的实力,才会中了云锦绣的计。” 凤晏直直地看着她,她的脸上有四个字,罪有应得。 他俊美的面容里有一抹无法掩藏的怒意,半晌转过身来,甚至都不行礼,直接走出坤宁宫。 凤后看着他的背影,眼里说不出的失望。 “吱呀”一声,宫门关上。 凤嬷嬷开口道:“娘娘,四少爷他……” 凤后深深闭上眼睛,叹息地开口,“他不了解凤家是什么样的家族,如果他跟我一样,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娘娘,”凤嬷嬷的眼睛发热,“你这么做,又何尝不是为了凤家。” “自你封后之后,凤家崛起得太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嬷嬷,”凤后语气无力,“也就只有你了解我。” 很快,有侍女送上滚烫的参茶。 凤嬷嬷将茶递到她手中,“娘娘,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凤后喝了一口茶,看着凤嬷嬷,迎着她亲切慈爱的目光,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本想和凤嬷嬷说说心里话,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们以为她是至高无上的皇后,是无所不能的,但他们却不知道,她身边有一个天底下最可怕的人,天元帝。 自当年凤家帮助天元帝登基之后,天元帝就一直忌惮凤家的实力,如今他年纪大了,皇子们纷纷长大,他害怕皇子们夺走他的权势,他心里的防备越来越强。 而她这个皇后,不仅有一个出色的儿子,六皇子,还有凤家,有无数朝臣的支持。 每每看着他炯炯有神眼中的幽光,她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凤行烈的死,的确让凤家受到重创,但弱化了陛下对凤家的顾忌,这对凤家来说,是好事。 云府,云锦绣坐在姬千夜寝殿的外厅里,一脸平静如水。 秦婴端了一杯热茶上前来,“小姐,天快亮了,您去睡会儿吧。”她担心地看着她,把姬千夜带回来后,她就一直在这里坐着,已经两天了,她看似冷静,指甲却一直掐在手心里。 “你先下去吧,我再坐会儿。”她的声音沉得可怕。 她只好静静地退了出去。 寝宫内,轩辕秀为姬千夜掖好被子,盖灭了一旁的烛灯,轻轻走出了房间。 听到他轻轻的脚步声,云锦绣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看着他,闪着莹亮的光芒,然后又将头垂下去。 轩辕秀看着她的样子,上前来,轻轻抚着她的发心,“你不用自责。” 云锦绣心里一颤,“王爷不必为我开脱,这件事,就是我的责任。” 她不应该让姬千夜落到凤晏的手中,不应该让他有机会对他下手。 轩辕秀蹲下身来,握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他,“如果真有错,是我的错,我应该直接将他从天牢里带出来的。” 他本是有机会的,但他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用了这种迂回的手段,去翰林院找姬老。 云锦绣看着他,心揪在了一起。 “主子,不好了!”庄秦冲进殿来,看着他们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干咳嗽两声。 云锦绣偷偷抽回自己的手,看向庄秦,“怎么了?” “姬公子他……” 轩辕秀腾地站了起来,正要往内殿冲去,庄秦忙说道:“姬公子偷偷出府了!” 姬千夜刚转过街角,轩辕秀突然挡在他的面前,“你去哪里?” 姬千夜眯着眸子看着他,“关你什么事?赶紧给本公子让开。” “跟我回去。” 姬千夜眸光一寒,如出鞘的利刃,“轩辕秀,本公子不过是给过你几分薄面,你就把当你是自己人了?给我滚开。” 轩辕秀一步一步走向他,“我还真就是自己人了,我是你姑母,姬泷的儿子,你的表哥。” 云锦绣气喘吁吁地跑来,刚好听到轩辕秀这句话,不由瞪大了双眼。 第195章 跟我回家 姬千夜夜明珠般的眸子张得大大的,突然“呵呵”地阴笑了几声,“什么姑母,我姑母可是……” 他的神色凝重,璀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 他在父亲死了之后,曾查到过关于姑母的一些事,她可是弘毅帝的皇后,她的儿子,是前盛熙帝。 足足十秒钟,他冷冷地说了两个字,“荒谬。”猛然转身就走,差点撞到了站在他后方的云锦绣。 云锦绣小脸一横,直直地看着他,手心直冒冷汗,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离开,但又不知道怎么阻止他。 眼看他气呼呼的,甩着宽袖就要离开。 她忙挡了上去,“不许……”离开。 轩辕秀已经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肩。 他一把抓住轩辕秀的手,正要将他摔过肩头,却被他反摔回去,倒在地上,他正要挣扎,轩辕秀一只膝盖已经摔在他的腰上,令他无法动弹。 “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跟我斗。”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松了一口气,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阿夜能够留下来就好。 “跟我回家,回姬家。” 姬千夜一愣,夜明珠般的眸子瞪着他,“没有家,没有姬家。” 姬家早就没了,他没有家。 “有,”轩辕秀语气决绝,“姬家一直在,我带你回去。” 庄秦和沈唐等人追上来,一看到被轩辕秀按在地上的姬千夜,忍俊不禁。 “沈唐,马车。” “哦,好。” 很快,沈唐赶来马车。 轩辕秀一把将姬千夜拎起,往马车去。 “放开我!”姬千夜被他拎着,脸涨得通红,众目睽睽之下,这也太侮辱人了。 “砰!”一声,他已经被扔进了车里,轩辕秀紧跟着上了车,云锦绣忙跟了上去。 “沈唐,回王府。” 马车里传来轩辕秀沉厚的声音。 “来了。”沈唐忙赶着马车,往明王府的方向去。 庄秦等人站在大街上,一脸茫然地看着马车离开,然后松了一口气。 星沉月落,东方初白。 马车沿着清冷的街巷,在明王府外停下。 明王府位于帝都北面的旧城效区,背靠六合山。 百年前,姬家的鼎盛时期,这里曾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 轩辕秀将姬千夜推下马车,姬千夜看着“明王府”三个字,愤愤地说道:“别搞笑了,本公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说着转身就要走,轩辕秀抓着他的衣领,往大门去。 沈唐已经先一步去敲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老管家探出头来,“王爷回来了。”他一抬头,就看到姬千夜,眼皮慢慢抬起,说不出的诧异。 “明叔。”沈唐打了声招呼,先一步进门去。 轩辕秀已经推着姬千夜进了府。 老管家朝门外看了眼,命护院将马车从侧门赶进来,然后将大门关上,又吩咐护院好好守在外院。 云锦绣紧跟着轩辕秀,进了垂花门,三进院落格局将原有的山水隔开来,山环水绕,重重叠叠,十分秀丽。 前院正殿为光明殿,几人穿过前殿,沿着幽静的九曲回廊,往内院去。 进了后殿,来到书房外,轩辕秀向沈唐道:“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沈唐一脸茫然地“哦”了一声,守在书房门口。 书房里,云锦绣站在门口,咽了咽口水,烛光照耀下,偌大的书房书柜林立,上面放满了书,这简直就是个大型图书馆,轩辕秀还挺爱看书的。 轩辕秀迅速到书房的墙角,把书柜推出来,然后转着书柜上的书籍,书柜里传出“嚓嚓”的齿轮咬合声。 云锦绣不由张大了眼睛,那书柜,简直就是个魔方。 姬千夜轻手轻脚地往门口去,正准备开溜,突然听到“咔嚓”的声音,他转过身来,只见轩辕秀站在书墙边,墙上是一道打开的门,他正侧身看着自己,目光璀亮。 脸上有三个字,别想走。 他向着门口作了个“进去”的姿势,姬千夜几乎咬碎了牙,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去。 云锦绣好奇地跟上去。 几人进了门,沿着密道,不一会儿,眼前一片开阔。 云锦绣往一步,只见自己眼前是林立的墙面,四通八达的过道,明明面前就是路,她却有一种迷失的感觉,她惊慌地攥着手心,小手颤颤微微地向轩辕秀的手勾去。 “抓着我的手。”她突然听到轩辕秀的声音,抬起头来,手已经被他握紧。 轩辕秀一手握着她,一手抓着姬千夜,进了密道。 他们穿过重重的密道,正当两人晕头转向的时候,轩辕秀说道:“到了。” 姬千夜先一步上前去,穿过长廊,推开大门,晨曦刺得他眼睛发疼,他深闭了下眼,再睁开眼睛,面前是个幽静的大院,朱漆凋落,荒草杂生。 但他却看得清楚,这是姬家老宅。 父亲当年来京城上奏章,就是带他回这里。 父亲被处斩之后,他被人到处追杀,便藏进了这个宅子,在这里躲了半年多,才偷偷出去,然后遇到了云锦绣。 他跨出门槛,穿过杂草丛生的花园,往对面的房间去。 云锦绣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刚刚走出来的门,又转过身去,看着空旷的长廊,晨曦的光芒在空气里流动,仿佛一条时空隧道。 八年前,天澜宗的大煌师就是带着她穿过这条长廊,进了六合神庙的遗址,开始了解这个大陆,了解天元,了解皇族,了解凤家。 “阿锦,阿锦……” 她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着轩辕秀。 “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心神不宁地跟着轩辕秀出了长廊。 看着院子对面敞开着的门,那里是姬家的书房,他们走了进去。 姬千夜静静地站在门内,神情淡漠。 轩辕秀走上前去,一眼就看到书架旁的画幕,画幕上虽然落了厚厚的灰尘,但仍然可以看出来,画幕上画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女子斜躺在金丝楠木雕花榻上,白衣胜雪,手里拿着一本书,侧身回眸,眸光如星,仙姿摇曳,仿佛要从画中走出来。 轩辕秀直直地看着那副画,心跳加速,像是着了魔一般,打开前方的蜘蛛网,一步一步走向肯去,踩着地板“吱吱”直响。 姬千夜看着那幅画,再看着轩辕秀,阳光从破窗里照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的侧脸和画上的人那么相似。 轩辕秀伸手抹开画幕上的尘土,看着那双眼睛,心中腾起亲切感,画上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姬泷。 他双手迅速弹着画布上的尘土,灰尘吸入肺腑,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眼眶发红。 姬千夜走上去,看着自己姑母的画像,再看着轩辕秀,难怪他第一次见到轩辕秀的时候,会觉得他熟悉,原来是因为他长得和姑母还有几分相似,或许是因为血缘关系,他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他不由锁起瞳孔,明王轩辕秀,怎么会变成自己姑母的儿子? 云锦绣走上前来,看看画,看看轩辕秀,又看看姬千夜,疑问道:“阿夜你是?” 姬千夜看着她,光束落在她的侧脸上,能够看到她雪白肌肤下的血管,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告诉过云锦绣,他的真实身份。 “没错,”轩辕秀替他回答道:“他是姬家的人,他的爷爷,也就是我的外公,是翰林院的院长,姬原。” 云锦绣满目惊骇,原本以为轩辕秀的身世,早在他以明王的身份入京时,就已经成为一个永远不被世人知道的秘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亲的人活在世上。 “姬老他……”云锦绣张口,眼睛红红的。 姬老的死,已经传遍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她直直地看着轩辕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天夜里。”他的声音格外的沉,心里好似压着一座火山般。 就在她去救姬千夜的时候,轩辕秀去翰林院找姬老,他得知了关于自己母亲的一切,认了自己的外公,他的外公却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她没有问出口。 轩辕秀转过身来,看着姬千夜,目光深沉,“我要你以姬老孙子的身份,把他的遗体带回来。” 听到“遗体”二字,姬千夜身子一晃,撞得身边的书柜“哐当”地倒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他上前一步,抓着轩辕秀的衣领,“你说什么?”他晕沉沉地躺了两天,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外公死了。” 姬千夜的眼睛闪着泪光,他目不转睛地瞪着轩辕秀,神色渐渐阴沉,眼神变得深幽。 “人都死了,还要遗体做什么。” 云锦绣听着他愤懑的声音,心如刀绞。 轩辕秀心里一凛,只觉一块铁堵在自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下好了,”姬千夜阴冷地笑着,打量着四周,“人死楼空,真清静。”他说完,就往外走去。 云锦绣追上去,“阿夜,你要去哪里?” 姬千夜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云锦绣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脚绊在门槛上,“啊”地一声摔了下去。 轩辕秀快步上前来扶她,“没事吧。” 云锦绣的小腿被木屑划破,鲜血染红了鞋袜,她焦急地抓着轩辕秀的手臂,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能让姬千夜就这么走了,她不能让他在最受伤的时候离开。 轩辕秀自然懂得她的心思,深深看了她一眼,迅速追去。 姬千夜拉猛地拉开姬府沉封的大门,“哗啦”一声,腐朽的大门破裂,门板倒在地上。 沈腾站在门口,正要打开门,内监总管高远站在他的身后,拿着圣旨,后面站着数名内监和编修。 他诧异地看着面前的白袍男子,突然上前来,抱着姬千夜,嚎啕大哭,“阿夜啊,沈叔叔终于见到你了。” 第196章 心神一荡 姬千夜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子已经被一个老头莫名其妙地抱住。 他用力挣开这老头,却被这老头一巴掌按了跪在地上。 沈腾边按着他边哭诉道:“叔叔总算见到你了,虽然你爷爷没了,以后叔叔会照顾你的……” 他起头来,前方三寸处是宫人们的缎靴,他的身子慢慢沉下去,不再反抗。 沈腾仍死死按着他,身怕他一激动,闹出什么事来。 高公公眼皮子,精悍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打开圣旨,拔高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姬老穷尽毕生心血,建设四库全书,其功不可没,封其为天元大儒士,按其遗愿,命其孙姬千夜,将其遗体领回,归根姬嫁……” 姬千夜听到这里,后面的话再也没有听进去。 他竟然让自己替他收尸,他不是已经不要自己和父亲了吗?双手紧攥,修长的指骨发青。 轩辕秀站在荒废的长廊下,身子掩在竹林后,听着高公公的圣旨,仔细揣摩着外公的用意。 高公公念完了圣旨,沈腾一把拍在姬千夜的肩头,“还不快领旨?” 姬千夜这才伸出手去,高公公将圣旨放到他手中,看了他们一眼,领着宫人离开。 看着他们的马车远去,沈腾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候在外面的编修道:“你们也都回去吧。”只留下两个赶车的家仆。 “阿夜啊,”他满怀悲怆地推着姬千夜往院子里去,“节哀顺变。”四个字语重心长,完全没有之前的疯癫模样,俨然一个沉稳的长者。 他说着,目光向长廊看去,看到了月白色的衣角,他声音暗沉,“都出来了吧。” 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日光穿梭,树影斑驳。 沈腾吹着胡子,瞪着眼睛,看着站在四方的几人。 轩辕秀站在长廊下,云锦绣的脚受了伤,坐在长廊里的长椅上,姬千夜站在他身后的门口,灼灼的目光盯着圣旨,似要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轩秀的身上,气呼呼地说道:“你去哪里都可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话一出口,他觉得哪里不对,又开口道:“你就不能好好在府里呆着,偏要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轩辕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与外公共事多年,一直是外公的下属兼好友,而外公的后事,一直都是他在办理,也就是说,他是知道这一切事的人,他刚刚也一直在掩护姬千夜,生怕他在高公公等人面前表现过激。 难怪沈唐从小都跟在自己的身边,原来他是他们安排在他身边的耳目。 沈腾看着几人直愣愣的样子,甩了甩素袖,嘀咕着“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姬老突然去世,都没提前跟他打声招呼,还把一切都告诉了轩辕秀,现在又加一个姬千夜,他只觉焦头烂额。 他向轩辕秀说道:“这几天,你就在你的王府好好呆着。” 轩辕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国,这只老狐狸,平时装得疯疯癫癫的,原来藏得这么深。 他转过身来,向姬千夜说道:“你爷爷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只要他一去世,便让陛下赦免了你父亲的罪,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回姬家。” 姬千夜猛地张大眸子,他让自己名正言顺地回姬家,不过一听到赦免罪的事,不由瞪着他,“我父亲何罪之有?” 沈腾转过身来,看着轩辕秀,“你把你母亲的事告诉他了?” 轩辕秀点点头。 他气得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姬千夜,“君说臣有罪,臣就有罪。” 众人瞪着眸子,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沈腾才向他说道:“你跟我去翰林院。” 云锦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身子突然被抱起,她抬起头来,轩辕秀正垂眸看着她,“我带你去包扎。” 轩辕秀抱着她,从密道回到了王府。 王府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刚一出门,躺在门外栏椅上的沈唐翻身而起,快步上前来,一看到云锦绣小腿上全是血,忙问道:“怎么受伤了?” 轩辕秀看了他一眼,一想到他是沈家派到身边来的耳目,目光便冷了些。 沈唐扒在门框上,看向书房内,“姬千夜呢?” 等他回过头来,轩辕秀已经抱着云锦绣去了中殿,进了院厅,他将人放下,管家明叔立刻拎着药箱进来,“王爷,要不要去请大夫?” “我自己来就好。” 他蹲下身来,抬起云锦绣的脚,要给她脱鞋袜。 云锦绣只觉脚上一轻,心头不由一颤,便感觉到轩辕秀的手心传来一阵温热,她直直地看着他,只见他手上动作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自己。 除了母亲之外,他还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就湿润了。 脱了鞋,轩辕秀又替她脱白袜,轻轻一扯,云锦绣脚一颤,冷“嘶”了一声,是血凝固了,黏着袜子,沾在伤口上。 轩辕秀抬头看着她,“很疼?” 她错愕地点了下头,忙又摇头,随即垂下眸子,不让轩辕秀看到她的失态。 “端盆热水来。” 老管家在一旁看得明白,听到王爷的命令,忙端来一盆热水。 他忙用热水润湿了袜子,才将她的袜子脱下来,她的脚掌纤美,脚踝圆润,入厅的阳光一片片掠在她的脚上,雪白的肌肤泛着玉泽,他握着她的脚踝,倏然的一阵温腻柔软,心中不禁一荡,脸颊发热。 云锦绣见他握着自己的脚踝,久久未动,微微蹙眉,“王爷还是为臣女找个大夫来吧。” 轩辕秀猛地抬起头,急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拉过药箱,仔细为他处理着伤口。 云锦绣看着他熟练的手法,慢慢领悟过来,他刚刚只是抱着自己的脚发呆而已,这么想着,她的脸也不由发烫,只觉他的手不时摩挲着自己的肌肤,酥酥麻麻,令人心跳混乱。 老管家看着两人,阳光斜照在两人的身上,如一副画。 他家的王爷爱上这个女人了,他无声叹息,王爷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了云家的大小姐。 武侯府发生了这些事,虽然面前的这个女人变成了庶女,但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看着两人深情暗涌的样子,他摇了摇头,退出正厅。 药擦到一半,他抬起头来,“疼吗?” 云锦绣嘴角微动,当然疼了,不过王爷,你这么擦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药擦好?表面上却淡淡地摇摇头。 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她心神一乱,忙叉开话题,“王爷这手法,快赶上一流的大夫了。” 轩辕秀手上顿了下,嘴角微扬,“当年西北战事紧张,数万伤者,只有几个大夫,后来大家都跟着大夫学习,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变成了大夫。” 云锦绣突然想起他满身的伤痕,心口便像堵着一团棉花,有些沉重。 又想到姬老的事,还有他母亲的事,想要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擦完药,便有嬷嬷送上新的鞋袜,轩辕秀为她穿上鞋袜,她看着脚上的新鞋,眼眶热热的,她声音很轻,“你府上风景不错,扶我出去看看吧。” 她话刚出口,人已经被轩辕秀打横抱起来。 他抱着她出了殿厅,来到花园的凉亭里,将她放下。 凉亭临水而建,宽阔的河流横亘在花园中央,两岸花木秀美,时值深秋,金黄的草木倒映在河面,如一副金黄的油画。 “喜欢吗?”轩辕秀在她耳畔轻语。 “嗯。”随即她的脸颊一红,她明明是要否认的,为何却像着了迷一般,心神不受控制一般,任他牵引。 她正恍神的瞬间,轩辕秀一张口,咬上她的耳垂,含在口中,她的身体瞬间被点燃,一阵晕眩,张了张口,喉咙哑得说不出话来,温软湿润的沉吻沿着她的耳垂,顺着脖颈一直往下。 “不要……”她沙哑的声音颤栗,像火苗一般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心火,他的吻越来越重。 “姑姑!” 一声大喊打破了旖旎暧昧的气氛,轩辕秀一咬牙,只好顺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云锦绣这才喘了一口粗气,便看到一个穿着红色铠甲的小家伙,风一般的向她跑来,刚跑到凉亭下,嘴里大喊着“姑姑,姑姑……” 她不由张大了眼睛,才几个月不见,歌宝儿长高了不少,白白胖胖的,像个糯米团子,她原本还一直担心着这个孩子,但看见他好好的,心里便踏实了。 不过眨眼的瞬间,歌宝儿已经跟到跟前,顺着她的腿就往上爬,撞到她裙下的伤口,痛得她脸色发白,看着小团子欢脱的样子,便强忍着。 歌宝儿刚爬到她的怀里,便被轩辕秀抓着腰带提了起来,往地上一放,冷着脸说道:“去去练功!” 刚刚正尝到甜头,突然就被这小家伙打断了,他恨不得把这小子扔出去。 歌宝儿看着他严肃的表情,转过头去,可怜巴巴地看着云锦绣,嘟起的小嘴动了动,像似在喊“姑姑”,或许是平时轩辕秀太严厉了,他不敢发出声音来。 云锦绣忙将他拉到自己跟前,抚摸着他的发心,“歌宝儿长大了。”嘴角却噙着一抹欢愉的笑。 还好歌宝儿出现了,不然自己就要被轩辕秀吃干抹净了。 “姑姑……我好想你啊。” 云锦绣心里一揪,抚在他发心的手停了下来。 歌宝儿红着小鼻子,很不高兴地上诉,“阿秀叔叔说,得长大了才能够见到你,我每天都好好吃饭,拼命练功。” 云锦绣抬起头来,便看到轩辕秀抱着双手,一瞬不瞬地看着盯着歌宝儿,璀亮的眸子好像要吞噬掉他的小身板。 第197章 我永不负你 云锦绣声音暗哑,“姑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从北境回来,她狠心地将歌宝儿推给轩辕秀,心想有他在,就可以很好地保护他。 她低估了歌宝儿对她的依赖,两次生死之际,是她的怀抱保护了他,虽然他忘记了所有的事,这种直觉却更强烈。 刚进王府的时候,歌宝儿就像头发疯发狂的小豹子,哭着喊着要姑姑,轩辕秀便和他达成了协议,等他长大,练好武功,就让他见到姑姑。 云锦绣抚着他的发心,只觉他温顺的像只小猫。 “楚长歌。”轩辕秀的声音沉得吓人,神色阴沉。 歌宝儿只好离开云锦绣的怀抱,颤颤地以他的面前,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然后又抬起头。 轩辕秀看着校场的方向,“嗯”声的语气提高,然后侧头向校场的方向。 歌宝儿点了下头,突然转过头来,迅速地说道:“姑姑,你等我,练完功后,我来找……嘎……”他讲得很快,直接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痛得眼泪都差点流下来了。 轩辕秀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他“扑腾”一声摔在凉亭下。 臭小子,敢跟我抢女人。 歌宝儿爬起来,摸着被踢痛的屁股,委屈地向校场去。 阿秀叔叔什么都好,就是一遇到姑姑,就变得很凶残。 云锦绣低低吃笑。 他转过头来,非常严肃地说道:“这小子犟得很,得严格点。” 云锦绣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着。 他看着她垂眸淡笑的样子,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阿锦,搬到王府来吧,我们,”他沉默了足足三秒,“我们生个孩子。”后面想说的话,他咽了下去。 就像现在这样,他陪着她晒太阳,孩子在一旁练功。 云锦绣一口茶呛在喉咙,脸涨得红。 她一抬头,满脸娇羞。 看得他也不由红了脸,乱了心跳。 很快,云锦绣就恢复了神色,淡浅盈盈地看着他,“阿锦想像风一样自由。” 轩辕秀一僵,脸色渐渐变得冰冷。 她看着他一脸失望,心都绞在了一起,脸上的笑容却依旧灿烂。 她何尝不想嫁到王府,过上他勾想的生活,但是她不及他雄才伟略,一个安逸的下午,或许需要别人用命来换,更何况,强敌在前。 她的目光落在校场的方向,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练功,“哈嘿”的声音格外有力。 但是她连姬千夜都保护不了,连母亲都保护不了,她不想成为明王府的拖累。 “阿锦,”轩辕秀心里沉沉的痛,“你能说实话吗?” 云锦绣转过头来看着他,“王爷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自己的自由。” 她要摆脱成为未来皇后的命运,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离这个目标已经很近了。 两人静静地僵持着。 管家快步上前来,“王爷,姬老的遗体已经送回姬府了,他的丧礼,该如何安排?” 轩辕秀站起来,“跟我去书房。”随即冷着脸,带着管家往书房去。 云锦绣看着他身影走远了,才暗暗地吐了一口气。 很快,便有嬷嬷端着茶水点心上前来,“阿锦姑娘,来用些茶点。” 王府的人不多,管事的只有老管家和这位谭嬷嬷,明叔已经五十多岁了,而谭嬷嬷也快五十了,头发已经花白,两人都是明王入京后,经沈腾推荐进府的,对主子一直忠心耿耿。 谭嬷嬷是明王派来侍候云锦绣的,她看了看前殿书房的方向,又看向云锦绣,“姑娘不会是和王爷闹别扭了吧?” 云锦绣脸微微发红,“嬷嬷言重了,没有的事。” 谭嬷嬷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温柔地笑笑,也不揭穿她。 歌宝儿练功的吼声传来,她们抬头看去。 歌宝儿挥着木剑,对着面前的木头人,前刺,侧斩,横劈……合着“哈”“嘿”“喝”的声音,只听“咔嚓”的声音,木头人被劈开。 剑师龙渊倚着凉亭的柱子,双手抱在胸前,正佯睡养神,他听到声音,张开眼睛,看着被歌宝儿劈开的木头人,眼里全是诧异。 王爷让他来教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毛孩,简直就是怕他这个剑圣闲得慌,让他来打发时间,却没想到今天的歌宝儿爆发了洪荒之力,这一招一式,这力道和姿势,只有十岁的孩子才能够做到。 他兴致大增,走出凉亭,来到歌宝儿身边,围绕着他转圈,灼灼双眼,似要将这个孩子的天赋看穿。 歌宝儿挥着木剑,接着斩其他的木头人,一剑一个,小小的身体内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 龙渊转头向花园凉亭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凉亭里的那个人影,没想到她竟然能把这小毛孩的天赋激出来,应该是一个很神奇的女子吧。 谭嬷嬷听着歌宝儿的声音,笑着向云锦绣道:“瞧这小家伙今天兴奋得像只小豹子似的,他刚进王府的时候,一直哭喊着要姑姑,连着哭了三天三夜,”她看着云锦绣,想了想,又说道:“王爷没办法,只好去武侯府去请小姐……” 云锦绣的眸底全是惊讶,轩辕秀去找过自己,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王爷连去了三次,最后还是一个人回来了。” 云锦绣想,他大概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想让这个小家伙成为自己的包袱,才没有找自己的吧。 “王爷小的时候,除了在石室练功,就在书房看书,那样的日子一直过了五年,大概是他小时候过得太孤独,他对歌宝儿很好,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给这个孩子,找了最好的剑师教他练剑,专门安排了年轻的小厮们陪他玩,还抽时间陪着他。” 云锦绣想着轩辕秀的小时候,他一直藏在书房和石室里,应该是怕别人看到自己,认出自己是从皇位上退下来的盛熙帝,他曾过得那样提心吊胆,惊惶无助。 “老婆子我看得出来,王爷对小姐很上心,王爷是个至情之人,还请小姐不要伤了她的心。” 云锦绣怔怔地看着她,只见她的眼神里是担心,是乞求。 “嬷嬷……”她的声音发颤,“我……” 她拿什么去承他的情? 在园中坐了一个下午,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歌宝儿已经练完功,他跑到她身边来缠着她,欢脱地在她身边窜来窜去,又后和谭嬷嬷一起扶着她进了餐厅,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有下人来报,说王爷有事要忙,就不过来用餐了。 她心想,轩辕秀应该是因为她的那几句话生气了。 用完了晚膳,她以腿脚不方便为由,在王府留宿。 谭嬷嬷才给她安排好房间,歌宝儿便早早地爬到了她的床上。 这个孩子十分依赖在她怀中的那份安全感。 云锦绣也早早地上了床,给他讲了故事,讲着讲着,歌宝儿抓着她的衣带就睡着了。 夜深人静,云锦绣看着红鸾纱帐出神。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很喜欢在王府的感觉,这里好像有她一直寻找的温暖。 她正神魂出窍,帐外突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她猛地支起身子,轩辕秀已经掀起帘帐。 不经意对上的一眼,看得两人都痴了。 下午那简短的对话,他以为她已经离开王府了,当他回来的时候,听谭嬷嬷说她在客房,便要亲自来看一眼才敢相信。 意外的惊喜,油生出灼热的情意。 “王爷……”突然见到他,她唇齿打着颤,她手肘支得身子发酸,身子一晃,轩辕秀一把抱住了她的肩头,便看到歌宝儿躺在面前,手里抓着她的腰带。 他将她扶了枕在枕头上,突地转身拿了剪子,剪断了她的腰带,腰带散开,白皙的肌肤露出一点端倪,藕色肚兜遮住了浑圆呼之欲出,吞噬了他的魂魄。 他突地将歌宝儿和被子一起抱起,放到一旁的榻上,然后冲进入帐中。 云锦绣抓着衣襟,正要起身,轩辕秀突然如山一般压来。 “你这只磨人的小妖精,本王差点被你骗了。” 云锦绣瞪大眼睛,轩辕秀死死地压在她的身上,他的身躯滚烫,低醇的嗓音,喜极的笑意,充满着诡异的魅力,像毒药一般致命。 “你若真的只在乎你自己的自由,就不会一直守在王府,你留在这里,是想要通过本王看住阿夜,你不敢嫁进王府,是怕凤晏会追着你不放,从而查出我的身份,你是想要保护我们。” 被他揭穿,云锦绣发虚地张了张眸子,仓惶无措。 “云锦绣,我若连你的心思都猜不到,我又怎配娶你。” 云锦绣眼眶一热,纤长的睫毛上染着水雾,声音沙哑,“你既然知道我四面楚歌,身受十面埋伏,你还要娶我吗?” “傻小丫头……”他的语气温柔如水,浸过她的鼻息,“原来你这么爱我!” 明明自己的身世才是不定炸弹,一旦引发,便会粉身碎骨,她却仿佛看不到一般,只怕她会拖累到自己。 自己怎么这么蠢,怎么一直都没发现? 轩辕秀将抱得更紧,滚烫而粗犷的男人气息包裹着她,温湿的细细地摩挲着她的唇。 第198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王爷……”她紧紧崩着最后一丝理智,“我从来不甘心受制于人,我不想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所以我树敌无数,我的姨娘要杀我,凤晏都是我的敌人,我……” “以后由我保护你,”轩辕秀紧紧搂着她,贴在她的耳际,“所有的灾难,我替你挡。” 他直身起来,板正她的身体,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以前利用你去大秦,利用你对付凤行烈,因为在那个时候,只有用这种方式,我才能够接近你。” “现在我不想再用这种方式等下去,特别是知道我外公的事以后,世事无常,生死难料,再等下去,这一切将会成为遗憾。” “我活一天,就倾尽我的所有,爱你一天,照顾你一天。” 他越说,声音越沙沉,长长的凤眸里燃着灼烈的情火。 “所以,阿锦,嫁给我,我永不负你。” 云锦绣眉睫一颤,眼角溢着眼泪,她沉默地看着他,清亮的眼波轻轻地转着,心头泛起阵阵酸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爱上这个人了? 是他知道自己要去大秦救外祖父,所以故意拖延,给她充足的时间? 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从大秦带回来? 是从他为了帮金碧辉脱罪,不惜让陛下猜疑他? 是北境茫茫草原上,他不顾一切的守护? 是那个遥远的国度,他一声情意绵绵的“爱妾”? 是云家大厅里,他的求亲? 还是他直接去向陛下请旨赐婚? 她是爱他的,她爱这个人,爱他的音容笑貌,爱他的惊才绝艳,爱他心地仁慈。 她是疼他的,看他一个人藏着那么可怕的真相,看他在冷酷权力里苦苦挣扎,看他一个承受着猛虎般的孤独。 没错,她已爱他这么深! 不甘心的念头突然涌进她的脑海,她不能因为顾忌到前方可怕的强敌,就不敢爱她所爱的人,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蠢了。 “王爷……”她强压着颤栗的唇齿,“既是真心,又何需婚礼这样的仪式。” 她毅然舍弃了所有的矜持,猛地迎上他薄薄的唇,飞蛾扑火一般吻了上去,温湿滑腻,柔软香甜。 轩辕秀只觉热血从脚底涌了上来,脑海里最后的理智轰然崩塌,深深的一吻,“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嗯。”云锦绣点头,眼睫里染着水雾。 “阿锦,我要你。” “嗯。”她羞红了脸。 得到了许可,他轻轻压下她柔软的身躯,一头青丝铺在枕上,如惊心动魄的瀑布,舍不得移开的双眼,看进彼此的灵魂,恨不得融入彼此。 “阿锦……”他又俯下身,轻轻一啄。 她的身子颤栗,心慌意乱化作一声沙哑的“王爷……” “不是王爷……” “阿秀……” 他的吻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她感到有火花在眼前绽放,脑海里一片空白,身子颤得好似风中的落花。 “当年你劫我的时候,还欠我春宵一刻。” 抽回的一点意识让她微微放松了些,她看着他,盈盈目光,化作三月春水,“阿秀……”她楚楚低婉的一唤,他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天雷地火终相逢,客房内低吟浅哦如歌。 窗外透入微弱的月光,轩辕秀怜爱地抚着怀里的人,拨开她脸上的碎发,她嘴角噙着一抹笑。 熟睡中,云锦绣做了一个酣甜的美梦。 他深吸了一口帐内的甜香,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她,将她一点一滴烙进他的心,绝不稍瞬的眼,仿佛要看尽一生一世。 良久良久,他再一次俯下身去,撩拨着令他欲罢不能的人儿。 云锦绣舒服地翻了一个身,疲惫地打开蒲扇般的睫毛,迷迷蒙蒙地看着他俊美的面容,好似一场半醒的梦,梦中,她情不自禁地钻在他的怀里。 “是你惹的火!”轩辕秀突地板正了她的身体,又压了下去。 云锦绣猛然惊醒,这哪里是梦。 “轻点,孩子在外面。”她几近哀求。 他忍无可忍,“小家伙白天累坏了,晚上睡得沉。” 她怕极了,一张口咬住了枕头,细碎的吟声从牙缝间迸了出来。 突然,一阵锥心刺骨的痛填遍四肢百骸,整个人仿佛浸在水中了一般,她强忍着这种突如其来的不适,不想破坏了阿秀的兴致。 第二天一早,沈唐刚穿过九曲回廊,就看到轩辕秀从客房里走出来,满面春光,脚下生风,满脸写着志得意满。 大早上这么高兴? 他满心欢喜地迎上去,“阿秀。” 轩辕秀像没看见他一样,直接从他的面前走过去,一脸傻笑。 他一脸懵圈地看着他的背影,又转身看向客房,马上贼兮兮地笑着,追了上去,“阿秀,阿秀……” 轩辕秀前脚进了书房,他后脚就跟进了书房。 他进了房间,便看到轩辕秀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脸傻笑。 完了,阿秀傻掉了。 他上前来,双手抚在桌子上,“阿秀,你的书拿反了。” 轩辕秀这才清醒过来,脸上瞬间凝了寒冰,怔怔地把书按在桌子上,“什么事?” 沈唐贼兮兮地看着他,“阿秀啊,你什么时候娶云锦绣过门啊?” “有事快说,没事出去。” 呃,沈唐直起身子,一脸我有企图的样子,“你尽快娶了王妃,我爹才不会误会我那啥你,免得你挡了本少爷的桃花。” 轩辕秀挑眉看着他,看他一脸蠢蠢的样子,只怕他现在都不知道,他从小跟在自己身边,是沈老特意安排的。 而沈老让他对自己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看来他还被蒙在鼓里。 他倾身上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只能自己努力了。” 呃,沈唐黑着脸,不过一想到轩辕秀已经有主了,立刻胸心壮志,以后京城那些受伤的少女心,就由他安抚了。 “准备一下,本王要去上朝。” 姬老逝世一事震惊上下,他想要进宫看看朝中的反应。 云锦绣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身边的人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凝了凝神,猛然想起昨夜的情景,脸就跟火烧了一般。 良久,烧热褪去,她疲惫地支起身子,掀开帐帘,双脚刚一着地,便直打颤。 她微微蹙眉,想起昨天那种不适,抖然一惊,自己的身体,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锦绣小姐。” 她回过神来,谭嬷嬷已经端着托盘走进来。 “王爷去上朝了,他吩咐老奴照顾好小姐。” 两人还没有举行婚礼,这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只有她一个人进来侍候。 “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小姐先洗个热水澡,就去用膳。” 云锦绣轻“嗯”了一声,羞红了脸。 下午,阳光照得花园里一片静谧,云锦绣坐在前殿的亭轩里,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书页。 轩辕秀才一进府,意外看到了她,心跳怦然加速。 云锦绣转过头来,那回眸的一瞬,就像画里她的母亲一样,他止不住脚下的步子,绕过花坛地向她走去。 云锦绣站起身来,迎上他的目光,脸上便一阵火辣辣的,“王爷回来了。”她尽量保持着冷静,声音却有些不自然。 他“嗯”了一声,见她脸色苍白,压低了声音,“怎么不多休息。” 她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只是娇羞地垂下眸子。 她起床的时候,都已经是正午了。 她身体不适,是因为那么欢愉中,锥心的疼痛。 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十分冷静。 轩辕秀突地揽着她的腰,将她压在柱子上,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掩住,“你一直在这里等本王?” 她来这里,一定是想让自己进府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她。 云锦绣仰着小脸,直愣愣地看着他。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真的是在等他吗? 她还没想明白,樱唇已经被轩辕秀一口含住。 “阿秀……被看见了……”她将发烧的小脸埋进他结实的胸膛。 这个怀抱如此的温柔,她一刻也不想离开。 “咱们回房……”他粗重地喘着,滚烫的气息烫着她的脖颈。 “别闹了,大白天的……”她的声音轻浅低转,抬起头来,正迎着轩辕秀情火翻腾的双眸,这样的眸光,将她瞬间焚烧怠尽。 “白天不行,咱们晚上……” “阿秀……”她颤不成音。 他笑看着她,慢慢压下窜烧的心火,这才向她说道:“我外公修建成了四库全书,引得天下文士的膜拜,朝中已经掀起一阵崇儒之风,陛下顺从民意,授意翰林院为他主持丧礼,三天后,他的丧礼在姬府举行,到时候会有很多人为吊唁。” 云锦绣松了一口气,知道的人越多,以后朝廷都越不敢为难姬千夜。 “姬老用心良苦。”她的声音微沉,有了这层保护,阿夜以后就安全了。 “是啊,”轩辕秀长长地叹息,“他一直在保护我们。” 第199章 注定互相伤害 她看着轩辕秀眼底的愠色,“他的死……” 轩辕秀摇头,“只有凤后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凤后”二字,他咬得很重。 云锦绣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没有再说话。 三天后,姬老丧礼。 灵堂上,姬千夜穿着一身素白孝服,跪在棺木前,低着头,整张脸掩在阴影里。 吊唁的人来来往往,慰问的话如出一辙,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玄色的缎靴,他慢慢抬起头,迎上轩辕秀的目光,他熠熠双眸如深潭一般,带着深沉的关切和温暖。 他是以姬老名门的名誉来吊唁的,他满腹的嘲讽和不满,他既敢认他当外公,却不敢以外孙的身份来为姬老披麻戴孝。 但被这样的目光凝神着,他满腔愤愤不平渐渐平息下去。 轩辕秀上前去,给姬老上了柱香,便退了出去。 沈腾站在一旁主持,看到他退出去之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轩辕秀是聪明人,不,他是智者。 他目光长远,更知道熟重熟轻。 这样一想,他就放心了。 黄昏时分,来吊唁的人渐渐变少了。 凤晏出现在姬家大门外,一身白衣胜雪,他一步步上了台阶,拉了下袍摆,抬起脚下,正要跨进门槛,一个身影挡在他的面前,“公子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他收回脚,脸上的笑容如三月春风,声音温和,“你是以什么身份拦我的?” “云锦绣。”她看着他,神情淡淡,凤眸里的寒光却像刀子一样迸射出来,似要洞穿他的身躯。 她不会让凤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姬千夜的面前,不会让他再有机会羞辱他。 凤晏比她高也一个头,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纤细单薄,仿佛一只炸毛的兔子,奋不顾身地挡在他这只猛虎面前。 “阿锦,我是代表凤家来的,你不让我进去,于礼不合。” “让你进去也可以,” 云锦绣嘴角微扬,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温度,“禁军统领丰承恩和三殿下在里面,京兆尹卫大人也在里面,你踏进这道门槛,就会有人向卫大人禀报,禁军统领插管天牢重刑犯一事,他的逾越,可是死罪。” 禁军统领的职责是负责陛下和皇城的安全,其他的行为,都是逾越,在帝王的眼里,这就是死罪。 凤晏笑容和煦地看着她,“好啊,我们注定是要互相伤害的。”他抬脚就要进门。 “一个禁军统领你不在乎,那么五皇子入京呢。” 五皇子是凤后的儿子,他一出生,势头就压过了太子,在他十四岁成年之际,却被凤后送到了云州。 凤晏的神色一凛,收回脚,随即又恢复了春风般的笑容,“看来你在明王府这几日,不只是和明王卿卿我我。” 云锦绣迎着宝石般灼烈的目光,只觉一股寒意爬上背脊,只觉他仿佛幽灵一般,无处不在。 早在她把姬千夜救出来,轩辕秀就已经派人去查了天牢里的那些重刑犯,那些死囚和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都没有关键证据,但他们发现了丰承息插手天牢里的事。 她脸上的笑容却灿若玫瑰,冷艳逼人,“多谢凤四公子关心。” “总得让凤家的人进去上柱香,不然别人还以为,姬家和凤家有多大的仇和怨呢。” “一柱香可抹不掉姬家和凤家的仇怨。” 凤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足足三秒钟,这支带刺的玫瑰,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请回。”她的语气冰冰冷冷,毫不留情。 他突然凑近了些,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若时光能停在那场暴风雪里,该有多好。” 云锦绣一愣,等她回过神来,凤晏已经走下台阶,上了马车远去。 云锦绣松了一口气,凤家的人中,凤晏果然是个最难捉摸的一个。 看着他离开,她转身走往府内去,刚走两步,就遇到三殿下和丰承息走出来。 “阿锦。”三皇子先一步走上前来,温和地向她打招呼。 云锦绣不习惯他这样亲昵地称呼自己,尽管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害,但她对他实在提不起好感,只是礼节性地点了下头。 “我送阿锦姑娘回府吧。” 云锦绣淡淡地看着他,“多谢三殿下好意,我与阿夜是好友,今天,我就不回去了,留在这里陪他。” 三皇子的神情暗淡了些,这个小女人,还真是软硬不吃。 他面上仍然微笑地看着她,“有什么需求,请一定要告诉本宫,本宫责无旁贷。” 云锦绣不情愿地点了下去,只觉有两道灼灼的目光凝神着自己,她抬起头来,看到了丰承息,他鹰眸里含着锋利的光,神情复杂,她不由一怔,自己什么时候把这个人给得罪了? 丰承息看着这个八面玲珑的女子,想起那夜秦婴为了她,不惜失去贞洁的情形,心里就油生出几分怒意。 他明明是期待秦婴那么做的,因为只有那样,他才可以得到她的人,但却无法容忍自己爱的人,不惜牺牲一切,去成全别的人。 他一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云小姐好本事,竟然能把姬公子从天牢那种地方救出来,不知道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打算牺牲谁?” 云锦绣眸光微凝,一头云雾,但他的话,却烙进了她的心里。 “丰兄,怎么了?” “没事。”他冷酷地从云锦绣的身边走过去。 “阿锦,后会有期。”三殿下温柔地和她告别。 她转过身来,看着两人出了大门,目光变得幽深。 三皇子的忍耐,还真是没有底限,她都这样对他了,他竟然还能够如此热情和有耐心地对自己,这样的人,实在是可怕。 入夜,吊唁的宾客纷纷离去,云锦绣看着姬府紧闭的大门,松了一口气,往姬家后院去。 远远地,她就听到书房里传来打闹声,她忙推门进去,只见轩辕秀和姬千夜扭打成一团,争执不休。 “那副画像是我姑姑的,凭什么给你的。” “她是我娘。” …… 云锦绣看向拾放在书桌上的画布,是姬泷的画像,画布卷到一半,看来是有人在收画收到一半,突然被打断。 而轩辕秀和姬千夜两人,正在抢这副画。 她走到书桌前,看着画上如仙一般的女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在画布上,指端传来粗粝的感觉,她用力摩挲了下,抬起手,指尖有颜料的沫质。 她皱头一皱,这幅画画成的时间不超过三年。 阿秀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画不可能是他画的,姬千夜也没见过自己的姑姑,而画上人的神态,惟妙惟肖,应该是非常了解姬泷的人画的。 这个世界上,对姬泷很熟悉的,她知道的,就只有姬老了。 但是这十几年了,据他所知,姬老并未回姬家,直到他死,才有这样的安排。 那画像的人会是谁呢? 这么一想,她心里“噔”的一下,心跳直接漏了两拍,眼里全是惊悸。 她迅速将画铺展开来,仔细摩挲着画布,呼吸越来越轻。 轩辕秀将姬千夜打趴在地,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迷人地挑了下衣领,“想跟我斗,门都没有。” 这辈子,姬千夜注定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走上前来,看着云锦绣吃惊的样子,轻声问道:“阿锦,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按在画上的手指颤抖着离开画布,“是你收的画布吗?” “不是啊,”轩辕秀看着画布上的人,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起来,神情像个大孩子,“阿夜这小子竟然想把画藏起来,这是我母亲的画像,只能由我保管。” 姬千夜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有几处淤青,磨着牙,恨恨地看着他,“不要脸,明明是你想要私藏姑姑的画像。” 云锦绣瞬间听明白了,这画不是他们两人收的。 她看着敞开的门窗,突然向门外跑去,书房外有一株很大的桂花树,茂密的枝头略过高墙,夜风掠过枝头,微凉的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的香味,深深一吸,十分甜美。 她一步步走到桂花树下,抬头看着摇晃的枝头,有花朵窸窸窣窣往下落,像被刚刚惊扰过似的。 而地上,则是落了一地的桂花。 她的心跳紊乱,呼吸极轻。 “怎么了?” 轩辕秀快步走到她的身侧,仔细打量着四周,深秋的夜,静谧寒凉。 “我感觉这里刚刚好像有人。” 那种强烈的直觉,仿佛是来自她身体里的羁绊。 轩辕秀提了内息,仔细地看着四周的风吹草动,然后摇了摇头。 她这才缓缓吐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缓和了些,“或许是我太紧张,感觉出错了。” 轩辕秀朝她一笑,“太凉了,进屋去吧。” 两人往书房走去,到了门口,她还是担心地转过头来,朝着桂花树的方向看了一眼。 进了门,轩辕秀将书房门关上。 屋外,清冷的月光投下斑驳的树影,桂花的香味含着冷空气,变成冷冽的幽香。 高墙外,立着一个银白的身影,他抬头看着桂花树,冷冽的幽香一阵一阵。 只到听到墙内“吱呀”的关门声,他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他不怕轩辕秀,但是云锦绣却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她爱上了别人,还把身子给了她爱的那个人。 原来,她已经长大了。 编辑:这个神秘人是谁?快更新 第200章 太子献殷勤 书房内,云锦绣又点燃了一盏灯,抬到书桌上,然后向轩辕秀递了一个眼色。 他迎上正走上前来的姬千夜,“这副画是我的,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他说着,直接把他推到门外,上了门栓。 姬千夜用力踢了一脚门,咬牙切齿了一阵,只得转身离开,刚刚走到圆形拱门处,便有编修前来找他,“公子,沈老请你过去。” 他只好跟着编修离开。 书房内,云锦绣将画布铺展开,她纤美的指尖轻轻抹过画布,便有颜料的沫质凸起来,甚至有一些沫质剥落下来。 “你看,这些颜料画上去的时间不一样,从这里到这里,怕是有十年之差。” 轩辕秀皱着眉头,指尖触在画上,仔细感触着其中的区别,凝眉看着她。 云锦绣笑笑,“我有一家收藏馆,专门收藏名画,跟着画师学过鉴别画像的方法。” “我怎么会不相信,”他宠溺地看着她,“只是有点难以理解,谁会来这里画像呢?”谁会来这个荒宅呢? 云锦绣突然想起一个人,想到那个曾带她进遗址的人,会是他吗?他到底是谁? “阿锦?”轩辕秀喊了她几声,见她没反应,手揽住她的肩头,她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轻轻摇了遥头,“或许是我想多了。” 在不确定之前,她不能把自己的猜疑告诉阿秀,不能再让他烦心。 “这件事情,我会去查清的,在查清之前,不用告诉阿夜。” 云锦绣点点头,她让他支开姬千夜,也是这个目的。 丧礼之后,姬老的遗体第二天下葬,沈腾一直盯着轩辕秀和姬千夜,确保两人不会去追究姬老的死亡原因。 有轩辕秀在姬千夜的身边,云锦绣这才放心来。 她回到云府,云府变得有些清冷。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老夫人的脚虽然能够着地,但仍然不能站起来。 武侯伯抱病在身,一直没有去上朝。 韩凝珠在韩府的时候中了毒,最近身子也才刚刚调整过来,府中难得清静。 下午,阳光倾洒在院中。 云锦绣坐在正厅里,静静地翻着书页,便听到外面传来李妈妈的声音,“秦婴,锦绣小姐在吗?” “在的,”秦婴迎上去,“李妈妈,什么事?” “老夫人好久没见到她了,夫人让她去看看老夫人。” “好的,我这就去告诉小姐。” 自从被韩凝珠责备之后,李妈妈现在对云锦绣是敬而远之,能不能靠近就绝对不靠近,她带着几个三等丫环,站在院子外等着。 秦婴进屋来,向云锦绣说了李妈妈的来意。 云锦绣眸光微转,“我这就去看祖母。” 李妈妈看到她出来,松了一口气,忙领着丫环迎上去,“锦绣小姐。”然后跟在她的身后,往福荣苑去。 刚进福荣苑的正厅,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连用了一个月的药,整个房间里全是药味。 有丫环通报了一声,“锦绣小姐来了。” 云锦绣走上去,轻轻跪坐在绣垫上,施了一礼,“祖母。” 老夫人躺要红梨木软榻上,韩凝珠坐跪在一旁,轻轻为她揉着腿,在榻上躺了一个月,她的脸色十分暗沉,眼底一圈黑青,施了浓厚的脂粉也没有遮掩住,发鬓几乎全白了,这一个月来,她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而韩凝珠由于在韩府中毒一事,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发青,病态怏怏,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息。 云可卿坐在茶几后,正在为老夫人泡药茶。 她穿着白色衣裙,罩着粉色纱衣,淡雅又不失艳媚,云家这些人中,就数她最为得意了。 云翦坐在一旁的矮几旁,在照顾老夫人上,他使不上什么力,只好在一旁守着,但他回京的表现,让老夫人和韩凝珠都很失望,他在,大厅里的气氛反而显得更加压抑。 老夫人淡淡看了云锦绣一眼,这一个月来,她几乎一直在外面,在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但她从小到大都这样,时间久了,府上的人也都习惯了。 云锦绣行了礼,也不等她吩咐,便静静地退到一旁跪坐着。 看着她淡漠的模样,老夫人叹了一口气。 自从金玉园一事之后,她才意识这些年来金氏带给武侯府的好处,再加上儿子在她身边提过几次,金家给他们云家的巨额钱财,他们武侯府是无论如何也还不起的。 想到这些,她才意识到,她以前对金氏母女有些过份了。 她淡淡地说道:“你已经成年了,等年后开春,让你母亲为你择一门亲事,就嫁了吧,女人一辈子,没什么比嫁个好夫婿强,三皇子和明王,都是不错的人选。” 云锦绣一愣,抬起头来看着她,只见她脸上少了以往的凉薄,她这是突然转性了吗? “母亲?”韩凝珠一愣,按在老夫人腿上的手突然用力了些,她要将云锦绣嫁给三皇子,或者明王?她不是一向视云锦绣母女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吗? 云可卿心中也不由一怒,她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如果给云锦绣找这么好的亲事,她岂不是又要赶上自己了? 云翦忙开口道:“我看阿……”秀字没说出口,他改口道:“明王不错,与锦儿也般配,他已经提亲了,等开年后,让她嫁过去就是。” 从北境回来,他也看出来了,自己的女儿和轩辕秀有情有意,再加上轩辕秀曾他的爱将,亦师亦友,要不是金氏的死,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女儿嫁过去。 云可卿想起轩辕秀的英俊模样,柔美的小脸上像似能拧出水来,“爹,三皇子是皇家人,尊贵无比,为何不让妹妹嫁给三皇子?” 云锦绣猛地看向她,眸光凌厉,都把主意打到她的婚事上来了,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云可卿被她这么一看,发虚地缩了下身子,心里一阵悚然,面上却毫不示弱,现在她是有品级在身的,又是武侯府的嫡女,又有韩家的人给她撑腰,她没什么好怕的。 云翦脸色一阴,不高兴地看着了眼云可卿,自从回来之后,他再看皇家的人,越看越不习惯,再加上他对三皇子的印象非常不好,在他的身上,他看到了天元帝年轻时候的影子,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隐忍,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天元帝。 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那样的人的。 他正要开口,云锦绣抢先说道:“祖母,年后的事,年后再说,您现在专心养伤。” 她的婚事她已经早已定下,这一辈子,她认定了轩辕秀,绝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韩凝珠本来也想挡下此事,便顺着她的话接道:“是啊母亲,过了年再说吧。” 云可卿一听,脸上的神色缓解了些,她端着药茶上前来,跪在老夫人的身边,“祖母,茶。” 韩凝珠接过,喂给老夫人,老夫人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说道:“也罢,年关忙,年后再说。” 离过年还有将近两个月,但云家是一等一的家族,需要准备的事太多,需要提前两个月就做准备了。 韩凝珠说道:“母亲,儿媳准备带着锦儿和卿儿去灵隐寺上香。” 她一说完,老夫人就抬起眼皮子,眼神发亮。 这半年来,武侯府都很不顺利,先是云翦回京后就旧疾发作,金氏死了,她的腿也伤了,连韩凝珠去韩府参加婚礼都中了毒,她早就动了去烧香的心思,可惜她腿脚不方便,韩凝珠这话,正合她意。 她精神突然好些,“很快就年关了,是该好好去烧香了,你就去安排吧。” 她知道云锦绣和韩凝珠之间有隔阂,见她此刻垂着眸子,默不作声,便开口道:“锦儿和卿儿就随着你们母亲去吧。” 云锦绣低低应了一声“是。” 安排好了这些,大厅里的气氛活跃了些,李妈妈突然进厅来报道:“老夫人,老爷,太子殿下来了。” 除了老夫人,其他的人都起身,准备迎接。 云锦绣也跟着父亲,走在最后面。 太子驾到,原本是大事,但这一个多月来,太子来武侯府的次数,已经不下五回了,云家的人也都随意了些。 他们刚上前去,太子殿下跨过门槛,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大厅里里外外,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全跪下去迎接。 云翦刚刚跪下,太子已经上前来扶他,“云将军快快请起。” 他将云翦扶起来,忙向一旁的韩凝珠和云可卿,“夫人,县主,快快请起。” 两人被请起来之后,云锦绣这才跟着起身。 太子殿下不着痕迹地看了云可卿一眼,却听老夫人朗声道:“老身腿脚不便,不能起身迎接太子殿下,请恕罪。” 太子殿下忙上前去,“老夫人哪里的话,本宫就是前来探望您的,”说着,他唤了一声,“刘太医,把药拿上来。” 刘太医抬着药箱走上前来,他是东宫的专用太医,是轩辕丰的心腹。 只见他熟练地打开药箱,取出一个半透明的玉杯,里面是鲜红的血液。 他神采奕奕地说道:“老夫人,这是灵狐血,以灵狐血为药引,很快您的腿就能够下榻了。” 大厅里顿时发出轻微的惊叹,灵狐血可是罕见的神药。 第201章 烧香拜佛 老夫人激动地说道:“太子殿下盛情,老身实在承受不起……” “老夫人过谦,云家为天下立马不世之功,这点东西算什么。” 刘太医补充道:“太子听说老夫人的腿一直没好,便去了灵上狩狐,花了三天三夜才抓到一只灵狐,取了血……” 众人一听,差点又跪了下去,这个恩情实在是太重了。 太子打断了刘太医,“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刘太医,快为老夫人用药。” 云翦忙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韩凝珠和云可卿也忙跟着行礼道谢,虽然云可卿早已打定主意,绝不会嫁给太子,但表面功夫,还是做得滴水不漏。 云锦绣微微欠了身子,跟着他们装模作样,她微微抬眸,看了眼殷勤的太子,又垂下眼眸去。 太子殿下又说道:“刚刚本宫在外面听到,夫人要是灵隐寺烧香?” 韩凝珠忙礼道:“是。” 太子微笑着点头。 云锦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刚好对上,她微微施了一礼,又低下头去。 刘太医要给老夫人上药,其他人都渐渐退出大厅。 云锦绣往自己的院子里去,秦婴跟在她的身后,绕过花园,进了院子,进屋之后,她有些急促地关上门,转过身来,见云锦绣又躺在太师椅上,手里翻着书页,“小姐,要不要通知王爷?” 韩凝珠要带她去上香,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而她看得出来,明王在云府提亲,又向陛下请旨赐婚,小姐一直沉默,以她对她家小姐的了解,她沉默,就代表同意了。 而前两天,她从王府回来,她明显感觉得到,小姐没有刻意避开王爷了。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微微发愣。 秦婴迎着她清亮的目光,微微发虚地低下头去。 她脸微微发红,然后说道:“不用通知他,我为这一天,准备很久了。” 秦婴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她凤眸幽幽,如深不可测的寒潭,似要吞噬一切,这样的神情,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这样的她,让她很陌生,但她却很清楚,这就是自己的小姐。 “小姐。”秦婴的声音柔软。 “嗯。”云锦绣的声音很轻。 “奴婢开始为您准备嫁衣,等夫人的事解决了,您就嫁到王府去。”她的声音微颤,这样的话,她原本是不敢说出来的,但为了小姐,她必须说:“那里才适合你。” 云家是她的家,那是因为她的母亲,现在金氏不在了,能给她温暖的,只有王爷了。 云锦绣抬起头来,脸微微发红,她正了正色,“秦婴,你怎么变得跟金妈似的。”她总觉秦婴最近怪怪的。 秦婴低低一笑,“金妈不在了,这些事情,我当然要操心了。”她脸上笑着,心里却涌起一阵苦涩。 “知道了,”云锦绣的声音里含着一抹羞涩,算是间接承认了她与轩辕秀的感情,她从未把秦婴当成奴婢,而是从小一起大长的好友,这件事情,是要让她知道的,但一说出口,就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嗔怒道:“以后别老操心这些,像个老太婆似的。” “是是是。”秦婴撒了个娇,会心地笑了。 云锦绣坐直了身,神色凉薄,“明天她们母女会准备上香的东西,你让庄秦留意下。” “是。” 秦婴退了出去。 第三天,韩凝珠带着云家两姐妹去灵隐寺上香。 灵隐寺位于城效的云林峰,寺庙的规模在帝都不算最大的,但灵隐寺的星云大师是得道高僧,太后在世的时候,又时常在寺里吃斋念佛,后来灵隐寺便一直为皇家礼佛,久而久之,成了帝都权贵们专门上香的佛门之地。 已经是深秋,满山的红枫红艳似火。 一条宽大的林道从山脚下蜿蜒而上,直通向寺门。 云家的马车顺着山道上了山,才到寺外,寺里的元真大师已经候在门口迎接了。 元真大师已经四十多岁了,主要负责接待来寺里上香的贵客。 云锦绣乘的是第三辆马车,她下了马车,走上前去。 韩凝珠和云可卿已经站在元真大师面前,和他打招呼了。 她轻轻跟上去,站在云可卿的身侧。 云可卿穿着一身珍珠白衣裙,一眼看上去有些清丽素雅,但仔细一看,那珍珠般的色泽,将她衬得娇艳宝气,阳光下,她身上透着的光芒,有些刺眼。 云锦绣则穿着一身月白衣裙,再加上发饰简约,一眼看上去,乍一看,便被云可卿比了下去。 元真大师上前来向韩夫人行了礼,“韩夫人,一切都准备好了,请跟贫僧来。” 决定来灵隐寺上香后,云府就派人来通报,寺里早早就为她们做了安排。 韩凝珠双手合十,向他行了礼,“有劳大师了。” 云锦绣和云可卿学着母亲的样子,向他行礼。 韩凝珠毕恭毕敬地说道:“元真大师,请带路。” 她们跟着大师,一起进了寺门,往东边的院落去。 几个青衣小僧正在打扫地上的落叶,各院的入口处,左右均站着两个罗汉猛僧。 韩凝珠客气地问道:“大师,寺里还有其他烧香的人吗?” 一般来说,有权门家属来上香,寺院都是要封锁的,年关除外。 年前年后,大部分高门权贵都要来上香,为了让大家都能够上到香,寺里便会同时安排多家一起入寺院,把上香的时间错开即可。 元真大师回答道:“是太子殿下。” 韩凝珠不由一怔。 “太子殿下已经吩咐了,一切如常,不影响夫人和小姐们上香。” 皇家的人入寺,是一定要封锁圭院的,太子殿下亲自吩咐下来,他们也只好听命办事。 韩凝珠的脸色微微发白,一开始,她很希望太子重视云家,这样就能提升云家的地位,但渐渐的,她发现了太子的目的,云家欠他一个太子妃,而他的目的,是自己的女儿。 天元帝当年对武侯伯的承诺,大家都没有提,但是太子记得。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沉,看向一侧的云锦绣,只见她微微垂着头,跟着大家往前走,神情淡淡,好似个没事人一样。 但她能够感受到韩凝珠带刺的目光。 韩凝珠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好像她们母女俩今天的处境,都与她有关。 云可卿水眸里闪过一抹异色,太子来了,一切按她预想的进行。 她们跟着元真大师进了院子,院子为三处分开的院落,主院和两处偏院,既可以一家人住,也可以同时住三户人。 韩凝珠自然住主院,云锦绣和云可卿一人一处偏院。 云锦绣四处打量了下,南面的偏院前有一株丝绵树,正值花期,满树花朵鲜艳,绚丽耀目,极尽妍态,像一个娇艳的美人儿。 元真大师向云可卿道:“可卿小姐,这边请。” 云可卿看着那满树繁花,喜上眉梢,领着丫环往院子里去。 韩凝珠转过身来,吩咐道:“李妈妈,送锦儿去房间,把用的东西一并送过去。” 在外人面前,她这个主母,还是要做足面子。 “母亲一路辛苦了,这些事情,锦儿自己可以处理。” “也好。”韩凝珠本来就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锦儿先下去了。”云锦绣说着,带着秦婴和几个三等丫环,拿了些必需品,往东面的侧院去。 相比之下,她的院子就显得清冷多了,主卧后面就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河流,虽然河面平缓,还算安静,山青水秀,景色怡人,但却不适合入住。 主室分为两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是客厅,左右两边各有有间厢房,供下人们休息。 几个丫环一将衣被送到房中,便抱怨起来,“小姐,这种地方,晚上怎么睡觉?” 云锦绣浅浅一笑,“又不是长住,我觉得挺新鲜的。” 几个丫环也是云锦绣院子的,她们的小姐一向娇贵,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但自从金氏去世后,这待遇,就快像个下人了,都不由感叹,果然是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秦婴忙打发了几个小丫头,“都下去收拾收拾。” 等小丫头们都下去了,秦婴这才推开侧窗,看着外面的山水,“小姐,奴婢觉得这里风水不好。” 云锦绣却欣赏着窗外的美景,山涧红枫黄叶,流水无声,佛钟回响,但这风水,她皱了皱眉,“也没什么不好。” 秦婴暗暗地攥了攥手心,外面有丫头来传话,“锦绣小姐,夫人传您过去用膳。” 云锦绣让秦婴留在房中,自己跟着来请的丫头去了夫人的主院用膳。 刚走到院子外,云可卿正带着两名丫环从对面走来,她正要进门去,其中一名丫环直冲冲地上前来,张开双臂,挡在她的面前,“先来后到,二小姐懂不懂。” 这名丫环叫紫彤,是从小陪着云可卿长大的,有几分玲珑心思,能够哄得云可卿开心,此刻她耀武扬威的样子,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盛气凌人。 云锦绣微笑着,站到一旁,“你先来后到,你请。” 紫彤冷“哼“了一声,“算你有点眼力。”她挡在云锦绣的面前,为云可卿让开路,“小姐请。” 云可卿看了眼云锦绣,眼里含着一抹胜利者的光芒,走了进去。 她身边的另一名侍女走到云锦绣身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目光幽冷,令人十分难受。 云锦绣皱了皱眉,便听身边的侍女青瑶贴在她耳际说道:“小姐,她叫丁葵,才进府不到半个月,听说是从宫里来的。” 第202章 求姻缘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看来韩凝珠在云可卿身上下的功夫,远超出自己的意料,很好! 她跟在后面,一起进了韩凝珠的院子,进了客厅,云可卿彬彬有礼地向韩凝珠行了礼,“母亲。” 云锦绣跟着欠了欠身,韩凝珠看着她淡漠的样子,有些不悦,却仍然和悦地说道:“快坐下用餐吧。” 三人围着餐桌坐下,在寺里只能用素斋,菜式简单,不需要下人布茶,几个妈妈和丫环们候在一旁。 饭吃到一半,韩凝珠开口道:“你们祖母身体不好,母亲得赶回去照顾她,所以咱们只能在这里呆一晚上,我请了星云大师,今晚在大雄宝殿上香,你们姐妹就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知道了娘。”云可卿乖巧地为母亲夹了根青菜。 去锦绣咬了下口中的筷子,云可卿话还没听完,就说自己知道了,摆明她们母女俩早就商量好了,在自己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她轻轻咽下口中的饭菜,轻轻“嗯”了一声,演戏谁不会。 难怪用膳的时间提早了,原来是今晚就要上香,甚至都不让她和云可卿参加。 一顿饭马马虎虎用完,韩夫人要沐浴更衣,云可卿和云锦绣便先离开了院子,出了院门,云锦绣对身边的青瑶高声道:“青瑶,难得出来,现在还早,咱们去宝殿上柱香,求个签吧。” 青瑶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好啊好啊,不过小姐,咱们求什么呢?” “求姻缘吧,你也成年了,是时候求个好姻缘了。” 青瑶红着脸,声音低了些,“小姐,这也太……”她是个小丫环,自然扭捏,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话,更害羞了,瞬间变成了怀春少女。 云锦绣又说道:“听说这里的佛主可灵了,一般人一辈子都求不到这里的签呢,走吧。”她带路,青瑶自然跟着她快步往大雄宝殿的方向去。 后面的云可卿跟了上来,水媚的眼睛里泛着春光,云锦绣的话她全听到了,她也到了该嫁的年龄,如今她要美貌有美貌,要身份有身份,还差一份好的姻缘,一想起姻缘,她脑海里就出现轩辕秀俊美的身影,不由心花怒放。 “紫彤,我们也去上柱香吧。” 丁葵上前来,“可卿小姐,要不要告诉夫人一声?” “不用了,只是去上柱香而已,马上就回来。” 韩凝珠在她的婚事上管得很严,现在朝中局势不明,她不让女儿接近异性,却完全不知道,女儿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在出门之前,韩凝珠好好叮嘱过丁葵,让她一定要好好照好云可卿,她看了看宝殿,离这里又不远,只好跟着她去。 云锦绣提着裙角上了台阶,便看到太子和三皇子正在宝殿外的石栏处,两人好像在谈着什么,面上都带着得体的微笑。 见她来了,正在交谈的两位皇子停下来,看向她。 她快步上前去,对着两人施了一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三殿下。” 太子向她道:“锦绣小姐不必多礼。” 三皇子朝她微笑着点头。 云锦绣直起身来,看着两位天家皇子,太子穿着银白色锦衣,头带紫冠,丰神俊秀,三皇子穿着青底绣银衣袍,头戴翠玉冠,夕阳西斜,橘色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说不出的俊雅迷人。 青瑶跟在一旁,抬眸一看,不由痴了。 这两位皇子长得真好看。 三皇子开口道:“锦绣小姐是来上香吗?” 云锦绣抬眸看向他,他顾盼神飞的眸子里含着一抹柔光,她微微点头,太子在武侯府的时候听说韩凝珠母女要来上香,赶过来,这在情理之中,三皇子,他来做什么? “快进去吧,晚了韩夫人要来上香,就要封殿了。” 她向两位皇子施了一礼,“臣女先进去了。” 青瑶忙跟在她身后进了宝殿,两位皇子好看是好看,但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她这样的小人物,看一眼都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敢留在外面。 太子看着三皇子,只见他的目光追随着云锦绣的身影,他淡淡提醒道:“三弟,父皇已经答应了明王的请旨赐婚,锦绣小姐可算是明王的未婚妻,你这样,不太好吧。” “父皇又没有下旨,世事变幻无常,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听到这句话,太子的脸色十分难看,跟活吞了苍蝇似的。 他是太子,天定的未来帝王,但从他被封为太子的那天起,所有的人都说他不过是个傀儡,未来登上大宝的绝不是他,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十几年了。 三皇子这句话,又将他心里的这个魔咒唤起。 他的眼睛里波涛澎湃,眸光发寒,似饮血的刀。 三皇子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突然看到走上台阶的身影,柔声道:“皇兄,可卿小姐来了。” 太子回过神来,眼中的寒光迅速消失,换上一脸温和儒雅的笑容。 紫彤喜不自禁地在云可卿身边说道:“小姐,是太子殿下和三殿下。” 云府上谁看不出来,太子殿下的就是为了可卿小姐而来的。 云可卿眼里涌现一丝抵触,不过马上想到自己的计划,更何况,哪个少女不喜欢优秀异性的欣赏目光? 她笑盈盈地走上前去,弱柳般的身子微微一福,向两位皇子施了一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三殿下。” 太子上前去,伸出手作了个扶她的手势,手却没有碰触到她的身体,十分绅士有礼。 “可卿也来上香?”太子的声音温柔极了。 “是,”云可卿起身看着她,“我来上香,为祖母祈福。”她顿了顿,“再求一支……”她看着太子的神情变得温柔似水,含着春意,欲语还休。 她虽然没有说出来,再求一支姻缘签,但太子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太子被她含情的眼神看得心神一荡,不枉他近几个月来煞费苦心,云可卿对自己,应该是动心了。 “快进去吧。” “是。”她退了几步,转身进了大殿。 宝殿上,青瑶敬完了香,在佛像前拜了三拜,站起身来,见云锦绣怀里抱着签筒,一直抬着头,看着金光闪闪的佛像,不由皱起眉头,“锦绣小姐,你不是求签吗?怎么还不抽?” 云锦绣摇了摇头,“不抽了。”她心中无佛,没有诚心,这是对佛的不敬,也是对自己不敬,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来求签的。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传来,她转过身来,便看到云可卿,她身后跟着紫彤和丁葵。 云可卿刚刚在太子面前扮柔情,此刻脸上还有一抹春意,她一看到云锦绣,正觉刺眼,突然想起自己的计划,便和悦地上前来,“妹妹这是在抽签吗?” 云锦绣慢慢将签筒放回原来的位置,“我突然不想抽了,怕抽到下下签,心里难受。” 云可卿眼里浮过一抹光,云锦绣,你的好运就早用完了。 “你是来抽签的吗?” “啊,是,”她忙说道:“我替祖母许愿。” 云锦绣微微点头,“你上香吧,我等你。” 她退到一旁,青瑶忙跟在她身边,紫彤白了她一眼,要不是她跑得快,估计又要被她冷嘲热讽了。 云可卿先是上了香,然后求了一支签,打开一看,是上上签,心里乐开了花,又上了柱香,谢了佛,然后提着裙角站了起来。 紫彤也上了柱香,许了愿,却不敢在自己主子面前太放肆,便没有抽签。 云锦绣看向丁葵,“我还以为你是来上香求愿的呢,原来是来看看着你主子的,”她酸溜溜地看向云可卿,“姐姐是母亲亲生的,连上香求个签,都有人贴身尾随着。” 丁葵冷眼看向云锦绣,目光冰冷如刀,“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经她这么一提,云可卿看向丁葵,心里不由一紧。 是了,她是母亲特地托姨母从皇宫里请来的女侍,负责照看自己的,自己做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丁葵不知道云锦绣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她知道,她是在挑拨她和云可卿之间的关系,只好说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云可卿点了点头,她们一起出了宝殿。 太子和三皇子还等在外面,两人上前来行了礼,三皇子先一步向云锦绣道:“锦绣小姐,山间秋色正浓,景色怡人,要不要去看看?” 他追求云锦绣的事从不遮遮掩掩。 云锦绣也从未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她淡淡地答道:“这里是佛门净地,我该回去了,不然母亲又要说我不识礼数了。” 云可卿听着这话,水眸又转了两转。 说完,她带着青瑶先一步回自己住的地方了。 三皇子看着她的背影,高声道:“阿锦,我在北院,我一直在。” 云锦绣心里一沉,这个三皇子,好似知道要发生的事一样,他来这里,是要为自己提供帮助。 她转过身来,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三皇子看着她决然的背影,眼底浮过一抹沉色。 云锦绣,你身在风口浪尖,总有需要本宫的地方。 云可卿看了看两人,也跟着往自己的住处去。 两个时辰之后,天黑了下来,还下起小雨。 韩凝珠和星云大师在大雄宝殿礼佛,礼佛需要一个多时辰,宝殿已经封锁,云可卿和云锦绣均在自己的院子休息。 秦婴撑着伞从外面走来,刚进院门,就和紫彤撞了个满怀,紫彤破口大骂,“瞎了吗?怎么看路的?”说着忙去地上找东西。 第203章 幽会太子 “你不仅瞎了,脑子也坏透了,没有灯,哪里看得见。”秦婴毫不示弱,她可不是那些任人贱踏的奴才,说话的瞬间,她也蹲下身去,找自己的东西。 紫彤的手摸到一个荷包,便捡了起来,匆匆离开,嘴里还骂着,“看你能嚣张多久。”她知道秦婴会武功,是个泼辣的主,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也不敢惹她,便气呼呼地撑着伞离开。 秦婴站起身来,手里捏着一个和她手中一样的荷包,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外院,才往云锦绣的院子去。 云锦绣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的雨,雨有越下越大的趁势。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转过身来,便听到秦婴的声音,“小姐,我回来了。” 她走上前去,秦婴将荷包递给她,“东西拿到了。” 她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绣着红色杜鹃的丝巾,上面绣着几行字。 秦婴端着一盏烛灯上前来,照着她,她打开丝巾,看着上面的字:我心似君心,只求金风玉露一相逢,美人树下等你,速来。 云可卿住的院子里,有一株丝绵树,也叫美人树。 云锦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如此。” “小姐,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秦婴心里莫名地惊慌。 “很好,”云锦绣转过身去,看着窗下的雨帘如幕,“庄秦那边安排好了吗?” “是。” “那我们该做什么?”秦婴还是很不放心。 “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看好戏就行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锦绣小姐,在吗?”是紫彤的声音。 云锦绣看了眼秦婴,她上前去开门,只见云可卿和紫彤站在门口,刚刚将伞合起,两人各抱着一个包袱,雨太大,裙角都湿了。 不等秦婴请她们进门,两人已经进门来。 紫彤开口道:“锦绣小姐,可卿小姐对花粉过敏,今晚需要和你换房睡。” 云可卿也有些为难地说道:“是啊,锦绣妹妹,你看,我的脸都肿了。” 云锦绣看着她脸上的红点点,有些发肿,的确是花粉过敏。 紫彤继续说道:“可卿小姐院子里的那株丝绵树开得太茂盛了,她房间里全是花粉,要是再住下去,会出人命的。” “这样啊,”云锦绣一脸难为情,云可卿不可能对丝绵树花粉过敏,不然韩凝珠是不可能让她住在那个院子里的,看来这一次,她们母女俩没有想到一处去,她勉为其难地说道:“可是可以,不过姐姐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好,我记住了,我会回报你的。” 她答应得倒是蛮爽快的。 云锦绣磨蹭了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秦婴离开自己的院子,往云可卿的院子去,碧瑶和另外几个小丫头知道云可卿今夜要在这边院子里睡,都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乖乖呆在自己的厢房里,却不敢睡着,生怕被她们迁怒。 等她们走了后,紫彤看着简陋的房间,“小姐,这也太寒碜了吧,想锦绣小姐之前住的院子,那叫富丽堂皇,现在只能住在这种地方了。” 云可卿听着,满满的都是优越感,水眸璀亮,“这只是一个开始。”想到云锦绣以后惨淡无光的人生,她说不出来的高兴。 紫彤听得明白,忙说道:“恭喜小姐了,只是今晚就委屈小姐了。” “牺牲一点是值得的。” 云锦绣和秦婴到了云可卿的房间,丁葵被云可卿支下山去了,其他的丫环也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去了,她把这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小姐,现在怎么办?” 屋里黑乎乎的,外面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 “把灯全都灭了。”她自己走上前去,看着窗外的丝绵树,雨水打落了无数花瓣,落花顺着雨水,一直流到河道里去。 她轻轻将窗关上,回到桌前,秦婴已经泡好了热茶,她静静地喝着茶。 云可卿那边,她已经躺在床上了,房间里一片漆黑,但门口却挂着一盏马灯,在漆黑的雨夜里,像灯塔一样指引着方向。 太子撑着一把油伞进了院门,他紧紧攥着手中的荷包,幽黑的双瞳四处打量了院子,最终把目光落在东面的侧院里,看着房檐下的马灯,走了上去。 云可卿躺在床上,窗外雨水打落在河面的声音让她十分烦躁,水流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河面涨水了。 她急促地翻了个声,便听到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一阵夜雨风吹了进来。 是风把门吹开了吗?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轻喊了一声,“紫彤?” 外间的紫彤听到有人进门,忙上前去,一看是太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刚要张口尖叫,肩头突然挨了一记,昏了过去,软软地倒在地上。 云可卿掀起被子,正要下床,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进门来,她瞳孔一张,惊叫出声来,“太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一看是云可卿,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心头一热,便朝她扑了上来,“卿儿,本宫来了。”他只知道云可卿用荷包装了丝帕约他来这里,为了避嫌,还特地换到了云锦绣住的地方,他哪里还顾得上她的惊讶。 云可卿刚刚站起身,身子便被太子压在床上,她脑海里一轰,怎么回事,他明明约太子去她的房间的,他现在不是应该去了自己的房间,去要了云锦绣吗? “嘶!” “哗!” 她听到自己衣服破碎的声音,接着便感到身体暴露在空气中,阴冷潮湿的空气令她浑身发颤。 她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姨母和母亲都说过,这个男人是个傀儡,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登上皇位,她绝对不能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她急得眼泪夺眶而出,拼命地反抗着,对着身上的太子又抓又打,“放开我,太子殿下,放开我……” 她哭着喊着,求着。 雨声越来越大,混着外面河水的声音,厢房里的下人们根本听不到她的哭求声。 “轩辕丰,放开我!” 她感觉到双腿被猛地顶开,突然张口咬在轩辕丰的耳朵上。 太子殿下痛“啊”了一声,猛地甩了她一个耳光,恨恨地按着她的腰身,“云可卿,明明是你约我来的,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不是的……”云可卿惊慌地解释道:“我没有约你来这里,你不应该来这里,你走错过方了……” 他虽然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他清楚一件事,就是云可卿不愿意给自己,她打心底拒绝自己,下午的眉目传情,不过是做戏。 他心里突然腾起一阵怒火,这个云可卿,也和其他人一样,她认为自己是个傀儡,根本不可能当上皇帝,所以才一直躲着自己。 她顺不顺从自己无所谓,但他需要她的身份,需要得到云家的支持,需要将云家和韩家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增加他东宫的筹码。 强烈的目的和心中翻腾的怒火变成强劲的力道,向身下的云可卿抓去,宽大的手掌抓着她的裤腰,用力一撕,“哗哗”的几声,她修长的双腿露了出来。 云可卿惨叫了一声,他抓过枕头塞入她的口中。 秦婴站在窗下,聆听着雨声,“小姐,我好像听到山洪的声音了。” “是山洪,”云锦绣的声音很清冷,“山洪会冲掉我之间住的那个小院。” 秦婴瞪大眸子看着她,只听她开口道:“你现在去救青瑶她们,只要离那间房子远一点就不会有事的。” 秦婴怔了一下,迅速下楼去,往东院去。 山洪的声音越来越大,淹没了云可卿的哭叫声,她的双腿被死死地压住,只觉一个坚硬的巨物向自己的双腿间顶来,突然听到“咔嚓”的一声巨响,房屋震荡,一股洪潮冲毁了窗子,如巨龙一般涌进屋来。 太子突然起身,往后一退,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身体,他慌张地往门口逃去,又一阵山洪,将他连同坍塌的院子一起,卷入洪流之中。 丫环们的尖叫声响成一片,夹杂着风雨声,山洪声。 秦婴抓着一个小丫环,大声喊道:“青瑶,这边。” 青瑶等人迅速朝她跑去。 等她们跑到秦婴的身边,山洪已经滚滚远去,东院的大半屋子被冲走了。 云锦绣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汹涌而去的山洪,刚刚那惊天动地的生死一刻,好像结束了。 大雄宝殿的大门是被元真大师硬撞开的,韩凝珠听到她们住的东院被冲走之后,眼底闪过于抹明亮,还是焦急地迅速往住的地方去。 她刚刚进了院子,就听到青瑶等人哭喊成一片,她们打着灯笼在四处找人,嘴里喊着“小姐,小姐……” 她迅速跑到东院,看着被摧毁的房间,失魂落魄地哭喊道:“锦儿,锦儿……” 俨然一个痛失爱女的母亲,连伞都顾不得打,发疯了似的找着。 “锦儿,你在哪?” “母亲,我在这里呢。” 韩凝珠转过身来,只见云锦绣站在她的身后,撑着一把在伞,连衣裙都是干的,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编辑:哈哈哈,这一招高明,我喜欢,太子好阔怕 第204章 噩梦才刚刚开始 她瞬间花容失色,仿佛看见了鬼魂一样,她突然惨叫了一声,跪进泥泞里,任由雨水卷着泥打在自己的身上。 就在这时,太子身边的护卫郭能带着一批士卫闯进来,大声喊道:“快,快……” “一定要把太子找出来。” “你们几个,沿着河道去下游。” “天亮之前,必须把太子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韩凝珠猛地抬起头来,“云锦绣,你到底做了什么?” 云锦绣浅笑盈盈地看着她,“母亲,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的宝贝女儿又做了什么。” 韩凝珠受到严重的刺激,大脑里一片混乱,她只觉云锦绣那脸上的微笑,如恶魔一般,而她清冽的目光,更是凌迟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云锦绣,我和你拼了。”她从泥泞里爬起来,向云锦绣扑去。 云锦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恨恨地看着她,“母亲与其在这里发疯,还不如赶紧找到你的宝贝女儿和太子殿下,他们两人,一个是你的心头肉,另一个若发生了意外,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说完,她用力地将韩凝珠甩开,这么容易就让她的女儿死了,她想得也太天真了。 韩凝珠又跌在地上,满身泥泞不堪。 “夫人……”丁葵突然赶来,将她扶起。 “啪”的一声,她用力摔了丁葵一个耳光,“让你看着卿儿,你是怎么看的人?” 丁葵只觉万分委屈,是云可卿让她下山去给她买过敏膏药的,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是云可卿故意支开她,要设计云锦绣,反而中了她的计,自作自受。 她冷冷地看向云锦绣,一双眼睛像会吃人一样。 云锦绣则站在屋檐下,听着秦婴汇报。 洪水冲走了太子和云可卿,还有她的婢女紫彤。 三皇子走到她的面前,“阿锦真是让人越来越惊喜了。” 不难想象,如果不发生意外,被山洪冲走的,将是她自己,以她单薄的身子,一定是死路一条。 她淡淡地回答道:“我不过是运气好点罢了。” 三皇子笑盈盈地看着她,运气?谁信? “还请三殿下把你的人叫来,赶紧找太子殿下吧,如果太子殿下真出了什么意外,三殿下您可是和他在一起的,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你对太子殿下有什么想法呢。” 她的声音极好听,一字一句,却全是威胁利诱。 “难道你认为,他们还活着?” “只是一小阵山洪而已,太子殿下身手不错,应该不会有事的。” 三皇子看着她,幽深的眸光漾了漾,“阿锦既然这么说,本宫这就带头去找人。” 所有的人开始沿着河道找人,加起来足足有近百人,深秋的雨不大,到了后半夜,雨便停了。 第二天,天放晴了,雨后的阳光格外清新。 河岸的猎户屋里,轩辕丰悠悠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板床上,浑身刺痛,他艰难地翻了一个身,就看到云可卿躺在自己的身边,在寺里的时候,她的衣服已经被他扯坏了,此刻她身上只挂着几缕残布,连几个敏感的部位都没有遮住,几乎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她的身上多处被擦伤,看在他眼里,却丝毫不影响少女的姣美,反而勾起了他心里的那股施暴欲望。 更何况,他需要她成为太子妃,他要她为他控制住云家和韩家。 他盯着云可卿的目光变得血红,如一头看到猎物的饿狼,向她扑了过去。 昏厥中的云可卿是被痛醒的,痛醒之后又晕了过去。 如此反反复复,她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梦中,她仿佛置身地狱,更可怕的是,这个梦如此的真实。 太阳渐渐升高,昨夜大雨过后,高涨的河水已经回落,清澈的河水冲过铺满石头的河床。 寻找太子和云可卿的人顺着河道一直往下,太子殿下的士卫快马加鞭,绕过河道,从下游往上搜寻。 “太子殿下!” “可卿小姐!” …… 大家的喊起此起彼落。 “那边有个猎户屋,过去看看。” 有人发现了河岸边的猎户小屋,迅速往小屋去。 跑在最前面的是太子的贴身护卫郭能,他一脚踹开木门,便看到受伤的太子殿下抱着云可卿,两人衣衫破碎,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 他怔在原地,几个士卫已经冲上来,看到了里面的情形,有人惊喜地喊道:“找到了,太子殿下和可卿小姐在这里。” 韩凝珠跟在寻找的人群中,锦鞋和袍摆拖过河面,披头散发,脸上污浊不堪,一双水眸泛着血丝,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她突然听到女儿的消息,浑身突然来了力气,挤出人群,冲向小屋。 当她看到小屋里的情形时,当场晕了过去,云锦绣忙上前去扶她,喊了一声“母亲!”确认她晕过去之后,又喊了声“李妈妈……” 李妈妈和丁葵几人上前来,将韩凝珠扶起。 云锦绣的目光则落在小屋里面,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子殿下比她想象的还雷厉风行。 三皇子上前来,低声吩咐道:“给太子殿下拿件干净的袍子来。” 其他闲杂人等均被遣退,丁葵上前去,用衣袍将云可卿包裹起来,和韩凝珠一起,护送下山。 云锦绣站在河滩的碎石上,看着人群簇拥着太子和韩凝珠焦急地离开了,清亮的凤眸里渐渐涌上进心一抹笑意,迎着清晨的太阳,璀璨夺目的令人不敢直视。 她突然看到河流前方有一个人影在蠕动,她提了下裙摆上前去,前方地势凶险,河流很急,她不由屏住了呼息。 她刚刚上前去,便看到一个人从急流里爬出来,衣衫多处被划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好像经历了一场山洪一样。 云锦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这个样子,好像刚刚从洪流里逃生一样。 她话刚落音,轩辕秀已经上来前,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恨不得将她揉碎进自己的血肉。 云锦绣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感觉到他的全身在剧烈地颤抖,不由抱上了他的背,轻轻抚着他的背心,呢喃道:“没事了。” 庄秦顺着河流爬上来,正看到云锦绣,不好意思地说道:“王爷看到一具女尸被冲下河道,便追下去了,前面有个大瀑布,我们都摔下去了……” 根本不是摔下去,是轩辕秀追着那具尸体,想都不想,直接跳了下去,想到那一幕,庄秦就不由头皮发麻。 云锦绣心头发颤,拍着轩辕秀的背心。 那具女尸是紫彤,在山洪将她卷入河道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便窒息死亡在河道中。 这一次事故中,除了紫彤,没有人死亡。 庄秦带着人到山脚下的时候,正遇到轩辕秀赶来灵隐寺,他一听庄秦说了云锦绣的安排,便跟着他们赶到河道下救人,便看到了紫彤的尸体。 良久,轩辕秀才平复下来,她这才开口道:“王爷这是不相信我吗?” 他直起身来,看着云锦绣,见她眉眼含笑,自信满满,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太惊险了。” 滚烫的气息打在她的小脸上,她红微微发红,微微垂下头。 庄秦看着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便黑沉着脸,看两人亲密的样子,他们家的楚墨宸连一点幻想都没有了。 秦婴受到身边涌起一股冷流,一侧头,便看到庄秦的样子,瘪了瘪嘴。 云锦绣解释道:“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早早做了安排,真要有什么严重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的。” 她说得云淡风轻,将其中的凶险一语盖过。 她也是到了寺中,直到韩凝珠进入宝殿礼物的时候,才完全确定山洪意外这一幕。 韩凝珠匆匆忙忙,并非诚心来上香,她早就有要将自己置之死地的决心,这次好不容易将自己单独带回来,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奴婢还是不明白,小姐怎么会料到可卿小姐的意图?” 云可卿知道太子对她有企图,所以故意去约了太子,要不是云锦绣早有准备,只怕现在她的名节已经被太子毁了。 “咱们来寺里的前一天,你们还记得她见过谁吗?” 庄秦开口道:“凤朝华!”是秦婴让她去跟踪的人。 秦婴眼睛亮了亮,好像明白了一些。 真正想要毁掉小姐名节的,不是云可卿,是凤朝华。 在扬州的时候,她们就看出来了,每次他们两人出现在一起,凤朝华的目光总是落在她的身上,那种情不自已,懂点感情的人都看得出来。 她看着轩辕秀,此刻她狼狈不堪,却仍然俊美得令人无法直视,她就为小姐感到不平。 轩辕秀一脸懵懂地看了看她们,然后假装不知道。 “没错,”云锦绣抬起头来,看着轩辕秀,清亮的目光足足看了他五秒钟,看得他心里一紧,她才移开目光,娓娓道来,“所以她们女母才起了不同的心思,韩凝珠要杀人,自然也不会直接告诉云可卿,而云可卿那点小心思,更不会让母亲知道。” 第205章 冬天要来了 “云可卿最近被太子缠紧了,对他很反感,还一真在避开他,但当她听到太子在寺里的时候,却很高兴,在大雄宝殿遇到太子的时候,表现更加反常,却让太子以为她对他动心了。” 秦婴恍然大悟,“所以小姐说去求姻缘,实际上是为了试探她。” 云锦绣点点头,同时也是为了制造机会,让她见到太子,证实她心中的想法,又故意说丁葵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把丁葵支开。 秦婴松了一口气,“云可卿从小到大,在你这里栽了那么多次,却还是这样自负,她哪里是小姐你的对手。” 云锦绣微微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不是她自负,是她胆子更大了。”也是她长期的退让,让她节节制胜,自信满满。 从她和母亲被逼离开武侯府,去扬州开始,韩凝珠母亲就误以为自己处于上风了。 而在那个时候,云锦绣就已经动了杀机。 秦婴脸色渐渐严肃起来,难怪小姐说,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而韩凝珠,她买凶杀我母亲和舅舅一事还在被京兆尹追查,这一次,她只好采用了其他方法,制造意外。” “她早料到明天夜里会下雨,便让我住进那个院子,并派人去上游凿开河道,把大坝里的蓄水放了出来,制造山洪意外,所以那山洪才只有一阵,太子和云可卿才能被救。” “哦!”秦婴连连点头,这才完全明白过来。 一想起韩凝珠母女的情形,不由拍手叫好,“她们心思如此歹毒,竟然用这样的毒计陷害小姐,真是活该。” “自作孽,不可活。”庄秦恶狠狠地说道。 轩辕秀看着云锦绣,目光沉沉的,太惊险了。 想到太子可能会毁掉自己心爱的女子,韩凝珠差点就用山洪把她杀了。 “既然这样,何不……”轩辕秀的目光里全是杀机,看得秦婴和庄秦不由打了个寒颤。 “要对付他们,我还是有办法的,”云锦绣的面容里泛着盈盈笑意,“他们早已是温水里的青蛙,等时机一到,一网打尽。” 众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武侯府的这些恩怨,只有秦婴清楚 不,连秦婴都不完全知道。 但是他们都知道,韩凝珠杀害了云锦绣的母亲和舅舅。 冷静下来,轩辕秀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没有再说话,他已经决定好,以后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咱们赶紧回去吧,阿……王爷,你衣服还湿着呢。”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柔软了。 轩辕秀点点头,“走吧。” 庄秦激动地说道:“去云府吧,楚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云锦绣一听楚墨宸回来了,也不由紧张起来。 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一行人直接下了山,往云府去。 自从姬千夜回到姬府之后,云府变得很安静,守卫是庄秦手下的人和楚墨宸从天澜宗里带来的人。 云锦绣一行人进了云府之后,她让秦婴领着明王去内室换衣服,自己则赶往楚墨宸的院子。 楚墨宸的寝殿外,站着两个青衣小厮,看到她来了,其中一人对她说道:“锦绣小姐,童叔在里面。” 云锦绣暗暗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一股炭火的热气扑面而来,只见楚墨宸躺在榻上,童叔跪在榻前,正收拾着银针。 她上前去,轻轻在榻前的绣榻上跪下,只见榻上的楚墨宸形销骨立,脸色青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童叔刚刚给他扎完针,他将银针收到药箱里,又往火盆里加了块银骨炭,让火烧得更旺。 云锦绣张了张口,冷静地问道:“他昏迷多久了?” “昨天晚上回来后,就一直躺着,途中有醒过几次,喝了些药……” 童叔的声音渐渐小的她听不到,她伸了伸手,指尖颤得厉害。 “见到大煌师了吗?” “嗯。”童叔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宗主和大煌师谈了几个晚上,在宗里的这几天,大煌师也为他扎过针。” 云锦绣没有说话。 她突然抬起头,挤了挤脸上的笑容,“我去厨房让他们熬点药膳来。” 她刚要起身,童叔便开口道:“锦绣小姐也不要太担心,宗主这几天只是太累了,他需要恢复几天。” 云锦绣转过头来,看着榻上的人,他的呼吸仿佛是从喉咙里抽出来的一般,既艰难,又微弱,牵得她一阵阵心惊肉跳。 “这一次应该没事,怕只怕……” 云锦绣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 “锦绣小姐,冬天要来了!” “小姐该有个准备。” 云锦绣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只觉浑身被掏空了。 轩辕秀换了一身玄色锦袍便匆匆赶来,一看到云锦绣,便快步上前来。 云锦绣看到他,强撑起精神,苍白的脸色缓和了些。 “阿锦……” 云锦绣朝他挤出个笑容,两人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轩辕秀开口道:“这几天,我会留下来陪着墨宸。” 关于天澜宗的事,他还需要和楚墨宸商量,另外,他不想让云锦绣再这么辛苦下去,他要自己来照顾楚墨宸。 “也好,我也该回武侯府去了。” 第二天,云锦绣便带着秦婴回了武侯府。 武侯府,韩凝珠的院子,她坐在绣榻上,也没有心思上妆,脸色惨白,嘴唇发乌,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堆起,连精神都有些恍惚。 云可卿跪在她面前,只穿着中衣,一头青丝如绸缎般自由披撒着,她歇斯底里地哭道:“母亲,是云锦绣那个小贱人害了我。” 韩凝珠声音沙哑,“我又何不知道是她害了你,她不仅害了你,还害了我,害了韩家……”她气得浑身发抖。 “母亲……”云可卿抓着母亲的裙摆,“你救救我……” 韩凝珠满腔火气胸口翻腾,最后才气急败坏地骂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女儿,你怎么会在云锦绣的房间里?” 云可卿水眸里全是震惊,很快垂下眼眸,哭道:“我是想让太子去找那个小贱人的……太子那边……” 她不仅想要云锦绣失身于太子,让她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还要让太子暂时不要缠着她。 韩凝珠一听便知道了她的目的,她磨碎了牙说道:“从小到大,你哪次有在她手里讨得便宜,你怎么可以如此自不量力?” “母亲,”云可卿的神情变得冷静起来,她直直地看着她,“是你对不对?你弄了山洪,要杀云锦绣……” “闭口!”韩凝珠一凶,将她还没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的眼眸张得更大了,“母亲,你怎么杀人呢?把她踩在脚下不就好了吗?” “你知道什么?”韩凝珠面目扭曲,眼露凶光,“她不死,死的就会是我们,必须在她出嫁前除掉她。” 云可卿从未见母亲如此凶过,吓得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妈妈忙上前来劝道:“夫人,先让小姐起身坐下吧,她受了伤,又……”想到云可卿双腿间的撕裂,李妈妈都打了个寒颤,她不敢说出来,只好改口道:“事情可以想办法慢慢解决,但如果伤了身子,得不偿失啊。” 云可卿浑身发疼,特别是双腿间,要不是事关重大,她是绝对不能下床的。 半晌,她怯怯地抬起眸子,看着母亲,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难道云锦绣的母亲他们……”她完全不敢相信,母亲竟然做得出那样的事来,府中死个下人什么的,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云锦绣的母亲,可是武侯府的正室,而她的舅舅,是朝廷命官。 她突然全明白了。 韩凝珠看着她的神情,又气又怕,只觉浑身发颤,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丁葵匆匆进厅来,“夫人,凤后带着太子来了,请您和可卿小姐出去接旨。” 她们母女差点就晕厥了过去,但又不敢晕。 武侯府的正厅,凤后坐在上座上,一身碧青色刺绣牡丹花宫装,头戴九凤珠冠,手里端着茶盏,翘起的兰花指上戴着金指套,上面镶珠嵌玉,十分耀眼。 太子坐在凤后的下座,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刺金锦袍,头戴紫玉冠,着装华丽暗沉,与之前浅色儒雅的着装风格迥异。 老夫人是被下人背到正厅的,她坐在下位的椅子上,涂脂抹粉的脸上凝重一抹哀愁之色,神色僵硬。 云翦站在她的身边,护着她。 自从韩凝珠从灵隐寺回来之后,他就知道会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事情他都已经看淡了,对府中的事了解越多,他对金氏的思念就越多,再加上他一直不苟同韩凝珠母女的作为,也就放之任之。 云锦绣则站在老夫人的身后,一脸平静,神态恭敬。 太子殿下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穿着绿色宝衫,头上挽回了简约的发式,容妆淡淡,但五官却十分精致,仔细一看,便觉惊艳。 他以前一直将心思放在云可卿的身上,但在她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便有了多余的心思去观察其他的。 他回宫之后,仔细想着寺里发生的事,又派人检查了河流上流的河坝,查出了那洪流是人为,而且目标就是她。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又深了些。 云锦绣微微抬起头,便迎上他的目光,只觉那两道目光十分犀利,如刚出鞘的饮血之刀,似在要自己身上穿出两个洞来。 花凛有话要说:读书冒泡留言的都不会胖 第206章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夫人和小姐来了!” 丫鬟报了一声,韩凝珠和云可卿走了进来,提了裙摆,向凤后和太子行了大礼。 凤后看了两人一眼,向身边的玉公公抬了下手,“玉公公,宣吧。” 玉公公上前一步,拨高了声音,“云将军,请接旨。” 云翦上前来,跪下。 云锦绣扶着老夫人,慢慢地跪了下来。 云府上下全跪下,玉公公的声音传遍大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侯府嫡长女云可卿,聪慧灵秀,温婉有礼,着即册封为太子正妃,钦此! ” 云锦绣只觉老夫人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她的手僵了下,嘴角浮过一抹讽刺。 玉公公宣完圣旨,将圣旨递给云翦,“云将军。” 他双手接过圣旨,大呼“谢主龙恩。” 凤后扶着凤嬷嬷的手站了起来,“云将军,云夫人,请起。” 云翦扶着老夫人站起来。 凤后挽着韩凝珠的手腕,“婚事礼部会着手处理,武侯府这边,就辛苦夫人了。” 韩凝珠微微欠了欠身,“是。” 宣完旨,凤后和太子起驾回宫。 武侯府一片寂静。 云可卿被封为太子妃,这本来是喜庆的大事,但云家除了云锦绣,其他的人都高兴不起来。 云可卿上前去,看着脸色煞白,六神无主的云可卿,嘴角微扬,笑靥如花,“恭喜你了。”她抬起眸子看着韩凝珠,“恭喜母亲如愿以偿了。” “云锦绣……”韩凝珠几乎咬碎了牙,“你会遭到报应的。” “是啊,”她的声音轻软,“会遭到报应的。” 她声音温软,韩凝珠听着,她是在说自己。 “母亲……”云可卿的声音几乎哑了,“帮帮我……” “姐姐放心,母亲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你不是一直盼望那一天吗?别急,那一天很快会到来的。” 韩凝珠死死地攥着手,要不是云翦在一旁,她就忍不住要动手了。 云可卿眼泪如雨,指着云锦绣,“她才是武侯府的嫡女,她才是姐姐,这个太子妃,该她做……”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抹讽刺,“妹妹这话传出去,可是要诛九族的,就算你对陛下的赐婚有什么不满,你也只能咬碎牙吞到肚子里面去。” 她看着韩凝珠,这话,是对她说的。 “老夫人,老夫人……”扶着老夫人的福嬷嬷惊叫了两声,“老夫人晕过去了。” 韩凝珠怔了一下,忙喊道:“快去请大夫。” 福荣苑,荣大夫刚从内殿走出来,云翦忙上前去,“荣叔,我母亲怎么样了?” 荣大夫是荣老夫人的远房亲戚,也是武侯府的主用大夫,更是老夫人的心复大夫。 他微微摇了摇头,“云将军,借一步说话。” 韩凝珠忙开口道:“荣叔,外面请。” 三人急匆匆到了外厅,小声议论起来。 云锦绣跪在榻下,看着老夫人印堂发黑,眼底一片黑青,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容色十分颓败。 她脸色微白,并没有太难过。 老夫人对她们母女一向歹毒,她早已经心灰意冷。 送走荣大夫之后,天色已晚。 云锦绣带着秦婴往金玉园去。 自从发现金玉园的内阁里一无所有之后,韩凝珠便派人将金玉院腾空出来,说是那个院子是金氏的园子,空着浪费了,便给了云锦绣。 云锦绣便住到了金玉园。 她刚走进回廊,就看到父亲正迎面走来。 云翦一看到她,就铁青着脸上前来,“你就不能收敛点吗?你祖母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好。” “爹,我可什么都没做哦。” 老夫人和韩凝珠串通一气,知道如今朝局不明,她们早就计划好了,等新君登上大宝,再提天元帝十年前对云家的承诺,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在太子和云可卿在灵隐寺发生了那样的事,前功尽弃,自然气急攻心,倒下了。 “云锦绣,你骗得过别人,你骗不了我,若不是你从中作梗,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的女儿,手段过人,都能够推动北境帝国的朝局,这后宅之中,又怎会难得倒她? 偏生,她看起来还一脸天真无害。 云锦绣小脸一皱,“爹,你也太高估你女儿在这个家里的影响了,太子为了可卿姐姐,几乎把咱们府上的门槛都踏破了,至于祖母,您要是不放弃兵权,好好当您的武丞相,再纳几门妻妾,为云家添几个男丁,相信她很快就会康复,长命百岁的。” 云翦的脸变成猪肝色,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提了裙摆,“秦婴,我们走。”两人回了金玉园。 发生了这样的事,晚膳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用。 厨房送来饭菜之后,秦婴将丫环都遣散出大厅,向云锦绣道:“小姐,你也不用难过,老夫人病重,老爷也是急了,才会说出那些话。” 云锦绣端起茶水,漱了下口,“我不难过,我只是让父亲早点看明白。” 韩凝珠母女不可能如了老夫人的愿,她的病,怕是好不起来了。 秦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姐,先吃饭吧。” 她拿起筷子又放下,“秦婴,祖母病得很重吗?” “嗯,”秦婴趁荣大夫说老夫人病情的时候,假装送茶上去,把他的话听了七七八八,“荣大夫说老夫人久病体虚,气血不通,五腑不畅,心肌老化,受不得刺激……” 云锦绣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小姐,快吃饭吧,不然饭菜要凉了。” 云锦绣继续吃饭。 秦婴边乘着汤边说道:“童叔派人传来消息,王爷在云府,小姐今夜可以不用赶过去。” 她轻“嗯”了一声,最近,她得在云府守着,她要保证云可卿能够嫁进东宫。 晚饭过后,天就黑了。 秦婴打了热水替她梳洗之后,在鎏金紫铜香炉里点了香,盖灭了几盏烛灯,才退出房间。 云锦绣看了一会书,便早早上床了。 床上冰冰凉凉的,天气已经开始冷了,冬天已悄然来临。 冬天来了! 她心里一凛,不由想起楚墨宸。 想着想着,便清醒过来。 久久不能入睡,她突然翻了个身,一个身影压来。 “阿锦,是我!” 醇厚的声音带着魅惑磁性,听得她心头一酥,她猛地抬起眸子,轩辕秀正站在床前,她愣神的瞬间,他已经掀起棉被,躺了进来。 两人眸光相遇的瞬间,天地间都开始发光发亮! 云锦绣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都不敢动,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轩辕秀看着魂牵梦萦的人儿,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如星,呼吸极轻,却带着深深蛊惑,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轻抚着她的发梢。 “我想你!”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柔发,托起她的后脑,沉沉地吻了下去。 炙热的肌肤贴来,云锦绣只觉他整个人就像一把火,瞬间将她全身点燃,她整个人化作一汪春水,柔化在他的怀中。 床帷又是一震,云锦绣发出一声低低的吟哦。 这里是武侯府,虽然她的院子里人少,但如果传出去了,总归说不过去。 无数次炙热快感后,轩辕秀看到身下的人儿软成了泥儿,这才依依不舍地停了下来。 他轻轻躺在她的身侧,将她抱在怀里,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着,宛若双生。 “你今天倒是很乖。” 他一张口,滚烫的热气喷散在她的耳侧。 云锦绣身子一阵发颤,“我以前不乖吗?” 她浑身无力,声音软绵绵的,听得人心里发痒。 他情不自禁将她抱得更紧了,“乖……”才怪,她可一直是老虎来着,令人无法靠近。 “我不在的时候,你得多吃点饭。” “为什么?” “你才十四岁,还可以长得更大。”说着,他的双手往上,攀握在她的胸上。 她身子一软,一转头就要咬他的手臂。 “别动,不然又要进去了。” 她吓得身子一僵。 他将头埋在她的秀发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再过两个月就过年了,今年过年,你想要什么礼物?” 云锦绣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看着他眸光璀亮,淡然温和,仿佛一汪春潭,要将人陷入其中。 “我想要……”她几乎移不开目光,仿佛要将他看进自己的骨血。 我想要与你双栖双飞,天长地久。 但现在是不可能的。 见她迟迟没有出口,他轻抚着她的脸庞,“想要什么?” 她甜甜一笑,“还有两个月才过年呢,到时候再说吧。” 他修长的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我知道你要什么,相信我,我会给你的。” 她又是了愣,乌溜溜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软萌无害,像个瓷娃娃一样,浑身散发着诱人的娇粉光泽,他用力地吞咽了下口水,“咕噜!” 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节,她不自觉地缩了下身子。 花凛:恋爱中的阿锦软萌好推~ 第207章 公主之威 不是她的身子弱,无法承受他的欲求。 而是每次情动如潮之时,她的身子里就仿有虫子在啃食。 感觉到她身子的战栗,轩辕秀强忍着自己的欲求,轻轻抱着她,“天都快亮了,快睡吧。” 云锦绣这才将头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很快便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云锦绣张开眼睛,已经快中午了。 她突然想起昨天夜里的事,脸颊瞬间滚烫,转头一看,床上空空的,好像轩辕秀没有出现过一般。 她不由皱了下眉头,一呼吸,便闻到帐里有一阵熟悉的香味,这是轩辕秀身上的香,她这才放下心来。 “秦婴……” 她唤了一声。 “来了。”秦婴端着热水和毛巾进屋来,“小姐,你脸怎么那么红?” “有吗?” “嗯嗯。”秦婴使劲点头,“声音也有点不对劲。” “可能是睡太久了,饿的吧,好饿啊,快给我准备吃的。” …… 云可卿被封为太子妃的事很快传遍京城,登门祝贺的权贵几乎踏破了云家的门槛。 云锦绣刚刚用完午饭,丫环珞儿急匆匆地冲进院子,“锦绣小姐,韩老夫人来了。” 韩家人? 她眯了下眸子,“这几天府上客人多,母亲应该忙坏了,我们去祖母那边看看吧。” 她带着秦婴和珞儿,带了些汤药,往福荣苑去,刚走过廊桥,便看到老爷在院中来回走动,烦躁不安。 她轻步上前去,“爹,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儿啊,你来得正好,”云翦拉着她的手,“你去看看你祖母吧,我……” 看着父亲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不由一抽。 看来子,他是被老夫人赶出来的。 她整理了下表情,乖巧地说道:“女儿正是来看祖母的呢。” “去吧去吧。” 她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爹,您还是去招呼客人吧,我在祖母这里守着。” “好吧。” 云翦这才往正院去。 云锦绣进了大殿,内殿里传来浓烈的药味。 丫环们通报了一声,“锦绣小姐来了。” 云锦绣来到内殿,只见老夫人躺金丝楠木雕花暖榻上,穿着玫红色寿纹样的纻丝大袄,头上戴着银鼠皮昭君套,头套是间缀着一枚祖母绿翡翠,脸上上了厚厚的脂粉,染了唇色,但仍能看出她形色颓败,精神不济。 看来父亲回府后的作为,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 她上前去,跪在榻前的绣垫上,秦婴和珞儿端着盘子候在一旁。 “祖母,爹让锦儿来看您了。” 老夫人听到她的声音,抬起眼皮子,“你爹让你来的?” “是,爹说他要去招呼宾客,就让锦儿过来照顾您。” 福嬷嬷笑道:“老夫人,您也就别糟心了,将军不是避见贵客,他是放不下您啊。” 老夫人听了,心情明显好了些,嘴上仍不饶人,“我一个老太太,需要他看着?来咱们府上的,可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他身为家主,哪里不亲自招待的道理。” 在她的心中,笼络朝中人心,比她重要。 云锦绣早知道她的心思,只是静静地听着。 眼看她数落完了,她才开道:“锦儿给祖母带了些甜汤和点心过来,祖母,您尝尝。” 秦婴和珞儿忙端着盘子上前来,云锦绣端过甜汤,递上前去。 老夫人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朝她挥了挥手,“我没胃口。” 她这几天药喝多了,几乎没有任何食欲。 福嬷嬷忙接过,“老奴闻着这甜汤味道极好,你先偿一口试试。” 她是府中的老人了,深知云锦绣的才能,这些年来,府中全靠她和母亲金氏撑着,老夫人一直嫌弃金氏的出生,才一直容不下她们母女,如今金氏死了,可卿小姐已经指定了婚事,膝下也就只剩下这个孙女了,老夫人心里对她早就没了芥蒂。 现在锦绣小姐自己前来看望老夫人,她忙抓住机会,撮合她们祖孙俩。 在她的劝说下,老夫人勉强抿了一小口,只觉甜汤甜而不腻,入口生津,润舌润喉,她眼睛一亮,“再喂我两口。” 福嬷嬷喂了她两口,她吃得连连点头,“真好喝,以前没喝过这种汤。” 秦婴忙开口道:“这是太妃羹,锦绣小姐亲自指导奴婢做的,做了三天呢。” 云锦绣黑着脸,这明明是她自己做的,这丫的为了哄老夫人开心,竟说好听的。 老夫人看着云锦绣,眼神慈善祥了些。 福嬷嬷忙开口道:“看,咱们锦绣小姐多孝顺。” 珞儿将盘子递上来,“这是锦绣小姐教奴婢做的茯苓夹饼,里面加了老夫人您最爱的桂花蜜,当零嘴儿吃着,还能强身健体。” 茯苓夹饼做得精致,看着便让人有了食欲。 福嬷嬷忙拿了一小块递上去,“老夫人快偿偿。” 老夫人偿了一口,只觉香脆可口,又喝了几口甜汤,吃着吃着,便有了食欲。 福嬷嬷笑着说道:“锦绣小姐真是有心了,老夫人已经三天没好好吃点东西了。” 老夫人吃了汤食,也精神了些,脸上有了些神采,看着榻前的云锦绣,五官精美,明眸皓齿,她是长得最像云家的人,她慈爱地开口道:“以后常来祖母这里坐坐。” “是。” 云锦绣刚开口,就听一声爽朗的声音,“亲家,老婆子我来看你了。” 声音一落,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婆走了进来,手里拄着沉香拐拄,穿着福寿绵长宫绸袄子,脖子上挂着一串伽楠念珠,头套上镶着一颗上等东珠,将她衬得容光焕发。 众人看到掺扶着韩老夫人的人,齐齐跪了下去。 “参见建安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锦绣看着眼前三寸的地方,是一双上好的缎鞋,鞋上镶着多枚珍珠,再往上,是杏黄色的襦裙,水红色的锦袍,上身套着雪狐皮袄,额间点着梅花额钿,云鬓上插满了昂贵花钗,艳光四射。 建安公主扫了地上的人一眼,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身上,眸色深了些。 她嫁进韩家已经有些时日了,知道韩家人对云锦绣恨之入骨,一心想要除掉她。 云锦绣一直低着头,但她能够感觉到公主不怀好意的目光。 老夫人挣扎着要站起来,给公主行礼。 公主忙将韩老夫人扶了坐在榻上,上前去,扶着老夫人的手,“老夫人快躺着,不用行礼。”边说着边向站在门口的四个丫环挥手,“把东西拿上来。” 丫环们纷纷将东西抬上来,全是从宫里拿出来的上等药材。 “本宫知道老夫人身体不好,就把从宫里拿来的药材送了些来,老夫人先用着,回头本宫再派人去宫中请名太医来给您看看。” “劳驾公主,老身惶恐。” “老夫人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 韩老夫人开口道:“听说亲家身体不好,我就和公主来看看。” “本宫过来的时候,看到前院有很多宾客,凝珠姐姐一个人好像忙不过来,呆会儿本宫去看看她,有帮得上的,就帮着点儿。” “老身多谢公主了。” 公主和老夫人拉着家常,完全忘了云锦绣等人还跪在地上。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看来韩府的人对公主还不错,哄得她处处为韩府的人着想。 她静静地听着建安的话,他们韩家的人,真是把武侯府当成自己家了,都不征求老夫人的意见,就直接要插手云家的家事了。 约莫过了三十来分钟,公主这才转过身来,笑道:“瞧我,竟顾着和老夫人拉家常,把你们给忘了,快起来吧。” 云锦绣这才站起来,只见她直直地看着自己,她朝她浅浅一笑。 建发安心头微凛,这个云锦绣,暗含凌厉,偏偏看起来,却纯良无害,一双凤眸清亮迷人,若不是她故意隐藏锋芒,必是个绝色之人,也难怪韩家会这么顾忌她。 她眼底闪过一道异光,可惜了,她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她现在是韩家的媳妇,韩克对她万般恩宠,她一生凄苦,为了这天赐福泽,她必须保全韩府。 “锦儿是吧?” 云锦绣朝她福了一福,“是。” “长得真是标致。” “谢公主夸奖。” 她们和老夫人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福荣苑,老夫人也累了,准备睡会儿,云锦绣便带着秦婴和珞儿离开了。 第二天,皇宫来旨,太子的婚礼定在腊月初八,离婚期,还有半个月。 冬天的第一场雪却来了。 天一亮,白茫茫的雪积了两尺。 楚墨宸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银色的雪光格外刺眼。 童叔上前来关窗,“宗主,风大,你快去坐着吧。” “咳咳……”楚墨宸用手背捂着嘴,转过身来,往火炉边去,“把好茶都拿来,阿锦应该快到了。” “宗主,你确定锦绣小姐会来吗?我可听说武侯府现在可忙了。” 楚墨宸坐在榻上,拉了下身上的貂皮毯子,“她会来的。” 下雪了,阿锦一定会来看自己的。 “好的,我这就去拿茶。” 云府外,云锦绣刚刚下了马车,就看到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亦如初见他时的样子。 轩辕秀穿着月白锦袍,披着雪白的轻袭,雪袭豪光灿烂,精美绝伦。 “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啊。” 花凛:催更留言超过20条的话,我就加更~ 第208章 老夫人病重 “小姐,快去吧。”秦婴在后面催促着。 轩辕秀推开大门,朝着她浅浅一笑,“外面冷,进去吧。” 她心头一荡,看着那明媚的笑容,一步一步走上去,脚下一滑。 “小心脚下。”秦婴刚出口,轩辕秀已经一步上前来,扶住了她。 云锦绣尴尬地红了脸,抿了抿嘴,耳边传来一阵温热,“本王好看吗?” “呵,”她吸了一口气,“路滑,路滑。”抢先一步上了台阶。 秦婴看着两人进了大门,掩面微笑,笑得极甜。 她突然“呕”了一声,不由捂着嘴。 “秦婴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秦婴干呕了一会儿,忙向珞儿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感染了风寒。”她的脸色发青,十分难看。 “风寒啊?”珞儿慌道:“我这就去告诉小姐,让她给你请大夫。” “不要,”她忙阻止道:“只是可能,我自己懂药,回头吃两副就好了,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小姐,她现在够忙了。” “好吧,”珞儿勉强答应,“以后有事,你都给我做,千万不要累着。” “知道了,快进去吧。” 两人一起进府,大门关上。 火炉上的水刚刚烧开,门“吱呀”一声开了,童叔说道:“宗主,锦绣小姐和明王来了。” 楚墨宸抬起头,只见两人并肩走进来,宛如一对璧人,他眼角慢慢涌起泪光。 这明明是自己希望的。 他希望自己死后,阿锦能够留在阿秀哥哥的身边,陪伴他。 他希望阿秀哥哥能够照顾好锦儿。 眼泪不受控制一般越来越多,他忙低下头,把火上的水壶提下来,冲进茶几上的茶壶里,“来得正好,茶刚刚泡好。” 云锦绣在他的身边坐下来,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看了他一眼,他面色微青,脸上骨骼分明,瘦得皮包骨,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她心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早就知道了楚墨宸的宿命,她要让他了不无牵挂地走完生命最后的旅程,她要微笑。 “墨宸,我已经让秦婴准备过年的新衣了,你今年长高了五公分,衣服要做……长一点……” 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就发哑。 她忙低下头,抿着茶。 “今年过年,我来准备,在王府过年。” 云锦绣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轩辕秀。 楚墨宸看向轩辕秀,“也好,今年就在阿秀哥哥家里过年。” “呃,”她白了楚墨宸一眼,“你到底是哪边的?咱们一直是在武侯府过的。” 轩辕秀向前倾身,微微眯着眸子看着她,“反正你在哪里,本王都会在。” “咳……”云锦绣一口茶差点呛了出来。 低着头,小脸通红。 脑子里全是这阵子他爬自己床的情形。 楚墨宸看着他们两人,已经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暧昧。 到了晚上,云锦绣才回到武侯府。 她刚一进府,就听下人们讨论,老夫人的病加重了。 “小姐,要去看看吗?” 云锦绣点了点头,她带着秦婴进了福荣苑,看到李妈带着几个彪悍的婆子守在门口。 见她们来了,李妈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锦绣小姐,来看老夫人呢?” “是啊。” 李妈领着她进了内殿,房间里传来老夫人“咳咳”的声音。 她进了房间,只见福嬷嬷带着几个丫环守在床前,众人忧心忡忡。 她跪到垫子上,轻声问道:“怎么了?” 福嬷嬷冲着她摇了摇头。 她微微蹙眉,殿内烧了地龙,房间里挺暖和的,不会受寒,怎么可能会病重呢? “荣大夫来看过了吗?” “来过了,刚刚才走。” “房间里有些干,打壶水在炉子上烧着。” 福嬷嬷向身边的小丫环挥了挥手,让小丫环去烧水。 她站起来,掀开帐帘,看着床上的老夫人,老夫人卸了妆容,脸色发黑,喉咙里像堵了棉花团,呼吸吃力,眼睛一直闭着。 “祖母。”她轻唤了一声。 “锦儿……”老夫人挣扎着才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却浑身没有力气。 “祖母,你好好躺着。” 她轻轻抚着她的胸口给她顺气。 外面传来丫环的声音,“夫人来了。” 韩凝珠走进房间,一看到云锦绣,便一脸愠色。 想到祖母病得这么严重,云锦绣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轻轻退到床尾。 韩凝珠走到床前,马上换了一副恭顺的嘴脸,“母亲,你感觉好些了吗?” “没事……”老夫人张了张口,想要再说话,却说不出来。 韩凝珠掖了掖被角,退远了,才向福嬷嬷说道:“最近府上忙,我没时间守在这里,你们要好好照顾老夫人。” “是是是……” 福嬷嬷等人躬着身子,身子都微微发颤。 云锦绣一旁看着,眼色渐深。 自从陛下赐婚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肃穆冷静,对下人也十分苛刻,弄得大家都有些怕她了。 而老夫人病重,稍有不慎,万一…… 所以的人都谨慎万分,不想被牵扯进去。 不过几天的时间,福荣苑的气氛,竟然变成这样了。 不过韩凝珠看起来,很冷静,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开口道:“母亲,女儿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祖母。” 韩凝珠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她带着秦婴退出了房间。 一进金玉园,秦婴开口道:“小姐,要不要把童叔叫来给老夫人看看?” “要,不过……”她进了房间,秦婴将门关上,她这才开口道:“先把庄秦和墨宸请到府上来。” “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 “别担心,我有把握。” 秦婴这才点点头,“我这就去找庄秦。” 云锦绣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快去吧。” “是。”她刚拉开门,一阵雪风扑了进来。 “秦婴,把披风穿上。”云锦绣将雪袭披风递给她。 她愣了下,接过雪裘。 “你啊,最近气色看起来不是太好,要好好保暖。” 她手指发颤,“奴婢没事,奴婢先出去了。” 看着她出了门,云锦绣坐回椅子上,看着静静燃着的烛灯,眼神格外明亮。 离云可卿的大婚,只有五天了。 第二天一早,云锦绣一开门,就见珞儿在门口训斥人,“喂,你哪个院子的?” 新来的丫环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长得这么丑,在咱们院子里干活,会吓着小姐,”珞儿从怀里掏出钱袋,塞进丫环的手里,“哪儿来的,打哪儿去吧。” “咦,你这人怎么不说话呢?” “难不成是哑巴?” “长得这么丑,还是个哑巴,你怎么进武侯府?” 她一看到云锦绣出来,忙上前去,“小姐,这人长得太丑的,奴婢正在打发她,您放心,奴婢很快就处理好。” 云锦绣眉头一皱,只见这丫环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两只眼睛直喷火。 “嘿!”珞儿叉着腰上前去训斥,“你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咱们小姐,我……”说着就开始撸袖子。 “等等!”她忙阻止珞儿,“这个我来处理,你先下去吧。” “小姐,你先回去,”珞儿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别污了你的眼睛,奴婢马上就处好。” “珞儿,”云锦绣的声音重了些,“这个人,我来处理就好。” “呃,好吧。” 珞儿回到自己的房间,云锦绣实在没憋住,突然笑了出来。 看着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庄秦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小姐!” 听到秦婴的声音,云锦绣抬起头来,只见她身后跟着一个白衣楚楚的女子,如天仙下凡一般。 她拍了下庄秦的肩,“看到没,人家男扮女装,是这个样子的。” 庄秦低嚎了一声,“云锦绣,还我人格!” 云锦绣照常带着秦婴看望老夫人,刚到院门外,就看到韩凝珠扶着韩老夫人走出来。 她上前去,向她们施一礼,“母亲,韩老夫人。” 韩凝珠瞪了她一眼,扶着韩老夫人,“母亲,我们走。” 云锦绣进了老夫人的寝殿,老夫人还在床上躺着,已经两天没下床了。 她看床头只守着两个小丫头,便问道:“其他人去哪了?” 福嬷嬷拉着她,到了外殿,开口道:“有三四个丫环是外地的,请了假,回老家过年去了,另外两个丫头都病了。” 寝殿里原本有八个丫环在侍侯着,现在少了大半。 福嬷嬷一脸憔悴,神情里全是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母亲没再派人过来吗?” “四天后可卿小姐就大婚了,府上的人根本就不够用,韩老夫人和公主都住在府上,也要人侍侯,唉……” “我院子里有几个丫环,可以让她们过来侍候着。” 福嬷嬷看着她,“关键时候,还是小姐你好。” 她淡淡笑了笑,“爹呢?怎么没见他过来看望祖母?” “听说兵部尚书来了,还有他那些部下,也来府中庆贺,老爷这几天都脱不开身呢。” 云锦绣回到自己的院中,让秦婴将丫环都带到福荣苑去。 天都快黑了,秦婴才回来,向她禀报道:“我们去的时候,刚好遇到夫人,她说庄……小秦太丑,派到柴房去了,楚……楚姐姐身子骨弱了,派到花房去了。” 第209章 调教王妃 云锦绣点了点头。 天黑以后,天空里飘起雪花。 她穿着睡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个楚墨宸,怎么还没回来? 突然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她忙拉开门,见楚墨宸站在门口,她忙将他拉了进来,“怎么才回来?花房里有那么多事吗?” “婚礼上要用大量的花,大家都连夜赶活,我身子弱……姐姐们才让我回来。” 说到这里,他的脸不由红了起来。 “这些死丫头都是认脸不认人的。” “呃!”楚墨宸的脸更红了。 “洗澡水和睡衣都准备好了,快去洗澡吧。” 她自己则掀起棉被,躺到了床上,拿起床头的书翻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眼皮子便开始打架。 楚墨宸穿着白色的里衣走到床前,只见她趴在床上,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眼睛几乎都贴到书上来了。 她人长大了,但习惯却一点都没有变。 “啊哈!” 云锦绣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来,看到楚墨宸正站在床前发愣,柔软的身子往里面挪了挪,掀着棉被,“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凉。” 楚墨宸顺从地钻进了被窝。 她拿着书对着床头的烛灯扇了几下,灯灭了,又将书扔到茶几上,放下暖帐,舒服地躺回床上。 “怎么样?暖和吧。” 楚墨宸“嗯”了一声。 他的星眸看着床顶,眼里黑乎乎的一片,呼吸里全是少女的温香气息。 十岁那年,他第一次下山,潜进武侯府来找她,那时也是冬天,他体内的寒毒突然发作,她就让他睡她的床上。 虽然那时候还很小,但他知道,男儿不能睡女子的床。 偏生,阿锦却一个点都不在意,每次都让他睡得暖暖的。 他正回忆着,云锦绣覆过身来,为他拉着被子,“盖好,不然着凉。” 隔着棉被,他感觉到柔软的手在身上抚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拉她的手,手心从她指尖划过,只听她甜甜的声音,“好了,快睡吧。” 他手指抖得厉害,轻轻缩进被中。 云锦绣张着眸子,漆黑中,纤长的眉睫忽闪忽闪,听着身旁的人呼吸加重,睡意全无。 “墨宸。” “嗯?”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她一张口变成了“冷不泠?” “还好。” “嗯。” “睡吧。” 两人听着彼此的呼吸,慢慢睡着了。 云锦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非常冷,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她颤颤地睁开眼睛,帐帘已经被掀起,雪夜的亮光照进来,虽然不亮,但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轩辕秀站在床前,掀着帘子,绝不稍瞬地打量着她身边的人。 床上的人穿着白色的里衣,枕着一头青丝,肌肤如玉,雌雄难辨,但他还是很快就看出来,这个人是楚墨宸。 他只气得热血一冲,脑子一昏。 楚墨宸本能地惊醒,一道天水流光,匕首已经抵到他的腰腹上,一抬头,“阿秀哥?” 轩辕秀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往床下拽去,“下来,这是本王的床。” “我不,这是我的床。” “本王的。” “我的。” “本王的。” “我的。” 两人大打出手,窗幔震荡。 云锦绣刚刚爬到床尾的床栏上,“扑通”一声摔趴在地,紧抿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还好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不然还不把自己摔碎了。 身后两人还在打,她沿着墙角爬到了床后,拿开屏风,墙上有一个洞,她从洞里钻了出去。 刚钻到一半,身子便卡在里面。 她已经很久两年没钻过这个洞了,人长大了,有点堵。 她缩了缩身子,想要退回来,但一想到轩辕秀那副将她拆吃入腹的神情,她猛地憋足了气,拼命挤了出去。 爬出了洞,她“呼呼”地吸了几口气,往侧院秦婴的房间里去。 秦婴刚想要吐,便下床来,就看到云锦绣飞快地推门进来,“砰”地将门关上,靠在门直喘气。 她忙咽了下口中的酸水,上前来,“小姐,怎么了?” 云锦绣用力地咽了下,悬起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呵呵,没事没事……我今晚在这你这里睡。”说完,她扑倒在床上。 秦婴又干“呕”了下,忙捂了下嘴巴,深吸了一口气。 见她光着脚,脚上还有雪,也不揭穿她了。 她拉了被子,“小姐,快躺进被子里去,别着凉了。” 被子里热乎乎的,云锦绣舒服地躺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秦婴为她盖好被子,开口道:“小姐先睡着,奴婢去下恭房。” 云锦绣又一阵发慌,“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好的。”秦婴出了门。 云锦绣躺在床上,双手按在胸口,抚慰着自己的小心脏。 秦婴在恭房里吐了一会儿,回来时,只见轩辕秀立在门口,整个人比地上的雪还要冻人。 “王……”她刚一张口,看着他冰冷的目光,硬生生闭上了嘴巴。 她打了个哆嗦,指了指珞儿的房间,从他身边走过,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小姐,你自己保重吧。” 听到门“吱呀”一声,云锦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脏放回到肚子里。 “秦婴,快来睡觉吧。” 她转过身来,好不容易落回肚子里的心脏差点从口中跳了出来。 她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躺平,闭上眼睛。 本小姐睡着了。 不,是直接躺尸。 轩辕秀一步一步走到床前,看着床上躺好的人,长长的睫羽微微地颤着,琼鼻樱唇,杏脸桃腮,令人想要捧在手心,含在口中。 装睡的云锦绣能够感觉到轩辕秀穿透灵魂的目光,眉睫颤得更厉害了。 他慢慢俯下身来,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意,自己差点就忘了,这个表面上看起来纯良无害,惹人心疼的家伙,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锦绣紧闭着眼睛,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感觉到被角被掀起,她藏在被下的双手紧紧抱着被子。 轩辕秀一用力,被子被拉住,他看着闭着眼睛的云锦绣,她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小脸都皱成一团了。 他眸光一闪,腕上突然用力。 “啊!”云锦绣惊叫了一声,连人带被子扑到了轩辕秀的身上。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双眸,仿佛整人都被他璀亮的眸光包裹住,她忘记了呼吸。 “不装睡了?” “呵呵,”她这才回过神来,又慌又怕,“睡睡,太晚了,呵呵……” 她用力扯着被子,发现整个人和被子都被禁锢在他的身上。 她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小脸憋得通红,却无法挣脱分毫。 呃! 有武功了不起啊。 有武功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啊。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她张了张眸子,一脸懵懂无辜,怏怏地缩回着脖子。 脖子刚刚缩了回来出,下巴就被轩辕秀抬了起来,被迫地迎着他的目光。 “你现在是本王的人了,不许跟其他男人近距离接触。” 还有没有人性了? 她嘴唇动了动,没敢说出来。 “你的人是本王的,你床是本王的,你的心也是本王的。” 她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她现在就是虎口兔子,对方说什么,她都答应就是了。 “从现在开始,你床边只许有本王,不能骗本王,永远都要觉得本王是最帅的。” 你本来就是最帅的。 不过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幽怨了? 她懵懂地点了下头。 太小心眼了吧。 见她还算乖,轩辕秀心中的怒气消了大半,眼睛一眯,魅惑万分地说道:“口头承诺诚意不够,得有点实际行动。” 看着他的样子,云锦绣只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你……你要干嘛?” 她刚一开口,人已经被轩辕秀压在身下。 …… 第二天,云锦绣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床被都换了新的,看样子,是轩辕秀将自己送回来的。 她动了下身子,不由冷“嘶”了一声,浑身酸痛,她试了几下,根本就无法下床。 秦婴端着盘子进屋来,“小姐,醒了吗?” 云锦绣脸一红,含糊地“嗯”了一声。 秦婴上前来,“这是给你熬的参汤,小姐今天就不用出门了,在床上休息就好。”她说下,便含首低下。 云锦绣的脸上都快滴出血来。 “不出门怎么行?” “今天一早,明王就来府中拜访,正和老爷在书房聊天,府上应该没有什么事,天这么冷,小姐不用出门的。” 云锦绣嘴角一抽。 这轩辕秀伪装得倒是很好,不过听秦婴这么说,也放下心来。 云锦绣还是穿好了衣服,在房间里看看书,喝喝茶。 到了下午,秦婴进门来,“小姐,明王来了。” 她手中的茶盏一滑,差点掉到地上。 她还没开口,轩辕秀已经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象牙色锦袍,披着狐裘,嘴角含着三分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不由瑟缩了下身子,双腿发颤,垂下眸子,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王爷……” “锦绣小姐不必多礼,坐吧。”表面上彬彬有礼,眼里却含情脉脉。 等她坐下之后,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直直地看着她。 秦婴打了个寒颤,“奴婢去泡茶。”便退出了房间,将门关上。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云锦绣抬起头来,偷偷看了他一眼,正撞上灼灼的目光,嘴角抽动了下,冲着他傻笑了两声。 “王爷……有事吗?” 花凛:看书冒泡的妹纸都美美哒 第210章 谋杀老夫人 “没事。” 她暗暗磨了下牙。 “我就这样看着你。” 云锦绣:“……” 半个时辰过去了,她偷偷抬起眸子,轩辕秀还是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姿势都没换。 她狐疑地摸了下脸,难道自己脸上有东西? 看着她急促的样子,轩辕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呃,她低下头,假装他不在,继续看书。 “你的书拿反了。” 她头低得更低了,脸红到脖子根。 门“咚咚”地响了两声,秦婴在门外说道:“小姐,老爷派人来了,请王爷过去。” 轩辕秀听到声音,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我先去看看。”说完,俯下身来,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被他温暖的气息包裹着,她心头发热,红着脸点了点头。 很快,秦婴进门来,“小姐,王爷已经离开了。” “好。”云锦绣将书放下,神色微凛,“咱们去福荣苑。” 离云可卿大婚只三天,武侯府宾客如云,府上新增了一批丫环奴才,个个衣着光鲜,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到了晚上,除了几位近亲和韩家的人在府中留宿,其他的宾客都回府了,下人们还在府中忙着,房檐上换上了新的灯笼,将院子和回廊照得十分明亮。 到了凌晨,忙了一天的韩凝珠才带着李妈妈等人进了老夫人的房间,来到床前,向福嬷嬷问道:“老夫人怎么样了?” “服了荣大夫送来的汤药,睡着了,又用了安神香,老夫人睡得很好。” 她点了点头,“房间里有些凉,去火房那边说下,多加些木炭,再去弄点水来。” 其他人刚刚下去,只剩下福嬷嬷带着一个小丫环。 福嬷嬷让丫环去火房,自己则去拿水。 李妈妈带着两个婆子守在外殿,卧房里只剩下韩凝珠一个人,她站起身来,直接伸手掐灭了三角金丝高烛台上的蜡烛,轻轻走到床前,撩起帐子,听着母亲沉沉的喘息声,轻唤着“母亲”,手轻轻扶在她的手臂上。 她喊了几声,确定老夫人睡沉了,她的手轻轻移到床头,拿起枕头,往老夫人的头上捂去。 她双手颤抖着按在枕头上,牙逢间挤出些许碎语。 “为了阻止这门婚事,我必须这么做。” “都是为了云家,你一定不会怪我的。” “……” 昏暗的烛光中,床幔震动。 韩凝珠按在枕头上的十指因为发力而变得惨白,她牙关咬紧,面目扭曲,双眼外凸,十分狰狞。 福嬷嬷拎着水壶,刚刚走进寝殿,只听里面传来“老夫人去了”的哀嚎声,她手中的水壶“哐当”一声打在地上,水花四溅,她冲到床前,只见韩凝珠和李妈妈等人跪在床头,哭咽着,“老夫人死了!” 很快,云翦冲到床前,看到哭成一片的女眷,顿觉晴天霹雳,直直跪了下去,双眼通红,目赤欲裂国,哀痛悲绝,痛哭无声。 轩辕秀和慕先生等人随后赶来,跟着跪在他的身边,默不作声。 轩辕秀低着头四处扫了一眼,怎么不见他的小王妃? 他一身驰骋疆场,心中最大的愧疚就是没能在老母亲的身边好好照顾,老夫生病,他已经很伤心了,万万没想到她就这么去了。 哀嚎声一时响彻寝殿,众人沉浸在悲痛之中。 “你们在哭什么?” 严厉的声音掷地有声,众人抬起头来,只见云锦绣扶着老夫人站在众人的面前,秦婴带着珞儿和新来的向个丫环站在她们身后。 四周一片寂寞,只听小丫头们低低的呼吸声。 大部分的丫头们都一脸懵圈地看着老夫人。 不是死了吗? 怎么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韩凝珠看着扶着老夫人的云锦绣,只觉气血冲顶,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了过去。 云锦绣看着她面色煞白的样子,微微沉了口气。 轩辕秀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果然是她的行事风格。 云翦突然跪上前来,抱着老夫人腿,“娘啊!”他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像个小孩子。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去,忍不住跟着小声哭了起来。 将军铁血男儿,哭成这个样子,既感动又伤心。 云锦绣嘴角抽动了下了,别着脸,装作没看见。 老夫人久久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扶他的头,手刚刚触到他的发端,慢慢地曲着手指,硬生生将手收了回来。 她神色肃静,声音冷硬,“哭什么哭,起来!” 云翦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老夫人。 福嬷嬷忙站起来,快到到他的身边,扶他起来,“老爷,快起来,老夫人没事,哭了不吉利。” 云翦这才站起来,众人拥簇着老夫人。 下人们见状,也都偷偷擦干了眼泪。 “夫人……”李妈忙把韩凝珠扶起来。 韩凝珠这才回过神来,浑身发虚,站都站不稳。 福嬷嬷扶着老夫人,见老夫人气色好了很多,不由皱起眉头,看向床上,帐子几乎把床都遮严了,她转头来看着老夫人,“那床上的人是?” 轩辕秀已经抢先一步上前去,掀开帐子。 秦婴忙吩咐奴婢们,“把灯都点起来。” 云锦绣扶着老夫人,一步一步上前去。 轩辕秀掀着帐子站在一旁。 云锦绣轻轻拉开帐子,“哎呀”地惊了一声,“这不是韩老夫人吗?” “夫人,夫人……”李妈妈和两个小丫环都没能把韩凝珠扶住,她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床上,韩老夫人一脸死灰色。 轩辕秀检查了下,向众人摇了摇头,“断气了。” “娘……”韩凝珠爬到床前,痛声哀嚎,哭声里全是不甘。 云锦绣看向老夫人,只见她看着韩凝珠,铁青着脸,眼睛里说不出的愤恨交加。 在韩凝珠用枕头杀人的时候,她正要帷幔后看着,要不是云锦绣在她的身边,她当场就要叫出声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韩凝珠竟然会动手杀了自己。 她心中既恨又怕,此刻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要等云可卿嫁出去,再想办法处置韩凝珠。 她虽然听说太子无能,登位无望,但就算太子登不了大宝,也是天潢贵胄,没有亏待她云可卿。 福嬷嬷不解地问道:“韩老夫人怎么会在这里?而且……” 众人也疑惑不解。 韩老夫人一向健朗?怎么突然就死了? 个个屏着呼吸,不敢说话。 云锦绣已经看出祖母心中的想法,和她此刻的茫然无措,她向秦婴递了个眼色。 秦婴向大家解释道:“韩老夫人下午就过来看老夫人了,天黑的时候,锦绣小姐带老夫人去看大夫了,怕是韩老夫人累了,就来床上躺着了,只是……”她皱着眉头,“这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童叔从珞儿身后走出来,“让我看看吧。” 云锦绣忙向父亲解释道:“爹,这是童大夫,女儿见祖母的病一直不好,便让童大夫来看看,刚才的时候,童大夫在别院为祖母治病。” “多谢童大夫了。” 童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往床前走去。 云翦尴尬地牵了牵嘴角,想来这位童大夫恃才傲物,高傲些也是可以理。 他退到老夫人的身边,抱着她的手臂,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更加在意母亲。 “韩老夫人是窒息休克,我替她施针。” 云锦绣向下福嬷嬷道:“福嬷嬷,你带着大家下去吧。” 福嬷嬷看着她的眼神,立刻会意过来,“好的。” “你们都跟我出去吧。” 李妈妈等人看了眼韩夫人,也跟着出了房间。 除也云家的人,房间里只剩下轩辕秀一个外人。 云锦绣看着他理所当然地站着,轻轻挪到他的身边,碰了下他的手臂,轩辕秀转头看着她,她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 他黑着脸,他又不是外人,干嘛非得他走。 云锦绣恨得牙痒痒的,这家伙赖皮起来,简直让人束手无策。 老夫人开口道:“王爷,请您先出去,老身有几句话,想对儿子说。” 老夫人开口,轩辕秀只好乖乖地出了房间。 云锦绣见童叔施完了针,便上前去,“童大夫,韩老夫人情况怎么样了?” 童叔又喂了韩老夫人一粒药,“三天之内,人应该能够醒来,但老人家休克时间长,再加上年纪大了,多半会半边瘫痪。” “多谢童大夫了,我送您出去。” 云锦绣将童叔送出房间,又命秦婴等人在外面守着,这才回到寝殿。 房间里只剩下云家四人和床上昏迷的韩老夫人。 云翦皱起眉头,“锦儿,你要做什么?” 云锦绣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眸光清亮,她看着扶在床上的韩凝珠,“这件事,祖母不说,但我必须告诉父亲。” 韩凝珠身子又是一软,坐靠在床前,暗暗攥紧手心。 老夫人也诧异地看着云锦绣。 云翦一脸迷惑地看着她们,“什么事?” 云锦绣提高了声音,“把人押上来。”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妆容诡异的丫环押着荣大夫从后殿走出来,荣大夫已经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 花凛:最近改稿改得比较辛苦,小伙伴们快冒泡留言安慰我 第211章 如此毒妇 “你出去,在门口守着。” 下人出去,“砰”的一声,门关上。 房间里的灯火异常明亮。 云锦绣上前去,扯开荣大夫口中的布,“荣大夫,你告诉你父亲,你为什么要毒害我祖母?” 荣大夫被抓了个现形,他看看云锦绣,又看看云翦,只见他刚毅的脸上泛着血光,眼神锋寒如刀。 他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一旦严肃起来,气场吓人。 他“砰砰”地在地上磕头,“云将军饶命啊,我是逼不得已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令?” 荣大夫怯怯地看向韩凝珠。 云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的脸色僵白得吓人。 云锦绣看着自己的祖母,淡淡开口,“祖母,就算荣大夫的那些药没有毒死你,但刚刚若躺在床上的人是你,你认为,你会像韩老夫人那样幸运,逃过一劫吗?” 荣老夫人猛身一颤,她站在幕帘后,将韩凝珠用枕头杀韩老夫人情形看得真切,她知道她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却不知道她竟然是一个可以杀害自己的亲人,丝毫不会手软的人。 “锦儿今天早有察觉,所以才提前将你转移,家贼不除,假以时日,我和父亲有个疏忽,谁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韩凝珠身体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荣老夫人唤了一声,“来人。” 门外候着的两个士卫进门来,她吩咐道:“把荣大夫送出去。” “老夫人饶命啊,云将军饶命啊……” 荣大夫叫喊着,人已经被拖了出去,直接被扔到武侯府门外,他反应过来,忙赶回家去。 韩凝珠缓过一口气来,她爬上前来,抱着荣老夫人的腿,歇斯底里哭着,“母亲,你理解我的,我这么做,是为了云家啊,卿儿不能嫁给太子殿下,不然她的前途就毁了,云家的前途也就毁了。” 云锦绣:“所以你为了阻止这场大婚,让荣大夫给祖母下毒,见祖母不死,就亲自动手,要杀死祖母,只要祖母一死,你就会以三年孝期为由,推迟这场婚礼。” 云翦一脸铁寒,“我云家的前途,什么时候落到一个无知小儿的身上了?” 回家之后,他看出了云可卿的无知,还有韩凝珠对权力的欲望。 韩凝珠爬到他的面前,“老爷,太子根本就无法登基,卿儿嫁过去,是要毁掉的。” 云翦看着她,又失望又愤怒,“朝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她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哭求道:“老爷,难道您看不出来吗?太子无能,势力薄弱,诸皇子纷纷崛起,他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如此毒妇!”云翦一脚将她踹开,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夫人,竟然是这样的人。 韩凝珠胸口挨了一脚,匍匐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他喊了一声,“来人。” 两个士卫进门来。 “把夫人押到军营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离开营房。” 韩凝珠被拖起时,突然被云锦绣撞了下,摔在地上。 她俯下身去,凑在她的耳际,“韩凝珠,就算我母亲死了,她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韩凝珠猛地转过头,看着她,只觉她幽幽凤眸像要将她吞噬了一样。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计划,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将老夫人和韩老夫人偷换了,再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用枕头闷死自己的亲生母亲,又抓了荣大夫,让云翦知道了这一切。 不管是谋杀老夫人,还是要操纵云可卿的婚事,都是云翦心中的禁忌,自己运筹帷幄十几年,好不容易爬上了正室的位置,一切,都落空了。 云锦绣正直起身来,她突然抓住她的衣领,“云锦绣,还没完呢。” 云锦绣抓着她的手腕,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完了呢,一切才刚刚开始呢。” 韩凝珠看着她玩味的笑容,心头发寒,这一切,只是她疯狂报复的开始。 云锦绣站起来,两个士卫拖着她往外去。 “站住,”她叫住士卫,“怎么对夫人的,都礼貌点,咱们云家,可是帝京一等一的大户人家。” “锦绣小姐教训得是。” 两人领着韩凝珠,往营房去。 看着韩凝珠被拖下去,云锦绣拍了下手,这一场,完美收关,她刚抬起脚,往门外去,就听到一声命令,“站住。” 她收住脚,换上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爹,您看天色晚了,也没什么事了,我该回去了。” 云翦看着床上的韩老夫人,“这些,你都给我处理好。” 她嘴角抽抽。 “你祖母年纪大了,家里的事情,以后你都给我处理好。” 云锦绣张大眼睛瞪着他,她才不喜欢管这些破事。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韩凝珠被关起来了,这府中的确没人管,老爹带兵打丈还行,管家里的这些小事,可不在行。 “锦儿,”老夫人开口了,“家里的事,暂时就交给你吧。” 她敛了下神色,“是,祖母。” 云翦向老夫人,“母亲。” 老夫人神色沉着,“就这样吧,我累了,先去侧厅休息。” 福嬷嬷带着丫环进来,扶着老夫人离开。 恭送她离开之后,云翦甩了甩衣袖,看了女儿一眼,往外走去。 轩辕秀正要进门来,正面迎上他,他开口道:“你跟我来。” 他含情脉脉地看了云锦绣一眼,跟着云将军往书房的方向去。 云锦绣站在门口,脸上的神色严肃起来,她向秦婴,“去把韩家的人叫来,把他们家的老夫人带回去。” 秦婴去请人,她让珞儿把所有的灯都点着,将寝厅照如白昼。 不一会儿,建安公主带着女官和丫环气势冲冲地进了寝厅。 她上前去,轻轻福了福身,“参见公主。” 建安公主剜了她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的韩老夫人,兴师问罪道:“云锦绣,你敢对我韩府的人下手,你就一点都不顾忌我皇室的人吗?” “公主恐怕没把事情搞清楚,要不是我们武侯府的人发现得及时,韩老夫人已经被我母亲杀死了,当然了,她并不是要杀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只是要杀我的祖母,阻止可卿姐姐和太子的大婚,她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嫁给一个不可能登上皇位的太子。” 建安公主刚听到的时候,本来是不相信的,现在听云锦绣这么一说,她相信,这种事情,韩凝珠做得出来。 “当然了,”云锦绣一脸漫不经心,“这只是我母亲自己的想法,与云府无关。” “云锦绣,”建安公主目光灼亮,“别给本公主装无辜,本公主不是三岁小孩。” “如此最好,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武侯府是忠勇府邸,雷霆雨露皆是龙恩,可卿姐姐和太子的大婚,是一定要遵照圣旨举行的,我母亲逾越了。” 她看着建安公主,目光里含着淡淡的审视,“想来她是皇亲国戚,没有意识到这是大错。” 她在变向地提醒她,韩家利用自己是皇亲国戚的身份,想要攀附皇权,青云直上。 以前是珍妃娘娘,现在再加一个深得恩宠的长公主。 “武侯府断然不允许母亲这样的行为发生,所以及时制止了,如果长公主您要开尊口,武侯府可以马上放了我母亲,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公主出生皇家,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同为女人,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公主,垫脚石一旦失去了作用,就只有被抛弃的下场,而弃子的命运,从来都只有一个,灭亡。”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胆战心惊。 但长公主却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韩家正在不折手段地往上爬,云可卿和皇家的婚姻,包括她下嫁给韩家,都是他们家族崛起的手段,一旦有朝一日,韩家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权势,把她这个长公主利用完了,她的下场,她就会是她口中的弃子。 她曾经被利用过一次,这一次…… 她身边的萧女官见她沉思,忙提醒道:“公主,是不是先带韩老夫人回去?” 她回过神来,美艳的眸子里染着睿光,毫不客气地对云锦绣说道:“你最好别让本宫抓到什么把柄,否则,本宫要杀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多谢公主的忠告。” “带上母亲,我们走。” 她带着人,抬上韩老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云锦绣看着她杀气腾腾的背影,摇了摇头。 秦婴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道:“这个长公主,真不识好歹。” “女人啊,一旦没有自己独立的主张,全身心的去依赖一个男人,就会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她的确是无可救药了。” 秦婴听着她的话,心头一抖,随即感慨道:“可是小姐啊,女人如丝萝,男人如大树,女人天生,就是要依附男人而生的。” 云锦绣心头一颤,转头看着她,只见她脸色发白。 秦婴猛地回过神来,慌忙说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为长公主觉得不值。” 云锦绣松了一口气,秦婴虽然比她大几岁,但也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她应该是独立而强大的女子,不会是有这种想法的人。 不过她最近觉察到她有心事,她眼中的凝思一闪而过,她不愿说,自己也不能强迫她。 第212章 温情陷阱 “折腾了一天,我们回去吧。” “是。” 两人走到门口,庄秦拦在她们前面,“这身可以换了吧?” 秦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锦绣眯着眼睛打趣道:“同样是女扮男装,墨宸就跟仙女一样,你怎么就丑得,让人怀疑人生啊!” 她话一说完,庄秦已经没有了踪影。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楚墨宸换回了男装,她正想着让他睡自己的床,但一想起轩辕秀还在府上,只好让秦婴给他单独准备了房间。 书房里,灯光淡淡,轩辕秀看着一脸沧桑的云将军,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洒脱地说道:“云叔不必苦恼,我朝英才辈出,困局只是一时的。” 云翦转过身来,感慨道:“我不是苦恼,我是想起了曾经的英雄人物,弘毅帝。” 轩辕秀猛然一惊,直直地看着他,琥珀般的眸光里涌出泪意。 “你没有见过他,他是我平生见过最优秀的人物,他英明神武,心怀慈悲,能登顶至尊睥睨天下,也能卑躬屈膝,而弱小而战,奉献性命……” 他的眼中闪着炙热的神采,弘毅帝已经去世多年,每每想起,却依然能够照亮他的心灵。 轩辕秀低下头,用手指摸了下鼻子,眼中的泪意淡了。 他怎么会没有见过他?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他从小经历的事,就与常人的不同,每一件事都让他印象深刻,他能够清楚地记得五岁时发生的事。 他依然记得父皇出征前,抱着他站在太极宫殿上,憧憬着打败北境军的情景,他依然记得他的梦想,他战死北境的消息传来后,那成了他自己的梦想,他一生奋斗的目标。 云翦转过头来,看着他沉思的神色。 灯光映着他琥珀般的眸子,如夜空般深邃不可琢磨,仿佛在其中有无限博大的宇宙。 他不由一怔,“轩辕皇族那么多人当中,你长得最像弘毅帝。” 轩辕秀猛然一惊,浑身已经湿透。 云翦不过是想起弘毅帝,突然见他沉思的样子,才会突然发现这一点。 但他是弘毅帝的儿子,那种嫡亲血脉,那种基因,是融在他的骨血里的,哪有儿子不像自己父亲的? 他能发现这一点,那天元帝,会不会也已经发现了? “阿秀?” “阿秀?” 云翦叫了他两声,他才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 “唉,”云翦叹了一声,在他对面的案桌前坐下来,“如今的局面,我该怎么做?” “有的时候,我真想冲进太极宫,去问问皇上,他为什么要地么做。” “当然是为了权势。”轩辕秀语气不轻不重,却很肯定。 “是啊,有的人贪图权势,为了权势,可以牺牲一切,唯有伟大的人格,才懂得运用权势,为天下苍生谋求福祉。” 轩辕秀看着他,肃然起敬。 云翦避开他的目光,“云叔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有的时候,云叔真想带兵进宫,找天元帝对峙。” “叔啊,”轩辕秀急忙安慰他,“我知道你恨他谋杀了弘毅帝,但是如此一来,他会杀掉所有知情的人,引发没必要的牺牲。” 这十几年来,他每时每刻不在想着杀了他,为父报仇,但他不能够那么做。 “云叔也知道不能那么做,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他郑重道:“阿秀,我想把云府的兵权交给你。” 轩辕秀又是一愣。 以前姬老在的时候,有人替他掩饰身份,现在时期敏感,他不能接收云家的大军。 “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掌管兵权。” “谁?” “锦绣小姐。” 云翦不由大张了眼睛,半晌才说道:“这孩子聪明,有勇有谋,但她终究是女儿家,我不想把这么重的担子放在她的身上,这不能让她掺合进来。” 云叔啊,你要知道,从她救下楚墨宸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参与其中了。 他嘴角浮起暧昧的笑意,“云叔,这不是有我嘛。” “等再过些日子,我找个时机,再向陛下请道婚旨,娶她进门。” 他眼底浮过甜蜜的神色,阿锦早就是他的人了。 和轩辕秀谈过之后,云翦的心情好多了。 轩辕秀从书房出来,情不自禁地往云锦绣的金玉园去。 云锦绣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她轻轻翻了个身,就看到空出来的大半床,心头一震,自己下意识的把床空了出来,是在等轩辕秀来,什么时候,自己对他,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她越想越脸红心跳,抬起头来,只见轩辕秀站在床前,她张大眸子看着他,呼吸一窒。 她发愣的瞬间,轩辕秀已经上床来,扯了被子,将她揽入怀里,又用被子将她包裹住,“天冷了,来给你暖床。” 她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往他身上蹭了蹭,一种满足感涌上心头。 她埋在他胸口,在他身上嗅了嗅,“有点雪的味道,又下雪了?” “没有,风有些大。”他伸出手,原本要摸进她的衣内,但一想到怕冻到她,便将手腹在她的纤腰上,隔着衣襟,摩擦着手心,“帮为夫暖暖。” 或许是因为想起自己的父亲,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云锦绣感觉到他的情绪,心想自己的父亲怕是又跟他提起往事了,他是想起自己的父亲了吧,不由心疼地伸出双手,捂着他的脸。 他的手暖和了些,就探进了她的里衣。 她浑身一僵,怔怔地看着他。 他轻笑了一声,“为夫只是检查检查,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她嘴角扬了扬,幼稚。 他的大手探进她的身下,她本能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哦,轻了啊,那我重点。” “不是……”她脸红得说不出话来,声音发哑。 “那就是姿势不对了。”他一翻身,将她压了下去。 云锦绣:“……” 建安公主将韩老夫人带到韩府,已经是深夜了,韩凝珠的侍女,丁葵已经先她一步到了韩府,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韩家的人了。 韩克站在门口,一看到马车停了下来,忙上前来迎接。 建安公主一看到他,不由一怔,韩克已经伸手来扶她下车,“公主,辛苦了。” 韩克将她扶下车,又向萧女官,“你们先送公主去房间休息,我先送母亲过去。” 建安公主回到自己的寝殿,由下人侍候着沐浴,她从浴池里出来,裹上薄巾,韩克已经进入浴室,一看到她赤脚踩在地上,上前来将她打横抱起,“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怎么还光脚踩在地上,要着凉了。” 他淡淡的责备里全是关心,说得她心头一暖。 韩克将她抱到床上,将她放下的瞬间,顺势压在她的身上,纤长的手指爱抚着她的脸,语气撩人,“公主可知,咱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建安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五年前,我十六岁,第一次进宫殿试,看到您穿着一身红色的宫裙从宫中出来,如娇阳一般夺目,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有朝一日,我能与您相识多好,没想到,我竟然能够娶您为妻……” 他的语气缠绵悱恻,手掌在她身上游走,嘴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下。 她不是未经人世的少女,知道甜蜜的情话最不可信。 但是她孤独啊,她寂寞啊。 她是高贵的公主,拥有美貌,从小到大,连她的父皇都在算计她,利用她,曾经对她好的丈夫因为她而满门被灭,她拥有的,只是冷漠与无情,她渴望温暖,渴望有人爱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过在寂寞和无情中枯萎。 “你不嫌我老?”她大他近十岁。 “怎么会?”他修长的手指沿着她雪白的脖颈向下,“公主您看,你娇艳而成熟,多美啊。” 他像一个诗人一样欣赏着她,动情地说着令人脸红心动的话,轻轻拉开她身上的薄巾,头埋在了她的双腿间。 “我……”长公主浑身一颤,话还没说出来,舒服地闷哼了一声。 云锦绣的那席话,让她对韩克产生了防范,但是此刻,一阵阵快感将她送入云端,这种快活感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那些话给她的警醒,瞬间被挤出了大脑。 两天后,下午,云锦绣在房间里点着礼单,珞儿冲进房间里来,“锦绣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她的声音语气平淡,“怎么了?” “可卿小姐她……她,她把青瑶杀了。” 云锦绣带着人来到云可卿的房间,侍女们个个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青瑶平躺在血泊里,浑身上下挨了几十刀,血肉模糊,两眼突出,死不瞑目,触目惊心。 地上扔着一把箭刀,云可卿站在床前,浑身是血,她就是用地上的剪刀,刺死青瑶的。 下手可真狠啊,云可卿,假以时日,她羽翼丰满,会是一个比韩凝珠更狠的毒妇。 “云锦绣,你终于来了。” 云可卿看着她,她披着雪白轻裘,头上插着碧玉簪子,看起清丽甜美,那五官却精美绝纶,灿若玫瑰。 看到她的样子,她神色里的骇色消失,水眸里是扭曲的嫉妒。 云锦绣轻步上前去,“你就这么想见到我?” “我告诉你,”云可卿歇斯底里地指着她,“我是不会嫁的,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应该嫁给太子的人,是你。” 花凛:冒泡留言的小伙们都像锦绣一样独立,强大,美丽,有阿秀一样的完美老公~~ 第213章 十里红妆送你出嫁 云锦绣眸光一凝,上前去,抓着她的衣领,衣布勒着她的脖子,“云可卿,从小到大,你和母亲,对我和我娘下毒,找杀手杀我们,卑鄙手段层出不穷,把我们母女俩赶出府,你母亲抢了我娘的正室之位,抢了我娘的丈夫,你抢了我的嫡女之位,今天竟然还敢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种话,你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说完,她用力将她推开。 青瑶是她的婢女,是她让她来让云可卿试嫁衣的,好好的人,就这样被她活活用剪刀插死,她怒火中烧,手上力气很大,直接将云可卿推倒,撞在床头。 众人皆是一愣,有几个年纪大的嬷嬷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韩凝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们都看在眼里,原来锦绣小姐也一直都知道,她只是跟没有认真跟她们计较,放她们一马。 这也是她们第一次看到云锦绣真正发火,与云可卿刺杀青瑶时的毒辣不同,她浑身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 云可卿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云锦绣,然后突然笑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你是故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柔弱,让我们母女中了你的计。” “你知道最好。” 她扶着床站起来,小脸里带着癫色,“活该你会失去你母亲。” “啪!”云锦绣一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她的嘴角溢出血来。 “如果我早知道你和你母亲不识好歹,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们活到现在?”她的眼中闪烁着绝望和悔恨,“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云可卿捂着火辣辣的脸,“云锦绣,我是不会嫁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的母亲已经被关起来了,”她捡起地上染血的剪刀,递给她,“你要么现在就死,要么就给我好好嫁出去。” 云可卿看着剪刀,连连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床上。 云锦绣将剪刀放在桌子上,声音缓和了些,“云可卿,你大可以寻死觅活地闹着嫁出去,但如果让别人知道你有一个杀母的母亲,你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你说进了东宫,你的日子会好过吗?太子侧妃的儿子都已经有五岁了。” “不想受苦的话,你明天,最好给我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当然了,我已经为你准备了十里红妆,让你风光出嫁,我的手笔,可比你母亲的大多了。” 见云可卿特颓败地坐在床头,云锦绣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向秦婴,“把青瑶好好安葬了,给她的家人送一千两银子过去。” 众下人看着云锦绣的神色变了变,她是个很好的主子。 第二天,上午,天放晴,阳光照在薄薄的雪上,整个世界变成了华贵的烫银色。 云锦绣穿着一身淡黄色袄裙,披着白色狐裘,去云可卿的闺房,充当韩凝珠的角色,送她出府。 侍女们打开门,入眼的是夺目的凤冠霞帔。 云可卿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桃腮粉脸,水眸含情,灿若牡丹。 她从镜子里看到云锦绣的身影,嘴角浮起睥睨的笑意,以目空一切的姿态说道:“锦绣,你来了,帮我把凤冠戴上吧。” 云锦绣看了眼妆台上的华贵凤冠,看向云可卿,她已经转过身来,正笑容灿烂地看着逢自己。 她微微一愣,云可卿此刻的样子,与昨天歇斯底里喊着不嫁,连人都敢杀的人完全判若两人,一夜之间,她就成长了。 她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丁葵,她穿着一件玫红色袄裙,打扮精致,作为陪伴侍女,但她的身上,有一种异于普通人的冷静和敏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啊。 她上前去,轻轻托起凤冠,上面的红绿宝石灿烂夺目,流苏金链子微微晃动,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她将凤冠给她戴上,又俯下身来,轻轻理了下金链子流苏。 周围的侍女们看着她们,两人面带微笑,动作亲蜜,看得她们都误以为,从小争夺不休的姐妹,已经合好了。 云锦绣直起身来,拿起一旁的红盖头,“时辰快到了,我送你出去。” 云可卿“嗯”了一声。 给她盖上红盖头,她挽着云锦绣的手,出了房间。 太子带着迎亲的队伍候在武侯府的正厅里,身着盛装的宾客们候在周围,他们都是京城的权贵,脸上都带着真挚的庆祝,现场庄重而盛大。 云锦绣领着云可卿从后堂里走出来,太子轩辕丰迎上来,两人四目相对,他穿着大红的喜服,俊眉修目,皮肤白皙,泛着玉泽。 只是看向她眼睛的瞬间,眼睛泛着钻石一样纯粹而干净的质感,黑瞳却黑沉得厉害,里面是虚无,看得她只觉一阵寒意爬上背脊。 魔鬼从地狱里爬出。 披上天使的皮囊。 行走于世界。 一点一点入侵着这个世界。 终将带着这个世界毁灭。 她愣神的瞬间,太子向她伸出手来,“锦绣小姐。” 她忙将云可卿扶过去。 两人向老夫人和云将军行了跪拜之礼,云锦绣扶着新娘出门,往轿子走去。 她将云可卿扶上轿,刚一松手,手突然被她紧紧抓住,身子往前一倾,就听到她在自己的耳边沉沉地说着,“妹妹,感谢你为我筹办的盛大婚礼,我,很快就会回报你的。” 云可卿说完,松开她的手,轿帘放了下来。 太子已经上了马,领着迎亲队伍,带着新娘,后面跟着送亲的的队伍,向着东宫的方向,迤逦前行。 婚乐响起,炮竹声连天。 云锦绣静静地站着,长长的队伍在她的面前涌动。 十里红妆,东宫锦绣。 良久良久,队伍远去,武侯府外,安静得有点冷清。 轩辕秀上前来,站在她的身边,“在想什么?” “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轩辕秀皱了下眉头,“看不透。”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连你都看不透啊。” “他娶的人不是你,我也没必要去看透他。” 云锦绣一脸狡黠,“他也总算如愿以偿,娶到了武侯府的嫡女。” “是啊,你看他的那些人那么高兴,都认为太子已经拉拢武侯府了呢。” 云锦绣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她为云可卿把婚礼操办得这么隆重,就是为了让京城的人都看到,武侯府和东宫联姻,手握重兵的武侯府,是东宫的人。 她沉默了会儿,开口道:“这样一来,可以暂时稳住皇位上的那个人。” 武侯府站在弱势的东宫这方,表面上看起来,朝局暂现平稳,这正是天元帝想要看到的。 轩辕秀点点头,眯着眼睛看着她,“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着要摆脱未来皇后的命运的?” “我父亲出征前,皇上对他许下承诺时。” 轩辕秀一怔,那个时候,她不过四五岁的年纪。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改口,“是我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之后。” 她话刚说完,就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晃眼,脸不由一红,又说道:“十岁的时候,发现韩姨娘请宫廷仪师来教她学习,她想要自己的女儿,取代我,我就顺水推舟。” 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她又怎么会容忍她们母女俩。 “锦儿,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呃?”她怔看着他。 他宠溺地看着她,“你也该准备咱们两人的婚礼。” “可是……皇上还没有允许呢。” “我们的人生,不能操纵在任何人的手里。” 她垂下眸子,眼眶一热,有点想哭。 “当然是一切从简,婚礼都是给别人看的,有那个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她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不如怎么样?”他低下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不如回家吃饭。”她转身往台阶上去,提了裙角,进了大门。 入夜,东宫。 整座宫殿被宫灯照得通明。 花厅里,百官相庆,金樽美酒,交杯换盏,太子一杯一杯地喝着下臣们敬的酒,十几年来,东宫一直冷清,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寝宫里,云可卿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轻轻抬了下红盖头,见是丁葵,索性将红盖头掀起,堆在凤冠上,头上的琉璃宫灯将她的面容照得更加水媚艳丽。 丁葵上前来,“太子妃,凤大小姐派人给你送礼来了。” “哦?”她眼睛一亮,“什么礼?” “楚墨宸。” 她“哈哈”地大笑了两声,心情大好,“你派人送口信给她,就说本宫很喜欢这份大礼。” 她不知道楚墨宸有什么身世背景,只知道他武功好,很神秘,他从小都在云锦绣的身边,保护她,陪伴她,他是除了金玉以外,云锦绣心中最重要的人。 云锦绣,你从小看不起来,算计我,如今,我要让你身边最重要的人一个一个死去,让你生不如死,我要毁掉你。 她越想,心里越解气。 外面突然传来丫环们的声音,“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她忙将头上的红盖头拉了下来,端坐在床上。 丁葵迅速退到门边。 “吱呀”一声,轩辕丰醉醺醺地推开门,一阵寒风扑了进来,烛灯明灭,浓烈的酒气传来,云可卿只觉呼吸发难。 花凛:看书的小伙伴可以进群 “559070228”,让花花宠爱你们 第214章 太子有病 丁葵忙跪下,“殿下。” “退下。”轩辕丰沉吟了一声,看着床上的新娘,踉跄着走去。 她抬起头来,看了太子一眼,轻轻退出了房间,将门拉上,和丫环们一起候在门外。 云可卿低着头,通过红盖头看着床前的缎靴,突然想起在灵隐寺的情景,轩辕丰像野兽一样强了她,心头发紧,十指死死掐着裙角上。 “哗啦啦!” 头上的红盖头被用力扯开,带得凤冠上的珠翠哗哗作响,她猛地抬起头来,迎着轩辕丰的目光。 他喝醉了,脸颊酡红,眼睛里迸射着幽幽戾气。 他手中的玉酒壶“哗”的一声摔得粉碎。 云可卿吓得惊叫了一声, 眼泪涌出眼线。 轩辕秀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你很怕我?” 她摇着头,哽咽着眼泪,生怕一张口,就被面前发疯的野兽吞了下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本宫问你话呢?”他最讨厌别人不尊重他,无视人,看不起他,浑身不由散发着暴戾的气息,“连你也要忤逆本宫?” “没……臣妾不怕太子殿下。” “那你抖什么?” “臣妾激动。” “哦?” “臣妾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您的太子妃。” “说下去。” “臣妾和臣妾的妹妹,以前,臣妾都叫她姐姐,”云可卿想起云锦绣,心头发恨,语气沉稳了些,“我和她是同一天出生,我还比她早出生几个时辰,但她的母亲是正室,臣妾的母亲是姨娘,所以她是嫡,我是庶,她是命定的未来皇后,也就是您的太子妃,而我,什么都不是。” “所以现在能嫁给殿下您,臣妾很激动。” 她说得楚楚可怜,悲叹自己天生低云锦绣一等,同时也在向他传递一个信息,你的太子妃,应该是云锦绣,可惜连你都被她玩弄了,我不过是她的替身而已。 轩辕丰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搂着她的腰,“你的意思,云锦绣才是本宫的太子妃,你只是她的替身了?” “臣妾不敢。”她想要行礼认错,腰却被他的大手死死扣住,他滚烫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带着浓浓的酒气,让她又一阵呼吸发紧。 “你给本宫记好了,本宫娶的是你,你就是本宫的太子妃,”怒气带着酒气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的理智,他的大手抓着她的衣领,“以后再说这样的话,会受到责罚的,东宫的戒律,可是很严格的。” “是……” 她刚一开口,只听“哗”的一声,她的衣领已经被撕开,身子一倒,已经被太子按在床上,“不要……”她惊叫了一声,眼泪涌了出来。 他让她感到害怕,是一种发自本能的畏惧,就像落入虎口的兔子一般。 “放开我,我求求你,放了我……” 她奋力挣脱他,缩到床角去。 她的抗拒,就像一把火,点燃了他所有的愤怒。 “连你都敢违抗本宫?” “天下人都瞧不起本宫这个太子,你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很好。” “你知道驯兽师是怎么管教那些不听话的畜生吗?是用铁一般的手腕,让他们畏惧和服从。” 他抓住云可卿的后背,将她拖到大床的中央,一手扼住她的脖子,一手撕开她身上的凤袍,对付她太容易了,就像在猎场猎杀兔子。 这一夜,云可卿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被一只不知名的怪兽捕杀了一次又一次,她梦见自己浑身是血。 轩辕丰也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无所不能,自由地驰骋在天地间,他是那么的自由和快活。 第二天,云可卿清醒过来,她才发现,这个噩梦,才刚刚开始。 每天晚上,轩辕丰都会来她的房中,几近扭曲地在她的身上索取,她隐隐觉得太子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十天后,她病到了,东宫的太医来给她治病。 她向太医索问了太子在那方面的情况,太医们个个吓得失魂落魄,闭口不言。 时间飞快,接连着下了几场冬雪, 转眼,已经到了年关。 云锦绣正在房间里整理着账册,准备过年的东西。 珞儿推门进来,“锦绣小姐,不好了。” 一阵雪风扑了进来,她打了个寒颤,有些心神不宁,“怎么回事?” “秦婴姐姐她……”珞儿看了眼四处候着的婢女,没有说话。 云锦绣将过年准备的礼单递过各房的管事负责人,“都拿下去准备吧。” 众人离开之后,珞儿才说道:“秦婴姐姐,她被带到统领府去了。” 她皱起眉头,珞儿又小声说道:“秦婴姐姐买好了所有的东西之后,就去药房买药,遇到大统领,结果就跟大统领吵起来,然后被他带走了。” “动武了?”以秦婴的武功,她要脱身,丰承息不一定拦得住她。 “秦婴姐姐不舒服,自己晕倒了。” “你知道秦婴生的是什么病?” “奴婢……不能说。”珞儿垂着头,一脸为难。 “对我也不能说?” 珞儿抬起头来看着她,心思全绞在一起,整张脸都快皱在一起了。 “你不说,我们怎么帮她?” “我觉得秦婴姐她……”她咬了咬嘴唇,“可能怀孕了。” 云锦绣大脑里“轰”了下,突然想起丰承息的话。 “云小姐好本事,竟然能把姬公子从天牢那种地方救出来,不知道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打算牺牲谁?” 珞儿看着她神色肃穆得可怕,也跟着紧张起来,“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去统领府。” 统领府的暖阁里,烛光将暖阁里镀了层暖色,外面夜色凝重,雪落有声,“唰唰”直响。 秦婴悠悠醒来,转过头来,就看到床头坐着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她陡然坐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丰承息手里拿着她在药房里买的药,“坠胎药?”他三角眼里迸发着冷光,盯着她的小腹处,“你要流掉我的孩子?” 秦婴心脏发紧,“丰承息,这只是下意外,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刚毅的五官里透着凉薄,“云锦绣没教你怎么撒谎吗?” 他凑上前来,她连连后退,身子重重撞在床头。 “你两个月前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今天是你第十次进药房,你犹豫了这么久,不就是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秦婴一愣,马上明白过来,“你跟踪我?” “我又不是第一次跟踪你,在扬州的时候,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在扬州的时候,我也说过,我不愿意跟着你。” 足足沉默了三十秒,丰承息冷声道:“你愿意不愿意,我根本就不在乎,但是,”他盯着她的小腹,“孩子是我的,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孩子,我要你生下来。” 秦婴突然欺身上前,手中的匕首已经抵着他的喉咙,“放我走。” “想走?”他挑了下眉,冷冷地看着她,“杀了我,你想走想留,没人管你。” 秦婴握着匕首的指骨间发出“咯咯”的声音,“你别以为我不敢。”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秦婴看着这双眼睛,心里突然发寒,像他这种人,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吧。 她的手抖了一下,刀锋割破他的皮肤,血液流了出来。 门外有人禀报道:“统领大人,武侯府的云锦绣小姐来了。”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了句,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婴。 秦婴慢慢地收回手。 他站起身,出了门,将门关上,向守在门口的士卫下令:“好好守在这里,不能让她出来。” 秦婴听到他的声音,将手中的匕首抛了出去,“当”地射在门上。 他转头看了眼插在门上的匕首,强大的力道拂起他鬓边的碎发,他听到里面传来秦婴细碎的哭声。 秦婴将头埋在膝盖间,终于哭了出来。 正厅里,云锦绣正端着一杯热茶,她淡淡饮了一口,就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见丰承息从后厅里走出来,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铜冠束发,立体的五官里透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刚毅,如果单看外貌,他长得还真是英俊。 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语气里充满轻蔑,“你好像没带什么高手来,打算用三寸不烂之舌来跟本统领抢人吗?” 云锦绣将茶轻轻放下,目光淡淡地从他的脖子上掠过,“我不是来和你抢人的,秦婴不是商品,她不属于任何人。” 他微微一愣,“那你来做什么?” “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 “大概是十年前,朝廷发生过几起兵变,秦婴的父亲,秦岭将军获罪,秦家男的被发配到边境充军,都没活过一年,女的沦为官奴,我就是那个时候,从人贩子手中买下秦婴的。” “我记得没错的话,丰统领您,是那个时候崛起起的,你与秦家的恩怨,想必不用我说了吧?” 丰承息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惊讶。 “另外,我还想告诉丰统领一件事,秦婴不爱你。” 他挑了下眉,“你这么肯定?” 花凛:最近改稿比较忙,如果大家催更的话,我就可能会暴更 第215章 她不够爱你 云锦绣心头微沉,正色看着他,“就算在你的追求下,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也爱得不够。” 她眼眸里含着一抹凌厉,“要不是因为她有求于你,你有机会吗?” 姬千夜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手足,他在她的心中,和楚墨宸,秦婴他们一样,都是她的亲人。 秦婴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来求他,去天牢见姬千夜。 丰承息面容里浮过一抹惨白,看着她,她眼含锋利,隐忍不发。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她一直瞒着我有了孩子的事,她显然在犹豫,在这件事情上,我尊重她。” “她犹豫,并不是因为她对你有感情,而是女人天生的母性。” 他神色刚刚缓和了些,这一句话,如冰水一般浇在他的心头,冷彻入骨。 殿外,流风回雪。 殿上,灯火明灭。 丰承息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云锦绣,一旁三角金丝烛台上的烛光映着她的面容,明艳里暗暗透着凌厉。 “你现在是打算把她带回去,让她把孩子流掉?以后离我远远的?” “我说过,这是秦婴的事,我会尊重她,不过。”她顿了顿,淡淡地看着她,“你这种薄情寡义之人,并不值得爱。” 丰承起看着她,有种被看透的惊惶。 “你若有情有义,又怎会趁她之危?” 云锦绣站起来,“我言尽于止,我会在外面等着,半个时辰之后,她不出来,我就回去了,但如果她少了一根头发,”她神色温软,“丰统领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统领府外,珞儿掀起车帘,云锦绣上了马车,静静地坐在车里。 丰承息站在大殿的风窗口,房檐下的灯笼照着院中的积雪,雪风吹进来,让他格外清醒。 足足半刻钟,他转过身来,就看到身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美人,月白袄裙,青丝如墨,五官端丽,气质如兰。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云锦绣刚刚离开的时候。”丰兰息站起来,围着他审视着,姐弟两人眉宇间,有些神似。 “被别人看到这样子的兰妃,不太好吧?” “云锦绣不会武功,还发现不了我。” 他用手指拨了额前的发缕,表示无奈。 “很喜欢那个女人?” 他摇了摇头,“不算吧,爱情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唉,”她叹了一口气,“又坐回椅子上,连你也学会撒谎了,真没劲。” 他红着脸,“我,我没有……”语气里底气不足。 被她直直地看着,他只好说道:“只是觉得她长得不错,与别的女子,不太一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 “放她回去吧,女人留在身边,太麻烦了。” “也好,”丰兰息美目里闪过一丝疼惜,“最近别惹上云锦绣,她应该很快就会遇上大麻烦了。” 丰承息诧异地看着她,“姐姐对她好像很了解?” “比你了解得多。”看着他疑惑的眼神,笑着说道:“姐姐好歹也是四妃之一,又不是孤陋寡闻之辈,更何况,她可是手握重兵的武丞相之女。” 他“哦”了一声。 “让厨房准备点好酒菜,我还没吃饭呢,今晚就当陪你过年了。” “不要这么随便好不好,”他像个孩子一样抱怨道,“过年了,嫔妃不是有省亲的时间吗?” “皇宫里有宴会,再说了,大冷天的,我懒得跑。” “好吧。”丰承息泄气地低下头,又抬起头来看了姐姐一眼,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他总觉得,这些年来,姐姐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暖阁里,秦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该怎么办? 这是个意外,但这是她的孩子,她感觉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云锦绣是不是有办法帮到自己?她那么聪明。 她正天马行空地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转过身来,一看是丰承息,本能地退了几步,退到床前。 他看着她有些害怕的样子,又想起云锦绣的那些话,特别是秦家获罪一案的事,他敛了敛神色,又是一副肃穆冷酷的样子。 眼看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同,她扶着床栏,手指发紧。 “秦婴,你可愿意跟我成亲?” 她猛地抬头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随即回过神来,轻轻地摇着头,“我的意中人,是普通简单,有感情,会一心一意对我好的男子。” 而你,丰大统领,是天生冷血无情之人。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 “好。”丰承息看着她,眸子里好像抑制着什么,显得格外平静,“云锦绣在外面等你,你走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 秦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外,久久才回过神来,他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这转变也太大了吧。 一阵风吹进来,她打了个寒颤,忙往门外去。 丰兰息站在正厅的风窗口,看着她疾步从大院里走出去,身后的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她抿了一口热茶,眼色迷离,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屁孩已经长大了,懂是怎么去爱一个人了。可惜他爱的人,是云锦绣身边的人,不然她还可以帮他铮取一下。 云锦绣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双手相扣。 突然听到统领府大门洞开的声音,她怔了一下,就听到珞儿喊道:“小姐,秦婴姐姐出来了。” 她掀起车帘,就看到秦婴从台阶上走下来,她穿着青色的袄裙,窈窕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僵硬。 秦婴看着掀着帘子的她,眼睛一热,差点哭了出来,她收拾了下情绪,快步上前来。 她正要行礼,云锦绣的手已经伸到她的眼前,“上来。” 她抬头看着她,怔怔地牵住她的手,只觉她的手指冰凉,她在这冰天雪地里等很久了。 云锦绣用力拉了她一把,她上了马车,僵硬地在她的对面坐下。 云锦绣脱下自己的狐袭,披在她的身上,“别着凉了。” 秦婴低着头,顺势靠在她的肩头,小声呜咽起来。 从发现自己怀孕的那天,她就一直憋着,生怕她发现,她憋的太久了,此刻几乎崩溃。 云锦绣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言不发。 车外,珞儿高兴地说道:“走,回府。” 地上积了厚厚的雪,马车在雪地里缓慢前行。 秦婴哭了一会儿,怕被丫环们听到,就停了下来。 云锦绣看着她,开口道:“对不起。” “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秦婴摇着头,眼泪又湿了眼眶,“不是你的错。” 两人心里都明白,便不再说什么。 云锦绣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秦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她看了眼她的小腹,袄裙将小腹遮得严严实实,完看不出来。 “如果舍不得,你就生下来,以你的能力,还养不活一个孩子?” “我……”秦婴想了想,“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我怕孩子会痛苦。” “秦婴啊,没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家,也是在变的。” 她们都曾有完整的家,现在却都支离破碎。 “人的一生,都不会圆满,我们在得到,也在失去,很多事情,无论我们有多强大,都无法左右,但我们可以选择无怨无悔地活着。” “阿锦……”秦婴看着她,只觉她的神态,看起来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仿佛一个看透一切的智者。 “咱们回去慢慢考虑,就要过年了,先把这个年过好。” “好。”秦婴轻松了很多。 天元历,九百零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除夕夜。 帝都天启之城,大红的灯笼遍布大街小巷,照着鹅毛般纷飞的雪花,地上积雪有一尺多厚。 武侯府,灯火照耀,回廊里,墙角处,窗台上,放着用暖气熏开的红海棠,丫环们都换上了喜庆的新衣,端着美酒珍馐往宴厅里送,一片欢声笑语。 今年过年,锦绣小姐当家,她对下人随和,出手大方,不仅给大家准备了新衣和美食,还提前发了丰厚的压岁钱。 这个年宴禀持了她一惯的奢侈作风,办得很盛大。 云锦绣站在风窗下,她穿着一身淡黄锦袍,窗外屋檐下的灯笼照在她的身上,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暖色,她看着院中被照得通明的院道,下人们早就将积厚扫到两侧,等着客人到来。 珞儿拿着一件紫色的貂裘上前来,给她披上。 “小姐,外面风雪大,你还是坐到火盆边儿去吧。” 她拉了下貂裘领子,“没事,我再看看,秦婴他们应该快来了。” 天还没黑的时候,她就派秦婴去云府接楚墨宸,这个时候,人应该到了才对。 而轩辕秀也说好了,今晚带着歌宝儿来武侯府过除夕。 珞儿“嘻嘻”地笑着,“小姐不是在等秦婴姐他们,而是在等王爷吧?小姐您可真急啊,王爷昨天不是才回去嘛。” 明王隔三岔五就来到武侯府转,说是来向老爷学习兵法,但谁心里都明白,他是来看锦绣小姐的。 云锦绣脸颊微微发红,王爷是今天早上才走的,他从武侯府的大门出去之后,又翻墙进来,爬上了她的床,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偷偷离开。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小心拿饭后拿不到红包。” 珞儿眼睛一亮,作了一副小财迷的神态,朝她扮了个鬼脸,去忙活了。 云翦持着荣老夫人进入宴厅,和乐融融地入了座,等着宾客到来。 韩凝珠从营房里出来之后,就去了韩府,过年也没回来。 荣老夫人唤了一声,“锦儿,到祖母这里来。”如今,她只剩下这一个孙女在身边,前尘往事如烟,她现在很疼这个孙女。 云府,楚墨宸穿着一身青色锦袍,披着白色的狐裘,头戴玉冠,伸手到火盆上取暖。 童叔坐在一旁捣药,又看了他两眼,“宗主,你怎么还不出发,锦绣小姐该等急了。” 花凛:看书的小伙伴快进群来,“ 559070228”让我宠 第216章 帝都风雪夜 楚墨宸面色苍白,人却格外精神,“宗里的那些人,都走了吗?” “嗯。” “我给阿锦准备了新年礼物,她……”可能会难过吧。 他星眸里染了些泪意。 “礼物?”童叔盯着他看,“没看见啊。” 他淡淡笑了笑,“童叔,年后,你就去明王府,谋个职业,跟着明王的身边吧。” “宗主,你说什么?” “请我去过年的人来了。” 他话音一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队铁甲兵破门而入,瞬间将整个大院包围起来。 一个身着黑色官服的男子从士卫中走了出来,四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脸刚毅,浑身透着铁一般的气息。 他看着唯一亮着灯的大殿,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楚墨宸轻轻摇晃着茶碗里的茶,这是阿锦最爱喝的茶,他轻轻喝了一口茶,听到门外传来雪花被踩得直响的声音。 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阵雪风卷了进来。 他抬起头来,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五个人,四个士卫站在左右两边,其中一个站在中间,威风凛凛。 “明荆大人,别来无恙啊。” 明荆一怔,他看着火盆边清秀的少年,他一眼就能够看出他身子羸弱,病入膏肓。 但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像是在特意在这里等着自己。 楚墨宸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门口,脚步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他在门内,正对着明荆,清秀的面容里带着微笑。 “楚墨宸?”明荆目光如炬,审神着他的面容。 他太瘦了,形削骨立,如风中残烛,十五六岁的少年,就像三四十岁一样,从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但那星辉熠熠的眼眸,却如夜里的繁星,那眉宇间的风姿,泰然沉稳,明朗睿智,约隐有当年楚帅年轻时的气宇。 “是啊,”楚墨宸供认不讳,“明大人,好久不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明荆,眸光雪光如刀。 明荆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他亲自将剑刺穿了那个五岁孩子的胸堂,再看着这样明亮的双眼,那一慕让他记忧如新,他当时,就是这样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只是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一双星眸清澈如水,不像现今这般深邃难测。 “你……”他的声音发抖,“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墨宸微笑着,看了眼大堂,当年一把大火将这里烧成了灰烬,云锦绣买下地皮之后重建,她当时或许就已经安排,要带自己回来,所以修建了这里。 “回来?”他笑容温和,眷念地看着这间屋子,“我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不可能,我当初明明已经……” “已经用剑刺穿过了我的胸腔?”楚墨宸双手叠放进棉袖中,“托你的福,我还活着。” 看着他疑惑的眼神,他开口道:“没错,我当年的确伤得很重,但机缘巧合之下,我得到天澜宗的人相救,所以捡回了一条命,苟延残喘,活到如今。” “天澜宗?”他火炬般的眼睛张大,心脏高悬。 天澜宗是天元实力强盛的江湖宗派,因为势力过大,一直深受朝廷关注,他的审判监,也曾经深入调查过天澜宗。 传言,数万年前,六合大陆还是诸神时代,后来,神族虽然没落,但一直有神邸在延续,他们就住在遗址六合神庙里面,直到天元建国之初,六合神庙在京城的遗址被发掘,里面的人就逃离了京城,建立了天澜宗。 所以,一直以来,天澜宗就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而且这个大宗门从不插手朝中的事,再加上天澜宗的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朝廷也就不再关注他们了。 如果是天澜宗救了他,他还是相信的。 他有问道:“天澜山的天澜宗。” “是。”天澜山离京城,不过半天的路程。 “所以这些年,你就一直呆在天澜山?” “不,我一直呆在城内。” “不可能,你要是一直在京城,审判监不可能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我是大人亲自动手的,你应该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孩子还活着吧?” “当时楚帅府一个活口都没有,你又下令放了一把火,将整个府宅烧成了灰烬。” 明荆双脚死死地踩实在地,直觉头晕的完全无法站稳。 “更何况,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怎么也想不到,住在这栋大宅院里的人,会是我楚墨宸。” “你就不怕暴露吗?” “几年前怕,现在不怕了。” 两人四目相对,寒光迸射。 “为什么?” “大人看我这样子,”他张开双臂,“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你是故意找死?” “倒也没有,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过,”他将手收进袖中,“前几天,我无意中发现,凤四公子在调查我,我就知道,我的身份藏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我大限将至,有一件事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明大人算一算。” 明荆浑身一震,往屋子里扫了一眼,这个府中根本没人,只有童叔站在火盆旁,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家宗主。 他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天澜宗里的人呢?” “没人。” 明荆疑惑不解,他看了眼童叔,向属下下令,“把人带走。”不管楚墨宸打的什么主意,先把人带回去,慢慢查。 士卫正要动手,楚墨宸开口,“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走。” 士卫分站到门两侧,给他让开路。 他出了大门,跟着明荆,下了台阶。 童叔快步追到门口,看着他在重兵拥簇之下,往大门外走去。 府外停着一辆囚车,明荆向属下道:“这个人弱得很,好好照顾他,别让他死了。” 楚墨宸淡淡一笑,上了囚车。 士卫们上了马,保护着囚车,往审判监去。 马车才刚刚前行,突然有人高喝一声,“有人!” 士卫已经向街角围杀去。 楚墨宸抬头看去,只见庄秦正藏在墙角处。 庄秦看了他一眼,往后方跑去,明荆大声下令,“抓活口。” 武候府的宴厅内,云锦绣坐在老夫人的身边,围着火盆取暖,面上和悦,心头却悬了起来,楚墨宸他们早该到了。 终于等到门外传来一声通报:“秦婴回来了。” 她抬起头来,就见秦婴扶着庄秦进门来,童叔跟在他们后面。 庄秦身上全是血,一进门来,就倒在地上,他焦急地看云锦绣,“楚少主,被判监的明大人……抓走了,噗!”他重重地吐了一口血,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云锦绣夫着一旁的绣榻,刚刚站起来,浑身一震,险些又跌坐回去。 云翦扶着她,“怎么回事?” 她转过头来,就看到一旁的老夫人,她正惊慌地看着庄秦。 她强撑出一个淡定的表情,“没事,就是他们不能过来吃饭了。” 她向秦婴,“把庄秦带下去医治。” 她又向老夫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祖母,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今晚不能陪您用膳了。” 她提了一口气,往外走去,脚下生风。 老夫人在她身后喊道:“锦儿,锦儿,到底怎么了?” 她刚走到院中,云翦就追出来,“你给我站住。” 云锦绣站在原地,风霜刀剑打在她的脸上,一阵阵辣疼。 云翦上前来,“到底怎么回事?” “爹可还记得楚墨宸?” “就是之前跟你去北境的那个人?”他对楚墨宸印象深刻。 “对,楚帅府的楚墨宸。” 楚帅两个字像闪电一样击中他,短暂的停顿,他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楚墨宸,楚帅府的少主,他现在被审判监的明大人抓走了。” 云翦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意气风发的楚帅朗声笑声,“二弟,这孩子叫墨宸,楚墨宸,你来抱抱。” 他恍然大悟,大步往外去,“我去审判监。” “别去,”她双手抱着云翦的手,“审判监敢抓人,必定是有准而来,你现在去了,只会背上窝藏罪犯的罪名。” “那又如何?” 云翦目眦欲裂,视死如归,奋不顾身。 “轻则赔上整个武侯府,和数十万云家军,重则,”她的整颗心脏都悬了起来,重则,轩辕秀的身世可能会被牵扯出来,她郑重地说道:“重则,会死更多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落在他们的身边,两人齐齐看去,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等他们开口,对方说道:“明王爷让我来通报二位,让你们先按兵不动,等他的消息。” 云锦绣去明王府的时候,见过他,他是歌宝儿的剑师。 他看着僵在原地的两人,作了个请的姿势,“两位,请回去吃饭吧。” 云锦绣大脑里百转千回,楚墨宸身边有天澜宗的高手,只要他不愿意,谁也无法强迫他。 再一想到轩辕秀,她便安心了些,扶着云翦,“爹,我们先去陪祖母吃饭吧。” 第217章 天澜宗,大煌师 吃完饭,她回到自己的院子,童叔已经给庄秦治疗了,秦婴和慕先生守在一旁。 她看着床上的庄秦,“他怎么样了?” 童叔回答道:“他伤得很重,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秦婴补充道:“那些人想要抓活口,并没有下死手。” 她想到自己当时藏在街头,看着审判监的人围杀庄秦的场景,不由胆战心惊,好在庄秦轻功好,逃得快,自己逃脱了,等审判监的人离开之后,她才追上去,把他带了回来。 云锦绣沉思了片刻,慕先生开口道:“现在怎么办?” 童叔忍不住提醒道:“宗主这几天身子一直很弱,雪这么大,天这么冷,我怕他……”挨不过三天。 云锦绣:“慕先生,你吩咐天澜宗里的那几人,好好守着武侯府,不要让我爹出门。” “秦婴,你去备马,我们去天澜宗。” 很快,云锦绣出了武侯府,为了赶时间,她直接骑了马,快马在雪风中疾驰,她紫色貂裘帽檐被风雪吹落,貂裘披风在风雪中翻飞。 秦婴和慕先生紧跟在她后面。 出了城,沿着官道一路向西,远远的,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山峰,他们进了森林,穿过森林,来到天澜山脚下,天已经亮了。 一道瀑布从山上飞泻而下,瀑布旁有一间屋子,看到有人来了,屋子里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人,看着像普通的猎户,他上前来,向云锦绣行了一礼,“锦绣小姐。” 云锦绣点了点头,“乔叔,我要上山。” 他点了点头,又往山屋中去,很快,只见一枚飞火流星从山屋前飞冲向天空。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就有缆车从山上下来。 秦婴和慕先生微微一愣,只听云锦绣说道:“走。” 缆车里有一个位青衣奴仆,看到云锦绣,朝她行了一礼,三人上了缆车,缆车便开始往上升。 秦婴紧紧地抓着云锦绣的手,身子发颤,她感觉自己就像飞在高空中一样,感觉山峰在往下坠,没有安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周围的山色都是绿的,远处有云雾缭绕,好像进入了仙境一般 秦婴小声地问道:“小姐,我们还在人间吗?” 明明是飞雪连天的寒冬,眼前却是盛夏时节。 云锦绣微微挑了下眉,“这里就是天澜山,山峰的海拔比较高,超出了低云层,所以山顶上有阳光,天澜山上有温泉,气温一直维持在二十五度左右,山上四季如春,草木常青。” 第一次听她讲这些东西,秦婴还是有些震撼,连着“哦”了两声。 “要是咱们走山路上山,估计得走三五天才能够到山顶。” 当年她背着楚墨宸往山上爬时,往山上爬了小半夜,就遇到下山的大煌师,被他带到山顶上来了。 缆车在山崖上停了下来,青衣奴仆先一步下了车,伸出手来,一一将他们扶下缆车,只见云雾缭绕的山崖间盘绕着碗口粗的铁链子,四周有巨石砌成的门庭和石墩,长条石板铺成的宽阔大道延伸向远处。 云锦绣已经抢先一步往台阶上走去。 她和慕先生连忙跟上,很快就来到一处宽广的大殿前,一座汉白玉大门立于殿前,大门上的浮雕栩栩如生,如天宫神门。 大门处却无人看守,他们跟着云锦绣,穿过大门,到了第二重殿门时,只见红墙绿瓦,楼檐飞宇,要不是建筑规模比较小,他们还以为自己到了皇宫。 进了第三重门,空气里隐约有红色的花絮,秦婴仔细一看,才发现四周的山林中长满了开着红花的相思树,红色的花簇夭夭灼灼,给仙境般的景致添了浓重的一笔,壮观而又绚烂。 刚刚穿过三重殿厅,就有青衣奴仆迎上来,向云锦绣道:“锦绣小姐,大煌师已经在重紫殿等着你了。” 她不由一怔,大煌师知道自己会来。 他看着她身边的秦婴和慕先生,“两位请留步。” “小姐。”秦婴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另外一位青衣奴仆领路,云锦绣跟着他,一步一台阶,往山顶上的宫殿去。 重紫殿是天澜山上位置最高的宫殿,左右两面是直立的山壁,后面是偌大的温泉湖。 她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宫殿传来三三两两琴声,琴音随意,但声音里却带着缠绵悱恻的情感。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重紫殿后的温泉湖边学琴时的情景。 秦婴和慕先生看着她的身影,身边的青衣奴仆道:“两位贵客,请跟我去花厅歇息。” 两人跟着他进了花厅,就有奴仆送上茶水点心。 到了重紫殿外,琴声更清晰了,三三两两不成曲调,却缠缠绵绵情意浓。 弹琴的人,一定很爱听琴的人。 青衣奴仆上前,敲了下大门,听到里面传出“进来”的声音,这才推开门,向云锦绣作了个请的姿势,“小姐请。” 她上前去,才刚站到门口,就看到大殿上的两人,两人对坐,左边的是一位白衣琴师,她斜躺在榻上,如墨的青丝陈铺着,宽大的月白衣袍如水一般落在榻前,面前的琴架上放着一架古琴,琴弦上反射着淡淡的光辉。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扶在琴弦上,不时地拨动琴弦,姿态慵懒至极,如神仙子一般,眼睛痴痴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对面的男子坐在毯子上,背靠木榻,一手拿着书卷,一手落在膝盖上,指腹轻轻在膝盖上弹着。 他就是天澜宗的大煌师,当年救活楚墨宸,教她学琴,带她了解这个世界的人。 亦如上次在扬州的保障湖畔,她摘下他的面具,看到他时的样子。 他转过头来,对着她笑,“锦儿来了,进来吧。” 他笑容恬淡,神态自然亲和,一点都不显得陌生,仿佛他们昨日才见过一样。 她抬起脚,跨进门槛,身后的门轻轻关上。 榻上的琴师将手往琴弦上一按,琴弦发出最后一声浑厚的声音,她坐起身来,语笑嫣然地看着云锦绣。 大煌师站起来,“兰儿,你先下去。” 叫兰儿的琴师站起身来,走到云锦绣面前的时候,冲着她盈盈一笑。 云锦绣只觉她的笑容格外明艳晃眼,就嗅到一阵幽幽的兰香,真是个美丽的女子,面容里散发着如兰的气质,兰儿两个字,还真是适合她。 她从她的身边走过,出了门,轻轻将门带上,大殿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云锦绣这才上前去,走到大煌师的面前,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看着他的面容,立体深邃的五官,黑瞳深处隐约有一抹碧蓝,恍若天空大海,站近了,她才发现,他长长的黑发间闪动的银光,是银丝,他有白头发了。 “那次扬州看过你之后,我一直想不起来你的脸,原来,是我从来都没把你看清过。” 那种感觉,就像被迷幻了一样,脑海里一直有个影子,你却一直看不清其真面目,犹如雾里探花。 大煌师微微一愣,打趣地说道:“现在看清了?” 她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你长得可真好看,年轻的时候,一定是迷死人的美男子。” 他笑出声来。 “你怎么不戴面具了?” “戴面具只是为了把自己藏起来,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疑虑,然后问道:“墨宸被审判监的明荆抓走了,我是来向你请教,怎么救他。” 大煌师转过身去,从桌案上取出一封信,递给她,“他前几天回来过,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云锦绣颤抖着手接过信,拆开一看,信上是楚墨宸的字迹,字迹有些飘浮,可以想象他当时写信的时候,手上已经没有力气了。 阿锦: 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审判监的牢狱之中,请不要冲动,也不要了难过,你要为我感到高兴,庆贺我可以走上我该走的道路,走上楚帅府少主该走的路。 我大限将至,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我愿死得其所。 此刻,审判监内,一处狭窄的小黑屋子里,楚墨宸是被冻醒的,他咳了几声,坐起身来,拉了拉身上的被子。 明荆怕他被冻死,特意让属下多送了一床厚被进来。 他到现在还没来审问自己,想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时,非常突然,所以只好先带人将自己抓了进来,他现在应该去找凤宴,查找更多与自己有关的信息了。 小黑屋很狭窄,下了床,只够一个转身,有微弱的光芒从通气孔中通进来,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将被子披在身上,还是很冷,他身上的这种冷,是从内到外的。 他走到通风口处,抬头往外看去,外房是刑房,四周挂着各种刚铁刑具,有索链从天花板上垂悬在空中。 从北境回来之后,他调动天澜宗的人,在轩辕秀的帮助下,将当年楚帅府一案彻底查清。 当年,他的父亲,楚帅,最后的日子,这是在这里度过的。 那时候,他还太小,现在都无法记起父亲的模样,他今天来这里,更多的,是想在临死前,办一件事,为阿锦,阿秀哥,还有自己。 天澜宗,云锦绣将简短的话语看了数遍,字迹在她眼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说他要死得其所,你可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218章 前皇后姬泷 她轻轻将信纸放入信封中,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我原本以为,他会去把明荆杀了。”为楚家报仇,也消除她的一个劲敌。 “我一直以为我是最懂他的人,原来,不是。” 大煌师看着她茫然的神情,说道:“审判监是只听命于皇上一人的监察机构,其负责人明荆,官从一品军侯,但权力却远远超过同品阶的文、武丞相,审判监拥有三万精兵,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相当于武侯府的十万大军,而巡抚营的成涯,是他的大弟子,所以他间接控制了巡抚营的十万营兵,加起来,他就是京城目前兵力最强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天元帝才能够稳坐帝位至今。” “你可知道,天元帝最怕的人是谁?” 云锦绣疑惑地看着大煌师。 “是凤家。” “凤家的第一代家主凤归元掌控了中州的经济和军事命脉,天元历代帝王不过是凤家的傀儡,这也是历代皇后,都是出自凤家的原因,但是凤归元之后,凤家再也没有出过那样的天才,所以你看到的凤家,已经是他们落没的样子。” 云锦绣暗暗惊心,凤家最落没的样子,仍然是天元第一大家族,几乎掌控了整个朝局。 “天元帝能登上帝位,也是因为有凤家的辅佐。” 云锦绣心头发紧,天元历代帝王史中,有一段空缺,那就是从弘毅帝死到天元帝登基之间,中间有一个盛熙帝,几乎没有被人提及过。 “弘毅帝的皇后,本是凤家的嫡女凤晴鸾,也就是如今的皇后,但是他娶了姬家的才女姬泷,凤晴鸾就嫁给了当时的齐王,也就是现在的天元帝。” “我还是不明白,”云锦绣问道:“是凤家将他扶上了皇位,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为何他会怕凤家呢?” “天元帝生性多疑,又非无能之辈,他怎会甘心做一个傀儡,所以他登基后,开始扩建审判监,慢慢将权力一步步收回到自己的手中。” 云锦绣恍然大悟:“所以,他最大的竞争者,还是凤家。” “没错,”大煌师看着殿外,眸光深远,“而凤家的人当中,凤后,才是最有实力和远见的那一个人,她是一个冷静到不会犯错的人。” 她幽幽吸了一口气,皇权巅峰上的那一对帝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楚墨宸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她原本以为,楚墨宸要除掉审判监,但现在听大煌师这么一分析,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 “还是一样,”大煌师的声音变沉,“拔掉虎牙。” 她看着他,满目震惊。 “审判监对天元帝这么重要,他又怎么会舍弃?”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如果棋子,不再是自己的棋子,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毁掉。”说完,她自己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煌师侧过头来,看着她一脸忧虑,眯了眯眼睛,“楚墨宸既然敢这么做,想必是有把握的。” 她眉头拧着,她完全看不到成功的可能性啊。 “阿锦,到了现在,你还想不开吗?” 她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无论是你,还是楚墨宸,都是特殊的存在。” 她心头一凛。 楚墨宸是差点就死掉,一直苟延残喘活到至今的人,而她则是个异类,是来自异时空的灵魂。 “生死,难道还看不开吗?” 她眼睛一闭,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我不是看不开,是不知道怎么去看开。” “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我在乎的人,一个个在我眼前死去。” “人生在世,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你要学会接受。” 大殿上陷入了沉默,云锦绣慢慢平复了下来,“你会帮楚墨宸吗?” 大煌师摇了摇头,“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 在楚墨宸回天澜宗的时候,他已经尽可能地为他提供了他想要的信息。 她轻轻抹掉眼角的泪痕,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我能见见石宫里的那个人吗?” 大煌师转过身来看着她,深邃的眸子变得漆黑,僵持的沉默仿佛可以一直延续到宇宙的尽头。 就在她忍不住快要放弃的时候,他问道:“你为什么想见她?” “你曾是我最倚重的人,如师如父,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大煌师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挑眉,“曾经?现在不是了?” 她看着他,嘴角泛起自嘲,“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又要如何相信你,倚重你? 大煌师转过头去,阳光从殿外照进来,他发间的银丝闪烁着银光,神色落寂,“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只是到那时候,你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可以心情气和我交谈? “跟我来吧。” 云锦绣一愣,见她已经往后殿去,便快步跟上他。 两人出了重紫殿的后厅,大煌师打开机关大门,一道长廊出现在眼前,一直延伸向山腹深处。 一阵暖和的风扑面而来。 她微微愣神,这条长廊,应该是建在温泉湖下面的。 两人穿过长廊,就到了一座石宫前,大煌师打开机关石门,石门之内是宽阔的宫殿,宫殿上方垂挂着琉璃宫灯,四方陈设着家具,这里更像一个舒适雅致的闺阁。 大煌师打开内阁的石门,她走进去,就见一座水晶棺横放在内阁里,里面躺着一位白衣女子。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等看到女子的面容时,她的心脏差点跳了出来。 姬泷! 弘毅帝的皇后,轩辕秀的母亲。 女子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精致,面色安详,嘴角微微上扬,像似在笑着,比画像上的人更好看,眉宇间,那举世无双的神韵,就连她看着,也心动不已。 她忍不住叹道:“她好美。” “是啊,”大煌师宠溺地看着水晶棺里的人,“她一直都这么美。” 她深吸了一口气,抑制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本来想问,她会醒来吗?但看着大煌师痴迷的神色,不敢问出来。 她又将目光移到水晶棺里的人身上,她嘴角的笑容,像一直在溢开,仿佛下一秒,她就会醒过来。 难怪,她当初跟大煌师表白的时候,他会拒绝自己。 他的心里,始终只有这个沉睡的女人。 秦婴在花厅外的花园里逛着,突然看到花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忙绕过花池,只见一个青衣夫人正弯腰修剪着花枝,正抬起袖子擦额头上的汗,街看清了她的侧影,她呼吸一窒,这个女人和夫人金氏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夫……”她刚一张口,一个青衣仆人挡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姑娘是客,这里你不能来,请回去吧。” 秦婴想要推开他,去见那位夫人,只见这仆人神色凌厉,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几度,这个人是个高手! 她打了个寒颤,侧头看去,只见两个青衣女仆拥护着那位夫人,已经离开了。 她只好跟着仆人往回去,才刚走到殿门前,就看到自家小姐从重紫宫回来了,她忙快步上前去。 云锦绣看着她神色异样,问道:“怎么了?” 秦婴张口,突然想到自己有可能看花眼了,又或者,那个人只是长得像夫人而已,夫人对小姐影响太大,万一不是,岂不是让她再受一次打击?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 云锦绣:“你去把慕先生叫过来,我们回去。” 他们回到京城,天色已经晚了,薄薄的雪铺了一地,满城都挂着红色的灯笼,灯笼已经点燃,灯火照耀下,满城辉煌。 新年的第一天,街上到处都是是游乐的人,人们穿着新衣,孩子们举着新买的玩具,处处都是欢声笑语,炮竹声阵阵。 他们走在人流涌动的护城河桥,“轰”的一声烟花爆破声掠过头顶,云锦绣抬起头来,满空火树银花,新年第一夜的烟花会开始了。 她突然眸光一凛,猛然低下头,看着五步开外的人。 他穿着一身银白锦袍,系着蓝色腰带,披着镶银鼠边披风,贵气逼人。 凤宴! 他言笑晏晏地看着自己,灿烂的烟花在他身后的夜空里绽放。 她浅笑盈盈,“凤四公子,好巧。”她心里却很明白,这绝对不是偶遇。 凤宴凝视着她灿若玫瑰的容颜,与第一次在北境大雪中相遇,到如今,不过一年的光景,她高了些,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不笑时,已然是明艳动人,一笑起来,更是倾国倾城。 他走上前去,站在她的面前,行人在两人身旁穿棱。 “不巧,我在等你。” 从她离府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派人追查她的行踪,直到她消失在天澜山下,他的人才跟丢了。 但是他知道,她一定会尽快回来。 云锦绣意外地“哦?”了一声,“四公子有事吗?” “我想来看看的,你怎么救楚家少主?” 当查到楚墨宸的身份时,他太意见外了,她竟然敢把重犯余孽留在身边,十年来,就这样安然度过。 第219章 对薄朝堂 “是你?”云锦绣目光灼烧地看着他,是他将楚墨宸的身份透露给审判监的。 凤晏没有否认。 “四公子真是神通广大,只是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在行动之前,你有没有跟你的姑母商量过。” 凤晏神色一凝,“新年快乐,告辞。” 等他回过神来,云锦绣已经从他的身边走过。 秦婴和慕先生忙跟上,人潮涌动,夜空里烟花一阵接着一阵。 凤晏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离开。 云锦绣刚到武侯府外,看到士卫将武侯府包围得严严实实,见到她回来,立刻有士卫冲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秦婴和慕先生立刻护在她的面前,她向他们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丰承息走上前来,目光从秦婴的脸上掠过,一脸肃穆地看着云锦绣,“锦绣小姐,本官奉陛下之命,请你跟我走一趟。” 她附在秦婴的耳际,交待了几句,让她去户部尚书府走一趟。 她交待完,向丰承息,“大人请带路。”她跟着丰承息,往皇宫的方向去。 风雪已停,夜空放晴。 秦婴看着他们的背影,丰承息穿着深蓝色官朝,两肩上护着铁甲,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给自己一个熟悉的眼神,他好像不认识了自己一样,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慕先生问道:“秦婴姑娘,大小姐可是有什交待?” “慕先生,楚公子这件事情上,你和庄秦的身份比较敏感,你留意些,别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锦绣小姐一定会处理好的。” 慕先生点点头,看着所有的禁军离开之后,两人回到府中,发现庄秦已经被楚墨宸安排的人带走了,去翦也已经先他们一步进宫了。 秦婴准备好了之后,连夜赶往户部尚书府。 皇宫,内阁议政堂。 天元帝坐在椅子上,手按着椅子扶手,摸着上面的浮雕,浮雕的腾龙栩栩如生。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堂上的众人,明荆,轩辕秀,云翦,沈腾。 “今天是大年初一,你们就给朕闹出这档子事来。” 沈腾一脸无辜,“陛下,微臣也觉得不妥,请求陛下将此案放到元宵节后再审。” “不行,”明荆斩钉截铁,“事关重大,重犯余孽,必须尽快斩除。” “哎哟,我说明大人啊,人都已经被你抓到审判监了,你审判监号称第一监狱,还怕人逃了不成?” “那小子弱得很,我怕他熬不过三天就死了。” “死了不是更好吗?罪犯不是早晚都要处死的吗?” “他的生死无关紧重,关键是,他一死,就无法抓到他的同党,因小失大,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沈腾一愣,“那楚墨宸还有同党?” “是。”明荆看向一旁的云翦。 沈腾,“明大人啊,你看云将军做什么?”他惊讶道:“你说的同党,该不会是指云将军吧?” 云翦一愣,诧异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大门外有人通传道:“云锦绣带到。” “带进来。” 丰承息将云锦绣带进来。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上前去,向陛下行了大礼,“臣女云锦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元帝抬起眼皮子,看着地上的少女,她不过十五六岁,穿着一身鹅黄袄子,花容月貌,青春靓丽,怎么看,都不像明荆口中的同党。 明荆开口道:“陛下,请容臣问云大小姐几个问题。 天元帝“嗯”了一声,面容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荆站起来,走到云锦绣的面前,“云大小姐……” “明大人,我是武侯府的二小姐。” 明荆一愣,脸色发青。 “云家的大小姐,我的姐姐云可卿,前不久才嫁入东宫,是现任太子妃。” 云可卿成为太子妃,帝国上下,无人不知,明大人, 这连你都没弄明白,你的话,有可信度吗? 明荆很快严肃着脸,声音掷地有声,“锦绣小姐,中央大街的云府,可是你的宅子?” “是啊,十年前买的,现在地价涨了十几倍,是我做的几个生意里,最赚钱的一个。” “锦绣小姐,我问你什么,你答便是,其他的,不需要多说。” 云锦绣“哦”了一声,“那是的。” “你可认识楚墨宸。” “认识。” 明荆转过身去,向陛下道:“陛下,你也听到了,云家和楚墨宸早有勾结,云翦早就知道楚墨宸的存在,却一直没有禀报,”他向云翦质问道:“云将军难道不需要给陛下一个解释吗?” “等一下,”云锦绣忙问道:“明大人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腾扯着嗓子说道:“锦绣小姐啊,明大人的意思是,你们武侯候窝藏楚帅府的罪犯余孽楚墨宸,你自己不知道吗?” 云锦绣一脸茫然,她看向云翦,“爹,你窝藏罪犯了?” 云翦也是一愣,正要开口,女儿已经滔滔不绝,“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发现罪犯,要及时向陛下禀报啊,就算你远在北长城打仗,也该派人送信回来,就算军情紧急,也不能……” “锦绣小姐,陛下面前,你以为你的那些小把戏还有用吗?” 锦绣转过头来看着他,“明大人,你什么意思?” “窝藏楚墨宸的是,就是你。” 沈腾也说道:“锦绣小姐,你难道连你窝藏楚墨宸,都不知道?” 这话看似在说云锦绣的不是,实则是提醒众人,此事迷雾团团,连当事人都不清楚,大有蹊跷。 云锦绣小声地向他问道:“楚墨宸是罪犯?” “叛国贼楚帅的儿子。” “哦!”她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转过身去,抬头看着明荆,“明大人,冤枉啊,我只是认识他,并没有窝藏他。” “云锦绣,你与楚墨宸从小就认识,而我,也是从你的云府,也就是原楚帅府,抓到他的。” “我的确认识楚墨宸,我母亲在京城有几个药铺,是当初出嫁时,金家陪嫁给她的嫁妆,我从六岁开始,就跟在药铺掌柜的身边,是在楚墨宸来买药的时候认识他的,我们成了好朋友,他武功很好,经常帮助我,前年年初,我和母亲去扬州的时候,就是他一直在身边保护我们,这件事,陛下也是知道的。” 天元帝点点头。 云锦绣一脸委屈,“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 “锦绣小姐倒是推得干干净净。”明荆一脸铁色,威严逼人,“我已经向太子妃请教过了,她说你和楚墨宸从小认识,关系亲密……” “明大人,”轩辕秀淡淡开口,“请您注意你的措辞,我已经向武侯府提了亲,只等陛下允许,就娶锦绣小姐过,她品行端正,未与其他男子并无亲密关系,本王可以保证。” 明荆语咽,突然意识,这样的审问方式,对自己不利,他掌握的信息太少了,他发现楚墨宸之后,还没有准备好,而显然,云锦绣等人不是等闲之辈。 云锦绣:“我也已经承认了,我从小与楚墨宸认识,和他是好友,他也常住在云府,大人还想要我说什么?我都搞糊涂了。” 沈腾提醒她,“锦绣小姐,明大人是想要你承认窝藏楚帅府余犯。” 云锦绣脸色微白,有些慌神,“陛下和各位大人明鉴,臣女对楚帅府的事,一概不知,臣女还是不明白,臣女怎么就窝藏其余犯了?” 云翦也请道:“陛下,臣和楚帅同朝为官,也一起上过战场,他对我有提拔之恩,臣对当年的事也一概不知,臣也想知道,当年楚帅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腾:“陛下,当年锦绣小姐才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娃,那件事是高级机密事件,陛下也曾说过,不许任何人再提,”他看了眼云锦绣,“只怕她不知道那件事。” 云锦绣连连应和,“药铺的掌柜,是我母亲远房的叔父,在我十二的时候,他病逝了,我才开始接触母亲的那些铺子,以及他为我安置的产业,楚帅府的事,臣女一点都不知情。” 天元帝一脸愠色,“明荆,你怎么解释?” “陛下,你可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 “明大人,”轩辕秀冷冷开口,“据本王所知,楚帅府那件事,是由你审判监一手负责的,我有几个疑问,第一,楚墨宸当时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他是怎么从你手上逃走的?第二,楚墨宸这些年一直都在京城,在这之前,本王和他,也见过几次面,为何你审判监的人一直没有发现?第三,你已经抓到他了,为何不依法处死他,而是非要和武侯府扯上关系?” 明荆被他的三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还有一个问题,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楚墨宸当年还是个孩子,他长大之后,应该已经变了样,所以就算你在京城看到他,也认不出他的身份,你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 “是凤家的人告诉我的。” 政堂上瞬间沉静,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天元帝抬起眼皮子,眼底闪过一道亮光。 第220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沉默足足持续了数十秒。 云锦绣轻轻开口,“臣女和凤家,是有些过节,当初在扬州,凤七公子惨死,凤家的嫡女凤朝华一口咬,是臣女和金家害了他……” “陛下,”明荆,“您可千万不要被云锦绣的外表给蒙蔽了。” 沈腾:“你这是侮辱陛下的智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还能大家蒙蔽了?这也太伤自尊了吧。” 云锦绣配合地做出一副我是小绵羊的表情。 沈腾看着天元帝脸色发青,忙停下来,“是微臣失言了。” 轩轩秀:“明大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云锦绣:“陛下,就算臣女真有无心之失,也请陛下给臣女一个公正的审判。” 天元帝的目光淡淡地从众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明荆的身上,“明荆,你怎么说?” “陛下,无心之失,也是失,”他看着天元帝,目光如炬,言辞恳切,“不能因为一些细节,影响大局啊。” 两人看着彼此,目光里闪着杀意。 轩辕秀:“依明大人的意思,就是不问青红皂白,把与楚墨宸有关的人,统统都杀了?” “王爷,”明荆仍是一副正义凛然,“我审判监做事,自有我审判监的道理,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明荆的狂妄,是毫无遮掩的。 “你审判监有什么道理,可以随便诬陷别人,随便杀人?” “你……”明了荆火冒三丈地看着他。 殿外有人请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天元帝一愣,“他来做什么?” 轩辕丰不等内监宣他,直接进殿来,天元帝看着他,眼里泛着不悦的光芒,他已经上前来,跪在地上,拜了一拜,“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云锦绣微微侧了下头,看了眼跪在身旁的太子,他穿着一身银底锦袍,头戴紫玉冠,少了往日的低调内敛。 “连你也觉得,云锦绣是冤枉的?” 太子一愣,侧头看了眼云锦绣,“父皇,儿臣要说的事,与云家无关,是西北出使我朝的使臣,出事了!” 天元帝直了直身,面露惊色,“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下午,儿臣陪太子妃去武侯府,在京畿大道被人拦截,那人说,代表西北王出使咱们天元的昆仑世子,被审判监的人抓走了,关押在审判监内。” 众人看向明荆。 他浑身一震,还没站稳,就听太子继续说道:“那名随从身受重伤,儿臣命太医为其诊治,可惜他伤得太重,医治无效,人已经死了,儿臣把他的尸首也带来了。” 沈腾:“我就说嘛,西北使臣年前就该到了,原来是被明大人接走了啊。” 天元帝隐忍不怒,“把尸体带进来。” 东宫的两名侍从抬着一具尸体进来,放在大殿之上 死者身材高大,骨骼突出,头发只有一寸长,穿着兽皮,腰间的铁甲上系着鲜红布巾,是典型的昆仑奴隶。 “明荆,”天元帝勃然大怒,“昆仑世子真的在你审判监?” 明荆脸色发青,压制着心中的惊慌,“是……”他连忙解释道:“陛下,臣将昆仑王请到审判监,是有苦衷的。” 轩辕秀站起来,走到死者的面前,蹲下身来,检查着死者身上的伤口,“陛下,死者浑身淤青,多处骨头断裂,五官充血,内脏被掌力击碎,可见他是遭高手围击重伤而死的,”他转头看向明荆,“明大人,请问你是怎么把昆仑世子请到审判监的?” 明荆单膝跪在地上,声音嘶哑,“这件事,臣会单独解释给陛下您听。” 沈腾:“明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够代表咱们国家接待外来使臣呢,你审判监是监察机构,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咱们怎么跟西北王交待呢?近百年来,咱们天元死了多少将士,才取得今日的和平局面,你不应该这么做啊。” 明荆急了,“陛下……” “住口!”若不是有其他人在场,天元帝会直接将龙椅提起来,砸在他的头上。 沈腾一副焦急的样子,“陛下,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将昆仑世子接进宫来啊。” 天元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丰儿,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轩辕丰微微一愣,立刻领命道:“是。”他看了一旁跪着的云锦绣,站起身来,退出大殿。 明荆,“陛下,请容臣将云锦绣先关押起来,臣会找出她的罪证,绝不冤枉她。” “陛下,”云翦跪爬上前来,挡在女儿的面前,“要关就关微臣吧,微臣这些年一直在北境征战,不曾尽过半分为人父的责任,更何况,锦儿对楚帅府一事一无所知,她是无辜的,请陛下责罚微臣。” 云锦绣看着父亲护犊情深的样子,眼睛一热,“爹……”她的声音哽咽,“你年纪这么大了,旧疾复发,审判监那种地方,您的身子承受住……” 他们俩父女情深,看得沈腾直抹泪。 “陛下,明大人的理由实在牵强,又没有证据,锦绣小姐娇滴滴的,真要关押,也不必送到审判监那种地方去。” 天元帝看着沈腾,一脸阴郁。 他被看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说道:“随便找个地方,让士兵看守着就好了,等明大人找到确凿的证据,再依法处办……” “陛下,万万不可。”明荆极力反对,他已经隐隐觉察到不对劲了,这些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如果再给他们时间,只怕时局会远远超出他的控制。 “你还有脸说,”天元帝站起来,大发雷霆,“你给我滚。” 明荆怔在原地,他抓起一旁的折子,朝着他砸了出去。 明荆被他砸得身子一晃,额头生疼,见他真的发怒了,这才行了大礼,退出议政堂。 从皇城中出来之后,立刻有审判监的士卫迎上去,“大人。” 明荆连和士卫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直接上了马车,马车行进大街,他突然吩咐道:“去凤府。” 这件事情有蹊跷,他必须找凤晏问过明白,想方设法,除掉楚墨宸的余党,楚帅府当年的事,绝对不能曝光。 一阵雪风扫进议政殿来,天元帝打了个寒颤,慢慢地又坐了回去。 大殿上的众人屏着呼吸,此事若换作别人,早就拖出去斩了,而他只是让明荆滚出大殿,可见明荆在他心中的地位。 沈腾向他行了个大礼,“陛下,若没什么事,请容许微臣告辞,微臣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还等着微臣回去陪她过年。” 云锦绣忙向他说道:“沈大人,我祖母一个人在家,估计现在还在等着我和父亲回去,请您去我们家,向祖母报声平安,让她今夜能够安然入睡。” 她声色里流露出浓浓的牵挂,听得众人动容。 天元帝向他们挥了挥手,“都回去吧。” 云锦绣和父亲抬起头来,看着他。 天元帝神色平缓了些,向他们摆了摆手。 两人齐齐拜下,“多谢陛下,微臣/臣女告退。” 云锦绣扶着父亲,退出了议政堂。 等他们离开之后,天元帝吩咐道:“把丰承息叫进来。” 候在殿外的丰承息进来,他吩咐道:“派人送云家父女回去,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云锦绣扶着云翦刚出了花园,就有禁军跟上来。 禁军小队长是丰承息的亲卫队,他开口道:“云将军,下官李兴,奉命送你们回去。” 云锦绣眸光微凝,他们被监视了。 云翦也不由怔了一下,随即开口道:“那就有劳李大人了。” 议政堂内,轩辕秀向陛下行了个礼,“四皇叔,我也回去吃晚饭了。” 他刚走了两步,就听天元帝喊道:“站住。” 他转过身来,一脸不高兴地说道:“四皇叔还有事吗?” “你好歹叫我一声四叔,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就不管了?” “四皇叔,审判监的规矩,我是懂的,我也不想和明大人翻脸啊,不过他这摆明了是故意针对我,他知道我已经向云家提了亲,就死活咬着我那未来小王妃不放。” 天元帝一愣,他可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他身边的高远抬起眼皮子,淡淡地看了轩辕秀一眼,又垂了下去 “四皇叔放心,我完全没有和明荆争夺的想法,是明大人自己多虑了,只要他不对我的女人动手,我明王府,一定会让着他审判监的。” 天元帝嘴角抽动,朝他摆了摆手,“你也下去吧。” “是。” 轩辕秀离开之后,天元帝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灯火明灭,照着他阴暗不明的面容,大殿上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 高远看着他疲惫不堪的神色,这才开口道:“陛下,要不要先回养心殿休息。” 天元帝叹了一口气,“高远啊,你说阿秀说的,是真的吗?” 高完愣了下,“明王是您看着长大一手调教出来的,他向来有什么就说什么,他向武侯府提亲的事,也说过很多次了,看得出来,她是真喜欢云锦绣那丫头。” 天元帝点点头,“那丫头,你怎么看?” “长得如花似玉的,是难得的美人儿,兴许是从小跟着母亲长大,身上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是个坦荡洒脱的人儿,令人羡慕啊。” 天元帝高“唉?”了一声,“你怎么羡慕起一个丫头来了?难道在朕的身边,还不如一个相府小丫头?” “老奴不敢,”高远笑了笑,“老奴只是看着陛下此时此刻还在忧心,感慨罢了。” 天元帝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明荆的这件事,你怎么看?” 高远又抬了下眼皮子,“老奴不敢妄加判断,不过,向来内臣相争,必有损国体,陛下您又得劳心了。” “唉,”天元帝语气沉了沉,眼睛里闪烁着精悍的光芒,“总有人想害朕啊。” 第221章 我们来陪你过年 “陛下,”高远语重心长,“您是皇上啊!” 权力的追逐之路上,从来都不乏追求者。 天元帝揉着太阳穴,眼珠微突,神色痛苦。 高远见他不舒服,轻轻说道:“陛下,要回养心殿吗?” 天元帝嗯了一声,他上前来,将他扶起,刚走下高座,就到殿外宣道:“陛下,丰统领求见。” 天元帝愣了一下,丰承息才离开不久,怎么又回来了? 他向高远点了下头,高远上前去,把门打开。 丰承息进门来,行了个礼,“陛下,明大人往凤府的方向去了,要不要派人跟着?” 天元帝瞳孔一张,太阳穴处青筋暴起。 “派人紧盯着他,不要被他发现了。” “是。”丰承息领了命令退下。 天元帝勃然大怒,“他也跟凤家搅在一起!”一句话说完,他身子一震,踉跄退了两步,高远忙扶推他,他才没倒下去。 “陛下!”高远见他颤抖得厉害,忙喊道:“来人,快请国师。” 皇宫外,马车出了中央大街,往武侯府的方向去。 车上,云锦绣掀起后车帘,看着跟得不远不近的禁军,皱了皱眉头。 禁军虽然在监视他们,却也给他们留出空间和自由。 “楚墨宸这些年一直跟你在一起?” 她听到父亲的问话,微微攥了下手中的帘子,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坐正身子,看着父亲,郑重地问道:“是。” 云翦看着自己的女儿,她长得跟她的母亲有点像,五官精致,眼睫乌沉若羽,但和她的母亲截然不同的人,她性格独立强势,一双凤眸眸光盈盈,仔细一看,却是幽深不见底,她的身上藏满了秘密,他一点都不了解她。 “到现在,你还不想告诉我?”他带着父亲特有的威严,眼中却全是担心。 “楚帅府被灭门的那一夜,我就在楚帅府。”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楚帅府,她刻意隐瞒着,不会让他知道。 “当时明大人带着审判监和巡抚营的人一起冲入府中,鸡犬不留。” 照路的灯火从车帘缝隙中照进来,映着她的双眼,映出盈盈火光,当年那场大火,历历在目。 “楚伯母将我藏到了暗阁,等她再去救楚墨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明大人亲自动的手,当时楚墨宸心脏中剑,他以为他死了,就放了一把大火,等到帅府烧成一片火海的时候,他就带着人撤了,我从暗阁里爬出来,发现楚墨宸还有一口气,就带着他逃了出来。” 她的语气很平静,内容却是惊心动魄。 云翦被她的冷静震慑到。 “后来我们遇到了天澜宗的人,他们救活了楚墨宸。” “我们都是小孩子,没人会留意到我们,所以这些年,就这样过来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他却听得浑身发颤,双手死死抓在膝盖上。 “都是我不好……”他声音发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她看着父亲忏悔的模样,明明才人到中年,两鬓却已经染了霜雪,沧桑变成皱纹,爬上了他的脸颊和眉眼。 她心头发堵,她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但他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父亲,但对面的人,却是真正把她当女儿。 半晌,她开口道:“爹,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云翦哽咽,“你和楚墨宸,是因为我才去北境的?” 她点了点头,“早在父亲围攻大都之前,朝廷就向武侯府送来捷报,后来听说战事有变,我们就去北境了。” 说完,她心头发虚,不敢真视她的眼睛。 如果她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只怕他又要担心了。 云翦思考了一番,点了点头,“你思虑周全,爹也放心了,爹会想办法,把楚墨宸救出来。” 她抬起头来,惊慌地看着他。 “你不用担心,我是一品军侯,一定会有办法救他的。” “爹,楚墨宸他……活不了几天了。” 云翦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瞳孔张大。 她垂下眸子,轻轻闭了下眼,“他当年伤得太重了。” “这些年,我们寻遍天下名医,没有人能够治好他。” 眼泪顺着云翦的眼角溢了出来。 “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总好过大家陪他一起死。” “你什么意思?”云翦焦急地看她。 “这是楚墨宸自己的安排。” 云翦一头雾水。 “爹,你真的相信,楚伯父会通敌叛国吗?” “当然不信。” “那楚墨宸就一定能够查到楚帅府被冤枉的证据。” “他想要报仇?” 云锦绣摇了摇头,“他想要彻底搬到那些滥用权力,多行不义之人。” “那他打算怎么做?” 她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他没有跟我说。” 她眼中闪过一抹沉思,“当年,楚帅和他部下的将领被急召回京,剩下数万士兵被西北王军围杀,我觉得,昆仑世子的到来,可能会与这件事有关。” “那我们该怎么办?” 云翦只觉此事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暂时只有按兵不动,免得扰乱了楚墨宸的计划。” 车内恢复了短暂的沉默,车轮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在雪地上压出两道车印,街道两旁的房檐上都挂着红灯笼,为漆黑寒冷的夜染上了一层暖色。 禁军一直跟着,却没有听到他们父女的谈话。 云翦平复下来,他抬起头来,看着女儿,“爹还有一事想问你,你为什么恨爹?” 那种隐隐的恨意,就像他在北境白塔见到她时的那样,那种恨意,让她疏离他,虽然她一直在逃避,但他却一直都看得明白。 她是他的女儿。 他知道自己一直亏欠了她,亏欠家人,他想要补偿。 “因为我母亲。” 她的目光落在轻轻摇晃的车帘上,目光深远,声音低低浅浅,有些哽咽。 “爹为国为民,却利用了母亲。” “你用婚姻,掠夺了属于金家的财富,让母亲一个人独守空房,还收了几房妾室,那几个姨娘,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将她拉下正室的位置。” “你知道这些年我娘是怎么过来的吗?她在武侯府委屈求全,只是想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夫君……”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你在北长城时,可曾也像她思念你那般思念过她?” “她用自己的婚姻来成就了你的梦想,你呢?” 云锦绣没有再说下去,她已经说不出来,她看到父亲泪流满面。 母亲,若你还活着,是否也会这样问? 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马车在武侯府外停下来,韩凝珠扶着荣老夫人站在门口,丫环们提着喜庆的红灯笼在一旁照着。 荣老夫人看到他们父女俩下了车,眉开眼笑,泪光盈盈,他们平安地回来了。 云锦绣看到韩凝珠,瞳孔一锁,眼底闪过一道雪光。 她微垂着头,一脸怯弱和自责。 “回来了就好了,这天又要下雪了,快进屋吧。” 云锦绣浅浅一笑,走上去,向韩凝珠,“母亲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面色和悦,看不出一丝不妥,但那样的笑容,韩凝珠却看得心头发寒。 “母亲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就回来陪着她。” 果然是她的作风,趁着她和云翦不在家,找荣老夫人认个错,这事,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老夫人自然会原谅她,她是武侯府的夫人,老夫人想要维持这个家的完整。 韩凝珠,你果然还是把老夫人吃得死死的。 云翦看着她,目光冷淡,“回来也好,回头把我休书……” “好了!”老夫人沉下脸来,打断了他,“这么晚了,先进屋,其他的事,改天再说。” 等云翦气消了,这事,总会缓和的。 韩凝珠扶着老夫人的双手僵硬着,老夫人拉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云翦提到“休书”,他要休掉自己! 她来不及多想,已经被荣老夫人拉着往大门内走去了。 云翦父女俩看到他们走远了,这才跟着进了大门。 云翦低声说道:“我想去看看楚墨宸,你可有什么办法让我见到他?” “我们可以去找太子,让他向陛下求求情。” 他不由皱起眉头,“太子的话,陛下会听?” “爹,你太小看太子了,从他当上太子那天开始,从来没有人看好他,他却能够稳坐东宫之位,你真觉得他是昏庸无能之辈?” 云翦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明天我去东宫,向他求求情,我也想见楚墨宸了。” 太子去审判监接昆仑世子,看来,他是想参与进这件事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云锦绣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三更了,天边微白。 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背靠在门上,缓了一口气。 气刚一沉,浑身突然绷紧,有人! 只听“嚓”的一声,火折子亮起,她看到轩辕秀站在床前,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拉着歌宝儿。 她眼眶一热,眼泪流了下来。 轩辕秀已经点亮了床头的灯。 歌宝儿上前来,扑在她的怀里,抱着她,“姑姑,我们来陪你过年。” 第222章 楚帅真正的死因? 她抚着歌宝儿的发心,他穿着红色的小棉袄,长高了不少,又一直在学武,显得有些清瘦。 轩辕秀已经把一旁的桌子收拾了出来,从食盒里拿出热腾腾的饺子,放在桌子上,又点亮了蜡烛。 她拉着歌宝儿在桌边坐下来,埋怨地看了他一眼,“禁军就在外面守着,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我挖了条地道进来的,他们不会发现。” 她不由张大了眸子。 歌宝儿已经跑到床前,掀起床板,小声地说道:“姑姑,我们是从这里进来的。” 她无奈地扶了扶额。 轩辕秀把筷子递给她,“知道了更好,反正我已经向皇上说了,时机一成熟,就娶你过门。” 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云锦绣是他的女人。 云锦绣挑眉看了他一眼。 “快吃吧,呆会儿凉了。” 云锦绣看着热腾腾的饺子,眼里染了些水汽。 有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自己。 她刚伸出筷子,一个饺子已经喂到嘴边。 她抬起头来,见轩辕秀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目光灼灼。 见她幽幽怨怨的眼色,他“哦”了一声,“不喜欢我用筷子喂你,那我用嘴来。” 云锦绣忙张口,一口咬住了饺子,轩辕秀一口咬了过来,一阵温热的气息卷入口中,她浑身像触电了一般。 歌宝儿在一旁“嘻嘻”直笑,发现自己笑声大了,忙捂着嘴。 轩辕秀直起身,痴痴的看着她,嘴里还有半个饺子。 她缩了缩身子,他这样子,哪里是像吃饺子,要吃人呢,她垂下眸子,刚刚把口中的半个饺子咽下去,一个饺子又喂到她嘴边。 歌宝儿在一旁看着阿秀叔叔给姑姑喂饺子,一脸羡慕,“阿秀叔叔,我也要。” “小孩子要独立,自己夹。” 歌宝儿皱了皱鼻子,自己夹着小盘子里的饺子吃。 过了一会儿,他端起空盘子,“阿秀叔叔,我没饺子了。” “小孩子吃那么多干嘛。” 歌宝儿看着他盘子里的饺子,直咽口水,“阿秀叔叔,我还饿。” “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去睡觉。” 歌宝委屈地揉着鼻子,有姑姑在,阿秀叔叔就不要自己了。 他收拾了东西,从床上爬进了地道,出了地道,就遇到守在地道口的龙渊,跟着他回王府了。 房间内,云锦绣看着轩锦绣,“阿秀,你对你的母亲,还有印象吗?”她想着天澜宗水晶棺里的人,他的眉宇间,和她有些相似,如果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情况,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轩辕秀摇了摇头,“我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后就去世了,我对她的事情,知道得很少。”他眉头微皱,脑海里最多的,是在姬府老宅发现的那副画。 “你怎么会提起她?” 她脸色微白,随即恢复了正常,“只是有点好奇,什么样的女子,会生养出你这样俊美的男子。” 轩辕秀一脸得意,“那当然了,我娘是个大美人。” 她莞尔一笑,是啊,她是天下底最美的美人。 “我爹想去审判监看楚墨宸,我明天想去趟东宫,让太子向陛下求情,让我和父亲去看他。” 轩辕秀“嗯”了一声,点点头。 她看着他微沉的神色,“这一次,有把握吗?” 轩辕秀抬起眸子,看着她。 “我去过正澜宗,大煌师说,这是楚墨宸自己的安排,你知道他的计划对吗?” 他了点头,“阿锦,我不是刻意要隐瞒你,这是墨宸的意思,他怕你不同意。” 她眼眶一湿,忙垂下眸子,“我懂。” 他上前来,轻轻搂住她。 “有把握吗?” 轩辕秀目光变沉,“一定会成功的。” 凤府的秘密偏厅里。 凤晏看着一脸铁青的明荆,明亮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思虑,“陛下把云翦放回去了?” “是。” “云锦绣已经承认了她和楚墨宸从小认识,但当年楚帅府被定罪的时候,她还不到五岁,再加上楚帅府被灭之后,那案件就无人敢再提,所以她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现在没有证据可以指证她。” “而云翦,又一直在北长城征战,所以现在根本治不了他们的罪。” 凤晏看着急躁的明荆,“明大人,您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您认为,怎么样能够让陛下对云将军动手?” 明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摇头,楚帅真正的死因,不能暴露出来,那是天元帝的底限。 他的神色瞬间千变万化,却被凤晏看在眼里。 “四公子,你能不能提供些证据,证明云家是故意窝藏楚墨宸的?” 凤晏看着对面茶几上的茶杯,唤了一声,“来人。” 立刻有粉衣婢女进门来。 他吩咐道:“把茶换成热的。” 明荆看着凤晏沉思的样子,这才坐下来,下人很快送上热茶来,他端起茶,饮了一口,冷静下来。 “明大人,我昨天得到新的消息,楚墨宸是天澜宗的现任宗主。” 明荆浑身一震,手中的茶杯差点脱手掉了下去,他双手死死抓着茶杯,杯盖在杯沿上磕出“锃锃”的声响。 凤晏看着他一脸惊惶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以明荆的实力,还会怕一个江湖门派的头目? “四公子,你是怎么发现楚墨宸的身份的?” “我五岁开始记事,楚帅府案发时,我已经十岁了,对楚墨宸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我……”他想起在北境,慕容修和赫连绒带兵在草原上围攻老北境王和明玄奕的时候,楚墨宸用天业匕首斩杀士兵时的样子。 “我发现他用的武器是天业,回京之后,我就调查他的身份,查到他就是楚帅府的遗孤。” 在北境的时候,他就一直留意楚墨宸,回京之后,他发现天澜宗的人在京城活跃,派人留意,发现他们与在云府的楚墨宸联系,知道他是天澜宗的宗主,就继续追查他的身份,发现他是楚帅的儿子。 明荆看着凤晏,“他连名字都没有改,是根本就不怕身份暴露,他天澜宗,根本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凤晏瞳孔一张,楚墨宸不怕身份曝光的说法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 如果楚墨宸是故意曝光身份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只是纯粹的报仇,他完全可以动用天澜宗的力量,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想起在桥上遇到云锦绣时的情景,她当时问自己,自己有没有跟姑母商量过,楚帅府的事,跟姑母有什么关系? 烛光映着他的双眼,他的眸光清澈如水。 “明大人,有没有可能,楚墨宸是回来翻案的?” 明荆又是一怔,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四公子,楚墨宸的身份是你发现的,你若发现他与云家有关系,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派尽快追查这件事,一有情况,马上告诉你。” 明荆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只怕太子殿下已经到我审判监了。” “太子?” “是啊,他奉陛下的旨意,到我审判监迎接昆仑世子。” 凤晏瞳孔微缩,“明大人,你公然截押西北使臣,不怕陛下怪罪你吗?” “这件事情,我会向陛下解释清楚的,四公子,告辞。” 凤晏眼中闪过一道疑虑,他的样子,根本就不担心陛下会怪罪犯他。 他站起来,送明荆出门。 目送他出了大门,他收回目光,就看到回廊里的凤朝华。 凤朝华走上来,“四哥。” 凤晏神色微凌,“你在这里做什么?” “四哥,陛下没有因为楚墨宸的事情,惩治云锦绣对不对?”不然明荆也不会大半夜跑到凤府来。 凤晏脸上露出少有的寒意,“六妹,这件事情,你太大意了。” 凤朝华丹凤眼里泛着锋利的光芒,映着头上照下来的灯光,带着淡淡的血红,“我没有做错。” “你不应该这么早把楚墨宸的身份泄露给审判监,光凭一个楚墨宸的身世,怎么可能扳倒云家?” “不可能,”凤朝华斩钉截铁,“就算陛下念在云翦战苦功高,但如果这件事让朝中的大臣们都知道了,他们也一定会向陛下施压,云锦绣一定会被处死的。” “我看你是被云锦绣和轩辕秀的感情冲昏了头脑。” “四哥才是被云锦绣迷惑了吧。” 凤晏暗暗咬牙,隐忍不发,眼睛里全是失望。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冷静下来,“朝华,与云锦绣相比,你还是太年轻了,贸然出手,受到伤害的会是你自己。” “那云锦绣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比我还小两岁。” 凤晏看着她无可救药的样子,摇了摇头,“别忘了,七弟是怎么死的。” “四哥不是也没从北境把三哥带回来吗?” 她一说完,就见凤晏直直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可怕,站得这么近,她连他的呼吸都感觉不到,她的整颗心的悬了起来。 从小到大,四哥从来没有给自己脸色过,她也从未见他发火过,这是第一次。 “我现在进宫去见姑母,你先休息吧,做事一定要多考虑。” 凤朝华“嗯”了一声,眼睛就红了。 坤宁宫,东暖阁。 重重珠帘后,凤后端坐在高椅上,裙摆上绣着活灵活现的凤凰,在琉璃宫灯的照耀下,犹如一团金红色的火焰,她头上的凤冠刚刚取下来,放在一旁的梳妆台上。 她的声音缓缓穿透珠帘,“你是问本宫,当年楚帅真正的死因?” 凤晏听着姑母疲倦的声音,轻“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 第223章 东宫秘闱 “楚墨宸是楚帅府的旧人,可以打击到武候府。” 珠帘上的珠子折射出刺眼的灯光,凤后的目光透过珠帘,看着跪在地上的凤晏,一身笔挺华贵的珍珠黄锦衣,高发髻上玉冠华翠,越发的俊美,内敛的气质,也遮不住属于他的锋芒。 “你连楚帅真正的死都不知道,就敢出手?” 凤晏垂下头,“是我思虑不周,我会向父亲去请罪的。” 凤后的美目中闪过一道冷酷,长长的眉睫上下张合,“是朝华提前动的手?”以他的谋略,还不会蠢到没准备周全就动手。 凤晏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错愕,就听凤后说道:“凤爵的死,也没让她学到点什么?” 他低下头去,无言以对,珠帘后传来凤后的叹息,她的语气里,全是失望。 半晌,凤后开口道:“明荆知道楚帅的真正死因,那件事,也只能从他的口中说出,否则,能祸害到别人,也能伤害到你自己,和凤家。”她放在腿上的手轻轻一抬,镶了帝王绿翡翠的金甲套被照得鲜亮。 凤晏眼中闪过一道思虑,“我知道了。” “只怕灏儿得回来了。” 他猛地起头,透过珠帘,看着一脸平静的凤后,她绝丽的容颜里透着沉沉的忧虑。 殿上无风,珠帘轻轻摇动,撞击出清脆的声响,明明是很动听的声音,却很扎耳。 四皇子轩辕灏是凤后的亲生儿子,十二岁便请缨去了云州,如今已经八年了。 凤晏眉头微拧,“这个时候回来,时机不太对。” “昨夜,陛下头痛症发作,国师的丹药效果没那么好,很快就会召他回来。” 他又是一怔,看来楚墨宸的事,对天元帝是有打击的。 “蜃楼工程已经十五年了,耗资巨大,是该拿出点成绩来了。” 玄武门外,阳光照着地上薄薄的雪,花坛里的红梅盛意恣肆,在阳光的照耀下,如云蒸霞,红得似要燃烧起来,花瓣上积着点点白雪,晶莹剔透,映着花瓣,如殷红宝石。 云锦绣下了马车,走进玄武门,就看到凤晏迎面走来,珍珠黄的锦袍将他的身姿拉得修长笔挺,精贵绝伦,十分扎眼。 她的目光朝着他来的方向看去,宫楼重重,直入云际。 看来他是去见他的姑母了。 她对着他浅浅一笑了,“凤四公子,早啊。” 凤晏眸光微凝,“你来做什么?” “我去东宫,找太子殿下求个情,我和我爹,想见楚墨宸了。” “太子殿下?”他微微蹙眉,“祝你成功。” “多谢。” “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云锦绣浅浅一笑,往东宫文华殿的方向去。 凤晏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宫道上,这才转身,出了玄武门。 云锦绣跟着内监绕过宫道,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巍峨的宫殿,屋顶上覆着绿色的琉璃瓦。 她跟着内监进了文华门,绕过九曲回廊,进了池水假山层叠的花园。 这是她第一次来东宫,但却知道,如果是去见太子的话,没必要绕到这深院中来。 她的目光落在前面带路的内监身上,他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这个年龄,在东宫,也算是资历比较深的了。 只见他不时地回过头来,用余光看她。 她也不揭穿他,跟着他继续前行。 绕过一处深宅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冲上前来,“救命啊,救救我……” 她一惊,正要闪避开,就被冲出来的少女死死抱着腿,“姐姐,救救我……” 珞儿见状,要冲去护自己的主子,又有一个少女从宅子里冲出来,抱住了她,“姐姐,救命!” “啊,小姐,救我!”珞儿看清抓着自己的人时,吓得直接云锦绣身边去,却被死死地抓住。 又有几个少女从宅子里冲了出来,光着脚丫子直往外面逃,附近的士卫们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围住她们,别让她们跑了。” “姐妹们,快跑啊。” “姐姐,救命啊。” “……” 一时之间,呼救声,逃跑声,惨叫声……在深院里此起彼伏,四周惊惶阵阵,惨叫连连。 女子死死抓着云锦绣的裙摆,“姐姐,救命啊……我求你杀了我!”声音是从她沙哑的喉咙里穿出来的,少女绝望而恐惧。 云锦绣愣神的瞬间,内监已经冲上前来了,扯着少女的后领,向正冲来的士卫喊道:“快把她押下去,这位是武侯府的锦绣小姐,太子妃的妹妹,伤到了,唯你们是问。” 眼看云锦绣无动于衷,那些带刀士卫已经靠近,那少女突然松开她,往一旁的白墙冲撞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响,她转过身来,一片血水打在她的裙角,她的衣裙是珍珠白色,鲜血溅在上面,十分扎眼,刺鼻的血腥味传来,让她一阵倒胃。 她看着倒在墙角的少女,鲜血正从她撞破了的额头上涌出来,瞬间浸染了身下的积雪,红白色形成鲜明对比,格外醒目。 少女的身子猛烈地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眼睛却得大大的,里面全是惶恐。 她的衣襟被撞乱,脖颈,手臂,小腿,都露在外面,只见上面布满了青紫痕迹,是被人虐待而致,就像中被凶猛的动物多次袭击。 她转过身来,只见士卫们两两一组,架着那些逃跑的女子,往宅子里拖去,她们身上都有伤痕,有几个衣裙被拉开,露出大片的红紫伤痕,紫得发黑。 女子们看着她,向她伸出手,十指如钩,眼神里全是乞求。 士卫们将最后一个侍女拖进宅子,将门“砰”地摔上,又上了门栓,里面传来惨叫声,鞭打声,很快,声音就小了下去,那些叫得最凶的,已经被士卫杀了。 “小姐……”珞儿颤抖地抓着云锦绣的袖子,眼睛却看着刚刚关紧的大门,“你没事吧?” 云锦绣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 这丫头被吓傻了。 内监仔细审视了一眼她了,见她看向自己,忙垂下头去,“锦绣小姐,没事吧。” “没事。” “请跟我来。” 云绣绣带着珞儿,跟着他,进了回廊,往正殿的方向去。 她轻声问道:“公公,那些,都是什么人?” 小公公目光躲闪,声音压得低低的,“都是给太子殿下上夜的侍女。” 她心里一凛,脑海里全是少女撞墙自杀的那一幕。 光她看到的少女就有五六个,都是十四岁与二十岁之间,面目姣好,身材匀称,而她们身上的伤痕,无一不在显示她们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原来都是给轩辕丰上夜的人,也只有他,才敢在这东宫为所欲为。 她脑海里闪过轩辕丰穿着大红喜袍,眸光锃亮的画面,不由毛骨悚然。 “锦绣小姐,这件事,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小公公作了个切喉的姿势。 她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他带自己走这条路,就是要让自己亲眼目睹这些。 “我知道了,多谢公公提醒。” 云锦绣跟着小公公,来到太子住的地方,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金红色的艳丽身影,她穿着太子妃的宫装,坐在高高的雕花绣榻上,高高的发髻上插着金步摇。 引她进门的小公公立刻上前去,“太子妃,锦绣小姐来了。” 她恍然大悟,深院后宅那一幕,是她故意让这位小公公领她看的。 云可卿抬起头来,就看到站在大厅中央的云锦绣,她穿着一身珍珠白锦袄,披着紫色貂皮披风,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头上缀着简约发钗,五官越发的精美,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她都能给人一种风华绝代的美,哪怕像现在这样,在高座上俯视她。 她的目光落在她裙摆上的鲜血,水眸里涌起狠戾。 云锦绣看着她,初为人妇,再加上一身庄重奢华的太子妃宫装,令她艳光四射,只是眼底却有些青色,连脂粉都无法遮掩住,她想起后院深宅中的那些女子,心情多少有些沉重。 “怎么?见到本宫,不用行礼的吗?” 听到她的声音,云锦绣心里的那些沉重荡然无存,她微微福身,“臣女参见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呵!”云可卿冷笑一声,“云锦绣,你母亲果然没教你什么礼仪,”她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声音加重,面色凌厉,向一旁的丁葵,“丁葵,你来教教她,该怎么给本宫行礼。” 丁葵上前来,正要一脚往云锦绣的膝盖窝踢去,她开口道:“给太子妃您行礼,该行大礼,这个臣女自然是自知道的,只是我今天来,是有事来请太子殿下帮忙,没想到会见到太子妃您,所以这是个意外,他日,臣女定会沐浴熏香,斋戒三日,再来向太子妃您行礼。” 丁葵听着她的话,硬生生收住了脚。 云可卿瓜子脸一扭,从高座上走下来,长长的裙摆迤逦地拖在地上。 云锦绣不给她与自己争吵的时间,这里是她的地盘,如今她的身份地位高了,自己根本占不了优势,她继续说道:“爹想要去审判监看楚墨宸,我来请太子殿下向陛下求个情,看样子,他是不在了?” 云可卿走到她的面前,水眸里泛着戾光,“是你窝藏罪犯遗孤,跟爹有什么关系?”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道雪光,这件事,她知道! 第224章 进宫求情 “太子妃既然知道楚墨宸的身世,也应该知道,爹和他的父亲,是至交,他有事,云家脱不了干系。” “唇亡齿寒的道理,您应该明白,您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如果爹出了什么事情,以后谁让您倚靠?” 云可卿的气焰瞬间被浇灭。 她心里何偿不明白,太子对她还有顾忌,但是一想起自己所遭受的,她艳丽的面容里就全是扭曲的恨意。 “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你以为,我在乎吗?”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云锦绣看到她脖子里有青紫痕迹,虽然被高高的衣领挡着,又涂了脂粉,但还是能够看清楚。 她不由想起在深院宅子外看到的那些女子。 她眸光一转,“我是看见了,那你就应该更清楚,如果不是武侯府,那将是你的下场。” 云可卿浑身一震,眼睛里全是害怕。 外面有人宣道:“太子妃,侯侧妃带着小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云可卿冷静了下来,恢复了神色,“让她进来。”她转过身,回到高座上,一掀宫袍,坐了下去。 云锦绣正要离开,就见一个身着淡蓝色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孩子只有三岁大,穿着青色小锦袍,长清秀俊逸,乖巧可人,惹人喜爱,他就是太子的儿子,轩辕焕。 牵着他的女子,就是他的母妃,兵部尚书侯直之女,侯翩跹。 她四年前嫁入东宫,一年后就生下小殿下,如今刚刚二十岁出头,是个温婉的美人。 “焕儿,来,给你母妃磕头拜年。” 今天是大年初二,各宫都在走访拜年。 小殿下对着云可卿跪拜下来,朝着她作揖磕头,声音软软糯糯的,“儿臣拜见母妃,给母妃拜年,母妃万福。” 他做的非常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给云可卿请安。 侯翩跹这才上前去,向她福了福身,“翩跹给太子妃请安了,”她将盒子抬起来,“这是我和焕儿准备的一点心意,还请您请下。” 云可卿的脸色微微一僵,神色缓和了些。 自她嫁入东营,侯翩跹就按规矩,带着小殿下来给她请安,样样做得得体。 她看着焕儿,他虽然只是个孩子,却是一脸真心,但他始终不是自己的孩子,她的态度有些冷淡,她向丁葵递了个眼色,丁葵接过侯翩跹的盒子,又命下人送上红包,“这是给小殿下的。” 小殿下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红包,又谢过太子妃母妃。 云可卿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侯翩跹拉着小殿下站起来,她看了眼云锦绣,云锦绣朝她微微施了一礼,“侯侧妃。” “是锦绣小姐来了,那我就先带着焕儿回去了。” 云锦绣开口道:“我是来找太子殿下的,不过看样子,太子殿下没在,我就先回去了。” 侯翩跹看了眼云可卿,见她一脸愠色,只好轻声说道:“太子殿下昨天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云锦绣微微皱眉,太子负责去审判监接昆仑世子,竟然还没有回来。 “那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侯翩跹向她点点头,云可卿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恨意。 侯翩跹看着云锦绣的身影,心中微微叹息,若太子殿下娶的是这位云家小姐,东宫的情况,可能会不太一样。 她转过身来,向云可卿,“太子妃,要不要焕儿在这里陪你会儿?”她是东宫正主,也是焕儿的母亲,她有意把孩子送过来,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 “今天本宫有些不舒服,焕儿你先带回去吧。” “是。”她向焕儿,“快给母妃行礼。” 小殿下又行了礼,才跟着母妃离开了大殿。 出了大殿,侯翩跹松了一口气。 “母妃,太子妃母妃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会,”她温柔地牵着儿子的手,“太子妃母妃只是有些累了。” 小孩子眼中闪过一道迟疑,乖乖牵着母亲的手。 云锦绣刚出文华殿,就看到轩辕策迎面走来,他锦袍玉带,神采奕奕,面带微笑。 他看到云锦绣,一脸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她微微蹙眉,他的态度让她很意外,她拒绝他,疏离他,他却一点都不在意。 他朝文华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有事?” “也没什么,我和我爹想要去审判监探望楚墨宸,原本是想请太子殿下向陛下求个情,不过他没在。” “锦绣小姐连楚帅府的后人都敢藏,想要见人,还需要陛下的允许?” “三殿下这话,可就冤枉我了,那件事,是个意外,我也是现在才得知楚家的事,不,我是现在都不知道,楚帅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着她脸上纯善的笑容,凑到她的耳边,“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本宫认识你,也已经有两年了,慕先生他们,还好吗?” 云锦绣心头一颤。 他已经直起身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这件事,本宫可以去父皇那里帮你求求情,父皇现在身体不舒服,一般人,很难见到他。” 她凝了下眸子,“你为什么要帮我?” “本宫以为你不屑于卷入这纷纷扰扰的风云之中,以前是本宫看走眼了,本宫永远选择站在你这边。” “哦?”云锦绣挑眉,“为什么?” “除了你是本宫喜欢的类型,还有一个原因,你总是胜利的一方。” 她微微一怔,“多谢三殿下的抬举,不过我对自己,也没太大的信心。” 轩辕策只是浅浅一笑。 “你到宫外等着,我先去侯庶妃那儿通报一声,让她带小殿下去见皇后娘娘,就去找父皇为你求情。” “那就谢过三殿下了。” 她看着他进了文华殿,带着珞儿往宫外去。 “小姐,”珞儿不解地问道:“三殿下是皇子,怎么做起下人通传信息这种事情来了?” 珞儿是个心思单纯的丫头,只知道日常的通风报信,都是奴才干的事。她也觉得有些困惑,而这个轩辕策,明显和太后,凤家,走得很近,但看起来,和东宫的关系也不错,他的立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皇上都病了,凤后竟然还能够想着小殿下,她倒是挺关心小殿下的。 一想到皇上的病,她就想起薛老。 他以前可是皇上的太医,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扬州过得怎么样了。 “皇家的事你也敢多嘴,小心被拉去缝嘴。” 珞儿忙捂住嘴巴,紧跟在她的身后。 养心殿,天元帝靠在榻上,一手按着太阳穴,脸色非常难看。 高公公轻声道:“陛下,要不请宸妃娘娘来给您看看?” “宸妃?”他皱了下眉头,这才慢慢想起紫宸宫那个素静的女子,随即摇了摇头,“罢了,她不过会弄些草药,哪能和道家的丹药相比,传令下去,让国师那边抓紧炼丹,灏儿回来了吗?” “已经派人去接了,用不了几天,应该就到了。” 天元帝精神一振。 殿外有人传道:“陛下,三殿下求见。” 他眉头又皱起,“大过年的,他又来凑什么热闹?” 他想了想,又说道:“让他进来吧。” 轩辕策进殿去,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拜了大礼,“儿臣参见父皇。”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轩辕策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脸色不太好。 “父皇,儿臣刚才去东宫的时候,遇到武侯府的锦绣小姐,她去东宫求见太子了。” 他眉头皱起,太子的人刚走不久,他派他去审判监接昆仑世子,那昆仑世子竟然赖在审判监不走了,非要天元给他一个说法,他这才派人让轩辕秀去协助办理这件事。 “她去见太子做什么?” “他们父女想去审判监探望楚墨宸,想请太子替他们向您求情,让您同意。” 天元帝面色沉思。 “父皇,儿臣认为,云将军是深得人心的老将,和楚帅府又有着深厚的渊源,这件事,他一定会插手进来,所以特地来向父皇通报一声,请父皇定夺。” 天元帝的目光越发的深沉,他话里的信息量,非常大。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倒是说说,云将军会怎么插手?” “他必会想方设法见楚墨宸一面,现在他们只是去求太子,只怕晚些,就要进宫来求父皇您了。” 天元帝愣了下,三殿下的说法,和他心中的想法,还真是大相径庭。 他还以为,云翦敢带着云家的将士造反。 他想了想,“你让他们去吧。” “是。” 轩辕策退出养心殿。 玄武门外,云锦绣站在马车前,珞儿朝着大门内张望,“小姐了,三殿下怎么还没来?皇上不会不答应吧?” “三殿下既然敢去求情,就一定会有把握让他同意。”他不是一个会做无用功的人。 “小姐,三殿下来了。” 云锦绣抬起头,就看到轩辕策向自己走来,他俊美的面容里含着淡淡的笑意,陛下同意了。 “我倒是有些好奇,三殿下是怎么说服陛下的?” “本宫说,如果他不答应,晚些,云将军就会自己来求请,如果他再不答应,就会有很多老将替云将军求情,父皇身体不是太舒服,他不想这么麻烦。” “看来三殿下很了解陛下。” “父子连心嘛。” 第225章 敌国世子 云锦绣看着他深邃的目光,不是太明白他这一句话的含义。 “快去吧。” “这一次,谢三殿下了。”她施了一礼,上了武侯府的马车,赶回去和父亲一起去审判监。 轩辕策看着马车远去,眼色变深。 楚墨宸的事,她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目的是什么? 审判监座落在帝都的北面,宫城巍峨,戒备森严。 马车在审判监外停了下来,云翦一急,下了马车,快步往台阶上去,云锦绣快步跟上他。 刚进大门,就见大殿上聚了不少人,轩辕秀,太子,还有一群穿着兽甲,腰系红巾的昆仑奴。 她皱了下眉头,原来太子殿下没回去,是在这里候着。 只见一个男子斜躺在高椅上,他穿着深青色的兽皮袍子,披着棕色狐裘,古铜色的皮肤,浓眉锋锐,五官深邃,一身狂狷之气。 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在轩辕丰的身上来回扫荡,“本世子是昆仑世子,我的行队绝无仅有,特色鲜明,我们还举着西北王的大旗,你们说你们认错人了,你们当本世子是傻子吗?” 他手里抓着一面旗子,上面绣着飞鹰抓蛇的图腾和暗红色云纹,那是西北部族联盟国的旗帜。 而这个昆仑世子,是西北王的第三子,名叫李摩,他深得西北王的重视,被封为昆仑世子,相当于天元的太子,所以这次,他特地代表西北部族联盟国来拜访天元。 “昆仑世子啊,你说得没错,”轩辕秀的目光在他及他的士卫们身上来回巡视,“你们不仅着装特色鲜明,个个都是四肢发达的猛汉。” 昆仑世子点头,“嗯。”了一声,随即皱起眉头,总觉得这话不大对劲,一口茶抿在口中,仔细思索着。 “但是明大人的手下孤陋寡闻啊,他们没去过西北,没见过世子的军队,所以会把你们当成唱戏的,给抓了起来!” 审判监和太子带去的属下们,个个低下头,抿嘴偷笑。 昆仑世一愣,他的部下也是跟着一愣一愣的。 “世子有所不知啊,”轩辕秀继续说道:“年底了,我们天启城非常热闹,戏班子特别多,五花八门的。” “哗!”的一声,昆仑世子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站起来,指着轩辕秀,“轩辕秀,你别太过份。” 轩辕秀仍坐着,面上含笑,华丽的眸光里凝着一抹杀机,“世子,本王说的是事实。”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明荆,明荆正黑着脸,红着眼,他昨天夜里从凤府回来之后,就一直候在这大殿上,从除夕夜之前,准备抓楚墨宸,他都一直没合过眼睛,此刻非常疲惫。 “明大人也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太子殿下也来请过你了,你还赖在这里不走,不会是,你喜欢在这里呆着吧?” “轩辕秀,你就是这么对待外来使臣的吗?”李摩眸光凌厉。 西北和天元的几场大战中,天元的大将都是轩辕秀,他们西北都大败,最后几次战役,他是主将,在他的手上吃了败仗,所以轩辕秀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本来审判监抓了他,又伤了他的人,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他回去,一定会被其他的西北王世子取笑,后来太子来接他,他听说这个太子软弱无能,不被天元重视,就想为难他,出口气,没想到朝廷又把轩辕秀派来了。 他一看到轩辕秀,就彻底来横的了,本来想借机好好修理一下他,没想到他竟然敢这么羞辱自己。 轩辕秀摊了摊手,“昆仑世子,我们天元对您可是礼貌有佳啊,连太子殿下都亲自来迎接你了,”他向殿上的众人,“你们说是不是?” 大声异口同声:“是!”大家口号响亮,“欢迎世子来我天朝拜访,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大家内心都憋着笑,反正有明王在,这世子为难他们,他们就戏耍回去,有事明王担着。 轩辕秀看到站在殿外的云翦父女,他站起来,向太子殿下行了个礼,“殿下,微臣看昆仑世子是喜欢在这审判监呆着,他可是咱们的贵宾,您看,咱们能不能遂了他的愿,就让他在这里住下?” 李摩一听,几乎跳了起来,“轩辕秀,你胆敢对本世子不敬,你就不怕挑起两国的战争吗?” 他转过头去,讽刺地笑道:“世子不会是忘了,上次在昆仑山下,你是怎么逃跑掉的吧?” 李摩的脸了涨得通红,上次他惨败,轩辕秀带着千名轻骑兵,一直追到他们的圣山昆仑山下,还是轩辕秀故意放他一马,他才逃了回去。 所以李摩看到他,才会火气腾腾,他是咽不下多次败在轩辕秀手上的那些火气。 他冷笑了一声,“世子想要切磋,本王奉陪到底,想开战,也可以,反正我们天元北长城战线已经停了,百万天元大军正好吃饱了没事干,可以和你们西北军切磋切磋,练练手。” 站在院中的云锦绣淡淡一笑,西北部族联盟国是小国,因为他们大部分是游牧民族,天生好战,所以百年来,一直在天元的西北边发动侵袭,挑起战争,但部族联盟国有很多不稳定因素,部族之间分分合合,很难形成强大的帝国,两国军事力量悬殊,北西正是顾及此,才一直想要派使者来,和天元合好。 昆仑世子在战场上吃了亏,就想借着贵宾的身份,挫挫轩辕秀的锐气,轩辕秀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故意踩他的痛处,能让这种人征服的,只有实力! 她向身边的老奴唤了一声,“刘叔。”向他递了个眼色。 刘叔刘文基,已经四十六岁了,是云翦的幕僚长,从北境回来之后,他就回老家休养了,这次听说楚墨宸的事,才以云家管家的身份,跟他们一起来到这里。 刘文基立刻会意,他走进大殿去,向明荆道:“明大人,我家老爷和小姐已经征得陛下同意,特来探望楚墨宸,请您安排见面。” 明荆看了刘文基一眼,神色肃穆。 年轻一代的人对这个人了解得不多,但他对云翦属下的这些老将,都非常熟悉。 刘文基曾是天元最出色的军师之一,这几十年来,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云翦,也可以说,云家军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他的提点。 他走到大门口,看着云翦和云锦绣。 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应该避嫌吗?为什么会来探望楚墨宸呢? 他很快就想到一点,他们这么做,是做给陛下看,他们要让陛下看到,他们和楚墨宸之间,是清白的,是坦荡的! 众人看着他们父女。 昆仑世子正一肚子火气,他往外一看,就看到了云锦绣,她穿着珠白锦袄,披着紫色貂皮披风,身姿绰约,五官精美,端庄明艳。 原本,他看不起天元的女子,觉得她们太柔弱,西北民风彪悍,只敬重强者,看不起弱者,连对女子的审美,就是以彪悍为美,但面前的这个女子,有着柔美的身姿和气质,骨子里面,却透着一股子强劲,她是一个强者,强大的内在与柔美的外貌完美结合,这样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被她惊艳到了。 “明大人,”云锦绣平静地说道:“我们可是征得陛下同意,才来看望楚墨宸的,你不会连陛下的旨意,都不遵从吧?” “锦绣小姐这是挑拨离间吗?” “那你赶紧安排我们见人,别授人以柄啊,”她挑了挑眉,“我可是个小女子,大人你要再为难我,我就去皇上那里告状。” “楚帅当年犯的,可是诛九族的通敌叛国之罪……” 她打断了他,“您说的是,我朝已故的名将,”她看向昆仑世子,“勾结西北部族联盟国的大将,一起围歼天元军的事?” 昆仑世子眼下一亮,看了自己身边的老幕僚一眼。 他的老幕僚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留着短须,头发间有些许银丝,锋芒内敛,能成为昆仑世子的幕僚,也是人精了。 他朝世子点了下头,表来有这么一回事。 明荆愣了下,不知道她提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他严肃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本官岂能相信你的只言片语,本官必须见到圣旨。” 云锦绣眼中闪过一抹凌厉,楚墨宸现在病得这么重,要不是为大局着想,她早就把人带走了,明荆这么做,分明是在为难她。 她转身向太子殿下,神色一敛,楚楚可怜地说道:“太子殿下,求求您帮个忙,让我和父亲去见楚墨宸一面吧。” 太子立刻会意,他知道他们父女俩做事有分寸,她说皇上同意了,一定是真的,他正要开口,就听轩辕秀道:“本王愿意给他们担保,明大人,你就去安排吧。” 李摩看了轩辕秀一眼,见他看这位少女的眼神含着异样的关切和温和,眼光一闪,难不成这是他心仪的女子?他看着云锦绣的目光不由放肆起来。 大名鼎鼎的明王是吧?本世子拿你无可奈何,你身边的其他人……哼哼! 太子立刻说道:“明大人,你现在就安排。” 明荆面色一青,正要开口,他声音加重,“你连本宫的话,都不听?” 看着他和轩辕秀强硬的阵势,他只好躬身礼道:“是。” 他向属下命令道:“明东,带云翦和云锦绣去见楚墨宸。” 李摩又是一怔,那个中年男子,就是天元威震八方的名将,云翦,这个魅力四射的女子,是他的女儿。 第226章 人,一定要救 穿着官服,佩戴官刀的明东上前来,向他们作了个请的姿势,“两位,请跟我来。” 云翦夺步上前,云锦绣和刘文基跟了上去,轩辕秀向太子打了声招呼,也跟了上去。 李摩看着他们前拥后拥往监狱去,眼神千变万化。 明荆看着轩辕秀,冷“哼”了一声。 “明大人,”李摩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把本世子折腾了这么久,赶紧给本世子准备好酒好菜,接风洗尘。” 明荆一愣,转过头来,见他正看着自己,目光炯炯,神态已全然转变,和悦了。 “昆仑世子,之前的事情是个误会,本官也道过歉了,本官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自会到我天元陛下面前请罪,给你一个交待,你也看到了,我审判监并非接风洗尘的好地方,世子请跟太子殿下离开。” “明大人,我们西北男儿生性耿直,不像你们天元人心思弯弯绕绕,但本世子不是傻子,”他目光发沉,“大人可不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 明荆是天元重臣,怎么可能会像轩辕秀所说的那样,认错自己,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这么做,与监狱中关着的楚帅府少主有关,与名将云翦有关。 说完,他转过身,向内殿走去。 轩辕丰看了他一眼,向明荆说道:“明大人,世子远来是客,暂时就这样吧,等本宫禀明了父皇,再作定夺。” 明荆用他特有的阴沉神色扫视了众人,向二弟子明西,“带昆世子到客房休息。” 云翦等人跟着明东沿着幽静森严的甬道,来到监狱中心,四周的火把照着森冷的铜墙铁壁,顶部的通光口照进白色的光,将监狱染得清冷。 楚墨宸坐在矮垫上,身上披着厚厚的棉被,佝偻着身子,脸上透着青霜,仿佛身体被冻僵了,头顶上方垂挂着的铁链轻轻晃动。 他听到动静,抬直头来,就看到云翦一行人,他将披在身上的被子推下身,轻轻地挺直了身子,想要站起来,身上却没有力气,他坐好,微笑地看着他们,身子却不由得暗暗发抖。 云翦站在门口看着他,他形销骨立,脸色苍白,却有一双熠熠生辉的星眸,这双眼睛,似曾相识,他想起了楚帅,想起弘毅帝,眼眶发红,身子不由自控地开始颤抖,他咬紧牙,压抑着自己。 云锦绣淡淡地打量了下四周,好个审判监,一般人进来,不用审问,就这环境,就能够让人意志崩溃。 她看了眼目眦欲裂的父亲,拉了下他的袖子,小声喊了句“爹!” 云翦这才回过神来,压制住了情绪,向楚墨宸走去,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羸弱的样子,心头全是自责,在北境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认出他?如果当初认出他,就不会让他被抓到这种地方来受苦。 “云叔。”楚墨宸喊声了一声,眼底闪着细碎的光,“您来了。” “墨宸……”他声音发颤,不知道该说什么事。 “我的事,让您劳心了。” “不,是云叔没能照顾好你。” “这些来,一直是阿锦在照顾我,”他的目光落在他身边的云锦绣身上,“如果没有她,我活不到今天。” 云锦绣平静地看着他,心里一阵阵发疼,她努力想救的人,就在她的面前,她却无能为力。 云翦叹了一口气,“叔叔会救你出去。” 云锦绣猛地抬起眸子。 铁门外,明东用力地扶住了腰间的配刀,倚在门上的轩辕秀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收缩了下瞳孔 客院的客厅里,审判监为昆仑世子准备了一桌酒菜,酒桌上,昆仑世子朝门口看了一眼,门外守着两名带刀士卫。 他拎起酒壶,给身边的幕僚韩非倒酒。 韩非忙站起来,要从他的手中把酒杯拿过来,他是臣,这可是大大的不敬,“世子,使不得。” “唉,”李摩将酒壶挪开,有些不高兴,“韩先生,您跟了我十几年,是您一手将我扶持到世子这个位置上的,我一直把您当父亲一样看待,您再这么见外,我可就不高兴了。” “世子……”李摩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当年,也是您救了微臣的性命。” 李摩也不由想起当年的情形,当年西北盟军打了胜仗,一统西北各部,一向不擅人心算计的西北王庭突然学天元人这一套,提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口号,要斩杀以韩非为首的异国官员。 韩非被重点关押,遇到了年仅十岁的李摩,李摩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极强的远见,提出“用人唯能,方可强国”的思想,所以极力营救韩非等人,在韩非的指导下,他成功阻止了那次清除异己的政变,从那之后,韩非便效忠于他,经过十年耕耘,他从众王子中脱颖而出,十八岁时,被立为昆仑世子,钦定的未来西北王。 韩非低低叹了一口气,“微臣誓死效忠世子。” “来来来,喝酒。” 两人碰了一杯,世子一饮而尽,韩非则浅浅地抿了一口,他是谋士,以前是滴酒不沾的,后来跟着李摩久了,适当场合,也喝一点。 李摩喝了两杯,眼神更加明亮。 “韩先生,我记得,十年前,我们西北盟军与天元楚帅大军决战的时候,您是军师对不对?” “是。” “你认为,明荆冒大不韪把咱们抓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非皱了下眉头,谨慎地看着他,“世子的意思是?” “如果我们能够不费一兵一卒,除掉天元有名的大将,那咱们西北王庭在两国以后的交涉中,就更有话语权了。” 韩非不由张了张瞳孔,“世子,那件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李摩端起酒,笑盈盈地说道:“反正你都知道,不是吗?” 监狱内,楚墨宸淡淡一笑,“云叔,这都是陈年旧事了,怎么判,陛下自有定夺,您就不用操心了。”他又看了云锦绣一眼,这件事情,他不能将云家牵扯进来。 云翦看着他,矛盾地说道:“你……是无辜的啊。” “云叔,我是父亲的儿子,我们血脉相连,有着千丝万缕无法斩断的关系,不管结局如何,这都是我的命。” “孩子,”云翦不甘心地说道:“我不能……” 云锦绣住他的手,“爹……”她用眼神提醒,这里是审判监。 “爹,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她扶着父亲站起来。 云翦向楚墨宸,“云叔回头再来看你。”他态度坚定,已经下定决心,人,他是一定要救的。 楚墨宸挪动膝盖,跪着,向他拜了一拜,唤了一声“云叔。” 云翦上前去,将他扶起来。 云锦绣已经走到门口,向明东说道:“明东大人,这里面冷得很,我可要提醒你,墨宸体内有寒毒,这大冬天的,寒毒很容易发作,他要是有过三长两短,你们的明大人应该不会同意的。” 明东脸色发青,立刻吩咐下人,“送个火盆进来。” 他们审判监一向只用酷刑,对楚墨宸没动刑,已经是破例了, 现在却还要将他侍候起来。 从审判监出来,一行人坐着马车离开。 李摩站在楼上,透过窗户,看着马车远行。 门“吱呀”一声开了,明荆走进去,“世子,听说你有事找我?” 他转过身去,摇晃着杯中的酒,“明大人,我可以帮你,指证云翦。” 云家的马车上,云锦绣和父亲坐在一旁,刘文基和轩辕秀坐在他们对面,车轮压着雪地上的薄雪,“嚓嚓”地响。 刘文基开口道:“将军,大事不妙啊!” 云锦绣蹙眉,“刘叔,怎么了?” “昆仑身边的那个谋士,叫韩非,是我的师弟!” 三人齐同时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我,慕白,韩非,曾经都是姬老门下的弟子。” 他提到慕先生,云锦绣皱了下眉头。 “当年我跟在您的身边,慕师弟就跟在楚帅的身边,没想到韩师弟去了西北。” 轩辕秀沉思,“那这么说来,他有可能知道那场战争的全部情况。” 几人沉默地看着他。 冬日的雪风掀起车帘,吹进车箱,积雪反射出的阳光格外刺眼,云锦绣侧了侧头,半张脸照在日光下,“西北与天元毗邻,两国交涉频繁,以他的才干,去西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以轻易出人头地。” 话一说完,见大家齐唰唰地看着自己,她不自在地笑笑,避开云翦不高兴的眼神,暗吸了一口气。 她的思想跟父亲不同,谋士不管辅佐谁,都是建功立业,造福百姓。 但在云翦和刘文基这些人面前,报效他族,就是大逆不道。 她忙叉开话题,“其实西北和天元的关系,也没那么僵,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不,这次昆仑世子来,也是为了建立两国深厚的友谊,西北给咱们天元,也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她向云翦说道:“咱们府上不是还有一块昆仑神玉吗?那也是西北王庭的东西。”提到这块玉,她眼睛突然一亮。 云翦皱眉问道:“什么东西?” “就是你当年出征时,陛下赐给你那匹玉马。” 她若有所思,“我记得那块玉璧,好像是凤丞相送给皇上的。” 刘文基突然眼放精光,“我想起来了,那是昆仑血玉。” 云翦平时也不关心这些事,不解地看着他们。 轩辕秀见他反应激烈,问道:“这昆仑血玉有什么来头?” “人们一直坚信,玉能通灵,而昆仑血玉,在古老的创世神话里,昆仑血玉被称之为玉魂,是灵魂容器,修为高深的神,可以将灵魂储荐在玉魂里,以延续生命!” 云锦绣心头一怔,难不成,自己的穿越,与这种血玉有关? 第227章 皇上中毒已深 她总共见过两块昆仑血玉,一块是琉璃身上佩戴的,那是前元成公主的遗物,另一块,就是她手中的千马骥。 轩辕秀:“传说,不可当真吧?” 刘文基:“传说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昆仑血玉对李氏王庭来说,是至宝。” 云锦绣:“李氏王庭的至宝,传入凤丞相的手中,而不是直接进贡给皇上,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三人看着她,和她相处久了,大家都知道,她心思玲珑,只怕现在又有了什么主意。 到了武侯府外,马车还没停下来,就听到一阵嘈杂声。 云锦绣下了车,就见一群丫环围在一起,她们中间,秦婴正对着一个男子拳打脚踢。 “色狼,我打死你。” “死女人,你可别冤枉好人,色狼眼瞎了才会看上你。” “那你抱我,还摸我……”秦婴说着,一脚踹在他腿上。 云锦绣走上前去,“怎么回事?” 珞儿笑说道:“小姐,这个乞丐看到秦婴姐姐,就跑上来抱她,就被揍了。” “乞丐?”她走上前去,看着地上的男子,眉头紧皱,男子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胡子拉碴,此刻正双手抱着头,护着脑袋,她点了点头,“是有点像乞丐。” “小姐……”秦婴看到云锦绣,这才收回手来,红着脸,退了两步,伸手抓着衣领,她的衣领看起来是被硬生生撕破的。 云锦绣看着她脸红的样子,摇了摇头。 地上的乞丐已经爬了起来,摸着胸口说道:“表妹,她打我……”秦婴这小妮子,武功好,一招就能够制服他,偏偏她下手还这么重。 “哟,表哥,”云锦绣忍俊不禁,“你什么时候改行加入丐帮了?” 时隔近两年,他看起来沧桑老练了很多,人瘦了一圈,黑了些,皮肤也粗粝了些,面容里透着成熟,看得出来,他经历了很多。 婢女们诧异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乞丐,珞儿眼睛瞪得大大的,“表哥?……表少爷?” 金碧辉委屈地说道:“就跟你们说了嘛,偏不信。” 婢女们“咯咯”直笑,拉了裙摆施一礼,“表少爷,刚才是误会,对不住了……” 金碧辉用手指摸了摸鼻子,看向秦婴,“道歉。” 秦婴一手拉着衣领,一手朝他挥了挥拳头。 他看着她的衣领被撕开,不由摸了摸鼻子,“那个……是地上太滑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来到武侯府外,突然看到秦婴,激动地冲了上去,结果踩了地上的冰,整个人都扑在她的身上,手抓到她的衣领,把她的衣领撕坏了,结果被她一个过肩摔摔倒在地,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秦婴冷“哼”了一声,往大门去。 金碧辉嘀咕道:“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云翦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这就是他的大外甥,上次在北境的时候,云锦绣打着他的名号出场,现在见到他本人,看到他的样子,再想到金昌和金玉的死,心里很不是滋味。 站在云锦绣身后的金碧辉注意到他,只见他面容里透着军人特有的刚毅,眼神里含着沉沉的情绪,不由严肃了几分,他拉了拉云锦绣,一脸疑问。 “这是我爹,你姑父。” 金碧辉忙上前来,九十度弯腰,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金碧辉拜见姑父。” 云翦扶起他,“先进去再说吧。” 几人进了大门,就有下人上前来报,“老爷,小姐,扬州的表小姐来了。” 云锦绣看了眼粘在身侧的金碧辉,“你没跟他们一起来?” “我出海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发了,我走的是水路,顺便看看新开建的运河,探探路,以后运送货物。” 从扬州回来以后,户部尚书严培听取了她的意见,向陛下谏言,大力发展商业,开建从天启到扬州的京扬运河,两年来,已经得取得一定的成效。 让她意外的是,表哥变了,他变得成熟了,他的身上,有一点外祖父的影子,她想起远在扬州的外祖父,心里五味参杂,苦涩涌动。 金碧辉在她身边说道:“唉,没想到遇上了急流,船只被打番,好在你表哥我出海这两年,经验丰富,才死里逃生。” 大殿上, 金曦穿着粉色袄裙,披着雪白狐裘披风,坐在客座上,一双汪汪的美眸不时地看着对面主座上的夫人,眼神里充满了不善,心里暗暗骂道:狐狸精! 四周堆满了装着礼物的箱子,金家财大气粗,她带了不少礼物来。 韩凝珠穿着一身碧身青色刺绣衣裙,满头同色珠翠,看起来华贵而不落俗,不管对面的少女如何看她,她始终保持着和悦的笑容,帝京的高门贵女,武侯府的一口诰命夫人,怎么会把一个商家出生的小丫头放在眼里。 不过看她桃花粉面,气质跋扈,不由微微蹙眉,她想起了已经死去的金玉。 薛老坐在一旁,端着热茶,不时看两眼金曦,这大小姐脾气! 云锦绣一进厅来,金曦站起来,冲上前来,抓着她的双手,“锦表姐!” 云锦绣一愣,这丫头,怎么变得这么热情了? “你怎么来了?”金碧辉赶来,处理盛京织造府的事,还情有可原,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金曦嘟嘟嘴,“你不欢迎我!” 她嘴角一抽,这丫头,人长高了,却没成熟起来。 “是我要来京城,她非要跟着来。” 云锦绣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就看见到薛老,他正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 他竟然回来了! 她还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回京城呢。 轩辕秀看着薛老,瞳孔微微一锁。 云锦绣正惊讶着,突然听到金曦大哭了起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金曦拉着金碧辉,眼泪直下。 金昌的死讯传到扬州,金家一直想派人来,金碧辉出海未归,金盛年纪又大了,一直没有适合的人派来,薛老要回京城,金曦死活要跟着来。 他们出发之前,金碧辉还没回来,这是近两年来,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哥哥。 金碧辉有些尴尬地笑笑,心道不好,这丫头不会也跟武侯府的这些小丫环一样,以为自己沦落成乞丐了吧? “哥,你怎么沦落成乞丐了,你说好好的,干嘛要离开家呢……” 金碧辉:“……” 云锦绣:“珞儿,带表少爷去梳洗下。” 珞儿吃吃发笑,“是,表少爷,请奴婢来。” 金曦则听从江姨娘的嘱咐,向云翦和荣老夫人拜了礼,又送了礼物,但她对韩凝珠印象极差,故意冷落她,连招呼都不打。 金玉园的书房里,云锦绣,轩辕秀,和薛老三人坐在一起。 云锦绣皱着眉头,“薛老,您怎么回来了?”当初她和楚墨宸救了他,他一直掩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他在扬州过着平安的生活,她没想过他会回来。 薛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色发青,“我听说金氏兄妹遇害了。” 她面色发白,事隔多日,这仍是她心中的根刺。 “可卿小姐,也入了东宫。” 太子妃一事是国家要事,已经传到全国各个地方。 云家已经卷入皇权漩涡。 他沉沉地说道的:“我回来,希望可以帮到你,我也有些旧事,想要有个了断。”人臣之责,灭门之仇,他无法不闻不问。 轩辕秀微微蹙眉,看着他,“薛太医,可是陛下服用的药丸有问题?” 真实身份突然被明王提了出来,他脸色又是一青,点了点头。 云锦绣也不由凝了下眸子,听说这几天,皇上头痛症犯了。 “陛下登基以来,一直痴迷于丹药,信奉道家长生不老之说,任命道长灵鸿为国师,全心研制金丹,一开始,他不放心丹药一事,就派我参与其中,以确保丹药的安全性,但这些年来,国师慢慢得到了陛下的信任,我就受到了他们的排挤,两年前的除夕,陛下突然发病,我替他检查,发现他体内有寒石散、迷幻剂、罂粟、麻醉粉等多种副作用极强的药物。” “我原本打算深入调查之后,向陛下揭发,结果有天晚上,我回家,发现有杀手潜入我的家中……”他的声音开始发颤,“他们杀了我的家人,我在仆人的掩护下,逃出京城,但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云锦绣点点头,后来就是他们无意中救了他。 “我听楚墨宸说,当时追杀你的那些人,也被人杀了。” 薛老诧异地看到着她。 轩辕秀:“那薛太医可知,是谁要杀你?” “原本,我以为是国师,他们阻止我向陛下揭发丹药有害一事,不过听锦绣小姐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没谱了。” 云锦绣又想了想,“陛下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薛老脸色更难看了,“十几年的丹药带来的副作用,怕是中毒已经深啊。” 两人看向轩辕秀,他是皇上身边的近臣,皇上的情况,他应该更清楚。 他摇了摇头,“陛下对丹药的痴迷,已经达到了无人能动摇的地步,所以国师的事,我一直没有介入。” 云锦绣理解地为点点头,他的身世极其敏感,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所以他摸透了陛下的性格,不越雷区半步。 他想了想,“薛老,你对蜃楼的事,知道多少?” 听到“蜃楼”二字,云锦绣眼睛一亮。 她派人打听四皇子,提及四皇子与蜃楼有关。 第228章 蜃楼的秘密 “天元八百九十六年,国师灵鸿上书陛下,说云州海外有三座仙山,蓬莱、方丈、瀛洲,上面住有神仙,可求取长生不老药,陛下便采纳了他的建议,建蜃楼准备出海,求取仙药。” 轩辕秀眼头微凝,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荒唐的说法,天元帝为什么会同意。 云锦绣微愣,这个故事好熟悉啊。 “八百九十六年,到现在,也差不多十个年头了吧,一艏船,也要造这么久?” “造船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准备求取仙药的圣品。” “什么圣品?”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总而言之,蜃楼是一个很庞大的工程,耗资巨大,而这些年负责建造蜃楼的人,是四皇子轩辕灏。” 提到轩辕灏,云锦绣来了兴趣,“四皇子去云州时,不过十来岁,陛下如此重视仙药,把蜃楼工程交给他?” “蜃楼工程是由国师亲自负责的,只是后来凤后为了保护四皇子,将他派到云州,辅助国师,四皇子成年后,国师大部分时间又留在京城,才把蜃楼工程交由他管。” “凤后派四皇子到云州,是为了保护他?” “锦绣小姐你有所不知,陛下受国师的蛊惑,一心追求长生,在他的潜意里,他是能够活得长长久久的,所以每个皇子的存在,都是他的威胁。” 云锦绣心头一凛,她突然想起太子,太子无能,恐怕就是这么来的。 而九皇子轩辕烨,更是十岁不到主动离开皇宫,云游在外。 轩辕策,那个人的心机更是深不可测。 “四皇子是凤后的亲生儿子,天资聪颖,凤家背后权势滔天,凤后将他送到云州,是让他脱离皇权风口,将他保护起来,另一方面,陛下极其重视蜃楼工程,对四皇子自然会与其他皇子不一样。” 云锦绣幽幽叹了句,“我天元没亡国,真是奇迹。” 两人看着她,微微发愣。 云锦绣:“……” 薛太医:“除了追寻丹药一事,陛下其实在用人方面,才智卓越,他擅用贤能,武将有云翦,文臣有尚书大人严培,儒臣翰林院的院士们,”他看了轩辕秀一眼,在天元帝的众多贤能大臣当中,轩辕秀无疑是最出色的一个,“有这些重臣为国效力,我天元国力虽然没有日益繁盛,却仍然是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之一。” 轩辕秀的眼色越来越深,说到大陆上最强的帝国,他想到了高长雪。 云翦的书房里,他看着金家兄妹,一脸愧疚,声音嘶哑,“姑父对不起你们!”年轻的孩子没了父亲,而他,也失去了妻子。 金碧辉胸中涌起澎湃痛楚,眼眸发红。 这一次出海,他多次遇到台风,海盗,海妖等离奇事件……经历了九死一生,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荒唐幼稚,他抱着痛改前非的决心,决定回来弥补自己的家人,不料却在登陆扬州运河的时候,听到父亲和姑姑的死讯,回到家中,见到祖父满头银发如雪,祖孙俩当场抱头痛苦…… 泪意在他的桃花眼里翻腾,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表现得成熟冷静,不给云翦负担。 “姑父……这是个意外,您不用自责。” 金曦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泪。 云翦幽幽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金碧辉平复了会儿,眼中的红色褪去,他开口道:“姑父,我想留在京城,完成父亲未完成的事,这也是我爷爷的愿望。”让金家成为成功的皇商! 云翦看着金碧辉,十七岁的少年,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好!”他拍着他的肩,“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姑父都全力支持你。”他心头突然轻松了些,他亏欠金玉的,金家的,就只补偿在他们这一代人的身上了。 “你和曦儿都在这里,那老太爷那边……” 金曦已经擦干了眼泪,“爷爷那里,有江姨和金欢弟弟陪着,姑父不用担心他。” 金昌死讯传到扬州之后,金老太爷已经表态,江宛君还年轻,她愿意再嫁,金家会全力支持她。 但江宛君对金昌感情深厚,也表明了,这辈子不会再嫁。 而她和金昌的儿子金欢,也已经快两岁了,有他们陪着,他们兄妹才放心北上。 他们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看到云锦绣正站在回廊里。 她冲着他们淡淡一笑,他们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 金曦上前去,甜甜地叫了声“表姐!” “晚饭好了,我来叫你们去吃饭。” 云翦看着女儿那清浅笑容下的高深莫测,总觉得在金氏兄妹被谋害的事情上,她对自己有所隐瞒。 韩凝珠已经以武侯夫人的身份,为金家兄妹准备了丰盛的接风洗尘宴。 他们刚刚进厅入座,就听到下人来报,“将军,丰统领来了。” 云锦绣转过身去,就看到丰承息一行人横冲直撞进了院子。 护院们上前去阻拦,“丰大人,请在外等候,奴才这就去禀报将军……” 他伸手将护院推到一边,像赶小鸡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云翦和轩辕秀上前来,站在她的前面,丰承息已经进厅来,凛然地看着他们。 “陛下有旨,传云翦、云锦绣进宫。”他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轩辕秀,在这件事情上,轩辕秀的立场很明确,他拥护云锦绣,所以他直接把身边的禁军高手,都带进来了,如果他阻拦,就强行把人带走。 云锦绣眸光微凝,这不是通传,是缉拿,看来在楚墨宸的案子上,明荆有了新的突破。 她上前一步,笑道:“丰大人,我去换件衣服,就和父亲随你进宫。” 丰承息鹰眸在她的身上淡淡扫了一番,才往边上挪了一步,给她让出路来。 她微微含着,表示感谢,出了门,往自己的房间去。 轩辕秀跟上她。 房间里,秦婴为她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裙袄,衬得她白净的面孔更加青春焕发。 “小姐,禁军来势汹汹,你心里有底吗?” 云锦绣抬起头来,朝外间看了一眼,长长的睫羽轻颤,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具体的事情,她并不清楚。 她垂下眸子,看着秦婴有些臃肿的腹部,用不了多久,她腹里的孩子就能够看出来了。 她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件事情,王爷早有安排,不会有事的。” 秦婴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严大人那边已经承诺了,会全力配合,不过奴婢觉得,此人重利轻义,不能轻信,小姐还是要谨慎。” “我知道。”她若有所思,“回头你通知慕先生,让他留意薛老,我担心他的身份已经曝光了。” 秦婴一怔,点了点头。 “我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你送表哥去盛京织造府,舅舅的骨灰交给他。” 秦婴看着她,只见她半垂着眸子,神色清冷,她让自己去处理这件事,是不想自己亲自面对金家兄妹。 “我知道了。” “你先下去。” 秦婴离开之后,她来到外间,见轩辕秀正站在窗前,神色凝重。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嘴角含笑。 她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就听他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她心头微微一沉,抬起头来,只见他眼波潋滟,眼底的凝色一闪而过,宠溺地看着她。 她总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好像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 见她迟疑,他伸手捋了捋她鬓上的碎发,声音温柔,“怎么了?” 她微微摇头,浅浅一笑,一脸明媚,看得轩辕秀心头也是一亮。 “走吧。”她提了下裙摆,出了门。 云锦绣和父亲乘着武侯府的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轩辕秀执意要跟他们一起,丰承息也没有限制他。 韩凝珠扶着韩老夫人,站在门口,看着浩浩荡荡的禁军、尾随着儿子和孙女的马车,森严肃穆,她不由浑身发颤。 韩凝珠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惶惑全部看在眼里,安抚道:“母亲,我先送你回房。” 秦婴见韩凝珠扶着老夫人走远了,才看向身边的金氏兄妹。 金曦努了努嘴,“哥,姑父和表姐他们,不会有事吧?” 金碧辉收回目光,出动了这么多禁军,事情肯定是有的,不过云家的人,可不是任人拿捏的。 他一笑,满目春风,扫荡了四周的沉郁,“姑父自有安排,我们别给他们添乱就是了。” 秦婴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不羁的笑容下,隐着郑重和深思,他的变化,可真大啊,与之前在扬州见面时,完全判若两人。 金碧辉转过头来,正对着她有些痴迷的目光,微微一愣,她突然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珞儿冲进院子来,焦急地喊着,“秦婴姐姐……” 秦婴看着她慌张的样子,上前去,将她挡在前面,小声问道:“怎么了?” “庄……庄大哥他伤势恶化……” “童叔呢?” “童叔被审判监的人请走了。” 秦婴神色一凛,审判监的人把童叔请过去,难道是楚墨宸出事了? “喂,你们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金曦突然凑上前来,拿出一副大小姐的傲娇姿态,不高兴地问道。 武侯府的这些人都神神秘秘的,完全把她当外人,她很不高兴。 珞儿咋舌,“是府上的一个人病了。” 她听得眼睛一亮。 秦婴一咬牙,说道:“你去请个大夫回来。” “请什么大夫,我去。” 两人意外地转过头,看着金曦,只见她信心满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可是扬州有名的女神医。” 花凛:在做调整修改,所以更新慢了些,会加快更新的~! 第229章 再次廷审 武侯府的别院,金曦跟在秦婴的后面,来到床前,见床上躺着的人浑身绑着纱布,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她愣了下,眼睛瞬间红了。 记得上次见到这个人,还是在扬州的柳国公府,自己节食,一心求死,那个时候,就是他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给了自己求生的欲望和力量,没想到再相见,他竟是如此垂死挣扎的状态。 “表小姐,他伤得比较严重,如果有需要,我马上派人去请大夫。”她转过头来,就看到金曦垂着眼睛,纤长的眉睫上挂着水雾,不由怔了下。 金曦轻轻抹了眼泪,“我来吧。”她上前去,在床头椅上坐了下来,拉过庄秦的手腕,为他诊脉。 秦婴看了会儿,不由发愣,这丫头,不会是对庄秦有意思吧?不过大小姐啊,人命关天,你可别乱来。 她对金氏兄妹的印象都不好,要不是云锦绣,天元帝去扬州那一次,金家根本撑不过那一关。 “他体内真气乱窜,气息不稳,需要施针引气。” 她点了点头,庄秦是被审判监的高手所伤,正是这种情况,伤势反复,极其危险。 “表小姐有把握吗?” 金曦按在庄秦腕脉上的手指微微发颤,看着庄秦昏迷不醒的样子,心慢慢地悬了起来。 “我去把师傅叫来。” “哎,表小姐……”她看着金曦跑出了门,眉头微拧。 薛老身份特殊,她已经按云锦绣的安排,派人送他回薛家老宅了,这个时候,应该要出发了。 她转头看了眼床上垂死的庄秦,咬了下嘴唇,任由金曦去找薛老。 议政堂外,统领处的重甲兵腰配重剑,手扶在剑柄上,分站在两侧,形成一个杀机森然的甬道。 云翦心头一沉,这阵式,怕是要出大事了! 他本能地转过头来,看着女儿,只见她平静地看着前方的大门,四周的灯辉映着她的凤眸,散发着沉沉的清辉,黑乎乎的瞳仁里,深不见底。 他心头一震,自己的女儿,不过十六七岁,怎么会变得如此深沉,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成长经历? 自责的同时,他感觉到了一种安心,在女儿的身边,他感觉到安心。 觉察到他的凝视,云锦绣张了张眸子,恢复了轻松的神色,跟着父亲进了议政堂。 轩辕秀静静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大殿上的众人转过身来了,看着他们父女二人。 云锦绣抬起头来,头顶上垂挂的宫灯将肃穆的政堂照如白昼,她清亮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明荆站在左侧,如炬的眼瞳里闪着凛光,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 昆仑世子李摩站在他的身边,他穿着一身棕色兽皮长袍,毛领长袭上的银鼠毛十分惹眼,灯光照在着他们眼睛,散发着琥珀色的光芒, 他的目光在云锦绣和轩辕秀身上来回扫视,眼色变幻,正拭目以待。 他已经从明荆那里得知,轩辕秀已经向云家提亲了。 云锦绣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楚墨宸的事,果然跟他有关! 她脑海里翻覆着,轻移目光,看着向他身边的韩非。 这是他第一次出使天元,他对天元知道得太少,想要有所行动,必须依赖这个谋士。 韩非静静地站着,与云锦绣四相对,短暂的凝视,他微微侧头,面目平静,不动声色,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他的存在。 天元帝坐在高高的椅子里,面色阴寒。 云翦父女俩上前去,正要向他行礼,他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连基本的行礼,都不愿意接受。 他们父女俩只好站在原地,都是见过大风浪的人,面上看起来,都很平静。 天元帝的目光落在轩辕秀的身上,“阿秀,今天的廷审,你就别参加了。” “陛下……”轩辕秀面色发白。 殿外有人传道:“陛下,翰林院士,沈腾大人求见。” 天元帝眉头发紧,这件事,他原本打算秘密审判,除了当事人,不让其他的朝臣牵扯进来,没想到还是有人要参与进来。 “让他先回去。” 他话刚说完,沈腾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陛下,老臣有要事求见,有几句话,需要转达给云翦将军,求陛下允许老臣进来见您。” 沈腾跪在门外,对着大门磕头,言语恳切。 明荆上前一步,神态凛然,“陛下,既然沈大人有话要转告云将军,不防让他进来。”这一次,绝对不能有漏网之鱼,任何与楚帅府有关的人,他都不会入过。 天元帝看向他,神色变幻。 半晌,才开口道:“让他进来。” 沈腾穿着一身学士青袍,戴着院士官帽,身体佝偻,一脸凄惨地进大殿来,不看旁人,径直跪到天元帝的面前,“老臣拜见陛下。” “好了,”天元帝声音暗沉,“你要说什么?” “今天下午,朝中六品以上的武官,都跑到老臣的家中,非得让老臣进宫来,给他们当见证人,他们想弄明白,云将军和楚帅府,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他瞟了云翦一眼,表示非常为难。 云锦绣看着他那副模样,轻轻挑眉,这只老狐狸!不过他的出场,倒是个意外的惊喜。 翰林院虽然威望高,但在朝中,并没有太多实权,不管是明荆,还是天元帝,都不会认为他是个威胁,但翰林院又充当着史官的角色,就算是天元帝,也不能扭曲是非,为所欲为。 这样一想,她感觉到身后的轩辕秀正看着自己,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六品以上的武官全在?”天元帝心头一震,这也是他一直在顾忌的,云翦是两朝武将,其英明神武的形象,一直是朝中武将心中的楷模,当年为了平衡朝中势力,他将他提拔为武丞相,将他派到北长城防线,连他也没意料到,他会凯旋而归。 “是啊,”沈腾万分为难,“队伍都排到大街上去了,您一定要为老臣作主啊。” 天元帝抬起眼皮子,看向明荆,一脸怒色。 明荆也是一怔,他下午一进宫,就向他禀明,这是一桩遗案,怕造成不良影响,恳求秘密处决,他才同意,就出了这档子事。 看到他的脸色,明荆脸色渐渐铁青,淡淡道:“云将军果然深得人心啊,武侯府一点风吹草动,满朝武官就为您全部出动。” 果然,听到他的话,天元帝的面色又平和了下去。 他一直想要试探云翦,这可是个好机会。 “明大人,”云锦绣开口,“昆仑世子被抓,他的亲卫队横死街头,太子殿下和明王为了这件事,连夜奔走你审判监,禁军围守武侯府,大年都还没过完,我和我爹已经是第二次进宫,这,只是风吹草动吗?” 天元帝又抬了抬眼皮子,这话,无疑在提醒他,为了这件事,明荆已经为此搅得风云四起,却对自己有所保留。 李摩一怔,这个云锦绣,本来就很年轻,宝绿色的衣裙映着白净光洁的面庞,给她平添了几分稚气,但这话,却入木三分,直击要害,这个女人,不简单! 明荆也是一怔,立刻回击道:“我审判监一向深居简出,这些事情都是低调处理,并未引起太大波动,只是这件事于武侯府,应该是非常大的事吧?” “明大人既然说是风吹草动,那就是风吹草动吧,你审判监一向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精美的面容里含着几分小女儿的怒气,说的是气话,但却传递出了另外一个信息,审判监一向自作主张,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在天元帝面前,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明荆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瞳孔一紧,他看向天元帝,只见他正看着自己,眸光凛凛,深不可测。 这个云锦绣好生厉害,三言两语,竟然让陛下将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他太了解天元帝这个人,这些话,他是听进去了。 在他思虑的瞬间,天元帝开口道:“明荆,开始吧。” 他忙拱手行礼,毕恭毕敬,“陛下,还需要再等一个人。” “嗯?”天元帝直了直身,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证人未到,臣的弟子已经去请证人了。” 天元帝凝了凝眉,算是默认了可以等证人。 云锦绣看了看李摩,上前去,拉了裙摆跪了下来,“陛下,臣女有一事不明,我天元廷审朝臣,昆仑世子这个外使,为何会在这里?” 天元帝看着她,来了兴趣,“你知道是廷审?” “是,”云锦绣的声音柔软,面露委屈,“上次臣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楚帅府的旧事,臣女并不知情,明大人偏不信,一直将楚墨宸关着,既不处理,也不放人,只怕是找了新的证据,又要来拷问臣女。” 她声色具动,委屈的小脸上含着倔强,竟令人有些心疼。 她这么一说,天元帝又想起丰承息说明荆去凤府的事,心中的怀疑又加重了几分。 “明大人要再审,臣女悉听尊便,相信陛下您一定会为臣女主持公道,只是,”她转头看着李摩,“臣女不明白,世子为何会在这里。” 李摩谨慎地回道:“我有很重要的信物,要呈交给陛下。” 轩辕秀上前来,在她身边跪下,“陛下,微臣也觉得不妥,不管今天的廷审结果如何,对我朝来说,都是内臣不宁,”他看着李摩,语气暧昧,“怎么看,世子都是受惠者。” 花凛:有读者问高长雪和乌灵宇还会不会出现~嘿嘿……肯定会有的,大家接着往下看吧 第230章 逐出家门之书 李摩脸色一变,他突然发现,在这些人的面前,他根本就是透明的,任何心思,都会被他们看穿。 韩非从容开口,“明王爷,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世子只是顺从贵国陛下的意思,提供我们知道的证据,并无其他心思。” 云锦绣抬起头来看着他,他面色平和,神色坚定,不卑不亢,相比于有些惶惑的李摩,他更处变不惊临危不乱。 听到他这么一说,李摩也平静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云锦绣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淡淡扫过,最后看着韩非,凝视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天元帝,“臣女没有话要说了。” 她话刚落音,又有内监进殿来报,“陛下,凤丞相在外求见。” 天元帝一愣,“他又来做什么?” 众人沉默,大家心里都隐隐有猜测,但都不敢出声。 沈腾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一触到他的目光,忙垂下头来,双手抱在肥肥的肚子上,一副胆怯的样子。 天元帝盯着他,“沈腾。” “老臣在。” “你说说,他来做什么?” “陛下,这个……” “说。”他的语气加重,有的时候,他还挺讨厌沈腾这种一问假装三不知的的老狐狸。 沈腾吞吞吐吐地说道:“想必他也跟老臣一样……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身为丞相,理应来看看……” “按你的意思,朕还非得见他了。” “老臣……惶恐!” 云锦绣抬起头,看了眼面色阴沉的天元帝,又低下头去。 天元帝思考片刻,“让他进来。” 很快,穿着深紫色绣金描纹官服的凤丞相进殿来,毕恭毕敬上前去,跪下,向天元帝拜了大礼,“微臣参见陛下!” 天元帝“嗯”了一声,态度显然温和了不少,“凤卿,你有何事?” 他抬起头来,看了下左右,然后回道:“微臣听闻群臣们都在议论楚帅府遗孤一事,大家都很关心这件事,微臣特来请示陛下,看有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微臣做的。” 云锦绣淡淡地看了着他的背影,不过五十出头,却已经满头白发了,此刻正一副身为君臣,为君分忧的良臣模样,若只是看外表,他简直就是良臣楷模,但很快,她就发现,他身上的那种谦卑,是装出来的。 一个人若生来高贵,将自己置于众生之上,那么即使是面对君王,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她想起大煌师告诉自己凤家的信息。 天元帝:“既然大家都关心,你就在一旁听听吧。” 武侯府,福荣院的寝厅里,韩凝珠点着紫砂莲花香薰炉里的安神香,“母亲,很晚了,您该睡了。” 荣老夫人坐在床头,手里扶着梨木拐杖,没有一点睡意。 她看向韩凝珠,柔和的灯光照着她柔美的面庞,若不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就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儿媳妇形象。 “你说……”她忍不住开口,“陛下让他们父女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么多禁军,她总觉得,出了什么事了。 韩凝珠上前来,看着她,欲言又止,然后垂下眸子,刻意避开她,“母亲,该睡了。” 老夫人一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一定知道实情,双手紧紧攥着拐杖,声音发沉,“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这件事,您还是不要管了,身体要紧。” “凝珠,”老夫人厉声厉色,“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翦儿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了,朝中局势复杂,他一直游离在朝局之外,我们不帮他,还有谁帮他?” “母亲,”韩凝珠双手掐着帕子,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您还记得锦儿身边那个叫楚楚的丫头吧?” 她点头,“那个侍女长得着实漂亮,过目不忘啊。” “母亲,他是男子。” “哐当!”老夫人手中的拐杖掉在了地上,人差点栽了下来。 韩凝珠忙扶住她,她扶着床头的扶首,才坐稳身子,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个男的?” 她的一生贵为一等权贵侯府的主母,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了,从来没有一件事,让她如此震撼。 她一直不喜欢云锦绣小小年纪在外抛头露面,有辱门楣,原来自己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想起她将那个男人带到自己的闺房,从小一起长大……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是男的,”韩凝珠淡淡地凝视着老夫人,等她平静了些,才继续开口道:“他是楚帅府的少主,楚墨宸。” 老夫人抬起头来,有那么片刻,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等反应过来,还是不敢相信,“可是十年前,被灭门的楚帅府?” “母亲,现在算起来,已经快十二个年头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当年,她只有五岁啊,她怎么办得到?” “母亲,”韩凝珠端过一杯热茶递给她,让她压压惊,“锦绣这个孩子,聪明得很,小小年纪,就能翻天覆地,我也是有所顾忌,这些年来,才会对她们母女做了些过份的事……” 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稍稍平复,“你早就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我的。”如果她早知道,一定会及时处理好。 韩凝珠眼中闪过一道异亮,如果她早知道这些,云锦绣也活不到今天,她也是才知道,她惆怅地说道:“我哪敢让您知道这些啊。” 老夫人现在只想将武侯府和楚帅府划清关系,她问道:“具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可还记得,锦绣的奶娘?” “金妈?” 韩凝珠摇头,“秦妈,秦若。” “就是和秦婴一起入府的那个奶妈?” “是啊。” “现在想想,那个奶妈看起来也不是一般的人,是个贵气的女子。” 韩凝珠想了想,又说道:“母亲慧眼,她还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是官家小姐。” 老夫人心头又是一凛,“官家?” “母亲可还记得,当年来过武侯府的秦岭少将?”见她拧眉苦思,她又提醒道:“就是当初送老爷家书来府上的那位少将,他还给您送了一支很大的野灵芝,说是在北长城下无意发现的。” 老夫人心头豁然,与儿子有联系的六品以上将领,她都记得,战场凶险,他曾托付他们,一定要和儿子,一起平安归来。 韩凝珠仔细瞧着老夫人的神色,谨慎地说道:“那秦将军,是个六品武将,楚帅府的事还没发生的时候,他们家就出事了,秦岭将军被杀,祸及满门,秦府男的被发配充军,女的沦为官奴,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锦绣把秦婴和秦若带回府的。” “那秦若是和秦婴是?” “秦若其实不叫秦若,她的真实名字是,秦若飞,她是秦岭的妹妹,而秦婴,看年纪,应该是他的女儿!” 老夫人呼吸加重,胸膛起伏。 “秦若飞,是当时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女,颇有将门风范,她从小跟着哥哥往返战场,大家都说,要不是秦家出了意外,她会是咱们天元的女帅呢,真是个难得的才女啊。” 老夫人抬目看着她,皱纹密布的眼睑内,目光清亮,“是她在背后操纵的一切?” 韩凝珠郑重点头,“楚帅府灭门的那天晚上,是她带着锦绣去楚帅府的,自那天晚上之后,她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估计,是死在那场火里了。” 老夫人心头“咯噔”一下,“是她将楚家那少主救了出来?” “很有可能,”韩凝珠抬起头来,看着烛灯的方向,目光深远,“我记得那一次,锦绣消失了很多天,后来是金家的掌柜带她回来的。” 老夫人点点头,“这件事,我也有印象。”她担心地伸手按在韩凝珠的手背上,“那秦岭家的事,会影响到咱们家吗?” 她的声音发颤,语气也软了下来。 这些事情,远远超出她能够控制的范畴,她开始慌了。 韩凝珠反握着她的手,“母亲不用担心,那秦岭虽是长城防线的一位将领,但他很早就调回京了,与老爷并没有什么关系,主要是楚家少主的事,只怕……”她满面恐惧和担忧。 老夫人一咬牙,眼里闪着绝情的光芒,“拿纸笔和我的诰命印来。” 韩凝珠诧异,“母亲这是?” “以前的那些事情,我不跟她计较,但是窝藏罪犯……”她沉吟片刻,眉眼一横,“为了我们云家,我只能这样了。”她喃喃自语,“锦儿啊,是你大错在先,你也别怪我这个祖母无情了。” 很快,福嬷嬷拿来笔墨纸砚,和她的诰命夫人官印,她执笔疾书,毫不犹豫,写下了一封将云锦绣逐出云家的家书。 她将笔放下,盖了印,向韩凝珠,“赶紧派人送进宫去。” 韩凝珠拿起墨迹未干的家书,出了福荣院,她早安排了人手等在大门口。 她亲自将家书递给身着武侯府家仆蓝衣的家仆,“立刻送进宫,一定要呈交给陛下。” “是。”家仆拿了家书,快马加鞭,往皇宫去。 她看着消失在夜里的人马,嘴角勾起,水眸里露出快意。 云锦绣,这一次,你死定了! 第231章 缉拿证人 武侯府的别院,秦婴和金曦守在床前,薛老正轻轻拔着扎在庄秦周身大穴上的银针,“秦婴姑娘,小庄这伤势,不大对劲啊。” “怎么了?” “他体内的这几股真气十分霸道,敌人在攻击他的时候,完全可以将他当场击毙,为何偏偏将这几股真气留在他的体内,让他的伤势反复发作。” 秦婴心里“咯噔”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这的伤会反复发作,是伤他的人故意为之?” 薛老凝眉点头,外面突然传来声响。 秦婴心头一凛,忙到门口,侧耳细听,只听“嚓嚓”雪被踩踏的声音,来人众多,个个脚下带风。 “快,快带庄秦走。”这个时候,他千万不能被抓。 她话刚落音,只听“砰”的一声,别院的门已经被撞开,明东带着一行人迅速进了院子,直奔房间,推开了大门。 屋内,秦婴和薛老站在屋中央,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往床上扫了一眼,床上空荡荡的,他要抓的人,已经不见了。 “明大人……”秦婴强行镇定,“有事吗?” 他看了秦婴一眼,目光冰冷如刀,向命下挥手,“追!” “明东大人。”丰承息领着二十名禁军闯了进来,正好挡在门口。 明东转过身来,手扶在腰间的配剑上,“丰大统领,你挡住了我们的路了。” 丰承息的目光在秦婴的身上淡淡扫过,只见她的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粒。 他用一惯的语气冷冷地说道:“明明是大人你在妨碍我捉拿人。” 明东正在争分夺秒地办急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丰承息的目光落在薛老的身上,“陛下命我来捉拿他。” 明东一怔,看着面前的老头,“他?” “明东大人,不认他吗?” 明东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他急着要去追人,但又害怕错过更重要的人证,他问道:“他是谁?” 丰承息沉默了片刻,“他是陛下的太医,两年前,突然失踪了。” “玛的!”明东骂了句粗话,推开身边的禁军,向属下道:“都给我追。” 他跨出门槛,来到院中,才发现这间别院位于一个景区,一条河流横亘在景区中央,河道上小桥横飞,道路四通八道,河道里的水被引到河岸上,将地上的积雪融化了,看不到脚印,夜色如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追起。 他突然意识到,武侯府的人将那个被他们打伤的人安置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逃脱。 那个受伤的人是他们放出来引狼的兔子,没想到到手的兔子,突然不见。 他一咬牙,大声命令,“给我分头追。” 审判监的人分头追出去了,丰承息看着秦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小腹上,她虽然穿着宽松的衣裙,但仔细一看,她的身形,还是有微妙的变化,她肚子里,有自己的孩子,他的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羁绊。 秦婴背心正冒着冷汗,刚刚庄秦太危险了,若不是丰承息突然出现,耽误了明东的一点时间,只怕人已经被他抓了。 她正紧张着,突然撞上丰承息的目光,猛然一震,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在了小腹上,茫然地看着他。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的存在,让她无法忽略掉他,所以每次见到他,她就很不舒服。 薛老看着两人的神情,便明白秦婴腹中的孩子,是丰承息的。 两人相视了片刻,丰承息将目光转向薛老,“薛仲明,走吧。” 薛太医暗暗叹息,他原本也是计划进宫的,他刚刚选择自己留下来,也是希望自己特殊的身份,帮庄秦争取一点时间。 秦婴突然挡在他的面前,丰承息被她意外的举动触怒,神色一凛。 “秦婴……”薛老轻轻扶了下她的手腕。 “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丰统领,”她直直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这时,珞儿才气喘吁吁地跑进院来,惶惑无措,“薛老先生,他们找你……” 丰承息看了珞儿一眼,又看着秦婴。 她又问道:“你怎么知道薛太医在武侯府?”云锦绣已经和薛老商量好,薛老自己进宫面圣,没想到,有人竟然先了一步。 他开口道:“是珍妃娘娘将消息传到陛下那里的,我奉旨来抓人。” 秦婴屏着呼吸,果然是韩凝珠。 丰承息:“薛太医,请吧。” 她只好轻挪了两步,让出路来。 薛老走上前来,在禁军的拥护下,出了院门。 珞儿看着他们远去了,这才抓起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秦婴急切地问道:“珞儿,你怎么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是慕先生让我这么做的。” 她顿时明白了过来,小姐把庄秦安排在这个院子里,是为了方便逃离,而她一直让慕先生留意楚帅府这些旧人的情形,怕是早就猜到庄秦当时死里逃生,是审判监的人在放兔子引狼,真的是好险啊。 但是金曦带着昏迷的庄秦在逃,审判监的人又全是高手,这……她大步跨出门槛,却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去追。 金曦将庄秦的手臂扛在肩上,吃力地拐进胡同,艰难前行,呼呼地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衣裙。 她一个踉跄,庄秦沉重的身体滑倒在地上,她一急,忙蹲下身去,要将人扶起来,只觉身后传来一阵恶寒的劲风,她转过头来,就看到寒光凛凛的雪亮刀子。 “杀了她,把人带走。” 手起刀落,金曦猛地抱紧庄秦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顷刻间,滚烫的液体喷打在她的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跌坐在地上,怀里空空的,她怔了瞬间,突然喊道:“庄秦,庄秦……” “你快走……”庄秦一手持剑,一手扶着墙,嘴角溢着血,“审判监的人……很快就会追来。”他刚刚用了全部的力气,趁两名士卫毫无防备,一招取胜,审判监的人一闻到血腥味,很快就会围过来。 “我不走,”金曦一咬牙,“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她索性坐在墙角。 借着夜色,庄秦能够看到她小脸上的倔强,不由一阵头痛,这个大小姐,实在是…… “人在那边,追,抓活口!”急急如令的声音传来。 庄秦一咬牙,“我现在受了伤,没办法照顾到你,咱们分开逃,你往大街上走,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天亮以后,咱们汇合。” 金曦眼睛一眨,“好!”她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往胡同外跑去。 庄秦软软地靠着墙,看着绯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远,他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剑,他只剩最后一丝力气了。 确定金曦走远之后,他惨无血色的面容发青,一脸绝望,手指摩挲着剑柄,他绝对不能被抓活口,否则,不仅云锦绣无法脱身,就连慕先生他们,也会被牵扯进来。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踏雪无痕,审判监的士卫循着空气里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向胡同汇聚去。 金曦刚跑进大街,一群持刀剑的黑衣士卫就迎面而来,像根本看不见她一样,从她身边疾步而过。 等他们跑远了,她才喘过一口气,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庄秦伤成那样,怎么可能有力气逃跑?他骗了自己,她忙往回跑。 庄秦听到急切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就看到大量的士卫从胡同口涌了进来,他猛地反转剑锋,对准自己的胸膛,刺了进去。 “不!”明东看着闪动的剑花,大喝了一声,等他上前来,长剑已经刺穿了庄秦的胸膛,他震撼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个人,也太狠了,不惜自杀灭口。 “庄秦!”金曦嘶喊着,推开士卫,只见剑刺穿了庄秦的胸膛,鲜血顺着剑滴了下来,他扶在剑上的手往下一垂,落在雪地上。 她腿一软,跪在他的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大人?”明东身边的士卫提醒还在发怔的他。 他回过神来,抬起头,已经是午夜时分,空中又飘起了雪,少女凄烈的哭声十分刺耳,他淡淡说了声,“撤!” 等他们撤离了之后,一个蓝衣少从高墙上跳下来,看着哭得浑身发抖的金曦,抹了下额头,“喂,师姐,你再哭下去,人就真的要被你哭死了!”少年说着,蹲到她的身边。 “宋南?”金曦杏眼水汪汪的,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接应你们的。” “师姐,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跟着师傅来京城了,原来是要找情人的……啊,你怎么又咬我呀,我又没说错……” 议政堂,内监悄无声息地给油灯添了油,灯光又亮了些。 云锦绣微微动了下膝盖,入骨的疼痛令她面色一白,她快跪了一夜了,地上冰凉,她的膝盖早已经麻木,看来这些人,是故意让自己这么跪着,好消耗自己的体力,挫磨自己的敏锐。 不过,她转过头来,看着跪得笔挺的轩辕秀,他完全没必要这样陪自己跪着。 轩辕秀侧目看着她,柔和的目光里全是关切,眼底隐着一股戾气,如果今天,坐在高座上的不是天元帝,他的阿锦,又怎么会受这样的苦。 两人眼神交汇,她盈盈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放心,为了楚墨宸,为了他的理想,也为了云家……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232章 大义灭亲 审判监的监狱内,回荡着冗长的咳嗽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楚墨宸躺在墙角的木床上,又沉沉地“咳”了一声。 童叔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药罐,桌角上放着银针,听着咳声,双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桌上的器件,“宗主……” 楚墨宸幽幽睁开眼睛,模糊的灯光进入视线,他挣扎着要坐起来,童叔忙将他扶了起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入夜没多久,他就昏迷过去了,审判监的大夫为他诊治,一点起色都没有,才将童叔请来。 童叔将一杯热水放他的手中,“好些了吗?” 楚墨宸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冰凉的手心有了一点知觉,他抬起头来,看着头顶上方垂挂着的铁锁,灯光昏黄。 他的缓慢开口,声音软绵无力,“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卯时了。”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半晌,才将一口气吸了进去,“天快亮了。” “是啊宗主。”童叔坐回桌前,伸手抓着药罐子,神色慌张,十指发抖,不知道该拿药还是拿银针。 楚墨宸低下头来,看着他,“童叔,别忙了。” 童叔抬起头来,一看到他,眼泪盈眶。 “你别伤心难过,打从我进天澜宗的第一天,你就在我身边照顾我,我能活到今天,上天待我,不薄了。” 童叔“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他低下头去,抹了一把眼泪。 他们都知道楚墨宸会死,但等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情绪仍然会失控。 他擦完眼泪,抬起头来,“锦绣小姐已经在皇宫里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楚墨宸轻“嗯”了一声,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在廷审的结果出来之前,他必须撑着这最后一口气。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雪地上又积了一层薄薄的新雪。 皇宫,议政堂。 “吱呀!” 大门打开,一阵雪风扑进殿来,云锦绣打了个寒颤,她微微侧头,门口的夜色里有些许白光,天要亮了! 内监上前报道:“陛下,明东大人在外求见。” 天元帝看向明荆,明荆向他行了个礼,“陛下,应该是证人带到了。” 天元帝坐了一夜,早就乏了,终于等到证人了,他直了直身,开口道:“让他们进来!” “宣明东进殿。” 沉重的铁靴声打破了大殿的沉静,明东进入大殿,单膝跪地,向天元帝行礼。 天元帝看了看大门口,又看了看明东,皱起眉头,“明东,证人呢?” 明荆看着自己最为倚重的大弟子,心中有同样的疑问。 明东转头看了眼明荆,脸色青一下白一下,然后向天元帝回道:“证人自尽了。” 云锦绣落在膝盖上的指尖一颤! “自尽了?” “是。” “什么样的证人?” 明东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是锦绣小姐身边,一个叫庄秦的护卫。” 她看着明东凌霸的眼神,心绪微绞。 果然,除夕夜在云府的时候,他们是故意放走庄秦,目的是为了引出楚帅府的那些旧人,她虽然猜到了这一点,但由于时间过于仓促,便把这件事交给了慕先生,没想到庄秦竟然死了,她眼中闪过一抹凌厉。 “护卫?” 云锦绣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是,在扬州的时候,陛下您应该也见过他。” 明荆忙站出来说道:“陛下,楚墨宸原是天澜宗的宗主,就在除夕夜,臣捉拿他的当天,他已经辞去了宗主之位,天澜宗也已经表明立场,楚墨宸一事,绝不插手,而这个庄秦,在臣捉拿楚墨宸之时,企图救人,所以臣怀疑,他是楚帅府的人,臣为了将楚帅府的余孽一网打尽,故意将其放走,作为诱饵,引出他们的同伙,而庄秦受伤之后,被云锦绣身边的丫环救到武侯府,武侯府将其安置在别院养伤。”明荆向天元帝拱手行礼,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庄秦畏罪自杀,这背后,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澜宗?”天元帝的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身上,他对天澜宗有所耳闻,那是一个势力强大的组织,没想到武侯府的背后,还有这样的一个势力。 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云锦绣说道:“当年,楚墨宸伤得很重,偶遇天澜宗的高人,才捡回了一条命,但却落下了病根,无药可医,也因此失去了记忆,就留在天澜宗,十二岁的时候,老宗主外出云游,就让他接管宗里的事。”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接管一个赫赫有名的宗派,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儿戏。 众人没想到云锦绣会这么轻易的开口,而且她看起来,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失忆了?” “回陛下,是的。” “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这个……”云锦绣看向明荆,“这件事,恐怕就要问明大人了。” 天元帝看向明荆年,眸光里隐着怒意,这么大的事,他什么都没跟自己说,只是让自己出场作个见证,借自己的威严,来达到他的目的。 迎着陛下质疑的目光,明荆解释道:“陛下,审判监的人无意中发现楚墨宸用的武器是一把叫“天业”的匕首,这把匕首,是先帝……是前弘毅帝御赐给楚帅的,臣知道这把匕首的来龙去脉,又发现楚墨宸的名字,本就是楚家少主的名字,经查证,他就是楚帅府的少主,他自己,也承认了。” 听到“弘毅帝”三个字的时候,天元帝面色发寒,虎躯微微一震,右手死死地抓着龙椅扶手,后面的话,他再也没有听进去。 这是十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禁忌称呼,心中如翻江倒海,眼神也变得凌霸起来,他突然发现,大殿上的几位重臣都在看着自己,特别是云翦,他虎目发亮,目光质疑,这样的神色,他曾预想过无数次。 明荆看着天元帝看云翦的神情,心中的忧虑顿时去了大半。 今天云家必输无疑,因为云翦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倒刺。 沈腾也不由紧张地耷拉着头,一提到弘毅帝,他自己也失控。 站在天元帝身边的高远抬起眼皮子,不经意地看了众人一眼,又垂下眼帘。 不好!云锦绣心头一凛,侧头看着着轩辕秀,只见他微垂着眸子,乌沉若羽的眼睫投下的阴影遮盖着他的眼睛,目光沉静如水,那是极端隐忍的沉静。 她抬起头来,只见天元帝正看着身后的父亲,眼中杀气腾腾。 “报!” 一声通传,打破了大殿内的沉静。 天元帝猛地回过神来,开口道:“进来。”说完话,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了,都没思索,就让人进来了。 云翦也倒吸了一口气,刚刚听到“弘毅帝”,与天元帝对视那一瞬,他差点就冲去质问了,质问他是不是为了夺权杀了弘毅帝,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质问他心里是否有愧疚…… 但看着他凌霸的神色,他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冲出去。 “陛下,这是武侯府送来的,荣老夫人请您亲自过目。” 大殿上的气氛缓和了些。 天元帝看了眼高远,示意他将书信呈现上来。 高远走下高座,拿过内监呈上来的书信,送天元帝的手中,又站到一旁。 天元帝打开,迎着灯光,随着目光在书信上移动,神色越发的阴沉。 云翦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云锦绣,心里却涌起一下阵失望,这个时候,祖母给皇上写的书信,里面的内容,她能够猜到几分。 天元帝看完,将书信直接砸向云锦绣,“这就是你们云家做的好事!” 云翦先一步上前,把书信捡起来,看完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女儿的身边,“陛下,锦绣是微臣的女儿,她永远都是微臣的女儿,我母亲将她逐出家门一说,不作数,这份手书,不作数!” 亲口听父亲说出老夫人要将自己逐出云家,云锦绣心中涌起阵阵顿痛,但一看到父亲,心里有些安慰,这些年,自己对云家的守护,多少是有点意义的。 “她派下人救出楚墨宸,并一直窝藏他,也不作数吗?”天元帝大发雷霆,“这信里交待得清清楚楚,云锦绣派人救出罪犯楚墨宸,并将其窝藏在身边,他们关系非同寻常……荣老夫人自己都已经大义灭亲。” 明荆从云翦手中拿过书信,仔细一看,立刻开口道:“陛下,荣老夫人这是舍车保帅,这件事情,单凭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怎么可能办成?” 云锦绣淡淡地看着明荆,他的胃口,还真不小,拿下自己,他还不满意,非得拉整个武侯府下水。 “陛下,李摩世子手上有证据,可以证据云翦和楚帅早已勾结在一起。” 李摩应声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一卷书信,书信用红线系着,陈旧的纸色发黄,页面发皱,显然已经被查看过。 “陛下,这是十二年前,天元与我西北部族联盟交战之时,我方军探截获的书信,由于书信内容事关重大,我朝一直将书信陈放在军机库中,这本属于贵国的东西,这次我前来拜访贵国,便带了回来,”他将书信举起,“请陛下过目。” 第233章 谁是叛徒 “等一下,”轩辕秀开口,“你一入我京都,明大人就冒着破坏两国和平的风险,将你抓到审判监,我记得,昨天早上,你还死活要明大人给你个交待,一转眼,你就为了他,来指证我朝大将,我们怎么知道,你的证据,不是伪造的?” 李摩面露愠色,正义凛然地说道:“这书信,是战争结束的第二年,收藏进我国军机库的,上面有我朝史官和西北王的亲印及盖印时间,”他呈现天元帝,“请过目。” 天元帝:“呈上来!” 高公公将书信送到他的手中,他剥开封着书信的蜡块,打开羊书卷,里面还包裹着两卷帛纸,上面沾染了血迹,由于年代久远,血迹已经变成暗黑色,字迹模糊。 天元帝瞳孔收缩,看着字迹,仍觉得有些吃力。 高公公将一旁的烛灯抬起,凑上前去,为他照亮。 天元帝抬起头来,看了云翦一眼,目光又落回羊皮纸上。 云翦的整颗心都悬起,双手抓着膝盖,手臂上青筋暴起。 事发突然,他仍身处迷雾之中,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看出明荆的目的,他一定要将自己和楚帅府的那些旧人,置于死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唇齿打颤。 可笑他一世英明神武,号称护国大将,如今却落入任人宰割,无力还手的地步。 感觉到了父亲的紧张,云锦绣微微沉了一口气,侧头看了轩辕秀一眼,只见他淡淡地看着天元帝,沉静如水的目光泛着熠熠辉光,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明荆看着天元帝,慢慢挺直了腰,透着刚铁般气息的面容里泛着锋利的神采,事情,总算要尘埃落定了。 天元帝抬起头来,看着明荆,手将羊皮纸攥得紧紧的,“明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云锦绣抬起头来,淡淡地仰视着天元帝,他对明荆的称呼,变了。 “知道,”明荆正色道:“这是楚帅写给云翦将的书信。” “你看过吗?” 明荆摇头,“臣为了避嫌,没有打开看过。” “啪!” 云锦绣抬起头,摔在大殿上的羊破纸弹到她的面前,天元帝双手扶在龙椅扶手上,面色凝得像一尊石像,仿佛只要他开始呼吸,就能够吞没这大殿。 云锦绣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羊皮纸,羊皮纸就被沈腾拿了过去,“我看看啊!”他举起羊皮纸,迎着灯光,仔仔看着。 明荆坚决地向天元帝请道:“陛下,请容许微臣,现在缉拿云翦父女,将他们押到审判监,仔细审问。” 明东按着腰间的剑,跃跃欲试。 “明大人啊,”沈腾疑问的语气拖得长长的,“这楚帅给云翦的书信,怎么是你写的呀?”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将大殿炸开。 明荆身子摇摇晃晃,差点摔倒,一瞬间的惊颤,他大步到沈腾的面前,夺过他手中的羊皮纸,看到上面的字迹,目眦欲裂,连连后退,嘴里喃喃道:“不可能……” 凤丞相慌忙捡起地上的帛纸,朝中几位重臣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明大人,这明明是你的字迹啊,那羊皮纸的右下角,还有你们审判监的铁剑图腾,我们翰林院一直负责监管各部的文书,负责将重要文件摘录进史册,你的字迹,我不可能认错的,这铁剑的图腾,可是你们审判监的象征啊。” “你审判监,一直是朝廷的正义之剑啊,这图腾,也是当年陛下亲授于你的。” 李摩大惊失色,明明是死掉的老楚帅的手书,怎么就变成明荆的了? “不是这样的,”明荆声音如雷,“是有人要陷害我。” 轩辕秀看到他十指如钩,绞着羊皮纸,突然掠身夺去,“明荆,别想毁灭证据。” 明东见他攻击师傅,忙上前去帮忙,转瞬间,三人已经交手数招。 骤然惊变! 高远立刻护在天元帝的面前,尖着声音,“来人,护驾!” 他话音一落,丰承息带着十名禁军冲进殿来,挡在龙椅前方。 高座上,天元帝看着轩辕秀和明荆交手,他试图夺取明荆手中的羊皮纸,明荆全力出击,不让他得逞,有明东的帮助,轩辕秀看起来落于下风。 云锦绣提高了声音,“明大人,就算你把羊皮纸毁了也没用,陛下已经看过了,沈大人也看过了。” 明荆听到她的声音,心头暗叫不妙,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竟然在皇上面前动手。 他动作一迟钝,羊皮纸被轩辕秀抢了去。 云翦立刻在地上重重叩了一记,“陛下,微臣冤枉,请您为微臣作主,为微臣麾下,死在战场上的千千万万忠勇将士作主。” 他声嘶力竭,悲从中来,满面寒心。 “陛下,”明荆已经冷静下来,“臣是被冤枉的,陛下,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明大人,”云锦绣抬起头,目光凛凛地看着他,“你诬陷良臣,竟是为了陛下?” 明荆低头看着她,明明她跪在地上,几低矮到地上,但她平静的眉目间,有一股柔韧的力量,令人倍感压力。 他心头一沉,仿佛跌入无尽黑暗。 他突然明白过来,楚墨宸跟着自己回审判监,这是一个把精心设计的圈套,他明明已经做了很全面的工作,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入这个圈套之中的。 “陛下,您千万不能中了他们的圈套,他们是有目的……”楚墨宸乖乖跟自己到审判监,十有八九,是回来翻案的。 他咬着牙,不敢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云锦绣向天元帝拱手,言辞凿凿,“陛下,臣女承认,臣女不知道楚墨宸的真实身份,与他交好,有罪;臣女是商人,在扬州的时候,雇用庄秦等人,若他真是楚帅府的旧人,臣女有罪,但臣女始终不明白,明大人抓了楚墨宸,却悬而不审,偏偏一口咬定楚帅府与臣女的父亲勾结,非要陷臣女的父亲于不义,究竟居心何在?” 她清亮的声音一字一字响在大殿之上,“明大人位高权重,说什么是什么,说抓人就抓人,臣女人微言轻,多番解释无人听闻,眼下只求陛下看在我的父亲一生饱受战争之苦,还他清白,让他可以安享晚年。”说着,她重重地叩首在地。 沈腾忙安抚道:“锦绣小姐千万别激动,陛下圣明,定会还你们武侯府一个公道。” 云锦绣眼睛发红,声音带着淡淡的哭意,没有掩饰内心对天元帝的失望。 “臣女委屈……” “锦绣啊,有陛下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臣女伤心难过,有人到我祖母那里造谣,让她将我逐出家门,让我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女。” 众人一愣。 云锦绣抬起来,看着明荆,“明大人,我和父亲进宫的时候,我祖母并不知道我和父亲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几个时辰,她不仅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写下手书,指证我,你敢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吗?” 明荆又是一怔,“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大人你要做什么,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吗?” 明荆立刻辩驳,“如果是我一手安排的,我不何不指证云将军,而指证你?” “如果你书信里的内容直接指证我的父亲,会显得太刻意,很容看出来是陷害,所以你们利用我祖母会牺牲我来保全父亲的心理,说服她写下这份书信,在场的,谁看不出来,我祖母的书信是故意包庇我的父亲,从而达到指证我父亲的目的。” 明荆转过头来,看着天元帝深不可测的神情,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头生根发芽,他也一定认为,自己做这些,是为了扳倒云家。 轩辕秀:“陛下,这书信,好像还是一封密函,横看、竖看、跳着看,内容完全不一样。” 天元帝“嗯?”了一声。 轩辕秀上前去,将帛纸信函指给他看。 “您看,”轩辕秀纤长的食指从上到下,“这一句,在榆林关截获信差……” “榆林关是西北战场与北方战场的交接关隘,这是一封密令,让人在榆林关截获他们伪造给云将军的书信……” “轩辕秀,你别血口喷人。” 明荆双膝跪地,语重心长地向天元帝,“陛下,臣没有理由这么做,当年楚帅府一案,臣是根据证据,依法处办。”他看着天元帝,欲言又止,这件事,最后是由陛下亲手过审的,如果他有错,陛下同样脱不了干系。 轩辕秀冷笑了一声,举着手中的书信,“那明大人你倒是解释解释,这些栽赃陷害楚帅和云将军的书信,是怎么回事?” 明荆无法解释,他甚至不明白,那些字迹,怎么会变成自己的?而且还有审判监的图腾。 他开始慌了,“如果这些书信是我的,我抓到楚墨宸,又怎么会让他活到现在,还请陛下公审?” “明大人问得好,”轩辕秀声色凌厉,“你早不行动,晚不行动,偏偏在云家的嫡长女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四皇子殿下要回京之时,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明荆猛地抬头,看着轩辕秀,面色变成了铁灰色,火炬般的瞳孔淡了下去。 花凛:大家都留言说不要楚墨宸死,我也不想啊,但现实…… 第234章 我会化作星宸,照你一生平安 “陛下,”殿外传来急切的声音,不等宣传,内监已经进门来,“武官们齐聚在午门外,恳请面见您!” 高公公急声急色,“有多少名官员?” “怕是有近百人。”通传的内监眼中闪过急色,吞吞吐吐,“还有太子殿下……” “陛下,微臣年轻时,曾和楚帅一同上过战场,共同抗敌,楚帅忠肝义胆,微臣相信,他是绝对不会背叛国家的,现在证据指明,是有人故意捏造假证,陷害楚帅。””云翦声音嘶哑,再三叩首,“请陛下重查此案。” 沈腾也忙拜了大礼,“陛下,这件事情迷雾重重,请陛下下旨,重新彻查。” 轩辕秀也跪下求情,“陛下,微臣也觉得,此事必须重查。” 外面又有人传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陛下……” 外面传来朝臣们的声音,那些武官推着拦路的士卫,向议政堂的方向来。 “我们要见陛下,我们要见陛下。” “不要我们见陛下也行,让我们见见云将军。” “……” 喧哗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他们就要涌进议政堂来了。 天元帝淡淡开口,“太子在哪?” “就跪在殿外。” 他看向跪在一旁的凤丞相,“凤卿啊,这件事,你意下如何?” 凤丞相铁青色的脸微微缓和,刚刚轩辕秀对明荆说的那几句话,就如雷霆一般击在他的脑海,太子得势,四皇子要回来,审判监就行动了,这摆明了就是在暗示,明荆这边做,是为了帮四皇子,换言之,也是在帮凤家,偏偏,这件事情,还与凤家扯上了关系。 他恭恭敬敬地行跪礼,“微臣听陛下的。” 明荆沉沉地看了凤佐一眼,就听到天元帝道:“这件事就交给你,重查吧。”他向身边的丰承息,“丰承息,把明荆押入天牢,传旨下去,查封审判监,轩辕秀,沈腾,你们协助凤丞相,彻查此事。” 众人领旨,“是!” 议政堂的大门打开,灯光照了出来,被门外的晨曦照得发白。 太子带头,向天元帝跪拜,三呼万岁,声音回荡在宫殿之上。 审判监外,大雪纷飞。 云锦绣站在马车前,看着审判监空洞的大门,叠放在一起的双手不由攥在一起,雪花落入她的眼中,她的眼睛一阵发疼,微微有些红。 好一会儿,大门口出现两个人影,她的眼眶突然一热,不知道是飘雪还是眼里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仍能够看清,那是童叔扶着楚墨宸出来了。 楚墨宸穿着一袭淡青底长袍,身上披着褐色的狐袭长袄,头顶上用玉冠束着一个简约的发髻,墨发披在身后,苍白的脸色带着淡淡的笑容,星眸熠熠,如林中仙士。 愣神间,童叔已经扶着楚墨宸上前来,她张了张口,声音微哑,“我来接你回家。” “嗯。”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沿着中央大街,往云府去。 马车上,云锦绣拉着厚厚的貂皮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声音很轻,“有点冷,靠近些。” 楚墨宸移了移身子,轻轻靠在她的肩上。 风雪吹起车帘的一角,翠雪纷纷。 “好美!” 云锦绣轻“嗯”了一声。时光啊,请为眷念尘世的少年再驻留片刻。 “天元帝……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昆仑世子呈交的书信,字迹是明荆的,他已经入狱了,陛下已经下旨,重查楚帅府一案,正月一过,重查的结果就会昭告天下,还楚帅府上上下下清白。” “我也有脸面,去和爹娘团聚了。” 两人的声音都很低,生怕声音一高,心中翻涌的情绪,就爆发出来。 “阿锦,”楚墨宸从袖中摸出一个玉牌,放在她的手心,“这是天澜宗宗主的信物,我转交给你了……” 温凉入手,她低头一看,是一块昆仑血玉雕刻而成的玉牌,鲜红的脉络如血管一样遍布玉身,仿佛有鲜血在流动,看起来像活物一般,她的心跳,也跟着加重。 “为什么……给我?”她看似平静,眸底却全是惊讶。 大煌师在,这个宗主之位理应还回去。 楚墨宸握着她的手,整个身子几乎都靠在她的身上,“不要相信大煌师……” 几个字,让她心头迭起千层浪,面上却非常平静。 “天澜宗的势力遍布大陆,深入各个领域,包括朝廷……”每个字,他都说得非常吃力,“大煌师……他对我们隐藏了太多的秘密……”他已经隐隐觉察到,大煌师当年之所以救活自己,也是有目的,“不要相信他!”楚墨宸低呓着,气息越来越弱。 “我知道……”她将毛毯往上拉了些,盖到他的脖子处,轻轻挪了挪身子,让他可以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身上,“你放心……你的话,我全都记住了。” “嗯。”楚墨宸往她身上蹭了蹭,“阿锦,我会化作星宸,照你一生平安……”他唇齿间,回荡着微弱的气息,和不成声的低吟。 云锦绣轻轻仰头,将眼中的泪水咽了回去。 大街上,行人稀少,风雪肆意席卷,高楼上的旌旗猎猎飞扬,呼啸的风声,如野兽在嘶嚎…… 她多么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马车从云府的侧门驶入院中,沿着甬道直接进了楚墨宸住的院子,道路两边的红梅怒放如火。 马车在院中停了下来了,车夫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锦绣小姐,到了。” “墨宸……”她的声音沙哑如厮,“我们到了。” 马车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紊乱的呼吸声。 靠在她肩头的少年嘴角微微扬着,长长的睫羽凝着些许水汽,他笑得那么幸福。 生命如白驹过隙,在他短暂的一生里,有人陪他走过千山万水,成全他完成最后的心愿,唯一的遗憾的是,以后的日子,他不能陪着她。 云锦绣僵直地看着前方,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转过头来看肩上的人,她猛地咬住了手背,细碎的哭声从唇齿间散发出来。 哭声越来越大,她始终没有忍住,将脸埋在双手间,嚎啕大哭。 慕先生和秦婴等人站在梅林后面,看着停在院中央的马车,听着云锦绣失控的哭声,默默地流着眼泪,风雪卷在每个人的脸上,遮掩着他们悲戚的面容。 他们从未见过那个运筹帷幄、明艳狡黠的女子哭过,从来没想过,她那样的人,也会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听得人肝肠俱碎。 云翦大步进院来,听到女儿的哭声,心头一震,心道自己来晚了。 他正要走上去,秦婴拦在他的面前,“老爷,小姐忍得太久了,您就让她哭吧。” 在扬州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楚墨宸的死期,却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总是笑盈盈地谋划着一切,熟不知,她难受,她自责,她恨自己没有能力治好他的病,她总想在楚墨宸的面前做到最好,假装淡定,假装看透生死,看破一切,只是为了让他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 楚墨宸比预期的多活了将近一年,她就默默煎熬了这一年,她撑得实在是太辛苦了。 宫里传出消息,天元帝病了,表面看起来,他病得不重,具体病情,谁也不知道。 宫中传出圣上旨意,元宵节之前,均不许朝臣进宫面圣,一切事务留到元宵节后,若有急事,可先到东宫先行禀报。 凤丞相,明王,沈腾,三人连夜彻查楚帅府的事。 五天后,正月初八。 云锦绣已经在云府呆了五天了。 午后,冬日的阳光照着院子里的红梅,幽香萦绕。 秦婴端着托盘,推开门,轻步进了屋,又将门关上,只见自家小姐站在窗前,阳光映着她精美的面容,人比花娇。 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把热茶取了出来。 “小姐,你是不是在等王爷?” 楚墨宸死了之后,小姐就一直在房间里静静地呆着,前三天,她看得出来,她是悲伤过度,安静得让人可怕,但这两天,她总是站在窗前往外看,眼里充满了期待。 云锦绣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她看穿了,她转过身来,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 秦婴抿嘴笑道:“看来小姐是想王爷了。” “王爷也真是的,这几天,竟然没来陪着你。”连她都很意外,在小姐最悲伤的时候,轩辕秀竟然一直都没有出现。 她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咚咚!”珞儿在外面敲门,“小姐,王爷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秦婴笑着端起托盘,“小姐,奴婢先出去了。” 秦婴刚到门口,轩辕秀就走了进来,她向他微微施了一礼,“王爷。” 轩辕秀轻“嗯”了一声,秦婴出了门,将门轻轻关上。 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窗下的云锦绣,她穿着白色绣金线衣裙,头上插着一珠花,一头柔顺的墨发瀑布般垂至腰际,淡淡一眼,十分惊艳。 她看着他,一脸轻浅笑意,“来了。” 编辑:哭死了,眼睛都肿了,出不了门 花凛:化作星宸,永远守护…… 编辑:滚~,恨你 第235章 为你不值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轩辕秀有些意外,他知道楚墨宸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听龙渊说,她哭得很伤心。 他上前来,轻轻拥抱着她,下巴手搁在她的肩窝里。 她愣了下,抬起双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怎么这么累?” 他的语气里透着疲惫,“没事……” 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沉默了会儿,她轻声说道:“我让秦婴准备晚饭,留下来吃晚饭吧。” “嗯。” 秦婴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已经是黄昏时分,屋里有些昏暗,桌上点了两支蜡烛,两人相对而坐,摇曳的烛火在云锦绣洁白光滑的脸上洒下了一层橘红色的光,让她平静的面容里多了些许温度。 “先喝点汤。”轩辕秀乘了一碗汤递给她。 她轻轻接过,浅浅喝了一口。 轩昂秀看着她,迎着灯光,他脸上有异样的温柔 看她喝了些汤,他这才端起碗,拿起筷子,筷子伸进盘子里,又停了下来,“审判监虽然已经查封了,但明荆一直不承认,凤丞相有意将案件拖到元宵节后再处置……” 她微微蹙眉,“到了这个地步,明荆左右是逃不了的。”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好说,明荆的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他一日不死,我们都要提高警惕,我让龙渊留在你的身边,让他保护你。” “不用,我身边……”她突然一愣,以前,是琉璃和楚墨宸在自己的身边保护自己,遇到再大的危险,他们都能保护自己,她改口道:“有秦婴他们,天澜宗有一些高手,在武侯府侨装成护院,我不会有事的。” “天澜宗?” 见他面色发沉,若有所思,她夹了块肉片放进他的碗中,“放心吧,我身边的人,都是可靠的。” “还有一件事。” 她握着筷子的手用力了些,“怎么了?” “阿夜一直在,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府了。” 她心头微沉,自从姬老的丧事后,她就没有再看到他了。 “我去找过他几次,没能把他带回来。” “回头我去看看他。” “一定要小心,那是凤宴的地盘。” “嗯,我知道,”她又往他碗里夹了些菜,“快吃吧,菜都凉了。” “嗯。”轩辕秀嘴角微扬,笑容灿烂。 吃完饭,夜色渐深。 轩辕秀又部她喝了茶,天黑了,才说道:“我还要去沈府一趟,你早点休息。” 她愣了一下,“嗯”了一声。 轩辕秀站起来,轻轻拥了她一下,出了门。 她站起,走到窗下,轩辕秀已经走到通往院外的甬道上,两侧的红梅繁花拥簇,如霞似火,灯光落在他月白绣金锦袍上,颀长的身姿十分耀眼。 感受到她凝视的目光,他转过身来,向她一笑,她只觉眼前的光景,都更明亮了些。 她冲着他浅浅一笑,他才转过身去,出了院子。 秦婴进门来收拾茶具,见她站在窗前,面色发白,心事重重,忙上前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姐,你怎么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屋檐上的灯笼照着怒放的红梅,轩辕秀早已经出了府。 云锦绣轻轻将窗关上,“我没事。”显然,她的心情很不好。 “小姐是不是和王爷闹别扭了?” 她摇头笑笑,勉强的笑容里却全是哀凉。 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告诉自己,他是在帮楚墨宸,为楚帅府的冤案翻案,还是利用楚墨宸的死,来除掉审判监,他的目的,是天元帝。 她不在乎他的目的是什么,她只是不愿意看到他隐瞒自己。 瞬间的沉默,她恢复了神色,轻轻说了两个字,“没有。” 秦婴也松了一口气。 她开口问道:“武侯府那边怎么样了?” “老爷来了几次,要接你回去,奴婢好说歹说,他才说,等你休息好了,再回去。” 云锦绣“嗯”了一声,“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回去。” 第二天,武侯府的正厅里,闲杂下人全部遣退,老夫人坐在首座上,只留福嬷嬷在一旁侍候着,韩凝珠静静地坐在一旁。 金家兄妹坐在客座上,面露愠色,愤愤不平。 云翦在大厅上来回踱步。 还没进门,云锦绣就感觉到了大殿内的肃穆庄重。 她让下人通报了一声,进殿去,秦婴跟在她的身后。 她刚一进门,站在门口的两位婆子就出了门,将门拉上。 云翦一看到女儿,忙上前来,“锦儿,你终于回来了。” “爹,”她和悦地唤了一声,“让您担心了。” 云翦点了点头,“去给祖母道个歉……”让她收回家书。 她眸光一转,盈步上前去,看了眼老夫人,还是正月,她穿得比较喜庆,玫红色的绣牡丹花袄子,衣领和袖口上绣着金线,头上戴着银鼠昭君帽,帽檐上镶着一枚上等珍珠,看起来高贵而威严。 韩凝珠穿着一身青色衣裙,略施粉黛,华贵而不俗气,她这样的装束,看得她眼睛发疼,母亲生前,就是这种风格的着装,只是她眼角上挑,抹了淡淡的紫红脂肪,显得艳丽妩媚,无论她怎么模仿,都不可能有金氏那种出尘的气质。 韩凝珠淡淡看了她一眼,低眉顺目,好像什么事都跟她没关系。 云锦绣朝她浅浅一笑,眼底流光闪动,看得她心头一凛。 云锦绣转身走到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抬起眼皮子,嫌恶地看着她。 这几天,云翦天天缠着她,非要她收回家书,否则要与云锦绣一起离开云家,她才勉为其难,来见这个不孝孙女,让她给自己一个说法。 云锦绣正要俯身行礼,但一看到她冷漠嫌恶的目光,身子一僵,腰身没有弯下去。 金曦站起来,大步上前来,“表姐,不用在这里受这种窝囊气,这里容不下你,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她拉着云锦绣,就要往外走。 老夫人本来就不高兴,此刻怒了,拄着拐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曦儿,别闹。”云锦绣抓着她的手,制止她。 “我没有胡闹,”金曦凛然地看着武侯府的众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武侯府,迎娶我姑姑,是为了我们金家的钱!” 几句清亮的话语掷地有声,正厅里鸦雀无声,呼吸可闻。 韩凝珠抬起头,淡淡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她的脸色非常难看,像被这个粗鄙的小丫头当众扇了几个耳光。 云翦沉着脸,无话可说。 看着众人沉默着,金曦看着老夫人,迎着她那傲然的、高高在上的蔑视眼光,坚定地说道:“难道不是吗?你们武侯府从我们金家拿了多少钱,但你们是怎么对我姑姑和我表姐的?”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身上,“武侯府是怎么对你们的?”她的语气恶狠狠的,“你怎么不问你的姑姑和表姐都做了什么?”她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几下,“窝藏罪犯,丢人现眼!” 秦婴“扑通”地跪在她的面前,“老夫人,您冤枉小姐了。” “住嘴,贱种,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老夫人怒火中烧,态度极其恶劣,“你个低贱的官奴,不知廉耻,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一阵雷霆之怒,正厅里又一阵沉静。 秦婴抬头看着她,浑身一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云锦绣脸上的笑容褪尽,她静静地看着老夫人,眼里再也没有任何表情。 金曦诧异地看着秦婴,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姐姐才貌双全,是个骄傲的女子,没想到她会这么狼狈不堪。 金碧辉沉沉地看着秦婴,然后看向老夫人,瞳孔微张,桃花眼里含着薄怒。 这老夫人,根本不知道“尊重”二字为何物。 秦婴哽咽了下,坚定地看着老夫人,“奴婢还是要说,奴婢为小姐叫屈,为她不值。”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老夫人,您只知小姐从小抛头露面,您可知,武侯府用的每分钱,老爷军营里的开销,都是小姐一分一毫赚回来的。” “天元八年,北长城传来噩耗,云家军损失惨重,小姐将夫人的铺子全部抵押给钱庄,整天穿金戴银,在闹市招摇,唯恐别人不知云家有钱,呼吁年轻人去北长城从军。” “前年冬天,小姐得知老爷被北境帝国的圣骑兵抓捕,带着生命垂危的楚墨宸,冒着生命危险,跋涉千里冰天雪地,才将老爷救回来……” 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她抬起头来,看着云翦,“老爷,别人不知道,难道您看不出来吗?北境乌兰城,数万北境平民围攻您,要替他们的同胞报仇,那样危险的场面,您忘了吗?” 云翦已经泪流满面,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北境的事,她从来不提,但现在回想,当初的楚墨宸,庄秦……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金家兄妹已经听得傻眼了,这位表小姐的神通广大,他们是见识过的,再听到这些事时,他们还是被深深地震憾到。 韩凝珠垂着眸子,眼中眼波动荡,双手紧紧地掐着帕子,身子忍不住发抖。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云锦绣,她看似荒诞无礼的举动背后,竟是这样的天纵奇才。 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她静静站着,姿容姣好,长长的羽睫微微闪动,一双幽幽凤眸深不见底。 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花凛:有小伙伴反应更新太慢……前几天修改简体出版稿,是有些慢,现在已经恢复每天写一万字以上了~ 第236章 帝京第一家族 她垂下眸子,庆幸自己和女儿能活到今天。 “秦婴……”云锦绣声音压得很低,“别说了。” 秦婴抬起头来看着她,两眼通红。 荣老夫人扶着椅子扶手,深吸了一口气,铁青色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她看着云锦绣,一脸肃穆,“有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眼里何曾有过我这个祖母?” 云锦绣轻轻咬牙,没有说话。 老夫人其实一直都知道金家对武侯府的意义,所以她才一直容忍着她们母女,她只是一直无法彻底接受金玉的商女身份,接受不了自己不按她的意愿,成为百依百顺的名门淑女。 老夫人见她没有说话,又威严了些,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秦婴,“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滚出去。”仿佛再看秦婴一眼,就会污了她的眼睛。 “祖母,秦婴的奴籍还在武侯府,您是想让她去哪啊?” “福嬷嬷,把东西拿给她。” 很快,福嬷嬷拿着秦婴的奴籍文书回来,她看着严厉的老夫人,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秦婴,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夫人真是糊涂啊,秦婴这样忠贞的奴仆,上哪儿找啊?这个时候把她赶走,她又怀了孩子,无人照顾,一个女孩子家,她无依无靠的…… 她正犹豫着,云锦绣已经抢过她手中的文书,蹲在秦婴的面前,将文书放到她的手中,坚定地看着她,“走你。” “小姐……”秦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直摇头。 她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沉沉地看着她,“离开里。” 秦婴愣了下,明白过来,擦了擦眼泪,退了出去。 她站起来,看着老夫人,面色和悦,“祖母,你也不用为难,我没能成为您理想中的孙女,是我的过失,,我不求您能原谅我。”她转过头,看着韩凝珠,“我今天来,是特地来感谢母亲的。” 韩凝珠一愣,抬起头来。 她嘴角微扬,唇边噙着冷冽的笑容,“如果不是母亲劝说祖母写下那封家书,又及时送到陛下的手中,我和父亲也不会那么快洗脱嫌疑,陛下也不会下旨,重查楚帅府一案,还楚家和冤死的楚家将士清白。” 她当时故意在天元帝面前说,是明荆安排人在武侯府,蛊惑老夫人,老夫人权衡利弊,才会放弃她而保云翦,这样一来,天元帝就会以为明荆的势力,已经深入武侯府。 明荆的权力是他给的,审判监能留到今天,是因为其能为他所用,一旦明荆对他不忠,他绝不容忍,再加上昆仑世子手中的证据,最后太子带着百名武官守在大殿外,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结局。 韩凝珠脸色煞白,明明是可以将她置之死地的,怎么反而帮了她?她脑汁绞在一起,百思不得其解。 她惊慌地看着云翦,对着他冷漠而质疑的目光,惊惶无措,语无伦次,“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锦绣含笑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凡流人血者,其血亦必为人所流。” 她紧攥着帕子,脸色惨青。 云锦绣转过身来,和悦地向父亲说道:“爹,舅舅的事,我还需要和表哥交待下,我先跟表哥去他那边,有什么事,你派人去云府找我就好。” 金碧辉一听,站了起来,“姑父,我和曦儿,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云翦愣了下,点点头。 他们离开之后,老夫人用力拍了下茶几上的家书,沉声道:“福嬷嬷,回屋!” 云翦看着她佝偻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等她出了门,他拿起家书,看也不看韩凝珠一眼,直接回了书房。 进了书房,他就向刘文基问道:“军饷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锦绣小姐不让我告诉你。” “你到底是她的军师,还是我的军师?” 刘文基:“……” 韩凝珠迅速回到屋中,向李妈,“赶紧准备,去韩府。”她必须要让韩家的人知道,云锦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云锦绣刚出了府,候在外面的秦婴就走上前来,“小姐……” 金碧辉抢先一步迎了上去,“秦婴姑娘,我们盛京织造府现在缺个管事的丫头,本少爷……啊,暴力女,你怎么又动手……” 秦婴将他打得七晕八素,推到一边,到云锦绣的面前,将奴籍文书递给她,泪光盈盈,“小姐,求您收留奴婢……”说着,就要跪下去。 云锦绣扶住她,“秦婴姐,从小我都当你是姐姐,只要你愿意,可以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秦婴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打落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奴籍上,“把这东西毁了,你自由了。” 秦婴“嗯嗯”直点头,拼命擦着眼泪。 金碧辉在一旁看着,眼眶发热,这个女人的眼泪,原来也这么多。 “表姐,秦婴姐,快点儿!”金曦在马车上, 朝他们挥手,她急着赶回府去呢。 云锦绣抬目看去,马车是双马大马车,车身比普通马车的要大两倍,金黄的车帘斜掀起,上等的琉璃珠帘轻轻摇着,反射着阳光,非常刺眼。 她微微蹙眉,这马车,和自己以前用的差不多。 几人上了马车,往盛京织造府去。 盛京织造府位于帝都西城区的海滨大道上,四周萦水,遥接六合神山遗址,离皇城又不远,是朝中高官达贵的聚集地。 云锦绣伸手,纤纤玉指掀着车帘,往外看去,街巷静谧悠长、绿柳荫荫,街道两旁,一栋栋府邸排列整齐。 再往前行了数百米,就看到蟠龙湖,冬日的湖面平静如镜,阳光照耀下,银波粼粼,蟠龙湖外,林木仍透着绿意,那里的山林,没有冬日林木应用的衰败,山林间,飞檐斗拱,节次鳞比,曲廊亭榭,其间景致之变化无常,开合有致。 那是凤家的后花园。 整个凤府,约有十五万平方米,前院大门开在中央大街,与皇城隔着护城河相望。 曾经有一种说法,凤家的后花园,不止一个蟠龙湖,还包括高官云集的海滨岸。 阳光照进车帘,侧照在她的脸上,万千思绪掩藏在她乌沉羽的眉睫之下。 “小姐,小姐……”秦婴连喊了几句,她才回过神来。 “到了。” 金家兄妹已经下了车,立刻有下人打开大门,搬来脚凳。 云锦绣下了车,站在大门外,抬头看去,门匾上“盛京织造府”几个烫金大字华贵耀眼。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上了台阶,站在门口,往里一看,楼阁交错,工艺精良,明廊通脊,气宇轩昂…… “表姐,快点。”金曦已经到了院中,转过身来,催他们。 她抬脚进了大门,走了进去。 这样的府邸,对于一个四品皇商来说,实在是过于奢华。 看穿了她的心思,秦婴低声说道:“这府邸,是户部尚书严大人亲自安排的。” 皇商隶属于户部,户部尚书为金家安排住宅,也是合情合理的。 进了中院,就能看见后院花园衔水环山,古树参天,曲廊亭榭,景致绣丽。 “我记得,这附近的府邸,住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吧?”云锦绣眼色微沉,不过是四品官员,安排在这个地方,未免也太高调了。 秦婴神色凝重,“奴婢偷偷调查过,其实住在这里的官员,大多是二品以的,部分没有品阶的家族,也都是帝都的旧族。” 云锦绣往前看去,金曦已经不见踪影了,金碧辉正走在前面。 这个府邸虽然奢华,但与扬州的金家大院相比,就是寻常的园子,所以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他们来京城,不知是福还是祸。 几人穿过中庭走廊,府中的管家就迎了上来,“少爷,户部尚书严大人来访,正在客厅里候着。” 云锦绣加快脚步,走到金碧辉的身边,淡淡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是一位年近五十的男子,他穿着藏蓝色长衫,头发花白,用质地中等的白玉冠束着头发,蓄着短须,一脸儒相,看起来很和蔼。 他一看到云锦绣,忙和蔼地行了个礼,“锦绣小姐!” “你认识我?” “老奴原是黛春林掌柜,陈桥,在姬公子手下办事,打小姐十岁来黛春林,就认识小姐。” 云锦绣微微沉思,印象中,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黛春林是直接交姬千夜全权负责的,对里面的人事并不清楚。 陈桥继续说道:“黛春林换了老板之后,姬公子就把老奴安排到天元钱庄去了,前阵子,钱庄那边调一批人过来,老奴也被调了过来,承蒙少爷信任,现在在这里当管家。” 云锦绣点点头,“表哥初来乍到,以后就劳烦陈叔了。” “小姐言重了,”陈桥含首行礼,“这是老奴的荣幸。” “陈叔,”金碧辉看了秦婴一眼,“你带秦婴姑娘先去偏厅休息,我和表妹去见严大人。” “是,秦婴姑娘,请跟我来。” 严培正坐在客座上喝茶,两名蓝衣童仆在一个旁侍候着。 见云锦绣和金碧辉进来,他起身迎上去。 金碧辉已经抢先一步,拱手行礼,“严大人。” 严培眼中闪烁着精光,笑意盈盈地拱手行礼,“金少爷,我来给你拜年了。” “严大人严重了,理应是下官前往贵府拜访。” “……” 两人你来我往,官腔官调地寒暄着。 云锦绣淡淡地打量着严培,他穿着上等的黑色天鹅绒长袍,袍领立着,领口和袖口上绣着金线,镶着钻石,看着精致华贵,与上次在扬州相见,他看起更精神,显得更年轻了,可见这两年,他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严培转过身来,正视着她,眼睛微微发亮,惊叹道:“锦绣小姐,好久不见,你的姿容,更胜以往啊。” 第237章 京门新贵 在扬州的时候,她才刚刚成年,如今长成,身量拔高了小半个头,眉眼间流光飞舞,越发端庄明艳。 “大人过奖了,”她浅笑盈盈,“大人看起来,更年轻了。” “托你的福,这两年,户部的事顺风顺水,没怎么操心。” “大人谬赞。” “我寻思着,是去武侯府还是云府给你拜个年呢,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 “大人有心了,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差人去云府说一声就行。” “好。” 金碧辉见两队寒暄得差不多了, 说道:“扬州那边带来了些好茶,走,我泡茶给你们喝。” 他们一起来到后花园的银锦亭,锦亭位于花园中央,四面临水,两名身着碧青色褥衣的侍女候在门口。 三人走进亭轩,金碧辉向侍女挥了挥手,两名侍女将四面的雕花木壁推开,亭轩四面洞开,眼前景致开阔,赏心悦目。 轩亭四周陈放着红木家具,上面放着精美瓷器和玉器,轩亭中央放着一张红木茶几,上面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 三人入座,金碧辉亲自动手泡茶,很快,茶香四溢。 云锦绣轻轻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看着地严培,“这园子很不错,听说是严大人您安排的?” “是啊,”严培看着她,目光微深,“上朝的时候,群臣提议,给出了几处宅子,一个是中央大街,凤府对面的宅子,一处在我家对面,另一处就是这里,三个园子我都亲自过去,数这里山环水绕,和扬州的环境比较像,金家的人,可能会更喜欢这里。” 他顿了顿,看着她,眸光转动,神色恭维,大有激将的意思,“海滨城区住的都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他看向金碧辉,“金少爷初来乍到,早晚是要和他们融为一体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话是说给金碧辉听的,也是说给云锦绣听的。 盛京织造府想要在朝中立足,就必须在这些权贵中站稳脚跟。 金碧辉若有所思,“大人费心了,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说着,又往他的杯中倒了些热茶。 “大少爷客气了,我能有今天,全倚仗你们金家,京扬运河开建之后,南北贸易频繁,形式渐好,陛下非常支持。” 云锦绣不由攥了下茶杯。 京扬运河还没有完全建成,只是局部投入使用,但朝廷颁布了自由贸易的法令,鼓励民间商业贸易,金家有近百年的经商积累,在各州给加入贸易的商人们一定的支持,形式一片大好。 历史的洪流滔滔朝前奔流,势不可挡。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她抬起头来,与严培,金碧辉三人目光交接,各自心头皆是一顿。 严培开口道:“等到三月春暖花开,运河正式开始启用,相信国库空虚的局面,会很快得到改善。”他看着云锦绣,“国库一旦填充,以后行军打仗,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要你们云家自己出钱了。” 云锦绣心头倏然一沉,抬起头来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接,流光迸发。 金碧辉看着他们,桃花眼里眼波漾动,他拎起茶水,冲进杯中,“哗哗”的水声打断了两人。 云锦绣嘴角微扬,笑容灿烂,“这样最好了,我们云家这些年苦苦支撑,好在北境决战之时,有凤家出军相助,才取得长城要塞的和平。” “是啊,”严培感慨,“凤家牺牲了一位凤行烈,凤丞相可是一夜头发全白啊。” “一夜白头的,可不止凤丞相一人啊,还有千千万万的父母,甚至包括年轻的妻子。” 严培看着她,阳光斜照过她精若剔羽的眉睫,在她的眼下投下一片青影,青影中,她的目光平静如水。 他是在旁敲侧击地告诉她,皇权之下,最忌家族势力滋长,瓜分权势。 天元帝最忌家族拥兵自自重,这也是为何,云翦立下赫赫战功, 武丞相一职,却形同虚设的原因。 但看云锦绣的神色,对此,她无所顾忌,这不是傲慢,而是一种发自她骨血的、属于她自己的信仰。 他被折服的同时,又有一种不安。 但看她一脸清浅笑意,泰然自若,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金碧辉将翠绿色的茶汁倾入玉盏,微风将茶香吹散在风中,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清新。 两人的话都是话里有话,他不明时局,无法揣测两人背后的意思。 云锦绣和悦地开口,“严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无论如何,她接受了严培的提醒。 严培舒了一口气,呼吸有声,微僵的神色缓缓恢复。 “楚帅府的事,恭喜你了。” 楚帅府一案沉冤得雪,在这局,她赢了明荆,赢了凤家,武侯府赢得了天元帝的认可。 云锦绣指尖一颤,心头惆怅。 这一局,何喜之有? 她输了楚墨宸,输给了天,输给了命。 她面上声色不动,算是接受了他这一句祝贺。 “我们户部有几桩案子,与审判监有关,廷审那天,我本来是要进宫向陛下禀报的。”明荆一被收监,他就告发他,直接将他置之死地。 “可惜没能见到陛下,后来陛下就下旨,元宵节前,不接见朝臣,这件事就被拦下来了。” 他看着云锦绣,在问她意见。 云锦绣微微蹙眉,眼波迷蒙,“大人这个时候告发他,还真是……”落井下石!“会找时机啊!”她只是让秦婴向他透点口风,告诉他,廷审必要的时候,站在她这边,却没想到,他竟然准备了大手笔。 不过她的语气里并没有讽刺,如果是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他无奈地抱着双手,心道,这还不是顺从你的意思办事。 不过有的时候,他还是拿不准她的心思,像明荆这样的人,以她的立场,不是应该直接一击致命吗?没想到他现在还活着。 云锦绣低头浅饮,假装没看出他的疑问。 原本,她也是计划要一举拿下审判监和明萌荆的,但是她后来发现,想要置明荆于死地的,不止她,左右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倒要看看,是谁比自己更想要除掉明荆。 看她跟个没事人似的低头淡饮,严培开口道:“明大人就像是陛下的眼睛和耳朵,审判监人才济济,无孔不入,虽然我一心忠于陛下,忠于朝廷,但还是寝室难安啊,现在的时局,机不可失啊。” 云锦绣抬起头来,“听说现在是太子殿下暂管事务,大人不防去找太子殿下看看。” 严培眼中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亮色,他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严培不经意间问道:“不知道锦绣小姐和明王爷的婚事,什么时候举行?” 云锦绣手指一滑,手中的玉盏差点滑落,脸颊微红,“大人怎么关注起件事来了?” “王爷已经提亲,又向陛下请了旨,……”虽然天元帝还没答应,“这可是满城皆知的佳话,我和你是多年的好友,得早早准备贺礼。” “这……”云锦绣一半尴尬,一半娇羞。 严培见状,忙尴尬道:“是我唐突了,不该这么冒昧。” “大人不必介怀。”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喝完下午茶,严培就离开了。 午后的阳光在投射在房屋和高树上,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阿锦,你说,严大人说你们云府自己出钱打仗,是什么意思?” 云锦绣眺望着远处的人工湖,“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我们的那位陛下,不喜欢家族太过壮大……”不只是不喜欢,而是绝不允许,她的语气悠悠,“没有哪个帝王,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 说完,她收回目光,转过身来,看着金碧辉,“你现在离开京城,还来得及。” 他看着她,神色坚定:“我要留下来。” 她不由一愣。 他认真地看着她,我要留下来帮助你,保护你,他一张口,出口的话变成:“这是我爹的心愿,也是我爷爷的心愿……” “你的愿望呢?” 保护你们啊,你们是我的家人! 出口变成了,“升官发财,扬名立万。” 云锦绣:“……” 不过她看得出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京城。 “上朝后,找个机会,把天元钱庄,变成朝廷的钱庄。” “嘿嘿,”金碧辉摸了摸鼻子,“好主意,我也是这么想的。” 云锦绣凝眸审视着他,“觉悟这么高?” “那当然了,我可是纵横四海的大商人。”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云锦绣无奈地摇摇头。 “曦儿呢?” “在她屋里吧,要不是听说荣老夫人要将你逐出家门,她才不愿意出门呢。” 锦锦绣皱眉看着他。 “前阵子,她救了个人回来,那人伤得很重,她一直守着呢。” “我去看看。” 金碧辉亲自陪着她去金曦的院子。 府中分为中、东、西三路各有三个院落,金曦的院子,在西院,四合院落红墙绿瓦,绣丽怡人。 他们一进院门,就听到金曦的声音。 “晒晒太阳,不然就要长毛了。” “这边晒晒,这边也晒晒。” “啊,不对,胡子都长这么长了,我替你刮刮哈。” “……” 云锦绣绕过花坛,就看屋檐下的长椅上躺着一个人,形体削瘦,面色发青,眼窝深陷,面色苍白,胸膛上缠着白纱,看起来伤得很严重,好在还活着。 她瞳孔张了张,唇齿微颤,“庄秦?” 他还活着! 第238章 极乐世界 她身子微颤,有些激动。 在议政堂的时候,她听说他自杀了,心中一直耿耿于怀。 庄秦看着她,身子一震,牵动了伤口,冷“嘶”了声。 金曦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刀,正在给他刮胡子,看到他有了反应,抬直头来,看着自家表姐,吹鼓着腮帮子。 这家伙这几天都死气沉沉的,一动不动,看到美人,就活过来了,真是…… 云锦绣走上前去,看了看金曦,又看着庄秦,“人你救的?” “那是,我可是扬州城的神医。” “唔唔唔……”屋子里传出声音来。 云锦绣抬起头来,见窗子里探出半个脑袋来,一双眼睛像琉璃一样明亮,嘴巴上被堵了布团,看样子,是被绑起来了。 金曦“嘿嘿”地笑笑,上前去,“砰”地一声,将窗户关上,“阿南不懂事,就喜欢乱跑,京城这么大,我怕他跑丢了……” 云锦绣挑了挑眉,你就继续吹吧。 她早就已经看出来,金曦把宋南绑在这里,是让他守着庄秦的,就这小丫头的医术,能把人救活才怪。 她问道:“庄秦的伤势怎么样了?” 庄秦一听,挣扎着要动,想要告诉她,他已经脱离了危险。 金曦双手按着他的肩头,“别乱动,小心伤口撕裂。”然后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吧,有本大小姐我亲自照顾他,他很快就会康复的。” 庄秦无奈地转着眼珠子,心道:大小姐啊,你一天把我搬出搬进的,在我身上瞎折腾,能康复才怪。 他眼巴巴地看着云锦绣,他现在只想知道,楚墨宸怎么样了。 自那一夜之后,他身边就只有金曦和那个少年大夫,其他的人都没见过,现在看到云锦绣,知道她没事了,但是楚墨宸当时病得那么重,他现在只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云锦绣看出他眼中的寻问,却故意假装不知道。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虚弱,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他,楚墨宸已死,估计他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她问道:“慕先生可有来过?” “是慕先生送庄秦过来的,他醒来之后,慕先生就离开了,好像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估计慕先生找借口离开,和自己现在的想法是一样的。 她看着金曦,“你打算把他一直留在这里养伤?” “是啊,这是我的地盘,我好照顾他嘛。” “朝中正在重审楚帅府一案,他可是非常关键的人,现在还不能排除朝廷会来找他的可能,你还是带他去云府养伤,比较妥当。” “为什么?”金曦皱着小脸,表示不乐意。 金碧辉在一旁听着,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上前来安慰道:“曦儿,你就带庄公子去云府养伤吧,那里是锦儿的地方,也就是你的地方。” 云锦绣连连点头。 她想了想,“那好吧,我把宋南一起带过去。” 屋子里传来“哐当”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呵呵,”金曦打着哈哈,“是猫,一定是猫,我去看看。” 云锦绣挑眉,他们都听得出来,是屋子里被绑着的那个少年在挣扎。 金碧辉笑笑,他总是宠着妹妹,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限制她。 不一会儿,金曦带着一个少年出来。 少年十六岁,穿着蓝色衣衫,翠冠束发,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格外明亮,身子比金曦要高一个头。 云锦绣认出他来,他是天澜宗的人,楚墨宸将他留在薛老的身边,保护产薛老的安全。 此刻,宋南脸色发白,额头上布满汗粒,看起来有些虚脱。 她正思量着,宋南已经上前来,抱着她的手臂,“宗主,师姐让我吃毒药。” 云锦绣心头“噔”一下,这孩子,直接叫自己宗主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姐姐会为你做主的。” 宋南听到“姐姐”二字,眼睛一亮。 金曦上来,抱着云锦绣的另一只手臂,“表姐,是阿南自己耍赖,那药,是师傅留给他的。” 宋南皱着鼻子,“你骗我,那不是师傅的药。” 金曦嘀咕着,“我只是在里面加了麻醉药。” “哼,就说你骗我了吧。” “是你说要去皇宫找师傅的。” “你说师傅在皇宫。” “师傅说了,不让你去找他。” “……”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云锦绣差不多听明白了。 薛老吩咐过他们,不让他们去找他,宋南的武功很高,他想要进宫去找薛老,金曦就偷偷在他的药里下了麻醉药,把他控制起来。 “你们的师傅是怎么对你们说的?” 两人异口同声,“他要我们听你的。” 她看看左边的金曦,又看向右边的宋南,“我的话,你听吗?” 宋南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你的话,我一定要听的。”在他的意识里,宗主的话,是必须听的。 “你跟着曦儿去云府,我会亲自去见你们的师傅。” 宋南想了想,“好吧。” 金曦仰着下巴,向他作了一个胜利的表情。 宋南倔强地“哼”了一声。 院子里,金曦吩咐佣人把庄秦抬上马车,“轻点轻点,弄伤了他,我唯你们是问。” “前面的抬高一点,再高一点,高了,放低一点……” 云锦绣站在一旁,无奈地摇头,这小丫头,把庄秦宝贝得。 把人带回云府安置下来,天快黑了,云锦绣换了男装,带着秦婴,去了。 马车停在天水河畔,三层高的主轴楼立于水岸之上,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极乐世界”四个字匾横向排列,每个字匾周围都排满了照灯,将四个字照得明晃晃的,楼群以主轴楼为中心,向四周蔓延,鳞次栉比。 这是一个全新的城,衣着华贵的人流往来不息。 “小姐……”秦婴用力咽了下口水,“咱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云锦绣张了张眸子,正怀疑自己的眼睛,突然看到一个妖艳的身影。 火红的衣裙裁剪贴身,黑色的绣金腰带将纤腰束得不盈一握,雪白的大腿露出半截,一双眼角上挑,抹了紫红的胭脂,妖娆之中带着几分盛气凌人,她左手抬着一杆银烟枪,指上蔻丹鲜红,衬得她艳光粼粼。 的老鸨,杨蔻。 她深吸了一口烟,走到云锦绣的面前,对着她吐了个漂亮的烟圈,“云锦绣,你终于来了。” 云锦绣被她吐了一脸的烟,微微屏着呼吸,淡然地看着她,只见她眼中荡着狠辣的光芒,看来她还在记恨自己上次假装金曦,用黛春林设了她一局的事。 “杨大美人,别生气嘛,”云锦绣挑眉看着她,“你家四公子都不生气呢。” “呵呵呵,”杨蔻笑得风情万钟,“我可没生气,要不是你的黛春林,我们家四公子也想不到,要把改成这极乐世界,他说,云大小姐的经营理念,领略一二,就够我们受用一生,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她鲜红的唇间咬着一股狠劲,心里恨透了云锦绣。 “就是吧,”云锦绣漫不经心地应和着她。 杨蔻的烟杆指向大门,“请吧。” 云锦绣跟着她,进了大门,穿过两百米的步廊,眼前是一个开阔的大厅,大厅有过千平方米,四壁穹顶上垂挂着琉璃灯,恍若满天繁星,大厅里,人满为患,人声鼎沸,这是一个堵场,四面都有楼梯通往二楼,二楼的业务,则和原来的是一样的,三楼是贵宾私密空间。 她发现这里的大多数人,手里都拿着烟杆,到处烟雾缭绕,乌烟瘴气,吸食烟的人,大多都处于亢奋状态。 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杨蔻见她站在楼梯上不动,转过身来,只见她目光落在下方大厅内,似在沉思,她沉声道:“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感叹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杨蔻“呵”了一声,傲慢无比。 到了三楼的楼梯口,她转过身来,作了个请的姿势,“楼上请。” 楼上是一个独立的楼阁,云锦绣抬头看着旋转的楼梯,灯光幽暗,她浑身不由一热,已经是一阵冷汗。 她不喜欢幽闭的空间。 “怎么了?”杨蔻的语调缓慢,充满挑衅。 她屏了屏气,拉了袍摆,往上了楼梯,就听到身后杨蔻“嗯?”了一声。 她转过身来,见杨蔻伸着烟杆,拦着秦婴,秦婴正担心地看着她。 “秦婴,你在楼下等着,我回头来找你。” 杨蔻:“秦婴姑娘可先到这极乐世界玩玩,这里面,可全都是新鲜的奢华玩意儿,没有万贯家财,可都进不来。” 秦婴淡淡看了她一眼,看向云锦绣,“小姐,奴婢就在楼下候着。” 云锦绣穿过蜿蜒幽暗的楼梯,来到楼梯口,已经是一身冷汗。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只见飞檐下挂着橘黄的灯笼,环形的开放式步包围着阁楼。 这种楼房的阁楼,本来只是装饰,没想到,那个人,却把这里做为他的落角之处。 杨蔻虽然一直没说,但她已经猜到,这楼阁里的人,是凤晏。 杨蔻已经上前去,轻轻敲了几下门,“公子,云锦绣来了。” 云锦绣三个字,她咬得很重,毫不掩饰心中的敌意。 “吱呀”一声推开。 云锦绣抬头看去,坐在屋中央的人转过头来,明眸流彩,淡然一笑,春风一片。 恍然间,她想起某个大风雪里的阳安。 第239章 抽剥心神 不,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阳安这个人。 她收敛了心神,走了进去。 “蔻儿,你先下去吧。”凤晏的声音,温和如风。 杨蔻看了云锦绣一眼,眼光凛冽,她转过身去,向凤晏施了一礼,“是。”声音温柔。 云锦绣微凝眼眸,这女人,是爱上自己的主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像凤晏这样的人,出生高贵,长像逸美,修养极高,他是真正的贵族,和这样的男子一起共事,哪个女人能够守得住自己的心不沦陷呢? 门轻轻关上,房间里格外安静。 “坐吧。”凤晏将翠绿色的茶汁倒入注入瓷盏中,将瓷盏推到她面前。 云锦绣拉了袍摆,坐了下来,面前的金丝楠木茶几上放着一张榧木棋盘,棋盘色泽金黄悦目,上面镶嵌银丝着银丝,散发着怡人的芳香,棋盘的边缘雕刻着浴火凤凰,那是他的家族图腾。 左右两边放着棋盒,棋盒里的棋子是用上等的玉石打磨而成,泛着温润的玉泽。 凤晏微笑地看着她,“要不要来一局?” “客随主便。”她端起面前的热茶。 “一子一个问题。” 她浅浅饮了一口,盈盈地看着他,温和的灯光洒在他淡黄色的衣袍上,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温柔。 他看着她,她穿着银黄色的锦袍,玉冠束发,明眸流转,柔美中带着几份英气,幽幽黑瞳如墨玉一般,纤长雪白手指搭在玉杯上,竟比玉杯还白出几分。 “好啊。”她爽快地答应着,“不过公子出身高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我从小忙于生计,不擅棋弈,你得让我一子。” 凤晏看着她,她娇鲜的嘴唇上带着三分狡黠,从出生和家族实力来讲,他的确有着独天得厚的优势,但云锦绣身上的那种天赋,十分可怕,他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凤行烈是怎么栽在她手中的。 他无奈地笑笑,“我让你一子,但并不是因为你我出生有差异,而是因为你是阿锦。”他醇厚的声音里,染了些悲凉。 云锦绣怔看着他,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双眼如明渊。 她伸入棋盒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一笑,“猫在吃掉老鼠之前,会把老鼠当作玩物,尽情戏耍,强者,才有决定权。” 凤晏神色微沉,沉默片刻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落在你手里,你会怎么做?” 云锦绣手中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中央,抬起头来看着他,眼波迷蒙,如烟如雾,“对待敌人,当然是斩草除根。” 他双眼暗淡了瞬间,他挽了宽袖,拿上白子,跟着落子。 不过数子,云锦绣不由皱起眉头,她安排做眼的两枚棋子,被他妙手一发,硬生生没了功效。 “四公子果然是棋弈高手。” 凤晏淡淡一笑,“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也是。”云锦绣轻轻落了一子,凤晏一跟,她不由抿了下唇,“我输了。” “楚墨宸的身份,是你们故意泄露给我六妹的?” 她眸光微凝,果然,楚墨宸一事,是凤朝华动的手脚,如果是面前的人动手,结局是否还会是这样的? “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参与,不过话说回来,楚墨宸的真实身份,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两人四目相对,各种脑海中百转千回。 “以凤大小姐的才智,她从扬州回来,一定会查楚墨宸的身份。” “看来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得不到有价值的信息了?” “这是第二个问题。”说话间,云锦绣手中的黑子“哐”地按在棋盘上。 凤晏凝视着她手下的棋子,“你确定要走了这一步?”这一步虽然占了优势,但却是同归于尽的走法,甚至是自伤一千,毁敌八百的愚蠢法子。 “为了眼前活路,没办法。” “你,竟然是个亡命之徒。” “对手太强大,没办法。” 安静的雅间里,烛光摇曳,杀机已起。 “你为什么要去北境?” “奉旨行事。” 云锦绣手指一颤,险些打乱盘上的棋子。 她收回手,握着面前的茶杯。 “哐!”凤晏的白子杀法凶狠无比。 “昆仑世子手中的那份书函,是怎么回事?” 云锦绣看着他,轻轻摇头,“那件事情,我一无所知,不过楚帅府是清白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艰难地下了一子。 “哐!” 凤晏连赢第二子,“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楚帅府一案是冤案的?” “巡抚营和审判监在楚帅府杀人的那一夜,楚夫人说他们是被冤枉的,他们的话,我都信。” “哐!” 凤晏连赢第三子。 “楚墨宸是你救的?” “是的,我背着他从大火里逃出来,背着他连夜离开京城,去了传说中的天澜宗,那一夜,雪下得很大,滴水成冰……”她的声音压沉了些,“到了天澜山,遇到有人救了我们。” 短暂的沉默,他抬起头来看着她。 他看到她眼中闪动着莹莹的碎芒,待那些碎芒散尽,那黑玉般的眼里闪砾着一种凛冽的锋芒。 他亲眼看到,她眼底的一些温柔,随着楚墨宸的死亡而死去。 他心头有些莫名的沉重。 “哐!”他连赢第四子,“西北部族联盟国,是不是有你们天澜宗的人?”如果不是有他们内部的人,不可能连李摩世子也被蒙骗了。 他从父亲凤丞相那里得知,那份书函,的确是十年前,就存在于西部王廷的军机库了,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布局,准备翻案,所以他们才会那么顺利。 云锦绣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沉吟片刻,她回答道:“我只能说,我现在还不知道。” 云锦绣看着布满了大半棋盘的棋子,凤晏的手法杀狠利落,妙招层出不穷,她的黑子已经落于下风,她眉头不自觉地拧起,好一会儿,才落下一子。 凤晏紧跟其后,连赢第五子,“薛太医,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她看着他,呼吸微沉,“两年前,我去扬州,意外救了他,他就掩藏身份,一直留在扬州。” 连输数子,她勉强赢了一子,“陛下让你去北境做什么?” “阻止你父亲见到北境王。” 凤晏赢:“薛太医为什么从扬州回来?” “他的家人都被杀了,他想回来做个了断。” 凤晏看着看着她,两人在棋局上几乎杀红了眼,他神色微凛,眸光雪亮,染着一抹凌厉。 被她看得心头发沉,她说道:“他想帮我,报答当年一命之恩。”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他帮我救过我的外祖父和舅舅,他早已不欠我什么了。” 凤晏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红的脸颊,他自己也没好多少,额头上已经有了些细汗。 云锦绣赢:“以你的实力,你完全可以阻止我父亲和北境老王见面,你为什么没有阻止?” 凤晏看着她,面含笑意,深渊般的双眼如深不见底的涡流,“他们见面以后,陛下就有了不得不杀云将军的理由。” 她背心一阵冷汗。 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棋盘上,棋子反射着烛光,粼粼玉色光泽,在她眼里模糊成一片,分不清黑白子。 他微微直身,看她纤长如羽的眉睫微张,如蝴蝶振翅,她所有的情绪,掩藏在那清影之下。 “我还是挺佩服你和轩辕秀的,你们竟然能够让云将军那样耿直的人沉住了那口气。” 听到轩辕秀三个字,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总觉得关于轩辕秀,他知道得更多。 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低下头,将指间摩挲得发烫的棋子放在棋盘的中央。 凤晏瞳孔一张,这一子,是双扑,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棋盘,发现她已经死了的棋子,正在渐渐复活,有了作用。 “你为什么要把改成极乐世界?” “一个月前,姬千夜潜入,查出了被控制的几名朝中大臣,还找出了凤家在京城赚取暴利的账本,他把那些证据转交到尚书大人严培的手中,打算到陛下那里去告发我,我索性把那些钱全部投放到极乐世界,把也改了,做些附庸风雅的事,小赌愉情嘛。” 云锦绣面色发白。 姬千夜那个笨蛋,她就知道是这样,他太冒失了。 好在是晚上,橘黄色的烛光在她脸上镀了一层暖色,她的脸色看起来才没那么难看。 “说到赚钱,你在这方面是天才,我自叹不如。” 他的眼中全是欣赏。 她自嘲地笑笑,然后坚定地看着他,“这一次,你又是用什么击毁掉阿夜的意志的?” 她自认能够抓住敌人的弱点,将其一击必中,但她不得不承认,凤晏在这方面,更胜一筹。 凤晏眼中流光溢彩,“大烟!” 她浑身一震,“哗啦!” 她低下头,只见手边的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烛光照着溅起的水珠。 花凛:有读者反映阳安很可怜……他其实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他没能救下凤行烈,是因为他在那之前,不了解女主。 第240章 十厄势,一命换一命 凤晏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更是第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倚在楼梯口抽烟的杨蔻听到室内的声音,她推门进来,见云锦绣的脸色惨白如纸,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凤晏轻声道:“收拾下。” “是。”她收拾了地上的碎茶杯,端着盘子出了门。 凤晏又换了个新的茶杯,给云锦绣倒了一杯热茶,“来,喝点水。” “谢谢。”她接过,喝了一口水,才慢慢恢复了神色。 “你知道大烟这种东西?” 她又是一愣。 她当然知道,大烟可以毁掉一个强大的帝国!那是危害人类的毒瘤。 “偶尔听人说起过,”她看着他,眼里寒光迸射,“那东西能够刺激人的神经,让人疯狂,亢奋,让吸食者沉迷其中,欲罢不能,最后摧残人的身心,夺人性命。” 凤晏看着她凌厉的神色,那是嫉恶如仇,她精美面容里流露出的不屑,不难看出,她非常痛恨大烟这种东西。 他嘴角轻扬,无可奈何地笑笑。 “这种大烟,来自西秦。” 云锦绣猛地抬头,脑海中闪现出一双棕色的眼睛,时隔两年,那双眼睛,即使在记忆里,也能够让她心神颤动! 高长雪! 凤晏看着她失神的模样,神色发沉。 他知道她去过西秦,那个时候,西秦的国号还是大秦,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一向高深莫测的她,如此惶惑不安。 半晌,她沉沉吸了一口气,罂粟产于西境和北境,在他们本土,这种东西已经得到大量的使用,不过他们是当药来使用,用来救人的,传到天元, 就变成了大烟! “两年前,陛下拒绝打开国门,与西秦通商,这种大烟,是通过走私进入我国的,像瘟疫一样蔓延。” 她怅然若失,“高长雪到底想要做什么?” “嗯?”凤晏审视着她,看她的样子,好像跟那个北境王很熟。 她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凤晏正审视着自己。 她拈起一枚棋子,落子的瞬间,开口道:“你在这里等我,应该不是为了你前面所问的问题吧?” 她的整颗心脏都悬在半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 如果姬千夜有毒瘾,凤晏就不可能只发现他查了他的账本,发现他勾结权臣这么简单。 凤晏修长的手指捏着棋子,他诧异地发现,不知道不觉中,那些已经被他置之死地的黑子,渐渐又有了作用,棋子已经占满了三分之二的棋盘,黑白子之间,厮杀激烈。 他面色一白,如果这是一场现实的较量,他原本胜利的局面,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死的将不是棋子,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答非所问,“这是什么下法?” “这种下法叫十厄势。” 两人的目光落落在棋局上,碎金色的烛光铺层在棋盘上,泛着玉泽的棋子流光溢彩。 凤晏的目光顺着黑子棋路,逆看而来。 “我用了十个解厄的方法,破解了你的十个必杀子,让所有的子力都派上用场。” 果然,凤晏看到了十个妙子,最终在下方形成一个妙巧的双倒扑,反把白子吃掉。 在妙局形成之前,他一直以为她是迫于局势,才屡出险棋,原来这完全是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棋招。 他心绪翻腾,等再看她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这种解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云锦绣看着他灼亮的明目,那眼神,仿佛要将自己剥开来,看个透彻。 她嘴角微扬,眼里又是一片迷蒙。 “你还真是让人惊喜不断啊。” 她的思维方式,她的经商模式,全都是这个大陆上没有的。 隐约猜到他的心思,她打断声道:“所以,你的真正目的是?” “用四皇子 的命,换轩辕秀的命。”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果然,他从姬千夜那里发现了轩辕秀的身世秘密。 她垂下眸子,茶杯刚到唇边,就听他道:“茶凉了,”他伸手过来,“来,换杯热的。” 她把茶杯递给他,看着他将冷掉的茶水倒掉,倒上热茶水,白色的水汽在他面前形成一层薄雾,她的里衣,已经完全湿透。 “来!” “谢谢。” 她伸手去接茶杯,手指直打颤。 看到她惊惶失措,他的心里竟然高兴不起来,在她的心中,轩辕秀的份量,如此重要。 她喝了一口热茶,重新恢复了镇定。 “姬千夜什么都说了,轩辕秀的身世,包括他和轩辕秀的关系。”凤晏的语气回荡在空旷的室内,烛光照着他明若深渊般的眸子,他的目光幽不见底。 轩辕秀,那个五岁从皇位上退下来,被暗杀掉的年轻皇帝,连史册里,也只记载了寥寥几笔,幼子登基不足三月,自动让位。谁能想到,他竟然以这样的身份,在朝中翻云覆雨。 云锦绣尽可能保持平静,揣测着他的用意。 “四公子啊,你未免也太抬举我了,我与四皇子素昧平生,你的要求,不太合理吧。” 凤晏直了直身,言笑晏晏地看着她,“只要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打四皇子的主意,轩辕秀的事,我会保密。” “我哪能打他的主意啊。” “你连审判监都敢动,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她咽了咽口水,表示冤枉,“你可真冤枉我了,我想要的,不过是在楚墨宸死之前,还他楚家一个清白而已。” “如果皇后娘娘想要保住明荆,不过一句话而已。”她认真地打量着他,“从头到尾,不过是有人想借我的手,除掉审判监而已。” 凤晏神色瞬间变幻,她说得没错。 云锦绣抓住他细微的神色变化,“看来你们家那位皇后的想法,你并不是很清楚啊。”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凤家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他顿了顿,“我的条件你答应吗?” “哪能啊,我和四皇子八竿子打不着。” “薛太医在帮你。” “你都这么说了,我只能答应了。” “咱们既然都达成协议了,你顺便把姬千夜也还给我吧。” 凤晏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他都将你置于这样的处境,你还要救他?” “唉——”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如今她的处境的确危险,只要凤晏一句话,完全可以将她,连带云家九族,包括所有与轩辕秀有关系的人,都将必死无疑。 “还能怎么样,”她侧头看着摇曳的烛光,说不出的落寞孤独,“我和他相识于微,我们情同手足,在这个世界上,我能够与之交心的,只有那么几个人了,虽然他又蠢又弱,但如果连他也死了,我……”还有什么呢?“再说了,他也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了。” 凤晏从未想过,这种澎湃的孤独和沧桑,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上,他在她的身上,找到了共鸣。 “虽然大烟的毒瘾很可怕,但我还是要带他回去,尽力而为吧。” 她收回目光,看着他。 他向门外唤了声,“来人。” 杨蔻走了进来,“公子。” “带锦绣小姐去见姬公子,派人送他们回去。” “送就不必了,”云锦绣站起来,“我自己带他回去。” 她向他道了谢,跟着杨蔻离开阁楼,往楼下去。 凤晏看着洞开的门,一阵冷风扑了进来,灯火忽明。 事到如今,她仍然没有放弃姬千夜,她从未放弃过身边任何一位亲人,或者朋友,哪怕是下人。 他同样有要守护的东西,家族! 但他却失去了两位亲兄弟,他脑海里出现凤后淡漠的神色。 楼道里,杨蔻阴阳怪气地说道:“云锦绣,我们家公子能够给你好脸色,那是他的修养,我们七公子和三公子都死在你的手中,总有一天,你要以命相抵的。” 云锦绣挑了挑眉,“多谢杨大美人提醒,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你们用大烟控制了这些人,早晚是要付出代价的。” “呵,”杨蔻扭着水蛇腰,又吸了一口烟,“这里是极乐世界,是天上人间,这里的宾客都是求着进来的。”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二楼的一间房间前,昏红的灯光从房间里透了出来,里面传来靡靡之音。 杨蔻一脸笑容妖娆,目光里闪着毒蛇般的光芒,她轻轻推开门,“你要的人,就在里面。” 一股浓烈的香味夹杂着腥味扑鼻而来,昏红的灯光照着红色的幔帘,幔帘后的宽大床榻上,躺着几个一丝不挂的男女,奢靡的房内,烟雾缭绕…… 她一步步走进去,脸色变得铁青。 她走到榻前,一个神志不清的男子伸过手来拉她,“哪来的小哥,真漂亮……来,让哥哥我疼你……” “滚出去!”她的声音里含着冰渣子,几个神志不清的男女都抬起头来,看着她,迷离的眼色清明了些。 “小哥,来嘛……”男子拽着她的衣角。 她突地拿起桌上的银勺子,反过来,用力刺进了男子的手臂,“啊!”地一阵鬼哭狼嚎,其他的人也都清醒了过来了,抓起衣袍遮着身子。 她一字一句,“滚出去!” 杨蔻开口命令道:“都下去。” 几人拿了衣服,仓惶离开。 一个颀长的身体从床榻上摔了下来,爬到杨蔻的面前,抱着她的腿,“给我烟……” 云锦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一头如瀑的墨发散乱地披着,松垮垮的紫袍披在身上,没系衣带,胸膛全部露了出来,下颚瘦尖,皮扶惨白。 数秒之后,她才看清楚,这个人,就是姬千夜! 第241章 要么死,要么跟我回去 姬千夜抱着杨蔻的脚,“给我点烟,求求你……” 杨蔻朝着云锦一笑,笑容里全是侮辱。 她低头看着姬千夜,像看着一条死狗,“姬公子啊,你已经欠了我们几十万两银子了。” “钱我会给你……”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涣散,浑身发抖,形如鬼魅。 “你都没钱了,你拿什么给?” “我……我……” “要不这样吧,你把我的鞋舔干净了,我就把大烟给你。” 姬千夜犹豫了瞬间,果然趴了下去,伸出舌头舔着她的鞋,“滋滋”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室内。 床榻上,最后一个女子披上淡紫长袍,走到云锦绣的身边,妖娆地倚靠在柱子上,眼神迷离地看着她,“云锦绣,你以为,你还救得了她吗?” 云锦绣转头看着她,王永嘉。 曾经以才貌自居的高门贵女, 一身风尘,远山眉黛细长,勾勒出一抹妖娆和颓败,她神色复杂,无奈,不甘,惊慌,愤怒,绝望,怨恨…… 她和姬千夜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打击凤家的方法,结果还没走出,就已经被扼杀在这里。 “呵呵呵!”杨蔻笑得花枝乱颤,她伸出左手掩着嘴唇,指上鲜花的蔻丹衬得她艳光四射,“云锦绣,你看,大儒之家的唯一传人,黛春林的一流调香师,多像一条狗啊。” 她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目光落在她脸上的瞬间,浑身一僵。 她一脸微笑,如阳光般灿烂,只是那笑容里,透着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凌厉。 那微笑就像一个面具,活了这么多年,云锦绣早就明白,面对敌人的践踏和侮辱时,不能哭,那样敌人会笑。 “鞋已经舔干净了,”姬千夜抬起头来,“把烟给我。” “这个嘛,”杨蔻用烟杆挑着他的下巴,看着云锦绣,“你得问过她,她同意了,我就给你。” 姬千夜转过身来,看着云锦绣,金丝三角烛台上的罩灯照在她的身侧,晃得他的眼睛一阵刺痛,他的瞳孔用力收缩,才看清她的脸。 瞬间凝滞,他突然跪爬上前去,抱着她的腿,“快让她把烟给我……” 他眼睛外突,眼神涣散,面露癫色,手掌卷着袖子, 抹着一脸的鼻涕眼泪,已经麻木得再也没有半点羞耻之感。 云锦绣的胸口翻腾着一团火,她突然挽起袖子,抓着他的衣襟,感觉自己正抓着一具骨头架子,他瘦得让人害怕。 她雪白手背上青筋慢慢暴起,眼睛里透着狠劲,“不就是大烟吗?跟我回去,我给你。” 她便生生将他拖站了起来,为他整理好衣襟,“走吧。” 姬千夜连鞋都没有穿,跟着她出了房间。 走到走廊里,她听到身后没了动静,转过身来了,姬千夜已经往回走了。 她快步上前,堵在他的面前,“你还想回去?” “是……”他坚决地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快步堵在他的面前,“除非你现在死在这里,否则我还是要把你带回去。” “凭什么?” “凭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 “我救你容易吗?” “当年在街头欺服你的那些流氓乞丐,是禁军乔装的。”她转过身去,透过开的廊窗,看着廊外的夜幕,目光悠远,“直到后来,我听阿秀说姬老的事,才明白过来,当初禁军为什么要到处捕杀你。” “上一次,你被抓进天牢,秦婴为了去天牢看你,把清白给了丰承息,怀了他的孩子。” 姬千夜麻木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四处眺望,想着怎么逃脱。 “而丰承息,是当年负责清理秦家的人。” 秦婴在楼里到处找姬千夜,刚刚把楼下找完,正上楼来,就听到她这句话。 她收回脚步,转身靠在墙上,只觉浑身如遭雷击,心如刀绞,双手摸向腹部,却不敢碰触自己突起的小腹,手指相互抓在手臂上,指痕上浸细小的血珠。 她好恨,恨自己,恨肚子里已经成形的胎儿。 “那又怎么样?”姬千夜抓着廊窗,浑身直抖,惨白脸上全是冷汗,“我只要大烟。” 云锦绣转过身来,“哼”笑了一声,“你现在浑身无力,心头发慌,四肢酸痛,视线模糊,你还能做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却让他无法逃脱。 “哐当!”他的身子倒靠在窗下,大脑里一片混乱,无法思考。 他抬起头来,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人影,“云锦绣,你到底是谁?” 她蹲下身来,看着他,“就说嘛,你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条件。” “大烟,我是不会给你的,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带回去。” 他一把抓着她的衣领,“我是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明明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却能像成年人一样思考?” 他涣散的目光迎着头顶洒下来的灯光,亮的瘆人,却无法将她看清。 “明明只是个孩子,却什么都知道。” “你根本就是一个正常的人。” 云锦绣凝着眸子,“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啊。”她脸上神色僵着,想着该如何回答他。 “是……你到底是什么……”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各种幻影,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用成熟可怕的目光看着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那双幽幽凤眸,仿佛能够洞穿世间的一切,那些画面分裂后又融合,最后模糊不清。 “我是……” “不……滚开!”姬千夜突然发疯似的推开她,“你这个怪物,离我远点……” 云锦绣大脑里一轰! 怪物! 这形容,多么地贴切啊! 凤晏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看着他们,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楼梯口处的秦婴。 秦婴一转目,看到了他,快步跑下了楼梯。 王永嘉和杨蔻倚在房门上,意味深长地欣赏着这出好戏。 姬千夜没能推开云锦绣,反而自己倒在地,他脑海里一片模糊,只觉那团模糊之中,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怪物,他想要将其拿掉,却无能为力,他发疯似的挥手推着。 他毒瘾犯了! 云锦绣看着他害怕的样子,愣了一瞬,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他是因为毒瘾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怕这样的自己? “不要靠近我……我要大烟……”姬千夜爬起来,转身就跑。 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挡在他的面前,坚定地看着他,“要么死,要么跟我回去。” 他用力甩开她,突然爬上廊窗,跳了下去。 一切发生在顷刻之间。 她的手伸向窗外,抓了个空,风从指尖掠过,冰凉。 “砰!” 姬千夜砸在了楼下的花圃中。 “白痴,这里跳下去,顶多也就残了而已。” 她摇了摇头,下楼去。 走到楼梯口时,她抬起头,看着凤晏,嫣然一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保重。” 凤晏轻轻点头,目送她下了楼道,眼神复杂。 云锦绣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搂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上楼来,语气轻佻,“多大了?” “公子讨厌,人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才十二岁。” “已经十二岁了啊, 这么老……” 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怔,这位客人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听姐妹们说,他专挑年轻的雏儿,是个恋雏癖,她故意把自己的年龄说小两岁,没想到他还是嫌自己老。 “讨厌啦,”少女淘气地拍着他的胸脯,“人家可是这里最小的了,都可以给你当女儿了。” “是吗?叫声干爹来听听。” 少女脸色瞬间煞白,还是讨好地嗲了一声,“嗲……”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这是驸马韩克吗? 她往边上站开,让出路来。 韩克抬起头来看着她,突然清醒了大半,“云……云锦绣!” “这位公子认识我啊,”她微笑道:“我看着你也面熟,很像韩府的大公子,不,是韩国公府的驸马爷。” 韩家如今不仅有一位皇妃,一位公主儿媳,还有一个外孙女太子妃,年前朝廷封赏,将身为礼部尚书的韩老爷封为国公。 韩克脸色瞬间惨青,他想起姐姐韩凝珠前几天的提醒,这个云锦绣是个能翻雨覆雨的角色,他来这里找女人的事要是传了出去,被公主知道,那还得了,他面色一愠,厉声道:“本公子跟你不熟,滚!” 云锦绣淡淡一笑,从他身边绕过,下了楼梯。 韩克从楼梯上俯瞰下去,灯光下,云锦绣一身银黄,肌肤如玉,唇如含丹,美得不可方物。 他怀里的少女听着他磨牙的声音,心头一慌,假装镇定地问道:“公子,怎么了?” “没事。”他抓着少女还未长成的胸脯,往楼上去。 少女被他抓得发疼,却不敢呻吟,但凡这种有特殊癖好的人,都是变态,常常折磨得人生不如死,最后要了人的性命。 他们从王永嘉面前走过,少女抬起头来,求救似的看了王永嘉一眼。 王永嘉被她一看,心头猛然一颤! 那是求救的眼神。 她突然想起来,这个少女叫鲁星儿,来自云州。 云锦绣出了极乐世界,她的两名属下已经将昏迷的姬千夜抬到马车上了。 她上了车,坐了下来,看着姬千夜,他惨青色的面容,他脸颊上有擦伤,却仍掩盖不了他俊美的轮廓。 她伸拉了拉盖在他身上的貂皮毯子,喃喃自语,“我该怎么救你?” 她悠悠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就看到秦婴魂不守舍地坐着,十指绞在一起,袖口处的手腕上,手背上,全是自己的指痕。 她心头一凛,自己对姬千夜说丰承息的事,难道她听到了? 第242章 深夜被截 这样也好,她早晚都会知道真相的。 “小姐,”车夫掀起车帘向她请示,“可以回去了吗?” “嗯。” 马车沿着天水河岸缓缓前行,两岸华灯霓照不夜城。 出了天水河岸,进了胡同,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她掀起车帘,“怎么了?” “前面有辆大马车。” 她抬头看去,只见前面挡着一辆大马车,车头的照灯只亮着一盏,静静地照着马车前方三步之地,马车镶金配银,连马匹的辔头都是纯银打造,美轮美奂。 她轻轻皱眉,这马车,在这帝都,也是一等奢华的。 不过三更半夜的,这马车怎么就停在这里了呢? “什么人?”一个衣着紫色绣花衣裙的嬷嬷从马车后方走了出来,声色急厉。 她眸子一张,韩嬷嬷! 珍妃娘娘身边侍候的人,都是韩府的人,并赐予韩姓,外人统称一声韩嬷嬷。 在扬州的时候,珍妃流产,死了一个韩嬷嬷。 而这个…… 她瞳孔微凝。 这个韩嬷嬷更年轻,三十出头,一身威凛之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发生什么事了?”一只纤纤玉手掀起车帘,小指和无名指上戴着名贵的金银甲套。 韩珍珠! 车内透出光来,照出她半身衣裙,是亮粉色的宫装,将她衬得十分艳丽。 她向秦婴递了个眼色,秦婴忙下车去,回道:“我们小姐是武侯府的锦绣小姐,现在赶着回府,就抄了这胡同近道……” 马车的车帘先是放下,随后又掀了起来,韩珍珠抬目看来,“云锦绣!”她的语气既意外,又愤恨。 云锦绣这才下车去,带着两名仆人,一并上前去行礼,“臣女拜见珍妃娘娘。”她抬起头来,就闻到一阵浓烈的茉莉花香,韩珍珠正倨傲地看着她,水眸里闪着凌厉,两颊驼红,带着微微桃花色。 韩嬷嬷上前去,“娘娘去韩国公府看望韩老夫人,现在回宫,经过此处,你们……” 云锦绣识趣地说道:“臣女这就退开,给娘娘让路。” 胡同不宽,不够两辆马车并行,她带着下人,把马车退出胡同,绕道而行。 车上,云锦绣掀着车帘,看着珍妃娘娘的马车出了胡同,往皇城的方向去。 秦婴将手小心地放入衣袖中,她穿着青色的男装,衣袖宽大,正好可以掩盖着手上的伤痕,她有些心神不宁地问道:“小姐,深更半夜的,珍妃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云锦绣摇了摇头,“鬼鬼祟祟的,鬼知道。”身为皇妃,半夜出现在胡同里,已经很离奇了,而她用的马车,并不是嫔妃专用的车辇,看样子,是私会了什么人。 马车突然急停下来,秦婴倏地起身,拦在她的面前,刚抽出腰间的匕首,一道黑影已经闪进马车,一掌打在她的身上,她摔了出去。 拦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云锦绣看清面前的情况,玄铁刀芒就稳稳的抵在了她的喉间,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的两个下人,已经被杀了。 她哽咽了下,看着挟持着自己的人,眼底闪过一道惊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明大人!” 她看着明荆,他穿着一身黑衣,雪白的发丝凌乱,面色白里透青,看着样子,是刚刚从天牢里逃出来的。 秦婴爬起来,一看到是明荆,顿时抓紧了匕首扑了上来。 “住手!”云锦绣及时喝住她,“你不是明大人的对手,还是站在一旁吧。”她现在又有了身孕,可千万不能伤了她。 明荆铮铮然地看着云锦绣,“你就不怕我一刀杀了你。” “怕,怕得要死。” 她一脸万事好商量的样子。 秦婴站在离马车五步处,警惕而慌张。 明荆铮铮目光逼视着云锦绣,“告诉我,昆仑世子手中的证据是怎么回事。” “大人,”她缩了缩身子,“李摩世子手中的证据,是你亲自带来的,我哪知道啊。” “嘶!”她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雪白的脖颈往下流,她透明肌肤下的血管,微微突起。 她身子一僵,感受到了腾腾的杀气。 “云锦绣,”他的声音发狠,“你最好马上告诉我真相,否则我杀了你。” “大人,病急也不能乱投医啊,你真找错人了。” “不可能,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明荆笃定地逼视着她,“你立刻把事情的经过完全告诉我,否则,我杀了你。” “大人,冲动是魔鬼。” 明荆手上又一用力,她脖颈上又传来一阵疼痛。 秦婴的心脏悬了起来,现在的明荆,就是被逼急了的杀魔。 她惊惶四顾,漆黑一团,没有半个人影。 她要怎么救人? “云锦绣,我的刀再近一分,就会切断你的大动脉,你必死无疑。” “我也知道啊,”她焦急地看着他,“我什么都招,只是李摩世子的那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他目光一狠,她忙说道:“慢着!” “大人,虽然我不知道李摩世子手中的证据是怎么回事,但是咱们可以想个折中的法子,你无非是想证明你是被冤枉的,让陛下饶了你……”她目光飞转,在想着法子。 明荆目光凛凛地盯着她,想要在她看似无辜的面容里找出一丝破绽。 “我可以和你到陛下面前,说李摩世子的证书,是有人故意冤枉你的。”她转过目光,认真地看着他,“不过大人,那些手书,真的不是你的吗?” 他猛然张目。 她眼色转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大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色里闪过一丝惊惶。 她中闪过一道亮色,没错,那些信函,就是他的。 他身子往前倾,凑近了些,凛凛眸光逼视着她的瞳孔,“我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精心安排这一切的?” “我们?” “没错,武侯侯,天澜宗,明王!” “好吧,”她妥协道:“我们想要为楚帅府伸冤,要将你置于死地。” 明荆愣了一下,显然松了一口气。 “你真以为,这就是真相吗?” 被她这么一问,他蓦警惕起来,“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她娓娓道来,“你有今天,是我一手促成的吗?” 他仍然是一脸笃定,“单凭你一个小丫头,当然不可能,但是武侯府和明王府联手,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好,”她一脸坦然,“就算按你说的,是一切都是我们在背后操纵的,早在十年前,我们就让人模仿了你的字迹,制造了信函,放在西北王庭,故意陷害了你。”她语气一转,双眸清亮,“大人,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够洗脱罪名,光明正大从天牢里走出来,继续掌管审判监吗?” 明荆嘴边的肌肉抖动,“你什么意思?” “大人,事到如今,你以为臣女的话,陛下会信吗?” “只要你把实情说出来,陛下那里,我自有办法。” 她看着他,他仍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停顿了不到三秒,她开口道:“看来你还是不知道,真正想要将你置于死地的人是谁啊。” 明荆猛地住了呼吸。 “如果凤家想要救你,只要凤后出面,说服皇上,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事情,”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的案子,是凤丞相主审的呢。” 看到他眼中的迟疑,她继续说道:“也是凤家,把楚墨宸的身份透露给你的吧?” 明荆看看她,又看了看躺在一旁的姬千夜。 她说道:“我是去极乐世界向凤四公子要人的。” 提到凤晏,他眼睛一亮。 “你不用怀疑我跟他有勾结,把楚墨宸的身份泄露给你的,是凤朝华,凤晏行事谨慎,绝对不会没把事情的始末查清楚,就让你去抓人。” 明荆脑海里飞转,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云锦绣眉梢一挑,“大人,你一直以为,凤家是借你的手,除掉武侯府,打击明王府,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才是真正的目标?” 他只觉一股辛辣顺着眉骨而下,浸入眼睛,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粒。 他手上又用力了几分,云锦绣脖颈里又是一疼,鲜血浸红了竖领。 秦婴暗咬牙关,审视着时机,要扑上去救人。 “呵呵呵,”他喉咙里发出几声笑,“你果然巧言令色,擅于诡辩。” 她声正色严,“就算我舌灿莲花,就真的能够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了吗?” 他被她的质问僵住。 “更何况,大人你叱咤风云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只是我实在不明白,聪明如大人,怎么就成了别人手中杀人的刀子了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明荆明知道给她开口的机会,自己的胜算就会少一分,但在这件事上,他知道得太少了。 “武侯府那份要将我逐出家门的家书,其实就是字面意思,向陛下指证我窝藏重犯余孽。” “你当时不是口口声声说,是我安排的人吗?” “我当时的确是那么想的,但后来我发现,你根本就时间去准备那些。” 她面色沉着,压低了声音,“明大人,你是怎么从天牢里逃出来的?” 明荆猛地张大瞳孔,看着她。 他对她早就起了杀心,他出天牢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明大人!” 低沉醇厚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寂,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 轩辕秀不知何时站到了马车前,一双眸子透着墨玉般的光辉,有碎芒在他眼中闪动,锋利如刀。 第243章 权术玩家 明荆转过头去,看着他,手上一紧。 云锦绣感觉自己脖子上又一阵热流,浑身一个僵,生怕明荆一激动,切断了自己的脖子。 轩辕秀看了眼她脖子里的刀,看着明荆,“是本王调开天牢里的那些守卫,让你逃出来的。” 云锦绣微微张眸,愣了下。 “是你?”明荆看着他,一脸意外。 “没错,是我,”他边说边轻移脚步,往他靠近,“否则,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突破天牢的防守,逃了出来。” 明荆思索了一番,头皮发紧,“为什么?” “你欺君罔上,陷害忠良,死不足惜,凤丞相却迟迟对你悬而不审,你的大弟子明东多次出入天牢,本王猜想,你会不顾一切,搏取一线生机,他们都帮不了你,你会亲自出来找答案,所以本王就风水推舟,让你逃出天牢,畏罪潜逃,可是死罪。” 明荆大骇,“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没错,”轩辕秀直言不讳,“李摩世子手中的书函,也是我安排的。” 他上下打量着轩辕秀,“你不可能做得到。” “我的确做不到,但天澜宗做得到。”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他,这也是她想要知道的真相。 “早在你抓到楚墨宸之前,他已经找我申冤,我和天澜宗联手,安排了这一切。” “西北王庭有天澜宗的人,昆仑世子来访天元,那些信函,都是天澜宗的人事先安排好的,也是本王安排人,把昆仑世子的行踪告诉你,让你可以顺利抓到他。” 明荆脸色惨青,嘴角的肌肤抖动。 “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拦截昆仑世子?” “你害怕昆仑世子透露出当年战事的实情,”轩辕秀声音铿锵,如断金石,“你为了除掉楚帅府的大军,把营长以上的将领全部暗杀,又暗下通知西北盟军的将领,让他们在深夜时分包围了五万普通士兵,将其全部屠杀,再回头嫁祸给楚帅。” 明荆手一抖,不敢置信地看着轩辕秀,好像从来不认识他。 半晌,才颤声道:“你早就知道了真相?” “不错,我十二岁去西北要塞,就查清了那件事。” 明荆噤若寒蝉,纵使他老谋深算,手握着的权力,可直接审判帝国除天元帝以外的任何人,俯瞰着整个皇朝权流,却没想到,自己早已经暴露在一个少年的面前。 瞬间的惊然,他的声音沉重沧然,“所以……”他看着他,“这些年,你在朝中……” “没错,”轩辕秀声音平静,这件事,已经过了很久,对他来说,是一件不值得再提起的旧事,“知道真相后,我回到朝中,把当年参与陷害楚帅的官员,全都除掉了。” “原来如此!”他审视着他,“你既知道真相,当年为什么不翻案?” “你深得陛下信任,我若与你正面冲突,没有丝毫胜算。”他顿了顿,“后来楚墨宸回来了,有天澜宗帮忙,他们手上又有足够的证据,我可以还楚帅府和那数万冤死的将士们清白。” “不,”明荆摇头,布满眼球的血丝,像有火焰在烧,“你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清白,你只是想借他们除掉我而已,因为你跟我一样,是个权术玩家。” 云锦绣眸光微凝,说到玩弄权术,明荆与轩辕秀相比,差远了。 轩辕秀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否认。 明荆已经平静,“但我还是想不明白,那些手书,在十年前,为什么会进入西北王庭的军机库中?” 云锦绣眉睫轻颤,眼底眸光涌动,这也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除了你,还有谁在帮楚帅府?” 三人同时沉默,无形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这一切。 轩辕秀双瞳漆黑,仿佛宇宙尽头的黑洞。 云锦绣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答案,她不知道,轩辕秀不知道,明荆就更不知道了。 她淡然开口,“明大人,楚帅是帝国忠诚名将,义薄云天,为了帝国和百姓,抛头颅洒热血,楚家军将生命献给了国家和人民,他们死得这么冤枉,知道当年真相的人,都会为他们报仇的。” “哈哈哈,”明荆大笑三声,声音里含着刺耳的讽刺,“忠诚?大义?别假惺惺了,权力之上,没有忠义,只有成败。” “大人,你自己沦为贪婪和权力的奴隶,就看轻别人的信仰,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明荆收回目光,看着云锦绣,一开口,气息喷洒在她的秀发上,声音沉厚,“你们以为,没有陛下的许可,楚帅府那么大的案件,我能成功吗?” 周围一片沉默,他们早就知道了真相,唯感悲凉。 云锦绣抬头看着他,眸光清亮,“就算你是陛下的股肱之臣,你以为,他现在还会信任你吗?” 他的面容里浮现出死灰色,早在陛下还是亲王的时候,他就跟着他,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性情,他的多疑。 他抓捕楚墨宸,劫持李摩世子,提审云翦父女……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所以他都是先斩后奏,最可怕的是,他联系了凤府,凤府是他心中的禁忌,如今,陛下已经不会再信任他了,这才是他的致命之处。 他的目光在云锦绣和轩辕秀两人之间扫荡,“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我竟然会栽在你们两人的手中。” 他突然移动到云锦绣的身后,手腕环住她的脖子,匕首紧贴着她的脖颈大动脉,“轩辕秀,你现在跟我去见陛下,否则,我就杀了她。” “明大人,”轩辕秀的目光锁着他,“你以为,见到陛下,把这些年我在朝中的所作所为告诉他,让他顾忌我,他就会因为需要你,而放你一条生路吗?” “那是自然,我与陛下是有交情的,是我一路陪他过关斩将坐上皇位,你现在只需要带我去见他。”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他猛然抬头,才发现轩辕秀已经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一直急于知道真相,被一个又一个真相冲击着,没有留意到,他已经靠近了自己。 “那就只能佳人给我陪葬了!”他刚要动手,突然意识到云锦绣手边的那个婢女不见了,面色一变,背后一凉。 秦婴早已经悄然站在他的身后,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背心。 他身子一僵,迟疑的瞬间,眼前一道亮光,他的手臂被齐齐斩下,电光石火间,轩辕秀将云锦绣拉进自己怀中护了起来。 “阿锦!”他抱着她,手心覆在她的伤口上,鲜血染红了他的手。 云锦绣看着他额头上青筋突起,用力地扯了下嘴角,“别急,伤得不重。” 明荆断了一条手臂,背心中了一刀,深知自己不是轩辕秀的对手,转身就逃,秦婴忙追上去。 轩辕秀看着逃跑的明荆,不由咬牙。 若让他逃了,见到陛下,将今天的事全部说出去,他今后的处境就危险了,但看着怀里受伤的人,他用力咬牙,喊道:“秦婴,别追了,先回府找大夫。” 秦婴看着消失在胡同里的明荆,转过头来,看到自家小姐脖子里全是血,转身跑了回来。 轩辕秀已经抱着云锦绣上了马车,她忙去赶马车,刚走到了马车前,就听到“铿铿!”的脚步声。 丰承息带着三十名禁军赶来。 他走上前来,看着马车的里情况,向轩辕秀问道:“王爷,明荆呢?” “往那个方向逃了。” 丰承息看了眼云锦绣脖子上的伤,转过身,突然感觉到身侧传来一股杀气,侧头一看,秦婴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目眦欲裂,面色发青,右手攥着匕首,指间发出“咯咯”的声音匕首尖上,一滴血珠“啪!”地打落在地。 他倏然绷紧了神经,她要杀自己! 秦婴的目光扫过他一身银色铠甲,盯着他的脖子,看着蜜合色肌肤下的大动脉,就是那里,割断动脉就可以杀了他! 她右手突然一扬。 “秦婴!”轩辕秀急声命令,“快!” 秦婴回过神来,只见云锦绣脖子里全是血,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迅速上了马车,驾着马车往云府去。 丰承息看着马车远去,再看着地上的匕首,一阵虚脱。 “大人。”近卫李兴提醒了一声。 他回过神来,“追。” 夜色凝重,高楼丛丛。 明荆拐进一条深胡同,身后留下断断继继的血迹,他听到远处传来禁军搜捕的声音,目光一闪,跃过胡同,往京兆尹府的方向去。 刚进入街角,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立刻下令,“快,掩护我!”一把刀子突然插进了他的心脏。 “你?”他一脸不可置信,“原来是你……是你故意将我从天牢里放出来的。” “是啊,师傅。”插进他心脏的匕首一绞,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 丰承息带人追上来的时候,发现明荆倒靠在墙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墙上一片血迹,他的身下也已经变成了血泊,胸口的血洞正往外潺潺流血。 李兴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大人,人已经断气了。” 他向第三队人下令,“你们去追。”杀死明荆的人刚刚离开。 他从身边的士卫手中拿过火把,上前去,检查着明荆的伤口。 他的身上,除了秦婴刺在后背上的一刀,和轩辕秀斩断的手臂,就只有心口这一处伤,杀他的人下手极重,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他死亡。 过了一会儿,追寻的士卫纷纷回来。 “大人,没找到人。” “没找到人。” “……” 他看着明荆的尸体,“带回去。” 东方初白,紫色的曙光照着帝都,城阙九重如海。 云府,云锦绣斜靠在榻上,一头青丝陈铺在枕上,脖子里缠着一圈纱棉,失血过多,脸色苍白。 第244章 他的目标,是你 金曦可怜兮兮地看着轩辕秀,“王爷……”谄媚地知道:“表姐夫,我可以先回去了吧?” 听到“表姐夫”三个字,轩辕秀收回目光,看着她。 她保持着标准的微笑,等他开口放他们出去。 宋南站在她的身边,磨着牙。 他们已经替云锦绣把伤口仔细处理好了,又喂她服用了药,再确诊了一遍,他还是不让他们离开。 床榻上传来微微声响,他们回过头来,云锦绣抬起手,向他们挥了挥,两人如得大赦,迅速往外去。 出了门,宋南抱怨道:“王爷太凶了,以后不理他。” “你懂什么,”金曦一脸迷醉,“我表姐夫那是心疼我表姐。” “才不是表姐夫,”宋南嘟着嘴,倔强地说道:“楚宗主才是姐夫!” 金曦脸色发僵,不自在地说道:“楚宗主已经死了。” “才没有,”宋南突然拔高了声音,“他就在冰窖里躺着。”说完,就跑出了回廊。 “喂!”金曦叫了一声,他已经跑得没踪了,她收回手,嘀咕了句,“人都死了……” 房间内,轩辕秀走到床榻前坐下,伸手扶着她的发心,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自责而心疼。 云锦绣张了张口,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她冲着他笑笑,明眸流转。 他心头一软,握着她的手,“明荆不是我从天牢里放出来的。” 她眨了下眼睛,从他为了自己,放弃去追明荆,她就知道了。 “我知道他逃出天牢之后,就赶到云府来见你,他们说你出门了,我就去找你……还好,你没事了。” 她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满含笑意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像在说话。 他安心地点点头。 轩辕秀在一旁陪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他吹灭了床头的灯,静静地守着。 天刚亮,珞儿就来敲门,“王爷,有人找您。” 他开了门,就看到丰承息站在回廊里,身上穿着银色的铠甲,风尘仆仆,远远地看着自己,面有急色。 他向珞儿,“你在房间里守着。” “是。”珞儿将门关上,守在床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家小姐。 丰承息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郁,“明荆死了。” 轩辕秀瞳孔一锁。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心脏被捅穿绞碎,当场死亡,身上没有其他的伤,杀他的人,应该是武功极高之人,让他没有回击之力,又或者,是他非常熟悉的人。” 轩辕秀眼色更深,“我更相信后者,以他的身手,垂手之际,就算对方功夫再高,他也能够还手。” 丰承息鹰眸微亮,点点头。 “到底是谁,把他从天牢里放出来的?”对方既然是为了杀他,为什么会让他在去找了云锦绣之后再动手?而那个时候,禁军正在四处搜捕明荆,杀他的人,冒着被禁军撞破的风险,也要置他于死地。 他心头突然一凛,看向房门的方向。 杀明荆的人,目标是云锦绣。 丰承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明荆的尸体已经送往刑部,我该回去向陛下禀报了。” 他点了点头,看着丰承息离开,又快步进了房间。 珞儿忙迎上来,见他眼下发青,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小声说道:“王爷,您去休息吧,奴婢在这里守着。” “不用,”他朝她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亲自守着。” 珞儿眨了眨眼睛,一脸艳羡,小姐伤得不重,只是太累了,睡着了,王爷却是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见小姐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偏院的花房里,秦婴坐在长椅上,面目呆滞。 身后放着一排红色的丽格海棠,姿潇雍容,艳丽逼人。 回到府中,她就逃跑进这间花房,一坐就是三个时辰。 一双银色的缎纹靴子映入眼帘,她慢慢抬起头来,丰承息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神智一凌,倏然起身,“哗!”的一声,身后的一盆海棠被撞翻在地,白玉花盆摔得粉碎,娇艳的花朵砸碎在花泥间。 丰承息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硬生生将她逼坐回去,他双手按在长椅靠背上,将她禁锢在椅子上,锐利的目光落在她青色的衣衫上,小腹处,上等的云锦衣服已经被她揉皱。 他嘴角一扬,语气沉郁得令人窒息,“怎么?你想杀死这个孩子?” 秦婴抬起头, 精巧的鼻尖几乎贴在他的面颊上,眼睛血红,声音嘶哑,“难道不该杀吗?”所有的愤恨和不安随着声音爆发出来,她面目扭,眼含泪水。 自己怎么能够怀上仇人的孩子? 她恨不得连自己一起杀死! “孩子是没有本罪的,如果它都该死,这世上,谁都该死,当年秦家的那些人,也都死有余辜。”他的声音冷硬,眼中闪着堕落的光芒,银色的铠甲泛着冷光,更衬得他的面色冷硬,“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你又算什么?” 她只觉周身泛起一阵闪电般的激流,她浑身再无半分力气,茫然不知该如何自处。 丰承息语气软了些,“当年就算不是本官,也会是别人,我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 秦婴抬起头,泪流满面,“为什么?” 他冷“哼”了一声,声线拉长,“去问云锦绣啊,她既然告诉了你当年是我负责执行清理你们秦家的旨令,也理应告诉你真相。” 她大脑里瞬间短路,小姐知道真相,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真相又是什么? 大脑里瞬间闪过千百念头,浑身却颓然无力。 丰承息直起身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出了花房。 前院,李兴看到丰承息走出抄手游廊,见他脸色苍白,迎了上去,“大人,没事吧?”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没事,直接去皇宫吧。” 李兴朝花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心底暗叹,“主子仕途顺利,青云直上,不过二十出头,已经是禁军头领,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偏生和一个侍女纠缠不清。” 丰承息走到拱门处,见李兴没跟上来,转过身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他快步跟了上来。 云锦绣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见轩辕秀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紫红色的暮光斜照进窗,落在他的身上,在他月白绣金锦袍上染了一层紫红,使他整个人更加精贵绝伦,他的五官映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深邃沉静。 她凤眸微转,眼睛发热,挣扎着要坐起来。 轩辕秀听到声响,回过神来,忙将她扶起。 “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你怎么一直在这里守着?” 他将她扶靠在床头,仔细看着她脖子里的伤口,他逼着金曦和宋南用了最好的药材,伤口已经结痂,她的脖子微微发肿,脸色已经恢复了。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她翘了下小嘴,“怕是要留下疤痕,不漂亮了。” 他嘴角一弯,“再丑我都要你,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她两颊微红,神色间染了几分娇憨之态,看得他心神一荡。 “还好你没事!” 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她反而紧张了,“明荆是为了博取一线生机,就算你不来,他同样也不会要了我的命,你不用这么担心。” “他死了。” 她不由一愣。 “是被人暗杀的,一招致命,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将他放出天牢,借他的手,杀你,然后再除掉他。” 她轻轻蹙眉,从小到大,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不胜其数,她倒不害怕,只是能借明荆之手杀自己,绝对不是一般的人。 “知不知道是谁?” 轩辕秀摇了摇头,“他的大弟子明东曾多次进监狱探望他,凤丞相和沈腾大人也进监狱去提审过他几次,到底是谁帮他逃出来的,我现在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我听丰承息说,明荆死前并没有回击刺杀他的人,我怀疑,杀他的人,是他认识的人。” 云锦绣点点头,眼里雾色重重。 事情远比她所预料的要复杂得多,除掉一个明荆,不过是祸乱的开始,审判监的背后,是整个审判监和巡抚营的实力归属。 她抬头看着轩辕秀,见他眸光沉着,知道他心中有事。 “小姐醒了,该用晚膳了。”珞儿进门来,吆喝着下人们送来厨房精心准备的晚膳,菜肴都改用了药膳。 轩辕秀扶云锦绣坐在餐桌边,她见侍候的丫环都是珞儿在指挥,问道:“秦婴呢?” “秦婴姐姐好像有事在忙,没见着她。” 她轻轻蹙眉,自己受了伤,以秦婴的性子,必然会留在自己的身边照顾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回头你送些有营养的晚膳到她房里去。” “是。” “奴婢就在外面侍候着,王爷,小姐有事就传唤奴婢。”珞儿向两人福了福身,领着下人,拖着迤逦裙摆,出了房间,将门关上。 轩辕秀亲自盛了药汤喂给她。 “我双手好端端的,你就让我来吧。” “我喜欢。”他说着舀了一勺汤,喂到她嘴边。 两人相视,烛光照耀下,他的眼角眉梢,都是柔情蜜意。 他对自己,是真的好。 她沉浸在这种蜜一样的宠爱之中,心里突然有点担心,这种美好会稍纵即逝。 陪她用完膳,轩辕秀又将她扶到床榻上靠着,才出了房间,往宫中赶去。 云锦绣躺在床头,无聊地翻看着书页,脑海里却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到底是谁要借明荆的手除掉自己? “咚咚咚!” 听到急切的敲门声,她回过神来,不等她开口,珞儿已经进门来,“小姐,太子殿下来探望您了。” 她轻轻挑眉,正要叫珞儿扶自己起来去迎接,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太子已经在门外了。 第245章 你可曾向命运屈服过? 她双脚刚刚落地,大门已经打开,一个身着紫色阔袖锦袍的颀长身影进门来,领口和袖口上镶了金边,庄严肃穆,精贵绝伦。 门外,两边宫灯将院子照得灯火通明,身着软甲的士卫左右排成两列,守在门外,场面十分隆重。 她刚起身,一个道高大的身影投了下来,将她笼罩住,她呼吸微沉。 身边的珞儿“扑通”地跪在地上,惶惶无措。 云锦绣刚一福身,轩辕丰就托住了她的手肘,“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云锦绣:“……” 他将她扶坐在床榻上,在一旁的高椅上坐了下来,向地上的珞儿挥了挥,“下去吧。” 珞儿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眼自家主子,恭敬地退了出去。 室内灯火摇曳。 云锦绣抬起来,面色恭敬地看向座上的太子,他后方银烛台的烛光逆照来,他面上明明暗暗,越发显得轮廓分明,宝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 “听说你受伤了,本宫来看看你。” 她心里闪过一丝疑虑,声色和悦,“多谢殿下,臣女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已经没事了。” 轩辕丰的目光从她的脖子上掠过,点点头,“明荆已死,你大可放心。” 她何曾担心过明荆,她担心的,是那幕后看不到的夺命之手。 她柔柔地道了声“是。” “三天后就是元宵节,节后,朝廷就会颁发圣旨,昭告天下,为楚帅和那些冤死的将士正名,这件事,就算结了,你对楚家和楚墨宸,也算有了交待,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 他神色肃穆,是命令,也是请求。 她眉头微拧,这是要她不要再插手审判监的事。 僵持了数秒,她答道:“是,臣女替楚家谢过殿下。” 轩辕丰凝视着她,一瞬不瞬,只见她那清亮凤眸中,横亘着无法逾越的深渊。 “是本宫要谢你。” 她眼睛一张,长长的睫羽剪出淡淡阴影笼罩在眼下。 “没有你,本宫不可能拔掉明荆那颗虎牙。” 他的眼神格外明亮,看得她头皮发紧,一股寒意爬上背脊。 原来,想要明荆死的人是他。 明荆是虎牙,是谁的虎牙?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千百念头,淡然地说了句,“臣女不敢当。” 轩辕丰的眼神发沉,他慢慢倾身上前,逼视着她的双眼,“云锦绣,你可曾向命运屈服过?” 她只觉他一字一句,像巨锤一样击打在她的心脏上,令她窒息。 “你可曾有过那么一瞬间,愿意安安分分地做好云家大小姐!” “臣女……”她张了张口,轩辕丰的瞳孔在她的眼里无限放大,像明灯一般照亮着她,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当年天元帝对武侯府的承诺,他知道她曾是武侯府的嫡长女,他知道她曾是他的未来皇后。 她浅浅一笑,“臣女一直在向命运屈服,”顿了顿,她的语气微沉,“我只是没有向那些把我当成棋子和垫脚石的人屈服。” 轩辕丰眼波荡漾,两人彼此心领神会。 “殿下,您呢?” 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看着她眼里的流波,仿佛三月春水,带着令人沉醉的暖色,让人心神荡漾。 “本宫,是信命的。” 她心神一凝。 “夜已经深了,本宫该回宫了,你早些歇着,本宫改天再来看你。” 她微微愣神,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好到这个地步了?一点风吹草动,就劳他大驾,赶到这里来探望?她只觉毛骨悚然。 她站起来,微微福身,“恭送殿下。” 轩辕丰“嗯”了一声,转身出门,打灯的太监忙在他左右照明,连同院子里的红梅一起照亮,繁花似火,暗香阵阵,士卫跟上,前拥后护,浩浩荡荡出了院子。 院子里暗了下来,目光所及之处,夜色阴沉。 见太子殿下走远了,珞儿慌忙进门来,“小姐,没事吧?” 她回过神来,“没事。”却见珞儿递起一块手帕,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她接过帕子,“你下去吧。” “是。” 珞儿下去之后,她用帕子擦了擦手中的冷汗,走到侧门处,拉开门,昏暗的灯光,照着五步梅林。 “出来!” 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高瘦男子从梅林间走出来,表情严肃,却没有任何压迫感。 她打量着他,他的样貌极为平凡,没有丝毫特殊之处,他的脸完全没有任何特色让人可以记住,这种平凡,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不过眨了下眼,再看他时,只有红梅映出的灯光在他的身上照出些许血气,仿佛这个人,不是她刚刚看到的人。 她绞着脑汁,想要记住他,只觉脑仁一阵刺痛。 “我是英灵殿的守卫,来把楚宗主的遗体带回去,放进圣灵殿。” “是大煌师让你来的?” “不是。” 她眉头微蹙。 “宗主的权力,凌驾于大煌师之上,历代宗主的遗体,都要进入圣灵殿,这是天澜宗的传统。” 她迎着他的目光,只见那漆黑的眼中,有一种力量在引导着自己。 她的目光微微涣散,面色呆滞,缓缓点头。 就在低下头的瞬间,她突然清醒过来,“我怎么知道你就是天澜宗的人?” 守卫伸出手,向她摊开掌心,星宸般的光辉闪射而出。 她上前去,看着他手掌上的六芒星宸,光束出她苍白的脸。 “六芒星?” “不,是大地之力。” “大地之力?”她嘴齿发颤,这一切,已经超出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漆黑的眼底,眼波如潮。 守卫握住了掌心,闪耀的六芒星辉消失,他的手,与常人的无异。 “我可以把楚墨宸的遗体带回去了吗?” “嗯。”她点头。 守卫得到她的许可,向她行了个礼,往冰窖的方向去。 等他走远了,她突然心神一动,跟了上去。 冰窖建在地下室,是她健府的时候建的,用来保存冬天收集的冰块,以备夏天消暑,供食材商铺用来了保鲜食品,面积与地面一样大,分为上下两层。 进了地下室,温度骤然降低。 守卫举着火把走在前面,云锦绣跟在他的身后,很快,她就冻得脸色发白,她看向走在前面的守卫,火把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他的面色任何变化。 冰窖设置在地下二层,用玉石在室中央砌了一道一米高的墙,室内分成里面两隔,里面的隔间堆满了冰块。 一进冰窖,守卫就站在门口。 她走上前去,就看到宋南躺地上。 她跑上前去,将他扶起来,有鲜血从他的额头发线上浸下来,他的身上有多处伤,“阿南,醒醒!” 宋南沉吟着醒了过来,一看到她,就抓着她的手臂喊道:“他把宗主带走了。” 她抬起头来,只见冰窖上方空荡荡的,楚墨宸的遗体不见了! 一股寒意从她的脚心瞬间冲到头顶。 “我们快去救他……”宋南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去。” 两人抬头看着守卫。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两人同时点头。 守卫将火把递给云锦绣,她接过,守卫自己走了出去。 等守卫离开,她才举着火把带着宋南出了地窖。 已经是凌晨三点,冬日的夜,阴沉沉的。 她举着火把,照着满园静静绽放的红梅,四周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阵寒风,吹落花瓣如雨。 她打了个寒颤,异常警醒。 楚墨宸的尸体不见了。 她转过身,见宋南正整理着身上的伤口,刚刚他还着急着要去找楚墨宸,现在怎么这么安心? “你不去找楚墨宸?” “不去,他会把宗主找回来的。”少年明亮如星的眼睛里全是信任。 他口中的他,是指守卫。 她知道有一个称之为守卫的人存在,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样子。 “你认识他?” “认识啊,守卫嘛,我很小就认识他了。” “他长什么样?” “就是他那样的啊。” 他言语间,神色里,全是对守卫的信任,那种信任,是深入灵魂的。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怎么会在冰窖里?” “师姐说宗主死了……我要救他!”他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 从云锦绣的房间里出来之后,他就跑到冰窖里来,尝试着要把楚墨宸救活,直到半夜,有人潜入冰窖,把他打晕了。 “知道是谁把你打伤的吗?” 他摇了摇头,“对方出手很快,才几下,我就被打晕了。”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不过他带着红色的面具。” “红色的面具?”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白夙的样子,他戴着红莲面具。 “是像莲花一样的面具吗?” 宋南直摇头,“没看清,就看到是红色的。” “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啊。” 宋南跑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来,冲着他笑,“姐姐,你不用担心的,他会找到宗主的。” 她神情僵了下,向他点点头,看着他离开,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心里像堵着一团浓雾,还有对天澜宗、对这个世界未知的恐惧。 第246章 再入东宫 皇城。 云锦绣跟着丰承息,走在铺满青砖门的宫道上,两侧红墙高立。 她脖子上有伤,穿了高领绣花绿袄,将伤口完全遮住。 进了月华门,就看到大批太监和禁军守在太医值班的东御宫外。 她微微蹙眉,“薛老一直在这里?” 丰承息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然你以为他会在哪里?” 会在哪里? 她眸光微凝,当年有人要将他置于死地,若不是她用了采血补血的方法,意外救活了他,他已经死了。 如今他回来了,当年的人,没理由不来找他。 她想了想,问道:“陛下没有召见他?” “廷审之后,陛下就与灵鸿国师闭关了。” 她神智一怔,原来始此。 “要到元宵节,陛下才出关。” “所以现在是太子殿下在打理政务?” 丰承息鹰眸里闪过一丝拷问,她是想从自己的身上打探消息。 “现在还是年关,政务暂停,也没什么大事。”皇上根本不会把重要的事交给太子,不会让他真正参与进朝政来,“不过,明王爷倒是一直守在养心殿外,他很想见国师。” “他一直在朝中,都没见过国师?” “国师不是凡夫俗子,常人自然见不到。” “你也没见过?” 丰承息点头。 云锦绣眉头越皱越紧,国师这样的重臣,竟然连他们都没见过,还真是神秘。 两人说着,上了台阶,有士卫迎上来。 “统领大人。” 丰承息“嗯”了一声,“本宫带人来看薛太医。” “东宫的人一早就把薛太医接过去了。” 云锦绣眸子一张,眼里闪过一抹震惊。 丰承息瞳孔微锁,“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说是太子殿下病了。” 他点点头,向士卫挥了挥手,士卫退守回去,他看向云锦绣。 “真不是巧,还请丰大人送我出去。” 两人出了门,并排走在宫道上。 云锦绣问道:“丰大人,薛老曾是陛下的专用御医,难道陛下不想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会被人追杀吗?” “薛太医不过是个太医而已,真正负责照顾陛下身体的,是国师,这些年,陛下已经不用太医了,更何况,这个时候,陛下哪里会顾得上他。” 她只觉他话里有话,摸不清他真正的意图。 “那么大人,”她转头看着他,“你负责看守薛老,就这么让太子殿下的人把他接走了?” 两人四眼相对,眼波涌动。 冬日的寒风,在深宫内院里打转。 丰承息嘴色勾起一抹微笑,“本官只是负责看守薛老,并没有接到不许他离开的旨令。” 到了宫门处,她向他微微福身,“多谢大人带我走这一趟,告辞。” 丰承息点点头,她转身,沿着东御路,出了宫门。 珞儿正等在宫门外,见她出来,忙迎上去,“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往文华殿的方向看去,宫楼重重,看不到尽头。 “薛老去东宫给太子殿下看病了。” 珞儿松了一口气,“我就说薛老没事嘛,是表小姐多心了,不过昨天太子殿下来府上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 “小姐,小姐……”珞儿提高了声音,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小姐,你是不是伤还没好?一直魂不守舍的。” “没事。”云锦绣有些心神不宁,自从知道天澜宗守卫存在以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很多正在自己身边发生着的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咱们现在回去吗?” 她面色坚定,“去东宫。” 东宫,文华殿。 云锦绣站在宫门外,等着士卫去内殿通报。 很快,太子的贴身卫队长郭能亲自出来迎接,“锦绣小姐,您来了。” 她眉睫一张,听他的口语气,好像一直在等自己。 “听说薛老在这里,我来看看他。” 郭能抬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向她作了个请的姿势,她跟着他,进了文华殿,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宫道,过了殿门,进了花园,眼前一亮。 园中林木萧条,但花坛和路边都放了用暖气烘开的鲜花,景致怡人。 上了汉白玉台阶,刚刚绕过花坛,就看到凤朝华迎面走来,后面跟着四个紫衣侍女,仿佛万千春光自她身上乍泄,惊艳万分。 她穿着淡粉色锦衣,外衣上与肩膀上镶有金色的鸾凤花纹,华贵雍容,如墨的青丝上戴着与衣服同色系的珠花,一双丹凤眼明媚动人,肤光赛雪,倾国倾城。 她看着云锦绣,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锋芒,“锦绣小姐,好久不见。” “是啊,”她浅笑盈盈地看着她,“凤大小姐这么早?” 凤朝华眼波流转,“昨天小殿下在坤宁宫睡着了,我今天一早就把他送回来。” 云锦绣凝眸,她来东宫两次,都遇到小殿下与凤后有联系,看来这位皇后,对这位皇长孙,还是很关心的。 “凤大小姐可真是大忙人。” 凤朝华的目光落在她高高竖起的衣领上,“听说你伤了脖子,可要好好医治啊,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一点小伤疤,无伤大雅,”她打量着她,“再完美的容颜,终有老去的一天,做人,还是要看心的。”她顿了顿,“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凤朝华面露疑色,随即说道:“审判监的明荆逃狱,劫持了你,又被杀了,这件事,轰动朝野,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云锦绣眸光暗凌,“是啊,只是你把楚墨宸的身份告诉他的时候,应该不知道他会有今天吧?” 凤朝华的眼睛本来就大,此刻更是瞪得大大的,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狠辣和不甘,似有万千毒辣绞在一起,散发着骇人的色泽。 只是瞬间,她恢复了神色,“发现罪犯,我自然要上报。” “是啊,”云锦绣瞳孔微锁,语气微沉,“要不是你,楚帅府不可能沉冤昭雪,我替那死去的数万将士,跟你说声谢谢。” 凤朝华心口怒火翻腾。 她后来才知道,楚墨宸是故意泄露身份的,她原以为,可以将云锦绣置于死地,没想到到最后,她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她恢复了平静,“希望你永远这么好运。” 云锦绣仍是一脸清浅笑意,“有你的祝福,我会的。”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闲聊了,再见。” 她绕过花坛,跟着郭能往内院去,仍然能够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 到了太子的寝殿承晖殿外,郭能打开外门,向她请道:“殿下就在里面,锦绣小姐请。” 云锦绣轻轻挑眉,抬脚进门。 珞儿刚要跟上她,就被郭能拦了下来。 “小姐……”珞儿一脸担忧。 她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等着。”若真有什么事,不要说珞儿这种普通的小丫环,就是带了武功高强的士卫,也未必有用。 珞儿得了指令,清秀的小脸皱了皱, 才恭敬地站着。 进了外门,是一个秀丽的花园,汉白玉铺成的甬道直通承晖阁,这就是太子的寝宫,也是他的书房,他平时就在这里办事。 守卫和内监都在外门外守着,里面很安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太子的声音,“进来。” 她轻轻推开门,熏香味,血腥味,男女欢宜的气味……所有的气味夹杂在一起,扑鼻而来,猩红的幕布从房梁上垂挂而下,卷在两侧,幕布的后方,镶金床榻上乱成一团,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到处都是撕碎的衣布,倒榻的桌椅,折断的灯烛,摔碎的酒杯,斑驳的血迹,还有三具一丝不挂的女尸,女尸上全是青紫痕迹,肢体撕裂错位,面露惊色,眼珠外突,死相凄惨…… 这里,好像被野兽袭击过一样。 像屠杀场,像猎场。 云锦绣藏在袖中的双手攥得紧紧的,面上平静,心潮翻涌,目光气极之处,触目惊心。 轩辕丰坐在床榻前的地上,背靠着床脚,他披着雪白的里衣,上好的锦缎透着光鲜的色泽,他衣襟不整,大半的胸膛暴露在外,肌肤上泛着玉色,一头如墨的发丝披散着,浑身透着一种玉一般的干净质感,仿佛大殿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是一种伪装,他用干净而高雅的外形,掩饰了他内心的肮脏和变态。 他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走近的少女,眸光里闪烁着玉质的亮色。 她脸上的神色,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淡然,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尖叫,害怕,她不会被自己吓跑。出奇的,这种态度,带着一种诱人的瑰美,让他血液逆流。 他忍不住向她打招呼,“你来了。” 云锦绣转身走到窗下,扶起地上的椅子坐了下来,看着他,“你知道我会来?” “薛太医在东宫,你就一定会来。” 她心头发紧,他一早把薛老接进东宫,就是为了让自己来这里,来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如果我不进宫看薛老,你还会把他带到东宫吗?” “会,”他站起来,弹了弹衣襟,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因为他曾是我父皇的御医。” 她微凝心神,问道:“当年要杀他的人,是不是你?” 第247章 生路都是杀出来的 轩辕丰看着她,那幽幽凤眸里,是他看不清的深渊。 大殿上一片死寂,刺鼻的气味越发浓烈。 半晌,他才开口道:“没有。” “当年我救下薛老时,他伤得极重,有人真的想要他死,后来在扬州学院,有人曾试图刺杀他,他现在回京了,幕后的人却没有出面,殿下不觉得奇怪吗?” “事情已经过去快两年了,早已物似人非,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无足轻重。” 云锦绣眉梢一挑,“何以见得?” 轩辕丰缓缓地说道:“薛老被带进东御宫的第二天,本宫就是见过他,他什么都告诉我了。” “他为什么会告诉你?” “本宫是太子,是帝国的储君。” 她脑海里灵光一现,在薛老的认识里,他虽然看起来软弱无能,但却是没有什么过错的太子,现在陛下闭关,将事务暂时交给他,所以薛老会找他主持大局。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 “薛太医他多虑了,我父皇倚重国师,更何况,国师会保我父皇平安。” 鎏金香炉里散发出的奢靡浓香冲淡了血腥的气味,云锦绣屏气凝神,思虑片刻,微微一笑,“那殿下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轩辕丰的目光略过地上的尸体,目光还是那样的干净。 “她们还这么年轻,才十四五岁,”她幽幽凤眸凝视着他,一瞬不错,“她们哭着喊着求你的时候,殿下可曾有一刻动摇,想要放了她们?你心里,可还有一丝的愧疚?” 他身子前倾,目光凌凌地看着她,“她们想方设法,费尽心思,才进入东宫,挖空心思想要爬上本宫的床,本宫让她们如愿以偿,为什么要愧疚?” 她心里翻腾着恨意和失望,这是一个冰冷无情,毫无人性的变态。 半晌,她开口道:“殿下有殿下的信仰,只是,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来看着她,目光里透着一股狠辣,“你错了,命运从来不会眷顾任何人,生路都是杀出来的。” 她身子一佃。 他站起身,大腿根在她眼前晃动,他完全不介意她看到他的隐秘之处。 他坐回椅子上,口吻淡淡,“听说,你见过那个院子里的侍女?” 云锦绣脑海里闪过在她面前撞墙自杀的少女,用同样淡然的口气回答道:“上次来找殿下帮忙的时候,无意撞见的。” 室内一片沉寂。 她的目光略过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虽然这些都是出身卑微的下人,但好歹人命一条,她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心怀慈悲总没错。” 轩辕丰微微愣神,“这就是你要对本宫说的?” 她瞳孔一凝,原来他让自己来这里,是为了知道自己对他的态度。 她一派官腔官调,“殿下贵为太子,所言所行,自有天下人给您定论。” 他眸色变深,眼底翻腾着戾气。 半晌开口道:“你出去吧。” 她站起来,福了福身,“臣女能见一见薛老吗?” “你先出去等。” 她出了承晖殿的外门,就见珞儿在门口东张西望,看到她,这丫头才松了一口气。 郭能能向她行礼,“锦绣小姐。” 她看着不远处的花园说道:“殿下答应让我见薛老,我去那边花园里等着。” “是。”郭能应了声,进殿去。 她快步走进花园里的凉亭,扶着栏杆,对着亭外的池水,一阵干呕。 珞儿忙在她背上拍着,“小姐,你怎么了?” 她呕了一阵酸水,才坐在长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恶心。” “恶心?”珞儿乌溜溜的眼睛转动着,在她身上扫动。 她抬起头来,看着她的模样,嘴角一抽,这丫头在想什么,她解释道:“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哦!”珞儿如释重负,捏着腰间的缨珞,突然又有些失望,小姐竟在没怀孕,要是怀了,就可以早些嫁入明王府了,她语气有些失落,“原来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啊。” 这是什么口气?云锦绣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太子东宫很好啊,又干净又漂亮又气派,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呢?只是有些阴邪而已。” 这种阴邪,是轩辕丰变态的嗜好造成的。 “没规没矩。” 珞儿吐吐舌,突地乖乖退到一旁,毕恭毕敬。 云锦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云可卿,她穿着红色的太子正妃宫装,满头华贵珠翠,妆容隆重,红唇妖娆似火,细长的柳叶眉斜飞入鬓,艳丽而妩媚,她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一众丫环正拥护着她,款款而来。 看到她,云可卿僵了一下,随即满脸堆笑,盛气凌人地上前来,“哟,妹妹来了,怎么不到本宫那里去?在这里做什么?” 她微微福了福身,“臣女奉太子殿下之命,在这里等人。” 听到太子,她的眼中闪过一抹顾虑。 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云锦绣继续说道:“上次楚帅府的事,多亏太子殿下极力帮忙,我们武侯府才幸免于难,也是姐姐之福。” 云可卿水眸里闪过一抹恨意,“妹妹可是命途多舛之人,一定要自求多福。” “多谢姐姐提醒。” 珞儿乖巧地缩在一旁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候着,生怕现在的云可卿当了太子妃,会报复自家小姐,表面上看起来,她们热情地关心着彼此,实则含沙射影,该如何是好…… 她突然看到郭能带着薛老往花园里来,忙喊道:“小姐,薛老来了。” 云可卿听到声音,转头看去,朝着云锦绣冷冷一笑,“本宫先去殿下那里侍候了。” “恭送太子妃。” 她带着丫环,拖着迤逦的衣裙离开,云锦绣这才觉得眼前清静了些。 薛老看到她,快步上前来,“丫头!” 她眼眶微热,上前几步,打量着他,他瘦了一圈,头发已经全白,眼下一片黑青,她只觉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呼吸发沉。 听说当时审判监的人去抓庄秦时,是他挺身而出,为庄秦争取了逃跑的机会,她一直记着,他回京,也是为了帮自己。 她弱弱地福了福身,“薛老。” 郭能开口道:“殿下说,他的身体无恙,还劳烦锦绣小姐送薛太医回东御宫。” 她想了想,点头答应。 郭能亲自带人,送他们回去。 马车行在青石板铺成的宫道上,车轮发着“咯咯”地响着,士卫的脚步声铿锵有力。 车上,云锦绣小声说道:“太子殿下说,你把陛下中毒的事告诉他了?” “是,”薛老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不可信,如今,也只有他能够主持大局了。” 她张了张眸子,大脑里百转千回,“你有没有想过,陛下的毒,或许已经解了。” 薛老诧异地看着她。 “蜃楼工程即将竣工,将起程前往海外仙山,出海起码要三年才回来,在蜃楼起航之前,他们是不会让陛下的身体有事的,换言之,你向太子殿下所说的,都不成立。” 薛老猛然拍腿,“啪!”的一声巨响,“坏了!这样一来,岂不是连累了太子殿下? “你也不必担心,殿下是聪明人,他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 薛老松了一口气,“还是你这个丫头精明!” 她敷衍地笑笑。 “那我以后怎么办?” 她压低了声音,郑重地说道:“在没弄清真相之前,先按兵不动。” “好,”他搓着大腿,“丫头啊,你可要常进宫来看我老头子啊。” 宫里的这趟水太深,他差点就酿成大错。 “我会的,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让丰承息统领通知我。” “他?”老头子狐疑地看着她,“那可是个很难缠的人。” “至少他暂时不是敌人。”她隐隐有种感觉,丰承息在暗地里帮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记住就是了。” 将薛老送回东御宫,就回云府。 马车刚到云府外,云锦绣刚下车,就看到一辆紫锦黄花梨马车停在拐角处,纤纤玉手将车帘斜掀起,美目朝她看来。 王永嘉! 她走到她马车前,看样子,她的马车已经在这里停很久了。 王永嘉淡淡地打了她一眼,侧耳听着府里传出的鬼哭狼嚎声,是姬千夜的毒瘾发作了。 她从袖中拿出一条手绢,手绢包着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她将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他,别让他那么痛苦。” 云锦绣明白来,她是来给姬千夜送大烟的,她面色一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东西,你拿回去吧。” “云锦绣,”王永嘉厉害声道:“你听不到吗?他的喉咙快喊破了。” 姬千夜痛苦的嚎叫声一阵接着一阵,从高墙内传了出来。 天气阴沉,幕色凝重,两人眼中寒光迸射。 王永嘉看着她决绝的神色,心里不由一寒,“你没碰过那东西,所以你不知道,毒发作的时候,生不如死!”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不会给他这种东西,”她坚定地说道:“让他靠这种东西活着,我宁可他现在就死掉。” 第248章 帮我杀人 她的目光落在精美的盒子上,“如果你是送这种东西来的,现在请回,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确定她听清楚自己的话之后,云锦绣转身,往府中去。 “云锦绣。”身后传来王永嘉尖锐的声音。 “都是你的错,是你没能力保护好他,”她咬牙恨声道:“你答应过会帮我,你做到了吗?” 云锦绣转身,箭步流星地走到马车前,冷冷地逼视着她,“你有什么资格接受我的帮助,你和姬千夜联手行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你和他联手行动的时候,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急于利用他报仇,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的无能怪到我的头上,你就这点本事?” 王永嘉脸色煞白,“你……你什么意思?” “阿夜和我一起长大,他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我与凤家积怨已深,他若有所行动,一定会考虑到我,必然会提前告诉我,是你阻止他把事情告诉我的。” 王永嘉只觉身体被她锋利的目光刺穿,身体发软。 “凤家四公子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她紧紧咬着牙,凤晏的目标,是轩辕秀,因为只有轩辕秀,堪称他的对手,他早看出轩辕秀与翰林院关系匪浅,才将计就计,从姬千夜身上下手,姬千夜在毒瘾的控制下,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你们都中了他的计……蠢货!” 王永嘉从未见她如此咄咄逼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半晌,她缓缓开口,身上再也没有半分盛气,“好,就算如此,你现在这样是救他吗?” 寒冷的风带着姬千夜的嘶喊声,回荡在云府里外。 “这种毒瘾是可以戒掉的。” 听到这句话,王永嘉松了一口气。 “但他和你有同样的弱点,”她的眼里带着三分警告,“你们都太心高气傲,被打击就自暴自弃,你们不自救,谁也救不了你们。” 王永嘉眼睛瞬间红了,面部抽搐。 她是天之骄女,却沦落到任人践踏的地步,而姬千夜,他的意志和信念,都葬送在那个黑暗的天牢里。 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她的神色和悦了些,竟有几分不忍。 “王永嘉,你还活着,你就有资格选择怎么活,你现在拼命往别人的坑里跳,可是忘了当初苦苦挣扎的那一点初衷?可对得起你所遭受的苦难?” 王永嘉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浑身直抖。 当初她被带到,为了保住清白和自尊,她有无数个要自杀的念头,她坚持活下来,是坚信活着就有希望…… 她颤抖的哭声越来越大,回荡在风里。 珞儿等人远远地站着,几个泪点低的侍女偷偷抹着眼泪。 云锦绣见她哭得差不多了,递给她一条手帕。 她接过,擦干脸上的眼泪。 “对不起……”她完全放低了姿态,“是我一直没有信任你。” “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说到底,她们只是认识的人而已。 “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帮我。” 云锦绣微微蹙眉。 王永嘉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她看着云锦绣,美目里全是坚定,“杀韩克。” 她猛地张了张眸子。 王永嘉看着她,“极乐世界里有几个才十岁出头的孩子……” “你不用告诉我原因,”她打断她,“他本来就在我的死亡名单上,我有个主意。” 王永嘉美目里闪过一道希望。 两人说完话,王永嘉才向候在远处的佣人招了招手,黑衣小厮上前来,赶着马车离开。 云锦绣目送她的马车离开,才进府。 刚一进府,就见金曦的贴身大丫环莺儿领着一队丫环路过,看到她,忙上前来行礼,“表小姐,您回来了!” 她点点头,看了眼丫环们盘子里端着的东西,有热水,药物,食物…… 西院的方向又传来姬千夜的嚎叫声和谩骂声。 莺儿幽幽叹了一口气,“想当初,大少爷也是这种情况。” 云锦绣眉色沉郁,大烟的毒性比寒石散强很多,姬千夜的每一声嚎叫,都牵得她的心一阵阵发疼。 怕她担心,莺儿又忙说道:“大少爷和大小姐都在姬公子的房间里守着,宋南也在,您不用担心。” 听到表哥也在,云锦绣松了一口气。 珞儿看着自家小姐脸黑乎乎的,吐了吐舌,“小姐,您先去休息,奴婢去看看。”说着,她端过莺儿手中的盘子,和她们一起去了姬千夜的院子。 云锦绣回到自己的院子,推开门,就看到轩辕秀站在窗前,他穿着一身白袍,衣襟、肩上、袖子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纹图,腰束宽带,英姿挺拔,十分扎眼。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快步上前来,柔声问道:“回来了。” “嗯。”她进门来,将门关上。 他已经上前来,扶她坐在榻上,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责备道:“怎么这么不乖,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跑。”语气里全是关切。 她娇俏一笑,“我都好了。” “我看看。” 他上前来,轻轻解着她的衣扣。 “本来我也不想进宫的,是曦表妹和阿南,总吵着要去探望他们的师傅,他们都还只是孩子,皇宫那个地方,我不放心让他们去,就自己去了。” 她突然一把抓住胸前被解开的衣带,一巴掌拍在轩辕秀的手上,“伤在脖子上,你解开我的衣服做什么。”说完脸就一红。 轩辕秀挑了挑眉,故作惊讶,“一直听你说话,没留意到,就解开了。” 她抬起头,见他嘴角轻扬,眸光潋滟,宠溺中带着几分撩拨,倏地心跳加速,两颊发烧,娇艳欲滴,硬将身边茶几上的红色海棠花比了下去。 纵是历经世事,纵观百态,终究也经不起一个情字。 轩辕秀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慢慢俯下身来,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小脸上,眼看就要亲上,她突然惊了一声,“哎呀,脖子疼。” 轩辕秀一愣,只见她楚楚可怜地缩着脖子,无辜的双眼湿漉漉的,好似真的疼得厉害。 “你这小东西。” 他将身后的椅子往前拉了拉,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拉开她的衣领,看到红色的伤痕横在雪白的脖颈上,心尖儿一疼,“这是我从宸妃娘娘那里要来的舒痕胶,祛疤效果明显,给你用。” “你还真怕我留疤了?” “不是怕难看,是不想让疤留在你的身上,免得看到疤就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她想起他身上的那些疤,抿了抿嘴。 他剪开她的衣领,轻轻给她擦着药,清奇的药香散发在室内,格外好闻。 外面天气阴沉,室内放了火盆,暖融融的。 她想起凤晏知道了他身份的事,声音轻柔,语气坚定,“其实,我也不害怕伤疤,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不怕。” 他一低头,就看着她仰着小脸看着自己,一脸诚恳坚定,会心一笑,灿烂的笑容格外温暖,“你呀!”他满心欢喜。 “以后去见太子,把宋南带在身边,他的武功好,可以保护你。” “他那么可怕?”其实一想到轩辕丰做的那些事,她就头皮发紧。 “他是很可怕,他之所以对你礼让三分,是因为他顾忌你。” “顾忌我?” 轩辕秀用药棉抹了药膏,轻轻擦在她的伤疤上,一阵清凉沁入肌肤,格外舒服。 “你太聪明,他控制不了你,所以才迎娶了云可卿做太子妃。” 她心里“咯噔”一下,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算计了云可卿,原来,正中轩辕丰的下怀。 “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放心让他三天两头往武侯府跑。” 她仰头看着他,怔愣得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我会一直照看着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她眼眶一热,不由低下头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自审判监的事后,我觉得太子行为越来越高调了,总觉得他有什么计划。” 轩辕秀点点头,“应该说,是从他迎娶了太子正妃之后,就开始活跃了。” 她抬头看着他,一脸疑色。 “自从东宫和武侯府结亲之后,朝中不少大臣立场明显偏向东宫。” “原来,武侯府还真成了他的垫脚石。” “关键还是审判监一事,”轩辕秀语气平缓,“明荆独断专行数年,朝臣们忌惮他多时,明荆的死,可谓众望所归,陛下虽然将这件案子交给凤丞相,但四皇子要回京,凤家不能太出风头,所以这件事,已经被太子先行一步处理了。” 云锦绣神智一凛,“他是怎么处理的?” “他打算提拔人手,接任明荆的职位。” “陛下就要出关了,他会同意吗?” “审判监是陛下用来监督朝臣的机构,他也不希望审判监受到什么影响,太子这么安排,会得到他的支持。” 她撩了撩长发,偏着头,让轩辕秀继续擦药。 轩辕秀顺势,将她的头揽靠边胸前。 云锦绣:“接任明荆职位的人选有了吗?” “太子应该已经有人选了,具体的是谁,我还不知道,”他顿了顿,“审判监有自己的机密,所以这个人选,一定是审判监内部的人。” “明荆,是他杀的吗?” 轩辕秀摇头,“明荆仇家太多,京中局势不明,没有查清真相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只能是猜测。” 室外幕色渐沉,室内亮起了灯,灯光将两人的身影照映在纱窗上,看起来格外亲昵。 “王爷。” “嗯?” “听丰承息说,你最近守在养心殿外,想见国师?” “嗯,我总觉得国师有问题,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249章 我可以娶你 一个深得陛下信任,掌控着陛下生死的人,竟然神秘到如此地步,换作谁也不会安心。 两人沉吟片刻。 轩辕秀:“楚墨宸的遗体失踪的事,要不要我帮你?” “天澜宗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安心做你的事吧。” 两人缠缠绵绵,一直相伴到深夜。 西院,一阵毒瘾过后,姬千夜昏睡了过去。 在金碧辉的逼迫下,宋南给他服用了安神的药物,折腾了一天,终于可以拥有短暂的宁静。 他又派人守着,独自一人往后花园去。 后花园,下人住的厢房里,秦婴躺靠在床头,脸上染着霜色,清冷的夜色照入窗来,房间里一片幽静。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浅黄的锦袍,上面绣着银色花纹,桃花眼里微微眯起,脚下踌躇。 金碧辉在门口站了数秒,见床上的女子没反应,不由挑了挑眉,自己半夜三更闯进来,以她泼辣的性格,不是已经从床上起来,把自己打了扔出去了吗? 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掀起被子,“秦婴,你没事吧?” “咳……”一声有气无力的咳嗽声响起。 “你生病了?”他忙点亮床头的灯。 秦婴:“……” 她坐起身来,靠在床头,她的小腹已经隆起,看起来有些笨重。 一只大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她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刚要动手,便觉金碧辉掌心的温热浸入门心,整个人莫名的僵住。 金碧辉仔细感受着她的体温,看着她的脸色,只见她脸色惨色,浑身疲乏,像被掏空了一样,“你好像有点高烧,我去把曦儿叫来。” 他刚起身,秦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别去。” 金碧辉怔看着她,一脸迷惑,“生病了就得看大夫,更何况,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乖,你等着,我马上就把人叫来。” 秦婴咬咬牙,“我没有生病,只是有些难受。” 金碧辉被她抓着手腕,无法挣脱,只好坐了下来,目光在她身上打转,“你没病,但是不舒服?”不舒服不就是有病吗? 秦婴白了他一眼,“我心情不好。” “孩子对你们这些女人来说,是不是都无所谓?”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突然阴郁悲凉的神色,心头一震。 她想起在扬州的时候,这个男人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因为缺乏母亲的关爱,被人利用,险些丧命。本来以为过了那么久,他成长了,变成熟了,就能够平静地看待那些往事,他此时此刻受伤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有些刻骨铭心的伤,随着岁月的流逝,个人的成长,并不会痊愈,只是被掩藏在内心深处而已。 她眼眶一红,摸着自己的小腹,抬起头来,目光凶狠,“出去。” 金碧辉浑身一僵,用力哽了哽喉咙,这死女人是真的生气了。 他挺了挺背脊,倔强而坚定地说道:“我可以娶你。” 秦婴本来想一巴掌将他拍出去,但看到他眼中的温柔和深情,只觉手有千斤重, 抬不起来。 “滚出去。” 金碧辉暗暗鼓足勇气,坚定地看着她,“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娶你,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可以照顾好孩子。” “你脑子进水了吗?这是别人孩子。” 她一声咆哮,屋子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有她冗长的喘息声,床头烛光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照在墙壁上。 金碧辉看着她,烛灯照着她半张脸,光滑洁白的肌肤上镀了一层淡黄色的柔光,清丽的眼眸噙着泪水,凶狠的目光让她看起来更加弱软,像一只受伤的老虎,张牙舞爪地宣示着自己的强势,掩饰着自己困乏的身心。 半晌,他半带讥笑地说道:“我还以为,和阿锦一起长大的人,想法不会那么迂腐。” 秦婴一怔,看着他一脸云淡风轻,心中的愤懑突地平减了不少。 “我当然知道,”金碧辉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少爷还是愿意娶你,帮你养孩子。” 秦婴看着他一副大爷模样,白了他一眼。 看着她不屑的神情,他站起来,拉了拉华丽的衣襟,信誓旦旦地说道:“我金碧辉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家财万贯,位高权重……想要嫁给我的女人,可以从天启排到扬州。” 秦婴嘴角一抽,还没见过有人这么厚颜无耻地吹棒自己。 “怎么样?感觉到压力了吧。” 秦婴翻着白眼,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自信。 “看在我们认识多年的份上,我把机会都留给你,就给你几天考虑考虑,怎么样?” 她无奈地摇摇头,“我饿了。” “啊?”他懵了下,马上明白过来,“我这就去给你做吃的。” 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将她扶了躺下,“你先躺下,我很快就做好吃的来。” 秦婴躺着,看他出了房间,走进园子里,又折回来,拉着门傻笑,“天冷,我把门关上。” 看着他忙乱无措的样子,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看到当年在扬州懵懂无知的草包,恍如隔世。 再回想起当年家府被抄,家人颠沛流离,生离死别,已经是泪流满面。 “着火了!” “厨房着火了。” “……” 厨房离厢房不远,她听到外面的喊声,掀开被子,迅速拉开门,就见厨房的方向传来火光和浓烟,惊醒的丫环和仆人拎着水桶去灭火。 她突然想到在厨房里的金碧辉,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刚到厨房外,火苗已经被扑灭了,浓烟弥漫。 穿着里衣的小丫环们呛得直咳嗽,三言两语地的讨论着。 她扒开人群,挤上去,看着厨房被烧了大半,壁橱倒塌,房檐漆黑,一片狼藉,忙问道:“怎么回事?” 珞儿将水桶放在地上,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不知道。” 她抓着前面的人,心急如焚地问道:“表少爷呢?” “我在这儿……”金碧辉扒着门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淡黄色的华丽锦袍被染得漆黑,整张脸上都是碳灰,下人们救火时,他正在最前方,水都泼在他的身上,身上正滴着水。 看到他的样子,下人们一阵窃喜,低低发笑。 金碧辉走到秦婴的面前,“我只是想给你做吃的,没想到把厨房烧了。” “哈哈哈……” 下人们的笑声越来越大,小丫环们目光在两人声上溜来溜去。 秦婴一阵尴尬,脸颊如烧,骂了声“笨蛋”,转身就往自己的屋里去了。 “呃……”金碧辉看着她单薄的身影,一脸愧疚。 珞儿上前去,“表少爷,你先去换洗吧,奴婢给秦婴姐姐做吃的。” 轩辕秀从云锦绣的房间里出来,路过花园长廊的时候,看到这一幕,摇头笑笑,想着床上熟睡的娇俏人儿,只觉心里是甜的,只是很快,他的眉宇间就露出浓郁的神色,带着几分锐气,黑夜中,无人看到他这样的神情。 他加快了脚步,离开云府。 床上,云锦绣翻了个身,只觉疲惫不堪,又沉沉睡去,每次欢宜之后,她就觉得格外的疲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食着她的血气。 第二天,天气又阴沉沉的,还在正月里,天一阴,就跟寒冬一样,厚厚的云层压在帝都之上。 云锦绣睡到半早上才起床,一掀开被子,就看到秦婴端着热水进门来,她坐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她。 她穿着一身湖绿色衣裙,外面披着白色的狐裘大衣,小腹已经隆起。 她穿了鞋站起来,“你来了。” 秦婴看着她,面色微白,她将水盆放在架子上,拧了热毛巾递给她,“我想明白了,小姐你一直不告诉我真相,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你不会害我。” 云锦绣一愣,接过毛巾,眼睛微微发酸,这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她说道:“我当年只知道是丰承息带着人去秦府抓的人,是他抄了你们秦家,你们的家人是怎么死的,与他有没有关系,我并不清楚。” 秦婴紧紧攥着拳头,“一定是他,否则我哥哥和父亲不会死,以他们的能力,怎么可能在边疆同时发生意外?” 云锦绣沉默,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 等秦婴冷静下来,她继续说道:“直到在北境见到北境老王的时候,我才知道,秦家为什么会满门获罪。” 秦婴一把抓住她的手,“为什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 天元帝登基名不正言不顺,他不能留下忠于弘毅帝的老臣,特别是武将。 秦婴怔怔地看着她,以她的眼界和能力,还没办法去分析朝中的事。 她无力地松开云锦绣的手,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该怎么办?” 云锦绣将毛巾浸入热水中,揉了下,又将毛巾捞起,用力拧着上面的水,“皇权之下,从来不乏枉死的冤魂,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她走上前去,将毛巾递给她。 秦婴接过,抹干眼下的眼泪。 “如果小姐是我,小姐会怎么做?” 她看着她,“秦婴,我们是不同的人,要走的人生道路也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我们不能让自己迷失,不能够让自己后悔,所以首先,我们要保护好自己。” 秦婴看着她坚定而温柔的目光,缓缓点头,心里不再茫然害怕。 她突然发现,只要在她的身边,不管遇到什么,都能够找到自己的信念和勇气,这就是她的人格魅力。 “奴婢明白了,明天就是元宵节了,奴婢这就去打理。” 午后,云锦绣坐在软榻上,榻前放着火炉,她往里面添了几块银骨炭,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着海落色华服的男子进门来,脚上穿着牛皮军靴,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军人特有的气质。 她抬起头来,对方已经将门关系上,坐到她对面烤火。 她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丰大人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不声?” 第250章四皇子回宫 丰承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你很了解我?” 他看着她,目光如夜下捕食的鹰,“武侯府的云大小姐名满天下,谁不认识?” 她看着他,纤长的眉睫轻颤,“丰大人还真是怀旧,武侯府已经没有大小姐,只有太子妃。” 太子妃的名声,足以轰动举国上下,谁还记得一个曾经的嫡长女。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身居高位的人,从来不敢忘掉过去的事,因为是过去,成就了现在。”他顿了顿,“更保况,这件事,才过去数月。” 她眉宇微凝,思疑片刻,面色和悦,“大人看起来心情不错。”她很少在丰承息的脸上看到过笑容。 丰承息微微一愣,在进府的时候,他看到了秦婴,看到她隆起的肚子,那个女人,留住了他的孩子,平生,他第一次知道喜悦是什么滋味。 他看着云锦绣清亮的眼睛,仿佛自己一点微秒的心绪变化,都逃不过她的双眼。 她声音加重,“大人年纪轻轻,就成为禁军统领,少年成名,可谓前无古人。”到现在,他才二十八岁,当年当上禁军统领的时候,才十八岁。 “你想说什么?” “楚帅府冤案之后,朝中近十位武将受到牵连,那件事,与你有关吗?” 他看着她双瞳变得深黑,像能吞噬一切的深渊,鹰眸里的光芒也变得锋利起来。 “我都是奉旨行事。” “奉旨行事和用人命换取功绩往上爬,是不一样的。” 室内气氛剑拔弩张,火盆里的炭块上火花在“噼里啪啦”炸裂。 他嘴角慢慢浮现出讽刺的笑意,“如果不是他们,武侯府何来这十年的安宁?” 她浑身一震,明眸映着火盆里的火光,变幻复杂。 他喝了一口茶,用力抿唇,然后身子往前倾,讽刺地笑说道:“知道自己的生存,是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之上,自责吗?” 他的话,仿佛这天地间最锋利的刀子,绞动着她的五脏六腑。 是啊,她怎么才明白过来,那些武将都是弘毅帝的追随者,弘毅帝一死,他们都变成了云翦的支持者,他们一死,云翦孤掌难鸣,再加上北长城战乱,云家才相安无事…… 丰承息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咀嚼着嘴齿间的文字,“你自责又能怎么样?云锦绣,这就是权力,你心爱的明王轩辕秀,不是也用了和我一样的手段,保护你们云家吗?” 云锦绣指尖发颤,自己到底漏掉了多少个真相? “他十二岁上战场,能够大败西北的昆仑军团,他五次北上援助云大将军,如果不是他刻意安排,云将军早就可以回来了。” 她浑身如遭雷击,呼吸沉重到窒息,身体被慢慢掏空。 看着她变幻的脸色,他讽刺地说道:“感情往往会蒙蔽人的眼睛,否则,你早该猜到的。” 半晌,云锦绣抬起头来,精美的面容里含着淡淡笑意,“你以为告诉我这些,就可以掩饰你自己了吗?” 丰承息面色微白。 “大人何等聪明,为何还要让自己泥足深陷?” 他攥着茶杯的手一用力,玉杯上发出“咯咯”的声音。 “秦婴是个单纯的人,爱憎分明,你的出现,只会让她更痛苦,”她直直地看着他,眸光雪亮如刀,“以后离她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避开她的目光,已经是一身冷汗,这个女人的眼神,竟然能够如此锋利。 “呵呵,”他发出两声低沉的笑,“感情是最微妙,也是最难揣测的,你以为你能够看透一切,可事实是,你也不是太懂,”他一脸笃定,“她喜欢我。” “他若对我没有分毫喜欢,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云锦绣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轻轻挑眉,“秦婴是我的家人,你若伤害到她,我就百倍地奉还给你,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除掉你。” 丰承息不怒反笑,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看着他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她眸光轻转,几番思虑,“你今天怎么这么闲?” “太子殿下换了皇城的守卫,我今天休假。” 她瞳孔一缩。 他不是来看秦婴的,他是来告诉自己,太子换了皇城守卫的事。 丰承息已经看出她心中的猜测,微眯鹰眸,继续说道:“他在玄武门处加了三倍的防守。” 说完,他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杯底在桌面嗑出轻轻的声响。 “我已经在这里耽搁处太久了,”他站起来,“告辞。” “大人慢走。” 下午,府里热闹起来,秦婴带着下人们准备元宵节要用的花灯和美食,金氏兄妹说好了,要来和他们一起过节,京城千家万户也像他们一样为明天的元宵节做准备,满城欢腾。 就在这时,京城里传着一个震惊的消息,凤家的老太爷今天早上去世了。 凤老太爷凤还真,是凤晏的太爷爷,是凤家第一代家主最小的儿子,也是京城最高龄的老人,如今已经一百三十岁了。 夜色森然,云锦绣站在窗前,放眼看去,园中红梅怒放,醒目的嫣红层层叠叠蔓延到视线的尺头,像火一样在夜里燃烧。 秦婴抱着一件白色的狐皮大裘进屋来,“小姐,天又冷了,奴婢把王府过年时送来的衣袭给你翻出来了。” 她转过身来,就见秦婴抱着一件狐裘,毛色雪白光洁,没有一丝杂色,襟口缀着黑海东珠,光华夺目,十分华贵精美,她的生活向来奢华挥霍,像这样上等的雪裘,也很少见。 “王爷送的?” “是啊,”秦婴打开裘衣,给她披上,“过年的时候,王府派人送来好多吃的穿的,你一直在忙,就没有拿出来。” 楚墨宸刚死,那个时候拿出来也不合适。 她摸着衣领,入手柔滑,是极好的料子,襟口的东珠,一枚就价值千金,这上面,足足镶了十枚,“他真是有心。” “那当然了,”秦婴为她整理着衣襟,“从去大秦的时候开始,王爷对小姐,都是很用心的,他再忙,也把你放在首位。” 秦婴替她整理好衣衫,看着她,满眼惊艳,感叹道:“也只有小姐你才能够压得住这样华丽的衣服。”璀璨的明珠和雪白的绒毛衬得她容光焕发,肌肤胜雪,一头青丝对比得更加黑亮。 她眉头紧锁,“王爷他很忙?” “是啊,”秦婴回答道:“四皇子已经进城了,正在进宫的路上,王爷想必是在忙这件事吧,小姐,明天早上要不要去王府把歌宝儿先接来?” 云锦绣面色一变,急道:“你是说,四皇子今夜进宫?” “是啊,表少爷下午过来的时候说的,”见她面色凝重,她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她脑海里转得飞快,皇子的行踪,向来都是机密,表哥怎么会知道? 来不及多想,她快步往门外去,“我出去一下。” “奴婢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去去就回。” 她出了门,直接骑了快马,往皇城的方向去。 夜已深,夜风冰冷,远处灯火如星,楼群如墨,飞檐如爪,如狰狞的野兽,等待猎物现身。 玄武门的城楼上,楼角上挂满了照明灯,将恢弘壮丽的城楼照得金碧辉煌,通往皇城的钢铁巨门在灯光照耀下泛着幽冷的光芒,两侧墙壁上的黄金蟠龙浮雕栩栩如生,青石板铺成的宫道贯穿皇城内外。 城墙上,楼角里,耳洞中,所有防守的地方都有训练有训的士兵站岗,个个手持刀剑,目光凛凛,杀气腾腾,与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犹如狩猎的猛鹰。 一辆六骑马车向宫门使去,不疾不缓,车前车后各有骑兵三十,步兵五十,“哒哒”的马蹄和“轱辘”的车轮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车帘左右的照明灯照着淡黄色的厚锦车帘,映着车沿上的金银锻条,华美尊贵。 灯光从帘缝中照入车厢,车厢的正位上坐着一个刚满二十岁的青年,翠袍白裘,眉目俊朗,面色平静,黑发如墨,如似画中人。 他突然开口,“停一下。” 声音不大,前面的护卫队长听得清清楚楚,立刻下令,让行队停了下来。 他掀起车帘,抬头看向三百米处的城门,灯群璀璨,一片辉煌,却照不亮皇城的一角,更照不散他心中浓厚的迷雾,仰头只有宫楼飞角,看不清面貌的皇城如一只巨大的怪兽,潜伏在天地间。 十年了,玄武门的样子,和他离开时一样,皇城,和他心中所想的一样。 护卫队长龙洵问道:“四殿下,怎么了?” 轩辕灏的目光落在城门上,双眼漆黑,如同深邃的沧海。 龙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闪过一道道精光,如刀如剑,他武功极高,可以感觉出来,这四周潜伏着很多高手,翻腾的杀机,早已经笼罩在四处。 “殿下,现在怎么办?” 他话刚落音,就听到城门缓缓打开的声音,大门洞开,士卫沿着宫道两侧排站开来,举着火把,将城门里外照得一片通明。 守城的将领跪拜在城门下,一声大喝,“我等奉命,在此恭迎四殿下回宫!” 四方将士单膝跪地,如狮子般咆哮,“恭迎四殿下回宫!”如雷的声音回荡在耳际。 轩辕灏面色凝重,眼前只有一条路,他非走不可。 龙洵转过身来,看着他,面色如铁,小声道:“殿下,不能进宫。” 他的武功极高,他带的这些士卫当中,也不缺高手,但对方敢在这个地方埋伏,早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力量悬殊较大,他们无法保护他。 轩辕灏屏着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城门处,火把上的火苗浮动,如毒蛇吐信。 见马车不动,里面又传来一声齐呼,声音如雷,“恭迎四殿下回宫!” 他正要起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他回头看去,只见快骑如飞,马上的人白裘胜雪,青丝如墨,衣袭被寒风卷得猎猎飞舞,身姿绰约。 编辑:原本,我以为我看到的真相就是真相,真相都不是真相 花凛:哪能这么容易就被你猜到,斜眼笑。 第251章 一别经年后,再见梦里人 远远地,云锦绣看着洞开的城门,火苗舞动的火把连成一片,火光融在一起,宛若凶兽张着血喷大口。 “驾!” 她双脚踢着马肚子,快马向城门直冲去,眼看就要冲进行队,用双手紧紧策着马缰绳,马围着行队绕了半个圈,张口嘶呜,前足腾空,她只觉身体被抛起,手中的缰绳已经勒入手掌,掌心传来剧烈的疼痛,手上却不敢松开半分。 伴着一声长鸣,马蹄重重踏在青石板上,传来刺耳的踢踏声,马不安地在地上转了几圈,才停下来。 云锦绣稳稳坐回马背上,心脏剧烈地跳动。 她不擅马术,刚刚行得太急,马感受到四周的杀气,狂躁不安,险些将她从马上甩了下来。 她侧身看向马车,车里的男子掀着黄色的厚锦车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眉眼俊秀,气质华贵,眸光璀亮,他的眼,仿佛日月星宸炼化而成。 只是一眼,她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四皇子轩辕灏,最美丽高贵的凤后和天元帝所生的儿子。 轩辕灏已经是一身冷汗,刚刚她差点坠马的一幕,太惊险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有鲜血顺着掌心溢出来。 他一愣,目光又看向她的面庞,她五官精致,端庄明艳,襟口华贵的明珠华贵夺目,但与她眉宇间的风采相比,瞬间变得暗淡无光,世间再无其它,如她一般尊贵。 见他没事,云锦绣松了一口气,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转头,刚转到一半,又猛然回头,瞳孔一张,看着马车,马车里探出一个身子。 那人下了车,走上前来,一身白色衣袍不染纤尘,面容削瘦,眼睛像玻璃一样透亮,一头白发格外刺眼,全部往后倒梳,用简约的发饰在脑后做了个简单的发束,披在身后,马车上的照明灯在他身后照着,逆光里,他浑身像散发着淡淡的光。 云锦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脑海里翻腾着,几乎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乌灵宇! 这个人是乌灵宇! 不,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她亲眼看到他葬身于熊熊大火之中,而且,他是满头白发,乌灵宇,是黑发。 “嗨,我终于见到你了!” 她浑身一震,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熟悉的声音,久别重逢后的眼神,真的是他!那个为了复仇,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家人,博得苟且偷生的机会,利用鼠疫屠杀王城三十多百姓的乌族世子。 “见到你真好,”他明亮的眼神注神着她的眉眼,“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云锦绣看着他,唇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她有万千疑问,他当年是怎么逃出那场大火的?他为什么会在天元?他是怎么到四皇子身边的?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她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她张了张口,只觉四周有灼烈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往前眺目,见轩辕灏正看自己,眼中有同样的疑问。 她暗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是武侯府的云锦绣,有事求见太子殿下,我先过去了。” 她下了马,往城门走去。 乌灵宇看着她的背影,明亮的目光渐渐变暖。 城门下,郭能看着走近的云锦绣,眉心紧皱。 她走到郭能的面前,目光凌厉,又淡淡扫了眼跪在后方的近百士卫,玄武门还有很多防手秘地,还有无数的高手,隐藏在四面的黑暗之中。 郭能抬起头来,神色犀利地看着她,“锦绣小姐,你不该来这里。” 她又走近了一步,蹲下身来,雪白的狐裘迤逦地堆了一地,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他和身后来几名士卫听得清楚,“我要见太子,我知道他在。” 郭能目赤欲裂,左手紧紧抓在膝盖上,“锦绣小姐,夜深了,你请回吧。” “郭能,”她伸手抓着他肩头的肩甲,用力地说道:“让我见他。”她的声音发哑,整个胸腔都在绷紧。 郭能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离弦的箭,已经收不回来了。”说着,他的目光瞟向城楼。 云锦绣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灯火辉煌的城楼,城楼的顶层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仔细一看,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望台上,厚重的漆黑风袍与夜色融为一体,风袍下,隐约可见他红色的锦袍,宽大的风帽遮着他的脸,在风帽的下端,隐约可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颚。 他的目光透过风帽,正俯视着整个宫道。 轩辕丰!哪怕他用漆黑的风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也能够一眼就认出他,他不掩饰自我时,那种由内而外的邪戾气质,是只有他才有的。 郭能看着城楼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向身后的士卫,“把锦绣小姐送到东宫。” 得到命令的士卫起身,向她走来。 她本能地站起身,转身看着城楼的人,犀利的目光被夜色掩盖。 轩辕灏站马车前,看着她,知道那个埋伏在这里杀自己的人,此刻就站在城楼上,和她对视。 两名士卫正走向她,要将她押下去。 他身边的龙洵紧紧攥着腰间的配剑,蓄势待发。 两名士卫站在她的左右,“小姐,请吧。”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深深闭眼,再睁开眼睛,目光坚定。 士卫见她不动,又各上前一步,准备将人带走。 城楼上的轩辕丰突然转身,进了楼阁。 郭能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太子,唇齿间传出“咯咯”磨牙的声音,这是信号,太子殿下一早就站在里,只要他在,他就带人大开杀戒,围杀四皇子,如果他离开,就放弃截杀。 两名士卫退下,他走到云锦绣的面前,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在她的面容上,太子为了今天,出动了所有的力量,准备了将近一年,就这样前功尽弃了。 云锦绣淡淡看了郭能一眼,不再说话。 他狠狠一咬牙,将腰间的配刀解下,递给身边的士卫,低声命令道:“都退下。” 带刀士卫们举着火把,往一里外撤去,黑暗中,那些隐秘的高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轩辕灏看着撤退的士卫,有微风拂面,空气,是自由的味道。 呼吸之间,一场生死较量已过。 他静静地看着走向自己的卫队大人,目光慢慢平和下来。 郭能走到他的殿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请道:“四殿下,下官护送您进宫。” “那就有劳大人了,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下官郭能,四殿下,请上车。” 他点点头,向着身边还看着云锦绣的乌灵宇,“乌先生,请先跟我进宫,等面见了父皇之后,我再安排你去见你的好友。” 乌灵宇回过神来,点点头,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进玄武门,守城的士卫举着火把排站在宫道两侧,将前路照得通明,郭能骑着马,在前方开路。 云锦绣站在路边,马车从她面前经过,轩辕灏掀着车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满是感激,乌灵宇在他的身侧,微笑地看着她。 她看着马车消失在宽阔的宫道上,两侧红墙高立,如不可攀越的屏障。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往城楼上去。 城楼的一层眺望台上,轩辕丰静静地立着,厚重的风袍微微卷起,露出鲜红如火的锦袍。 “你坏了我的大事。” 他看起来还算平静,红色的灯光映入他的眼中,染出几分怒意。 她走到他的面前,声音低沉,“我救了你一命。” 两人目光交接,寒光迸射,辉煌的灯光从头顶上方倾泻下来,照亮彼此。 “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威胁,杀了他,于你何益?” 他双眼漆黑如夜,“我自有我的打算。” 她眉心紧锁,沉声质问,“你以为,你能和养心殿里的那位抗衡?你以为,薛太医所说的毒,就无人能解吗?” 轩辕丰张大眼眸,直直地看着她,心有不甘。 他慢慢笑道:“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 她冷“哼’了一声,含笑的面容里没有一丝温度,都不屑于和他纠缠这种无聊的问题。 看穿她心中所想,他淡淡道:“不管怎么样,以后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他走到她的面前,俯身在她耳侧,声音清晰无比,“东宫这条船沉了,你们武侯府,和三十万府军,及那些士兵的家属,都得给本宫陪葬。” “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件喜事,云可卿怀孕了。” 一阵风吹来,她只觉身子一阵摇晃,仿佛行走在高空的铁丝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殿下还真是机关算尽。” “彼此彼此。”轩辕丰直起身,看着她身后的方向,提高了声音,“明王爷,出来吧。” 轩辕秀从回廊里走出来,眼中翻涌着阴郁难明的神采,他走上前去,将云锦绣拉到自己的身边,冷冷地看着轩辕丰,话却是对她说的,“你何必阻止他,他要寻死,你就让他去死好了。” 她抬起头来,仰望着他,神色复杂,我哪是为了他,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啊! 第252章 太子危矣 她答应过凤晏,用四皇子的命,换他的身世之秘,她不能让他现在就死了,更保况,他不能让轩辕丰将武侯府带入绝境。 “王爷这话就见外了,你不是也来了吗?”他目光凛凛,带着探究、审视、质问。 轩辕秀冷“哼”了一声,拉着云锦秀的手,“阿锦,我们走。” 两人下了城楼,共乘一骑,出了皇宫。 星月无光,夜漫长。 城楼上的灯灭了大半,城门处暗了下来。 轩辕丰站在城门下,郭能回到他身边,一脸不爽,“一年的苦心,白费了。” 他看着人马消失的方向,“不,是收获不少。” 郭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下官不明白。” “轩辕秀一个人前来,他没打算阻止本宫。” 郭能眉头紧皱,若有所思,“殿下的意思,明王是站在咱们这边的?” 轩辕丰摇头,“他只是没有站在四弟那边,但是他会为云锦绣,力保武侯府。” 他心中仍有疑虑,“他保武侯府,未必会帮咱们。”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郭能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轩辕丰眼中翻腾着晦暗不明的神采,“明王在朝中苦心经营多年,不求名,不求利,更不是为了皇上,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郭能一脸不敢置信,“那他是为了什么?” 他看着郭能,思虑翻覆,轩辕秀若真是为了皇上,早在两年前,他就知道了薛太医一事,却一直不动声色,可见他不是真正的效忠陛下,他真正的目标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淡淡地说道:“把士卫都换回来。” “是。” 黑暗中,守夜的士卫纷纷调换,换成了原来的禁军,他骑马连夜赶回东宫。 云锦绣倚在轩辕秀的怀里,他的双手穿过她的腰侧,拉着马缰绳,马缓缓前行。 她思虑了一番,轻轻开口,“我还是不明白,太子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险?” “他不得不这么做。” 她身子一僵,身后的人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声音平静,“自凤行烈死后,凤家军事力量大减,陛下抱病,东宫势头正盛,如日中天,朝臣争纷向这位帝国储君表明忠心,陛下绝对不会允许朝中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不能容忍任何力量,来削弱他的帝国,谁也不愿意当一个弱国的皇帝,所以,他不下手,皇上也要下手了。” 她心头沉重,蜃楼还没有启航,蜃楼出海,也需要数年,天元帝是何许人也,国师能得他重用,定能保他在数年内身体无恙。 “那当初,为何要立太子?” “皇上登基时,太子已经十岁,他的母亲是王府的正妃,他是长子,是凤后提议立他为太子的。” 她何等聪明,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凤氏一族强大,凤后当了皇后,又有自己的儿子,长兄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她立轩辕丰为太子,是为了消除皇上的戒心,太子,从始至终,都只是凤后用来平衡凤家和天元帝之间的棋子。 “即便如此,太子今晚此行,无异于自取灭亡。” “他不是非杀四皇子不可,否则,你也拦不住他。” “所以,”她目光清亮,“四皇子可杀,可不杀,杀了他,可毁了皇上求取长生不老药的梦想,打击到他,不杀,以后有的是机会。” 轩辕秀点点头,语气冰冷而悲凉,“但无论如何,东宫危矣。” 东宫与皇上,只能活一。 他搂紧她的腰,“轩辕丰这个人,擅于伪装,性子极为隐忍残酷,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势必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以后千万不要单独见他。” 一个连生死都不在乎的亡命之徒,不管他是强大还是弱小,都是最危险的。 她轻轻点头,“好,我听你的。” 她伸手拉着马缰绳,“就送我到这里,回去做你的事吧。” 天元帝随时会出关,这是他见到国师的好机会。 轩辕秀沉思了一会儿,跳下马,微笑看着她,“明天我回来陪你过元宵。” 她轻“嗯”了一声,嘴角轻扬,笑容点亮了他的双眼。 “回去吧,我看着你。” “王爷,”她认真地看着他,“我永远支持你。” 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彼此明亮的双眸,仿佛在慢慢黑夜中,看到了灯塔。 轩辕秀满是秘密的双眼慢慢变得平静,“阿锦,谢谢你。” 她浅浅一笑,策马而去,哒哒的马蹄回荡在长街上。 轩辕秀默默地站了许久,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缓步往皇城的方向去。 第二天,天公作美,天气放晴,是冬日少有的艳阳天,从除夕开始延续的佳节迎来了又一个庆贺时刻。 “轰隆!”清声第一声炮竹拉开了佳节的序幕,街头巷尾响起孩子们欢闹的声音。 一早,云府就接到宫里花令,邀请云锦绣参加今夜的灯花晚宴,连金氏兄妹都拿到了花令。 花令是宫中用来邀请有身份地位的官家子弟出席皇家宴会的特用邀请函,这是无尚的荣耀。 送令函的宫人们刚一离府,沈唐就进府来。 一进大厅就四处张望,“阿秀怎么不在?”说着就在云锦绣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云锦绣手里捧着金碧辉带来的账本,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阿秀有事,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回来,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 他翻着放在茶几上的花令,“是我爹让我来的,他说,今晚的灯花晚会,是特地为西北的昆仑世子举办的,世子求娶天元女子,让两国之间的关系亲上加亲,朝中没有公主,便从官家小姐中挑选。” 金曦一听,忙将手中的令函往茶几上一扔,“我才不要去。” 沈唐一脸微笑地看着她,“金小姐不用太在意,昆仑世子选的是世子妃,也是未来的王后,起码也得是出身二品以上官员之家女子才行,今晚参加晚会的都是贵族子弟,你可以去看看。” 金曦杏眼瞪圆,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本小姐不稀罕。” 秦婴给沈唐上了一杯热茶,开口道:“表少爷和表小姐都到了婚龄,朝中既然给你们派送了花令,怕是有意让你们和世家子弟们熟悉熟悉,万一以后赐婚,也好有个方向。” “我才不要。”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少女一脸傲娇。 大厅里变得格外安静,见大家突然都看着她,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看着沈唐,他是外人,说这样的话,传出去了,是对帝王的不敬,她忙笑呵呵地说道:“我是说,灯花盛宴,却要用来选什么劳什子的世子妃,未免也太浪费了。” 云锦绣淡淡一笑,向沈唐问道:“令尊还有什么话要嘱咐?” 沈唐看着她,眼色复杂,“武侯府是一品相府,你身份尊贵,如今又未婚,很容易引起世子的关注。” 见他目光躲躲闪闪,她眯着眸子看着他,“就这些?” 沈唐看了众人一眼,目光谨慎。 她眼底闪过一抹思虑,向众人说道:“晚上要去参见晚会,都先去准备吧。” 三人看了她一眼,都纷纷出了大厅,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问道:“你父亲还有什么话要转告诉给我?” 沈唐神色严肃,“朝中议论,让你去西北和亲。” 云锦绣眉宇间瞬间染了霜色。 “这些话,本来是要告诉阿秀的,他不在,也只能告诉你了。”他顿了顿,“有几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当初阿秀向陛下请求赐婚,陛下没有答应,后来也一直没提,不难看出,他不同意这门亲事。” 她只觉心口堵着一团棉花,无力吸呼。 她当初就知道天元帝不同意他们两人的婚事,只是亲口听沈唐说出来,连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沉默片刻,沈唐开口,声音沉重,“我和阿秀十岁相识,一起长大,十二岁那年,我们一起上战场,为了偷袭敌方统帅,他提前两个时辰,将自己埋在敌方大军的必经之路上,为了引出敌军主力,他将自己刺得满身是伤,让敌军以为他受了重伤……为了彻底击败西北大军,他带了三百士卫,用了三个月,翻过昆仑大雪峰,袭击了昆仑圣灵殿,剿灭昆仑军团的后方基地,你无法想象,翻越昆仑大雪峰是何其艰辛,我只是知道,当我带兵去接应他时,看到他和仅剩的数十名将士,瘦得皮包骨。” 他目光幽远明亮,透过层层时空,仿佛看到幼年时在战场上的峥嵘岁月。 “那时候,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是帝国的希望,有他在,什么西北大军,北境大军,都不足为惧。” 他抬起头来,正视着云锦绣,“我从来不知道阿秀潜伏在朝堂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守护着帝国,所以,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你于他,是不一样的,我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 云锦绣看着他俊朗的眉目,他眼神迷茫,因为他还不知道轩辕秀的真正身份,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拥护,因为他所认识的轩辕秀,小小年纪,就用生命守护着帝国,就凭这一点,他坚决拥户他。 她淡然地看着了他,“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沈唐一愣,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相信你不会拖累他,只是你和他的婚事……你还是要早做打算。” 她淡淡笑着,开口问道:“今晚是谁主持晚宴?” “珍妃娘娘。” 第253章 奇耻大辱 她神色微凛,“我明白了。” 沈唐点点头,“我今晚还要去给昆仑世子当向导,就先走了。” 她送他到门口,目送他出了花园,园中梅林相映,假山盘踞,阳光照耀下,梅林渐渐零落,一阵风吹来,花瓣飘零如雨。 太子妃云可卿怀孕的消息传开,下午,太子殿下亲自陪着太子妃到武侯府去拜见老夫人,韩凝珠亲自操办了大宴,既过佳节,又为太子妃庆贺,帝都的权贵们找着各种理由,登门拜访道贺,有不少官员甚至说自己是从武侯府的门口路过,进去坐坐。 相比之下,云府的晚宴要简单得多,只有金氏兄妹陪云锦绣过节,秦婴已经脱离了奴籍,再加上有孕在身,以主人的身份,与他们同桌吃饭。 歌宝儿的出现,让晚宴变得热闹了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轩辕秀还没有回来。 云锦绣在餐桌的主座上坐下,面带微笑,满心欢喜,在陪的人,都是至亲之人,她所求,莫过于此。 她向秦婴问道:“阿夜不过来?” “他……”秦婴想起他颓废的模样,略感伤感,“他不愿出门,我已经让人把饭菜送到他房中了。” 她点点头,“咱们先吃饭吧。” 坐在对面的金曦眨了下杏眼,“表姐,要不再等等表姐……”夫!“王爷!” “不用了,他来了再让厨房准备饭菜。” “嘿嘿,”少女满心欢喜,“吃完饭后,我们就去欣赏花灯,京城的灯花会,一定比扬州的隆重。” 云锦绣看着她,这丫头早上才说不愿意去参加灯花会,怎么改变主意了?她提醒道:“你把阿南也带去。” “不要,我带庄秦去。” “我才不跟你去,”宋南看着云锦绣,“我要跟你一起去,保护你。” 歌宝儿伸手抱着她的手臂,“姑姑,我跟你去。” 云锦绣伸手摸着他的头,孩子穿着淡黄色的衣袍,罩着红色的棉褂子,头戴雕虎纹玉冠,王府养得好,他比同龄的孩子高出半个头,轩辕秀平时管教严格,三岁的孩子,看起来像五岁一样。 她将筷子递到她手中,“乘,先吃饭。” 晚宴刚刚开始,珞儿进门来,“小姐,慕先生回来了。” “快请进来。” 慕先生进门来,她向一旁侍候的丫环,“快,给先生添一副碗筷。” 慕先生愣了下,明白她的心意,她从未把他们当成下人,他上前去,向她说道:“云将军说,今天太子殿下在武侯府,府中又来了不少宾客,他走不开,就不过来陪小姐您过节了。” 她微微挑眉,轩辕丰还真是高调啊。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先生快入座。” 下人将美酒佳肴端上桌来,宴桌上一片欢声笑语。 天色近晚,元宵佳节,皇城没有禁宵,街上彩灯闪烁,火树银花,宝马香车,举目望去,穿城而过的江河两岸尽是玲珑灯景,宽阔滨河大道两旁排大红明灯,宛若长龙。有高楼舞袖,戏剧杂耍,你方唱罢我登台,有烟花盛景,此起彼落,有街头夜市,吃穿玩乐,一应俱全,虹桥横跨在江河之上,在彩灯的照耀下,莹白别透,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白色的飞龙,华光夺目,桥下,画舫游艇布满江面,如水上之城,满江流水映着灯光,犹如金汤,盛世的夜景像一副瑰丽的油画。 云府的马车停在江滨大道上,云锦绣的马车在最前面,她刚一下车,就有人撞了过来,一尊玉雕从她的腰间掉了出来,落在前方,她上前几步,弯腰去捡,一只手先她一步捡起玉雕。 她直起身来,就看到前面的昆仑世子等人,轩辕策和沈唐陪在他身边,几人翠冠华服,长相英俊,站在一起,更显得俊秀夺目,引得不少往这边翘首企盼。 云锦绣淡然地问候道:“世子,三殿下,沈公子。” 轩辕策朝她点点头,如寒潭般幽深的眸子眼波粼粼。 “云锦绣?”李摩眉头紧锁,紧紧攥着手中的血玉。 “昆仑世子,”她微笑地看着他,他穿着紫袍,披着棕色的狐裘,深邃的五官里透着西北蛮族特有野性,蜜合色的肌肤泛着别样的神采,看着少女们移不开眼睛,“看您神采飞扬,更胜往昔,看来世子很适应我天元的水土,可喜可贺。” 李摩双眼中迸着怒意,审判监一案,他反而将明荆置之死地,此刻又看到他西北联盟国的圣物从她身上掉下来,更觉一口火气在胸口翻腾,无处发泄。 “这东西呀,”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玉雕上,“听说这是罕见的昆仑血玉,十年前,我朝凤丞相府得到此玉,命雕刻大师雕刻成马骥,送给皇上,皇上又将其赏赐给我们云家。” 李摩的脸色顿时青红交映,像被人当场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 昆仑山是西北圣山,是联盟国的圣地,而昆仑神物,更是他们的圣物,在他们的国度,流传着一个传说,他们的先祖是大陆上的神,神归墟之后,灵魂存入血玉,供奉在昆仑圣殿内,以偌昆仑万疆圣域永立于世,国泰民安。 继轩辕秀攻打西北之后,凤行烈又带大军攻打西北,毁了他们的圣殿,取走了他们的血玉。 整个民族视作神明的圣物,竟然被玩弄至此,他心中的羞愧和愤恨无以复加,怒火中烧。 云锦绣将他眼中的愤怒看在眼底,浅浅笑着,向他伸手,“世子?” 韩非轻轻推了下他,“世子。” 他这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玉雕递给她,握着玉马的手,不停地颤抖。 云锦绣接口,将玉马递给身边的慕先生,“先生,请收好。” 一旁,大红的绣纹地毯铺向虹桥,一行宫人走上桥头高地,众人安静下来,朝桥头靠近,身份低微的游人和下人们纷纷退开,站在前面的都要有身份地位的世家子弟。 时值晚上八点,负责宣告的太监打开明黄的令书,高声宣读:“猜灯谜的活动现在开始!” “轰!”上空响起一片烟花的轰鸣声,火树银花不夜天。 桥上,中央广场花园,道旁,到处都挂着琉璃宫灯,宫灯上挂着写着谜语的锦带,少男少女们争先恐后,涌向四处的花灯,人群如流,笑语阵阵。 灯花晚会主要分为两个环节,猜灯谜,比才艺。 从中央广场花园到虹桥上下,挂了万盏谜灯,比赛时间为半个时辰,以猜到的灯谜数量为胜,排名前三十者,才有资格参加才艺比赛,夺得前三者,封才艺佳号,赏赐丰厚,对年轻男女来说,这是个名利双收的好机会,每年大家都争得非常激烈。 李摩看着云锦绣,“听说云大小姐才艺无双,猜灯谜不会连前三十都进不了吧?” 云锦绣浅浅一笑,“世子,我天元才艺无双的,是凤家大小姐凤朝华,我是个生意人,”她的目光扫过两岸的酒楼和街头琳琅满目的商贩摊子,“我们是来做意的,不过猜灯谜,也难不倒我。” 李摩一咽,脸色跟吞了苍蝇似的难看。 沈唐忙上来打圆场,他指着桥上的一众美人,“世子,我们去那边,那些美人,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他自己已经是一脸迷醉,恨不得一头扎进美人丛中。 李摩面带三分薄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跟着沈唐上了桥。 轩辕策走到她的身边,“明王怎么没来?” 云锦绣眯着眼睛看着他。 他眼波微漾,“王爷不可能不知道今晚灯花会的目的,昆仑世子对你印象深刻,他一直在注意你,难道,他是知道而退了吗?” 她神色微凝,“你什么意思?” “我父皇一直都很重视武侯府,明王向他请旨赐婚,他没有同意,你就应该知道结果,更何况,你不该动审判监,那是我父皇的禁忌,我父皇不同意的事,明王又能怎么样?” 她心头一沉,阿秀与皇上本来就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此一来,只怕他不会再隐忍下去。 见她眉心紧拧,他突然间有些难受,她竟然真的这么在乎轩辕秀。 云锦绣抬起头来,目光凌凌地看着他,原本她以为,他之前在武侯府当众提亲的事,是闹着玩的,原来,他是知道皇上不同意自己和阿秀的婚事,才这么沉得住气。 “多谢三殿下关心,缘份那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我要去猜灯谜了,晚了可就要落后了,告辞。” 她沿着江岸,往江滨花园去,早有一众少男少女在她的前面,将简单易猜的灯谜锦带取走。 轩辕策看着她婀娜的身影没入人群之中,只留下一道雪白的剪影,目光越发的深沉,云锦绣,本宫就不相信,你连皇上,也敢违抗。 云锦绣走到一株大雪松前,青翠的雪松上挂满了灯笼,她看着七彩宫灯,深深吸了一口气。 龙渊抱着歌宝儿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你还是要小心防着三皇子?” “为什么?” “三殿下是黄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第254章 祸水东引 “多谢提醒。”轩辕策是个看似很容易看懂,实则是个变幻莫测之人。 “王爷还没回来,他那边的事,应该相当棘手,歌宝儿这边有我照顾着,你去帮他。” “王爷让我照顾好歌宝儿。”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轩辕秀从小遭遇太多,一个人担惊受怕地长大,他对歌宝儿父母的死一直心怀歉意,所以对歌宝儿就格外用心。 “姑姑!”歌宝儿伸手拉她的袖子。 龙渊将他放下来,云锦绣牵着他的小手,行走在灿烂的灯景中,她白色的雪裘上染了一层淡黄暖色。 秦婴带着珞儿几人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珞儿和几个小丫环不时摘下写着谜语的锦条,让秦婴解答。 “秦婴姐,你猜得真多,一定能进前三十。” 一旁的金碧辉夺过她手中的锦带,“这都是未婚男女们的玩意儿,你掺和什么。” 秦婴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他朝她挥了挥锦带,“也不关你的事。”说着将锦带塞到身边丫环的手中,“一边玩去。” 小丫环们吃吃笑着,几人前呼后拥,往桥上去。 秦婴狠狠地瞪了金碧辉一眼,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她转过身来,微风掀起她的羊毛披风,青衣锦袍下,小腹突起,孕味十足。 远处,几名禁军正在街头巡逻,她并没有发现目光的主人,但仍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金碧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听她说道:“没什么,我们走。” 他“哦”了一声,护在她的身后,生怕来往的人群撞到她。 秦婴看着了他紧张的模样,一脸鄙视,抿了抿,没有骂出声来。 丰承息站在城墙下,城墙巨大的影阴笼罩着他,他的目光一直跟着秦婴,鹰眸中神色复杂涌动。 沈唐扎在美人堆里,左拥右抱着往灯火昏暗处去,完全把李摩抛到了九霄云外。 “美人,哥哥带你们去那边看看。” 少女们娇嗔着,“沈公子,那边根本就没有灯。” “有更美妙的东西呢。” “……” 李摩走到虹桥中央,放眼四望,天启之城遍地流金,繁荣昌盛,是他见过最大最富有的城市,天元地大物博,物宝天华,在地域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相比之下,西北之地多荒原,土地贫瘠,这种天壤之别,是永远无法消除的,而这种差异,导致了两国之间的强弱之分。他想起西北联军一次又一次倒在天元大军的铁蹄之下,他想起年仅十二岁的轩辕秀,带着为数不多的士兵,一次又一次击破他们的防线,这些都比不上凤行烈的大军直捣他们的昆仑圣殿,杀人毁殿,带走他们的圣物,将其如此玩弄……耻辱感如狂潮铺天盖地向他卷来,他无力地立在人潮中。 韩非站在他身后的桥栏处,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年少的世子一点点看清这个世界,看着他的世界观一点一点被催毁。 他感觉到有人向自己走近,突然转过身来,就看到慕白向自己走来,手里捧着一个暗红色的精美盒子,里面放着玉雕。 慕白上前去,双眼中暗含激动,“韩师兄,别来无恙。” 韩非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激荡,数年不见,已经物是人非,两人均鬓染秋霜,只是短暂的失神,他看着他手中的盒子,目光精悍,“这是什么意思?” “我家小姐只是想提醒李摩世子,他身为世子,极有可能是未来的西北王,凡事应该顾全大局。” “是吗?”韩非眸光凛凛,“你家小姐的用意,不只这么简单吧?” 他们两人都看得出来,当李摩看到血玉后,最先想到的是凤行烈对他西北所做的一切,凤行烈已死,他把仇恨的怒火,都燃烧在轩辕秀的身上,但此时此刻,在他心中,比起凤行烈带给他们民族的耻辱,轩辕秀对他们所做的,根本不值得一提。 李摩加在轩辕秀身上的愤怒,已经转移向凤家。 慕白看着韩非犀利的神色,平静地说道:“不管我家小姐的用意如何,世子为大局着想,于他于西北都是有利无害的,世子是西北的血性男儿,生性耿直,年轻气盛,又不太熟悉天元民风,师兄是聪明人,应该引导世子,不要为了一时之快,影响了今后的皇图霸业。” “皇图霸业”四个字,他咬得很重。 韩非的目光略过人群,在江滨花园里看到了云锦绣的身影,眸色发亮,仿佛要将她洞穿。 云锦绣拉着歌宝儿走进梅林,大片梅林沿着江岸蜿蜒到远处,白的胜雪,火的似火,如云蒸霞,暗香阵阵。 她从花树上的宫灯里取出一条锦带递给歌宝儿,“猜猜这个。” 龙渊瞠目,她难道忘了,歌宝儿才只有三岁吗? 谜语是关于武功招式的,没想到歌宝儿真猜到了,龙渊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自己的这个弟子,是非常有前途的。 离他们不远处的梅树林中,凤朝华身边的贴身婢女轻衣指着云锦绣,“大小姐您看,云锦绣拉着明王府的那个孩子,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亲昵,她和王爷还没成亲就这样,真不要脸。” 凤朝华早已经看到云锦绣,她带着一个俊俏的小男孩,两人关系密切,活像一对母子,她不由想着她与轩辕秀,还有这个孩子一起,像似一家三口,那么的幸福美满,美目里的光芒越发的凌厉。 感受到她怨恨的目光,云锦绣抬目看去,就看到雪白梅林间的凤朝华,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锦裙,披着银玉雪貂大裘,黑发上缀着白色的珠花,打扮十分素雅,却丝毫掩饰不住她的艳丽。 凤老太爷刚去世,她这一身素衣,算是披麻戴孝了。 她不由蹙眉,凤老太爷的去世,轰动京城,凤家却将事情简单操办,凤府甚至传出,不为老太爷举办丧事,而凤朝华,竟然来参加这次的灯花会。 思虑间,凤朝华已经走上来,目光在云锦绣和歌宝儿身上游走,最后看着歌宝儿,“这是王爷收养的那个孩子?长得真是俊俏。” “是啊,”云锦绣将歌宝儿拉上前一步,“王爷最喜欢这个孩子,他自己没时间,特地让我带他出来观赏花灯,歌宝儿,这位是凤家凤朝华大小姐,快叫姑姑。” 歌宝儿像似和她心有灵犀一般,上一步,拜了个大礼,声音甜甜糯糯,“凤姑姑好,凤姑姑真美!” 凤朝华心头一甜,不由蹲下身来,轻抚着孩子的面庞,“歌宝儿真乖。” 歌宝儿对着她“咯咯”直笑。 云锦绣看着她眼中柔和的光芒,眼色微凝,她还真是爱屋及乌,对轩辕秀养的孩子,也这般疼惜,她以为,自扬州之后,她对轩辕秀的感情,会有所收敛,有所克制,不想却与日俱增。 她看了眼凤朝华身后的几名侍女,她们手中捧着大量的谜语锦带,看来凤朝朝华猜了不少谜语,她伸手向歌宝儿,“歌宝儿,我们该走了。” 歌宝儿拉着她的手,朝凤朝华挥手,“美丽的姑姑,再见!” 云锦绣朝她笑笑,拉着孩子离开。 凤朝华站起,看着他们的背影。 走远了,歌宝儿紧紧抓着云锦绣的手,“姑姑,我不喜欢那位女子。”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在北境几次危险的经历,激发了他感知危险的本能,凤朝华的接近,带着强烈的目的,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不喜欢,咱们就离她远远的。”云锦绣的眼中又多了几分自信。 轻衣拨开拦在前面的梅枝,走到凤朝华的面前,“大小姐,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 “王爷养的孩子,岂能跟其他的孩子混为一谈?” “你何必动气,反正明王爷没来。” 凤朝华的目光掠过茫茫人海,语气闷愤,“谁说他不会来?” “时间已经过了大半,猜灯谜就要结束了,他来了,也不能参加比赛了。” “愚蠢,”她语气微沉,美目闪耀,自信满满,“王爷是何许人,只要在活动结束之前,他出现,他就一定会胜出。” 看着她笃定的神色,轻衣不敢再说话。 她语气缠绵,“他才气纵横,这些凡夫俗子的玩意儿,怎么可能难得了他。” 轻衣怯怯地说了声“是。” 凤朝华看了侍女们手中的锦条,有将近百来条了,她是凤家的嫡女,是京城第一才女,这样的大型比赛,她一定要夺得隗冠,“我们去那边。” 云锦绣拉着歌宝儿到了江岸浅滩上,只见江面已经放满了荷花灯,花灯如星,江面犹如一片璀璨星河。 她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玄色的身影,戴着风帽,将面容遮得严实,步伐极快,衣袍带风。 那人已经快走到她的面前,突地抬起头来,风帽下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惊。 审判监的明东! 他刚毅的面容里透着一股凌厉,目光如刀,看得她头皮发麻。 他虽然只是明荆的弟子,但审判监的存在,让他拥有同样的特权,可以审判帝国任何权贵,是云锦绣,毁了这份特权,他对她恨之入骨。 一阵风,从他身后吹来,云锦绣突然嗅到了一阵熟悉的茉莉花香。 第255章 大煌师,国师 明东狠狠瞪了她一眼,迅速离开。 她看着他匆忙的身影,暗暗松了一口气。 龙渊上前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没事吧?” “没事。” 歌宝儿拉着他的衣角,“龙渊叔叔,我累。” 龙渊将他抱起。 云锦绣看着明东的身影远去,转头看向江面的河灯,突然灵光一现,他是来放河灯的,她提起裙摆,快步来到江边,蹲在岸边,仔细看着河面的灯。 风阵阵飘上河岸,她寻着花香,捞起一盏河灯,河灯的花壁上雕刻着一对男女的名字,东郎,姝姝。 “姝姝?”云锦绣轻轻念着这两个字,嘴角微扬。 她将河灯放回水中,刚要起身,就看到水中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定睛一看,水面倒映着一个人影,她猛然抬头,龙渊正抱着歌宝儿上前来,孩子伏在他的肩头,已经有了睡意。 她站起来,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夜还很长,你先带他回王府吧。” 宋南抱着一堆锦条走上来,站在云锦绣的身边。 龙渊看了看他,在四处眺望,看到秦婴等人都在不远处,这才抱着歌宝儿离开。 目送他们离开,云锦绣向宋南,“你跟着秦婴他们。” “好。”宋南小跑着去找秦婴。 云锦绣绕河堤,上了虹桥,就看到了天澜宗英灵殿的守卫,他穿着一身黑衣,混在人群之中,他身边人来人往,没有任何人停下来看他一眼。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回英灵殿了。” “回去?”她神智一灵,“楚墨宸的遗体呢?” “我现在无法将他的遗体带回去。” 她面色发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无权回答你,”黑衣守卫看着她,深邃的双眼幽不见底,“不过我相信你自己会找到答案。”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各种疑问,听到他这么一说,无法开口询问。 “表姐,”金曦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关切地问道:“你刚刚在和谁说话?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看着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之中,这才回过神来,见金曦手里拎着一盏兔子灯,嘟着小嘴,生着闷气。 “不开心?” “还不是那个闷油瓶。”少女杏眼向远处瞟去,云锦绣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庄秦站在灯火阑珊的江边,他穿着一身蓝衣,衣布朴素,三十出头的男子,看起来更显苍老。 他经历太多,再加上楚墨宸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有些心灰意冷,而金曦对他的爱慕之意谁都看得出来,他再长上几岁,都可以做她的父亲了,所以他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桥上的人群如潮水般分散到两侧,一辆四骑马车咯吱前行,前后有十来名禁军护送,轩辕秀骑马跟在马车后。 “快看,是明王爷!” “好帅啊!” “……” 年轻女子们看着高头大马上的男子,锦衣轻裘,气宇傲然,神邸也不过如此。 他正护送国师出城。 身后人流涌来,云锦绣身子一轻,金曦惊叫了一声“表姐小心!”她已经被推到桥中间,她本能地抬起头来,前方的马车停了下来,一只手掀起车帘,手指修长,格节分明,单是看手,就觉得十分养眼。 车帘斜掀,露出一角衣袍,干净的白袍在灯光照映下,如水一般,车里的人偏头直斜视,白银面具下的眼睛深邃而闪耀,透着一抹幽蓝。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双眼睛,天澜宗的大煌师。 整个世界都突然安静了,她听不见少女们欢呼的声音,也看不到那些排排照耀的灯光,只是木讷地看着马车上的人。 “没事吧。”一只手用力搂着她的肩,她猛然抽回心神,轩辕秀已经下了马,来到她的身边。 四周喧嚣的声音再一次进入她的耳朵,视野渐渐清晰起来。 轩辕秀看着马车里的国师,拥着她轻轻退到路旁,“国师要出城。” 她看着掀着车帘的人,声音发抖,“你说……他是国师?” 国师朝他们点头,深邃的目光沉沉地看了云锦绣一眼,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前行,往桥的另一头去。 “是,他就是国师。”轩辕秀的目光追随着马车,他在养心殿外守了数日,终于见到了帝国的国师,虽然没看到他的真面目,但他知道,能为皇上获取长生不老药的人,也是肉体凡胎。 云锦绣只觉身体被掏空了一般,浑身无力,难怪,楚墨宸在临死前,让自己别相信大煌师,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原来如此! 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她意识到,不管是天澜宗,还是皇城,都藏着太多的秘密。 “他是灵鸿?” 轩辕秀摇了摇头,“他是灵鸿的师父,灵瀛。” “你脸色这么差,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没事,灯花会还没结束,现在还不能回去。” 他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道:“真不要脸,竟然跑到路中间去吸引王爷的注意。” “就是,要不是她使用下三少滥的手段魅惑王爷,王爷怎么可能会理她这样的商女。” “……” 金曦一听,扯着嗓子向周围嚼舌根的女子们,“你们这是”嫉妒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人已经被秦婴拉开了。 秦婴拉着她往桥下去,“表小姐,我们把猜出的谜语送去统计。” “你别拉我,让我教训她们。” 她嚷嚷着,人已经被秦婴拉下了桥。 “嘿嘿,锦绣姐姐是最厉害的。”宋南先一步,抱着锦条送到宫人那里去统计。 大红的朱锦从中央广场花园一直铺向四方的街道,花园中央的八角亭内,宫人们正统计着世家世子们送上来的锦条,忙得不亦乐乎。 云锦绣和轩辕秀刚进花园,轩辕策和李摩几人就迎了上来,轩辕策看着他们两人,“王爷现在才来,是放弃比赛了吗?” 天家皇子,自然是全场最吸引人的,很快就有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女围拢过来。 人群中站着一位青衣少女,下巴尖尖,两眼细长如月,目光一直追随着轩辕策。 少女的心思清澈如水,一眼就能看穿。 巡抚府的成青瑶小姐,爱上了三皇子轩辕策。 轩辕秀看着李摩挑衅的眼神,“不是还有一刻钟吗?”他随手摘下一旁宫灯上的锦条。 众人眼睛一亮,猜灯谜的时间已经过了,这一刻钟,是留给宫人统计的。 轩辕策立刻会意,“还有一刻钟,大家可要继续努力,才能晋级比试才艺。” 大家都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锦条,现在还挂在宫上的锦条,也都是众人挑过,无法猜出答案的,就算给轩辕秀一刻钟,任他才高八斗,也铁定进不了前三十。 有人拿着锦条上前来,“王爷,这个我猜不出来,给你吧。”很快,有不少人将自己猜不出来的谜语都扔给了轩辕秀。 轩辕秀坐到一旁的花亭里,拿起笔,写下这些谜语的答案。 珞儿眼疾手快,吩咐身边的婢女,“去把宫灯上的锦条都取来。” 云锦绣静静地穿过花园,来到的望亭里,看着江上的画舫,凤眸凛凛。 灯花会是未婚男女们趋之如骛的活动,游江看灯,则是夫妻们在无宵灯夜最爱的事情。 韩府的画舫有两层,灯火通明,朱红夺目。 两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子,穿着黑色的斗篷,斗篷内穿着嫩绿色的透纱裙,犹如春天的第一支花骨朵般娇嫩,两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着侍卫上了船,沿着漆黑的回廊,上了二楼,偷偷摸进了驸马的房间。 宋南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身边,“宗主。” 她抬手指向韩府的画舫,“那首画舫,看到了吗?” 少睥眸子如星,郑重点头。 “盯住它。” “是。” 中央花园,凉亭的桌子上堆满了锦带,轩辕秀端坐着,执笔疾书,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四周围满了人,大家压低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打扰了这奇迹时刻,珞儿带着婢女们,将人们递上来的锦条传给他,那些挑剩的谜语,都是最难的,他翻着锦条,一目十行,只要一眼,就能写下答案。 凤朝华立在不远处的花丛中,静静地看着他,凉亭四角的灯光倾泻而下,那是她看过最动人的画卷。 他是天元帝最倚重的年轻重臣,他也曾抛头露面,争夺风采,现在看来,他的才华,不过才展露了冰山一角。 一刻钟之后,猜灯谜活动结束,轩辕秀以猜中六十个谜底的成绩进了前三十名,名次平平,但他答题的方式,令人心悦诚服。 灯谜环节结束,众人在宫人的引领下,进了中央花园中心的主园,园中已经布置好了坐席和高台,宫灯璀璨,花树交映,盛世荣华富丽堂皇。 一声高宣,“珍妃娘娘驾到!” 六骑皇家车辇停在中央广场上,众生跪在红毯两侧,珍妃娘娘从马车上来,她穿着皇妃宫装,灿黄的衣袍,上面绣着繁复的牡丹花朵,云发高挽,头戴华冠,满头珠翠,华贵而庄重,年近三十,肌肤却粉嫩胜少女,吹弹可破。 第256章 夺我所爱,痴心妄想! 她双手叠放在腰际,庄重而优雅地走上红毯,往看台上的席位走去,一众女官和太监跟在她身后。 珍妃上了座,向众人挥手,“都起来吧。” “谢娘娘!” 主持宴会的官员在她面前禀报了几句,她点点头,令官员退下,她提高了声音,声音婉转,“各位请入席。” 众人行礼道谢之后,纷纷入席。 右排尊位上,依次是三皇子,昆仑世子,轩辕秀,凤朝华…… 云锦绣的席位,侧被安排在他们的对面。 有衣着艳丽的皇家舞姬登上中央的高台献舞,丝竹声起,气氛热络。 粉色褥衣的宫女们端着晚宴用的皇家点心和酒水款款而来,不一会儿,气氛就热闹起来,众人情绪高涨,笑声不断,一片觥筹交错之景。 一舞完毕,声音骤停,舞姬退下,有礼官从珍妃娘娘身边走上前去,高声宣读着猜灯谜的前三十名,凤朝华名列第一,轩辕策,李摩,沈唐,轩辕秀,成青瑶,云锦绣等人,均在其中。 念到凤朝华的时候,她转头看向右侧的轩辕秀,他正端着一杯酒,淡淡地饮着,神色柔和,他那么近,不过三步之遥。 轩辕秀能够感受到身侧缠绵悱恻的目光,他轻轻摇晃着杯底的酒液,突地转过头来,朝她举杯,眼底眉梢,笑容灿烂,“恭喜。” 凤朝华仿佛做梦一般,僵硬地举起手中的杯子,只见他仰头一饮,向她亮了个干净的杯底,她木讷地抿了一口,略带辛辣的酒,竟也是甜的。 轩辕秀左侧的李摩看着他们,轻轻蹙眉,这轩辕秀爱的,到底是云家大小姐,还是凤家大小姐? 他看向对面的云锦绣,只见她握着一只玉杯,手指竟比白玉杯还白上几分,她神色平静,不时眺望四处看看,显得那么怡然自在,对轩辕秀和凤朝华的交涉视而不见。 云锦绣淡淡看向高位上的珍妃,自在扬州没了孩子之后,她曾一度颓败,现在却是一副枯木逢春之相,越发的明艳动人。 今晚的灯花会,目的是为李摩选和亲对象的,她能主持这样的宴会,可见在宫中的地位也大有提升,韩府,武侯府,东宫,和她,可谓是盛极一时。 李摩向身边的韩非问道:“先生,您说,这是轩辕秀爱的真的是云锦绣吗?” 韩非抬目向云锦绣看去,少女平静淡然,若不是对轩辕秀有十分的把握,也不会如此毫无顾忌,他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世子,朝中重臣和官家小姐们的婚事,事关朝中势力,大多是由朝廷做主,圣上赐婚,下官听说,明王已经为他和锦绣小姐向陛下请旨赐婚,但是陛下没有同意。” 李摩心头豁然,原来如此。 韩非看向凤朝华的方向,“世子您看,凤家大小姐天人之姿,明王爷丰神俊秀,真是一对璧人啊。” 李摩再一看,发现两人都穿着白色华服,还真像一对情侣。 名单宣读完毕,进入才艺比试环节, 参加比赛的人,可任意挑选对手,最后获胜者,夺得魁冠。 立刻有官家小姐来到云锦绣的面前,指着她,“我要和你比才试。” 云锦绣嘴里抿着一口果酒,差点喷了出来。 她将果酒咽下,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女,少女穿着一身嫩黄衣裙,发髻上缀着雪白的银兔毛,青眉大眼,肌肤光滑,不失活泼可爱。 “你?”她轻轻挑眉,“看着面生,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姐?” 少女脸一红,声音都有些不利索,“我是京兆府的卫婕。” “原来是京兆府的小姐,”云锦绣面色微凛,她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凤朝华,“我武侯府,好歹也是一品侯府,”她抬手指着凤朝华,“我想跟她比。” 宴会场上骤然安静,片刻之后,全场议论纷纷。 “她疯了吗?竟然敢挑战凤大小姐。” “商女也敢出来比才艺,真是丢了我们京城名门淑女们的脸。” “一身铜臭味,俗气。” “我看她是嫉妒凤大小姐了,你们看,凤大小姐和王爷多般配啊。” “就是,我看她是想嫁进王府想疯了,一时气不过,想要当众咬凤家大小姐一口。” “……” 金氏兄妹顿时傻眼,原来云锦绣在众人的眼中,是这样的形象。 金曦挽袖,就要站起来理论,金碧辉一把抓住了她,示意她坐下来,别轻举妄动。 秦婴站在花园外的亭子里,谨慎地看着他们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世人都鄙视商人,更何况京中的这些权贵,金曦是个急性子,她真担心她在这种场合出什么乱子,给小姐带来麻烦。 还好有金碧辉,他变得成熟稳重了,不枉费小姐这些年的苦心。 她身后的桥廊上,丰承息静静地看着她。 卫婕羞愤,恨不得找个地洞穿进去,她的父亲只是区区三品官员,让她在云锦绣的面前,硬生生抬不起头来,但听到身后姐妹们的议论,她突然来了信心,不由挺直了腰身,冷静下来,“堂堂一品侯府的锦绣小姐,不会是从小掉进钱眼里,自知才艺粗鄙,不敢跟我比试吧?” 轩辕策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眯起眼睛。 这么多年以来,云锦绣商女的形象深入人心,这些千金小姐们,仍然这样看她,他饶有兴趣地端起酒杯,拭目以待。 云锦绣淡淡看着卫婕,能出席这种宴会的,都不是一无所知的人,她的反应还算不错。她淡淡一笑,“原来你是对自己的才艺没什么信心,知道我才艺粗鄙,才先找我比试?” “你强词夺理!” 她站起来,看着凤朝华,“抱歉,我还是想和凤家大小姐比。” “你就是不敢跟我比,你比也行,自己认输。” “你喜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是你的事。” 见两人僵持不下,立刻有宫人上前去,严肃地说道:“锦绣小姐,不可藐视规矩,你要么跟卫大小姐比试,要么认输。” 云锦绣看着凤朝华,“那就是凤大小姐不愿意跟我比试了?” 凤朝华站起来,向台上走去,莲步盈盈,身段婀娜。 她走到卫姨的身边,声音清脆悦耳,语气婉约,“卫妹妹可愿让我先来?” 卫姨受宠若惊,京中的小姐们,都以结交凤家大小姐为荣,可惜凤家门槛太高,她们从来都没有机会,此刻,凤朝华一声亲切的“卫妹妹”,叫出无限荣光。 她趾高气昂地看着云锦绣,“偏要自取其辱,我就成全你。”她转头向凤朝华柔柔一笑,“妹妹告退。”她退回座位上,与众姐妹眼神交换,全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云锦绣走上前来,端详着凤朝华,她肤白胜雪,五官精美,形态优雅,气质高贵,也当真只有凤家那种家世,才养得出这样的名门淑女,可惜,她不该不择手段跟她争夺轩辕秀。 凤朝华看着她盈盈凤目,眸光四射。 她心里也清楚,云锦绣是唯一能够和自己一较高下的名门贵女,她生来要什么有什么,唯一轩辕秀,他是这世间,她唯一看上的男子,唯有对他,她才会如此欲罢不能。 她淡淡开口,“你要跟我比什么?” 云锦绣眉色凝重,“咱们,先从飞花令开始吧。” “好。” 两人走到台中央,分站左右,面前捕着红布的桌上排满了盛着美酒的玉杯。 众人已经屏住呼吸,静待比赛的开始。 台上两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光是看着就很养眼,特别是凤朝华,往那里一站,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风景,更何况还有精彩的比试。 凤朝华处处礼让,“锦绣小姐,请。” 云锦绣看向轩辕秀的方向,目光渐渐变得柔和,阿秀,为了你,为了你守护的梦想,我愿携腥风血雨,勇往直前。 轩辕秀静静地看着她,他以明王轩辕秀的身份穿行于黑暗之中,她是他不灭的灯塔,一个眼神,他就心领神会。 衣裙袅袅,灯火明灭。 云锦绣语述飞快。 “月笼江河冬风刺!” “灯照梅园笙歌起!” “东风夜放花千树!” “蛾儿雪柳黄金缕!”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 ”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卿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不待人嘲应自知,横刀夺爱不可取!” “萤虫安与明月争?星与月同辉永耀!” “……” 顷刻之间对了数十句,云锦绣嘴角一扬,这妮子,是来劲了,她端起桌上美酒,一饮而尽。 “山外山楼外楼,歌舞不休。望长江,江山如画,绣成堆。一见君郎,鬼迷心窍,唯得憔悴,枉增了几回爱恨。斩断妄欲,弃浮华,罢红尘,忘了他。” 凤朝华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哪里甘心,她看向轩辕秀,眼神痴迷,想起这些年自己的克制和暗恋,顿时思绪如潮,张口成诗。 “昨夜雨疏风骤,独饮残酒。忆初见,君黄金带,紫罗襕,登金銮殿,踏五行关,一代天骄,笑看人间尽风骚。酒后入梦,轻抚琴,紧相随,长相思。” 她语毕,一阵喝彩。 云锦绣端起酒,一饮而尽,我可是提醒过你的,你偏要夺人所好,强人所难,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卿本佳人,一顾倾人国,二顾倾人城,奈何红颜易老芳华刹那终将明日黄色。” “尔本淑女,贪图金钱利,不学诗书礼,只能徒有其表败絮其中简直丢人现眼。” “哐当!”云锦绣将空杯掷于桌上,又饮一杯,“卿鼠目寸光夏虫不可语冰。” “尔行径粗鄙枉为名门贵女。” “你想夺我所爱,痴心妄想!” 第257章 晚宴风云 声音戛然而止,又瞬间惊起如潮。 “这是什么句法?” “果然是没什么才华。” “还想要跟凤家大小姐争,丢人现眼。” “……” 名门贵女们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只觉大快人心,场面热情高潮。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这就是她和凤朝华的区别,她和轩辕秀在一起,就成了众矢之,换成凤朝华,她们心中只有羡慕,没有谁敢去仇恨凤家,仇恨凤家唯一的嫡女。 她站直了身,言笑晏晏,“我认输。”这三个字,她说得如此轻松,输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说完,她转身,往自己的席位上去。 凤朝华看着她的背影,不由一愣,她到底要做什么?自己哪里出错了吗?她所了解的云锦绣,绝对不可能输得这么简单。 热烈的掌声打断了她的思索,很快,宴会陷入了冷场,在场的女宾,谁也没有信心挑战凤朝华,会场上渐渐笼罩着幽怨的气息,大家又将事情怪到云锦绣的头上,她先让凤朝华出场,弄得大家都没有机会表现自己。 一个青衣少女娇怯地上前去,向凤朝华施了一礼,“巡抚府的成青瑶,向凤大小姐讨教画技。” 少女一双如月的眼眼清亮柔和,虽然不是艳光四射的大美人,但仍能让人眼前一亮,这个时候敢上台挑战,勇气可嘉,赢得了不少掌声。 现场的气氛又活络了些,少女们纷纷出场,各献绝技。 男宾比试场上,有下人抬上各式弓箭,轩辕策向李摩,“都说西族的人天生就会骑射,世子,请。” 李摩脱下厚重的狐裘,紫袍华美,身姿矫健,在众人的注目下,他上前去,拉开和他同高的大弓弩,“嗖”的一声,三箭齐发,闪电般向百米以外的箭靶红心射去,劲力十足,风声呼啸,顿时引来一片赞誉的掌声。 这种重型大弓弩,没有强大的臂力,很难拉开出,能三箭齐发,实属罕见。 李摩嘴角轻扬,一脸得意,享受着热烈的掌声,三只劲箭突然射出,“嗖嗖嗖”地紧追其后,甚至比前面的三支箭更早射在箭靶红心上。 顷刻之间,高下已定。 众人转过头去,看着站在场边上的轩辕秀,他手里拿着一只普通的弓弩,细弦微动,能用这种普通的弓弩齐射三箭,箭的速度和力道还能如此之强,堪称神技。 欢呼声和掌声如雷,久久不歇,李摩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轩辕秀淡淡看了他一眼,他不会给他任何扬眉吐气的机会,他要让他意识到,他若不诚心维护两国和平,乱动心思,天元帝国随时可以碾压他。 他将弓放下,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去,云淡风轻。 凤朝华的目光追随着他,她一直都知道他有多么优秀。 宴会上的气氛起伏跌宕,众人在惊叹轩辕秀的箭技之时,倍感郁闷,自己再出手,也只是陪衬,却又不得不按流程去参赛。 女嫔那边,琴棋书画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一番欢宴后,众人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中央花园的上空,不时有烟花绽放,绚丽多彩。 待众人静坐,官员们宣布了比试结果,毫无悬念,凤朝华琴棋书画,样样第一,轩辕秀是男宾中的第一,主持官员的声音回荡在花园上空,“请凤家大小姐凤朝华献舞。” 掌声如雷,久久不息。 凤朝华这种高高在上的贵女,是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表演歌舞的,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有看过她的舞,今晚能够亲眼目睹,实属三生之幸。 只见凤朝华离座,跟着宫中的女官去换衣服。 有宫人到珍妃身边禀报,“娘娘,明王府有一床上等的古琴,愿意为凤家大小姐献琴。” 韩珍珠低头吹着滚烫的果茶,疑问道:“明王府?” “是。” 她抬起头来,目光略过台下众人,轩辕秀一身白色锦衣,染着璀璨灯光,连她都移不开眼睛。 他素来钟情云锦绣那个妖女,怎么突然对凤朝华这么殷勤了?美目淡淡扫过李摩等人,又看了云锦绣一眼,心里顿时明朗,他是想要凤朝华出尽风头,成为众人注目的帝国美人,吸引李摩世子的注意,也只有名气够大的女子,才配得上西北的世子。 她轻轻抿了一口果茶,“准了。” 很快,明王府抬上一架古琴,小心翼翼地陈放到琴架上,只见琴体漆黑,上有流水断纹,背面龙池上方刻行书“太古遗音”,王府的这架古琴,正是历史名琴太古遗音,场中惊呼如潮。 云锦绣目光骤聚,这架古琴,是大煌师送给自己的琴,当初在扬州,她向大煌师表白被拒,她将琴沉入湖底,怎么会在王府? 她转头向轩辕秀看去,两人的目光穿过人群,穿近灯海,穿透夜色交汇。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是他把琴从湖底捞起来的。 阁楼里,凤朝华正在屏风内换衣,听到外面的欢呼,提高声音问道:“轻衣,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轻衣从外面走进来,声音激动,“是明王爷为小姐您献琴,是名琴太古遗音!” 凤朝华娇身一震,心思一回,瞬间明白过来。 轩辕秀是故意的,他想要自己无限荣光,代替云锦绣和西北和亲。 轻衣走进来,却见自家大小姐面带微笑,“大小姐,琴通情,您就不担心吗?”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真以为,朝廷会把帝国的第一才女拿去和亲吗?和亲的人,早已经被内定,更何况,只要是轩辕秀给的荣耀,她都全盘接收。 很快,凤朝华走上舞台,全场寂静,屏着呼吸,璀璨灯光聚照在她的身上,云鬓高挽,鬓上缀着祖母绿翡翠,脖劲纤长如天鹅,雪肌如玉,金红色的舞衣迤逦而下,堆在脚下,宛如一只凤凰傲然而立。 音乐声起,她身子微起,如流云般慢移,刚一舞,已经是美轮美奂。 “嘎嘎!”古琴发出两声刺耳的噪声,表演戛然而止。 御用琴师突然跪地,连连请罪。 骤然变动,众人狐疑地看向轩辕秀,难道他在琴上动了什么手脚,要让凤家大小姐当场出丑? 凤朝华看着轩辕秀,面色发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主持的官员提高了声音,向琴师问道:“怎么回事?” 琴师连连请罪,“是下臣无能,驾驭不了这古琴。” 众人都长长吁了一口气。 轩辕秀站起来,来到古琴前,一拉袍摆,坐了下来。 琴师顿时明白,退到一旁。 一切准备就绪,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美妙的琴音仿佛有魔力一般,将人带入了神秘的境界。 凤朝华听着琴音,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眼中莹光闪动。 她随着琴音翩跹起舞,柔嫩的腰肢,灵活的手指,轻盈的双脚,时而急速旋转,时而慢移轻挪,时而跳跃飞奔,长长的金红舞裙随着舞姿翻飞,如一只瑰美的凤凰,面向轩辕秀的时候,妙目传情,轩辕秀看着她,十指移动,琴音急转,其他的乐师皆是一怔,琴音转换,他们无法跟上节奏,场上的声乐只有琴音,出奇的是,琴音和凤朝华的舞完美结合,那么协调,他们情不自禁地放弃了演奏。 “轰!”上空一朵烟花绽放,耀眼的花火布满夜空,烟花接着一朵又一朵,点缀了整个夜空,成为舞台的背景。 凤朝华奋力一跃,衣裙翻飞,如凤凰展翅,腾于云雾波涛之中。 轩辕秀,这才应该是我们应有的样子。 远处的城楼上,轩辕灏一身海蓝色的锦袍,俯瞰着灯火辉煌的皇城,七彩灯光如宝石,点缀着无边无际的城市,中央花园歌舞不休。 “乌先生,你看,我们天元的帝都多大,像大海一边,看不到尽头。” 乌灵宇神色恬淡,仿佛世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侧头看了眼尊贵的天家皇子,终究还是应和地点了点头。 “可惜帝都这么大,却容不下一个轩辕灏。” 城楼上空气凝重,令人呼吸不畅。 乌灵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中央花园的方向,云锦绣就坐在那里。 轩辕灏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的目光像夜空的星光,他的神色恬静得令人舒服,第一次看到他,他就是这个样子,看多了,反而觉得迷茫,因为他永远无法探视他的内心。 他将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云锦绣的地址,我们在天启留的时间不会太长。” 乌灵灵接过,“谢谢。” 江上,韩府的画舫里。 长公主刚刚看完歌舞,正准备歇下,突然想起下人往驸马的卧室送了五石散,大晚上用那种东西,她不在,怎么能行,更何况,这样的夜,他们本应该在一起。 和韩克生活了小半年,她也了解到了他的一些癖好,虽然大胆了些,但每次都能够把她侍候好,她也就接受了。 刚上二楼,就撞见侍候的下人站在楼梯口,她责任道:“怎么不在驸马身边侍候?” 下人面色一青,正要开口,就听她说道:“下去吧。”她自己去侍候驸马。 下人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一抬头,就直面对公主之威,忙连声道:“是是……” 长公主拉着罗裙,绕过画廊,推开了难驸马的房间,如被雷击,僵在原地。 第258章 浮世将倾 房间里灯光昏暗,照着床前数步之内,一个幼女缩在床脚,双手被吊绑在床上,嘴巴被布带勒得紧紧的,小小的身体上未着寸缕,浑身布满青紫痕迹,发现有人进来,她抬起头,满目惊慌,如虎口羔羊。 鸾帐激烈晃荡,里面传出男子的粗喘声,幼女的呜咽声。 短暂的震惊,建安快步上前去,扯开粉红鸾帐,驸马压在一个幼女的身上,双手捂着她的嘴巴,拼命索取,幼女口中塞着白色的布团,上面染满鲜血,小脸已经变成紫黑色。 “啪!”建安抡圆了手臂,一个耳光甩在韩克的脸上,他倒在一旁,受惊的幼女挣脱了他,缩到床角,环抱着身子,瑟瑟发抖。 韩克爬起来,看着建安,她面容扭曲,美目发红,映着灯光,如毒蛇信子,他大脑里一轰,知道自己犯了大事。 床角的少女突然爬起,抓着建安的衣裙,“夫人,救命啊,奴婢虽然是青楼的女子,但奴婢还小,会被老爷弄死的……” “还小”两个字就像刀子一样,戳进她的心窝。 “小贱人!”韩克猛然惊醒,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打下了床,他抱着建安的腰,“公主,都是这两个小贱人勾引我,是她们给我下了药……” “啪!”建安又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她们两个,还能给你下药?” “夫人……”摔在床下的婢女爬起来,抱着她的腿,“夫人,是老爷把奴婢姐妹抓来的,极乐世界的姐妹们可以作证,三个月前,老爷去极乐世界,说他家里的夫人是个老女人,看着恶心,他喜欢年纪小的女孩子,他还弄死了几个小妹妹……” “砰!”韩克一急,拿起床头的烛台,砸在她的头上,鲜血顿时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小女孩倒在地上。 建安诧异地看着韩克,心头寸寸成灰,面露惊色,没想到,这个表面儒雅的男子,竟是这样的衣冠禽兽。 萧女官听到动静,进门来,一看到屋里的情况,忙将门关上。 韩克从床上爬下来,抱着公主的腿,“建安,你听我说……” 她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他浑身一抽,突然痉挛在地,浑身蜷缩,脸色青紫。 “公主,驸马的样子,怕是中毒的。” 她咬着牙,“叫大夫来,他这么羞辱本公主,让他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萧女官看着地上的两个女娃,面里闪过一抹狠色,“公主,您的名声重要。” 建安目露杀意,毫无半点怜悯之心,当机立断,“把她们扔到江里喂鱼。” “扑通!” “扑通!” 两具娇小的身体被扔进江里,辽阔的江面,荡起点点水花,很快又平静了下去。 不远处的画舫上,王永嘉立在船头,一袭紫衣在江风中猎猎翻卷。 一条灵活的身影游鱼一般潜入江中,向两个往江底沉的小身体游去。 中央花园,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连绵不绝,凤朝华早已经舞完,众人还沉浸在那神秘而瑰美之中,他们总算见识到了九天之上的凤凰,是怎样的惊艳。 午夜的钟声从远处传来,飘向江面。 灯花大会结束,众宾客纷纷离场,中央一街,虹桥之上,一路香车宝马,车水马龙。 众人兴致缺缺,心中苦闷,他们精心苦修的才艺,被轩辕秀和凤朝华碾压得暗淡无光,他们只是衬托这两人的炮灰,凤朝华和轩辕秀成了最大的赢家,两人压倒性的才艺和出乎意料的表现,成无史无前例的佳话,被大家传诵。 秦婴与金氏兄妹共乘一辆马车,往盛京织造府去。 金曦愤恨不平,“那些人竟然嫌疑表姐是商女,我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秦婴为她理着肩上的流苏,“这不是很好吗?” “好什么好?”金曦张牙舞爪。 金碧辉喝斥道:“曦儿,不得无礼。” 金曦努了努嘴。 等她安静了些,秦婴才解释道:“京城的这些世家,都是有钱有权的氏族,就因为他们看不起商人,才不会去经商赚钱,你们金家才会有大量的机会,等他们为了利润,愿意放下身份和贵族娇傲的时候,你们金家已经是商界王者了。” 金碧辉赞同地点点头,“那一天,会来得很快。” 初涉朝廷,他已经嗅到了帝国朝廷资本萌芽的气息。 利润面前,贵族的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金曦傻愣愣地看着两人,然后朝秦婴努了努嘴,“你说话的口吻,跟表姐一个样。” 秦婴笑笑,“表小姐过奖了,我不及小姐的万分之一。”趁着这丫头安静,她开口道:“表小姐也不用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他们越是看轻小姐,就越省去了小姐的很多麻烦。” 她杏眼一转,唉叹了一声,“你们这些人的想法都太复杂,对了,表姐呢?” “小姐先回去了,她让我送你们回府。”她看向金碧辉,灵目莹莹,她跟来,是要代云锦绣向金氏兄妹传这几句话,让她欣慰的事,金碧辉心中自有主张,很多事情,他自己已经想到了,想到这里,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秦婴心不在焉,脑海里全是庄秦疏离的模样。 金碧辉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我先送你回去吧。” “表少爷……”她刚一开口,他已经吩咐车夫转道,往云府的方向去。 云锦绣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淡淡,两个小女孩端坐在桌边,穿着素色的小袄裙,神色警惕,小脸煞白,如惊弓之鸟,其中一人头上缠着纱布,小脸发肿,头上受了伤,但一双眼睛仍然明亮,还算清醒。 两人一前一后站起,朝她跪了下去,“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她看着两名幼女,衣服将她们的小身影遮得严严实实,耳下脖颈处,还是有青紫痕迹。 她向宋南,“她们的伤怎么样了?” 少年看着她,神色复杂,“都是皮外伤,修养一段时间会恢复的。”身体的伤会恢复,心灵上的创伤,将会对她们造成一辈子的影响。 她在桌边坐了下来,看着两人,对着头上缠着纱布的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 “进了我的大门,就不再是奴才了。” 小女孩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她,不明所以,但心头在悸动,在这位小姐面前,她们不是低等奴隶。 “我叫鲁星儿,家在云州,我父亲是云州太守,犯了事,获罪被杀,我就被卖到了京城。” 经历了太多悲惨的事,少女神色木讷浑浊,已经很难分辨是害怕还是痛恨了。 云锦绣蹙眉深思,云州是大郡,太守府起码有数百人,如今只留下一个幼女被送进极乐世界那种地方,她不由问道:“你家总共有多少人?你父亲犯的是什么罪?” “我家上下有一百多人,除了我一人,其他的人……都被杀了。”少女一脸惨无血色,浑身发抖。 她只记得那天夜里,她被身着黑衣的士兵押在门外,太守府的大门紧闭,她当时吓得什么都听不到,只见到血像水一样从门槛里涌了出来。 “我爹他……上了蜃楼。” 云锦绣见她身子摇晃,目光发散,精神几近崩溃,便没有细问。 “会有人送你们出京城,去荆州,那里没人认识你们,在你们十四岁以前,会有人关照你们。”荆州是轩辕秀的封地,也只有去那里,她才能够保护她们的安全。 两个小女孩茫然地看着她。 “你们留在京城不安全,等你们长大了,才能够保护自己。” 两个小女孩相互对视,然后朝她齐齐拜了下去,“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立刻有下人送上两个包里,里面是些衣物和沉甸甸的银子,两人一人一个抱在怀里,对着她再拜,宋南亲自送她们。 出了大门,一辆马车等在门外,两人身上有伤,步履蹒跚,一前一后掺扶着上了马车。 王永嘉的马车刚刚停下,她掀起车帘,看到两个小女娃的身影,美目大瞪,她们两人竟然还活着! 她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里,面色发白。 她抬头看着云府的大门,眼中闪过一抹思虑,将车帘放下,命车夫调转马车,原路返回。 云锦绣正准备睡觉,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她皱了下眉头,“进来。” 庄秦进门来,“王永嘉刚刚来过,不过没下车就回去了。” 她眉心一皱,“她看见那两个孩子了?” “嗯。” 他等了数秒,见她没有吩咐,平静地说道:“小姐早点休息。”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她的声音。 “庄秦,”云锦绣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你是不是觉得楚墨宸死得冤枉委屈,天道不公?” 中年男子转过来,两眼发红,悲愤不已,“难道你觉得公平吗?明荆死得不明不白,朝中一纸破书,寥寥几笔,这算什么?”楚墨宸的死,他多年的信念和希望破灭,心中愤恨不平。年 云锦绣神色一凌,“我告诉你那算什么,是楚墨宸将自己的身世泄露给凤家,让凤家去审判监举报,营造出凤家与审判监勾结的假象,将皇上的注意力转移到凤家,他耗尽了最后的心血,为我们活着的人铺了一条路。” 庄秦诧异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情绪激动。 “你自怨自艾,认为我们明哲保身,不深究楚帅府一案,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清楚我们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时局,不知道我们将面临着什么。” “庄秦,帝国的风雨酝酿了数十年,浮世将倾!” 第259章 你相信长生不死吗? “敌人如此强大,如此之多,更应该时刻保持理智,保持清醒。” 她沉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情绪缓和,语气平静,“下去吧。” 庄秦大脑里一片狂轰滥炸,木讷讷地退了出去。 “你怎么还不走?” “是我。” 语音一落,只听门“吱呀”一声关上,腰身被环住。 轩辕秀紧紧地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被紧紧地拥住,她的心头渐渐柔软,“是我不好,没控制住自己。” 他将她转过身来,双手将她的小脸捧在掌心,“你还有我。” 她眼眶一热。 曾几何时,是因为他,让她感受到了安全感,感受到了依靠。 从他为她创造机会,让她能够顺利从大秦把外祖父和舅舅救回来,他没将她一个留在大秦,在扬州的时候,他不惜冲撞天元帝,保下金碧辉,在北境的冰天雪地,战争杀伐里,他们携手而归…… 原来,他们走过的路,已经这么长。 轩辕秀黑曜石般的眸底掩着一抹担心,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她睫羽轻颤,眼底沉下一抹的浓黑,“今天遇到极乐世界的一个小女孩,她是云州太守的女儿。” 他沉吟片刻,“云州太守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那个小女孩的命运,和王永嘉是一样的。” 她不由张了张瞳孔。 轩辕秀放开她,在桌边坐下,取出杯子倒了两杯茶,两人坐在桌边,边喝茶边谈。 “凤家与各地官员都有紧密联系,情况就是扬州的郡王爷差不多,一旦他们背叛了凤家,除了被灭门之外,嫡亲子女将受到非人对待,就和王永嘉他们一样。” 云锦绣听得心头发寒,“天元九州,四十五个郡县行省都有?” “除了几个偏远贫瘠的郡县,其他的都有。” “我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彻底清除荆州的那些爪牙。” 她幽幽吸了一口气,“凤家是如何做到的?” 整个帝国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皇帝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几十年来了,皇族动荡,势力渐弱,凤家的凤老太爷,凤还真,也就是前几天去世的那位,他用了八十多年的时间,在各州郡墙养出自己的心腹,凤家的势力,深入到帝国的每个角落,直到他过了一百岁,才将家主之位交给凤丞相,深居简出。” 她若有所思,“你去看过阿夜了吗?” 他眉头微蹙,点了点头,“他不愿意见我。” 她轻咬下唇,如果姬千夜记得他把他的身世之谜泄露给了凤晏,他是不会原谅他自己的。 “大烟。”她一脸担心,“阿夜,韩府的驸马,帝都大多世家子弟,都染上了那种东西,那是毒药,其害处如此显而易见,大量的烟草却畅通无阻地涌进帝国的心脏,朝廷的反应如此平静,太反常了。” 两人四目相对,心潮涌动,面露忧色。 房间里静得可怕,呼吸可闻,微光明灭。 半晌,轩辕秀开口,“高长雪早晚一天,会攻打天元。” “不,”云锦绣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发颤,“从大烟涌进天元国门那一刻,他的入侵,已经开始了。” 她知道,在人类的历史上,有人用大烟作为武器,几乎倾覆了一个大国。 历史的洪流顺着命运之河奔腾前行,势不可挡;大陆诸国的滔滔皇权,终将相汇,一决高下,归于大统,大陆的命运,将握于谁之手? 轩辕秀骑着快马,借着夜色,赶往户部尚书府。 半个时辰后,他到了严府外,他看着严府大门,目光明亮,好似夜间的星火。 天还没亮,星月无光。 沉默了数秒,他调转马头,迅速离开。 严培虽然和云锦绣是盟友,但他不是自己的人,他不信任他上。 云锦绣立于窗下,已经是黎明时分,她却毫无睡意,微弱的灯光拉长她的身影,剪影朦胧。 “咚咚咚!” 珞儿有些焦急地敲着门,“小姐,您睡了吗?” 她转过身去,“进来。” 珞儿推门进来,“小姐,有客来访。” 云锦绣来到正厅,只见席上坐着一人,穿着海蓝色锦袍,袖口衣襟绣金织银,轮廓分明柔美,他正在挑着案几上的烛灯,灯火明亮,照着三面相连的屏风,屏风上绘有色泽鲜艳的山水花草,雅致温馨。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向她淡淡一笑。 她心神一智,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忙福身行礼,“四殿下。” 呼吸间,她神色疏离,态度分明。 他一愣,面色和悦,“请坐。” 她提了裙角,恭恭敬敬地坐在他对面,这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态度温和,毫无架子,若不是知道他是尊重的皇子,定不会感受到压力。 但她心里很清楚,凤晏愿意用轩辕秀的身世,来保全他。 “深夜打扰,还请小姐原谅。” “殿下严重了。”她说着,给他倒了杯热茶。 “那日在玄武门,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她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认真说道:“臣女只是有事进宫,并无其他。”说完,她低头垂目,淡淡饮茶。 他没有出席灯花会,大半夜不在宫中呆着,却出现在这里,这一夜,他也过得不安生。 他的目光如水般流淌过她的眉眼,长长的睫羽在她的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阴影里,目光幽幽,深不可测。 “我还是要对你说声谢谢。” 她静静听着,默不作声。 “我来,是有件事,想请教你,锦绣小姐相信这世上有长生不死吗?”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有划破虚空之力,穿进她的耳中。 她猛地抬起头来,正对着他,他眼中翻涌着炽烈的光芒,探究,拷问,寻求…… 大厅寂静,呼吸无声,灯芯上偶尔炸出“噼啪”的声响。 “殿下怎么会问臣女这个问题?” 轩辕灏低下头,淡淡地饮了一口茶,大气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两年前,乌灵宇突然出现,寻求关于长生不死的秘密。” “他求长生不死之谜?” 事隔两年,一想起他,他生无可恋,唯求一死,将自己葬送于烈火,所以的情形历历在目,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想要追求长生不死? “他求的,倒不是长生不死,是诸天万界之谜,他博览古今典籍,研究世间神话,深信若能解开长生不死之谜,就能知晓更多,找到天堂地狱,请天万界。” 似有一道惊雷将她的脑海炸开来,一片混乱。 “真是个疯子!” 乌灵宇是有病的,她知道他患有精神分裂病症,有时神志不清。 抬目,见轩辕灏直直地看着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眼神,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她心头一颤,他绝对不是来和自己闲聊的。 “乌先生是西境人,拖着残弱身子,历时两年,穿越苍茫大陆,来到云州,若非有知情人指点,他做不到。” 轩辕灏绝不稍瞬地看着她,“他记忆混乱,但却时常提起你,我以为,让他来云州的人,是你!” 她呼吸一窒,只觉一颗心正跌入无底深渊。 知道蜃楼之谜,又去过大秦,并且与他有交集的人,就是自己和轩辕秀了。 那个指引他找蜃楼的人,是轩辕秀! 阿秀啊,你对我,到底还隐藏了多少? “是你吗?” 她抬起头,迎着他拷问的目光,淡淡一笑,答非所问,“殿下为蜃楼倾注半生心血,蜃楼即将起航去海外求取长生不老药,怎么反而问臣女信不信长生不死之说?” 轩辕灏的神色瞬间阴郁了下来,宝石般的眼睛顿时光芒,带着一丝凄迷。 他的瞬间心绪归于平静,“我入京就遇到你,觉得有缘,就来找你谈谈。” 说辞委婉,云淡风轻。 大家心里都很明白,一切行动,绝非偶然,但暴风雨前夕,谁也不愿去破坏那一点平静。 “臣女是心盲之人,从未见过长生不死,也绝不轻信他人言说,只相信自己的心,也只愿活在当下。” 他一愣,震憾于少女的自信和从容,她,绝不迷失。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很多人无法安眠。 韩府,建安宫邸,灯火通明。 大夫为驸马诊断完毕,惶恐地向坐在一旁饮茶的公主禀报,“启禀公主,驸马……” 见他吞吞吐吐,建安面色威严,“说。” “驸马吸食大量的大烟和寒石散,染有烟瘾……纵欲过度,又受到惊讶,而导致身体抽蓄……” 大夫边说边看公主的脸色,浓厚的脂粉也遮住她脸上的阴郁,面部肌肉起伏,眉头青筋突起,眼角皱纹深挤,一张脸格外扭曲可怕,他吓得语无伦次。 “驸马的伤势不严重,下官给他针炙,开几副药,驸马好好调养,很快就能康复……” “滚下去。” 大夫双腿直颤,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间。 萧女官带着几个奴才,抬着一个青衣家仆进屋来,狠狠摔在公主面前。 奴才是韩克的贴身佣人,他抬看了眼公主,匍匐在地,哀求道:“公主饶命!” 萧女官严厉地说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第260章 皇寺祭祀 吓得魂飞魄散的奴才抬起头来,害怕地瞄向床上,驸马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心中的害怕又增加了几分。 萧女官看着公主,得到她的许可,才开始审问,“驸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去极乐世界的?” “前……前几天……” 建安淡淡开口,“把他的衣服脱了,他答错一次,就割他一刀。” 两个士卫按着奴才,三两下将他的上衣剥了下来,只听奴才“啊!”的一声惨叫,肩上被割了一块,鲜血直流。 “本宫乃是皇族,最尊重的长公主,也是当朝唯的公主,你们这些贱人,竟敢欺辱我。” 奴才忍着不敢叫出来,“驸马……成婚一个月后,就去了极乐世界……” 萧女官:“驸马去极乐世界都做了些什么?” “去去……食大烟,赌赌……赌钱……啊!” 士卫毫不留情地在他伤口上又割了一块肉,屋子里弥漫着血腥味,夹杂着公主用的金凤香的香气,令人作呕。 昏迷中的韩克被惨叫声惊醒,他转过头来,看向外殿,公主坐在桌前,灯光照亮她的脸,她穿着华贵的红底绣海棠衣裙,头戴翠冠,浓妆艳抹,也丝毫遮掩不住她的戾气。 他从未见过她的样子,如此恐怖狠毒,她正在审问自己的贴身佣人。 “驸马去找幼女……” 他身子一僵,如坠冰窖。 他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再让奴才说下去,公主一定会杀了他。 他想要动,大脑昏沉,浑身无法动弹。 萧女官:“驸马在极乐世界,都做了些什么?” 奴才嘴唇发抖,口齿不清,“找女……人。” 建安驸下身来,端起他的下巴,“他找了多少个幼女?” “八……十,十二个……” “他为什么要找幼女?” “他说……”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声音发哑。 她看了一旁拿刀的士卫,士卫按着他的肩膀,手起刀落,血肉横飞。 她直起身来,免得鲜血溅到她的身上,脏了她的衣服。 “驸马说公主太老了!” 建安的脸更加扭曲,让她看起来像突然老了十岁。 萧女官:“驸马是不是有别院?” “是是……” “别院在哪?” “城北郊区。” 建安向其中一名士卫,“带人过去,把里面的人,都给我带来。” 奴才崩溃地哭道:“求公主饶命……” 建安神色凌厉,“本宫再问你一件事,去年中秋,皇宫晚宴,驸马为什么会在牡丹花厅?” “这个……”奴才转头看向床上。 “嗯?” 卫士举起刀,又要执行凌迟。 她朝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奴才肩头及手臂的肉被割了大半,浑身血肉模糊,面色发黑,再动手,只怕要晕过去。 她逼视着奴才,“说!” “驸马是在那里等云家的锦绣小姐……” 躺在床上的韩克喉咙腥甜,晕了过去。 建安突然变得非常安静,韩克娶她的真相,原来如此。 云锦绣说得没错,韩府只是把她当成垫脚石。 当初韩克在宫中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他娶自己,和他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为了脱罪,而后来,他的阿谀奉承,都是因为她帮韩家巩固了地位。 她看着地上的奴才,淡淡开口,“丢在后山的湖里喂鱼。” 她嫁入韩府后,皇上将韩府后方的千顷良田赐给她,她又让原来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搬迁走,扩建了韩府,建成现在的建安大院,后山是一片湖。 “公主饶命啊,饶命啊……”奴才被士卫抬了出去,嚎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大院中。 第二天,韩克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床上堆满了头颅断肢,鲜血浸泡着他的身体,他别院里养的几个小女娃,被公主切成碎尸,扔到了他的床上,他当场晕了过去。 东风一吹,春回大地,花红柳绿,又是一年好时节。 二月二十八,晴空万里。 怀孕三个月的太子妃去城北九崴山上的皇寺祭拜,这是历代皇族的风俗,但凡皇妃怀孕,都要到皇寺举行祭祀,祈求先祖和上苍保佑皇嗣平安隆生。 此次祭拜,后宫事务繁忙,凤后特安排皇家嫡亲长公主作陪,太子妃又特地向凤后请命,让她的亲属女眷,韩凝珠和云锦绣作陪。 数百名皇家禁军拥护着皇家车马,浩浩荡荡城行走在九崴长街上,百姓退跪到道路两旁,对着行队恭贺,声音响彻大街。 行队出了主街,沿着蜿蜒的官道上山,道路两旁青山绿水,钟灵毓秀,山间寺庙错落。 两百年前,天元佛教兴盛,皇帝特命高僧前往西方,求取佛经,高僧取经归来,朝中下令,在九崴山上建四百八十寺,从山上一直绵延到山下,成为一时盛景。 两百年风雨,佛教没落,山上的寺庙几久修建,路边的变为驿站,环境好的地方改成皇家山庄,也有不少贵族重金买下寺庙,改建为避暑山庄,而九崴山上,依然是皇家圣地,供其举办祭祀。 云锦绣的马车跟在行队的最后方,秦婴现在身形笨重,不宜出行,珞儿陪在她的身边。 珞儿掀着车帘,看着前方的马车。 公主的马车是六马黄锦马车,车身宽大,镶金砌玉,太子亲自出行,行头最多也就这样。 “小姐,您看公主的马车多豪华!都说公主受宠,果真如此。” 云锦绣往车外淡淡看了一眼,公主的马车已经行到了前方的弯道处,在她的正对面,奢华的马车和行队尽收眼底。 建安公主深得皇宠,但这些年还算低调,出行一般都不用这种黄色的黄锦六马大车,嫁入韩府之后,更是贵不外露,为了迎合韩家,连宅邸都只是在韩府上扩建,今天的派头,却将公主之尊全部显现了出来,比过往更胜。 她微微眯眼,看来元宵节的计划,比她想象中的更有效果。 第二辆四马皇家豪车里,云可卿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脸色发白,奢华的金红色太子妃正装,也掩饰不住她眉宇间的惶惶之色。 她抓着韩凝珠的手,“母亲……” 韩凝珠用力握着她的手,“一切有母亲,你放宽心,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孩子。” 上了九崴山,已经是下午。 皇寺的主寺位于群庙中央,为五层八角宝塔,四方庙宇鳞次栉比,咋一看,像连绵的宫殿,在金红色夕阳的照耀下,奢华而庄重。 寺庙里传来钟声,声音悠扬,回荡在巍巍山群之间。 早有宫人和僧人在山门前迎接,公主走在最前面,韩凝珠扶着云可卿跟在其后,云锦绣走在最后面,宫人和士卫前呼后拥,盛大而庄重,部分士卫留在山门处看守,每进一道寺门,都有皇家士卫留下把守。 进了第五道门,到了主寺外的大殿上,只见一位九十多岁的高僧带着弟子,候在殿上迎接,他就是皇寺的主持。 他领着人迎上去,双手合实于胸前,向众人行礼,“阿弥陀佛。” 长公主面带微笑,“大师,太子妃累了,先让大家去休息吧。” 云锦绣看着她,那是皇家标准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 立刻有僧人上前来,“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请!” 他们被安排到东面的庭院,公主和太子妃一人一座正院,韩凝珠陪着云可卿,和她住在一起,云锦绣身份低微,则住到一旁的耳院。 皇嗣祭祀在第七院的观音殿举行,由太子妃用血抄写《观无量寿经》,并由主持领着诸位高僧作佛,需要三天的时间。 云锦绣坐在窗下,手里翻着《大般若经》。 珞儿端着一杯清茶进屋来,将盘子重重按在她手边的台子上,小嘴努得老高,“真是气死我了。” 她也不看她,端过清茶,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小姐,你不知道,他们住的院子有多大,吃穿用度,堪比宫中,咱们这里……连下人住的都不如,她们怎么能让你住这种地方呢?” 她喝了一口茶,淡淡地看着她,“她们都是皇家,吃穿用度,当然是皇家标准了。” “小姐!”珞儿气结,“云可……” “是太子妃。” 她一眼看来,神色严肃,珞儿不由缩了缩身子。 她再一次提醒道:“说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你有几个脑袋?” 珞儿蔫了下来,“刚刚太子妃那边来人通知,她已经休息了,让咱们今晚自行用膳。”小丫头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她根本就不需要小姐作陪,她们让咱们跟来,就是为了羞辱咱们。” “哗啦!”云锦绣翻着手中的经书,“你这丫头,心思倒是挺多。” “奴婢还不是担心您,这里是山上,咱们只来了几个使粗的小丫头,秦婴姐姐让奴婢多长点心眼。” 她话一说完,就听外面有丫环通报,“萧女官来了。” 云锦绣抬起头来,就见萧女官进屋来,她已经四十出头了,穿着蓝色的女官服饰,头上挽了个干练的发髻,面上皱纹显露,神情严肃,透着铁硬的气质。 她细步上前来,“锦绣小姐好。” “萧女官,”她站起来,“有事吗?” 萧女官淡淡扫了一眼屋中,桌上空空的,她问道:“锦绣小姐还没用晚膳吧?” “还没。” “正好,公主让奴婢来,请您过去用晚膳。” 云锦绣眼底漾过一丝清亮,“多谢公主,有劳嬷嬷领路。” 第261章 绑架公主 公主住的正院中,红墙绿瓦,雕梁画栋,殿堂宽敞,上等的黄花梨家具,桌上摆满了精致素食和果茶,建安坐在餐桌正位上,左右各站着八名侍候的宫女。 有人通报道:“公主,云家锦绣小姐来了。” 云锦绣跟着萧女官进了门,满目堂皇,建安穿着一身芙蓉红如意孔雀纹缎面华服,满头金翠。 她上前去,微微福身,“臣女参见公主。” 建安向左右的丫环挥挥手,众人纷纷退下,大门“吱呀”一声关上,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夕阳从三面风窗里照进来,落在餐桌旁的烛台上,和烛光融在一起。 建安抬起头来看着她,十六岁的少女,妆容淡淡,肌肤如雪,吹弹可破,朱唇不点而红,一双凤眸明亮如星,胜过世间任何珍宝,宛如夏日玫瑰,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来。 世间何任华服首饰的点缀,在少女的青春面前,都将黯然失色。 她淡淡地说道:“坐吧。” “多谢公主。” 她恭恭敬敬地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美食果茶的香味扑鼻而来。 整个九崴皇寺都是皇家的圣地,吃穿用度,也是按皇家的标准准备的。 建安给自己倒了一杯果茶,递给她,“吃吧,不用拘束。” 她接过果茶,从容地看着她,她浓妆精美,额间画着梅花花钿,将她的面容衬托得艳丽无比,却无法掩饰她的颓败,还有冷酷。 她想起她将两个幼女扔进江中的事情,她骨子里流着和轩辕丰一样的血液,他们都是残酷无情的人,视下等奴隶如草芥。 “本宫还记得,去年中秋,在宫中的花厅里,你也在。” 云锦绣不由攥紧手中的玉杯,回答道:“是,有位宫女说有人在花厅等着见我,我就跟着宫女过去了。” 她轻轻摇晃着杯中的果茶,“你去见谁?” “那宫女并没有告诉臣女,臣女过去的时候,遇到了三殿下。” 建安轻轻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可是本宫听说,你是去见韩克的。” “韩克”两个字,她咬得极重,唇齿间,带着浓浓的恨意。 “有可能,”云锦绣依然淡定从容,“可能是宫中太大,花厅太多,宫女迷路了。” 建安瞳孔一张,眼里含着浓浓的愤怒,她想要知道当初为什么会和韩克发生了那样的事,有人算计了她,她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是吗?” “可能是。” 建安神色慢慢变得严肃,云锦绣比她想象的更冷静从容,她从心底不惧怕自己。 “如果宫女没带错路,结果会怎么样?” “如果臣女真的见到韩家公子,只怕得跟他成亲了。” “为什么?” “公主何必明知故问?”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郁,建安目光锋利,照在她身上的夕阳变得暗淡,太阳就要下山了。 她的确清楚,韩府为什么要针对她。 韩凝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她和她死去的手中偷窃来的,而她用那一切,支撑起了韩家,也正是因为武侯府,韩家在朝中,才有今天的地位,自己给韩家带去的,不过是锦上添花。 “臣女了解韩家的人,他们永远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们知道怎么讨好他们需要的人,他们敢于冒验。” 如果是在以前,听了她的话,建安或许还会感到欣慰,但此时此刻,她心中却不由翻腾起怒火,所想到的,全是韩克虚伪的讨好。 “跟本宫说这种话,你就不怕本宫责罚于你吗?” 云锦绣故作诧异,“臣女以为,公主不会因此责怪奴婢。” “为什么?” 她面目平静地看着她,“您的权力和尊贵,是皇家给的,而不是韩家给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建发娇躯一颤。 短暂的思索,她淡淡一笑,拿起银筷,夹了一块果肉放入她的盘中,“这些菜只有在九崴山才吃得到,你尝尝吧。” “多谢公主。” 她夹起果肉放入口中,果肉入口即化,味道香甜。 她们刚用完餐,就听到外面传来焦急的声音,门被推开,萧女官带着珞儿匆匆进门来,珞儿焦急地说道:“小姐,耳院那边厨房起火,烧到了卧室,寺中的人正在晚间禅定,奴婢不知道该找谁。” 建安用桌上的毛巾擦着手,看着云锦绣,“你就留下来和我住吧。” 云锦绣立刻道谢。 公主将她卧室旁的房间指给云锦绣,珞儿带着几个丫环将她的日用品全都搬了过来。 天已经全黑,山上的夜非常安静,月光如水,星光闪耀,天地间一片银辉。 云锦绣躺在宽大的床上,睁着眼睛,满眼漆黑,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她思索着接下来的日子会发生什么,于她,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这一次,韩凝珠又想要做什么? 第二天一早,宫女就来请她去陪公主用早膳,两人正在大厅用早膳,萧女官进屋来,“公主,武侯夫人带早点来了,在外面候着。” 她淡淡一笑,“请进来。” 韩凝珠进屋来,她穿着一身蓝色丹若满绣华服,端庄高贵,温柔可亲,后面跟着两名丫环,端着托盘,盘子里放着粥盅。 她上前来,朝公主行了大礼,“臣妇参见公主。” “姐姐不必多礼。”公主将她扶起,只是没了往日的热情。 “谢过公主。”韩凝珠起身,看着云锦绣,“锦儿也在?” 云锦绣淡淡地看着她,“昨夜我房中失火,多亏公主收留了我。” “失火了?”韩凝珠一脸诧异,“你这孩子,怎么不去找母亲?” “听说姐姐身体不太舒服,祭祀这么辛苦,我不敢去打扰你们。” 韩凝珠郑重地看了她一眼,自从她搬出武侯府之后,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她再也没有称自己一声“母亲”,哪怕是在公主的面前。 她又向公主,“多谢公主照顾锦儿。” 她示意两位丫环将盘子放在桌子上,“我特地做了玫瑰甜汤,给公主送来。” 她对公主一如既往的尊重和贴心,仿佛韩克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多谢姐姐。”公主皮笑肉不笑,“吃完早膳,本宫就去娘娘殿,陪太子妃祭祀。” “多谢公主,我就先过去了。” 她离开之后,萧女官揭开粥盅,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公主,武侯夫人还真是用心,听下人们说,这玫瑰花瓣,是她昨天夜里亲自摘的,这粥,也是她亲自熬的,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建安脸色难看,韩家再刻意的讨好,也不及韩克对她的背叛,“本宫已经吃饱了,拿出去浇花吧。” 用完早膳,云锦绣跟在公主身后,来到娘娘殿。 清晨阳光明媚,寺中清香弥漫,令人如沐佛光,心神宁静。 云锦绣和下人们留在外殿,都跪在拜垫上,清澈悠远的佛钟阵阵传来,仿佛清泉流淌过心间,洗涤着人的心灵,令人心神平静。 两个时辰后,内殿的大门打开,韩凝珠扶着云可卿走出来,她穿着素白的佛衣,发髻挽成云鬓,只插了简单的珠花作装饰,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清香,左手指用纱布缠着,纱布上还有血渍,她割破了手指,放血抄写经书。 云锦绣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或许是因为失血的原因,她脸色苍白,嘴唇上染了层霜色,柔美的面容里,有掩饰不住的忧虑之色。 今天祭祀已经结束,他们众人跟着太子妃,送她回正院休息。 众人刚出了娘娘殿,就看到一队行人进入山门,为首的人一身紫色锦袍,衣襟和袖口上缀有兽皮,更衬得年轻的男子如狮如虎。 云锦绣跟在建安的身后,她的目光掠过人群,静静地看着他,昆仑世子李摩,他果然来了。 公主皱起眉头,“他怎么来了?”祭祀要封寺,再加上这次来的都是女眷,来之前,她也没接到相关消息,有些意外。 随行的主持解释道:“西北诸国是佛家信徒之国,昆仑世子特向皇上请命,来寺中拜佛,求取佛经,带回去供奉,皇上特允许他上山的。” 云锦绣蹙眉,以李庭为首脑的西北联盟帝国,信仰的是大陆上远古时代的诸神,什么时候信起佛来了? 韩凝珠扶着云可卿,“我先送太子妃去休息。”她先一步,拥护着云可卿离开。 建安知道事情的经过,点了点头,李摩等人已经上前来。 他向建安行礼,“建安公主!”目光却落在云锦绣的身上,那眼神,就像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 建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云锦绣一眼,回礼,“昆仑世子。” 是夜,悠扬的钟声消失在山里,最后一次佛钟敲完,烛光渐灭,夜深人静年。 凌晨,数道黑影如闪电般窜进公主住的院子,几人潜伏在夜色掩护,其中一人窜进房间,将床上的人敲昏,用被子一裹,抱出了房间,消失在夜色里,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神不知鬼不觉。 不一会儿,睡着了的萧女官头上被敲了她,惊醒过来,窗外有人用石子扔醒了她,她和上衣服,迅速出了门,珞儿已经在候在门口,“萧女官,请跟我来。” 云锦绣的房间里亮着微弱的油灯,萧女官司站在她的面前,衣带都来不及系上,“你说,昆仑世子把公主撸走了?” “萧女官要是不信,可以去公主房中看看。” 她迅速进了隔壁的房间, 借着夜色,见两个上夜的侍女倒在地上,床上空空的,她双手往床上一摸,床还是热的,公主却早已经不知去向,她刚要尖叫“来人啊!”想到公主深夜被男子撸走,传了出去,即使她贵为公主,也会名节不保。 她迅速回到云锦绣的房间,“请锦绣小姐指点一二,一定要救回公主。” “公主这次对我有收留之恩,我必当报达,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帮助公主,你抄近道,赶往李摩世子的住处,可以救到公主,救了公主之后,请替我转告公主,韩府那位,已经准备好了和离书,要将她这位唯一拥有皇室血脉的公主,送到西亲去和亲。” 第262章 人人都在算计 萧女官吓得僵在原地,面色铁青。 珞儿提醒道:“萧女官,你再不去救你家公主,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一切就晚了。” 萧女官如梦初醒,迅速离开了房间,宋南穿着黑色的斗篷,候在院外,领着她往李摩世子的院子里去。 等他们离开,云锦绣才向珞儿吩咐道:“再过一刻钟,你去天王殿后的偏院,找昆仑世子的那位谋士,问他要公主。” “是。” 珞儿披了件黑色的斗篷,出了房间。 云锦绣吹灭床头的灯,合衣躺在床上。 夜色凝重,魑魅魍魉穿行其中。 天王殿后的院落中,世子李摩的房间里。 李摩悠悠醒来,厚重的被子压在他身上,压得他浑身不舒服,他坐起身来,揉着太阳穴,自己怎么睡着了?房间里漆黑一片,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夜色如墨,正是深夜。 清醒了些,他不由咬牙,他派两人去绑云锦绣,都大半夜了,人还没绑来,他脑海里浮现出少女的模样,身体越发的燥热难受。 元宵节过后,他以为轩辕秀喜欢的女子是凤朝华,正打算去见天元帝,求娶凤朝华,却在进宫的时候,遇到太子妃,听她说轩辕秀与云锦绣早已经认识多年,两人是真心相爱的,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轩辕秀那么做,是为了骗他求娶凤朝华。 想明白了这些,他心中萌生了新的念头。 男人向来三妻四妾,他打算先把云锦绣变成自己的女人,再向陛下求娶凤朝华,到时候,云锦绣早已经是他的人,他要将这两个人,都带回西北。 他知道云锦绣要上山陪太子妃祭祀,要在山上呆三天,便向陛下请旨上山,假意来求取经书,实则是为了绑架云锦绣。 夜一深,他就派人出去,现在自己都睡了一觉,人竟然还没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心智一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突然听到一声呻吟,被子里有人! 他剥开被子,美人横陈,青丝如瀑,薄薄的吞丝睡衣入手丝滑,原来,人早就送来了! 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顿时血液逆流,压了下去。 “谁谁……放开本宫。” “本宫?” 他觉得不对,这个人,不是云锦绣! “大胆贼人,是不是驸马让你来的?你和驸马商量好了,要玷污本宫,他就可以休掉本宫,让本宫嫁给你?” 李摩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女人是天元的建安公主,轩辕沫! 建安抱着被子,挤到床角,对着他大喊大骂,“本宫是公主,你和驸马合起来对付我,让我父皇知道了,他会杀了你,杀了你们全家……” 李摩听着她的话,脑子里一片混乱,但下身血液全都窜到了头顶,整个人几乎失去了理智,想要扑向床头的女人。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韩非冲了进来,“世子……世子没事吧!” 他抓住李摩手,发现他浑身滚烫,心头一沉,他中毒了! “先生……先,我控制不住自己……” 韩非对着他的后颈,一记手刀,他昏了过去。 黑暗中,建安突然发泼似的,扑上来, 抓着李摩,“你还本宫清白,你还本宫清白……” “公主!”韩非往床前一跪,声音铿锵有力,“公主,您和世子都是清白的,世子被人下毒了,您和世子都是被人设计的,我已经将这里控制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救醒世子。” …… “公主不见了!”一个宫女的惊呼,打破了宁静的夜。 云锦绣从睡梦中惊醒,她合上衣服,匆忙出门,院子里的灯渐渐亮起,将院落照得灯火通明,成群的宫女拎着灯笼,乱成一片,惊呼着,“公主被绑架了。” 她刚一出门,珞儿就带着两个小丫环拥上来,她已经穿着睡衣,故作惊讶,“小姐,您没事吧?” 主仆两人四目相对,会心点头。 “我没事,快去找公主。” 两人随着队伍,里里外外找人。 珞儿小声地在她身边说道:“放火的那个奴婢,是公主身边的人,已经被李妈带走了。” 她眉头微蹙,又被韩凝珠抢先了一步。 “你和宋南一起去,跟着她。” 很快,整个皇寺都被惊起,很快,李摩世子绑架了公主的事就被所有的人知道了。 主持下令,将李摩住的院子包围了起来,并派人连夜赶往皇宫通报。 太子妃住的院子里,云可卿靠在床头,脸色惨白,外面的惊呼声一阵一阵传来,让她更加不安。 韩凝珠遣散了所有的宫女,亲自端了汤药喂给她,“快把要药喝了睡吧,你的身体要是垮了,还怎么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母亲,怎么会是公主?明明该是云锦绣啊……” 韩凝珠脸色惨白,手中的汤碗差点脱手。 这件事,他们计划了很久。 大年初六的时候,她进宫看望女儿,知道朝中要从大臣们的女儿中挑选人去和李摩世子和亲,云家是一品重臣,云锦绣去和亲,再合适不过,所以她们费尽心机,撮合此事,只要将云锦绣送出天元,她就算想要为金玉报仇,也鞭长莫及。 “母亲!”云可卿抓着她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凝珠已经冷静下来,她将药碗放在床头,谨慎地叮嘱道:“你要记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她起身,往大殿外走去,到了门口,向丁葵吩咐道:“让太子妃把药喝了,侍候她睡觉。” 她迅速来到偏院,偏院里,李妈妈领着两个婆子,将一个二十来岁的婢女绑了跪在地上,婢女穿着粉色衣裙,是公主身边的婢女,眉青目秀,身材高挑,倒是有几分姿色。 韩凝珠一进屋,婢女就哭道:“二小姐,这一切都是大少爷指使的。” 她往椅子一坐,令两个婆子到门口守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绿腰,你怎么如此愚蠢?” “二小姐,”绿腰满脸泪水地看着她,“大少爷也是逼不得已的,公主把他养的那几个小女孩切碎了,放在他的床上,还残忍地打死了他身边的奴才,公主早晚会逼死他的,大少爷是被逼的。” 韩凝珠看着神色里难掩的惶恐,心头顿时明朗,她和韩克,有肌肤之亲,她这么做,不是为了弟弟,她是怕公主将她切成碎片。 她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审视,婢女身姿纤美,人如其名,腰身姣好,虽然她清楚,自己那个弟弟一向看不起身份卑贱的奴仆,但他青楼女子都染指,更何况颇有姿色的绿腰。 再想到弟弟的目的,只怕他也是特地用这种方式,让绿腰百分之百听自己的话,帮他设局。 瞬间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她当机立断,心下已经做了决定。 “二小姐,”绿腰楚楚可怜,“奴婢是韩家的家生子,从小陪着大少爷一起长大,奴婢不能看着大少爷出什么意外,所以奴婢才拼了命的完成大爷吩咐奴婢的事。” “罢了。”韩凝珠向李妈等人,“你们几个,赶紧送她下山,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二小姐……”绿腰惊慌地看着她,她是韩家人身边贴身侍候的丫环,韩家人个个心思歹毒,杀人不眨眼,只怕韩凝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韩凝珠压低了声音,怒道:“明天皇上上山,你要是留在山上,万一被发现了,谁都保不了你。”她的声音柔和了些,“你先下山,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等这件事情风头过了,再回韩府。” 绿腰想了想,只好点头。 韩凝珠向李妈看了一眼,示意她为她松绑。 松绑之后,绿腰朝她频频磕头,“多谢二小姐……” 韩凝珠看着李妈,目光变得深沉,那是只有李妈才看得懂的眼神,“你们现在就送她下山,注意安全,一定要谨慎。” 李妈扶起绿腰,“走吧。” 三位老妈子带着她,匆匆出了院子,从后院偷偷摸摸出了后门,往后山去。 穿过密林,地形变得越来越复杂,丛林遮住了月光,四周一片漆黑,都找不到离开的路。 绿腰不由担心起来,“都没路了,怎么下山?” 李妈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想走前山的路?这里可是皇家的圣地。” “可是……” 李妈伸手,用力拽着她纤细的手腕,像拖死狗一样,“快走。” 她突然觉得不对劲,用力挣扎,李妈突然双手抱着她,大喝一声“动手!” 只听“砰”的一声,她后脑重重挨了一棒,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李妈用力踢了她一脚,“贱人,敢在夫人眼皮子底下耍手段,还想让夫人饶了你,做梦……把她扔下山去。” 另两位婆子将她抬起,像扔死狗一样扔下了悬崖。 天刚刚亮,珞儿就和宋南一起回来,宋南肩上扛着一个麻布袋,他将麻布袋放下,绿腰的头露了出来,她仍然昏迷不醒。 珞儿愤愤不平,“小姐,她们果然想杀人灭口。” 云锦绣轻轻蹙眉,“把她送给萧女官。” “是。” 第二下午,天元帝和凤后一起上山,禁军统领丰承息护驾,三皇子轩辕和驸马韩克同行,碰巧,凤朝华进宫拜见凤后,并与他们一起上山。 众人一进山门,直往天王殿去,山门关闭,重兵把守。 公主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被带到天王殿,云锦绣跟着大家跟随众人跪在大殿上,她抬起起来,仰视着帝后。 第263章 天大的笑话 天元帝一身明皇龙袍,头发灰白,刚毅的面容里透着血气,看起来精神抖擞,看来这一次闭关,他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凤后一身灿若明霞的后袍,用金丝绣的百鸟朝凤栩栩如生,迤逦于地,蔓延出一身华贵端庄。 凤朝华站在她的身侧,她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裙,衣襟上织绣鸾凤,依旧华贵艳丽,她神情淡淡,端庄淑雅。 帝后将天王宝殿映衬得灿烂辉煌。 凤后清幽的目光看过众人,幽幽开口,“众人保护公主不力,都拖到后山去杖毙。” “皇后娘娘饶命啊……” “陛下饶命……” 大殿上顿时哀嚎一片,佛门圣地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要一次性处死数十名宫婢和士卫的情形。 云锦绣快步上前去,在帝后面前跪了下来,还未开口,凤后已经威严地说道:“云锦绣,你身为将门之女,未能保护公主,该当何罪?” “臣女倒想问皇后娘娘,公主怎么了?” 众人惊愕,宫女们更是诧异地看着她。 皇上面前,凤后没有发作,只是严厉地质问,“公主的事,寺中人尽皆知,你不知道?” 云锦绣毕恭毕敬道:“臣女只听说昆仑世子绑架了公主,但并未亲眼看到,所以并不知道公主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克早已经按耐不住,他大步上前,向皇上和皇后行了礼,义正言辞,“西北乃蛮夷之地,不通礼俗,昆仑世子要和我们天元和亲,公主是唯一拥有皇家血脉的公主,他曾多次拜访我和公主,对公主虎视眈眈,他的意图,显而易见,眼下他绑架了公主,是要用非常手段,达到和公主和亲的目的。” 这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所有的人才相信了李摩世子绑架了公主的荒唐之事。 云锦绣抬起头看着他,他穿着藏青色锦绣华服,身形削瘦,面部骨骼突出,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雅。 “听驸马的意思,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休书,要将公主转嫁给昆仑世子?” 韩克面色大骇,向帝后跪拜,“此事事关两国和平,若处理不当,势力会引起战争,但我和公主夫妻情深……”他声情并茂,说到此处,声音哽咽,不能成声,“此事,全凭父皇母后作主。” 萧女官看了云锦绣一眼,跪爬着上前来,向皇上和皇后磕头,“陛下,皇后娘娘,奴婢从小看着公主长大,无论如何,请让奴婢见公主一面。” 云锦绣拜道:“皇上,皇后娘娘,事关公主清白,两国声誉,岂能凭不在场的奴才们一面之词,就妄下结论,请明察此事。” 她态度恭敬正直,像个老臣一般。 轩辕策眯眼看着她,这将是一场很好看的戏。 凤朝华看着云锦绣,她这么理直气壮,只怕这件事,不全像意料中的一样,韩家的人,真是蠢笨如猪。 凤后看了天元帝一眼,见他一脸铁青,火炬般的眸子注视着大殿,声色不动,她只要按宫中审问的程序,一一审问,“是谁发现西北世子绑架了公主的?”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宫女上前来跪下,胆战心惊地说道:“昨晚是奴婢在公主房中守夜,半夜的时候,有人偷偷潜入公主房中,把奴婢打晕了,用被子裹了公主,将她抱走了。” “你们又怎么知道是西北世子绑架了公主的?” 宫女从怀里拿出一根红巾,双手将其举过头顶,“这是昆仑奴随身携带的红缨,那人打晕奴婢时,奴婢从他身上扯下来的。” 又有宫女说道:“我们知道公主被绑架之后,就四处找公主,我们找到世子的住处,他的护卫守在院中,不让我们进去,好在太子妃将随行的士卫全部派去看守世子的院子,只等皇后和皇后定夺。” 几位小宫女哭诉,“请陛下和皇后娘娘为公主作主。” 殿外有太监高声宣道:“西北太傅求见。” 不等通传,韩非已经闯了进来,直奔殿前,向天元帝请道:“请陛下下令,放了我国世子。” 天元帝淡淡开口,“韩太傅,你们世子掳走朕的公主,你还敢求朕放人?” “陛下息怒,这件事都是误会。” “误会?”他面色凝重,他堂堂帝国的皇帝,竟然来看他们的闹剧,怒火已经中烧。 “皇寺赠送给我国的佛经,用的都是天元文字,而我国有自己的文字,世子用我国的文字批注佛经,并打包带回,但我们的世子虽然从小修习天元的文字,实际上并精通,所以佛经用西北文字标注后,世子就请公主前去核对。” 韩克身子一颤,要不是跪着,只怕会当场倒下。 “韩太傅,”轩辕策淡淡开口,“世子要请我长姐去核对文字,也不用深更半夜吧,于礼不合。” “当时是凌晨,我西北的太阳下山,比天元晚一个时辰,世子初来天元,未留意到时差,凌晨在我天元,是人定时刻,不算是半夜,再加上公主明天一早要陪太子妃举行祭祀,所以世子才连夜向公主请教。” 凤后缓缓开口,“就算你们要请教公主,也不需要用被子把人裹了带过去吧?” “皇后娘娘明察,公主是走到世子院子里的,至于被子,夜寒露重,公主带了被子过去保暖。” 之前指证的宫女已经伏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筛子。 轩辕策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世子为何不自己出来解释,非要搞得沸沸扬扬,有损天家颜面。” “世子本来要解释的,但你们皇家士卫将世子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将世子和公主禁锢在院中,我听说皇上和陛下要来,就在院外等着。”他向皇上和皇后作揖,“陛下,请下令放了世子和公主。” 天元帝站起来,高大的身躯立于高座之上, 俯瞰着众人,威严如神邸。 “朕去看看朕的宝贝女儿。” 凤后站起,跟在他的身边,往外去。 凤朝华跟在凤后的身后,从云锦绣面前路过的时候,她停了片刻,用力地看了她一眼。 轩辕策扶起韩克,“驸马,你不是一直在担心公主吗?走去看看吧。” 韩克喉咙一阵腥甜,他哽咽完之后,只好跟着走了出去,他也要去看个究竟,他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就不信事情会变成韩非所说的样子。 云锦绣站起来,偷偷跟在后面。 她也很好奇,建安会怎么配合演这出戏。 众人进了后院,只见孔武有力的近百名昆仑奴包围了整个院子,手持黄金弓弩,腰带黄金弯刀,前后院门外围了三层,墙上每隔五十米蹲着一个人,如捕食的猎鹰,杀气腾腾。 天元帝脸色一黑,还未开口,韩非已经上前解释道:“陛下,世子是我西北的未来,皇家士卫突然包围世子,我们本来打算冲进去救人的,但为了两国的友谊,这里又是贵国的佛门圣地,所以才特地候在此处,等陛下亲自来裁决。” 他说完,立刻向众士卫下令,“把武器放下,迅速退出去。” 片刻之间,所有的昆仑奴放下武器,退到百米以外。 天元帝及众人进了大门,就看到皇家士卫手持弓箭,箭在弦上,包围了房间。 大门“吱呀”一声拉开,建安依然穿着昨日那身芙蓉红如意孔雀纹缎面朝服,满头翠冠,仪表端庄,手里挥着李摩的佩剑,对着拿纪箭对准大门的士卫,“敢这样对本宫,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她跃跃欲试,却不敢上前,她的威胁,对些士卫毫无影响。 李摩站在她的身后,一身紫色刺绣华服,头上梳有发辫,着装一丝不苟,看到他们两人现在的模样,怎么也无法想象他们俩做了敬且之事。 建安一看到皇上,突然失声大哭,“父皇,父皇,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她像个虎口羔羊一般,看到英勇的父亲,急忙呼救,不少年轻的宫女看得潸然泪下。 天子当前,士卫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 建安冲出门来,扑进天元帝的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像个小女孩,“父皇,您终于来救我的了。” 云锦绣只是淡淡地看着,如果她不知天元帝和公主的本性,她也一定会为这感人的一幕动容,但这不过是一场戏。 天元帝抱着唯一的女儿,声音如雷霆,“丰承息,把这些侍卫带到山下,立刻斩首。”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有大批禁军进来,将这些士卫押了出去。 韩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他死死咬着牙, 强撑着,一定不能被吓倒,否则就露出破绽,帝后面前,皇家禁军面前,他一定会被凌迟处死。 李摩走出门槛,第一眼就看向他,眼神如虎如狼。 他们西北虽然不及天元强大,但他是世子,是王族,是未来的西北王,轩辕秀可以羞辱他,因为他是当世名将,凤家可以羞辱,因为凤家是连天元皇帝都敬畏三分的大族,可就连一个小小的韩家,韩克这样的庸才,也敢用这种侮辱人的把戏来戏弄自己。 他不仅要塞给自己一个他不要的老女人,还要用这种方式,让他在天元丢尽脸,如果自己真带着公主回西北,他在西北,将永世不能抬头,他的浩大前途,也将付之东流。 若不是韩先生早有提醒,他此刻已经冲上前去,将他斩于刀下。 云锦绣看着他的眼神,心下明了,韩克完了,她看向扑在皇上怀里哭的建安,也不知道她到底跟他说了什么,竟会让他如此愤怒。 第264章 韩家灭门 韩非上前去,拉了一下李摩,“世子,您跟公主的事,误会颇深,请您务必向陛下解释清楚,以免伤了两国的和气。” 他强压着身胸中的怒火,向陛下说道:“陛下,我初来天元,行事考虑不周,引起今日的误会,请陛下恕罪。” 云锦绣漫不经心地提醒道:“世子,您这考虑得的确不怎么周到啊,大家都说你要把公主抢去西北做世子妃了呢。” 建安一听,顿时撒泼,抓着天元帝死活不放,非要众人给她一个公道,还她清白。 侍候她的宫女,除了萧女官几个忠心的,其他均被以谣言中伤主子为由,全被带下山处死,一顿流血整治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李摩为了避嫌,命韩非等人带了经书,跟随着天元帝等人一同下山,建安和云锦绣继续留在皇寺,陪太子妃完成祭祀。 云可卿当天下午就病倒了,皇上和皇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带来的士卫全部被处死,深深的恐惧笼罩着她。 韩凝珠将宫女都遣到门外,将她扶靠在床头。 “母亲,”她一脸苍白,神色不安,“你说,陛下和皇后娘娘会不会怪罪我?” 韩凝珠眼底闪过一抹思虑,“傻孩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理着她的头发,“这不过是个误会,你派人去保护公主,做得很对,皇上和皇后怎么会怪你呢?” 她看得出来,云可卿是被吓到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好她,保护好她腹中的皇嗣,有了这个皇孙,就算她们真犯了错,也不会被轻易重罚。 听她这么一说,云可卿仔细一想,这件事情表面看起来,只是昆仑世子和公主之间的一场误会,由始至终,她们都置身事外。 韩凝珠水眸流转,柔柔地看了她一眼,端起床头的安胎药,“来,把药喝了。” 云可卿喝了一口药,又问道:“母亲,那舅舅他……不会有事吧?”她如今在东宫,能够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因为韩家和云家在背后撑腰,还有自己的姨母,珍妃。 “等回去以后,我再找他说说,让他跟公主服个软……”她面上平静,心中又气又急,这件事情,表面上风平浪静,其中大有玄机,公主和世子为何会联合起来演这场戏骗帝后?云锦绣在这件事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意识到这其中的严重,她更不敢让云可卿知道,怕吓住她。 她一直等云可卿睡着了,才离开大殿。 建安公主的大殿上,云锦绣坐在客座上,手里端着一杯果茶。 “你是怎么知道西北世子要绑架本宫的?” 云锦绣抬起头来,烛光映着她的面庞,轮廓十分柔和。 “李摩世子要绑架的人是我。” 建安瞳孔一张,目光精敛,专注地看着她。 “李摩世子在战场上输给了明王爷,一直耿耿于怀,他见明王爷对我有情,就想抢了我,以泄心头之恨,他多次出入宫中,知道我要陪太子妃上山,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就想办法上山,而韩凝珠,一听说朝廷要挑选大臣之女去和亲,就想方设法让我去,他们目标一致,所以就合作了。” 建安一脸深思,“这么巧?” “佛教发源于西北以西的天竺,西北联盟国之中,只有少数部族信奉佛教,而李庭信奉的刚好不是佛教,他们信奉的是供奉在昆仑神殿的昆仑天神。” 建安诧异,“你知道的还挺多。” “公主生来是天潢贵胄,自有无数人用生命来保护你,而臣女的母亲是商女,不被侯府接纳,只能自己学习保护自己。” 建安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这番话,勾起了她的隐痛,天潢贵胄又如何,她的一生,也是被别人左右的,但这种话,她不能说出来。 她面含怒色,“所以,你设计让他们绑了本宫?” “不,是他们的计划有变,把目标换成你了。” “有人放火烧了我的院子,我不可能去打扰太子妃,就只能搬来和你住,皇寺别院的设计,有两间正房,我住的房间,和公主你住的一样,表面看起来,是绑人的人弄错了房间,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李摩世子以为,绑了你是意外。”而绑架公主的那个黑衣人,也是驸马安排好的。 “云锦绣,你好大的胆子,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却不及时告诉本宫,你真不怕本宫治你的罪?” 云锦绣丝毫不示弱,“公主,我救你,是看在你请我吃了一顿饭的份上,”当然,她知道公主请她吃饭,是来兴师问罪的,“我若不救你,你现在已经被指给西北世子了,如果真是那样,你以为西北的人会接受你吗?更何况,西北是蛮夷之地,环境恶劣,穷山恶水,公主您从小养尊处优,去了那种地方,能好好活下去吗?” 建安惊愕地看着她,她虽然放不下公主的面子,但她不是白痴,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敢这么跟本宫说话,你就真不怕得罪本宫?” 云锦绣站起来,淡淡地看着她,“公主,你我之间,何必惺惺作态,若不是你极力向皇上和皇后提议让我去西北和亲,韩家母女又怎么会要我陪着她们来这里?” 建安身子一晃,惊愕地看着她,原来,她早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臣女告退,公主早些休息。” 不等她同意,云锦绣转过身出了房间,门“吱呀”一声关上。 殿上,微光明灭,照得建安的脸越发苍白。 不一会儿,萧女官押着绿腰进门来,在她的严刑拷问下,绿腰交待了一切。 第二天,上午祭祀完成之后,太子妃启程回东宫。 已经进入三月,官道上柳絮纷飞,花树相映,山湖翠色,帝都的春天,生机盎然。 行队刚进入内城,就有士卫拦下行队,匆忙禀报,韩府昨夜被贼人入侵,一夜之间,府上所有的人全被杀害,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韩凝珠掀着黄锦车帘,身子一震,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母亲。”云可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吓得花容失色。 韩凝珠反抓着她的手,“卿儿,你给我听好了,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如果你软弱到连自己都保护不好,那么,你就只能被别人吞食。” 云可卿慢慢地冷静下来,她从小跟在韩凝珠的身边,看着她如何一步步挤兑掉武侯府的那些姨娘,如何不折手段打击金氏母女,又是如何在背地里痛下杀手,一一除掉前方的障碍,爬上武侯府主母的位置。 韩凝珠用力抓着她的双手,“你听明白了吗?” 她僵硬地回答道:“嗯,我听明白了。” 奇怪的是,听到韩府被灭门,她心里并没有很难过,更多的是担心失去了这个靠山。 云锦绣掀起车帘,就听到公主的哭嚎声,萧女官等人正安慰着她。 她不由皱起眉头,公主哭得这么自然,看样子,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小姐!”珞儿兴奋地看着她,“恶有恶报,舅老爷和夫人的仇,总算开始报了。” 云锦绣心头一颤,母亲和舅舅死了之后,她迟迟没有动韩凝珠,是因为她要用韩家所有人的性命,来偿还韩凝珠这些年对他们所做的,若是秦婴说出这样的话,她不会感到意外,因为秦婴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能够看懂她的心思,但珞儿,只是武侯府侍候的一个丫环,虽然在府中有五六年了,但她们之间的关系,仅止于主仆,她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想法,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想法的? 珞儿只是兴奋地看着前面的面前,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她的意外。 韩凝珠下了马车,向丁葵吩咐道:“你们送太子妃回东宫。” “是。” 皇家行队拥护着太子妃,往东宫去。 韩凝珠则乘了马车,和公主一前一后,往韩府去。 云锦绣命车夫跟上他们,她想要看看韩凝珠看到韩家人时的嘴脸。 马车在韩府外停了下来,京兆尹卫清已经带人守在门口,一看到韩凝珠和公主,忙迎上来,“夫人,公主,你们不还是不要进去。” 韩凝珠用力推开他,往大门去,这里面有她的父母血亲,她怎么可能不进去。 守在门口的士卫见大人没拦住她,也不敢拦人,她进了大门,一路向前,院子里到处都是尸体,鲜血汇聚成蜿蜒的河流,一直蔓延到门槛之下。 她强撑着身子,进了父亲的卧室,拉开床帘,只见父亲和姨娘并肩躺在床上,早已气绝身亡,父亲的头部被剁碎,脑浆溅得到处都是,她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呕吐起来。 云锦绣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床上的人,杀手对下人,刀刀割喉,一刀致命,但对韩家自己人,手法却十分狠辣,尸体弄得支离破碎,怨气很重,这是仇杀。 韩凝珠突然转过身来,发疯地抓着她,“云锦绣,你好狠毒的心。” 云锦绣淡然一笑,“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狠毒啊,你杀我舅舅和母亲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狠毒?” “我杀了你!”韩凝珠双手如钩,向她的脖子抓去。 她往后退了几步,大声喊道:“来人啊,母亲疯了,快来人。” 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她还没反应过来,珞儿带着几个家仆进门来,大声喊道:“夫人疯了,快抓住她。” 她身手未动,人已经被按在地上。 第265章 我让你疯,你就得疯 “云锦绣,你不能这么对我。”她面目扭曲,吃吃发笑,“你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你的母亲。” “杀你?”她微笑着摇头,白皙的面容里透着一股力狠劲,“你是武侯府的当家主母,我怎么会杀你呢,你只是看到韩家满门被灭,受到刺激,精神失常,疯了而已!” 韩凝珠瞳孔大张,唇齿打颤,倏然失声尖叫,“云锦绣,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一把扯下她衣襟上的手帕,揉成一团,塞到她的口中,向下人吩咐道:“夫人受了刺激,人已经疯了,赶紧去到武侯府去。” 珞儿眼睛一亮,心令神会,“是,小姐,奴婢亲自送她回去。” 她转过身,向四五名青衣仆人,“把夫人带走,小心点,别伤到她。” 几个小丫头跟在她的身后,一边跑一边喊道:“夫人疯了,夫人疯了……” 很快,韩家被灭门,韩凝珠受到刺激疯了的消失传遍了帝都。 云锦绣提着裙角,在韩家殿厅里走动,满堂金玉,雕梁画栋,四处鲜花芳香,也无法掩饰残忍的血腥。 连一直昏迷不醒的韩老夫人,也被割断了喉咙。 从狠辣的手法,利索的刀法,以及伤口的痕迹,她很容看出,是西北人下的手。 在皇寺的那天晚上,建安到底说了什么,让李摩如此愤怒,下山之后,就灭了韩家满门? 让她心中不安的,是将公主送进韩府的轩辕秀。 他一开始就清楚公主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韩克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将公主送到韩家,无疑是给他们送了枚定时炸弹。 他早就想好了,怎么帮自己报仇。 驸马的房间里,萧女官守在门外,建安掀着鸾帐,看着床上的尸体,韩克的双眼被捏碎在眼窝里,下半身被砍了数刀,支离破碎。 她脸上挂着眼泪,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心中无比痛快,得知驸马要这样设计她之后,这是她最想做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人替她做了。 在皇寺的那天晚上,她发现李摩知道真相后,愤怒得想要杀人,她摸清了他的脾气,故意在他怀里哭诉,说韩克这么做,纯粹只是为了羞辱他,在天元羞辱他,并让他将这份羞辱带回西北,让他永远抬不起头来,从而衬托出他韩克自己的地位,名扬天下。另一方面,她口口声声哭喊,驸马负了她,她恨不得杀了他,可惜她是个女人,又是他的妻子,不能给他教训,她的话,无疑是在告诉李摩,她会帮他掩护。 李摩是头猛虎,行事一向以牙还牙,韩家虽然有一位皇妃,但公主已经和他们决裂,韩府徒有虚名,不足为惧,下山之后,一入夜,他就直接下令杀了韩家所有的人。 建安哭得痛不欲生,萧女官将她送回她以前的公主府,韩凝珠疯了,公主病倒了,韩家的丧事由珍妃娘娘操办。 半个月后,公主以不想留在故地,怕触景生情为由,特请皇上在中部地区赐了封地给她,她离开了京城。 经过和韩家这一场婚姻,她幡然醒悟,不能再依附男人而活,到了她这个年纪,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人给她她想要的爱情,但她可以利用公主的权力,为自己牟取舒适的生活。 四月,天气渐热,万物野蛮生长。 入夜,星河灿烂。 武侯府,云锦绣往后院去,珞儿拎着灯笼在前方照路,一路假山池水,池鱼游弋,繁花似锦,月影横斜,花香浮动。 小院掩在葱郁的林木之下,有青衣士卫守在门口,见她来了,为她开了门。 她进了门,就听到韩凝珠嘶哑的声音,“我姐姐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看我?你们有没有去通报?” 韩珍珠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被当成疯子困在这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韩凝珠转过头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云锦绣,她穿着一身宝绿色衣裙,灯光照在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辉,如今的她,稚气渐少,多了几分成熟优雅。 “你这个小贱人……”她向她冲了出去。 珞儿快步拦在她的面前,向房间里侍候的几个老妈子,“都傻愣着干什么,快不把她抓住,伤了小姐,你们担当得起吗?” 李妈看了云锦绣一眼,浑身发抖,她在府中呆的时间最长,眼看着韩凝珠一步步爬上主母的位置,眼看着她被当成疯子,关押在这后院之中,而这位小姐,从牙牙学语的孩子,长成了如今这般惊艳的美人儿,她才是最后的胜利者,武侯府的主子。 她一咬牙,向面前的几位婆子凶恨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拿绳子来。” 很快,韩凝珠就被几位老妈子绑在椅子里。 珞儿向她们说道:“你们在这里守了一天也辛苦了,去厨房吃夜宵吧。” 几位老妈子如释重负,向云锦绣拜了拜,出了房间。 珞儿将灯笼放在桌上,“小姐,珞儿先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她出了房间,将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云锦绣和韩凝珠两人。 她淡淡地看着韩凝珠,她穿着蓝色的袍子,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披散在身后,未上妆,肌肤裸露出来,一个月的折磨,才三十来岁的她,眼尾也爬满了皱纹,皮肤变得粗糙,已经没有往日的风采。她正看着自己,眼珠子都快恨得掉了出来。 “很不甘心是吗?” “云锦绣,你别想困死我。” 她淡淡笑道:“你指望谁来救你?珍妃娘娘?还是你的女儿太子妃?还是被你哄得服服贴贴的老夫人?都一个月了,武侯府的大门一直都开着,但并没有人来啊。” “不会的,”韩凝珠胸口急剧起伏,“她们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一个疯了的武侯府夫人,值得救吗?” “想想曾经,你都要杀了老夫人,她还是会原谅你,可是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你喊破喉咙的时候,府中上下谁没听到?她可有来看过你?” 韩凝珠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以你女儿的本事,她现在敢出宫来见你吗?而韩珍珠,韩府没了,公主的支撑没了,她现在应该急着拉拢东宫吧?” 韩凝珠不再挣扎,软软地躺在椅子里,半晌,她抬起头来,“云锦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她额头上的青筋渐渐突起,声音撕裂,“我杀了你母亲,杀了你的舅舅,杀了金妈,杀了他们忠心的奴仆,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替他们报仇?” “让你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不是更能解我心头之恨吗?更何况,韩府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 “果然是你!” “是我,是我让公主发现韩克背叛了她,韩克比你蠢多了,他被公主的残酷冷血吓坏了,他知道你们的计划,偷梁换柱,想要将公主永远送出去,他犯了公主的禁忌,终招来灭门之祸。” 韩凝珠完全明白过来了,这一切,她早在去年中秋,皇宫花厅里就安排好了,只是后来,他们沉浸在公主带来的权势与荣耀里,而忽略了这一切。 她突然奋力一挣,“我咬死你。” 云锦绣往后一退,她连同椅子,重重地摔在地上,脸擦在地面,擦破了皮。 她挣扎了几下,浑身动弹不得,狼狈不堪。 她突然“呵呵”大笑,“云锦绣,你以为,想要让你去和亲的人是我吗?不,是凤家大小姐,是她给卿儿出的主意,让我们找公主帮忙,让公主向帝后提议让你去和亲,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计划对付你了。” “去年,在灵隐寺,是她向卿儿出谋划策,打算让你失身于太子,让你成为太子妃,也是她说服卿儿嫁给太子,因为成为太子妃,就可以对付你……还有楚墨宸……要对付你的人,是她。” 云锦绣面目一滞,她并不意外,凤家与自己,有血海深仇,她恨自己得到了轩辕秀的感情。只是凤家想要除掉自己,何其容易,他们一直按兵不动,是时机未到,而她却已经做了这么多。 “云锦绣,就算你打败了我,她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拿什么和她斗?和凤家斗?你终将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云锦绣蹲下身去,看着她,一脸平静,“韩凝珠,我们是不一样的,如果我死了,会有人为我伤心为我流泪为我报仇,会有人缅怀我记住我,我母亲跟你也不一样,你一直以为,是我母亲挡了你的道,夺了你的爱情,我母亲死了那么久,府中只有你一个女人,你已经是武侯夫人了,可我爹可曾多看你一眼?” 韩凝珠浑身一震,瞬间失魂落魄。 半晌,她死死咬着牙槽,扭曲的面容里毫无悔意,“我不会感激金玉让我入府,是她软弱无能,我才能抢了属于她的一切,将她置之死地。” 云锦绣目光轻蔑,“我不是来欣赏你的悔意,我是来告诉你,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你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云可卿,她腹中的孩子,韩珍珠,他们终究和你一起,去地狱给我娘道歉。” 韩凝珠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她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一双凤眸如深渊一般,她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人?只是看着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对了,”云锦绣的声音醇厚柔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和云可卿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是因为我需要你们,需要云可卿替我嫁给太子,这十几年来,我所有的退让,都是为了让你们的野心膨胀,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你知道韩珍珠为什么会被皇上看中吗?因为他要扶持武侯府,来与凤家抗衡。” 第266章 众人求爱 “你们韩家的人,自恃貌美,高人一等,都只不过是棋子而已。” “韩凝珠,如果不是你贪得无厌,买凶杀了我娘,我不会要你们的命,”她抬起她的脸,面色冷冽,眼神平静,冷冷地说道:“你要记住,世事皆有因果,韩家,你,云可卿……这些人所有的遭遇,都是你和韩珍珠的贪心造成的,你们咎由自取。” 她从院子里出来,发现珞儿像只兔子一样蹲在墙上,眉头一皱,上前去,掀起墙边的柳枝,往矮墙外看去。 李妈将一袋银子递给黑衣人,“就这些了,拿着走吧,别被发现了。” 黑衣人掂了掂银子,“就这点?一半都不到。” “夫人现在是非常时期,等过阵子风头过了,剩下的钱,会给你们的。” 黑衣人神色不善,态度暴戾,“这些年我们帮她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杀了多少人……”恶狼般的眼神盯着李妈,“去年,城外的大峡山,我们黑宗死伤过半,要是没钱,就拿命来陪给我们那些死去的兄弟。” 李妈脸色惨白,声音发抖,“瞧你说的,夫人可是武侯府的夫人……可卿小姐,可是东宫太子妃,她肚子里的,是皇嫡孙!” 黑衣人朝墙头上看了一眼,珞儿往墙下一缩,被云锦绣捂住了口鼻。 墙头柳枝摇曳,树影斑驳。 李妈转过头来,往墙看了一眼,一想到云锦绣还在院内,不由紧张起来,催促道:“快走吧,要是被士卫看到了,坏了夫人的事,你们可担待不起。” 黑衣人恶狠狠地说道:“准备好银子,我过两天再来。” 看着她离开,李妈四处张望了下,见没人发现,才往下人的院子里去。 墙下,云锦绣松开珞儿,神色冷峻。 去年城外的大峡山,也就是她的母亲和舅舅被杀的的地方,这个人说他们死伤过半,但是他们并没有看到黑宗的死者,那件事,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珞儿,你让宋南在府中守着,黑宗的人再来,把人带来见我。” 第二天,云锦绣乘着马车回云府,马车穿过人潮涌动的长街,琳琅满目的商品堆满两边的商铺和街头的摊子,人潮声此起彼伏。 白色的虹桥横跨在江上,阳光照耀下,宛若飞龙,桥上挤满了人。 马车停了下来,珞儿掀起车帘,往外观察了会儿,开口道:“小姐,桥上被堵住了。” 云锦绣的目光透过车帘,只见桥上挤满了人,黑压压一片,一潮声一阵一阵传来。 珞儿下了马车,拉着一个路人问道:“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堵住了凤家大小姐的马车,向她求爱呢。” 云锦绣眉头一皱,她的马车前突然出现一个紫色的身影,她抬起头来,李摩勾着嘴角,笑看着他,肩上的织金垫肩将他的身姿衬得更加挺拔。 一个月不见,他的气质变得低稳低调了些,在天元生活了快四个月,他已经摸索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处世之道。 “要不要去看看?” 她眯着眼睛看着他,他棕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散发着琥珀色的光芒,嘴角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 “好啊。”她下了车,跟着他挤过人群,上了桥。 一辆彩锦四轮马车停在桥中央,凤朝华坐在马车里,一身彩蝶鹅黄对儡衫,墨发上一面金羽饰,艳光潋滟。 十几名穿着嫩粉褥裙的婢女围守在马车前,四周跪着七八个年轻男子,个个锦袍华服,乌金腰带,手抱鲜花,身边堆满了箱子和马车,马车沉甸甸的,里面都装着金银珠宝等贵重物品,他们带着家中最值钱的东西,堵了凤家大小姐的马车,当众向她求爱。 自灯花晚宴后,帝都年轻的男子们都像着了魔一样,他们再也看不到凤家高不可攀的门楣,再也顾不了家族的荣辱存亡,他们想方设想追求凤朝华,在蟠龙湖外弹琴唱歌吹箫,彻夜守在凤府外,她一出门,就尾随其后,献鲜花珍宝。 这一场众男子追求凤家大小姐的轶事,被坊间编成爱情典故传唱,成为脍炙人口的佳话。 今天,她的那些疯狂追随者们带着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将她堵在虹桥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表白。 轻衣小声问道:“大小姐,怎么办?” 凤朝华眉睫微掩,清冷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眼底全是厌恶,这些人,根本配不上她,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配得上自己,那就是轩辕秀! “达达”的马蹄传来,桥上的人流分散到两侧,一匹高大的漆黑骏马缓步而来,马上的人一身月白锦袍,居高临下,狭长的凤眸,滟潋眸光,他的出现,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凤朝华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他身上反射着淡淡的阳光,那个身影,虚幻如梦,她的眼神缠绵悱恻,如痴如醉。 轩辕秀跳下马来,走上前去,向跪在地上的男子,“本王只说一次,你们以后再出现在凤大小姐的面前,本王就打断你们的腿,让你们无法行走,折断你的手腕,让你们拿不了鲜花,捏碎你们的喉咙,让你们唱不了情歌。” 一个年轻男子看了眼车上的凤朝华,不甘心地站起来,“轩辕秀,凭什么?” 其他几个人也站起来,壮着胆子,“对对对,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们追求凤朝华小姐,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轩辕秀转过身去,看着凤朝华,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嘴角微扬,神色暧昧,“朝华,你说呢?” 一声“朝华”,叫得她心头滚烫。 她下车来,走向他,轻柔的裙摆迤逦而下,在地上拖出一道风情。 她站在轩辕秀的身边,向众男子道:“感谢大家对我的厚爱,你们的好意我心领,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 人群里有人说道:“都散了吧,有明王爷在,你们就死心吧。” “论身份,他身上流的可是皇族的血,论才能,他可是咱们天元的第一名将,论长相……哎,人比人,气死人。” “……” 见众年轻男子还是不甘心地在原地踌躇,轩辕秀的士卫上前来,手持大剑,杀气腾腾,众人这才不甘心地离开。 人流离散,云锦绣深深地看了轩辕秀一眼,他修长挺立的身影一如当年在齐云山,她初见他时的模样,那么的扎眼,只是一眼,她转过身,随着人群离开。 “哎!”李摩挤过前面的人,跟上她,“云锦绣,你就这样走了?” 她语气淡淡,“精彩已经结束,还有什么好看的。”她眉宇间闪过一抹难掩的心痛之色。 李摩一愣,她这是伤心了吗? 他跟紧了些,像是在劝诫她,也是在告诉自己,“没有实力,有些东西,就算你得到了,也会被夺走。” 她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看着他,“如果是因为实力不够,得失成败无可厚非,但如果仅为了一时心头之快,做错了选择,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连累了他人,那才叫遗憾。” 她说完,上了马车,“珞儿,回府。” 李摩站在人群中,失神地回味着她的话。 轩辕秀朝桥下看去,只见云锦绣的马车正缓缓没有人群,他突然觉得有些揪心。 他转身上了马,策起马缰绳,就要离开。 “轩辕秀!”身后传来凤朝华的声音,他握紧了马缰绳。 凤朝华走上前来,仰头看着他,两眼发红,眼中滚烫,“刚刚云锦绣也在,她看到了,看到了你为了我赶走了那些追求者,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当众宣告,他对她有意思。 他轻“呵”了一声,心情还算愉快,“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要是再被人围住了,可是很危险。”他双手握起马缰绳,“驾!”一人一骑远去,衣袍翻飞。 凤朝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轩辕秀,你的目光终究还是注意到了我,就算是以这样的方式,我也是高兴的,她眼中泪光闪烁。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你是否也曾因为看了某人一眼,从此魂牵梦萦,拼命的想要得到那个人,有任何机会,都绝对不会放过,哪怕是飞蛾扑火。 灯花晚会后,就有流言,明王爷与凤家大小姐暗通曲款,郎情妾意,这场众人求爱的闹剧,将谣言推上了巅峰,没过多久,就变成明王爷与凤家大小姐情投意合,天生一对。 云府,午后,阳光明媚,池水绕亭,花树相映。 云锦绣一进院门,就听丫环迎上来禀报:“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府里来了位客人,秦婴姐已经将人请到您房间去了,她亲自作陪,说您来了,就请您过去。” 她瞳孔一收,三步并作两步往自己的房间去。 秦婴现在大着肚子,只在府上管管账,一般的客人,她是不会亲自作陪的,更不会把客人请到自己的房间,这位客人,应该非同一般。 她推开房门,就见坐椅上坐着满头银发的男子,白衣胜雪,不染纤尘,阳光透过纸窗落在他的身上,照出一层层光晕,坐在那里的仿佛不再是凡胎肉体。 乌灵宇! 第267章 找高长雪报仇 “小姐,您回来了。”秦婴扶着椅子站起,走上前来,“我去外面守着。” 她点点头,走上去,在乌灵宇的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乌灵宇看着她不太和善的神色,有些不太自在,“我按你说的,去云州找蜃楼了,我会和他们一同出海,去找神岛。” 她猛地张大了瞳孔,失声道:“我让你去找蜃楼?” “是啊。”他看着她,眸光微漾。 云锦绣脑海翻腾,当时起了大火,她被轩辕秀带走,然后就昏迷了,等她醒来时,他们已经在回天元的路上,因为她染了瘟疫,体力不济,就一直昏昏沉沉,一路醒醒睡睡,自己什么时候让他去找蜃楼了? 更何况,那个时候,自己对蜃楼一事还不是很清楚。 “那场大火之后,我醒来,已经在边城了,你让人治好了我的病,并告诉我蜃楼的事。” 她脑海里一片混乱,“你确定是我?” “是啊,”乌灵宇的眼里没有丝毫犹豫,“当时你感染了瘟疫,还没有完全康复,一直昏睡。” 她看着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给你治病的人,长什么样子?” “给我治病的人……”他喃喃自语,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太阳穴处青筋暴起,“给我治病的人……阿锦,我……”他一头扎在茶几上,浑身抽搐。 “乌灵宇!”她急叫了一声,忙去扶他,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正在剧烈痉挛,她朝门外大喊,“秦婴,快去把宋南叫来。” 一个时辰后,宋南为乌灵宇施完针,他幽幽醒来,看到坐在床头的云锦绣,向她伸出手,她将他扶起。 他看看云锦绣,又看着宋南,“是你救了我。” “那是。”宋南拍着胸脯,一脸得意,“我的医术可是很厉害的。” 云锦绣向宋南,“宋南,你先出去吧。” 秦婴带着他一起出了房间。 乌灵宇揉了揉太阳穴,双脚下榻。 “对不起,有些事情,我不记得了。” 她暗吸了一口气,就像轩辕灏说的,他患有间歇性失忆症,有些事情,他没记住。 算了,肯定是阿秀救了他,他记忆混乱,把救他的人,当成是自己了。 她给他端了一杯热茶,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蜃楼去神岛,是为了求取长生不老药,你去神岛做什么?”就算轩辕灏已经向她讲过乌灵宇的目的,但是她还是不相信,他会去寻找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乌灵宇抬直头来,目光掠过风窗,看着外面的天空,夕阳已经下山,天空变成紫红色,偶有枭鹰掠过天际。 “求取长生不老药。” 云锦绣松了一口气。 “找到打开天堂地狱之门的方法。” 她心头一窒,抬头看着他,只见他坚定而又执著地说道:“这个世上,如果有长生不老,有神,那一定存在某种力量,能够打开天堂地狱。” 一种无力感填遍了她四肢百骸。 半晌,她开口问道:“然后呢?” 乌灵宇低下头,直直地看着他,晦暗的光线将他的脸半遮掩着。 “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记得,高长雪杀了他们?” 她心里又是一凛,张了张口,想要问,你记不记得,你也杀了自己的家人?张口变成了,“你记不记得王城那场瘟疫?” “记得。” “那你知道是谁制造了那场瘟疫?” “制造?”他不解地看着她,“王城暴发瘟疫,孙太医为了权势,不惜把瘟疫散播出去,害死了王城三十多万百姓,王城不得不迁都。” 她心惊肉跳地看着他,大脑里一片混乱,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总有一天,我要去杀了高长雪,为我乌氏一族报仇,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出海找长生不老药。”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她开口道:“进来。” 秦婴匆匆进门来,“小姐,四殿下来了,在客厅里等着。” 她眉头一皱,“你在这里陪着乌先生,我去见他。” 云锦绣来到客厅,只见轩辕灏立在客厅上,一身淡蓝色锦袍,尊贵儒雅,非常惹眼。 她上前去,轻轻施礼,“四殿下。” “父皇派我来将乌先生带回去,并让你进宫见他。” 她猛地抬头,惊愕地看着他。 “乌先生是蜃楼的核心成员,除了国师,陛下,和我之外,他不能单独面见任何人,陛下发现他单独来见你之后,非常生气,他本来是要让统领大人带着禁军来的,我特地向他做了担保,亲自过来。” 云锦绣瞳孔微锁,一股寒意爬上了背脊。 面前这个人,算计了自己。 他上次来自己府上,探究了一番,又故意让乌灵宇单独前来,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过你放心,乌先生只是思念好友,才会来找你的,我会帮你向父皇澄清的。” 她柔柔福身,“多谢殿下。” 很快,云锦绣跟着乌灵宇和轩辕灏进宫,到了门外,只见门口停着一辆黄锦六骑马车,有五十多名士卫跟随保护,龙洵为卫队长。 轩辕灏掀起车帘,向她作了个请的姿势,“锦绣小姐,请。” 她提了下裙角,上了车。 等她上车之后,轩辕灏和乌灵宇才上了车,马车往皇城的方向去。 秦婴站在门口,看着一行人马消失在长街上,急忙向身边的珞儿,“珞儿,你去明王府通报,就说小姐被四殿下带进宫了,另外告诉他,西境的那位乌灵宇先生也在。” “是。”珞儿乘了马车,匆匆往明王府去。 马车穿过重重的城门,进入皇城,大道两边红墙危立,红灯高照,一路通明。 “四殿下,”云锦绣淡淡开口,“你离开帝都快十年了吧?” “八年零九个月十三天。” 她微微屏气,看着他。 天气暖和,左右两边的车窗开着,他转头看向外面,目光迷失在漆黑的夜中。 从自己三岁开始,就有专业的造船师和航海师秘密传授自己造船术和航海术,平时在学,过年过节的时候在学,白天在学,晚上在学,五岁进太学院的时候,白天他和皇子们一起上课,晚上回去,就得连夜学习。 他一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辛苦地学习这些东西,他的母后是帝国最尊重的女人,他的外祖父家,是帝国最强大的家族,他顶着无限的光环出生,就算不能享受安逸的生活,也能像其他皇子一样,不用这么辛苦吧。 直到他十二岁的时候,有一次在朝会上,众人谈及到造船和航海术,他夸夸而谈,震惊朝野,被史官们称为帝国在造船和航海上最有天赋的人,母后为他向父皇请命,让他去了云州。 临走之前,他再一次质问母后,为什么? 凤后淡淡地告诉他,因为他是皇后所生,因为他的外祖父家是凤家,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留在京城,在十四岁成年礼之前被杀死,要么去云州。 他生而尊贵,但他生下来,就是别人的威胁。 偌大的皇城,偌大的帝国,容不下他,却偏偏让他出生了。 云锦绣看着他翠钻般的眼睛,车外的灯光在他脸上明灭变幻,他的双眼里,藏满了故事。 跌宕的浮世,每个人的经历,都可以编写成一个传奇,组成传世史诗的一部分。 轩辕灏掀起车帘,看着前方的两条路,开口道:“现在父皇应该已经歇下了,先去交泰殿,明天一早再去见父皇。”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就听到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现在才是晚上十点,根本不算太晚。 马车绕了道,往交泰殿去,车轮发出“吱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响亮。 “四殿下在云州呆了这么多年,应该对国师很清楚吧?” 轩辕灏抬目看着她,眸光粼粼,“阴阳师一族来自东瀛,是上古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后代,他们在中州建创阳阴氏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阴阳氏族的人通晓天命,在各朝各代的钦天监都任有要职,我朝建国以来,国师一职,均由阴阳一族担任。” 云锦绣已经开始神游天外,安倍晴明,东瀛……这是地球世界的人物和地域。 “那灵鸿和灵瀛是什么关系?” “灵瀛是阴阳氏族的当代家主,灵鸿需要闭关五年,所以国师一职,现在由他代任。” 云锦绣瞳孔暗锁,这个大煌师,到底是谁?阴阳氏和天澜宗又有什么关系? 轩辕秀灏看她沉思的模样,不由问道:“锦绣小姐怎么对阴阳家突然感兴趣了?” “他们知晓天命,又懂什么长生不老,听起来都不像凡人,好奇……呵呵,好奇。” 乌灵宇插话道:“西境的女巫也有这样的能力,他们甚至能够使用巫术,操控生死。” 云锦绣想起了高长雪的母亲,巫后。 “不是说,西境都没女巫了吗?” “是异端审判局联合女巫猎人,屠杀了她们。” 这是轩辕灏第一次听到关于女巫的传说,他问道:“为什么?” “皇室害怕她们的这种力量,所以组建了猎人,要将他们全部消灭。” 三人沉默,坐拥皇权的人,都是贪婪的,他们认为皇权是世间最大的权力,为了保持这种优势,他们会想方设法除掉任何超越皇权的权力。 第268章 阴阳氏族 “女巫,阴阳氏族,长生不老药……”乌灵宇喃喃道:“这个世界,有超然的存在。” 他的眼神迷离而又明亮,闪发着希翼之光,仿佛看到了神迹。 她淡淡看了眼轩辕灏,只见他目光沉静如海,深不可测,心事重重,但他想的,和乌灵宇所想的截然不同。 她去过北境,见过北境的大祭祀,那也是个神族主义之人,就连她自己的存在,也是不可思议的,但她所想的,是眼下,是当前。 只有像的乌灵宇这样的疯子,才会对超然的存在这么着迷。 马车穿过重重宫门,不时遇到夜晚巡逻的部队,均上前来行礼问候,态度热情。 她微微眯了下眼睛,就算离开了这么多年,他在宫中的存在感,还是这么强。 “四殿下了解灵瀛吗?” 轩辕灏看着她,海一般深沉的目光微漾,“你对国师很感兴趣?” “四殿下不感兴趣?”她眸光微转,意味深长。 他看了一旁的乌灵宇,语气郑重,“国师之事,不是一般人可以议论的。” 她眉头轻皱,随即低眉顺目,“是臣女逾越了,请殿下恕罪。” 马车进了交泰殿,在大殿外停了下来。 云锦绣下了马车,抬头看去,巍峨宫殿重重叠叠,黄琉璃瓦,四角攒尖鎏金宝顶,灯火通明,富丽堂皇。 四皇子出生便住在这里,他离开京城之后,宫殿便空置下来了,一直有宫人负责打理,他回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她跟着四皇子进了大殿,金砖地面映着殿顶上的盘龙衔珠藻井,奢华耀眼。 立刻有宫人上前来迎接,轩辕灏向负责管事的女官,“锦绣小姐今夜在这里过夜,请王女官好好照顾她。” “是,殿下。”王女官抬起头来,谨慎地看了她一眼,“锦绣小姐,请跟我来。” 云锦绣向轩辕灏福了福身,又向乌灵宇行了礼,这才退了下去。 她跟着王女官来到女客住的卧室,龙凤裙板隔扇门,雕花穹顶,藕纱轻帐,地面明亮如镜,每方寸之物,都透着皇家的奢华与尊贵,蕴藏着皇家的光荣岁月。 王女官跟在她身后三步之地,不近不远,少女一身宝绿衣裙,从上至下颜色渐深,衬裙将她纤美的身姿衬托得更加轻盈。 她轻轻开口,“四殿下从未带女眷入宫,想必小姐跟四殿下关系匪浅吧?” 云锦绣在桌边坐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四十出头,穿着蓝色的女官朝服,眉眼严肃端庄,一看就是谨慎的人。 “我与四殿下只有数面之缘,并不熟,我今日进宫,是陛下召见,四殿下说,陛下已经歇下了,让我在此等候,明天去面见陛下。” 王女官眼中闪过一道思虑,“原来是这样,不早了,锦绣小姐早些歇息,外面有宫女守夜,有什么需要,小姐尽管开口,我就告辞了。” 她退出房间,将门轻轻关上。 她的脚步声远去,夜归于平静,守在门外的四名宫女静静地站立着,轻微的呼吸融在夜风里,恍无声息,有微风从四面的明窗里透进来,灯火摇曳。 云锦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轩辕灏将自己带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吹灭了床头的灯,躺在床上,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睡好觉,养精蓄锐。 星月出没,长夜漫漫。 午夜时分,凤后领着两名女官,匆匆忙忙进了交泰殿,黄底黑纹朝服映在地面金色的镜面上,威风凛凛,一头如瀑的青丝只挽了简单的发髻,未着任何首饰。 在听到云锦绣在交泰殿的时候,她已经梳好了头,刚刚准备睡下,听到此事后,连头饰都来不及戴上,赶了过来。 大殿上灯火明亮,照如白昼。 轩辕灏坐在黄锦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航海志》,听到她进来,抬目看来。 他知道母后会来,所以特地在这里等她。 凤后看了他一眼,向四周的下人,声音凌厉,“都下去。” 众人退下,殿门紧闭。 她大步向轩辕灏走去,衣袍在大殿上带起一阵风。 他站起来行礼,“儿臣给母后请……” “闭嘴。” 凤后一拉袍摆,在他面前的高座上坐下,她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眼神凌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身子僵直,脸色发白,目光仍然坚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那个云锦绣,杀了凤爵,杀了凤行烈,灭了凤家三万战无不胜的大军,下一个凤家人,也将因为她而死,你到底想干什么?” 轩辕灏嘴角慢慢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么说,母后是遇到对手了?” “对手?”凤后冷“哼”了一声,情绪平复了很多,她站起来,伸手捧着儿子的面庞,面容里带着蔑视众生的笑意,“她不配做母后的对手,也不是你们的对手,但你们会因为她而犯错,你们一犯错,面临的就是死亡。” 轩辕灏看着自己的母后,自己比她高出一个头,却仍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完全被掌控支配,就像一具傀儡。 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母后,我们犯错,真的是因为她吗?还是,我们所做的才是错误的?又或者,我们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啪!” 凤后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她慢慢收回手,指尖一阵麻疼。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母亲,左边脸上渐渐浮现出五指血痕,嘴里一阵腥甜,他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不再畏惧,“母后,这次回到云州,我就要出海了,真的有瀛洲吗?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吗?” 质问的声音如锋利的刀子,一寸一寸插出她的心脏,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空旷的大殿上一片死寂。 半晌,她无力地坐在椅子里,扶着扶首,抬起头来看着高大的儿子,他的身影笼罩在她的身上,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如火炬一般,这个站在面前的,仿佛不是她的儿子。 “轩辕灏,你有什么资格和权力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看着面前美丽而陌生的女人,听着她强硬的质问,心再一次磨灭成灰,他浑身凝聚着冰冷的力量,“母后,从小到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我想要知道,我即将耗尽一生的事业,究竟是不是一个谎言,世间真有长生不老,为什么只有我去追寻?” “不是只有你,人类世世代代都在试图打破死亡的枷锁,前仆后继,绵延不绝,世界上有资格追求永生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父皇,至于你,你不过是靠着出生,才有资格参与其中的人而已。”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轩辕灏被她强硬而明确的态度吓到,她从不迷茫,从不怀疑。 他一直都不知道,母后为什么会这么坚定,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她之所以不怀疑,是因为她不在乎,她的人生从未迷茫,因为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缓和下来,所说的内容,依旧叩人心扉。 “我的阴谋,让你还能好好活着。” 在这样宁静祥和的夜里,宫墙内的风依然盘旋不绝,吹灭了檐下的灯,很快就有宫人去将灯重新点燃,一夜通明。 凤后坐着轿辇,往坤宁宫去,夜风卷起她的衣袍,猎猎翻飞,衣袍上的凤凰,仿佛活了一般。 凤嬷嬷低声道:“娘娘不必置气,四殿下快十年了才回来一次,他在京城也呆不了多久。” 她的语气充满了担忧,“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凤晏的影子啊,他们,太像了。” 凤嬷嬷瞳孔一缩,“四殿下怎么会像四公子?” “他们是同类人啊。” 浓厚的忧思如夜,笼罩着帝国最强悍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养心殿上。 云锦绣跪在大殿上,左边是乌灵宇,右边是轩辕灏。 天元帝看着地上的少女,目光如炬,他缓缓开口,“你还去过大秦?” 她抬起头来,恭顺地回答道:“两年前,臣女和母亲去扬州探亲,便去外地出游,得知外祖父和舅舅在大秦王城,就去了王城,正碰上王城瘟疫暴发,感染了瘟疫,多亏乌先生出手相救,才得以康复,当时,薛太医受伤失忆,也跟着臣女一起去了大秦。” 天元帝向身边的高远,“去把薛太医传来。” 不一会儿,薛太医被带大殿上。 他看到跪在云锦绣身边的乌灵宇,心头大震,立刻跪下上去,“老臣参见陛下。” 云锦绣微微侧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穿着青衫,头发灰白,身形佝偻,自天元帝闭关一事之后,他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 天元帝淡淡问道:“薛太医,听说你也去过大秦?” “是。”他思索了下,“臣当年被锦绣小姐所救,失去了记忆,便跟着她游历大秦,老臣生来痴迷医术,大秦的医术,与天元有所不同,便跟着乌先生学习了些。” 看到云锦绣被请上大殿,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就将话题往医术上引,不露出破绽,给她添麻烦。 乌灵宇开口道:“世界再好的医术,比起长生不老之术,都微不足道,我游历四方,到了云州,无意听说瀛洲一事,欣喜若狂,深知这是天意,多谢陛下让我参与其中。” 第269章 长治久安,江山永固 云锦绣眯了下眼睛,这番说辞,只怕是轩辕灏要他说的,她轻轻看向天元帝,只见他的脸色缓和了些,看样子,对这些事情,将不再继续追究,她情不自禁看向身边的轩辕灏。 他转头看着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天元帝对蜃楼,国师,以及现在的轩辕灏,他对他们有着绝对的信任。 像天元帝这样的人,会如此信任别人,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天元帝再次将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身上,眼神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无形地束缚着她,蜃楼一事,早已经不是秘密,虽然私下有传播开,但朝中并未正式公布,而她,却能够和负责蜃楼的两大核心成员并肩而立。 她还曾是他为太子选定的太子妃,也是他寄予厚望的武侯府嫡女,她也从未让自己失望过。 云锦绣低着头,也能够感受到他目光的锋利,自己仿佛是捏在他手中的一只小蚂蚁。 “云锦绣,对蜃楼一事,你怎么看?” 乌灵宇和轩辕灏同时转头,看着她。 高远抬起沉沉的眼皮子,看着她。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她上前一步,拜了大礼,抬起头来,看着不可一世的天下霸者,声音清亮,不绝于耳。 “陛下是亿万子民的皇君,是天子,万民生死,天下存亡,皆系于您一身,陛下万岁,是万民所愿,是万民之福,愿您长治久安,江山永固。” 天元帝情绪高涨,面露红光,衣袖无风鼓胀,是无法藏匿的霸气,巍峨身躯映着龙椅和龙袍的金光,不可一世。 他突然“哈哈”大笑,扶着龙椅扶手,“说得好,长治久安,江山永固。” 众人受到他的感染,脸上也都露出笑容。 轩辕灏转头看了眼云锦绣,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心下轻松了些。 也难怪母后会顾及她,她懂人心,能够三言两语,就把这位人人敬畏的帝王,哄得开怀大笑。 薛老松了一口气,他向陛下请道:“陛下,老臣虽然一生苦研医学,但在医术造诣上,永远无法与国师相比,不值一提,如今年事已高,老不中用,特向陛下请辞。” 云锦绣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个顽固的老头子,终于开窍了。 天元帝心情大好,他早就用不着薛太医了,也就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云锦绣还正苦恼着要怎么救他出宫,现在看来,倒省了自己一个麻烦。 殿外有人通报:“陛下,昆仑世子求见。” 他向大殿上的众人挥手,“都下去吧。” 云锦绣跟在轩辕灏的身后,出了养心殿,看到李摩站在殿外,一身浅紫色衣袍,高大健硕的身姿映着雕着金龙的柱子,英姿勃发。 两人遥遥相望,云锦绣眸光微凝,他在天元已经呆了五个多月,是时候该回去了,这个时候求见陛下,是要提亲了。 李摩看着她,琥珀色的目光里含着玩味。 “世子,”有太监上前来传话,“陛下有请。” 他冲着她一笑,转身跟着宫人进了养心殿。 轩辕灏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退了两步,向轩辕灏福了福身,“臣女一夜未归,怕家人担心,臣女得回家了,告辞。” 她看了眼乌灵宇,抿了抿嘴,淡淡地说了句,“告辞。”转身往御花园走去。 轩辕灏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繁花拥簇的花园里,向身边的乌灵宇问道:“乌先生,这位朋友真的对你这么重要?” 乌灵宇一向不愿沾染俗事,为了她,愿意配合他们,在天元帝面前撒谎。 “是,她很重要。”他的目光落在花树下的斑驳阳光上,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大殿上,拾掇着从穹顶上撒落的星光,那是他灵魂深处的羁绊,那个羁绊,被他的记忆强加在云锦绣的身上,她坚定地说道:“她值得。” 轩辕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阳光下,他眸如翠钻,却流露出茫然。 云锦绣跟随着宫人出了皇城的大门,就看到明王的马车驶来,赶车的士卫一看到她的身影,就禀报道:“王爷,锦绣小姐出来了。” 车帘掀起,轩辕秀看着那抹绿色的身影,眼睛一亮,眼角溢出了碎芒。 云锦绣一愣,忙上前去。 他从车里伸出手,她将手伸给他,身子一轻,被他拉上马车,马车缓缓往云府去。 马车上,轩辕秀声音柔和,“我出城了,天亮才赶回来,听说你被四皇子接进宫,就赶来了。” 她抬头看着他,见他眼眶发红,眼角还有血丝,眼圈发青,一脸风尘,看样子是数夜奔波操劳,不由心疼道:“只是进宫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看着她一副小女儿之态,他心里的某处软了下来,声音更温和了,“蜃楼一事,是陛下的逆鳞,他动辄取人性命,叫我如何放心。” 她想起养心殿上,天元帝的眼神,心有余悸。 她淡淡说道:“乌灵宇突然来访,被陛下知道,他原本雷霆大怒,好在有四殿下在中间周旋,陛下并没有怪罪于我。” 轩辕秀目光发沉,“我没想到,他也会来京城。” 她仰头看着他,“当初在大秦,我明明看到他在大火之中。” “当初流风止跟我一同回去救你,我把你救走之后,他见火中有人,就把他救了出来。” 她心头一凛,果然是他救了乌灵宇。 “当时怕高长雪追来,我们连夜赶路,日夜兼程,赶到边城才休息下来,那时候你疫病未除,一直昏迷不醒,我见他生无可念,无奈之下,就说出了蜃楼一事,没想到他真去了云州,还和四殿下一起来这里。” 她眉睫轻颤,明明已经听了他的解释,心中却依然沉重。 他对自己,仍有所隐瞒。 乌灵宇能够进入蜃楼,绝对不是巧合,她还是想不明白,轩辕秀隐瞒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救乌灵宇,也绝对不是意外。 他不想说,她也不想逼他,她转移话题。 “这几天,你去哪了?” “我去了趟嘉临关城。” 云锦绣猛然抬头看着他,嘉临是天元南北的关口之城,也是各方进入天启之城的必经之路,有帝都咽喉之称。 “凤家是嘉临城的老族,城中官员,也是凤家的旁支血亲,他们有完善的钱庄体系和水陆运输系统,所有通往天启之城的西秦货物,都受他们的保护,凤家和西秦,已经开始合作了。” “这样对凤家有什么好处?” 轩辕秀挑眉看着她,以她的聪明,又怎么会想不到。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我是真的不知道,让西秦以这样的方式入侵帝国,无异于引狼入室,也会分化他们的权力。” “但也可以很好地帮他们统治整个帝国。” 她心头一沉,惊愕地看着他。 “阿锦,”他伸手扶着她纤细的肩,“他们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人,他们要的只是统治帝国,至于用谁的利益去换取他们的统治,他们根本不在乎。” 她顿觉醍醐灌顶,他才是真正了解凤家的人。 “更何况,西秦虽然强大,但西秦的帝都君临城离天元太远,两国之间,地域辽阔,想要建立稳固的政治体系,谈何容易,而西秦,是靠征伐建立起来的新国,看似庞大,实则根基不稳,他们可以征伐天元,但不可能统治天元。” “阿锦,我从未见过有像高长雪那样好战的人,大战即将来临,只有他死,才能结束这场战争,但战争最大的罪恶,是会滋生战争。” “在战争暴发之前,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攘外,必先安内!”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见他漆黑的眼底眼波涌动,在他的眼里,她仿佛看到了即将发生的流血事变。 “那么,凤家引用西秦的力量,他们真正想要对付的人,到底是谁?” 两人四目相对,这个问题将他们同时难住。 “是啊,”轩辕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只是单纯的巩固凤家的地位,他们做得太过了。” 车内一片沉默,两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各有猜疑。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抹忧虑,凤家已经知道了轩辕秀的身世,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他,她正要开口,就听他说道:“无论如何,凤家是不会让皇上再削弱凤家的实力了。” 她冥思苦想,洪流之上,不进则退,凤家若要保存他们自己,保存四皇子,天元帝是他们的障碍,也是最强大的敌人。 她点头,“嗯”了一声。 不时有风掀起车帘,万里晴空之上,白云团团,随风游弋,偌大的黄金之城,如一副旷世画卷。 马车行过虹桥,穿过热闹的闹市,进入中央大街。 “我在宫里的时候,看到李摩了。” “他应该是去请旨赐婚的。”他看着她,嘴角浮起狡黠的笑容,“你放心吧,他求娶的,不会是你,是凤朝华。” 他看着她凝重的神色,还是解释道:“李摩这个人睚眦必报,非常冲动,他记恨我杀了他们的将士,一心想夺我心中所爱,以泄心头之恨,灯花会和虹桥那些闹剧,都是障眼法,让他以为我喜欢的人是凤朝华,再加上凤行烈曾毁了他们的圣殿,他必会求娶凤朝华,加以报复。” 第270章 飞蛾扑火,灰飞烟灭 她看着他,有阳光透进来,斜照在他的脸庞上,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他对凤朝华做的那些戏,都只是戏而已,没带一丝情感。 从北境回来之后,她才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这种无情。 从小在皇权中心打滚,从惶惶不可终日地求生存,到学会玩弄权力,掌控权力,已经将他磨砺得冷静理智,他父皇死的真相,磨灭了他最后一丝怜悯。 她心里突然有些怀揣不安。 “李摩世子不像是假意求合,他抱着这样的心态求娶凤朝华,就不怕影响到两国之间的情谊吗?” “李摩已经是昆仑世子,有韩非这样的人扶持,将来必定是西北之王,他求娶的是正妃,王座之上,岂容外族染指,这场和亲,是给天下人看的。”他嘴角浮过一抹凉薄,“婚姻换不来和平。” 她哑口无言,她不是看不明白,只是对人性还抱着希望。 当天下午,昆仑世子求娶凤朝华的消息传遍帝京,凤朝华被封为元华郡主,将择日随李摩前往西北李庭完婚,帝都一时哗然,举国上下下轰动,帝国的凤凰,怎么可以下嫁给西北蛮夷? 凤晏和凤朝华守在坤宁宫,夜幕降临,宫灯徐徐亮起。 大门洞开,一个女官出门来,“四公子,皇后娘娘有请。” 凤晏阔步往大门去,凤朝华急步跟上,却被女官拦住,“大小姐,皇后娘娘只见四公子。” “四哥!”她声音急切,乞求地看着凤晏,将终身大事全寄托在他的身上。 凤晏转头看着她,安慰地向她点点头,进了大殿。 大门再次关上。 凤晏跟着女官进入内殿,只见凤后端坐在凤案前,案上铺着长长的奏章,三个月后的国庆大典,需要后宫配合,礼部早早将需要她处理的事情上奏让她处理。 “皇后娘娘,四公子来了。” 凤晏上前来,一脸急切地看着她,她玉手执笔,不时皱眉沉思,然后落笔批注,灯光照在她端丽的面庞上,让她更加威严肃穆,听到下人的禀报,她仍不动声色,她并不想见他们。 他脸色微青,跪拜,“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凤后将笔放下,对身边侍候的女官挥挥手,众人退下。 他抬起头来,见她仍是一脸淡漠,一咬牙,开口道:“姑母,求您救救六妹。” 凤后声音冷硬,含着怒意,“怎么救?” 他怔了下,僵直地看着她。 她一脸失望,冷冷地说道:“在扬州的时候,本宫就耳提面命,凤爵的死,也没有给她任何警示,回到京城,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肆意妄为,要不是她从中作梗,云可卿不会成为武侯府的嫡女,也不会失身于太子,成就了太子的婚事。要不是她从中作梗,楚帅府一案不会被重提,审判监也不会受到影响,朝局的平衡不会被打破,任由她胡作非为,凤家,将是下一个韩家。” 看着他一脸诧异,她冷“呵”了一声,一脸讽刺,“你不知道,这些你都不知道。” “她想利用武侯府的韩凝珠母女对付云锦绣,在扬州的时候,就故意安排了云可卿为陛下挡了一箭,让她被封为绍云县主,甚至蛊惑她们用珍妃肚子里的孩子去陷害云锦绣的母亲。” “你以为韩家是怎么灭门的?” “本宫费尽心机,才说服皇上,让云锦绣去西北和亲,她却多此一举,向韩凝珠母女出主意,让昆仑世子在皇寺绑架云锦绣,想将生米煮成熟饭,反而给了云锦绣机会,利用公主,将韩家一举消灭。” “她自以为计高一筹,能够瞒过所有的人。她是不是口口声声告诉你,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凤爵,凤行烈和凤家军报仇?” “从始至终,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一个不爱她,也不可能会爱她的男人,轩辕秀。” 凤晏低下头,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可笑的是,灯花宴会明明是轩辕秀给她设的一个局,她还是义无反顾一头扎进去,一个存心求取灭亡的人,你让本宫怎么救?” 凤晏再次抬起头来,面色发白,“姑母,只要不让她去和亲就行,我会让她离开京城,找个地方,让她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凤后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她之前所有的话,都是白说了。 “圣旨已下,这件事,本宫无能为力,你回去吧。” “姑母,扬州那场刺杀……” 凤后的脸一寸一寸白了下去,宫灯静照,大殿上夜风涌动,在墙角发出撕裂的声音,像野兽在嘶鸣。 “出去。”她的声音冰冷严厉,不容抗拒。 他无力站起,退出了大殿,心灰意冷。 凤嬷嬷端着一杯参茶上前来,见凤后脸色发青,额头上的青筋突起,忙上前去,“娘娘,是不是头痛症又犯了?” 她伸起手来,“扶本宫去躺会儿。” 凤嬷嬷扶着她,往内殿床榻走去,“娘娘,他们都已经成年了,您不必再为他们操心了。” 凤后幽幽叹道:“凤家这一代中,晏儿虽然聪明,可惜太重情义,但凤家不是讲情义的地方,最适合当家主的,是烈儿,可惜他死得早。” 凤嬷嬷语重心长道:“娘娘看得这么明白,又何必叹气呢,白耗了心神。” 凤后躺靠要床榻上,一脸沉默,心事重重。 “娘娘,侯侧妃派人来报,明天一早送小殿下过来请安,要不要老奴回绝了她,让她改日再来?让您好好休息。” “不用了,让他们来吧。” 凤嬷嬷郑重地看了她一眼,她对小殿下与众人不同,应该是有所打算。 四月二十日,太子轩辕丰与巡抚府的嫡女成青瑶完婚,东宫增了一房侧妃,一场喜庆的婚礼,十万巡抚营营兵兵力。 炎夏将至,天下即将沸盈。 云府。 午日正中,风和日丽,疏影横斜。 云锦绣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古老的铁皮卷,《诸神之战》,这是从明王府的地下密室里翻出来的古籍。 茶几上的鎏金香炉里飘出袅袅香烟,阳光从明窗里透进来,岁月静好。 “小姐,慕先生回来了。” 珞儿端着茶,领着慕先生进屋来,嫩粉色的纱裙将年轻的女子衬托得如花似玉。 她将书放下,上前来,在茶几前坐下,珞儿上了茶,就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小姐,成家小姐已经进了东宫,一切顺利。” 她正用茶盖轻轻拨着茶叶,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双眼如月的青衣女子,她看轩辕策的缠绵眼神犹在眼前,一转眼,就成了东宫侧妃。 权力洪流之下,没有给爱情留下活路。 她抿了一口茶,问道:“昆仑世子回西北的日子确定了吗?” “确定了,三天后。”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三天后就离开,看样子,朝廷的旨意是不会变了。 凤朝华是凤家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女眷,这一次,凤后没有动用她至高无尚的权力,帮凤家保下这位嫡女。 她轻轻将茶盏放下,起身,从柜阁里取出锦盒,递给慕先生,“这是我送给昆仑世子的礼物,请先生帮我送过去。” 慕先生看着锦盒,他知道里面是昆仑神玉,劝说道:“小姐,血玉无比珍贵,真要送给他们?” “放在我这里也只是摆设,放到昆仑世子的手中,才能发挥它的真正价值,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东西。” 慕先生看着她,眼里闪过敬佩的光芒,也只有她有这样的胸襟,“我这就送去。” 他离开之后,珞儿进屋来,收拾着桌上的茶杯。 云锦绣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表小姐和表少爷还在府上吧?” “在的。” “去把他们请来,把庄秦也叫过来。” 很快,三人进屋来,围坐在她面前。 金曦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要我现在回扬州?” 金碧辉看着云锦绣,面露忧色,“你这么做,必然有你的道理。” “京扬运河陆续开通,金家很快会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贵族,你们两个都已经到了婚龄,朝廷会快就会给你们指婚。”云锦绣看着金曦,“你现在若不走,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金氏兄妹脸色发白,金曦努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庄秦,越看越觉得委屈。 开年以来,她一直想方设法追在他的身后,可惜热脸都贴了冷屁股,现在又要让她离开,她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 云锦绣继续说道:“当年外祖父和舅舅建了一条从扬州到西秦的经商之路,现在西秦打开国门,扶持大陆各地商人到西秦经商,我想请外祖父出面,重新打通那条商道。” 金碧辉和庄秦诧异地看着她。 她解释道:“西秦这几年战事频繁,物资匮乏,帝国扶持商人,是难得机会,金家想要抢占先机,必须金家的人坐镇。”她看着金曦,“外祖父年纪大了,能去西秦的,只有你了。” “我?”金曦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诧异,杏眼里却流露出蓬勃的野心。 这个时代,女人的宿命是相夫教子,她生在商贾世家,没有那么多陈旧的束缚,但要她像男人一样去经商做生意,无疑是非常疯狂的举动。 第271章 我这一生的幸运,都用来遇见你了 云锦绣看向庄秦,“你去过西秦,对西秦比较熟悉,我希望你陪曦儿一起去。” 如她所预见,西秦这一条路,她必须铺开,只有金家的人,才能够号召起那些商人,金家能够派出去的,只有金曦了,她手上的可用之人,能够帮她达到目的,也只有庄秦。 金曦杏眼瞪圆,目光从表姐的脸上偷偷滑到庄秦的脸上,又低下头,忍俊不禁,若不是庄秦就在身边,她就要笑出声来。 表姐这样的安排,还是挺够意思的,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去哪里都无所谓。 这种缠绵的情愫,萌生于少女第六感觉察到他的守护的那一瞬间。 她对他守护的记忆始于扬州柳国公府,但那种感觉,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存在。 她被王永嘉抓到那个幽深的宅院,他跟踪前去,一直守着她,在扬州的牢里,他一直守着她,保护着她。 金碧辉看着云锦绣,长久的相处,他已经能够揣摩她的一些想法,她不会为了钱去做那些事。 “我会派商队过去,有必要,我也会亲自过去看看。” 两人四目相对,云锦绣眼里闪过一抹惊喜,金家的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金碧辉在经商上有很高的天赋,他从西秦流入天元的大烟和一些商物中,已经嗅到了资本主义的味道,又和轩辕秀走得近,他觉穿察到了战争的气息。 两人相视点头,心照不宣。 金氏兄妹出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庄秦和她两个人。 她看着他,“商人会是战争中崛起最快的势力,他们可以渗透到各个领域,大陆的各个角落,他们是最好的眼线,最好的情报网,西秦那边,你去我才放心。” 庄秦惊愕地看着她,脸不由一红,尴尬地低下头。 他还真以为,她让自己跟着金曦去西秦,是为了给金曦制造机会。 他憋了一口气,郑重地回答道:“我一定鞠躬尽瘁。” “慕先生要留在盛京织造府,表哥始终太年轻了,其他的人,你都带过去吧。” 庄秦点点头。 她认真地看着他,他神色郑重严肃,面容里透着军人的刚毅,恍惚间,有当年雄师的风采再现。 “你现在想明白墨宸的用意了吗?” 他看着她,面容里依惜有些茫然。 “名誉固然重要,但生者的生死存亡,凌驾于名誉之上。” 庄秦瞳孔张大,目露清光,喃喃重复着,“生者的生死存亡,凌驾于名誉之上。”这将成为他的信念,在未来的人生中,如灯塔一般指引着他的方向。 最近,他从慕先生和明王府处了解到当下时局,回想起当年在大秦的军营看到的机甲武器,领略到了她那句“浮世将倾”。 他看着面前少女的眼神,不再迷茫,不再怀疑,是信任,尊重,唯命是从。 心中的某一处开始发光发热,仿佛重回年少从军的峥嵘岁月。 入夜,庄秦带着楚帅府当年留下来的三十名士兵,伪装成金曦的随从,护送她离开京城,回扬州,目标是西秦帝都,君临。 夜朗星稀,晴空万里,星月银辉倾洒在苍穹之下。 没有人给他们送行,也没有人留意到他们的离开,却有几双眼睛在夜空里守望,目光穿过层层时空,莽苍岁月,守望未来的希望。 云府的长廊里,云锦绣转头看着轩辕秀,“今日,在西秦埋下一颗火种,他日,大战爆发之时,我愿意倾尽所有,助你守护帝国。” 轩辕秀转头看着她,月色朦胧,灯光昏暗,她的眼睛却特别明亮,仿佛暗夜的灯塔。 “阿秀,你不是一个人,你要做的事,我帮你。” 在这个世界辗转十几年,她只求生存,只求守护好自己的亲人,活得自由自在,第一次,她下决心,要做一件伟大的事,守护他所守护的。 他转身前去,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内心深处变得渐渐温暖,眼神却如暗夜苍穹,深不见底。 她仰视着他,看着他乌沉若羽眼睫下的眼神,心有悸动,没有人不曾迷茫,她愿意守望, 因为他一直守护帝国的梦想。 他所有的不幸,不甘,隐忍,仇恨和耻辱,在这一刻,都被抚平,“原来我这一生的幸运,都用来遇见你了。” 夜风徐徐,空气里有花蜜的味道。 她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用额头轻轻触碰着他结实的胸膛。 长廊交映,朦胧月色,两人一身潋滟月色,身影如画。 夜色渐浓,轩辕秀依依不舍地回了明王府,云锦绣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见宋南双手环抱,站在窗下,脚下踩着一个黑衣人,黑衣人被五花大绑得像个粽子,他笑嘻嘻地看着她,“抓到了。” 他脚上一踢,黑衣人像球一样被抛起,分毫不差地跪在她的面前,他抬起头来,看着云锦绣,惨白的脸上顿时透着青色,“云……云锦绣……” 她眉头一皱,眼神微凌,“黑宗的人,也知道怕?” 黑衣人一听,不由抬了抬头,给自己壮了胆子,“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们黑宗的人,都是亡命之徒,活一天,赚一天。” 她冷冷地看着他,“韩凝珠欠了你们多少钱?” “怎么了?你要替她还?”黑衣人挑衅地看着她,“她怎么说也是你母亲,大家都知道,你是有钱人……”看着她的神色渐渐变冷,他口中的话又都咽了回去,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她身边的这个少年,是个高手,在武侯府后院的时候,他被他一招擒拿。 “我问你,当时你们黑宗出动了多少人去大峡山杀人?” 黑衣人面如土色,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大峡山的刺杀,再看了眼窗下的宋南,知道自己身处绝境,没上目露凶光,一脸杀戾。“你既然知道我们黑宗,就应该清楚我们是做什么的,拿人钱财,为人做事,没错,大峡山的事,是我们黑宗做的,我们黑宗派出了二十个高手,围杀了金碧辉和金玉。” “二十个高手?”她看着他,凤眸幽幽。 “没错。” “杀两个不会武功的人,要二十个高手?” “不会武功?”黑衣人看着他,两眼里全是恐惧,“我们黑宗派出的二十多个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她瞳孔一收,脑海里闪过大峡山的现场,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黑宗死了二十多个人,为什么她在现场没有看到那些人的尸首,一个都没有。 “金家富可敌国,随从也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她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见他的肩头撑起,绑在他身上的绳索绷紧,他企图用内力震断绳索逃走。 “这么说,韩凝珠欠了你们很多钱了?” 黑衣人警惕地看着她,“你不用拐弯抹角,我们黑宗为韩夫人办事已经有十几年了。” “很好。”她拿起桌上的匕首,“锃”的一下拔出匕首,凑到灯前,匕首被照得雪亮,寒光凛凛,她转过身来,奋力往黑衣人身上刺去,手无束鸡之力的年轻女子,浑身突然爆发出可怕的杀气。 匕首斩下,黑衣人一个翻腾,背对着她,手腕上的绳索对准斩下的匕首,“唰!”绳索断裂,黑衣人破门而出,往外潜逃。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宋南眼睛一瞪,“跑了?我去抓回来。” “不用了。”她将匕首插入鞘中,“让他去吧。” 他瞪着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他是韩凝珠的债主,我不过是吓吓他,给他点压力,让他继续去要债而已。” 这些年,韩凝珠用钱买黑宗的人为她办事,大峡山一事后,黑宗损失惨重,向她提出更高的佣金,母亲死后,她没有再给武侯府一分钱,韩凝珠没钱给他们,她让宋南把人带来,不过是向黑宗传递一个消息,她已经知道了黑宗杀了她的亲人,她一定会报杀母之仇,他们一定会尽快找韩凝珠要钱,离开京城。 宋南皱了眉头,大人的心思真难懂。 珞儿领着一位客人进门来,“小姐,韩先生来了。” 云锦绣抬起头来,只见韩非跟着珞儿进门来,他穿着一身棕色长衫,领口和襟口上绣着繁复的云纹,蓄着短须,精神抖擞。 她皱了下眉头,向珞儿和宋南,“你们先出去。” 两人出了房间,珞儿朝屋内看了一眼,关上门。 房间里烛光静照,一片清明。 韩非拉了袍摆,单膝跪地,拜道:“属下拜见宗主。” 云锦绣瞳孔一张,震惊地看着他。 楚墨宸虽然将宗主之位传给了她,但天澜宗和大煌师存在太多秘密,她无从解惑,便一直按兵不动。 瞬间惊疑,她恢复了平静。 “先生请起。” 两人对坐,金丝楠木茶几桌面散发着明亮的色泽,她为他倒了一杯茶,明眸里溢着一丝探究,“所以,昆仑世子的那些手书,是你安排的?” 韩非点点头,“当年西北与天元交战,明荆借用西北盟军的力量,对楚家大军双向夹击,撤离主将,导致全军覆没,那些手书,的确是出自明荆之手,我将那些手书混入李庭的文件之中,以备后用,而那些手书,是天元帝国的一个污点,李庭很愿意将其收录进他们的国库。” 她攥紧茶杯,目光闪烁,“你既然知道我是宗主,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 第272章 世子妃出逃 韩非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思考了片刻,“我之前不确定您是否值得效忠。” 她微眯了下眼睛,嘴角浮着淡淡地笑意,“你现在确定了?” “是。” “姑娘虽然年纪轻轻,却心怀高远,眼界与常人不同,是值得效忠的人。” 她能把血玉送还给西北,这悲慈悲与胸襟,是他见过的第一人。 她双眼映着烛光,流光溢彩。 “你现在会听命于我?” “是。” “那你不会对我撒谎了?” “是。” “在成为楚帅的军师之前,你是不是已经是天澜宗的人了?” “是。” “当年新帝登基,内忧外患,唯大煌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掌天下时局,属下有幸得他指点,便投身天澜宗门下。” 云锦绣脑海里再一次出现大煌师的模样,那双闪着幽蓝的黑瞳,再联想到水晶棺里的姬皇后,现在的国师灵瀛,大煌师的势力,深入朝堂。 “战败后,我成为西北联盟国的俘虏,承蒙昆仑世子舍命相救,便留在西北,效忠于他,后来,我得到消息,帅府的少主逃过一劫,还成为天澜宗的宗主,深感欣慰,天不灭大道。后来听说他要翻案,就说服昆仑世子来天元。” 她心中的迷雾消散,完全明朗。 难怪一切都那么顺利,原来大煌师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他当年救下楚墨宸,不是因为自己带着他上天澜山求医,是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年前,楚墨宸回天澜宗,他告诉他如何设局翻案,他就让韩非回来帮忙。 楚墨宸也是知道了这些,发现他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他们,所以临死前才让自己不要相信他。 大煌师,灵瀛,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昆仑世子的婚事,多谢了。” 韩非瞳孔微张,眼神发亮,“世子看似莽撞,容易冲动,思虑浅显,实则洞察力极强,深知宗主才是对他有用之人,确实有求娶您的意心。但宗主是九天鸾凤,他降不住您,于他是祸非福,属下身为他的首脑之臣,指引他是我的职责。”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更何况,她心有所属,若世子求娶她,必会招致她雷霆般的阻止,她的出击,他们未必承受得了。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她和轩辕秀凤朝华几人做足了戏,蒙骗过了其他的人,却还是没有糊弄到韩非,好在他从一开始,就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为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烦。 “还是要谢谢你。” “此去回去,世子有血玉相助,西北王位势在必得,他早有一统诸部的决心,属下怕是再难回天元了,宗主保重。” 天元历九百零七年,四月二十四日,西北联盟帝国世子迎娶天元元华郡主,迎来了两国历史上第一次和亲。 晴空万里,阳光为天启之城镀了一层金光。 李摩骑着汗血宝马,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身紫金华服,英姿挺拔,身后紧跟着元华郡主的四马镶金马车,后面跟着百名陪嫁侍女,百名随从。身着兽皮,腰系红缨的昆仑奴勇士紧随其后,队伍浩浩荡荡,沿着中央大街,缓缓出城。 那些深居简出的京中贵族们排站在长街两侧,热烈欢送,情绪高涨。 西北是大族,战斗力极强,能用一个女人的婚姻,换取帝国的和平,他们求之不得,而这个女人,还是凤家的嫡女,这将预示着,历代天元皇后必出自凤家的百年铁律被打破,仍有人回想起第一个试着打破这条铁则的帝后。 弘毅帝和姬泷。 仍有人记得他们天人之姿,郎才女貌,天下无双。 更有人记得他们打破这条铁律的代价,年轻的帝王死在战场上,姬皇后难产而死,就连小皇子,那个如流星般划过天元帝史的小皇帝,也都夭折了,历史悠久的大儒之家,姬家,也已经销声匿迹。 这将预示着,这个将众家族压得无法喘息的百年旺族,开始动摇。 凤晏站在人群中,一身淡黄锦袍华服,俊美夺目,他看着马车,眼神沉郁。 凤朝华掀着车帘,一身红色绣牡丹华服,面容精致瑰美,肌肤如玉,唇色嫣红,她的目光透过如海人群,落在凤晏的身上,眼神急切,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凤晏向她点点头,神色坚定。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就要放下车帘,看到了人群中的云锦绣。 她一身浅白色衣裙,青线如墨,一双凤目灼灼亮亮,翠若明珠,立于人群之中,犹似画中仙。 车轮滚滚,从云锦绣的前面经过。 她看着凤朝华,眼底闪过一丝凌厉,若不是她在后面推波助澜,韩凝珠他们怎么会如此大胆,敢对母亲和舅舅动手,这一程,是为了舅舅和母亲。 凤朝华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毒辣,随即,她灿若云霞般的脸上露出笑容,笑容扭曲癫狂,大笑无声,她仿佛能够她那无声的大笑,那是一种不认输的微笑,是胜利的微笑,一股寒意爬上背脊,心头不由发慌,她一定留了什么后手等着自己。 凤朝华的目光在她的周围搜寻了一番,她在找轩辕秀,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应该来才对呀,但是她始终没有看到他,她用力地抓着车帘,手指发白,轩辕秀,你都不屑于再来看我一眼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到我的面前来求我。 她放下车帘,马车在人群的欢呼声和歌颂声中,出了城门,沿着官道,一路向西。 半个月后,天元与北西的交界处,榆林关。 是夜,银月照着万里边关,夜穹下,起伏绵延的山脉如苍龙一般,匍匐在大地之上,劲风吹过草原,青草顺风翻腾,在月下形成一道道银色的光影,如海浪一般。 辽阔的青海湖畔,座落着几座白色的帐篷,帐篷门口的火把熊熊燃烧着,照亮原野,帐篷内亮着烛灯,星火明亮。 凤朝华坐在临时搭建的锦床上,华丽的外袍脱放在床头,身上只穿着贴身的锦红里衣,腰束金带,身姿姣美。 “呜——” 一声号角长鸣,打破了寂寞的草原,昆仑奴勇士们惊起,“有敌袭,保护世子和世子妃!” 一队骑兵如闪电般出现在青海湖畔,瞬间袭入帐篷,百来名陪嫁侍女们从睡梦中惊起,只穿着白色里衣,惊叫着仓皇四逃,帐篷起火,到处都是飞射的利箭,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是鲜血。 李摩从自己的帐篷里出来,只穿着黑色镶金边的里衣,手握弯刀,快步向凤朝华的帐篷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帐篷里出来,身上套着黑色的披风,凤帽遮住了她的面容,她迅速往马群去。 帐篷上的火光一闪,他看到了她美艳的侧脸,凤朝华,她要逃走!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上了马,策马远去,现场混乱的声音掩没了哒哒的马蹄声。 韩非来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人一骑正飞奔远去,几名黑衣人紧随其后,掩护她离开。 “世子,不追吗?” 李摩琥珀般的眼眸变得幽深,“不必了,先生好好想想,怎么向天元皇说清此事,不能影响到两国的和平。” 韩非点点头。 两人看向混乱的场面,昆仑奴勇士们正在和袭击的黑衣人们激战,到处都是窜逃的侍女,黑衣人见人就杀。 两人四目相对,突然明白过来,他们陪嫁了这么多侍女,原来是用来制造混乱的。 “轰轰轰!” 南面突然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两人抬头看去,只见地平线处突然涌现出一队骑兵,奔腾如龙,咆哮如虎,马队过境,青草被踩踏成泥。 两人同时失声,“突狼部!” 韩非大吼,“保护世子!” 李摩抓住他,“跟我来!”韩非是他的首脑之师,他把他看得和自己的命一样重要。 两人奔向不远处的马群,翻身上马,昆仑奴们也纷纷上马,一字排开,在他们的身后用人体筑成一道防线。 拎着刀杀得正带劲的黑衣人们傻站在原地,看着潮水般涌来的骑队。 凤朝华快骑如飞,身后跟来几名黑衣人,“大小姐,四公子就在前方的山林中接应。” 她心下大喜,用力挥着马鞭,高呼“驾!” 她是九天的凤凰,她不会嫁入西北那种蛮荒之地。 她是九天的凤凰,李摩他不配。 她是九天的凤凰,没有什么可以困住她。 她现在就回去,将那些算计她的人,踩在脚下。 “轰隆隆!”如雷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粗鲁的挑衅声和调戏的口哨声,她转过头来,只见十几名大汉奔腾而来,手中挥着明晃晃的弯刀。 她惊呆在原地。 “大小姐,快跑……” 黑衣人刚出声,一弯马刀斩断了他的脖子,头颅飞了出去,滚下草坡,他的身子还在马背上,碗口大的伤口十分平整。 “唰!”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烫得她浑身发抖,危险逼近,她大声喊叫,“我是凤朝华,凤家嫡女,我姑母是天元皇后,我的表兄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我们凤家是天元第一大族,我……” 她的身子被人从马上提起,横放在马上,一阵夹杂着马骚味的男人腥臭入鼻而来,一只粗糙的大手“哗”地撕开了她的衣服,捏着她的肌肤,像在检查货物一样,边检查着她边放声淫笑,“天元第一美人,名不虚传,哈哈!” 第273章 死亡之花,凤夜回 她身子一僵,当场晕厥了过去。 远处的马队中,王永嘉穿着黑色的骑马装,艳丽的脸庞迎着风,遥望着她被带走,含笑的面容更加艳丽,眼里翻腾着胜利的狂欢。 当年凤朝华将她卖入青楼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就觉大快人心。 要不是顾忌凤家,她真想亲眼目睹那一切。 她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瞬间的喜悦,她谨慎地看了眼辽阔的草原,调转马头,往天启的方向狂奔而回。 突然出现的马族像野兽一般冲过帐篷,挥刀杀向黑衣人和昆仑奴,看到女子,就抓兔子一样抓上马背。 一时之间,美丽的青海湖畔仿佛一个舞台,正上演着烧杀抢掠的狂欢。 有人大喊,“昆仑世子就在前方,杀了他。” “杀了他,昆仑圣山就是我们的。” “杀了他,我们就是西北大地上的王。” “杀了他,联盟国的金钱,美女,牛羊,全都是我们的!” “突狼万岁!突狼万岁!” “……” “跟我冲!”昆仑奴勇士队长高举黄金弯刀,迎风呼啸,“保护世子,斩了这些畜生!” 受伤的昆仑奴跟着他咆哮,“西北联盟帝国万岁!李摩万岁!” 李摩转过头去,满目血火,古老的战场再现血火,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看着为自己赴死的士兵,他猛地策紧马缰绳。 “世子!”韩非大喊,“突狼部早有杀你之心,现在万万不能回去,咱们先入关,调用边关军,灭他满族。” 百名昆仑奴在后方逐一排开,形成数道防线,马队冲上来,最前排的勇士们挥起弯刀砍出去,鲜血飞溅,红缨如血。 李摩犹豫了片刻,策马扬鞭,直奔关口。 十里外的胡扬林,凤晏长身而立,凤鼓起他华丽的衣袍,他仰头看着夜空里的繁星。 和亲队伍出城的第三天,他带着一队府兵出京,一路追赶,打算在两国交界的榆林关救下凤朝华。 事情发生在两国边关,凤朝华又是被人从李摩手中抢走的,李摩为了自保,定然不会追究此事,他不追究,天元朝廷也就不会深究,凤朝华就能够逃过此劫,回到天元,过着安逸的生活。 “四爷!”一个黑衣人冲上前来,跌跌撞撞跪倒在他的面前。 凤晏见他浑身是伤,到处是血,上前一步,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遇到了突狼族的人。” 他心头发寒,额头上已经迸出冷汗。 突狼是西北青草大地上的自由民族,由天生神力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组成,其中还包括从北境逃离的匈奴汉子,部族总的不过三千人,全是十四岁至五十岁的威猛男子,他们在西北大地上烧杀抢掠,以残酷和冷血著称,虽然以部族为名,实际上,他们只是战斗力极强的马贼。 他一把抓着受伤的士卫,“朝华呢?” “大小姐她……”夜色里,士卫满是血水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唯有一双眼睛躲躲闪闪,里面全是恐惧。 他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大步走向马,翻身上马。 后方站着的十几名黑衣相互看了一眼,前面三人同时朝他放出暗器,打在他的后颈上,他当场晕了过去,从马上栽下来,三人快步上前,扶住他,同时看向家族军长凤寅。 年轻的军官眼中闪过一道利光,严肃道:“突狼族的人相当于一支万人军队,我们这点人去了就是送死,先送四爷回去,调兵后再去救大小姐。” 辽阔的青海湖畔,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残肢断臂堆积如山,近百名昆仑勇士全部身亡,帐篷还在燃烧,五百多名突狼成员只剩下十几名在苟延残喘,天边出现一抹白。 数里外的日月山,凤朝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四肢被人按住,耳朵里全是男人的淫笑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人削光了她的衣服,像野兽一样侵略着她的身体。 “四哥,四哥……救我救我……”她哭喊着,尖叫着,他说过要来救自己的。 她喊了很久,喊破了喉咙,四哥没来,唯有持续不断的凌辱。 三日后,凤家三百家族军队在凤晏的带领下,直奔日月山。 午后,阳光灿烂,青草绵延万里,像一块巨大的绿翡翠镶嵌在天地间,湛蓝的天空很低,仿佛就在头顶,伸手就可触及雪白的云团。 军队进了日月山,只见道路两侧插满了十字木桩,每个木桩上都钉着一个人,双臂张开,呈十字形,有的手腕被钉住,有的脖子被钉住,有的腰被钉住……有的人甚至被一根削尖的木桩穿透身体,插在地上,他们大多是高大健壮的汉子,赤裸着粗壮的胳膊,皮肤被晒伤脱皮,看样子像被晒了几天,他们,都是突狼部的人。 十步一人,一直蔓延到山上,一眼望看去,如山林一般,万分惊悚,白云蓝天下,凤家出生入死浴血无数的军人们,忍不住瑟瑟发抖。 有的人已经死了,有的人奄奄一息,有的人还活着,山里不时回荡着痛苦的喘气声,苍鹰在头顶盘旋,鸟禽正在啄食尸体,甚至吃食还活着的人的血肉。 凤晏看清了四周的情形,突然攥紧马缰绳,往山上去。 凤寅一声令下,“跟上!”数百名士兵穿过尸林,直奔上山。 到了半山腰,山势陡峭,马无法上山,凤晏跳下马,飞快地往山上跑去。 三天来,他脑海里完全是凤朝华乞求的模样,他仿佛能够听到她喊“四哥救我!” 三天前的夜里, 他被属下打晕,带到最近的肃城,集结了兵马,赶回来救人。 他到了山顶,山顶上有一座宗庙,是突狼族的落角之地,地上到处都是尸体,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尸臭。 “六妹”两个字一直卡在他的喉咙里,他的袍摆拖过残尸,直奔大殿。 进了宗殿,只见一个高挑的女子立在尸堆血肉里,她穿着一身黑色衣裙,衣裙是轻纱质地,薄薄的一层,短小的裙摆无风自舞,一头青丝用紫冠束在头顶,落在身后,直达腰际,精减的劲装将女子衬得英姿逼人,宛若一朵死亡之花,绽放在尸丛之中。 听到有人进来,她转过身来,看着凤晏。 “朝华!”他站在原地,失声叫道。 高挑的身材,大大的单凤眼,精美的五官,肌肤赛雪,这就是凤朝华的样子。 “我不是凤朝华!” 连嗓音音色,和凤朝华的一样。 她出口的瞬间,凤晏就看出来了,她不是凤朝华,她更瘦些,气质冷凛,嗓音低沉,浑身散发着无人敢近的犀利。 但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谁?” “凤夜回。”她的声音十分清冷,没有任何情绪。 他心头一震,姓凤! “你到底是谁?”凤夜回,又是谁? 女子锐利的目光淡淡审视着他,“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凤后,或者凤丞相。” 他深吸了一口气,她到底是谁,他已经不在乎,“凤朝华呢?”他为救自己的妹妹而来。 女子黑色的长靴上全是血水,她轻轻抬起脚,往一旁挪了一步,凤晏看到了她身后的情景。 红色的碎衣布到处都是,一个女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未着寸缕的身子上全是伤痕,胸部和下肢已经错位,几缕青丝落在她的脸上,她是被凌辱至死的,一双眼睛张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慢慢跪了下来,有哭嚎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穿透而出,变成别样的嘶嚎,回荡在破旧的宗庙之上。 一旁的凤夜回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美丽的眸子里没有任何表情。 凤寅冲进大殿,“四爷,西北的大军来了。”他一看到殿上立着的女子,嘴里的声音全咽了回去。 这个人,长得和大小姐一模一样! 他看看地上的女尸,又看看她,重复了数次,才敢确认,这个女人,不是凤朝华,但世间,怎以会有和大小姐长得如此像的人? 凤晏踉跄着爬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凤朝华的身上。 凤夜回冷冷地说道:“凤家家训五,有仇必报,突狼的人,我已经全杀了。”她说完,大步朝殿外走去。 凤寅看着女子凛冽的身影,凤家家训?她是凤家的嫡亲! 她出了大殿,五十名黑衣护卫从四方拥上来,跟在她的身后,往山下去。 凤寅站在门口,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他刚刚进殿时,并没有看到这些人,他们是藏在哪里的? 他惊愕地看着他们,这个叫凤夜回的女人,带着他们五十来人,灭了突狼全部,用疯狂的手段,将他们钉死陈列在这日月山上。 强大的能力,残忍的手法,已经将他震住。 山下,李摩穿着紫色的战甲,带着五千精兵围站在路口,看着一路钉死在木桩上的人,头皮发麻。 突狼的人,已经被人用残忍的方式,灭族了! 不管是谁做的,做这件事的人,都太可怕了。 只见一个黑衣女人领着几十个人从山上下来,他一看到那女人的脸,失声叫道:“凤朝华!” 那女子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上了马,策马而去。 他跳下马,追上去,一名黑衣人拦住了他,“主子不是凤朝华。”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那个策马奔腾的女子,没错,她不是凤朝华,她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第274章 蛇蝎美人 见他站住不追,黑衣人上了马,五十来人追着凤夜回而去,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奔腾而去,惊起草丛里的飞禽,众人胸口的浴火凤凰金章闪射着夺目的光芒。 很快,和亲郡主在榆林关被突狼部偷袭,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回天启,李摩世子联合凤家四公子,领兵将突狼部三千多人全族剿杀,天元又选了一位大臣之女,封为公主,送去和亲,这件事,像风一样吹过帝都,唯一有凤朝华的死,在很多人的心里,如散不去的浓雾。 六月初,迎来了盛夏的第一场暴雨。 云锦绣和轩辕秀对坐在书房里,外面雷声滚滚,狂风大作,大雨倾盆。 三角金丝烛架上的琉璃灯静静地照着,在两人的身上笼罩着温暖的光晕。 轩辕秀手里拿着文书,漫不经心地翻着。 “日月山近三千多名突狼族成员被钉死在木桩上,尸体如林,手法十分残酷,不像是凤晏的手法,也不像是李摩的。” 她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凤晏这个人优柔寡断,那么残酷凌厉的手法,的确不适合他的风格,听说李摩世子搬来救兵的时候,日月山的人已经被杀完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来,淡然一笑,她的消息,比他还灵通。 “突狼部是有名的马帮,如果说他们去刺杀昆仑世子还有可能,为什么会冲着凤朝华去呢?” 一想起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子,落入那些暴徒的手中,她的遭遇可想而知。 “不管是谁,这个人一定非常憎恨她。” 轩辕秀探究地看着她,轻轻蹙眉。 她将铁皮古卷放在桌上,目光流转,“你怀疑是我收卖突狼部对付她?” 他眼里闪过一丝心虚,“现在不怀疑了。” 她凤目里闪过一丝狡黠,“痛打落水狗不是我的风格。” 轩辕秀俯下身来,高大的身影落在她的身上,醇厚的声音带着磁性,格外撩人,“已经凌晨了,该睡觉了。” 她脸颊一红,“你不是要回府吗?” “外面雨太大,今晚回不去了。” 云锦绣:“……” 他轻轻一拨,将茶几上的书卷文案推到地上,轻轻一用力,就将她压倒在茶几上。 她身子一僵,下意识瞪大了眼睛,视野里全是他逼近的瞳孔,映着暖色的灯光,潋滟眼波,荡漾无边。 温暖的灯光在雕花窗壁上投下两人的身影,如藤缠树。 暴雨过后,天气变得格上晴朗。 第二天清晨,橘黄色的晨光照进窗来。 珞儿边侍候她更衣,边说道:“王爷天刚亮就出门了。”她水灵灵的眼睛偷偷看着她微红的面颊,贴身侍候她的侍女都知道她与轩辕秀早有肌肤之亲,她们早就习惯了她的行事风格,从小,她就没有一件事是按礼制要求做的。 云锦绣“嗯”了一声,“王爷有说他去哪吗?” “王爷去荆州了,他说最多一个月就回来,他已经把王府那边安排好了。” 她若有所思,刚刚出了卧室,就有小丫环进来禀报,“小姐,府外有人求见。” 她皱了眉头,谁会这么早? 小丫头小声道:“是极乐世界的那位紫衣姑娘,王小姐。” 她瞳孔微锁,在桌边坐了下来,接过珞儿递过来的早茶,淡淡抿了一口,“请她去客厅,我一会儿过去……” 小丫环退下之后,珞儿将早餐端给她,“这是昨夜煲的慈补汤。” 云锦绣端过,浅浅尝了一口,她的饮食一向挑剔,这烫煲得非常用心,很适合她的胃口,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发现珞儿的侍候面面俱到,这丫头,比秦婴还圆滑,她在府中多,竟然没有发现她的优点。 她淡淡开口道:“珞儿,你说,王永嘉来这里做什么?” 珞儿眼睛一转,脱口而出,“肯定是来看姬公子的呗,小姐你不知道,她经常偷偷来, 也不进府来,马车就停在墙角,每次听着姬公子安静下来了,就回去,有的时候,一呆就是小半夜。”她又想了想,“八成是看上咱们姬公子了吧?” 见她静静地喝着烫粥,一脸沉思,珞儿吐了吐舌,“奴婢瞎猜的,小姐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她的目的。” 她低着头,眉睫轻颤,若真像珞儿所说的,她不至于这么早来。 用完了早点,她才去客。 一进客厅,就看见王永嘉坐在客椅上,正静静地喝着茶,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纱裙,墨发上戴着同色系发饰,柳眉斜飞入鬓,眼角点着银红色的胭脂,浓淡相宜,艳光四射,看起来格外精神,长久在风月场所里打滚,她身上也染了些风尘之气,高门淑女的贵气却丝毫不减。 听到她的脚步声,王永嘉抬起头来看着她,笑容清亮,“我来早了,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云锦绣看着她,只觉她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全然没了之前那股颓败之气。自从扬州一别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采。 她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王姑娘客气了。” 王永嘉看了下候在大厅里的丫环,她明白过来,朝珞儿挥挥手,珞儿带着两名侍奉的婢女退出大厅,将门关上。 橘红色的光芒从四面明窗里照进来,宽敞明亮的大厅四处生辉,淡淡的晨光落在王永嘉的身上,潋滟流光,十分夺目。 云锦绣淡淡饮了一口茶,眼里闪过一抹思虑,“你来这么早,有事吗?” 王永嘉看着她淡然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浅浅一笑,“元华郡主的事,你听说了吗?” 云锦绣正低头拨着浮在水面的茶叶,听她这么一说,眉眼微沉,随即抬起头来,看着她。 她婉转的语气里带着由衷的赞赏,“不得不说,之前是我看走眼了,我一直不相信你的能力。” 她心头一凛,眉头微蹙,“你什么意思?” 王永嘉瞳孔微张,笑容加深,“我可听说,建安公主曾力荐将你嫁入西北,帝后都同意了,只差下旨了,没想到短短几天,韩府满门被灭,建安公主远离京城,和亲的人变成了凤朝华。” 她淡淡开口,“你知道的不少。” “极乐世界那种地方,是很多人达官贵族的秘密乐园,大人们一高兴了,什么都说,那时候,韩驸马还在我们那里谈论此事呢。” 云锦绣淡淡地看着她,不可否认。 “听说,突狼部的人被全部屠杀,现在尸体还挂着日月山里喂鹰。” “你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云锦绣瞳孔微收。 她美目暗转,“不是昆仑世子,他带兵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屠杀完了。” “也不是凤四公子,他现在每天在极乐世界里喝得烂醉如泥。” 她张了张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不应该不知道吧?” 王永嘉身子一僵,只觉她一双凤眸幽幽透亮,逼得人不敢直视。 她半晌才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云锦绣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来看着她,“很难猜吗?” 王永嘉身子微瑟。 “你父亲是扬州郡王,一直为凤家办事,你父亲的父亲,你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他们都是南方侯爵,也都听命于凤家,你认为,他们为什么会听命于凤家?” 王永嘉只觉身子一寒,如坠冰窖。 “素传凤家有七子,你所见,也不过三子而已,加凤朝华,算是四子。” “凤家族训里有一条,有仇必报。” “你现在知道,是谁屠灭了突狼部了吧?” “我只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还呆在京城?” 王永嘉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你认为,凤家查到你需要多久?” 王永嘉浑身发抖,高高的琼鼻上冒着冷汗,“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声音里有难掩的颤音。 云锦绣直起身来,摇了摇头,“没错,或许会有人认为是我收买了突狼部,让他们去袭击凤朝华,如果凤家真像你所说的那么蠢,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 就连轩辕秀知道这件事以后,也怀疑是自己做的,凤家第一个想到的也会是自己。 王永嘉面色平和下来,凛然地看着她,“你是怎么猜到的?” “你在青楼苟且偷生,不就是侍机报复凤朝华吗?” “你想让你所经历的,都加倍加诸在她的身上,才会让突狼部将她虏去,凌虐至死。” “啪啪啪!”王永嘉快意地拍着手,“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原本,我以为你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果你今天不来这里,我也不敢肯定那个人就是你,毕竟让突狼部冒着被昆仑世子灭族的风险去做那件事,是有难度的。” 她看着她,瞳孔发力,她曾以为,自己了解王永嘉,但现在,她看不出她的底线在哪里。 王永嘉长睫轻颤,眼底闪过忽明忽暗的碎芒,“突狼部并不是简单的马贼,他们当中有北境匈奴王族的人,受到北境王的打压,流落到西北草原,他们想要在西北立足,自然不愿意看到两国联姻。” 她心里陡然一惊,突狼部是受自己人的蛊惑,表面上是抢美女,实际上是要刺杀昆仑世子。 好在李摩的军师是韩非,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李摩侥幸逃脱。 北境元丰钱庄传来信息,治世王带着和公主逐一征伐十二部,节节制胜,大陆的北方,分化的部族逐渐归一,镌刻下六合大陆耀眼的史章。 琉璃现在应该月长高了些,她应该不再是以前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流风止,醒来了吗? 瞬间走神,她回过神来,看着王永嘉,“你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第275章 成为秀女 话都说开了,王永嘉也不再掩藏,“原本,我也计划离开京城,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凤家实力那么强大,她不可能逃出他们的手掌心,但是她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让凤朝华以那样的方式死去。 “这么说,你是来跟我道别的了?” 她摇了摇头,“我想请姬公子跟我一起走。” 云锦绣瞳孔一锁,寒光迸射,“他不会跟你走。” 王永嘉的脸色垮了下来,语气还算平和,“据我所知,你和他也只是普通的朋友,他为你炼香赚钱而已。” 云锦绣声音冷冷的,“那么你认为,他凭什么跟你走?” “我们是同一类人,只有我能安抚他的心灵。” 云锦绣看着她大言不惭的样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跟你,从来都不是一类人,请回吧。” 王永嘉艳丽的面容瞬间扭曲,但仍不敢得罪于她,只是咬牙道:“他受辱于人,遭受非人的经历,我们同病相怜,只有我能够理解他。” 云锦绣心头最后一点耐心被磨灭,“来人,送客。” 王永嘉惊愕住。 珞儿轻轻推开门,阳光从大门里照进来。 王永嘉站起来,恳求地说道:“让我见见他。” 她淡淡说道:“你还是想想怎么逃脱凤家的报复吧。”如果她不说后面的这些话,她还会让她见姬千夜一面,她的话,让她对她彻底失望了。 “珞儿,送客。” 珞儿向王永嘉作了个请的姿势,“请!” 王永嘉缓缓吐了一口气,“云锦绣,毕竟我们不是敌人。” 云锦绣平静地看着她,心中已经断决。 她不说话,王永嘉只好跟着珞儿出了客厅。 珞儿将她送出府,匆匆赶回,“小姐,武侯府传来口信,让你回去,是老爷亲自传来的。” 云锦绣皱起眉头,“口信怎么说?” “老爷让你回去,有要事相商。”她又偷偷补充了句,“夫人失踪了。” 韩凝珠的失踪,她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父亲会亲自要她回去。 “去备马车。” 午后,金色的阳光照遍大地。 武侯府外,云锦绣下了马车,看到门口停着两辆马,下人们穿着上等的佣人服饰,正往车上搬箱子和礼盒,箱子和礼盒都是上等的,一看里面装的都是上好的东西。 珞儿上前去问道:“这是要去给谁家送礼吗?” “是要送去东宫的,这所有的东西,都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 珞儿转过头来,见云锦绣若有所思,继续问道:“老夫人要亲自去看太子妃吗?” “老夫人身体不太好,夫人不……” “紫香,”李妈一声叫唤,打断了回话的婢女,“去把药材拿来。” “是。”叫紫香的婢女退下。 李妈向云锦绣说道:“我们奉老夫人的命令,给太子妃送些东西过去,她现在怀孕了,老夫人说咱们府上,应该多多去关心她。” 云锦绣看着李妈,李妈穿着一身玫红底绣牡丹锦袍,头上戴着金银发饰,看起来雍容体面,去东宫送礼,这身着装,也算适宜。 她是韩凝珠的贴身一等大丫环,韩凝珠失踪的事,她是知道内情的,看样子,武侯府不想把她失踪的事张扬出去。 李妈看着她,神色谨慎,态度恭顺。 武侯府变迁,如今老夫人年纪大了,韩凝珠前途未卜,家中现下是云将军当家,老爷偏爱她,怕她才是这武侯府真正的掌权人,她不敢在她现前再出丝毫差错。 云锦绣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她抬目看了看两辆马车,车子装得满满的,下人们恭敬地等着。 她淡淡开口,“去吧。” 李妈施了一礼,“是。” 两辆马车缓缓出发,沉甸甸的车子压得车轮发出“吱呀”的响声,衣着华丽的佣人前拥后护,往东宫的方向去。 珞儿嘟着嘴,“看来老夫人对太子妃挺关心的,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去送礼。” “她肚子里的,可是皇家嫡孙,老夫人当然关心了。” 她一直希望武侯府后继有人,韩凝珠发生了这样的事,父亲现在又不打算另娶,有一个拥有皇家血脉的重孙,她一定高兴坏了。 无论如何,老夫人对云可卿的厚爱,有增无减。 她突然想起轩辕丰的话,武侯府和东宫,是铁定绑在一起了。 云锦绣进了府,直往父亲的书房去。 刚进殿门,就看到刘文基站在院中,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衫,一脸肃穆。 武侯府是军府,书房主殿没有过多的装饰,墙角有几株青松,其他都是方砖铺出的空地,显得庄严肃穆。 她神智微凌,向身后的珞儿,“珞儿,你在这里等着。” 她进了院子,刘文基迎上来,“锦绣小姐,老爷在书房里等你。” 两人一起进了书房。 书房里书柜林立,书柜上面放满了兵法和兵品样本,显得有些拥挤,云翦坐在书桌前,面色如铁。 她皱了皱眉,上前去,“不就是丢失了个女人,至于吗?只要你愿意,祖母明天就能用八台大轿为你送来貌美如花的年轻夫人。” 云翦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手掌按在厚重的书桌上,站起身来,将桌上的明黄轴递给她,“自己看!” 她瞳孔一收,圣旨! 再看到父亲铁青的脸色,仿佛在他面前的,是百万敌军!心下顿时油生出一丝不安。 她接过圣旨,打开,一字一字,反复看了三遍,心头一寸一寸收紧。 这是让她以秀女的身份进宫的圣旨!上面不仅有国印,还有凤印。 皇宫每年都会从五品以上的官员家族中挑选女眷,让其以秀女的身份进宫,一方面是要从这些比较优秀的高门贵女培养出优秀的人才,并通过婚姻,让她们成为皇家女眷,辅助内宫,另一方面,她们也是朝廷牵制官员的人质。 挑选的秀女年龄从十二岁至十六岁不等,但一般来说,朝中都只挑选十四岁以下的女子进宫。 挑选秀女的名单,是要凤后亲审的,这件事,凤家参与其中。 她突然想起凤朝华出京时看自己的眼神,原来,凤家在这里等着自己。 “爹现在就进宫,面见皇上,让他收回圣旨。” 她抬起头来,看着父亲,他一脸坚定,势在必行。 她轻轻放下圣旨,手心全是冷汗。再开口,已是一脸淡然,“进宫也挺好。” 云翦一脸诧异,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反正二十二岁就能出宫,圣旨已下,我遵旨进宫就是。” 一旁的刘文基张了张眼眸,探究地看着她。 她眼底涌动着黑雾,东宫势危,轩辕丰必然会有所行动,武侯府在这个时候抗旨,会给他留下利用的把柄。 “你糊涂了,”云翦急道:“女子一旦进了宫,一辈子身不由己,你和阿秀……” 云锦绣脸颊发红,她整理了下神色,倔强地说道:“我还年轻,二十二岁出宫,再嫁人也不迟。” 云翦一愣,女子十四岁成年就得成婚,十八岁若还嫁不出去,就是无人要的老女人,会被人说闲话,最重要的是,过了十八岁,就很难找到满意的夫家,更何况二十二岁。 “不行!”云翦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不同意。” 云锦绣上前来,围着他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他,“爹,万一陛下不答应,你怎么办?” 云翦一怔,他只想着去求皇上收回圣旨,还没考虑到这一步。 “武侯府若抗旨不遵,可是要诛九族的。” 云翦突然按着她的肩膀,“只要你不愿意,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陛下收回圣命。” 她心头一热,眼睛发烫。 此时此刻,她才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是自己的父亲。 “爹,你太紧张了,我这么年轻,进宫呆几年,也挺好的。” “不行,我现在去找阿秀。” “他去荆州了,一个月后才回来。” 刘文基上前来,“将军,锦绣小姐说得有道理,她还年轻,进宫呆几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明王爷也是皇族之人,他回来后,若有什么想法,他可亲自出面找皇上。” 云翦沉默,六神无主地看着女儿。 云锦绣一脸云淡风轻,转移话题,“爹,听说母亲不见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云翦坐回椅子上,一脸淡漠,“她可能是神智不清,出府走失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她微微眯了下眸子,黑宗的人果然有些本事,能够从武侯府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韩凝珠怕她这些年与黑宗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云翦发现,便让李妈隐瞒了她失踪的真相。 从武侯府回来,天已经黑了。 马车在长街上缓缓前行,街道两侧灯火通明。 珞儿一脸忧愁地看着她,“小姐,真的要进宫吗?” 云锦绣一脸平静,淡淡地看着珞儿,圣旨已下,抗旨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她不能告诉珞儿真话,只是淡淡地说道:“进宫也不错。” 珞儿声音发颤,“小姐不想嫁给王爷了吗?” 她眸色黯淡,随即坚定地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珞儿咬了咬嘴唇,“听说,皇宫是吃人的地方,小姐你又不会武功,怎么在宫中生存?” 她看着珞儿,见她一脸焦急,眼睛红红的,心头一软。 “傻丫头,你是戏文听多了吧?一直以来,皇宫都是女人出人头地的圣地,没你说的那么恐怖。” “皇宫里无法生存下去,在其他地方也同样无法生存,这是一个暴力的时代,没有安全的地方,唯有奋力相搏,方能自保。” 这句话,是对珞儿说的,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珞儿眨巴着眼睛,只见她神思悠远,心中颇有不解。 马车急刹,车轮在地面磨擦出刺耳的声音。 珞儿爬上前,掀起车帘,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凤晏醉醺醺地扶着马车,抬头看着车里的云锦绣,微弱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一双凤眸宛若星子。 第276章 我不想成为你那样的人 珞儿蓦地拦在云锦绣的面前,剑拔弩张。 她伸手拉着珞儿的手臂,发现她手上发力,一股力量震得自己的掌心发疼,这小丫头的力道太强,她不懂武功,测不出她的力量。 “哗!”凤晏手中的酒壶落在地上,一下子摔得粉碎,空气里散发着烈酒的香味,他伸手抓着车帘,目光炽烈地看着她,“是不是你做的?” 他醉了,宝石般的眸光上蒙了一层水雾,唯有黑瞳之中,闪烁着一道精光,潜意识里,他无比清醒。 片刻之间,她听明白了他问的是什么。 她起身,珞儿焦急地抓着她的衣角,“小姐,他是凤家的人!”她与凤家不共戴天,凤晏是绝顶高手,想取她的性命,易如反掌。 她语气肯定地向珞儿说道:“没事。” 珞儿这才轻轻松开手,她提着裙角,下了马车,凤晏退了两步,身子摇摇晃晃,衣袍无衣鼓动。 云锦绣站在他的面前,长街上,两人迎面而立,她坦坦荡荡, 语气坚定,“不是我。” “你为了姬千夜,会这么做。” 月光下,他的目光朦胧,像蒙了一层纱,他怀疑了。 她眉头轻皱,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没错,我是有仇必报,但是我想守住我的底限。”她看着他,明亮的凤目中透着坚定,“我不想变成你那样的人,我不会变成和你们凤家一样的人。” 凤晏看着她,醉眼迷离,整个世界于他,都是模糊的,唯有她眼睛里的光,那么明亮,那么刺眼。 在某个风雪交加的夜里,她曾与他相依取暖,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冰雪天地里,少女曾用这双眼睛,温柔地看着他。 曾有一段如梦的时光,他叫阳安,浮生如梦。 人生真是讽刺。 “我这样的人?”他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来,滚烫的呼吸带着酒气,喷散在她的脸上,“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仰着头看着他,他眼眶发红,眼里尽是哀凉,“凤晏,极乐世界里的那些大烟是怎么来的?那些大烟造成什么影响,你不知道吗?” 她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他的怀抱,曾为她遮挡暴风雪,她曾看到他是一位好哥哥,但是极乐世界,大烟,祸国殃民,以及凤家在天元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了她的底限,她与他的关系,不再暧昧不清,从此仅为仇敌,泾渭分明! 凤晏只觉自己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被粉碎,恍若幻觉。 或许,自己真的是醉了。 “我凭什么信你?” “你信与不信,事实就是事实,你也不用信我,你心中不是早有断定吗?” 他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容,“我心中若真有断定,就不会来了。” 她的语气淡淡,却如刀子一般,十分扎心。“你若真认为是我做的,今天就不会用这样的姿态站在我的面前。”而是直接带人来,取自己的性命。 一阵夜风吹来,他的醉意清减了几分,心里一阵阵发疼。 “凤晏,凤朝华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夜风吹起他的鬓发,眼底涌动着亮色,他心里,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在扬州的时候,凤爵做了什么?在北境的时候,凤行烈又在做什么?你们凤家的人,真的想救凤朝华吗?” 凤晏猛地看她,眼神瞬间清明。 那层自欺欺人的假象被她无情地撕碎,他看到了血淋淋的现实,认清了凤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 凤家从来不会保护任何一个凤家子嗣,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历练,他们都是弃子,只有最终的胜利者,只有对家族有价值的人,才能够得到保护。 凤爵年少轻狂,不够强大,家族没有救他。 凤行烈急功近利,不知餍足,家族放弃了他。 凤朝华手段不如云锦绣,又沉溺于女儿情长,自私自利,家族放了她。 …… “闭嘴,你闭嘴……”他几乎朝她扑上来。 她轻轻一退,他摔在地上,一身淡黄锦袍染了地上的酒渍和尘土,他试图爬起来,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落迫的模样,与前一刻,云泥之别。 她淡淡道:“派人送他去极乐世界。” 珞儿向赶车的车夫吩咐了几句,车夫将凤晏扶上马车,送他离开。 离府上只有几步路程,云锦绣带着珞儿往大门走去。 “小姐……”珞儿一脸茫然,“那四公子,看起来也真是可怜之人。” 她的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感叹,“他心底到底还是有几分慈悲,却行大恶之事,心中受到煎熬。” 她突然想起乌灵宇。 天地为炉,众生百态,谁不曾煎熬? 珞儿眨巴着眼睛,仍是一脸迷茫,她不及主子聪慧,很多事情看不懂,也不需要看。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风平浪静。 在刘文基的劝说下,武侯伯云翦开始动摇,开始有点相信女儿的那套说辞,进宫只是去看不一样的世界,等到她二十二岁就能出宫。 午后,云府书房,阳光静谧。 云锦绣翻看着天元钱庄的账本。 金碧辉坐在她的对面,一脸愠色,沉默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双手拄在桌子上,“咱们可以离开,去西境,去海外……” 进宫对于普通官宦家族来说,是光彩的事,但对于她,无异于被打入底层。 秦婴紧张地看着她,若非有人刻意为之,她家小姐,根本不用进宫。 云锦绣挑眉看着他,“为什么要离开?” 金碧辉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她淡淡开口道:“宫中有进有出,我进得去,就自然出得来。”也不会有人,想要她在那个地方呆很久,无法逃避,不如主动出击。 金碧辉:“……” “我的事,你们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将账本放在桌上,“所以,天元钱庄现在是被户部接管过去了?” 金碧辉愣了下,张了张桃花眼,看着她的样子,面容不由发僵,之前他还不觉得,现在突然发现,这件事情不对劲。 秦婴浑身一个激灵,“小姐,现在怎么办?” “传信给曦儿,启用西秦境内的元丰钱庄,把所有的资产都换成现银,在京扬运河线上开设元丰分号钱庄。” 金碧辉愕然地看着她,这是一个非常疯狂的计划,不,这不是计划,他们已经开始实施了。 朝廷如今没有这方便的法律束缚,他们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左右帝国的金钱流向。 云锦绣向金碧辉,“表哥,你去把慕先生请来。” 金碧辉长长吐了一口气,出了房间。 秦婴哽咽了下看着她,“小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表哥始终太年轻了,不久后,他将会成为众矢之的,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我希望你能够留在他的身边,扶持他。” 秦婴低头沉思,抬起头来,已经做了重大的决定,“我会跟他成亲。” 云锦绣一愣,只听她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三皇子举办了家宴,宴请了各世家的千金小姐和表少爷,朝中给他赐婚的旨意,只怕就要颁下来了。” 她顿了顿,“表少爷生性善良,为人洒脱,唯独在感情上优柔寡断,京城的这些千金,联婚的目的都很明显,唯有先断了他的枕边人,才能够很好的保全他。” 她仍然记得,当初在扬州,他为了一个名伶,险些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云锦绣心头一顿,点了点头。 秦婴能够看透金碧辉。 “你这么做,万一哪天后悔了……”她能够看透她,丰承息爱她,她对他,也是有情的,虽然爱得不够,但是动情了,就是动情了。“倘若他日,你再遇良人……”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她抿了抿唇,看着云锦绣,眼神温柔,不像是看着自己从小侍奉的主子,而是一生的挚友,“我与你不同,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像你这样的人,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人的一生有限,这是我眼下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我不会后悔的。” 两人看着彼此,都释然。 “我会跟表少爷说清楚,等你出宫,我们再另行商量。” 云锦绣淡然一笑,“那表哥就交给你了。” “阿锦,”她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哽咽,“一定要早日出宫,大家都等着你。” 斜阳西沉,她独自在房间里坐了会儿,慕先生推门进来,他看着桌案前的少女,她面目沉静,眉宇间,已经没了往日的稚气。 她手里拿着一个锦囊,递给他,“这个锦囊,你拿着,假以时日,我不在,表哥遇到危险,你就打开锦囊。” “是。”慕先生接过锦囊,一脸坚定,“我定会辅佐金少爷,不负姑娘所托。” 云锦绣感激地看着他,“我不在的时候,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你们就去明王府找王爷。” 天色近晚,天空变成紫红色。 云锦绣回到自己的院子,房间里亮着淡淡的琉璃灯。 龙渊和歌宝儿一大一小坐在她的旁边。 龙渊:“王爷回来,我要怎么说?” 她抬起头来,看着龙渊,年轻的剑师蓄着短短的胡须,眼睛却闪着锋利的精光。 “就告诉他,我会尽早出宫。” “你就不怕他杀进皇宫?” 歌宝儿挺起胸膛,“我帮阿秀叔叔杀进去。” 她皱起眉头看着歌宝儿,“你是怎么教小孩的?” 龙渊嘴角一抽,“我只负责教他杀人。” 歌宝儿挺着胸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是天才!” 第277章 金玉归来 她伸手摸着他的头,神色温柔,“照顾好他。” 龙渊点点头。 歌宝儿抓着她的衣角,仰着小脸看着她,玻璃般的眼睛里透着一抹不安。 第三天,盛京织造府举办婚礼,天公作美,艳阳高照。 秦婴从云府出嫁,金碧辉穿着大红的喜袍,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接。 他看着喜娘扶着秦婴上了轿子,嘴角一扬,桃花眼里春风得意。 虽然这个女人一脚踩在他的双腿间,用刀子抵着他的喉咙,一再告诫他,这场婚礼,只是一场戏,但他心里却得意洋洋,婚礼一成,他们就是夫妻,这个女人,就由自己管教了。 礼炮响起,丝竹连连,一片欢腾。 秦婴坐在轿子里,大红的喜帕遮盖了她的视线,外面越是欢腾,她心中越是不安。 她突然想起丰承息,那个惶恐不安的夜,双手不由抓着凤袍,手指发白。 她情不自禁地转头,面向路边的人群,那个人此刻又在哪里?他本是凉薄之人,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能让他占据自己的心绪。 她用力闭上眼睛,让自己平复下来。 轿子轻轻晃动,已经起轿了。 云锦绣穿着一身藕白色衣裙,站在府前,目送队伍缓缓离开,珞儿等人穿着粉色衣裙,站在她的身后,众人一脸艳羡。 表少爷长像俊美,一双桃花眼风靡京城,富可敌国,在朝中声势大振,如日中天,是很多名门千金都想要嫁的对象。 看着迎亲的队伍走远,云锦绣转身,蓦地看到了人群中的丰承息,他穿着玄色常服,头戴暗金发冠,静静地立在人群中,一脸淡漠,看到她时,鹰眸瞬间闪射着怒火,他向她走来。 她不由皱了下眉头,他动怒了,却只是看着秦婴的轿辇远去。 人群散去,云府变得冷清。 两人坐在客厅里,云锦绣给他倒了一杯茶。 丰承息淡淡地看着桌上的茶水,翠绿色的茶水在玉杯中色泽更青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你还真是人尽其才,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她淡然一笑,“不是我,是她自己要嫁过去的。” 他怒目而视,始终不愿意接受她带着自己的孩子嫁人了。 “你没有资格在这里愤怒,你的爱太廉价了。” 他倔强地看着她。 她挑着眉,他在否认,却不反驳,这是一种退让和隐忍。 她看不懂丰承息,他太小心翼翼,明明爱着秦婴,甚至得到了她的人,却并不打算拥有这个人,他像是在顾忌着什么。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皇城之中的人,哪一个人没有自己的秘密。 他冷笑了一声,“金碧辉的爱,就不廉价吗?” “你没资格跟他比,你不会爱别人,他们会,他们都是会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的人。” 丰承息垂下眸子,静静地坐着,他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去。他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他的爱只够给一个人。 看着他渐渐平和下来的神色,她这才开口说道:“这对秦婴来说,是件好事,不管怎么样,我表哥都会照顾好她和孩子,他们相互扶持。” 丰承息抬起头,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在铤而走险,朝中大臣们正准备弹劾他。” 她淡然一笑,“这不正好说明盛京织造府在朝中,已经有足够的影响力了。” 他摇着头,“你太天真了,金家的钱财,不过是杯水车薪,你知道凤家的极乐世界,半年内赚了多少钱吗?” 云锦绣心头一骇,那背后的利润,不可估量,如果凤家和西秦联手…… “你是杀了凤家几个嫡系子孙,但凤家的强大,不是靠他们,你可见过凤家其他的人?” “我们都不过是凤家权威下的跳梁小丑,总要有人超出控制,才会有趣,一旦他们不高兴了,可以再换小丑。” 是夜,云锦绣站在窗前,仰头看着夜幕,心中有散不开的浓雾。 她一直低估了凤家,一直无法看清这个家族。 门“吱呀”一声开了,风吹进来,灯火明灭。 她转过身来,姬千夜站在门口,颀长的身姿削瘦挺拔,他披着一件暗金色的紫袍,衣袍松松垮垮,显得他更加纤瘦,一头艳丽的黑发用玉簪挽着,颓废如厮,依然惊艳。 姬千夜进了门,轻轻将门关上,走到她的身边,“非要走这一步吗?进了那个地方,你可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脸色苍白,脸颊消瘦,眉眼暗淡,再无往日那种风流之韵。但在这个时候,他终究还是站到了自己的面前,他们是一起长大,彼此扶持的好友,他还是他。 “既然有人要我进宫,我就去会会。” 他神色微凝,从小到大,她做事都自有她的主张。 “是为了阿秀吗?因为我把他的身世告诉凤晏了。” 她猛然抬头看着他,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直自责,不肯出门。 她轻轻摇头,“不是那件事,是凤朝华,她要报复我。” 姬千夜沉默了一会儿,“你敢去,就一定有把握出来,对不对?” 两人相对而视,她郑重地点头。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如何脱身,但她一定会想到办法。 姬千夜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 “你要提防王永嘉,此人心机深沉,心狠手辣,她杀了凤朝华,凤家的人不会放过她,一个月之后,如果她还一直活着,只有一个可能,她投靠了凤家。” 六月十六日,三年一度的秀女进宫日。 金色的阳光普照皇城,宫城巍峨,重楼万里。 云锦绣穿着月白褥衣,挽着宫发,左右两根发辫自额角顺至脑后,用一根白丝带缠着,披在身后,发丝如瀑,褪去了锦绣华服,金银贵饰,她精致的五官更显得雅致脱俗,一双凤眸熠熠生辉。 她跟在秀女群中,在宫人的引导下,往皇城门去。 偌大的皇城广场上,不时有豪华的车马穿行。 盛京织造府的马车停在广场边,秦婴坐在车里,她挽了鬓发,头上戴着珠花,穿着一身杏黄苏绣衣裙,容妆淡淡,雍容华贵。 她掀起车帘,遥望着那群秀女。 在三百多名秀女中,她还是能一眼就看出云锦绣,她年龄是最大的,比身边的秀女们高出小半个头,那绰约身姿,光彩夺目。 她不由恍然,和那些十三四岁的秀女们呆在一起,她看起来,像个孩子,她比自己还要小两岁。 原来,他们都还那么年轻,却已经踏遍千山万水,历经世事。 金碧辉坐在她的身边,车帘投下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遮着他半张脸,桃花眼里闪烁着精光。 他抬起头,望着秀女们前方的巍峨宫城,第一次对权力充满了欲望。 有了权力,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就不能再左右他们的人生。 感觉到他身上爆发出来的爆戾气息,秦婴转头看着他,他目光远视,俊美的桃花眼底涌动着深不见底的黑云。 原来,他也会如此愤怒!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走在最前方的秀女们已经走到了城门下,她抬起头来,看着城门上方的城楼,危巍高楼之上,飘着云团,乍一看,有种城楼高耸如云的错觉,令人心头惶恐不安。 她身边的几名秀女,都在颤抖,脚步不稳。 她面目平静,不为之动容,这个身体里宿着的,可是一个超越过时空的灵魂。 “锦儿!” 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这个声音,像母亲的声音,自己心中的愧疚太深了,所以,产生了幻听。 “锦儿!” 一声一声呼唤传来,是这么真实。 人群开始躁动,秀女们停了下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急疾过广场,朝他们驶来。 马车的车帘卷起,一个青衣美妇坐在车上,朝着人群急喊“锦儿!” 马车驶近,秦婴转头看去,失声叫道:“夫人!”马车上的人是金玉。 她慌忙起身,身子撞在车板上,高高隆起的腹部一痛,面色发白。 金碧辉忙扶住她,“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他跳下马车,向佣人们,“照顾好夫人。”他朝金玉跑去。 云锦绣站在人群中,看着马车上的金玉,青眉黛目,真的是母亲,她还活着。 看着飞奔而来的马车,她的身体却像被闪电劈中了一样,僵在原地。 秀女们纷纷看向她,只道是母亲不愿自己的女儿进宫,追来了。 大部分的母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进宫。 一队禁军上去,将马车拦在了百步以外,马车骤然停下,金玉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赶车的青衣仆人疾步上去,将她扶起,她挣扎上前,一队禁军拦在她的面前,她推着他们,“我要见我的女儿,我的锦儿……” 云锦绣推开前面的秀女们,跑了上去,刚跑出两步,几名禁军拦在她的面前。 领秀女们进宫的宫人上前来,对着她尖声叫道:“要死了,快不快回到队伍里去。” 她抬起头来,看着被禁军们死死拦住的母亲,心脏紧缩着。 金碧辉上前去,抱着金玉,“姑姑,我们先回去。” 云锦绣听着母亲的哭声,鼻子一酸,一咬牙,就要冲上去, 手臂被突然被抱住,“不要去!” 她转头一看,惊讶地张大瞳孔,珞儿! 第278章 入住储秀宫 她怎么会在秀女当中?自己事先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珞儿抱着她的手臂,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去。 震撼之余,她垂下眸子,平复了心绪,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寒气逼人的禁军,他们手持重剑,身披重甲,今天皇城下增了二分之一的兵力,就是为了确保秀女能够顺利进宫。 “怎么着?武侯府的小姐,要抗旨不成?”宫人尖着声音训斥。 秀女群中突然热闹起来,“那就是武侯府的锦绣小姐啊,长得可真好看。” “堂堂一品侯府的小姐,竟然进宫做秀女,凤凰落地就是鸡。” “武侯府的小姐,怎么会进宫当秀女呢?” “因为是从商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本来要是嫁给太子殿下的,后来贬嫡为庶,想要再往上爬,只能进宫了。” “都那么老了还进宫,等熬出头,头发可都要白了。” “……” 非议的声音沸沸扬扬,云锦绣只觉耳边像似有无数只苍蝇在嗡嗡叫。 她看着悲愤的母亲,看向金碧辉,两人相对而视,目光沉沉,同时郑重点头。 她转身,回到队伍中,珞儿跟在她的后面。 宫人对着说话的秀女们训斥了几句,队伍又恢复了秩序,三百来人的队伍缓缓前行,如流水般进了皇城大门,沿着汉白玉宫道,直向内廷。 最后一排宫女进了城门,城门关上,禁军守在城门口。 金玉看着紧闭的大门,泪水湿了脸颊。 她抓着金碧辉的手,“锦儿从小喜欢自由自在,我要带她回去……” 秦婴快步上前来,扶着她,“夫人,我们先回去……我们回去再说。” “秦婴……”金玉抓着她的手,声音哽咽。 “夫人,”秦婴泪水盈眶,“我们先回去。” “姑姑,回去再说。” 两人将金玉扶上马车,秦婴看着金碧辉,给了他一个眼神,“先去织造府。” 三人上了马车,秦婴四处一看,发现送金玉来的那辆马车已经驶进长街,混入人群之中,赶车的青衣仆人的着装,就是天澜宗的佣人服饰。 当初她在天澜山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夫人。 她上了马车,马车出了广场,进入长街,往织造府的方向去。 她一直握着金玉的手,见金玉已经平复下来,她说道:“夫人,小姐进宫自有安排,你不用为她担心。” 金玉垂着头,用帕子轻轻抹掉眼下的泪水,呜咽不成声,“我不想锦儿进宫……” 秦婴用力地握着她,“夫人可还记得,小姐十岁就开始离开京城,在外游历,前年,她去了大奏,去年,她去了北境。小姐什么地方没去过,您要相信她,她会像以前一样,回到您的身边。” 金玉看着她,眼睛通红,泪光盈盈。 她握着她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夫人,奴婢陪您一起等小姐回来。” 金碧辉用手肘拐了下她的胳膊,“什么夫人,叫姑姑。” 秦婴狠狠剜了他一眼,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金玉这才注意到秦婴的着装,还有她隆起的肚子,“原来我都离开这么久了,你们的孩子都要出生了。” 秦婴神色一僵,这个孩子,不是金碧辉的。 金碧辉已经拉着金玉的手,“是啊姑姑,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她木讷地看着他,他的神色那么自然,说得这个孩子好像真的是他的骨肉一样。 不过说起来,从那夜在云府,他进入自己的房间,提议让自己嫁给他之后,他每次提到孩子,都说是他自己的。 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是男人应该都会介意这种事吧? 她猛地摇了下头,他们只是协议成亲,自己怎么想这么多。 金玉拉着金碧辉的手,一开口,眼泪又流了下来。 “辉儿,姑姑对不起你,你爹他……” 金碧辉心头一直发梗,看到她出现,他一直想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也突然出现,但是他已经拿到父亲的骨灰,又亲自命人将他的骨灰送回扬州,他的父亲是真的死了。 秦婴屏着呼吸,抓紧她的手,她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一年,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偏偏在云锦绣进宫的时候才出现? 金碧辉见她情绪激动,安慰道:“姑姑,您别急,慢慢说。” “我和哥哥一起回京,再经过大峡山的时候,遭山贼袭击。” 金玉脑海里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些黑衣人拦住了我们的路,他们说他们是山贼,让我们把钱财留下,我们把钱给他们了,但他们还是冲了上来,见人就杀。” “当时,哥哥护着我后退,他先中了一剑,我差点摔下悬岸,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突然出现,救了我,但是哥哥被他们杀死了……” 金玉悲愤交加,眼泪不止。 “那后来呢?”秦婴焦急地问道,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山贼的尸体,满地都是金府的人的尸体。 “后来我晕倒了,等我再醒来,已经在一个山里,他们一直留我在山里养伤。” 秦婴又急问道:“夫人,您昏迷了多久?” “好像有点久。” 在山里的日子,她一直浑浑噩噩,直到最近,头脑才彻底清醒。 “你醒来之后,为什么一直没回来呢?”过年的时候,她就在天澜山看到她,都已经过了半年了。 “山里的大夫说,我受了重伤,不能下山,就一直留在山里养伤,我养好伤,就回来了,一进京,就听说锦儿被选进宫了。” 秦婴心头一沉,看夫人的样子,不像在说谎,看来这个天澜宗,大有问题。 以前楚墨宸活着的时候,他是天澜宗的宗主,他死后,也不知道谁是宗主。不管谁是宗主,这个天澜宗,都大有问题,希望小姐能够有所察觉,但无论如何,夫人还活着,这就是天大的喜讯。 “夫人……”她抿了抿唇,开口说道:“其实那些要杀你们的山贼,是韩凝珠收买的杀手。” 金玉一震,眼里的泪水瞬间哽咽。 错在自己,如果不是当年,她将韩凝珠带进府,如果不是她一再忍让,让她爬到自己的头上,狐作虎威,自己的哥哥就不会死,那些下人也不会死。 看着她悔恨的神色,秦婴继续说道:“韩家已经灭门了,韩凝珠也已经失踪了,只剩下一个韩珍珠在宫里。” 金玉又是一骇,“灭门?” “是啊,”她压低了声音,郑重地看着她,“全死了。” “锦儿她……”上一秒,金玉还在悔恨,但一听韩家被灭门,心里的恨意突然就减了,锦儿一向嫉恶如仇,只怕这件事与她有关。 “夫人是小姐的娘亲,是她的心头肉,表舅爷是小姐的亲人,小姐这么做,天经地义。” 金碧辉咬了咬牙,平复了下来,原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却一无所知。他握着金玉的手,“姑姑,死者不能复生,我们努力活好,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金玉心绪复杂,只能点头。 秦婴又说道:“韩凝珠已经失踪多日,只怕她也回不来了,如果她回来……” 金玉声音冷硬,“我不会让她再进武侯府的大门了。” 秦婴点了点头。 进了内廷,根据姿色和出身,秀女们被分为三拨,分别被带到东六宫,西六宫,和储秀宫。 储秀宫是三宫之首,进了储秀宫的宫女,若无过错,便能够顺利升为女官,调派到各位皇子皇妃及帝后身边伺候,宫中的嫔妃和各皇子的侧妃,大多是从储秀宫出去的。 云锦绣和珞儿都被分到储秀宫,她们跟着队伍,走在通往储秀宫的宫道上,两旁红墙高立,穿过宫道,眼前开阔,前方的殿门门匾上写着“储秀宫”三个字。 殿门洞开,储秀宫的女官们站在大殿内迎接她们。 秀女们依次走进殿门,所有人进了殿门之后,殿门关上。 “哐哐!”上门栓的声音落下,储秀宫封闭了起来,仰头只见楼角飞檐,古木参天,宫殿像一口井,将年轻的秀女们封锁其中。 穿着淡蓝色绣金的女官上前来训话,“本官是储秀宫的赵尚宫。” 众秀女恭身行礼,“尚宫大人安好!” 赵宫眉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她已经四十五岁了,眼角下吊,面皮下垂,皱纹明显,穿着朝服,看起来端庄严肃,喜怒不形于色,在宫中呆久了的女官,大抵都是这副模样。 她的声音温和,却又不失严厉,“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们会离开,但在这之前,这里都是你们的家,你们都是出自官家的小姐,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这几位是负责带领你们的女史。” 几位穿着朝服,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上的女史纷纷出列,给新来的秀女们介绍她们的官职,及负责的工作。 云锦绣只觉有两道锋利的目光看着自己,她本能地看过去,只见站在女史队列首位的张女史正看着自己,目露杀机。 她不由皱起眉头。 张女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目光看向别处。 介绍完毕,秀女们被领到住处,已经是夜幕时分。 第一天,风平浪静。 晚上,云锦绣躺在大床上,珞儿就睡在她的隔壁,不知为何,进宫之后,她几乎都粘着自己,寸步不离,如临大敌。 仲夏夜,明月当空。 银辉色的月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房间里,周围响着秀女们轻微的呼吸声。 大家都累坏了,又是到了陌生的环境里,都很安分。 她睁着眼睛,夜色里,长长的睫羽轻轻张着,眸光如水,十分清亮。 此刻回想起来,送母亲来宫外的那个车夫,穿着的青衣,是天澜宗的仆人服饰,也就是说,母亲一直在天澜宗的人手中。 这也能够解释得通,黑宗伤亡惨重,他们连个尸体都没有看见,天澜宗的人能够做到那一点。 她是宗主,在天澜宗能这么做的,只有前前任宗主大煌师,母亲一直在他的手中。 他能够救下母亲,为什么地不救舅舅? 她心里腾起一阵恨意。 第279章 凤家双生子 他为什么不救自己的舅舅? 对他来说,当时救下舅舅,轻而易举。 珞儿轻轻爬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小姐睡不着吗?” 她看着她关切的眼神,伸手抚着她的头发,眼中闪过一抹思考,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进宫的? 珞儿轻轻地说道:“前阵子,我和秦婴姐姐去织造府,遇到户部尚书严大人,他主动帮忙,安排奴婢进宫来跟着你。” 她瞳孔微缩,朝着她笑笑,“快睡吧。” 两人躺在一起,一夜平静。 第二天,司衣部的人送来礼服,让储秀宫的人检查,这些衣服,是皇上皇后,和诸皇子皇孙在国庆大典上要穿的朝服。 新来的宫女们跟着女官们学习辨认朝服,帝后在什么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衣服上的每个图腾又代表着什么,细到衣服的用料,裁剪缝制的方式,需要学习的内容之多,可以撰写几本书了。 虽然这些宫女是官家出身,皇族的基本礼仪和着装,是她们小时候的必修课,经过了学习之后,她们才意识到,她们以前学的那些,都只是皮毛。 半个月后就是国庆大典,这些朝服必须在七天之内检查完,工作持续了一整天。 暮色时分,宫里纷纷掌起了灯。 云锦绣站在桌案前,看着桌上的朝服,玄底绣五龙太子常服,金线绣的龙图腾栩栩如生,好似要从衣布上腾飞而起,红宝石镶嵌的龙眼反射出血红色的光芒,她脑海里出现轩辕丰的模样。 “拿着!”一盏烛灯塞到了她的手中。 她抬起头来,是位年长的宫女,眉眼不善,资深的宫女对新人都是这副态度。 她刚刚端着灯,有人从身后撞来,她连人带灯扑倒在桌上,烛灯脱手,落在了太子朝服上,她心里一紧,忙伸手去拿灯。 “要死了!”资深的宫女大骂,房间里一时乱了起来。 她的手刚刚抓到灯,朝服连同灯被卷开,几个宫女抢着,很快,常服就被烧着了。 几个宫女手忙脚乱,她们将衣服扔到地上,踩熄了火,衣服已经被烧了大半,这件衣服毁了。 房中一片嘈杂,张女史上前来,破口大骂,“小贱人的些,不想活了。” 众人看着一脸蛮相的女官,慌忙垂下头,有人立刻指着云锦绣,“是她烧了太子的朝服。” 珞儿忙上前来,服服贴贴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撞到了云家小姐,灯才掉到衣服上。” 云锦绣不由一怔,撞她的人,绝对不是珞儿,她在替自己开罪。 张女史走到她的面前,怒目而视,“烧了太子的朝服,是大罪,把她们两人拖到后院去,先各打三十大板,再送到尚宫大人那里去。” 很快,有几个负责看管宫女的女奴进来,都是身体强壮,孔武有力之人。 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宫女抓着她的手臂,她只觉她的手指像铁钩子一样,痛得她浑身直冒冷汗。 她和珞儿被女奴们带进后院,后院是专门用来惩治犯了错的女宫们的地方,院子幽深,四面高墙,林木相掩,暗红色的幕色照在石板地面,院子中央,是一口古井。在这样的地方弄死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 她刚被押进院子,大门“吱呀”一声关上,又有几个宫女上前来,抓住了她的手脚,将她按在长条凳,准备行刑。 她的脸被按在木凳上,木制的长凳由于长期使用,已经变得十分平滑,凳面是暗红色,上面沾染了无数宫女的鲜血。 负责行刑的老奴才站在前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她,“这种设计陷害的把戏,太低级了,一般高门贵府里都不用,只是到时候武侯府找来,上面的人就会说,是你们伤了我,武侯府和你们几个贱奴的性命,熟轻熟重,不用我告诉你们吧?” 老奴脸色一青,她一直都很平静,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甚至没有反驳,此刻,幽幽凤眸看着自己,那眼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老奴是个聪明人,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她向一旁的宫女,“去告诉张女史,就说武侯府的小姐尊贵得很,吓得咱们这些下等奴才都不敢行刑。”她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嗑瓜子,神色里全是嘲讽。 天渐渐黑了下来,月挂柳梢,月光从树荫间照下来,厚重的阴影斜落在地,四周格外幽深。 房檐下,长廊里,四处亮起了琉璃灯,再多的灯,也驱不散深宫后院的黑暗。 天黑了好一会儿,张女史才进门来,后面跟着几个宫女,几个空闲的老奴都上前去行礼。 她上前来,一脚踩在长凳上,鞋尖几乎贴在云锦绣的脸上,她俯下身来,挑起她的下巴,讽刺道:“一品侯府的小姐又如何,烧了太子的朝服,你以为东宫的人会放过你吗?” “东宫的人?”云锦绣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东宫太子妃连自己的母亲都救不了,她真的能够保你周全吗?” 张女史神色一暗,脸上的横肉颤了几下,她直起身来,目光里全是寒意,这个小贱人太聪明了,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她沉声道:“给我打,三十大板,可别少打了。” 云锦绣抬起看着她,这个张女史,的确在替云可卿办事。 几只大手按住她的四肢,令她无法动弱,行刑的宫女高高扬起薄檀木,重重落下。 她瞳孔一锁,思考着办法。 只见眼前闪过一道影子,张女史已经被抓住,她的喉咙被掐住,一张口,一颗黑色的药丸扔进她的喉咙,进了她的肚子。 她这才看清,挟持了张女史的人是珞儿,她身法快如闪电,手法利落,一看就是个会武功的人。 突然惊变,行刑的人诧异地看着,一时间忘了行刑。 “你已经吃了我的毒药,如果我不给你解药,三个时辰后,你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小贱人,你敢威胁我。” 珞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让她们放了我家小姐,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张女史迟疑了下,她手上用力,她的脖子一疼,发出“咯咯”的声音,口中便是一阵腥甜。 “放……放放人!” 听到她的命令,众宫女这才松开云锦绣。 珞儿见她们不敢了,才放了张女史。 张女史摸着脖子,不甘心地看着她们,“我收拾不了你们,自会有人收拾你们。”她向众人,“我们走。” 看着她们离开之后,珞儿忙上前去,将云锦绣扶起,“小姐!” 云锦绣坐在长凳上,被宫女们掐过的四肢一阵酸疼,她看着珞儿,珞儿一脸复杂,不自觉低下头去。 一个身手了得的女子,在武侯府呆了十来年,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府的,她的很多行动,超出她的想象,她的身份可疑,但是她刚刚为了自己,不惜向张女史动手,纵然也心中有再多的秘密,她在用生命保护自己,她不能怪她。 看她的样子,是不想向自己坦白,她开口道:“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珞儿“嗯”了一声,上前来扶着她,两人刚刚站起,珞儿突然一凛,上前一步,神经绷紧。 云锦绣眉头一皱,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廊亭里走出来,她穿着漆黑的劲装,扎着马尾,身上没有太多的装饰,长到大腿中部的裙边镶着灿烂的金边,无风鼓动,尊贵又凌厉,她整个人,像一朵盛开在黑夜中的花朵,美艳不可方物。 她失声道:“风朝华!”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和凤朝华虽然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气质不对!对,气质不同,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她每走近一步,珞儿就护着她后退一步,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扼着两人的心脏。 云锦绣开口,“你不是凤朝华!” 凤夜华淡淡的丹凤眼一亮,“还是你聪明,没错,我不是凤朝华。”就连她出现在凤府多次,很多人还是把她认作凤朝华。 “你和她是双生子!” 见她没有说话,她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她突然想起前几天,丰承息向她说的话,凤家有七子,你才见过几个? 凤家只有一个嫡长女,眼前的这个女子,凤朝华的同胞姐妹,在凤家,是不存在的。 她的脚突然撞在台阶上,被迫站在原地,珞儿绷着神经,拦在她的面前。 她长吁了一口气,她能够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子必杀自己的决心,怕也了没用,她平静下来,“你打算就这样杀了我?” “是。”凤夜回回答得干脆利落。 “凤朝华的死,与我无关。” 凤夜回张了张眸子,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杀她的人,我很快会找到。” 云锦绣倒吸了口冷气,她确定,日月山那可怕的屠杀,出自这个女人之手,她不再提问,除了这个,凤家有无数个要杀自己的理由。 “你有名字吗?”一个被抹杀了一切存在的人,是否有名字。 凤夜回直直地看着她,停顿了数秒,开口道:“凤夜回。” 几乎在同一时间,珞儿将她往院门的方向用力一推,“小姐快走!”珞儿取出腰间的匕首,向凤夜回攻去。 云锦绣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刚爬起来,面前一道黑影,她还没看清,凤夜回抓着她的衣襟,将她提起,用力一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廊亭的石墩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只觉这声音像是从自己的体内发出来的,眼前一片昏暗,嘴口惺甜,重重吐了一口血,再也爬不起来。 第280章 别怕,有人会来保护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 ,才有了些知觉,抬起头来,只见两道身影交打在一起,视线清晰后,她的瞳孔渐渐张大。 凤夜回招式干净利索,招招直中要害,她抓着珞儿的手腕,用力一捏,“咔嚓”一声,断了她的手腕,珞儿痛叫了一声,匕首掉在地上,珞儿反脚一踢,她腾空而去,身轻如燕,闪到珞儿的正面,一拳打在她的胸口上。 珞儿被强大的拳力逼得后退,重提内息,向她攻去,力量明显不足,她武功不错,但与凤夜回这样的绝顶高手相比,根本无还击之地。 凤夜回对准备她全身的重要关切部位,连番攻击,骨节断裂的声音不停响着,珞儿痛得大叫,手臂上,腿上多处骨节断裂之后,她无力还击,只能任她击打,很快,五脏崩裂,口吐鲜血。 云锦绣死死咬着牙,珞儿骨节断裂的声音和她的痛叫声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从未见过凤夜回这样的武者,她的力量强大,招式直接,是要硬生生将人打死,她明明可以直接杀了珞儿,却用这种挫碎骨头的方式,让她痛不欲生。 只有极度无情的人,才会使用这样的方式杀人。 她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看着掉在地上的匕首,刀锋上闪着月光,十分刺眼,她本能地向匕首爬去,垂死挣扎。 “咔嚓!”珞儿膝盖破碎,跪倒在地,她刚刚抓到地上的匕首,眼前就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她抬起头来,看着凤夜回,她美艳的面容里没有任何情绪,美目中闪动着冰雪般的寒光,她就像个完美的杀机利器。 她与凤朝华不同,与凤晏不同,与凤家的任何人都不同,在她的面前,唯有力量决定一切。 她一脚踩在她的手上,锥心的疼痛瞬间填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死死咬着牙床,豆大的汗粒从额头上滚下来。 凤夜回一怔,被她踩碎了手,她竟然连吭都不吭一声,她虽然手无束鸡之力,但是她有着强大的意志,自己在修罗场里练了很多年,未必有她这样的意志。 她心头微动,一脚将她踢撞在石墩上,脚上的力量明显有所控制,有所保留。 她拿起地上的匕首,走上前去,心中出现一丝动摇,决定一招就取了她的性命。 云锦绣张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只见寒光一闪,“哧!”的一声音,利刀刺进肉体。 她的瞳孔无限放大,瞳孔里全是珞儿,她扑在她的身上,匕首从她背后,穿透了她的心脏,她一张口,血流如水,“小……姐,”珞儿泪光盈盈地安抚着她,“别……别怕,会有人来……保护你。” “珞儿……”她的声音发抖,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珞儿软在她的怀里,颤栗了几下,身子就不动了。 凤夜回蹲下身来,从珞儿身上抽回匕首,扬起刀,向她的喉咙刺去,从她现身开始,她的目的就从未动摇过,杀了这个女人,只有死掉的敌人,才不会成为威胁。 云锦绣睁着眼睛看着,即便是死,她也绝不退缩。 “姑娘,不可!” 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她,她转过头去,只见凤后身边的凤嬷嬷急步上前来。 她皱了下眉头,凤女官神色焦虑,“她不能死。” 她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雪白的手臂上,青筋突起。 看着她坚决的杀意,凤嬷嬷立刻补充道:“这是的命令!” 她思疑了片刻,猛地收刀,匕首发出细微的嘶鸣,刺进云锦绣的耳中,她感觉自己的脖颈里传来一阵刺痛,随即有滚烫的血液在上面流淌,凤夜回收刀的时候,用剑气割伤了她的脖颈。 凤夜回站起,转身大步离开,金色的裙边摆动着,如鲜花绽放。 凤嬷嬷看着地上的云锦绣,粉色的褥衣上染满了鲜血,大部分都是珞儿的,她叹了一口气,要是来晚一步,她就要被姑娘杀了。 云锦绣抬起头来,迎着她冷冷的目光,抱紧了怀里的珞儿,珞儿身上的关节都断了,身体像被拆散了一样,肢体扭曲。 空气里突然传出一阵兰花的幽香,凤嬷嬷转过身去,就看到一袭月白锦袍女子走进来,她双手叠放在腰际,长长的袍摆迤逦拖在石板上,身上笼罩着淡淡的月光,如流水一般。 云锦绣移目看去,瞳孔顿时张大。 这不就是在天澜山,给大煌师弹琴的那位琴师兰儿吗? 她有着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挽了个雅致的发髻,一头青丝如瀑布般直至腰际,发髻上插着一支白玉兰簪子,装束很简单,不管是衣着还是寥寥可数的首饰,都极其昂贵,高雅端丽,尊重无比。 她的身后,跟着四名白衣丫环。 凤嬷嬷愣了下,忙上前去行礼,“下官参见兰妃娘娘。” 云锦绣大脑里一轰,她竟然是四妃之一兰妃,她明明和大煌师在一起,琴瑟和鸣! 兰妃向凤嬷嬷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在云锦绣的面前蹲下来,看着她,眸光璀亮,笑容淡淡,“伤得很重啊。” 云锦绣已经没有了知觉,“怎么……”是你?话还没说完,,一口气吐出来,一个不支,晕了过去。 兰妃站起来,向凤嬷嬷说道:“她伤得太重,这储秀宫的大夫怕是治不好她,本宫带她去宸妃那里医治,凤女官没意见吧?” 凤嬷嬷低下头,礼道:“娘娘仁慈。”她一个女官,在她的面前,是没有话语权的,更何况,云锦绣真的伤得很重,万一死了,反而会坏了皇后娘娘的大事。 丰兰息向身后的丫环们招了招手,立刻有人上前来,将昏迷的云锦绣带走。 坤宁宫。 凤后掀起珍珠帘子走出来,她穿着黄色的睡服,头上只挽着简约的发饰,她本来已经在床上了,听说凤夜回来了,就起床来接见。 她坐到案桌边,桌子上亮着灯,照着她的素净面庞,她的目光是柔和的,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 凤夜回上前,在她的面前跪拜,“夜回拜见姑母,姑母安康。” 凤后点点头,“起来吧。”她起身后,她抬了抬手,“坐吧。” 凤夜回在她面前不远处坐下。 她坐下,态度恭敬,“姑母,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云锦绣?” “有人出了很高的价要她。” 凤夜回皱起眉头,什么高昂的价格,是身为皇后的姑母都会动摇的?她心中虽然疑问,却没有问出来。 “夜回谨尊姑母的指令。” 凤后点头,轻“嗯”了一声,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对方开的价很高,能够让我们凌驾于帝国之上。” 凤夜回猛地抬目看着她,这样的价码,的确值得和凤后做交易。 “是轩辕秀吗?”她眉头轻皱,“要不要我去查一下他?” 凤后摇头,“他开不起那样的价。” 她微微点头,她了解的轩辕秀,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她喃喃自叹,“帝国还有谁能开出这样的价码?” “大陆上最疯狂的人。” 她身子一僵,是大陆上的人,而不局限于帝国,她随即明白过来,“夜回愚钝,早应该有所察觉。” “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相信你以后也不会。”凤后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连称呼,都变了,唯有对她,她是个慈善的长辈。 “夜回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殿门轻轻响了一下,凤嬷嬷快步上前来,向凤后施了一礼,眼里闪着急切的光芒,像有事要说。 凤后伸了伸手,示意她,“说吧。”她从来不把凤夜回当外人。 “馥兰殿的兰妃娘娘把云家小姐送到宸佑宫去医治了。” 凤后微微皱眉,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淡淡抿了一口。 凤嬷嬷继续说道:“兰妃娘娘向来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从不参与宫中的任何事务,没想到会为那个丫头出头。” 她微微点头,“的确有点出乎意料。”看着在一旁静听的凤夜回,娓娓道来,“丰家是古武世家,家族历史悠久,丰兰息的父亲,是弘毅帝的师傅,也是他的武相,死于弘毅帝登基时的一场暴乱,只留下两个幼孤,丰兰息和丰承息姐弟。” “一次偶然,丰兰息救过阴阳家的大煌师,阴阳家为皇上建造蜃楼,得到大赏,大煌师为了报达丰兰息的恩情,为他们妹弟求赏,丰兰息进宫为妃,而丰承息,则参加武试,一步步爬到现今大统领的位置。” 凤夜回点点头,将凤后的话铭记于心。 凤嬷嬷接着说道:“因为兰妃出身自古武家,从小性格冷淡,进宫之后,行事极为低调,早些年,陛下也常去她的宫中,对她宠爱有佳,免去了她的日常礼数,像山中仙士一样养着她,后来,陛下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丹药上,她的馥兰殿就更冷清了。” 凤夜回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道锐光,那是经过长久的生死训练,淬炼出来的本能,可以提前捕捉到任何危机。“一个不问世事的人,是不会跑去储秀宫那种地方救云锦绣的,她去得很及时,如果不是嬷嬷传令给我,只怕她会亲自出来救人。” 凤嬷嬷转头看向她,她才十八岁,年轻美貌,但她的思虑,一针见血。 凤后点点头,“高位之上,没有一个简单的人,”她向凤嬷嬷,“派人盯着她。” 花花:催更的小伙伴们别捉急,正在努力更新…… 第281章 没有生活,只有生死 她向凤夜回,“你在宫中出入,要谨慎。” 姑侄俩四目相对,心领神会。 凤夜回出了坤宁宫,漆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中。 凤嬷嬷扶着凤后躺在床上,给她按摩着头,“娘娘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凤后闭着眼睛,神色安详,“本宫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凤嬷嬷神色微动,“老奴以为,娘娘不喜欢提起那些旧事。” “不,人只有铭记自己的过去,才会认清自己。”她闭着眼睛,心里却很明亮,“只有认清自己,才不会迷失方向。” 凤嬷嬷抹了些精油,在掌心搓热,双手捂着她的太阳穴,“娘娘是大智大慧之人,看到夜回姑娘,不禁想起娘娘像她那么大时的模样,姑娘眉宇间,跟您有些神似。”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和本宫最像的人,我们身上都流着凤家的血,有一样的命运。” 凤嬷嬷手上一顿,随即提醒道:“娘娘可千万不要再说起这些,人言可畏。” 凤后张开眼睛,昏暗的灯光下,富丽堂皇的宫殿镀了一层光晕,增添了一抹幻色,映着她华丽的眸光,她嘴角轻扬,讽刺地说道:“在他那里不是秘密,谁又能奈我何。” 凤嬷嬷知道她口中的他是天元帝,眼里全是疼惜,“陛下对娘娘,一直都是最好的。” 她嘴角的笑容更盛,笑容里却全是苦涩,“我们之间,没有爱。” “娘娘!” “是相互需要和相互威胁,在维系着我们的婚姻。”说完这句,凤后的眼睛湿润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钢铁一般的女人眼中含泪。 短暂的沉默,仿佛又过了很久,凤后眼中一片冷亮,“天亮之后,你去储秀宫那边看看,云锦绣受伤的事,暂时不能传出宫去,云翦是个暴脾气,灏儿还在皇城,国庆大殿也要到了,不能再节外生枝。” “是。”凤嬷嬷皱了皱眉,“按原本的计划,四殿下应该起程去云州了,为何?” “国师那边说,还需要一件祭品。” “什么祭品?” “一颗心脏。” 极乐世界,午夜时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楼大厅的赌场里氛围高涨,男人们拥着衣着暴露的女子穿行在楼梯上,到处都是大烟烟雾,那是令人醉生梦死的气息。 环形回廊像隧道一样,贯穿在群楼之中。 凤夜回走在回廊里,大大的丹凤眼闪着锐光,发现前方站着一个人,她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从他身边走过去。 凤晏转过身来,“夜回,这些年,你在哪里?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四哥,眼睛就像千年寒冰所制,又冷又亮,“我没有生活,只有生死,你想知道更多,就去问祖父。” “祖父?”他一脸诧异,“爷爷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怪家族会对你如此失望。”她的声音极冷,带着她身上特有的压迫感,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凤晏迷茫地站在原地,爷爷已经一百三十岁了,这是大陆上罕见的高龄,他竟然没死!也难怪,他的丧事如此低调,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够延续他的寿命? 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一点都不知情。 自己也被抛弃了吗? 他心头的血,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 回廊尽头的房间里,王永嘉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抓着裙子。 “砰!”的一声,门开了,又“砰”的一声关上。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她只沉浑身的血都凝固了,身体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凤……凤朝华!” 凤夜回冷冷地看着她,见她衣衫整齐,茶几上还放着两盏茶,她在等人,是在等自己。 她冷冷地说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王永嘉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大脑才开始思考,她转过头,正视着她,“你不是凤朝华,你是谁?” 凤夜回眼里泛着杀意,不屑于回答她的问题。 “给你两分钟,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王永嘉鼓足了勇气,“明王府的秘密。” 帝京的盛夏,阳光照得满城如金。 一辆马车在武侯府外停了下来。 金玉穿着一身嫩青色衣裙,梳着简约的妇人发髻,她面色里全是忐忑和犹豫,“秦婴,这样真的有用吗?” 秦婴郑重地说道:“小姐如今身在宫中,武侯府就是她最大的依靠。” 金玉在盛京织造府住了好几天,秦婴已经把武侯府的事都告诉了她,她却一直不愿意回府,她对她和云翦的婚姻动摇了。 秦婴无法体会她的心情,但她知道她的顾虑。 她紧握着她的手,“夫人,老爷回府后,很疼爱小姐,他也非常想念您,就算是为了小姐,你得去和老爷谈谈吧。” 金碧辉关切地看着姑母,“姑母,我们陪着你。” “好。”她下定了决心,神色变得坚定。 下人掀起车帘,秦婴和金碧辉扶着她下车,走到大门外候着。 很快,云翦大步而来,还在门内,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金玉,他眼睛一红,热泪盈眶,视线模糊,那淡青色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却是清楚的。 他用了半年多的时间,缅怀了他们短暂的一生,升华了他们原本淡然的感情。 看到他,金玉身子一颤,曾经那个高大俊朗的战神,怎么苍老成这样?一脸皱纹,发须花白,身形削瘦,还有些颓然。 所有的顾虑和犹豫瞬间消散,唯有心疼。 云翦哽咽掉眼中的眼泪,大步流星,夺门而出,大声喊道:“夫人!”他的声音颤抖,脚步踉跄,没有什么,比至爱失而复得更令人震撼的了。 他来到她的面前,用力抱住了她。 金玉僵硬的身子被用力抱住,仍旧是温暖宽大的胸膛,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秦婴低着头,默默地擦着眼泪。 金碧辉靠近她,小声说道:“姑父姑母还要抱多久啊,我腿都站麻了。” 秦婴:“……” 她擦干了眼泪,不无感慨道:“小姐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开心的。” 云翦平复了心情,见周围全是下人,还有金碧辉夫妇,他的脸色又青又红,严肃而庄重大地说道:“夫人,我们回去。” 两人进了府,直接去了云翦的房间,云翦仔细看着她,“十几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我却老了。” 金玉眼含热泪,“夫君受苦了。” 他心里一疼,“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俩,让你受委屈了。” 她摇头,“现在不觉得委屈。” 她曾委屈过,但是她发现他变了,他的心在她的身上。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他情不自禁地抱着她,声音发哑,“你能回来,是我最大的福气。”说着,就吻住了她,热情如火。 金玉身子一僵,两人十几年没有身体上的接触,她敏感,僵硬,矜持,爱意泛滥成灾……很快,她在他怀里化作一汪春水,再也不控制自己对丈夫的爱意。 金玉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武侯府,冷清了大半年的武侯府又变得热闹起来,下人们也多了很多欢声笑语。 老夫人荣氏身子一直不好,她躺在床上,一听说金氏回来了,挣扎着起来,要去见她。 侍候的嬷嬷好一阵劝说,她才安静下来,还是命下人给她梳妆换洗,等精神好些了,再去看望她。 毕竟,武侯府只剩她这一位夫人了,而且还是正室。 如今金家在朝中有权有势,她对她又有了希望,也不敢怠慢。 夕阳斜照入窗,殿厅里弥漫着安神香的味道,她已经梳洗好,一个人坐在软榻上发呆。 外面突然听到下人的通报道:“夫人来看望老夫人了。” 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她曾那样对她们母女,她会主动来见自己? 正当她怀疑着,金玉已经进门来,她穿着一身青色衣袍,挽着云鬓,头戴珠翠,她上前来施了一礼,神色温和,“媳妇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一阵恍惚,她的容貌没有什么变化,但身上的气韵不一样了,着装也更隆重了,看起来多了些烟火气息,有了侯府主母的气派,这正是她喜欢的样子。 金玉抬起头来,看着她面容里的惊讶,微微敛了眉宇的精明神色。 没错,自己蜕变了,她不想再依靠女儿为自己周旋,保护自己,她也不能再活在金家的庇护之下,她要自己变强,去保护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女儿。 她提高了声音,“母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等她回应,她已经提高了声音,“来人,去把大夫请来。” “不不……”老夫人立刻回过神来,“娘没事,你回来了,娘开心……” 金玉看着她热泪盈眶的样子,不知道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但这些都不重要,她会像一个儿媳妇一样对她,因为她的儿子爱着自己。 老夫人呓语不停,“你回来了就好,好好照顾云翦……” 两人寒暄了一番,快天黑了,金玉才离开。 福嬷嬷点了灯,看着老夫人一脸惆怅的模样,上前来慰问,“老夫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她伸起手来,“我只是有点累了,扶我去床上吧。” 福嬷嬷将她扶上床,她重重地躺下,床上发出“吱吱”的声音,沉重的,不仅是她衰老的身体,还有心情。 第282章 宸佑宫,宸妃 老夫人朝她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福嬷嬷去吹灯。 “灯留着。” 福嬷嬷看了她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退出寝殿。 她看着烛台上的灯,抬起眼皮子,眼里有些亮光,心头却笼罩着迷雾。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到底有多久,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她追随着利益,扶高踩低,韩凝珠是她的心血,她甚至忍受着她谋害自己的性命,没想到韩家却落得人毁族亡的下场。 而金玉,她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曾有几次,她差点就纵容韩凝珠害了她们母女的性命,当所有人都当她死了,她却突然回来,金家也不再只是低贱的商人…… 世事瞬间万变,半点不由人,她觉得自己累了,老了,力不从心,已经掌控不了时局,看不清时势利弊。 她这样告诉自己,从不深入剖析自己的内心,不敢去探究那深处的黑暗。 无论如何,她都是有福气之人。 大峡山山谷深处,一间破旧的房间里,韩凝珠躺在硬板床上,身上盖着有臭味的薄被,耳边全是蚊子的声音,蚊虫叮咬,她的脸上,手臂上长满了疱,她挥手拍打着脸上的蚊子,“啪!”的一声,蚊子没打到,反而打疼了自己的脸,她气得胸口炸疼,曾经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一品侯府夫人,曾经的官家小姐,竟然被关押在这么肮脏的地方,与恶棍为伍,这种地狱般的日子,她再也受不了了。 她爬起来,摸着点亮了桌上的半支蜡烛,照着四面漏风的破屋子,她正要发作,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她面色一白,在硬板床上坐了下来。 进来的男子四十多岁,身材魁梧,一脸凶相,脸上,一道刀疤从左额斜跨到右腮,丑陋而恐怖,看得她心里发毛,这就是黑宗现在的负责人,下面的人都叫他黑老大,跟这些人在一起,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黑老大走上前去,冷冷地盯着他,“我的人回来了。” 她一喜,站起来,“那你们现在可以把我放了吧。” 他一步上去,逼得她跌坐回木板床,一脚踩在木板床上,浑身煞气,“我的人等了五天,不仅没拿到钱,还一点信息都没有。” 她骇然地看着他,“不可能,你们可能搞错了。” 黑老大一把捏起她的脖子,“老子也希望是搞错了,老子要钱。”京城已经呆不下去了,他们需要钱。 她慌张地说道:“皇城不是那么好进的,需要时间,你再给我点时间。” “啪!”黑老大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半个月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韩凝珠倒在床板上,眼冒金星。 他将她抓起,大声骂道:“我告诉你,金玉已经回到武侯府,十天,十天之内,我们就离开,到时候拿不到钱,你就陪兄弟们睡,抵债。” 韩凝珠大脑一轰,惊叫道:“你说什么,金玉回武侯府了?” 黑老大看着她失控的样子,扯着嘴皮子,“没错,武侯府的人,根本没有再找你。” 怒火中烧,她伸手抓着他,“我给了你们那么多钱,你们竟然没有杀死她!” 黑老大扯开她的手,将她按在床板上,“没杀死又怎样,再他玛的吼,老子搞死你。” 她的脸磨擦着冷硬的木板,心里翻涌着不甘,金玉竟然没死,她还回到了武侯府,她做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所有的心血,韩家的灭族,一切都白费了。 眼泪在眼眶里涌动着,她太恨了,所以哭不出来。 黑老大的手按着她的背心,强大的手力按得她无法喘息,她慢慢平静下来,开口道:“你们竟然没有杀死金玉,我就不欠你们钱了,你们放了我。” 黑老大将她翻过来,面目狰狞地笑道:“老子费死劲把你弄来,你以为是为了什么?老子要钱,必须拿到钱。” 一股寒意爬遍了全身,浸入骨髓,根本就不是她欠他们钱,这是绑架! “我已经给了你们那么多钱了……”她的牙齿在打颤,撞得直响。 “那些钱都用完了,老子要得也不多,只要五十万两,十天之内,你的太子妃女儿拿钱来,我们就放了你。” 已经过了那么久,云可卿那里还没消息,这些人是杀手,是匪贼,毫无信义可言,她得想办法脱身。 她想了想,开口道:“你可以送我去武侯府,武侯府会给你钱。”只要武侯府的人知道她在这些人的手中,她就有一线生机。 “啪!”他又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你当老子是白痴吗?要是让云将军知道你在这里, 老子还有活路?” 韩凝珠再一次惶恐。 黑老大从腰间拿出匕首,按住她的手,扬起刀来,就要砍下去。 她惊叫,“你干什么?” “把你的手给你女儿送去,给她个警告,让她赶紧送钱来。” 她花容失色,“不要,我求你了……”她吓得哭了出来,“我写血书!” 黑老大思考了下,放开她。 她坐起身来,翻起衣角,扯下一块衣布,咬破手指,写了起来。 写完了血书,她又割下一缕头发,放在一起,递给了他。 黑老大接过,手上掂了下,“你说,你女儿会不会根本不在乎人的死活?” 她身子一僵,看着黑老大恫吓人的面目,忙说道:“怎么会,我是她的母亲!”她的心跳紊乱了。 “很好。”他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拿着东西走了。 韩凝珠软在床头,低头哭了起来,怕被别人听见,死死咬着嘴巴,很快牙齿上全是血,她又用腥臭的被子捂着头。 如果让山里的这些人看到她的软弱,他们会把她生吞活剥了。 东宫,太子妃寝殿。 云可卿扶着小腹,在殿上来回走动,只有丁葵候在殿里守着。 她上前来,“太子妃,您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她扶着扶手,坐在榻上,“本宫睡不着,五十万两,我哪里。” 李妈前几天入宫,带来了黑宗的消息,让她拿五十万两银子去救人,她虽然是太子妃,但现银,她连五万两都没有。 丁葵抬起眸子看着她,眼中闪过一道思虑,“这件事情,的确棘手,就算您凑足了这五十万两,只怕他们会要更多,那是个无底洞啊。” 云可卿当然清楚,韩凝珠这些年和黑宗的那些勾当,她很清楚,后期,她甚至掺与进去了,这也是黑宗会找她的原因。 “那本宫该怎么办?” 她的神色凝重,“您可要为您自己和孩子考虑。”她语气复杂,意味深长。 云可卿看着她,眼神变得漆黑而凉薄。 “本宫知道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她看了她一眼,退出了寝宫。 她看得出来,云可卿根本不想救母亲,救命如救火,她却犹豫不决,几天没有行动。 云可卿躺在床上,黑夜之中,她的目光发亮,母亲,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没能力,我也是自身难保,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韩家,等我生小殿下,韩家也会后继有人。 接下来的几天,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有假装不知道,假装她和韩凝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都与自己无关,才能够和武侯府保持好和睦的关系,武侯府才会成为她的靠山。 宸佑宫的后院,清晨的阳光照在蓝色的湖面上,湖波荡漾,湖泊的西面,荷花绽放,岸边绿柳垂摆,亭台水榭,绕湖的空地都被开采出来,种植了各种名贵药草,正值盛夏,药草花开,悠香一片,环境清雅怡人。 云锦绣坐在房檐下的藤椅上,正对着湖泊,乍一看,正对着一片汪洋碧海。 一位身着白色衣袍,挽着宫发的女人拎着一篮子花药从院子里过来,她忙站起来,恭身行礼,“奴婢参见宸妃娘娘。” 宸妃快步走上台阶,责备道:“什么奴婢!你这孩子。”她将她扶起,“你身上有伤,快坐下。” “多谢。”她诚恳地道谢,然后坐了下来。 宸妃也在一旁坐下来,开始捣药,这是她每天都会做的事。 她看着宸妃,她三十出头,眉目端丽,鼻梁尖尖,下额上长着一颗美人痣,长得不算惊艳,在四妃之中,相貌远不及其他三人,但她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却是其他人没有的。 她是医女出生,父亲是个地方医官,早些年,南方发生瘟疫,天元帝南下,与她相遇,并将她收入宫中,她生下九皇子轩昂烨后,就被封为宸妃。 她赞叹道:“娘娘真是妙人,这宸佑宫,像世外仙境一样,没有一丝尘世的喧嚣。” 宸妃用剪刀剪着花药,听她这么一说,轻声笑道:“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像个老人似的。” 她不由一愣,自己的实际年龄,也差不多是个老太婆了。 “可不是嘛,”五十多岁的跛脚嬷嬷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提着裙子走上来,篮子是新采的花药,她边工作边说道:“娘娘来这里之前,这宫里就是废墟,杂草丛生,蛇鼠横行,宫女们都不敢靠近。” 云锦绣听着,不由皱起眉头,“这么好的宫殿,怎么会废弃呢?” 这个宫殿地处皇城南面,是唯一有这么大天然湖泊的宫殿,环境幽美,地势平缓,占地面积广,这样的好地方,没有理由荒废。 第283章 前朝爱情故事 老嬷嬷拽着裙子,拉了椅子在宸妃的身边坐下来帮忙,情绪有些亢奋,嗓音微破,“这是前朝龙妃的宫殿。” “那是位蓝眼睛的美人,”老嬷嬷抬头着碧蓝的湖面,“就像这湖水一样的蓝。” “她是云州进贡来的美人,是长在深海的鲛人,能在湖面唱歌跳舞,她生下的孩子,九皇子,身上长着鳞,也是鲛人,那个可怜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被囚禁在这深宫之中。”她伸手指着远处的宫墙,“就在那里,高祖皇帝亲自令人打造的铁牢笼。” “多亏了姬家的那位聪明小姐,守了他十几年,守住了他的命。” 云锦绣只觉这是老嬷嬷杜撰的后宫传说,听到姬家小姐的时候,心中一震,问道:“可是那位姬泷小姐?” “是啊,姬大儒家的姬泷小姐,弘毅帝的皇后,熙太子的生母。” 云锦绣的左手扶在藤椅扶手上,听到她的话,指尖一颤,她说的,是前朝之事。 宸妃朝她淡淡笑笑,有意无意地看看四周,下面的宫女都在前殿忙活,这后院,只有她们三人,她这才淡淡地说道:“嬷嬷年纪大了,姑娘别听她胡说。” 她看着她淡然而谨慎的神色,便知道,老嬷嬷所说的,是这深宫的禁忌,否则几十年前的前朝旧事,外人却听不到半点风声。 天元帝登基后,从高祖皇帝到弘毅帝,到盛熙帝,这一段皇朝历史,仿佛被封印在历史长河之中,无人提起。 “那龙妃和九殿下后来怎么样了?” 老嬷嬷抬起头,她的眉骨很高,眼睛深陷,苍老的眼瞳发着淡淡的光,手中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花药,声音沉了些,“那个美丽的女人,在九殿下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而九殿下,在十二岁的时候,被姬家小姐带到姬家,反而活了下来。” “他反而是幸运的那个,他生而被诅咒,但他有姬家的那位小姐,他的兄弟们,都死在那场九龙夺嫡的战争里。” 老嬷嬷的声音悲怆,像一个年长的母辈,回望时空,为那些死在皇权争夺下的孩子感到悲伤。 “后来呢?那位九皇子,他怎么了?” “不见了。” “不见了?” “是,不见了。” 云锦绣:“……” 只是不见了,不是死了,她不甘心地追问道:“那姬皇后呢?” “姬皇后死了之后,他就不见了。” 她心头一沉,半晌没有呼吸,姬皇后在天澜山的密石里,大煌师和她一定有什么关系。 “九殿下叫什么名字?” “轩辕煌,煌光驰而星流,是高祖皇帝亲赐的名字。” “那时候,他还是那么爱那个蓝眼睛的美人,”她四处张望,“这里曾是皇庙,也是远古的神迹遗址,高祖皇帝把这里赏给了她,建了宸佑宫,一时盛宠,无人能及。” 嬷嬷的感慨里,带着批判。 龙妃,煌皇子,宸佑宫,盛宠之后,就是极端残酷的刑罚,这种转变,真是让人怀疑人生。 “那位九皇子,长着和母亲一样的蓝眼睛吗?” 宸妃抬头,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她急于知道九皇子的事,她隐隐能够感觉得到,她与那些事,有牵扯。 “那倒没有。” 云锦绣一脸失望。 “他的眼睛,长得像高祖皇帝,不过,他的黑瞳,会发出海一般的蓝光,” 她心头又是一悬,脑海里全是大煌师眼瞳中的幽蓝光泽。 “他长得很漂亮,遗传了高祖皇帝和龙妃的美,小的时候,那眼睛还是黑蓝黑蓝的,长大后,那种蓝色就淡了,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云锦绣又是一愣,嬷嬷后面的话,她没有再听进去。 她现在脑海里只有一种想法,大煌师就是轩辕煌,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姬皇后的尸体会在他的手中。 “那对母子还真是可怜,血被抽来做药引子,龙妃的心脏,都被挖去炼制丹药了。” 宸妃忙制止她,“嬷嬷,快回房去吃药吧。” 嬷嬷看了她一眼,有些不高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要提醒你,这宫中不安全……” 宸妃连哄带骗,“快去吧,过了时辰,药效就不好了。” 老嬷嬷放下花药和剪刀,拉着裙子走下台阶,往药园去。 看着她离开,宸妃感叹道:“嬷嬷年纪大了,神志不是太清醒了,总爱说些吓人的故事。” 云锦绣只是淡淡的笑笑,老嬷嬷未必是神志不清,只是住在这深宫大院,与世隔绝,而她对过往的旧事,又十分执着,才会让人觉得她精神有问题。 “她是前朝的老人了,我进宫的时候,她就在这后院打理着,那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活得跟个野人似的,宫女们都不愿到这后院来。” 她笑笑,“嬷嬷有娘娘照拂,是她的福气。” “有她陪着,也是本宫的福气。” “娘娘是有智慧之人。” 宸妃笑笑,“你这孩子。” “两年前,我在扬州,见过九殿下。” 一提到儿子,她手上一顿,心头抽紧。 “九殿下心怀仁慈,才智过人,小小年纪,便能造福地方百姓,是万民之福,娘娘功不可没。” 宸妃哑然一笑,“你言重了,天地广垠,世界万象,人难得活一世,本宫只希望烨儿可以去见见这个精彩的世界。”她抬头看天,眼中全是希翼。 她曾自由,饱览世间景致,她仍然向往,却身不由己。 “只是我那孩子,小小年纪……”她声音哽咽。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娘娘该替他高兴。”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荆州,过得可好?有没有冷着,可有吃好饭?”她强忍着眼泪。 “荆州是内陆之地,气候温和,又是夏天,不冷的,那里是明王爷的封地,会有人照顾好九殿下的。” 宸妃抹了眼泪,“是啊,是本宫糊涂了。” 云锦绣神色严肃了些,“臣女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娘娘可否知道,在哪里可以查到前朝的史书?” 宸妃一怔,宫眉微锁,“那些事,对你很重要吗?” 她点点头。 “只怕你要失望了,关于前朝九皇子母子的书籍,是没有的,就算偶有提及,也是在茫茫藏书之中,更何况,以你现在的身份,是无法查阅到的。” 云锦绣一脸犯难。 就算知道了大煌师的身份,不知道其中的关联,她仍然找不出破绽。 “那姬皇后呢?” 轩辕秀的母亲,是其中的关键。 “关于姬皇后的史记,就更少了,因为她,才是近百年来,皇朝中真正的禁忌。” 她瞳孔慢慢张大,隐约明白了这其中的隐晦。 天元建朝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天元的皇后,只能是凤家的嫡女。 姬皇后是个意外,那段历史,是一段出轨的历史。 “虽然没有关于她的记载,但是她和弘毅帝的故事,依然是历史上最动人的传说。” 和所有说起美丽爱情故事的女人一样,宸妃眼里眉间带着艳羡和憧憬,“凤家的嫡女凤晴鸾,也就是当今的凤后,她是帝国最美的女人,也是弘毅帝钦定的皇后。” 云锦绣皱着眉头,想着凤后冷凛的模样,美是美,就是太冰冷了些,这种女人,未必受欢迎。 看出她的不以为然,她解释道:“曾经,她不像这般严肃,那时候,她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心地善良,天真烂漫,性格活泼,是个爱情至上,热辣如火的女子,却也不失温柔和才智,她是所有人都推崇的未来皇后,那是一个令人无法讨厌的人。” “她从小跟着弘毅帝长大,他们是青梅竹马。” “人们可以掌控生死,却不能掌控人的感情。” “后来,姬皇后出现了,那十几年的岁月,还算稳定,直到弘毅帝登基。” “那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天和日丽,万鸟朝凤,大典上,他穿着龙袍,戴着皇冠的弘毅帝,捧后冠和凤印,穿过人群,走向命定的皇后。” “最终,却掠过凤家嫡女,将后冠,戴在了姬泷的头上。” “……” 风吹入高墙,吹过湖面,将宸妃婉转的声音传开去。 “那对年轻的帝后,风姿卓绝,天下无双。” “自此之后,天元国运衰减,人们都说,是姬皇后,抢占了国运。” “可惜,她才生下盛熙就死了,而弘毅帝,也早早死在了战场上……” 她的声音里带着叹息,消散在风中。 “的确是一个很盛大的爱情故事,”她若有所思,“还真是难以想象凤后天真善良的样子。” 宸妃深吸了一口气,她说出这样的话,对皇后是不敬的,但一想这后院无人,也就作罢。 “是啊,那时候本宫在南方,还是个孩子,但全国上下都赞赏她,尊重她,爱戴她,一个能够得到那么多人拥戴的人,定然是个值得拥戴的人。” “只是后来,弘毅帝封后的事情刺激了她,她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神智一凌。 “娘娘,馥兰殿的兰妃娘娘来了!” 宫女急匆匆上来禀报,打断了她们。 很快,一群白衣宫女拥着一位月白底裙袍的美人进来,正是兰妃。 第284章 你的一切,都是大煌师给的 宸妃娘娘忙放下手中的花药,站起来,责备下人,“怎么带兰妃妹妹来这种地方?不懂事。” “宸姐姐见外了,是我要进来的。”她看向云锦绣,“我来看看她。” 云锦绣扶着椅子站起来,微微福身,“奴婢参见兰妃娘娘。” 兰妃伸手扶在她的手腕上,她一愣,只觉身子一轻,被扶坐回椅子上。 她曾调查过丰承息,知道他们丰家是古武世家,只怕这个兰妃,是个高手。 “宸姐姐,她的伤怎么样了?” “她受的是内伤,还需要调养几日。” “她是储秀宫的人,离开了这里,再医治也不容易,有劳姐姐多多费心,一定要让她痊愈。” “妹妹客气了。” 宸妃看了看她们两人,“你们先聊着,我先出去了。” 云锦绣看着她们,她们之间,彼此尊重,非常亲近,就像一对亲姐妹。 房檐下只剩她们两人,兰妃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淡笑盈盈地看着她,“那天晚上,我去晚了,让宗主受苦了。” 云锦绣心头一凛,怔看着她。 她救自己,是因为自己是天澜宗的宗主?她是天澜宗的人。 丰兰息盈盈地看了她一眼,那幽幽凤眸中掩藏的惊讶,疑问,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对她的了解,比她能够想象的要多得多。 她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抿了一口,那葱白玉指,比白玉茶杯还要白上几分,“宗主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珞儿的尸体呢?” 兰妃一怔,没想到她问的会是这个,“我已经将她安葬了。” “她是天澜宗的人,早些年跟着楚墨宸进的武侯府。” 云锦绣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如果是楚墨宸的人,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她对自己有所隐瞒,看起来,她也不乎自己相不相信。 “谢了。”珞儿毕竟是为了自己而死的。 兰妃眯着眼睛看着她,“宗主就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她淡淡笑笑,目光投向湖面,“大煌师于我,如兄如父,这些年,他却什么都不告诉我,想必我问了,娘娘也不会回答。” “阿锦,你要记住,你的一切,都是大煌师给的。” 她面部微僵,阳光下,白皙的脸孔看不出丝毫变化。 “那天晚上,那个凤家的人,本是要取你性命的,你知道她为什么留你一命吗?” 她皱眉沉思,想起凤夜回杀自己时的情形,若不是凤女官赶来阻止她,自己必死无疑,他们会为什么要留自己一命?她无从得知,她摇了摇头。 “宫中不比其他地方,你要多留个心眼,等你伤好了,我再来接你出去。” 她一脸感激地“嗯”了一声,毕竟,她在帮自己。 丰兰息站起来,朝湖面看了一眼,眼里全是缠绵,然后下了台阶,候在远处的侍女跟上她,花园里恢复了宁静。 不一会儿,跛脚嬷嬷端着熬好的汤药来给她,喝完药,她便午睡了。 午后,橘红色的阳光照进房间,她才刚刚睡醒,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她下了床,门便被推开了,云可卿穿着一身金红色宫装,挺着大肚子进门来。 她一咬牙,上前去行礼,再咬牙,跪下去行礼,“奴婢参见太子妃。” 云可卿看着她,她穿着简约的素白衣裙,没有化妆,头上挽着简单的发髻,未着发饰,一脸素颜,她住的这间屋子也很简陋,看起来有几分落魄,她冷“哼”了一声,“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你还是第一次住这种地方吧?” 云锦绣轻轻挑眉,这丫的,是来嘲笑自己的,她也懒得跟她逞口舌之快,“多谢太子妃关心,奴婢如今落魄,还有太子妃你关心,不知道你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云可卿脸色大变,韩凝珠落在那些穷凶恶极的暴徒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云锦绣,你……” “看太子妃的样子,应该没精力去管自己的母亲吧,你要是知道了她的下落,可一定要告诉父亲,武侯府怎么说也是她的家,不会不管她的。” 云可卿看着她,她白净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瑕疵,神情淡淡,看不出任何神色,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站在她身后的丁葵看着云锦绣,瞳孔一锁,不由看向云可卿,只见她面色发白,目露慌色,即使如今,她们两人的身份相差如此之大,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云锦绣一句话,就可以粉碎她的内心。 云可卿领着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宸佑宫。 她领着丁葵走在前面,宫女们远远地跟着。 “是她,一定是她算计了母亲。” 丁葵一言不发,这件事与云锦绣脱不了干系,但韩凝珠,是自食其果。 “不行,本宫一定得想办法,让我爹带兵去救我娘。” “太子妃,千万别中了云锦绣的计,她这么说,就是为了惊动武侯府,害了夫人。” 云可卿瞳孔一锁,母亲,这可是你教我的。 “丁葵,你想办法通知武侯府,我娘在大峡山。” 丁葵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然后接令,“是。” 云可卿提着裙角,大步跨过殿门,回东宫。 黑宗的人一直纠缠着她,甚至送来了母亲的血书,如果让皇家的人发现她与那些人有来往,她一定会自身难保,她根本不想救韩凝珠,索性借武侯府的力量,除掉那些人。 丁葵看着她决然的背影,眼波微动。 这太子妃年纪不大,心思却这么歹毒,那可是她的亲生母亲。 宸佑宫的后院,云锦绣坐在桌边,神色凝重。 看云可卿匆匆离开的样子,相信今天,武侯府就会收到韩凝珠的消息。 她瞳孔微凝,为了母亲,她不能再让韩凝珠活着。 天还没黑,武侯府就收到秘密举报,韩凝珠被大峡山的山匪绑架了。 云翦一收到消息,就派人带着三百精兵,直捣黄龙。 大峡山,夜黑风高,青山连绵。 三百精兵入山,飞鸟惊起,山禽暴走。 一声惊呼,“云家军来了!” 一时间,峡谷惊动。 韩凝珠刚刚入睡,听到惊动,忙翻身爬起,还没下床,“砰!”一声,黑老大一脚把门踢破,夺门而入,一巴掌甩来,“贱人,云家军来了。” 云家军个个都是北境战场上归来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她摔在床上,眼睛金星,但还是听清楚了他说什么,她心头只有两个字,完了!倏地惊叫,“救命啊,我在这里!” 黑老大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她几乎晕了过去。 几个手下冲进来,“老大,怎么办?” “带上她,撤!” 好在大峡谷是他们的地盘,他们熟悉地形,知道怎么避开精兵。 一个龇牙咧嘴的壮汉上前去,把她扛起,她失声惊叫,扛着她的人扯了团破布,塞进她的口中,一行人往后山撤。 黑宗的人兵分多路,往不同的方向,引开了部分精兵,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云家军,在来大峡山的途中,他们就查清了地形,并推算了他们逃离的路线,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到大将军的消息,这些山贼曾杀害将军的大舅子,他们只管剿匪救人,至于人能不能活着救回去,不关他们的事,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黑老大几人才退到半山腰,就有精兵逼近,个个吓得大汗淋漓,云家军攻击的速度,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想。 他一咬牙,向扛着韩凝珠的几人,“你们走那边。”他自己则顺着山崖往下爬,山崖下是长江,江边有他们准备的小船,顺着江流,进入京扬运河,逃往南方,这是他们早就规划好的路线。 另外几个人扛着韩凝珠,进了竹林,听到后面的追逐声,其中一人吼道:“玛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带着她做什么。”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将韩凝珠扔在地上,往竹林深处窜去。 韩凝珠被摔得浑身发疼,但总算,脱离了这些匪人之手,正当她庆幸的时候,之前扛着她的匪人突然跑回来,眼睛发亮,就像看到肥肉的饿狼,压在她的身上,直撕她身上的衣服,。 她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张嘴惊叫,一只手捂着了她的嘴。 另外几人也跑了回来,韩凝珠是高门贵妇,徐娘半老,姿色也是一流,在峡谷的这阵子,他们一直觑觎于她,要不是老大压着,他们早就动手了。 现在折兵损将,他们更是火冒三丈,只想着从她的身上收回一点好处,有这样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很快,韩凝珠就被剥得一丝不挂,这些人像野兽一样侵略着她的身体,怕她叫出声来,几只大手层层叠叠捂着她的嘴。 她只觉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不管她怎么用力吸,都吸不进空气,很快,她就陷入了窒息的状态,弥留之际,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是她通知了武侯府,是她害了自己。 “嗖!”一只箭破空而来,骑在她身上的人被射穿了喉咙,另外两个匪人见状,都来不及提裤子,连爬带滚,才逃出几步,就被乱箭射死。 “少校,夫人在这里!” 云麾拉着银腰带,他身上的深绿色少校官服又旧又长,明显不合身,显得十分滑稽。 他今年才十八岁,是云家军中最年轻的士兵,也是个普通士兵,他是三年前去北境长参军的,运气不错,在北境之战后,能活着到京城,回京后,他就在云家大军营中打杂,今天天快黑的时候,他去给长官送晚饭,喝醉的长官给了他这身衣服,越级提拔他为少校,让他去武侯府听命,带精兵来剿匪,实则是救人。 士兵纷纷退下,非礼勿视。 云麾围着地上的尸体转了一圈,一脸严肃,“什么夫人,这哪是夫人,”他指着大家,“瞧你们一个个,都什么眼神,难怪干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士兵们一个个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他们真怀疑,这小子这身衣服是哪里偷来的。 他们又朝地上瞟了一眼,那明明就是韩夫人。 云麾高声道:“你们都给本大人听好了,咱们的夫人,现在正在府中,和咱们将军在一起,大峡谷的人全死了,他们听到咱们云家军的威名,都吓得跳长江了。” 第285章 王爷归来 大家看了看这个新少校,这个说法,不仅保住了将军的名声,也淡化了他们的锋芒,军师刘文基也下了密令,让他们低调行事。 众人都赞同,齐声道:“是,少校!” “嗯!”他给几人一个眼色,众人将尸体抬了扔进江中。 黑老大爬下山崖,往岸边的小船跑去,刚把船推进水中,几个埋伏在四周的士兵就冲出来,将他斩杀于岸边,抛尸于江中。 “兄弟们,收工,回城吃夜宵。” 武侯府传出消息,他们听说大峡谷有山贼,就出了几个府兵去剿匪了,韩凝珠再无人提起。 皓月当空,一骑黑骑直奔皇城。 马上,轩辕秀一身玄色劲装,面如霜色,凌厉遮掩了一身风尘。 “王爷!”龙渊骑着马在后面急追,他命王府的人留意,王爷一进京,就通知他,果然,他一进京,就直奔皇城。 眼看他的马直冲玄武门,他飞身下马,拦在马前,抓着缰绳,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马禁锢在地。 快马受惊,低鸣了一声,打着响鼻。 守护的将士见到人,高声质问,“什么人?”走近看清来人,忙行礼道:“原来是明王爷,这么晚了,王爷要进宫吗?” 轩辕秀看着巍峨城楼,火把的光芒照在黄金浮雕上,飞龙欲腾空而起。 他抓紧马缰绳,手上青筋暴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夜深了,本王就不进宫了。” “是。”守城将士退回城门玄关处。 龙渊松了一口气,松开马缰绳,只见自家王爷看着钢铁巨门,目露精光,这是王爷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轩辕秀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坚固的城墙,看着皇城,看着夜空,看着天地风云。 他们怎么能让云锦绣进宫,她已经十六岁了,她已经是她的女人了。 那些人,怎么可以任意支配别人的人生? 如果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自己,就没有人敢欺服她了。 他想要夺回自己皇位的欲念,从未如此强烈过。 一阵风吹来,卷起他玄色的衣袍。 龙渊只觉四周的空气里翻腾着压抑的气息,上一次他在王爷身边感觉到这种气焰的时候,西北五万大军,被他带领的不足一万的人全部屠杀殆尽。 良久,龙渊小声问道:“王爷,咱们回府吗?” 轩辕秀跳下马,转身离开。 龙渊摇了摇头,牵着两匹马离开。 云锦绣躺靠在床头,这阵子,她吃了睡,睡了吃,到了深夜,反而睡不着了。 她起身,躺靠在窗下的榻上,推开窗户,正对着那片湖泊,蓝色的湖泊映着星空明月,一片璀璨,美如画卷。 她索性趴在窗户上,看着那片湖,想起关于鲛人龙妃的传说,还有她生的那个九皇子。 她突然发现,在跛脚嬷嬷的故事里,那个鲛人皇妃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除了蓝眼睛外,与常人无异。 她没见过真正的鲛人,知道得最多的就在黑市给琉璃买过一件鲛甲,龙妃真的是鲛人“?无从得知。 后宫之事,无奇不有,她现在只想知道轩辕煌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想着,窗外突然站着一个人,挡了她的视线,她仰头看着他,狭长的眼睛,深邃明亮的双眸,精美立体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如果有鲛人,大底会长成这样。 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他穿着黑色的太监服,头发倒梳,束在脑后,一丝不苟。 “哪来的太小监,真是漂亮!” 轩辕秀看着她,她美目泛着灿烂春光,姿态慵懒,浅浅笑着,风情万钟,她冰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在来的时候,他想了一千种方法,要好好调教下这个女人,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不派人告诉自己,此刻看着她打趣的模样,只有想要冲上去的冲动,哪里还有半点不高兴。 他抓着窗棱,爬了进去。 云锦绣一怔,没想到他会翻窗,吓得往后一仰,身子往后倒去,本能地伸手往前一抓,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翻身入窗,落在榻上,手顺着她的手腕,揽住了她的背心,用力摩挲着她的背心,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顺势将她压在榻上,情不自禁地亲吻上去。 天地合,月光融融。 一阵翻云覆雨后,她依偎在轩辕秀的怀里,“你这次去荆州,一切可好?” “都好。”他静静地说道:“以前在西北领兵的时候,有几个得力的部下,我将他们调到京城来帮忙。” 她点点头,光调用几个部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前往,只怕他有很重要的安排。 两人互不干涉,这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彼此心照不宣。 他握着她的手腕,关切地问道:“受伤了?” 刚刚激情难奈,他发现她身上有些伤,欲罢不能,现在平静下来,不由关心起来。 “被凤夜回打了一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眉锋一扬,“凤夜回是谁?” “与凤朝华是双胞胎。” “从没听说过。”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存在,长得和凤朝华几乎一模一样,是个美人。” “谁都没有你美。”说着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她甜甜一笑,这种通俗的情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还很受用。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宫?” 她直起身来,仰着小脸看着他,“凤朝华嫁往西北的时候,与云可卿和珍妃联手,在选秀的名册上做了手脚,她们想将我困在宫中。” 知道了她进宫的原因,他松了一口气。 “我在宫中发现了天澜宗的人,我想留下来,继续找线索,至于出宫,”她想了想,“过阵子看情况。”生怕他担心,她忙说道:“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轩辕秀幽怨地看着她,“以后想要见你,就更难了。”就算他进得来这深宫大院,但云锦绣会被别人发现。 “我们还年轻嘛……”以后出去,有的是时间在一起! “还年轻,别人有你这么大,都当娘了。” 云锦绣:“……”脸红红的,像染了云霞。 “对了,我听宫里的老嬷嬷提起了你的母亲。” “往事不堪回首,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宫。” 云锦绣:“……”她本想告诉他,他母亲的尸体在大煌师的手中,但听他这么一说,便没有再开口。 离国庆大典还有三天,兰妃娘娘亲自来宸佑宫接云锦绣,并将她留在身边,当贴身宫婢。 午后,兰妃奉旨去养心殿,听取国庆大典的安排。 国庆大典是帝国最重要的庆典之一,四妃都要出席。 云锦绣跟着她进了养心殿,殿上聚满了文武要臣和皇家成员,天帝元坐在龙椅上,凤后坐在他的身边,下座是珍妃,宸妃坐在左边首位,接着是兰妃。 云锦绣站在兰妃的身后,看了眼对面的珍妃,她穿着粉色宫装,整个人都是水灵水灵的,韩家灭门,韩凝珠的死亡,对她没有太大的影响。 她不着声色地看了云锦绣一眼,那眼神里饱含着仇恨。 现在的韩家,有血缘关系的只剩下她和云可卿了,两人见过几面,云可卿告诉她,韩家以及她母亲的遭遇,全都是云锦绣所为。 云锦绣低头的瞬间,看了眼大殿,只是一眼,将殿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太子,三皇子轩辕策站在最前方,轩辕秀也在,两人相视,给彼此一个眼神,然后像不认识的人一样,立于这朝殿之上,不动声色。 侯侧妃带着小殿下也在,云可卿没有出席,他们的后面,跟着商议要事的群臣。 兵部尚书侯重开口道:“微臣提议,这次的国庆大典,由太子殿下主持。” 轩辕丰一直看着云锦绣,听侯重这么说,回过神来,静静地等待着大家的反应。 新提拔的礼部尚书刘维立刻反对,“国庆大殿乃是大事,若陛下不亲自主持,也应该由身有功绩的皇子主持,”发须花白的老头子转让过身来,直面太子,毫不留情地批判道:“太子殿下身为太子,这些年来,除了修建了皇城地下水道,别无建树。”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轩辕丰被立为太子已经有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他就只修建了一条地下水道,这个项目,即使在工部,也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项目。 她微微抬头,淡淡地看着向轩辕丰,只见他一脸淡然,对礼部尚书的批判,听而不闻,与他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判若两人,看来他胸有成竹。 反而是侯侧妃和小殿下,一脸尴尬,他们母子低着头,尽量保持镇定。 小殿下抬起头,偷偷看了母妃一眼,又看向父亲,小脸上透露着惶恐。 云锦绣叹了一口气,这个四岁大的孩子,还不懂这些家国大事,但却已经能够感受到这其间的惶恐和压迫。 凤后向他伸出手,小殿下眼睛一亮,慌忙向她跑去,凤后将他抱在怀里。 云锦绣不由皱起眉头,凤后和小殿下之间的关系,竟然如此亲密。 侯尚书极力辩驳,“正是因为太子殿下一直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才应该多建功立业,以振功名。” “千秋功业可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振来的。” “那依你之见,谁适合主持大典?” 几位大臣交头接耳商量着,有人推崇太子,有人推荐四皇子,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刘维上前一步,向皇上行了一礼,“陛下,四殿下在京中,微臣推荐四皇子来主持大典。” 天元帝抬起眼皮子,目含精光,淡淡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凤佐的身上,“凤爱卿,你说,谁适合替朕主持大典?” 凤后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兄长,长长的眼睫下,双睛如冰封的湖面,闪着寒光。 第286章 君心叵测 凤佐习惯性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上前,老态龙钟地说道:“理应由太子殿下来主持大典,但刘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有功德者主持大典,才是众望所归,一切全凭陛下作主。” 天元帝抬了抬眼皮子,自凤行烈死后,他以老卖老,在朝中不作为,跟自己打太极,却纵容以他为首的官员搅乱朝纲,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抵毁太子。 以侯重为首的一众官员紧绷着脸,他坚持道:“陛下,朝纲不能违。” 天元帝淡淡地看了眼众人,看向轩辕秀,“阿秀,你有什么建议?” 轩辕秀站出来,恭敬地说道:“微臣见陛下气血旺盛,龙马精神,我朝又取得北境长城之战的胜利,又与西北联盟国达成和平协议,正当盛世,请陛下亲自主持大典。” 一语惊醒梦中人,有人一脸骇色,有人面色铁青,有人面如死灭,如遭大难,有人不动声色……大殿之上,众人脸色变幻万千,实在精彩。 云锦绣心头一动,她看了眼轩辕秀,只见他一脸淡然,她心里明白过来。 天元帝此举,是为了试探人心。 自过年他闭关养病开始,朝廷风云变幻,一向默默无闻的太子和第一将门结了亲,行事高调,后又纳了巡抚府的大小姐为侧妃,迅势拉笼了朝中三分之二的兵力,拥有强大母族背景的四皇子归来,这些老臣们,都开始选新主了。 他想知道,他在这些朝臣心中的份量,不过随口一说,这些人还真以为他老了,要另择新主了。 而轩辕秀,不过是顺着他的心思,说出了他的建议,至于北境之战胜利,西北求和,那些都不过是托辞,除了凤后,也只有他,能够拿得准这位帝王的心思。 凤后看着轩辕秀,他穿着一身白底锦袍,长身而立,神色泰然,如此风姿,的确像极了那个人。 云锦绣偷偷看了眼轩辕丰,他仍是面不改色,看来他早已有所计划,并打算孤注一掷了,轩辕丰突然看向她,眼神里透着一抹精光,她低下头。 沈腾拔高声音,极力拥护,“微臣也同意明王爷的说法,还是请陛下主持大典吧。” 天元帝淡淡地点头。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缄口不言。 云锦绣又抬头看了太子一眼,天元帝表态之后,他的眼中反而出现在一丝异亮,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她心头“咯噔”了一下,难道他准备在国庆大典上动手? “陛下,”巡抚大人成涯上前来,奏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禀报,审判监督监一职已经空悬半年之久,影响了朝事运作,请陛下尽快安排督监一职人选,让审判监能够正常运行。” 天元帝点点头,“诸位可有推荐的人选?” 凤佐:“审判监的事,一直由太子殿下负责,”他看向轩辕丰,“想必殿下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吧?” 轩辕策抢着回答道:“父皇,审判监一直是独立的机构,儿臣觉得,只有让审判监内部的人担任督监一职,才能够管制好审判监。” 审判监的特殊权力,人人趋之若鹜。 他的说法,合情合理,众人赞同。 天元帝也点点头。 太子回答道:“审判监的明东大人,尽忠职守,半年来一直暂代督监一职,卓见功效,他是当仁不让的人选,儿臣推举他。” 明东!云锦绣抬起头,看向珍妃,只见她神色变幻,艳光四射,水眸含情,灿若娇花。 成涯:“明东大人的确不错。” 群臣附议,明东很得人心。 天元帝又问凤佐的意见,他也表示赞同。 “既然这是大家的意见,那就明东吧,”他向沈腾,“沈爱卿,你择日拟旨吧。” 沈腾上前听命,“是。” 殿外一声高宣,“白药师求见。” 殿门洞开,殿上官员分站在两侧,一个白袍男子进殿来,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白衣药师,端着精致的檀木盘子,盘子举过头顶,上面盖着红布,可见盘中是贵重之物。 云锦绣看着白袍药师,他脸上的红莲面具,如火一般刺眼。 白夙! 他竟然是皇宫里的药师! 他领着年轻的药师穿过人群,来到大殿前方,向天元帝和众位皇后皇妃行礼,“微臣参见陛下,皇后,各拉娘娘。” 天元帝态度明显温和了很多,“白药师,不必多礼。” 众官员一脸淡漠,国师一脉,信奉阴阳鬼神,与他们的观念不符,但其在皇上心中地位极高,谁也不敢冒然得罪,好在他们从不参与朝堂之事,所以双方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之道。 白夙站到一旁,两位年轻的药师跪下来,托盘举过头顶。 他揭开其中一个盘子上的红布,一股夹杂着檀香的药香瞬间弥漫大殿,神奇的香味令人顿时心旷神怡,说不出的舒心。 “陛下,佛骨丹已经炼成,微臣特奉家师之命,送来给殿下服用。” “嗯,”天元帝点点头,国师能让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送丹药,可见其心昭昭,“你师傅,什么时候能回来?” “家师择日就回京,在家师回京之前,微臣会一直候在钦天宫,听凭陛下差遣。” 云锦绣大概听明白了,白夙是国师大煌师的弟子,大煌师不在京中,国师一职,暂由他监管。 凤后淡淡开口,“这药有什么功效?” 白夙解说道:“这佛骨丹,是用舍利子为药引,经过半年炉火炼制而成,有除百病,强筋骨之效,是延年益寿的良药。” 一些身形佝偻,体力不支的大臣已经露出艳羡的神色,很多人比天元帝年轻,但看起来,比他老了很多,延年益寿的丹药,长生不老,是每个身居高位,身体衰老的人的欲望。 凤后神色淡淡,又问道:“这是要给陛下服用的吗?” “是。”白夙走上前去,揭开另一个盘子上的红布,里面是一枚同样的丹药,“按照惯例,陛下服食的药,都要有人试吃,请陛下安排人试吃。” 殿上气氛骤变,群臣不动声色,有的人低下头。 那虽然是延年益寿的良药,但服食丹药,对服食者的身体素质有很大的要求,皇上是金贵之躯,受国师一脉保养多年,但他们……更何况,这是一种新的丹药,是毒药还是良药?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大殿上的氛围越发沉郁。 天元帝的目光不时在前面几位皇子和老臣身上移动。 珍妃开口,声音柔软,“陛下,试药这种事,让奴才做就好了。”她一眼就看到站在兰妃身后的云锦绣,“陛下,就她吧。” 轩辕秀猛然看向云锦绣,眼底曜黑,锋芒暗涌。 众人向云锦绣看去,眼神发亮,意味深长。 武侯伯凯旋而归,手握重兵,嫡长女又是东宫太子妃,可谓盛极一时,他的女儿,突然被选秀进宫,成为奴婢,群臣都在猜测,陛下到底是何用意。 天元帝也是一愣,凤后前两天才告诉她,武侯府的小姐,被选成秀女进宫了,没想到,她竟然以婢女的身份,进了这大殿。 云锦绣心头一凛,很快平静下来,她从兰妃身后走出来,来到殿下,恭敬地说道:“能为陛下试药,是奴婢的荣幸。” 众人又是一愣,没想到曾经犀利的侯府小姐,姿态如此谦和。 就连天元帝,也是一愣。 韩珍珠一脸不以为然,纵然她有三头六臂,在这宫中,她是奴婢,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妃,难不成还治不了她? 一直静静坐着的丰兰息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寒,心头发堵,这个珍妃,还真是不知死活。 “只是……”云锦绣一脸为难,“奴婢是女儿之身,是女阴体质,只怕不能为陛下试出药效。”她转头看着白夙,“白药师,您说是不是?” 火莲面具之下,白夙瞳孔微眯。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白夙转身向陛下礼道:“陛下,试药需找与您同体质相同的人,才能够试出药效,请陛下另指定他人。” 轩辕秀松了一口气,什么神丹妙药,他从来不信,更不会让云锦绣去试药。 轩辕丰和轩辕策同时看向云锦绣,能与皇上体质相同的,无疑是拥有同样血脉的皇族子弟,她这么一说,是将矛头转向了他们。 “丰儿,”天元帝开口,“你来。” 大殿沉寂,呼吸无声。 按惯例,试药都是用下等的奴才,怎可拿帝国的储君冒险,天元帝毫不犹豫,这无疑是在告诉众人,这个太子,什么都不是,他都这样想,太子在群臣之中,何以立足? 以侯重为首的人,个个脸色难看,凤佐等人,一脸冷笑。 云锦绣心头一凉,她想起轩辕秀的话,太子危矣。 轩辕丰脸色一白,很快又镇定下来,他看了身边的云锦绣一脸,眼底一笑,上前去,走到药师面前,拿起其中一枚丹药,放入口中,吞咽了下去。 药师敢拿出来的丹药,总不至于会要人性命。 看着他吃完药,天元帝向高远,“带他们去暖阁。” 第287章 凰凤不可欺 高远下了台阶,来到太子的身边,行了礼,“太子殿下,请跟老奴来。” 白夙带着药师,跟着他们一起去暖阁,观察服药后的反应。 他们离开后,天元帝向群臣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凤后将小殿下放下,示意他去自己母妃那里。 小殿下向她行了礼,跑向自己的母妃,侯侧妃牵着他的小手,向凤后示以敬意。 轩辕秀看了云锦绣一眼,跟着群臣退下。 大殿上只留下云锦绣一人,她恭敬地低着头,静待指示。 兰妃开口道:“臣妾前阵子去储秀宫,见她受伤了,带到宸妃姐姐那里去医治,这两天就将她带在身边了,武侯伯的女儿,呆在储秀宫那个地方,确实有点委屈她了。” 她扶着椅子,正要起身,向陛下请求,将云锦绣留在身边,珍妃已经抢先一步,走上前去,向天元帝施了一礼,“陛下,锦绣可是臣妾的外甥女,臣妾身边也正缺人侍候,求陛下将锦绣赐给臣妾,让臣妾好好照顾她。” 云锦绣垂着眸子,瞳孔微凝,韩珠珍对自己,还真是关照。 天元帝看了眼云锦绣,她低眉顺目,看起来格外乖巧,这可不像曾经在议政殿义正言辞的将门虎女。 凤后淡淡道:“陛下,锦绣小姐在储秀宫那地方,的确委屈了,让她留在珍妃的身边,更为合适。” 天元帝点点头,问道:“锦绣,你觉得如何?” 云锦绣礼道:“全凭陛下和皇后娘娘作主。” 珍妃娇俏行礼,“多谢陛下,皇后娘娘。” 兰妃唤了声“兰心。” 叫兰心的婢女从她身后走出来,跪在地上听命。 “以后你就跟着珍妃娘娘,好好侍候吧。” 众人看向兰妃,没想到一向高冷不理俗事的她,不仅把云锦绣让给了珍妃,还多送了她一个婢女。 珍妃水眸流转,笑容明媚,“多谢兰妃姐姐。”兰妃这个顺水人情,她还不好拒绝。 帝京夏夜,绿树浓阴,楼台倒影,青荷连池。 云锦绣穿着粉色的宫裙,头上只梳着简单的宫婢发式,长发随意披在脑后,她执着一盏灯笼,站在房檐下。 今天是她第一天进入珍妃的流馨宫,宫中的掌事女官韩女官,特地让她学着从守门做起。 盛夏炎热,又拎着灯,房檐下不通风,她浑身汗涔涔的。 对面的小宫女瞪大眼睛看守着她,上面已经传下来,对这位出身高贵的新人,要多多关照,言外之意,就是别让她好过就是了。 “站直点,灯提高一点。” 本来到了半夜,就会有其他宫女来换的,但这些人为了为难她,今夜不会让宫女来换。 她朝着宫女淡淡一笑,将灯提高了些,顺便提醒她,“你也得提这么高才行哦。” 小宫女憋红了脸,两人守在门左右,姿势要对称,她为难她,也是在为难她自己。 云锦绣朝门内的花园里看去,花园里搭了戏棚,从宫外请来的一流戏班子正在喝戏。 珍妃坐在花厅里,她穿着一身嫩粉色宫装,正前方的三面推式雕花金丝楠木门打开着,正对着戏台,将戏台上的戏尽收眼底,宫灯通明,一派热闹。 后宫中嫔妃少,宸妃远离宫廷,在那深宫大院里养药,兰妃高冷,超凡脱俗,珍妃姿色好,又懂得怎么讨好皇上,她现在俨然是最得宠的妃子,她的宫里,也是最热闹的。 身边的宫女递上冰镇过的花茶,她接过抿了一口,朝远处的殿门处看去,隐约还能看到云锦绣在那里掌灯。 她水眸里闪过一丝冷色,韩凝珠那样精明的人,竟然都栽在了她的手中,她从云可卿那里得知,韩凝珠其实是死在了大峡谷那些人的手中,连尸首都没有。 但今天是云锦绣来她宫中的第一天,她不能这么着急动手。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上前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她水眸一亮,看了眼戏台上的戏剧,吩咐道:“让他们继续唱,直到我回来,你们好好守着这里。” “是,娘娘。” 她离开花厅,来到后厅,换了双轻便的鞋,领着韩嬷嬷和一个贴身的宫女,穿过后花园,沿着水上桥廊,往流馨宫的后院去。 兰心端着一盘桂花糕从里面出来,一脸微笑地走上去,“夏怡妹妹,娘娘赏了点心,来吃点吧。”这不过是她趁人不注意,从桌上偷来的。 今天来了戏班子,人多事杂,夏怡年纪轻,也没那么多心思,没多想,就伸出手来接。 她刚碰到盘子,兰心就说道:“妹妹这手可真白,就是没戴点首饰,太素了。”她说着,取下手腕上的两个红玛瑙镯子,直接给她戴上。 小宫女本来是拒绝的,但一看到鲜红的玛瑙,映衬着皓白的手腕,别提有多美了,她年纪小,又爱美,更何况,这两串玛瑙,一看就是名贵之物,哪里舍得取下来。 收了别人的东西,态度自然好多了,脸色也友善些。 “妹妹,那边凉亭里有冰镇的甜果汁,兑着糕点吃,别咽着。” 夏怡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兰心拎起灯,站在她的位置上,“放心吧,我替你在这里看会儿。” 夏怡往门内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偏僻,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应该没事,她端着桂花糕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兰心从袖中掏出一个香袋,“姑娘,你要的香就在这里面了,要小心。” “嗯。”云锦绣接过香袋,冲着她一笑。 兰心本来还担心,见她这么一笑,心头爽朗。 姑娘是人中龙凤,珍妃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定不能欺辱于她。 云锦绣吹了手中的宫灯,从后庭离开。 地处皇宫中心,离养心殿不到一里的禁军营中,丰承息正看着国庆大典的场地图。 国庆大典在城北的九崴皇塔里举行,皇上要去皇塔祭拜,主持国事,并沿途向百姓露面,以表亲和。 他负责皇上的安全,必须提前考查好安全因素。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敲门。 “进来。” 李兴上前去,“锦绣姑娘来了。” 云锦绣已经上前去,走到长桌前,看了眼上面的地图,看向他,灯火的光芒照着他的鹰眸,寒光灼灼。 丰承息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她看了李兴一眼,丰承息向李兴挥了挥手,李兴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我需要你帮个忙。” 丰承息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将香袋递给他,“去流馨宫后山的百花亭,捉拿明东,把这个东西,放到他的衣服上。” 丰承息一头雾水,“据我所知,明东已经被册封为审判监的督监,他现在应该已经领了圣旨出宫了。” “丰大人这是在跟我打哑谜吗?” “本官觉得,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这个时候,都不会在你说的那个什么百花亭,更何况,明东何等精明,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出了玄武门,你这是拿我消遣吗?” “丰大人这是在跟我装瞎吗?明东是怎么当上这个督监的,你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他看着云锦绣,她漆黑的双瞳之中透着一抹黑亮,仿佛早已经洞穿一切。 “这你就要去问太子殿下了。” “年初,明荆逃狱那晚,我在深巷中遇到珍娘娘,而那天晚上,明荆被明王爷重创,逃走的时候,被熟人所杀,那个人,就是明东。” 丰承息一直在留意此事,他虽然没有查清,但也查到一些,这件事,与审判监有关,而审判监,早在明东的控制之中。 “你可有证据?” 她眸光一转,经过了这么久,她才想明白,那天晚上,明荆为什么会逃狱拦杀自己,韩家早有杀她之心,而她在极乐世界,遇到了韩克,韩家怕她把那件事泄露给公主,也怕当年韩克在花厅非礼公主,使得她下嫁的真相泄露,就让珍妃从中周旋,把明荆从天牢里放出来,要借刀杀人。 “你的意思是,珍妃娘娘打通了天牢,让明荆可以顺利逃出来,想借他之手,杀了你,明王爷突然出现,他失手了,明东又杀他灭口?” “没错。” “明东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师傅兼长官?” “他想要保全手中的权力。” 丰承息皱眉。 “明荆当时的处境,必死无疑,他死了反而可以一了百了,他就能够维持住审判监内部的稳定,但他知道,满朝文武,谁也不希望有审判监这样一个特权机构存在,所以他必须找到靠山。” “所以,”丰承息讽刺地笑道:“他找上了珍妃?” “不,是太子殿下,她不过是有点利用价值而已。” 丰承息瞳孔一锁,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全都想明白了。 他看着她,她穿着宫婢服装,过于素雅,一身风华,却格外闪耀,这个女人,果然值得期待。 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如此说来,明东这个时候更应该避嫌了。” 云锦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有意为难自己。 “大人只管去就好了。” 见他故意推迟,她眼底的笑意更盛,声音也更加柔软。 “大人身为人臣,捉拿不法之徒,本就是你份内之事,为了陛下,也为了你的姐姐,兰妃娘娘。” 她话刚落音,丰承息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着他,瞳光如刀,面色铁青,整个人变得像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穿面前的少女。 室内空气瞬间凝固,冷风嗖嗖,烛火摇曳,明灭变幻。 云锦绣嘴角扬起,淡然笑着,容色灿烂,以前,她一直无法看透这个人,也想不明白,他为何对秦婴若即若离,对自己,似敌似友,原来,丰兰息,才是他的死穴。 第288章 宠妃出轨 而丰兰息那样特殊的身份,想要保护好她,必定不容易,恐怕这也是他愿意对秦婴放手的原因。 “云锦绣,我姐姐若受到半点委屈,我绝对饶不了你。” “我云锦绣,从不无故让人受委屈,大人还是赶紧去吧,晚了可就抓不到人了。” 丰承息眉眼一横,一甩衣袍,拉开大门,命令道:“李兴,带上二十人,跟我走。” 云锦绣快步上前,跟上他。 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也要去?” “你做你的事,不用管我。” 他眉头一紧,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流馨宫后山的百花亭里,皓月当空,百花摇曳,花香四溢。 花亭中央的石板上,珍妃和明东已经痴缠完,他从她身上爬起来,提起裤子,迅速整理着衣服。 珍妃从地上坐起来,娇喘连连,层层叠叠的宫装,如云如霞,铺了一地。 明东催促道:“快整理好回去,别被发现了。” 以前他们都是约在宫外见面,外面的天地,任由他们控制,但是在这深宫之中,可由不得他们做主。 珍妃香汗淋漓,四肢发软,她整理着衣裙,哀怨地抱怨道:“你既然怕,还让我来做什么?” 明东正在穿外套,听她这么一说,倏然一骇,脸色惨青。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他从内廷领了圣旨,正出宫,却被流馨宫的宫女拦下,让他必须来这个地方,他能有今天的地位,珍妃出力不少,她一方面给皇上吹枕边风,一方面又利用韩家,云家,和东宫的关系,让太子提拔他,他只好来见她。 再加上他今夜飞黄腾达,人生得意,难免内心膨胀,到了花亭后,见到珍妃后,被她的妩媚吸引。 而珍妃,今外看他也格外顺眼,成为督监的他,将是她今后最大的依靠,更何况,明东能够让她快活,两人都情难自禁,发展到了眼下这一步。 两人对视,突然惊起。 她惊叫,“快出宫去。” 她话刚落音,就听到亭外传来韩嬷嬷和宫女的惨叫声,禁军突现,像花亭包围。 明东一惊,也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跃出花亭,潜入花林之中,刚刚站稳身,就看到了前方的丰承息,他手持长剑,长身而立。 明东一惊,突地红了眼,向他袭去,他眼下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宫去,佛挡杀佛,魔挡杀魔。 丰承息瞳孔一收,长剑出鞘,向他迎去。 云锦绣小跑着来到花亭外,便看到韩嬷嬷和另一名宫女倒在地上,脖颈上有长长的刀口,正在流血,已经快死了。 李兴看到花林中的打斗,命令属下,“去帮大人。” 两名禁军押着韩珍珠从花亭里走出来,她一看到云锦绣,眼睛一突,“小贱人,是你。” 云锦绣朝她淡淡一笑,凤眸漆黑,深不可测,“还是要恭喜娘娘,能得有情之人,东郎姝姝,情意两长。” 珍妃大脑里“轰”的一下,东郎是她对明东的爱称,而姝姝,是明东对她的爱称,在年后的灯花会上,明东特地以两人的爱称,做了许愿花灯。 “原来,你……”早知道了。 年关那天晚上,她在深巷遇到她,估计就被她盯上了。 丰承息和属下一起,已经将明东拿下,他上前来,看着珍妃,她披散着头发,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 他冷冷地看了一下,沉声道:“带走。”他又看了眼云锦绣,看她的样子,应该不会是想看到这两人被抓,他又向属下道:“连她一起带走。” 养心殿上,宫灯重新亮起,用冰块消暑后,大殿上一片凉意。 天元帝穿着褐色常服,头发束在头顶,没有戴皇冠,看样子,他是被从龙床上请来的。 凤后坐在他的身边,她穿着地明黄色的宫装,戴着珠翠华冠,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仪容得体。 明东和珍妃被押跪在殿上,明东穿着玄色朝服,胸戴护甲,衣带松散,披头散发,脸上带血,狼狈不堪。 丰承息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深色官服上有几处破洞,是被明东的手指划破的,明东的武功,不在他之下,好在他的部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大家一起,才能迅速将他拿下。 最狼狈的是珍妃,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露出来的脖子和胸部,都有青紫痕迹,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她刚刚做了什么。 云锦绣静静地跪在一旁。 丰承息示意属下放开珍妃,押着她的禁军得到命令,拿开押在她脖子上的刀,退到一边。 珍妃立刻爬了上去,拉着天元帝的袍角,“陛下,求您饶了臣妾,臣妾……”她突然转过身来,指着云锦绣,“是她,是她陷害臣妾的。” 云锦绣抬起头来,面对着她义正言辞的指证,面目平静,目光发寒。 “陛下,你一定要相信臣妾,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她要陷害臣妾,她想要臣妾死……”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 天元帝一脸紧绷,下一刻,就要龙颜大怒。 云锦绣看了帝后一眼,提高了声音,平静地说道:“是我让娘娘与明大人情投意合,相亲相爱,是我让你和他去幽会的吗?” 的确是她从轩辕秀那里得到明东进宫的消息,又让兰心给明东送信,又让韩珍妃身边的宫女向她传信,让他们两人在百花亭私会。 与她所犯的大罪相比,她的这些手段,不会有人在乎。 “我没有……”珍妃一口否认,但显然底气不足,“陛下,臣妾没有……” “是吗?”云锦绣面色微凛,向天元帝礼道:“陛下,珍妃娘娘与明大人,早有往来,并且交往频繁。” 天元帝抬起眼皮子看着他,黑瞳似深渊一般,仿佛能够吞噬天地。 凤后淡淡开口,“云锦绣,话可不能乱说,诬陷皇族,可是死罪。” “臣女没有诬陷,明大人身上,有珍妃娘娘身上的茉莉花香。” 丰承息眼睛一亮,她给自己的香袋,原来是为了这个。 众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等着她解释。 “娘娘身上用的茉莉花香,是经过调制的,这种香,是独一无二的,里面放了鲛膏,使得花香非常持久,而明大人身上,就有这种香。” 珍妃歇斯底里狡辩,“你误传信心,让我们去花亭相见,他与我见面,身上当会有花香。” “娘娘是要说,是我安排你们在花亭里见面,是我让你们行鱼水之欢吗?” 大殿沉寂,夜风绵长。 “鱼水之欢”四个字,从一个少女的口中说出,非常令人震惊。 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又听她说道:“明大人身上的香,气味很深,足以证明,他身上长期染了这种香。”高在花灯会上,她就已经确定了。 “你血口喷人,”明东大声反驳,“这身官服,是今天才从官库里领取的。” 丰承息一把按在他的背上,“那就不是官服的问题了。”不是官服,就是贴身衣物及他的身上有这种香了,不攻自破。 丰承息说道:“陛下,微臣一直在秘密调查明荆之死一事,发现珍妃娘娘和这个叛贼早有往来,明东为了将审判监控制在手中,在珍妃娘娘的帮助下,将明荆放出天牢,并将其杀害,阻止陛下深入调查审判监,陛下,人证物证皆在,请陛下定夺。” 凤后不再说话,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天元帝给高远一个眼神,高远点点头,唤了句,“来人,把珍妃带下去。” 很快,两名太监上前来,将她拖下去,她张口大喊,被太监捂住了嘴。 高远跟着去,亲自给她验明正身。 很快,他回到殿上,给天元帝一个眼神。 天元帝瞳孔一锁,向丰承息,“拖出去,斩了。” “陛下,饶命啊!” 人已经被禁军拖出大殿,丰承息一把捏碎他的下巴,免得他大吼大叫,污了圣耳。 天元帝又向高远,“依照后宫规诫,把她处理了。”后宫规诫,严刑处死。 “是。”高远下去。 很快就传来珍妃的惨叫,“陛下,您就饶了臣妾吧,您那么爱臣妾,就饶过臣妾这一回吧……” 凤后嘴角微扬,眼底涌过一抹讽刺,那个女人,竟然以为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真的爱过她?她能活到今天,还真是个奇迹。 当年,韩凝珠进了武侯府,成了武侯府的姨娘,并怀上了孩子,武侯府已经有一个钦定的未来皇后,再加上云翦在朝中的影响,武侯府的确有与凤家抗衡的希望。 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出宫的皇帝邂逅了韩府的嫡长女,一见倾心,纳入后宫,万分宠爱。 直怕韩珍珠到死,都不明白,天元帝为什么会纳她为妃。 云锦绣淡淡看了天元帝一眼,又低下头去。 韩珍珠与明东的私情,他何尝感觉不到,所以册封明东为审判监督监一事,他才一推再推,眼下人死了,正合他的心意。 他向凤后,“剩下的事,你安排吧。” 凤后恭敬地回了声“是。” “今晚太晚了,你先歇息,有空了再处理。” 两人夫妻和睦。 他交待完,就起身,往寝宫去,临走时,他又向身边的太临吩咐,“去叫三皇子来见朕。” 凤后站起来,欠身行礼,“恭送陛下。” 等天元帝走了,她才起身,走到云锦绣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云锦绣慢慢抬起头,明黄的凤袍格外刺眼,百鸟朝凤图腾像在她的头顶翱翔,如泰山压顶。 第289章 东宫有请 她不喜不怒,淡淡地说道:“你先回去。” 她拜身行礼,“是。” 等凤后离开了,她才站起来,扶着门,走出大殿。 伤刚好,跪久了,双腿发麻。 她站在大门外,吸了口新鲜口气,抬起头来,明月皎皎,天地广垠,宫城辉煌。 丰承息站在大殿外,看着宫人们清洗地上的血。 看到她,他走上前来,“去哪?我送你去。” “流馨宫。” 两人下了台阶,穿出殿门,进入御花园,沿着汉白玉铺就的花园道路,往流馨宫的方向去,一灯火明月照送,不时遇到巡逻的士卫。 “恭喜你了,韩家这下真正灭族了。” 她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诚意,丰承息对她,一直怀着一种莫名的敌意,她也不在意。 “是我要恭喜大人,”她提着裙角,上了台阶,走进长廊,“明东一死,国庆大典上,审判监的人,至少不会出来捣乱。”她转过身来,质问地看着他,“否则,与审判监的实力,你们禁军有几成胜算?” 他心头一凛,诧异地看着她,他一直以为,她是为了报复珍妃,却没想到,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你怎么知道审判监会……” “一向以弱示人的太子殿下如此高调,大人身为禁军统领,他想要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种话你都敢说,在这深宫之中,不怕招来横祸吗?” “惹事生非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丰承息鹰眸中流露出几分欣赏,的确,即便是今晚一举让珍妃和明东丧命,她所做的,也不过是略施手段,让两人暴露而已。 他神情严肃起来,真心问道:“你觉得,太子殿下,他敢吗?” 这些年,他伪装的太好,大家都感觉不到他的威胁。 “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丰承息心头发紧,默默地看着她。 在看人方面,面前这个女人,有卓越的天赋,有的时候,还真不得不承人,这个世上,就是有非同一般的天才存在。 “大人不用送了,请回吧。” 他点头,的确不用再送了,他来送她,不过是对今晚的事还有困惑,眼下她向他说明了。 她转过身,不疾不缓地往流馨宫走去。 丰承息看着她的背影,或许,她真是那个能够破局之人。 云锦绣回到流馨宫,奢华的宫里一片死寂,她刚进大门,就有宫女慌不择路,迎面撞来。 不时有宫人们匆忙来回,有的宫女和小太监,甚至收拾了细软,要逃出宫去,主子犯了死罪,这些下人,不是被处死,多半都是被处罚。 在他们的眼中,珍妃犯的罪,是天诛地灭的大罪,他们一定会被处死的。 可惜才刚逃到宫门处,就被士卫抓了。 看着这样的场景,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只好去了自己的房间。 她推门进去,房间里还亮着灯,兰心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见她进来,忙迎上去,“姑娘,你回来了。” 她愣了下,没想到她还在这里等自己,她开口道:“兰心,你去兰妃那里吧,现在就去。”也不知道凤后会怎么处置这宫里的下人,兰心是兰妃派到自己身边来保护自己,不能让她受到牵连。 “姑娘,奴婢是要回去的,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她冲她浅浅笑道:“她先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那天在储秀宫,若不是凤女官及时阻止,凤夜回已经杀了自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她知道,凤后暂时不会让自己死。 兰心咬了咬唇,“那我就先回去了,姑娘别担心,兰妃娘娘会关照你的。” 送走兰心,她将门关上,坐回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刚喝了一口茶,外殿的门又开了,一个粉色身影走进来,“兰心,你还没走吗?”她突然觉得不对,猛地抬起头,不由张大了眼睛,喝到口中的热茶,差点喷了出来。 轩辕秀穿着一身粉色宫女装,梳着发辫,勾了柳眉,抹了胭脂,点了朱唇,美侧美矣,就是他身形高大,若当女人看,显得有些滑稽。 看着她憋笑的模样,他脸不由红了些,有些尴尬地上前去,在她身边坐下来。 她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 他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她一个人孤身在这宫中,又不会武功,动了一位皇妃,一个一品大官,他怎么可能放心。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事的?”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元宵花灯会上那天晚上。” 他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欣喜而又担心,她太聪明了,观察入微,判断力极强,她是不是,也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在想什么?” 他淡然笑笑,“我去看过你母亲了。” 她神色突然严肃了些,进宫不过数日,几折波折,蓦然一想,恍如隔世。 “别担心,你母亲现在很好,云叔对她很好。” 云锦绣松了一口气,她质问过父亲之后,他才渐渐去回忆母亲,他终究还是看到了母亲对他用情至深。 “你母亲现在也变得不一样了,她把府里照顾得很好,你放心吧。” 她看着他,眼波里全是心疼,“你那么忙,就不要去武侯府了,武侯府那边,我安排得有人。” 轩辕秀挑眉看着她,她双手拄桌子上,托着下巴,“以前去北境的时候,和刘文基大叔关系比较好。” 他瞳孔微锁,眼力十足,“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妖精。” 她抿着嘴,移动目光,看着桌上的烛灯。 刘文基是云家军的军师,是大军的首脑,也难怪,她可以掌握北境军情。 “武侯俯那边,我暂时就不去看了。” 云锦绣点头:“嗯嗯嗯。” “在国庆大典之前,我会盯好东宫。” “嗯嗯嗯。” “没有审判监和武侯府的支持,巡抚营的的巡抚军,不是禁军的对手。” 云锦绣眉头紧皱,“他敢在玄武门伏击四皇子,他的优势,到底在哪里?” “我还在查。” 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是说他这些年来了,只修了一条地下水道吗?” “这件事,我也查过。” “八年前的夏天,持续了一个月的暴雨,奉天殿严重走水,太子刚好搬出内城,建立东宫,朝中大臣不想接下这件苦差,就把这件差事推给了他,这地下水系统一建就是多年,不过他建成之后,皇城内不再出现走水的事,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才能的。” 云锦绣心头发紧,“你可有见过地下水道的样子?” “我查过皇城下的几个河口,地下水道与护城河道相接,人没办法下去。” “放心吧,我还会继续查地下水道的事。” 她点点头,心里还是不安,“太子能在短短半年之内,从明表面拉拢帝国三分之二的兵力,可见他才智过人,他敢在这个时候展露锋芒,他太疯狂了。” 轩辕秀点头,“我会一直盯着他。” 她抬起头来,担心地看着他,“你瘦了。” “还不是因为你在宫里,都吃不到,所以……”他俯下身来,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瞳孔一张,他说的吃,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二天,云锦绣醒来,天已经亮了,晨曦从窗户里照进来,她坐起身来,拉下身上的薄被,轩辕秀已经不见了,他可能是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出宫了。 她刚梳洗好,就听到门外的声音,“丁女官,武侯府的那位小姐,就住在这里面。” 她眉头一皱,大门被推开,她走到前殿,就看到丁葵,她穿着红底镶黑边官服,神色凌厉。 她上前来,“锦绣小姐,太子妃有请。” 她皱了下眉头,跟着她,出了流馨宫,走在宫道上,两侧红墙高立,身边跟着多位宫女,让她觉得有些压抑。 才走出没多远,轩辕策迎面走来,他穿着一身深绿色绣银锦袍,玉冠束发,越发俊逸夺目。 众人见到他,都退到一旁让路行礼,“见过三殿下。” 轩辕策无视众人,径直走到云锦绣的面前,“阿锦,我们又见面了,本宫真要好好感谢你,若不是你,本宫可没办法得到审判监督监一职。” 云锦绣直起身,淡然地看着他,这个轩辕策,像个鬼魂一样,总是时不时地冒出来。 “三殿下非要这么认为,我也只要承了你的谢。”她没想到,天元帝会把审判监交给他,不过昨天晚上在养心殿,听到他要传他,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轩辕策淡淡笑看着她。 她施了一礼,从他身边绕开,丁葵率着众婢女行了礼,领着一行人,往东宫去。 东宫,太子妃的正殿,药香弥漫,气氛紧张。 云锦绣跟着丁葵上前来,只见云可卿坐在榻,她怀孕已经七个月了,肚子很大,看起来十分笨重,她头上着镶着珠翠的头套,脸色苍白,面颊消瘦,眼含惊色,珍妃的死,对她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打击。 第290章 我见过你最美的样子 东宫不宁,韩家灭门,荣老夫人年纪大了,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靠山,不幸来得太快,她的心智,还没有办法承受这些。 她看着云锦绣,她只穿着素淡的婢女宫装,发饰简单,一脸素颜,却更加端庄明艳,容光灿烂。 她心里翻腾着一阵火气,上苍不公,怎可如此厚此薄彼。 她朝宫女们挥挥手,众宫女退下,大殿上只留下丁葵一名侍女。 “你可真是好手段,才进流馨宫一天,就害死了我姨母,你可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她被处以极刑,贴加官!” “你能想象湿油纸一层一层地敷在她的脸上,令她慢慢窒息而死的痛苦吗?” 云锦绣长身而立,静静地看着她,“珍妃娘娘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与我何干?”她也不会坐以待毙,等着珍妃慢慢除掉自己。 “贱人,”云可卿怒骂道:“从小到大,你处处置人于死地,还满口仁意道德。” 云锦绣冷“呵”了声,“这么想能让你心头好过了一些,你就这么想吧,”她神色冷凌,“你以为你这么想,就能改变韩家一家人的嘴脸吗?云可卿,在你母亲身陷歹人之手,你袖手旁观,甚至不惜牺牲她来保全自己的时候,你可曾看清你自己的样子?” “你闭嘴……”云可卿陡然失控,“把这个贱人拖下去,打死她。”说着,她抓起一旁的药碗,用力朝她砸来。 云锦绣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如刀。 丁葵一步上前,将药碗挡下,“太子妃,请冷静,太子殿下正等着见她。” 云锦绣心头一颤,要见自己的人,是太子,他借云可卿的名义,将自己带来。 云锦绣被带到了太子的寝宫,文华殿。 她一进殿,大门就关上。 这里和以前一样,还是那样的清冷,空气里弥漫着沉郁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令人很不舒服。 她皱了下眉头,往内殿走去,只见轩辕丰坐在雕花镶银木榻上,他穿着银色的锦袍,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鲜血正顺着手腕往下滴,滴在凳子上的纯金水盆里,血和着水,已经有大半盆,一个年迈的太医正在一旁守着,同时守在一旁的,还有郭能。 轩辕丰抬起头来,看着她,并不意外,淡淡笑道:“来了,坐吧。” 云锦绣在他对面的软榻上坐下来,他向郭能,“你去外面守着。” 郭能出去之后,他说道:“佛骨丹血力太强,我体质阴寒,无法承受,心血变热,只能放血。” 她不由皱起眉头,只见他脸色惨白,白净的脸上全是汗粒,看他的样子,像要失血过多,虚脱了一样。 “应该还有其他可以凉血的方法。” “这样也挺好。” 云锦绣:“……”这个变态,有自虐的倾向,她不再说话。 沉默了会儿,他开口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他看着太医,“他是聋哑人。” 她眸子一张,看着老太医,只见他正专注地看着太子的手臂,不时用手指感受着他手腕上鲜血的温度,仿佛感知不到外界。 她神色微凝,正色看着他,“明东的死,的确是我在幕后推波助澜,你想要怎么处置我,说吧?” 轩辕丰哑然一笑,向老太医抬抬手,示意可以了,让他替自己包扎。 “明东的死活,跟我没什么关系。” 她猛地抬了下眸子,诧异地看着他,从过年时,太子积极插手审判监的事开始,她就认为,太子要将审判监收于自己麾下,扩张自己的势力,难道自己看错了? “你大费周张,将明东推到督监的位置,不就是为了审判监的势力吗?” 简单包扎了下,他朝老太医挥挥手,老太医收拾了下,抬着金盆退下。 他向她说道:“你不会真以为,一个用非常手段拉拢的新势力,会靠得住吧?” 云锦绣脑海里一阵轰炸,没错,不管是东宫的亲家武侯府,还是巡抚营,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忠诚度可言,所以他根本就不打算靠这些人来达到什么目的。 如果他真没什么目的,他为何要如此大张声势,将东宫推向风口浪尖?更不可能去玄武门伏击四皇子。 如果他真要造反,不靠巡抚营,不逼反武侯府,没有审判监的势力,他拿什么去造反? 而他看起来,那么的自由放松,仿佛一切,早在掌控之中。 轩辕秀丰看着她思索的模样,干净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深深看进那双幽幽凤眸里。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腕上的纱布,“给我倒杯热茶。” 她的思路被打断,站起来,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他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她又拿过杯子,继续给他倒水。 “太子妃有难产的迹象,珍妃娘娘的死,把她吓坏了,你和她,始终有血缘关系,你就在这里陪她几天。” 她诧异道:“太子殿下不会是开玩笑吧,我只会刺激她,怎么可能帮到她。” “是吗?”他看着她,信心十足,“你或许能狠下心来,但你还是有心的。” 云锦绣心绪绞在一起。 云可卿现在已经不会对她造成威胁,但她对她,也早已经寒心,形同陌生人,她不会再在乎她。 她看着轩辕丰,事情一定不是这样的,他一定有什么目的。 但看他的样子,也不会放自己离开,她再一次冷静下来,“你要我留几天?” “三天吧,先过了三天再说。” 也就是过了国庆大典,她的心绪,几乎绞在了一起。 自己的姐姐有难产迹象,她留在她宫中陪伴,这个借口,天衣无缝。 她被安排到文华殿旁边的一座客院里住下来,客院在文华殿和太子妃的寝殿之间,沿着中轴门,一刻钟的路程,就能够到云可卿的寝殿。 几个白衣侍女在殿里侍候,她走到窗下,推开明窗,正对着花园,夕阳西下,余晖似火,染着满园锦翠和大理石雕塑,花园出口和通道里都有士兵把守,虽然看不出来多少士兵,也不知道这些士兵的身手,但她能够感觉得到,这四周守卫森严,自己实际上是被囚禁了,她的眸光越发的沉深。 宫女上前来,恭敬地说道:“锦绣小姐,该用晚膳了。” 她皱了下眉头,“太子殿下没说让我去陪太子妃用膳吗?” “没有,太子殿下说,小姐随意。” 她一个人吃完晚饭,天黑之后,就上床睡了,一夜平静,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就有婢女来侍候她起床,她看着婢女送上来的衣裙,是一套天青底色纱裙,领口和袖口上织了花朵装饰,明天就是国庆大典,这服饰,未免太素雅了。 她伸手拿着衣裙,质地柔软,手感极好,这纱裙用了罕见的上等真丝绡,十分珍贵,必然是精心为她准备的。 她眉头轻皱,“这是殿下亲自准备的?” “是。” 她心里一紧,明天就是国庆大典了,这衣裙贵重是贵重,颜色太素,不适合那种场合,她猛地抓紧衣裙,难道他不去参加国庆大典? 见她面露惊色,宫女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帮我换上吧。” 衣裙换上之后,侍候们瞪圆眼睛看着她,“小姐真是漂亮,像仙女一样。” 她嘴角一抽,真不知道轩辕丰让她穿成这样要干什么。 “太子这几天身体看起来不是太好,我去看看他。” 几位宫女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领着她去文化殿。 刚进入花园,就见太子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几名士卫,士卫留在门口,他一个人走进来,向她走来,眼底有些许惊艳。 他伸手,去拨她额发的绒发,“真美,再过半个月,就是你十六岁的生辰了,你真正长大了。” 她又长高了些,宽厚的束腰衣饰将她的纤腰托起,不盈一握,她的身姿,已经完全长成。 她本能地退开,心头一惊,表面仍然镇定。 他的举动,十分亲昵,好似他们是相伴多年的人,实际耻,他们只是才见过寥寥数面。 他的手落在半空中,柔和的面色里闪过一抹失落,很快又一脸淡笑,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当年云将军挥师北上,父皇亲自送他出征,他站在大殿上许诺,将封武侯府的嫡女为未来的皇后,那时候,我看着你,只过三四岁的模样,被你母亲抱在怀里,像个白瓷娃娃,漂亮极了,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么美的存在,而那美丽的存在,是属于我的,也就是在那时候,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 “那时候,我就在想,你长大,必然就是这般模样。” 他夺目的双眼映着阳光,神色悠远,透过回忆,看着她当时的模样。 云锦绣听着,心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从那个时候,他就在关注着自己,把自己当成他命定的皇后,。 半晌,她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神色微凉,“殿下应该知道,未来充满变数,很多事情,由命不由人。” 他前面一步,两人的脚尖几乎靠在一起,他霸道地伸出手,温柔地捧着她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洁的脸颊,“很多东西,我们是从命里带来的,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都不愿意拱手让给别人。” 第291章 我从不想成为你的威胁 寒意随着他的手指,浸入她的肌骨。 她慢慢冷静下来,闻到他身上有微腥的水汽和腥土的味道,他衣袍上有些污渍,缎靴上有不少泥土。 “殿下这么早就出去了?” “本宫去了趟城北的九崴山麓,每年夏季,降雨增多,九崴山上的水流就会增多,从山下流下的水,会涌进皇城,若遇到大洪之年,很多宫殿都会走水。”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皇城依着九崴山麓而建,山下就是皇城的一个后花园,的确有必要治理山麓上的水流。 “本宫从山腰修建了河道,将水流引至护城河,并修筑城墙阻挡,发生大洪流,城墙也能够挡住洪流。” “想必殿下这些年修筑的地下水道系统一定很壮观,真想看看。” 他淡淡地笑,“这算什么,古有大禹治水,引天下九州之江流。” 她仰视着他,原来,他这么高大。 “殿下明天会带我去九崴皇塔参加国庆大典吗?” 他神色微凝,“养心殿已经来旨,本宫试药之后,身体不适,陛下已经恩准本宫明天休息,好好在宫里休养。” 云锦绣心神一智,静静地看着他,无法从他的神色里看出喜怒哀乐。 如果只是休养,何须下旨这么郑重,更保况,太子殿下的身体并无大碍,看他的样子,只怕昨夜根本没睡,去了皇城北面。 陛下此举,是要打压他,堂堂帝国储君,在国庆大典都不被允许参加,皇上用意如此明显,朝中谁再拥护他,都是在和皇上作对。 她神色微暗,“可惜了,那么盛大的节日,一定很热闹。” 他淡然一笑,眼神透亮,“没错,的确是很盛大的节日。” 她只觉他眼中的光亮非常灼眼,令人不敢直视,更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没有因此而怒,只有一个可能,不去参加国庆大典,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和他交谈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头顶的阳光暖洋洋的,她的心底却凉透了。 “太子殿下,我有个朋友,在钦天宫,我想去看看他。” 他瞳孔微凝,眼底闪过不易觉察的谨慎,“你在钦天宫还有朋友?” “就是和四殿下一起进宫的那位医师。” 轩辕丰想起那个满头白发的异域男子。 “我两年前去大秦王城,感染了瘟疫,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他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咱们天元的水土,我想去看看他。” 轩辕丰看着她,她神情淡然,眉目柔和,看不出任何心绪。 她心头发紧,见他沉默不语,呼吸发沉。 “好。” 她松了一口气。 “本宫陪你一起去,本宫先去换套衣服。” 她的心又悬起。 很快,轩辕丰换了衣服,从大殿里走出来,他穿着黑底绣金莽袍常服,头戴紫金冠,霸气侧漏。 她看着他,呼吸直沉,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被世人称为无能太子,是世人眼拙,还是他藏得太深? 两人同乘一辆四马黄锦镶银马车,往锉天宫去。 云可卿斜靠在榻上,身边有多名婢女侍候着,见丁葵进来,她挣扎着要坐起来,“那个小贱人呢?” “太子殿下陪着她去钦天宫了。” “呵呵呵,”云可卿笑得比哭不难看,“你们看,他对那个小贱人多好啊……” 丁葵向周围的侍女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等所有的人都离开后,她严肃地提醒道:“太子妃,冷静点,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乱子,你还记得三殿下所说的吗?” 一提到三殿下,云可卿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冷静下来。 丁葵继续说道:“您何必在乎太子殿下,三殿下,才能够给您未来。” 云可卿死死抓着衣袍,眼神渐渐变冷。 钦天宫位于皇城的最北端,修建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脉上,宫殿要比其他的宫殿高出三米左右,大理石的柱子,大理石的台阶,一面巨大的大理石石壁垒以四十度角坡度,倾斜在主宫殿之外,上面雕刻着梵文图腾,整个宫殿显得冷静而又肃穆,到处透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这里也是国师的私人宫府。 宫殿分为三宫,第一宫是主宫,也是国师执行公务的地方,第二宫是主宫后面的药宫,里面的药师专门负责为天元帝炼制丹药,左右两边的侧宫,侧是用来住的宫院。 两人在石壁前站了会儿,就有白衣仆人前来,领着他们往右边的宫院去。 他们刚进了殿门,就看到白夙从大厅里走出来,仍旧是一身白衣,衬得他的面具更加鲜红,红莲面具让他显得非常神秘。 他走上前来,面具下的双睛透着精光,“听说钦天宫来了客人,原来是锦绣小姐和太子殿下。” 云锦绣的目光穿过面具,想要看透他的面目,“没想到白神医竟然是国师的关门弟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轩辕丰瞳孔微锁,语气不善,“钦天宫的人,都戴着面具,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吧?” 云锦绣:“我看是的。” 如果天元帝知道给他带来永生希望的国师,是他的九皇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什么样的人,看到什么样的世界,拥有什么样的世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转过头,看着轩辕丰,“太子殿下,您说是吗?” 两人四目相对,寒光迸射。 短暂的对峙,白夙站到一旁,向两人,“乌先生就在里面,两位请。” 白衣仆人上前去,推开大门,恭迎两位进厅。 太子让云锦绣先进门,自己才跟着她走进去。 云锦绣一进门,就看到乌灵宇正俯身整理着桌上的地图,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袍,从头白到脚,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桌子上堆满了羊皮地图,轩辕灏站在他的对面,他穿着海蓝色的锦袍,两人正研究着地图。 乌灵宇转过头来,看到她,直起身来,目光柔和。 轩辕丰走上去,看着桌上的地图,全是航海地图,有的已经做了标记,拼结在一起,有的画了圈,放在一旁。 “怎么,四弟不会还不知道怎么去瀛洲吧?” 轩辕灏看着他,目光微聚,散发着翠钻般的光芒,想起他在玄武门下的埋伏,眸光锋利了些。 “瀛洲的位置,早有古籍明示,只是海路与陆路有所不同,在出发之前,需要做好万全准备。” 他的语气还算平和,所有的人都说,他的出生,必将取他而代之,但眼下,他们两人远没达到对立的地步,他无心理会这些。 “古籍?呵,”他讽刺道:“古籍上的东西你也信?” “四弟可要留心啊,一生活在谎言之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悲伤的了。” 云锦绣屏着呼吸,看着轩辕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漆黑的眼底隐匿着海啸般狂暴的思绪。 他曾深夜到自己府中,问自己是否相信这世上有长生不老之药,又莫名奇妙将自己带到他的宫中,显然,他对这件事,是心存疑虑的,更何况,国师是那样的身份,而她自己,一直都持着怀疑的态度。 这句话,正戳中他的心思。 乌灵宇淡淡地看了下他们两人,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事,向身边的云锦绣,“阿锦,你找我有事吗?” 轩辕丰和轩辕灏两人同时向他们看去,云锦绣看着他,只觉喉咙有些发紧,轩辕丰在,她还是紧张的。 “我来看看你,你最近还好吗?” 乌灵宇皱了下眉头,感觉到她今天有点反常。 轩辕灏向轩辕丰,“皇兄,借一步说话。” 轩辕丰看着云锦绣,目光沉沉,然后才跟着轩辕灏往隔壁的休息室去。 云锦绣拉着裙摆,在茶几前坐下来,“我怕你水土不服,今天刚好有空,特地过来看看你。” 这话,是说给正在离开的轩辕丰听的。 乌灵宇朝侧门看了一眼,在她对面坐下来,“还好,有四殿下照顾,我还适应。” 他压低了声音,“那个太子,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云锦绣摇头,严肃地说道:“我需要你去一趟明王府,告诉明王爷,太子殿下明天不参加国庆大典,还有九崴山下。” 他从未见她如此严肃过,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 “九崴山下是什么意思?” “你只要告诉他这四个字,他会明白的。” “如果出不了宫,就让四殿下帮你,拜托了。” 乌灵宇点头,“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带到的。” 偏厅里,轩辕灏看着轩辕丰,面色柔和,“我这次离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一直欠你一声谢谢。” 轩辕丰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淡漠地看着他。 “我七岁那年,第一次参加狩猎,马受惊了,跑进森林里,走丢了,被老虎围攻,是皇兄你救了我。” “那一夜,要不是,我当时就被老虎吃了。” 时隔多年,他对兄弟情义的理解,完全在那一夜他拼死守护他,两人一起杀出虎群,挨到天亮的情景。 所以玄武门那一次,他没有声张,凤家和天元帝,都不知道太子曾在玄武门处埋伏要刺杀他。 轩辕丰嘴角浮起一抹讽刺,“那件事,我早忘了。”不是忘了,而是他当时和他在一起,如果他出了什么遇外,他就会背上谋害他的罪,他这个太子,无疑会被处死。 他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他将茶杯按在桌上,发出“哐”的声音,他站起来,大步朝正厅走去。 “皇兄!”轩辕灏站起,提高了声音,“我从不想成为你的威胁。” 第292章 只有他的信念值得守护 他转过身来,神色冷酷,“轩辕灏,你就这点觉悟?” “身为皇子,你就只有这样的觉悟?” 轩辕灏一脸痛色。 身为皇子,他们的人生早有安排,由不得他们。 他转身,大步离开,轩辕灏怎么想,他根本就不在乎,现在也无须在乎。 他进了正厅,见云锦绣正和乌灵宇对坐着,手里拿着一张航海图,正在讨论。 看到他回来,云锦绣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太子殿下,我已经和乌先生聊完了。” 他看了乌灵宇一眼,一甩衣袖,“走吧。” 等他们出了钦天宫,轩辕灏来到大厅,看着乌灵宇,“她说了什么吗?” 乌灵宇:“我要去明王府一趟。” 轩辕灏眉头轻蹙眉。 “四殿下,你帮我出宫吧。” 见他皱眉深思,他又说道:“殿下,我一定要帮她把信息传到。” “皇兄心思缜密,只怕已经盯上你了。” 乌灵宇坚定地看着他,“她让我做的,我一定要做到。” 他抬头看向窗外,目光透过重重时光,遥望他曾经的记忆,坚不可摧的王城皇城上,高长雪站在高高地城墙上,指挥着千军万马,将他包围在城下,她就站在他的前面,替他挡着千军万马,这是他记忆里的画面,在他的记忆里,那些要攻入王城的瘟疫感染者,也变成了高长雪的兵马。 当时的场面带给他的心脏压迫,令他无法呼吸,所以她的救助,变得如此的重要。 “我来安排。” 太子的马车刚进入东宫,就有婢女上前来,急声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要生了。” 云锦绣皱起眉头,云可卿怀孕还不到九月,这是早产。 轩辕丰从马车上下来,她也跟着下来。 他皱了下眉头,下车来,云锦绣也跟着他下车。 “去请御医。” “已经派人去请了。”婢女突然跪在地上,乞求道:“太子殿下,您去看看太子妃吧,太子妃一直在叫您呢。” 轩辕丰转过身来,看着云锦绣,“你替本宫去看看。” 云锦绣:“……” 让自己去,他是要诚心气死云可卿吗?他对她没感情,但是孩子呢? 婢女傻愣愣地看着他,见他神色威严,不敢正视,忙转头看向云锦绣,她只好说道:“走吧。” 她跟着婢女进了太子妃正殿,只见殿内人来人往,大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寝殿内传来云可卿的叫喊声,“太子殿下呢?殿下呢?……” 云锦绣想了想,早产一个多月,极其危险,万一自己进去,气到她,伤了孩子……她想了想,到隔壁的偏厅坐了下来。 天黑以后,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她则跑回自己的房间,她不知道东宫在玩什么,但她得时刻保持警醒,不能陪他们傻耗着。 夜渐深,持续晴了好几天的天气转晴,万里长空之上,云层越来越厚,到了半夜,黑云翻腾,下起了一场暴雨。 一辆马车缓缓在明王府外停了下来。 夜雨中,有人说了句,“是凤家四公子。” 马车很快被包围起来,凤晏伸手掀起车帘,正对着轩辕秀,他穿着玄色劲装,衣服被雨水洗刷,紧贴在身上,宽肩窄臀,虎背蜂腰,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下人撑起雨伞,他下车来,浅黄色的锦袍,俊逸的五官,从容的神态,他温和的眸光淡淡扫过四周,雨中只有六人,均穿着黑色的劲装,四周分布,呈围合之势,不过六人,却让他感觉自己被包围在百名强兵之中。 他的目光穿过雨帘,看着轩辕秀,“明王爷的光明军团,果然人才济济。” 轩辕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光明军团只有三万人,是他在西北战场和北境战场上一点一点培养起来的,西北战事后,军团主力被他留在荆州,前阵子,他去荆州,把一些军人调到了京中。 光明军团一直是个秘密存在,凤晏能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轩辕秀的言语中带着愤怒的气焰,在暴风雨中,更加扣人心弦,“还好,虽然战斗力不及你的极乐世界,但有信念的军团,一定会比泯灭良知的权谋者更值得存活在这个世上。” 一道闪电破空而下,将众人的眼色照得惨白。 凤晏面部发僵,虽然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深入去了解极乐世界的经营,但他还是知道,他们从西秦引入的大烟,像一股暗黑力量,正在吞噬着帝国。 雷鸣闪电后,电光石火间,他恢复了冷静,他看着他,目光灼灼,声音带着一股质问的力量,一字一句敲进轩辕秀的心中,“不知道光明军的信念是什么?王爷的信念,又是什么?” 从皇位上退下来的盛熙帝,以这样的方式立足于朝堂,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轩辕秀冷声回复,“你们凤家的人,懂什么是信念吗?” 他皱了下眉头,凤家当然有自己的信念,强权即真理! 他还想再问,又怕说多了,轩辕秀会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 他淡然笑道:“看王爷的样子,钻遍了皇城下的臭水沟,应该没什么收获吧?” 轩辕秀带着几名部下,潜入护城河,游进地下水道去搜查,刚刚才从河道里爬出来,众人身上的污水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差不多了,静静地立于暴风雨中,他们是真正的战士。 轩辕秀看着他,目露精光,“你来做什么?” 凤晏转过身去,正对着马车,马车掀起,乌灵宇下车来,轩辕灏的贴身侍卫龙洵为他撑起伞。 轩辕秀看着他,瞳孔张大,眼色更深了。 “阿锦有话要我带给你。” 他们一起进了王府,凤晏回到马车上,目光透过雨帘看着灯火暗淡的明王府,一阵暴风带雨,正面袭来,他面露苦色。 王府内,轩辕秀站在乌灵宇的对面,静静听着云锦绣要他转告的话,脚下一汪水渍。 门外,龙渊和龙洵站在左右,守在门口。 两个站在一起,他们是那么的神似,一眼看去,就会认定,他们是亲兄弟,只是年纪相差有点大,龙渊二十出头,而龙洵,三十出头。 龙洵转头看着龙渊,他的衣服上还在淌水,身上流下来的水和房檐下的水汇聚在一起,流下台阶。 “十年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京城,而是在某个地方,当一个逍遥的剑客。” 上一次,他们兄弟见面,他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龙渊倔强地看着前方,水顺着他的眉骨流下,他的视线是模糊的。 “我以为,你会成为一个正义的剑圣,守护帝国最值得守护的人。” 龙洵淡淡一笑,弟弟的样子,就和十年前一样,年少的剑师骄傲地执剑宣誓,他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 大陆龙氏,古老剑师家族的男人,都想要成为剑圣。 “龙渊,这个世界很大,人可以拥有不同的信念和需要守护的东西。” 龙渊转头看着他,傲娇地嘲笑着他,“你的信念是什么?长生不老药吗?你想守护的是什么?轩辕灏吗?” 龙洵无奈地笑笑,弟弟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 “你找到的信念和想要守护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龙渊骄傲而又倔强地说道:“只有他的信念值得守护。” 龙洵:“……”“这就好。”他转过头去,静静地站着。 龙渊转头看着他淡定的神色,眼睛瞪得像珠子一般,不甘心,愤怒,怨恨,被抛弃,委屈…… 原以为会一生相伴,一起去完成人生理想的亲兄弟,分道扬镳,背道而驰,他无法接受。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雨声越来越大,不时闪电雷鸣。 乌灵宇从明王府出来,上了凤晏的马车,凤晏送他回钦天宫。 雨停了,暴雨过后,天气转晴,下半夜,星明当空。 明王府的书房里,沈唐连夜赶来,带来了太子殿下修建的地下水道图。 “这是我家老头子帮忙,从工部弄来的。” 轩辕秀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月白底织银锦袍,龙渊和其他五名军官穿着玄色劲装,站立在一旁,静待命令。 轩辕秀:“直接把皇城北面至九崴山下的地图给我。” 沈唐递过几张破碎的地图,“这一段地势复杂,施工工序也很复杂,部分地区正在做收工处理。” 轩辕秀拿过地图看了一眼,从九崴山麓下修建的水下系统正好通九崴皇塔,在塔下形成复杂的水道网。 明天上午,国庆大典就在皇塔里举行,皇上会亲临主持,文武百官会一同前往,周围会有数以万计的百姓祈福围看。 太子想要在那个地方动手,有多少双眼睛上会盯着那一幕?有多少举足轻重的人会牵扯其中?有多少无辜百姓会受到牵连? 这太疯狂了,但这也正符合轩辕丰疯狂的性格。 他打算怎么做呢? 派人刺杀?不可能,皇上身边,有重军把守,还在丰承息和禁军,没有人可以突破丰承息的防卫。 下毒?他摇摇头。 毁塔?怎么毁? …… 他已经最大限度地控制自己,但他握着施工地图的手在发抖,额头上浸出冷汗。 沈唐神经了绷紧,“阿秀,怎么了?” 轩辕秀将地图按在桌上,声音急促,“我先进宫,把阿锦带出来。”他不能让她和轩辕丰那种疯子呆在一起。 沈唐一把抱住他,“你不能去。” 花凛:故事又将迎来一个高潮,催更的小伙伴们多给些书评,一定加更!斜眼笑~ 第293章 盛世大典(高潮) 轩辕秀回头看着他。 他坚定地说道:“天就快亮了,从这里到九崴山有不少的路程,太子既然在那方有所布局,一定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你别忘了,太子殿下这条水道系统,已经修了十年。” “阿秀,帝国的生死存亡,就指望你了。” “阿秀,没时间了。” 龙渊和五名军官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是们最信赖的王,从西北战场,到北境战场,从战场到朝堂,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领导着他们,在幕后成为帝国的支柱力量。 轩辕秀没有看他们的眼睛,也知道他们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沈唐:“你也别太担心,阿锦绝顶聪明,她身边,也有她自己的人,我相信她会有办法保仿自己的。” “我会让我爹想办法,让他去东宫接阿锦。” 轩辕秀一咬牙,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方遒,你去主营下达本王的命令,让他们伪装潜入皇城北部,随时待命,龙渊,你们几个跟我走。” 此刻正是黎明时分,星月隐没,夜,漆黑! 轩辕秀领着五人刚出王府大门,就看到丰承息站在门口,他穿着深色常服,戴着护甲,披着银色的披风,鹰眸里闪着猎鹰般的光芒。 “我跟你们一起去。” 轩辕秀轻轻皱眉,天一亮,天元帝从皇宫中出发,他必然要陪在他的身边,他要怎么分身? “云锦绣说得没错,太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他那样的人,想必不会按常理出牌,跟你去,或许能够发挥点作用。” 天元历九百零七年,七月十八日,天元帝国三百年国庆大典,大庆。 晴,天空湛蓝,长风万里。 从皇城玄武门,沿着中央大街,九崴长街,直至九崴皇塔,方圆百里,全已经清查,在场的百姓和官员均被重重检查。 清晨,天元帝的车辇出了玄武门,禁军骑着银鞍战马,左右护驾,禁军统领披着盔甲,戴着头盔,在前方开路,队伍浩浩荡荡,华盖如荫。 护卫队长李兴在左首位,紧跟着他,艳艳阳光下,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前方的禁军统领,还是有些紧张,不知道大人竟然是怎么想的,竟然找了个士卫来假扮他。 皇家行队的后方,紧跟着是皇后的车辇,宸妃,兰妃依次紧随其后,再后面,是三皇子轩辕策的车辇,之后才是文武百官,意外的是,回京后沉寂了一年的武侯伯云翦这次也出席了,他是前朝硕果仅存的名将,在帝国军中和百姓心中,拥有崇高的名望。 云剪的车马仅随凤佐之后,他穿着玄色的官服,面颊红润了些,龙马精神,神色刚毅,气宇之中,仍可见一代名将的风范。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此次出行,他是在向天元帝示威,他云翦宝刀未老,他的女儿,若在宫中受了半分委屈,他必当讨伐。 金氏的马车跟着他的后面,她穿着浅黄裙袍,贵气得体,神色间,已有了些许沉稳大气,她神色微凝,也不知道女儿会不会也在皇塔。虽然轩辕秀前不久才到府中报了平安,她还是心神不宁。 再后面,紧跟着朝中文武百官。 行队进了中央大街,长街两旁人山人海,大多是京城的百姓,他们盛装打扮,热情高涨,看到天元帝的车辇,高呼“万岁!” 天元帝面带笑容,笑容温和,向百姓遥遥挥手,引得百姓们又一阵高呼“万岁!” 他们的君王,他们的天子,精神抖擞,龙体安康,龙颜大悦,谁也不相信他曾病重的传言,甚至有人在私下传言,国师已经为他求得不老秘方,他们的君王,是长生不死的。 凤后抬起眼皮子,美目清亮,她看着前方不停向百姓招手的天元帝,眸光淡沉,他借国庆盛典,高调露面,就是为了收服人心。 东宫。 云锦绣坐在桌前,一只手放在桌上,轻轻敲着桌面,寻思着怎么离开东宫。 白衣宫女匆忙进殿下来,激动地报喜欢,“生了,太子妃生了!是位小殿下。” 云锦绣眉头一皱,太子妃在这个时候生下小殿下,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锦绣小姐,您不用担心了,母子平安。” 云锦绣:“……”她哪里看出来自己为太子妃担心了?不过这么一看,轩辕丰的工作做得很到位,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为了照顾云可卿,才留在东宫的。 “我知道了,你们先去看太子妃吧。” “是。” 众宫女退下,她站起来,走出殿门,下了台阶,走进花园,拱月门处和后方的假山上,都有士卫,还有多双她看不到的眼睛,在暗处盯着她。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后方笼罩来,她猛地转身,不由张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凤晏站在她的面前,穿着一身浅黄色锦袍,长身而立,目光璀亮,眼神温和,仍像一年多前,在北境的冰天雪地里,第一次初见时的样子,像春风一般。 她张了张口,嘴唇微动。 他淡然一笑,“走吧。” 两人齐步,沿着花园甬道,往外去。 刚出大门,轩辕丰就迎面走来,他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袍,束着金腰带,身姿颀长,面如冠玉,长眉精修,隆重而华丽,像似精心装扮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今天的轩辕丰,很不一样,但这更像他自己的样子。 他的身后跟着四名带刀士卫,气陷逼人。 他走到他们面前,一脸微笑,“凤四公子,你带我东宫做什么?” 凤晏转头看着云锦绣,“带她走。” 他语气低宛,“你们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凤晏神态从容,礼仪高贵,“我的七弟和三哥,都死在她的手中,太子殿下,我们之间的恩怨,需要好好清算,所以我必须将她带走。” 他伸手拉着云锦绣的手腕,淡淡一笑,“告辞。” 两人刚走了两步,身后一阵疾风。 云锦绣一怔,凤晏将她一拉,护在身前,多名护卫从大门里涌出,向他们包围来,他一边护着云锦绣,一边抵挡包围来的人。 轩辕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他的这些士卫,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但在凤晏的手中,都过不了一招。 看着自己的士卫纷纷倒下,他向身边的士卫伸出手,士卫递给他一柄机动黄金弓弩,他拉开弓弩,对准凤晏,在所有士卫倒下之际,开动弩机,连射出三支箭。 凤晏一怔,揽着云锦绣的腰,往前一倒,几乎贴在地上,避开三支利箭,起身时,只觉浑身一麻,跪在地上,云锦绣身子一软,靠在他的身上。 轩辕丰将弓弩递给手下,笑盈盈地走到他们面前。 凤晏抬起头来看着他,“卑鄙!” 弓弩里射出来的不止是箭,还有暴雨梨花针,针上淬了剧毒,瞬间麻痹了他们的全身。 “多谢夸奖。”轩辕丰向属下,“把他们带走。” 云锦绣看着他,眼神凌厉,“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本宫要去城北验收工程,带你们一起去。” 九崴皇塔,七层宝塔直入苍穹,鲜红的地毯,从山下,沿着台阶,一直铺到宝塔大殿,天元帝在万众瞩目之下,领着后宫嫔妃,天家皇子,文武百官,踩着红毯,一步步走上台阶,往大殿去。 宝塔里钟声鸣起,一声接着一声,传向帝都的上空。 宝塔下方的地下水道中,轩辕秀站在地道里,看着面前斩新的墙体,墙面很厚,用钢铁浇筑而成。 很快,丰承息和他的数名军官会聚来。 龙渊:“王爷,河道太深,游不过去。” 丰承息:“看来这是唯一的入口。” 沈唐:“这面墙,是昨天晚上才修建好的。” 轩辕秀沉吟片刻,命令道:“打开这面墙。” 大家相互看着,这是用钢铁浇筑而成的,要怎么才能够拆开? 轩辕秀:“从旁边挖一道入口出来,要快。”他向龙渊,“去叫几个人来帮忙。” 轩辕丰的马车在皇城北面的城墙下停了下来。 云锦绣和凤晏被拖出马车,两人站在城墙下,仰头看着。 新建的城墙与旧的皇城围墙墙体相连,一直延展到九崴山脉,有五十多公里,站在城墙上,近看山色,远观皇城。 有两个工人还在砌墙,封闭最后一个墙洞,就竣工了。 轩辕丰率先走上城墙,正在施工的两人忙放下手中的工具,退到一旁,向他行礼,“太子殿下。” 他看了眼墙洞,转身向士卫,“把他们带上来。” 士兵将两人拖上去,在他的指示下,将两人扔进墙洞。 云锦绣和凤晏摔在地上,同时一怔,只听“嗖嗖”的射箭声,两转同时转头,向墙洞外看去,轩辕丰正拿着弓弩,射杀两名工人和他的属下。 花凛:有小伙要求,不要写死轩辕丰,花花只能说,在权力的游戏里,非赢即死,我也很绝望啊! 第294章 我若不死,封你为后(高潮) 赶车的士卫见状,转身就逃,一支利箭破空而来,贯穿了他的心脏。 呼吸之间,在场的七八人,全部被他射杀。 两人挣扎着爬起来,云锦绣先一步爬到洞口,轩辕丰已经蹲在洞口,一脸邪魅的微笑,映着鲜红的衣袍,说不出的妖异。 “轩辕丰,你想干什么?” 轩辕丰笑盈盈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拿起砖块,拿着铲子,在上面抹了泥浆,砌在洞口。 他的想要做什么?显而易见,他想到要将他们封死在这个墙洞里。 云锦绣:“……”这个变态,这种方法,他都想得出来。 凤晏挣扎了几下,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 轩辕丰看着他,目光璀亮,“别白费力气了,麻醉的效果,会持续三天。” 凤晏瞳孔微凝。 “三天之后,你也不会有力气,”他直视着他的双瞳,眼神秀亮,洞若观火,“麻醉剂里面添了一味剧毒,三天之后,你的武功也废了,就跟现在一样,是个废人。” 凤晏心头一寒,无力地靠在墙上,这个墙洞只有数平之地,两米高,三米长,两米宽,墙洞封住之后,将完全封闭,没有水,没有食物,有限的空气,他们最多也只能活三五天。 轩辕丰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云锦绣,“这些毒药,本来是替轩辕秀准备的,他是个难得的高手,又聪明过人,对付他,不能出半点差错。” 云锦绣软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他早就有对付自己的决心,他让她去找乌灵宇,也做了防范。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轩辕丰,你在九塔皇城下做了什么?” 他瞳孔一收,趣味十足地看着她。 “果然还是你聪明。” 她心头一沉,“所以,你和武侯府联姻,又娶巡抚府的大小姐成青瑶为侧妃,积极插手审判监的事,都只是一个幌子,掩饰你真正的行动。” 他笑容灿烂地看着,映着艳艳阳光,俊美而妖异,手上的工作没有停下,洞口的石砖,又砌上了一层。 “轩辕丰,你到底想干什么?” 肯定不是埋伏杀手,不然以轩辕秀的能力,不会觉察不到。 “你想要刺杀皇上?” “还有那些反对你的大臣?” 轩辕丰嘴角勾起,笑容更盛。 “你要怎么做?” “摧毁九崴皇塔?” “丰承息会提前搜查皇塔,确保万无一失,你要怎么做,才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摧毁一座坚固的巨塔?” 轩辕丰朝她笑,“你现在就算知道了这些,还有用吗?” 凤晏瞳孔张大,一脸惊色。 他早知道轩辕丰这样的人,一定会有所行动,只是没想到,他一直以示弱人的背后,计划会这么疯狂,手段会这么毒辣。 墙已经砌了一米多高,墙洞里已经开始变暗。 云锦绣仰着头,正对着他的目光,鲜红似火的袍子映着她发白的面孔,红光潋滟,她凤眸里闪发着清亮的光芒,“皇塔四周有数万百姓在围观大典,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你下得了手吗?” 他将敷了泥浆的石砖放在墙面上,笑看着她,冷酷无情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轩辕丰,你跟天元帝,真像啊!” 他抬起眼眸看着她,看她一点一点的剖析着自己。 “你说你是信命的,原来,你相信的是,你是天生的太子,你说属于你的东西,你不愿意让给别人,所以你不择手段,谋朝篡位。” 身上的麻醉,让她浑身无力,连声音,也是软绵绵的,她的话,却骇人听闻。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是在天元帝还是亲王,他开始谋朝篡位的时候吧?” 轩辕丰瞳孔一张,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那时候,你已经十来岁了,你已经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了,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他当了皇帝,你这个亲王嫡长子,就是太子?” 他脸上的笑容敛了些,声音有一丝悲凉,“或许吧?”他往又砌了两块砖,说道:“凤家的嫡女,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嫁进了王府。” 她想起凤后,想起宸妃口中的凤家嫡长女,那个深得民心的女子。 “她嫁进王府的那一天,她连话都没说,就逼得我母妃自杀了。” 云锦绣心头一凛,再看着轩辕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凄迷,短暂的一瞬,他的神色里不再有任何悲怜。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的眼神和笑容总是那么干净,原来是因为,他这个人,已经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所谓得凤家者得天下,凤晴鸾被弘毅帝抛弃之后,彻底变了一个人,下嫁给还是亲王的天元帝,原来的王府正妃,自然应该让位。 轩辕丰的那位母亲,大抵是位聪明的烈女子,知道自己的处境,自杀了。 “我没想到,他会封我为太子,不过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牵制凤家。” “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付出了那么多,又怎么会任他们索夺,左右,他也是要杀了我的。” “那天在养心殿,他让药师把药带到那里,让我替他试药,就是下了必杀令,昭告众臣,我这个太子不过是他手中的一只蚂蚁。” 她心神一惧,原来他们父子之间的争夺,他们彼此比旁人要知道得更多更透彻。 “真是丧心病狂!”她眼神凌厉地看着他,“你们对权力的渴望,已经扭曲了你们的人性,皇权是天下人给的,也是属于天下人的,你们不会成功的。” 凤晏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虽然只是背影,也能够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坚定的信念。 “可笑,皇权天赐。”他近乎鄙视地看着她坚定的神色,“至于你口的那些贱命,不过是任人宰杀的畜生。” 云锦绣暗咬牙槽,“无可救药。” 轩辕丰又恢复了笑意,“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敢说我父皇谋朝篡位。” “难道不是吗?” 暗杀弘毅帝,逼退盛熙帝!其中卑劣,比轩辕丰,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样。” 她神色凌厉地看着他,太阳照着砌起的石砖,阴影已经投射在她的脸上。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不会成功的!阿秀会阻止你所有的计划。” 他将手中的砖块放在墙上,伸手进来,满是沙泥的手抚着她的脸,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嘴唇,“我失败了,有你陪葬,”他的目光掠到她的身后,看着凤晏,他是个意外的陪葬品,“我若不死,封你为后。” 她转头挣扎开他的手,轩辕丰缩回手,继续砌墙,石砖里里外外,砖了三层,只差一层,就全部的封闭。 她爬在地上,仰头看着外面的光芒。 他手起砖落,光线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她的视线里,只能看着他的脸,她无奈地抹了额,语气平和,“能不能换一个地方让我死,我有幽闭恐惧症。” 凤晏:“……” 轩辕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不敌对的时候,她的神态娇憨,很是可爱。 而恐惧幽闭症,是什么东西? “就是怕黑,怕幽闭的空间。” “找个山清水秀,视野开阔的地方,怎么死都行。” 她看起来有点像开玩笑的样子,但她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放心吧,我与你同在。”他眼神明亮而温柔,就像在看着自己的皇后,“生,两天后,我来接你,死,我们在地狱相聚。” 云锦绣:“……”我去你大爷。 随着最后两块砖头落下,她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消失,眼前一片漆黑,四周一片漆黑,整个世界,仿佛化为一片虚无,她感觉自己失去了立足点,身心一直往下坠落,仿佛正跌入宇宙尽头的黑洞之中。 她爬在地上,浑身颤抖到痉挛,直冒冷汗。 一只大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她浑身一震。 凤晏扶着她,感觉到她的颤抖,不由一怔,她果然怕黑,怕封闭的空间。 “别怕,还有我。” 云锦绣呼吸一窒,眼睛发直,这个时候,他明明可掐死自己,为他的血亲兄弟报仇…… 他扶着她,吃力地摸在她的头上,指尖摩挲着她的发簪,“墙体太厚,空气有限,除了轩辕丰,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想办法,在空气耗尽之前,能够得到新鲜的空气。” 早在她和轩辕丰谈话的时候,他就在观察四周,这个墙洞是特制的,四周用了钢铁浇筑,轩辕丰砌的墙体,也在中间加固了钢板,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土石挖空,至少可以让空气透进来。 而整个墙洞里,只有她的发簪是尖硬的。 他摸到她的发簪,取下来, 她一头青丝滑落,丝绸般的发缕穿过他的指尖,带着女子特有的香气。 九崴皇塔上,天元帝站在祭台上,接过高远递过来的香,行了大礼,插进九鼎铜香炉,跪在大殿上,皇寺里的高僧出来诵经祈福。 祭坛四周,文武百官跪拜。 再外围,万民齐跪,借着帝王天威,祈福请愿。 宝塔下方,臭水道的腐烂腥臭令人窒息。 轩辕秀看着属下挖到一半的入口,双瞳炯亮。 丰承息走到他身侧,“大典还有半个时辰才能结束,先让陛下撤离吧。” “人太多了,突然撤离,必然引起混乱,半个时辰,不够。” 丰承息鹰眸中闪过一道利光,他的人,完全可以保证帝后和皇室成员安全撤离。 轩辕秀:帝后能够撤离,那些高官贵胄可以撤离,那几万百姓呢? 要死,也得让天元帝这样的君王陪着他们一起。 “王爷!”龙渊大惊,“你来看,这是什么?” 他快步上前去,蹲下身去,看着从墙缝里溢出的液体,他已经闻到了液体的气味,还是伸手抹起,凑在鼻尖一闻。 丰承息已经先他一步惊道:“火油!” 所有人心脏一顿,顿时没了呼吸。 轩辕丰在皇塔下埋了火油,一旦火油点燃爆炸,整个九崴皇塔,连同方圆数里,一切都将被炸毁,焚烧殆尽! 太疯狂了,他们的心跳,他们的呼吸,他们的意识,全部被夺走。 轩辕丰以君王之姿,站在皇城北面的城墙上,遥望着九崴宝塔。 花凛:催更的小伙伴们,多写点长评,长评越多,更新越多,斜眼笑~ 第295章 没有了阿锦(高潮) 灿烂的阳光照着他鲜红的衣袍,衬得他俊美夺目,妖邪狂猖。 他邪笑着,“很快,一切都会结束了,那些恨我的人,和我恨的人,都将化身为灰烬。” 宝塔下,丰承息转身就走,他要护着天元帝撤离。 “站住!”轩辕秀沉声道。 他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命令,大步向前,龙渊等人迅速上前,将他包围。 丰承息握着腰间的剑柄,披风无风自鼓。 就在他利剑就要出鞘的瞬间,突然感觉到强大的气息逼压向自己,他瞳孔一张,轩辕秀身边的人,竟然都是这样的高手,他根本无法突围而出。 他转过身来,看着轩辕秀,目光凛冽,“枉你为陛下最信赖最倚重的臣子,轩辕秀,你效忠的,到底是谁?” 轩辕秀看着他,双瞳漆黑,如黑曜石般透着光。 他效忠的,是帝国! 但他没必要告诉他这些,他冷声道:“轩辕丰曾在玄武门埋伏,要刺杀四皇子,你应该知道他的实力,你能带着陛下从他豢养的那些高手中突围吗?” 丰承息面色一骇,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看着轩辕秀,总觉得这个人藏得太深,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轩辕秀拿起地上的铲子,对着已经挖了一半的洞口,狠狠挥去。 龙渊冷冷看了丰承息一眼,上前来,帮他。 方遒向左右的同伴示意了一眼,“看好他,别让他坏事。”然后上前去帮忙。 丰承息深吸了一口气,背上的衣袍已经被汗水浸透,他也上前去,冷冷地看了轩辕秀一眼,“真是疯子!”他拿起铁揪,跟着他们挖了起来。 轩辕秀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每挥动一下,铲子全部没入土中,但力量都控制得很好,只能动到方寸之内的土,怕引起意外,提前点燃火油。 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的血管都在扩张,握着铲子的双手,掌心震裂,全是鲜血。 最后,大家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们不知道这面墙后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们只知道,火油即将点燃,他们正站在中心,但一看到轩辕秀,这种恐惧就没有了,个个成了直面生死的勇士。 “王爷!”方遒瞳孔大张,“火!” 有火光从缝隙中透出来。 “后退。”轩辕秀发布了命令,将铲子扔下,徒手去拆有缝隙的墙,完全不顾双手已经鲜血淋漓。 不一会儿,墙就被他掏出碗大的洞来,他透过洞口,看向里面。 空旷的下水道中排列堆放着无数个大木桶,木桶里灌满了火油,地上堆满了火油。 水道中央的地上放着一支碗口粗的蜡烛,蜡烛静静燃烧着,已经快烧完,一旦蜡烛烧完,火焰接触到地面的火油,将会点燃爆炸。 大家看着他,从他的双瞳中,看到了燃烧的烛火。 正午,太阳从九崴宝塔上空垂直照下,夏日炎风从东面吹来,吹过繁华的帝都。 庆典接近尾声,万民齐呼着,纷纷撤退。 天元帝走下祭坛,抬起头来,就看到人群中的丰承息,他不由看向站在祭坛下方,穿着盔甲戴着头盔的禁军统领,瞳孔大张,面露惊色。 站在不远处的轩辕策看着他们,他上前来,“父皇,现在太阳晒得厉害,请父皇先到塔内稍作休息。” 他看了丰承息一眼,点点头,“传令下去,让大家稍作休息。” 高远立刻带着侍从,上前去侍候,士卫们开始疏散人群,为陛下回宫做准备。 皇上移至宝塔的殿厅内,轩辕策站在殿厅外,等着丰承息,见他来了,上前去,正面照面,他微笑道:“丰大人,辛苦了,父皇在里面等你。” 丰承息眉头一皱,看轩辕策的样子,好像知道了一切。 轩辕策自行离开,他大步进殿,见天元帝正坐在高位上,面色铁青,双目如炬,只有高远在他身边站着。 他忙上前去跪拜,“微臣参见陛下,陛下,微臣这么做,是事出紧急。” 他将太子殿下在皇塔下的所作所为说清之后,这位十几年不动声色的君王,脸色惨白,浑身冷汗。 他下令道:“丰承息听令,前往东宫,缉拿轩辕丰,斩立决!” 国庆的盛典仍然在继续,天元帝稍作休息之后,就领着行队回宫,一路百姓相送,大道两旁红旗飘扬,街头鲜花布置,商铺和街头商贩为了庆祝,超级大减价,引得人们蜂拥而至,中央广场花园里,鲜花满园,歌舞升平,帝都的百姓们,在帝国盛世里,在炎炎盛夏,大肆狂欢,一派盛景。 在这样狂欢的盛典里,一场宫廷政变正在发生着。 暮色时分,暗红色的天幕散发着血光。 丰承息带领着禁军,护送着天元帝往养心殿去。 侍从们左右推开大门,沉重的大门发出“咯咯”的声响。 大门洞开,侍从们失声尖叫。 天元帝抬起头来,只见轩辕丰坐在龙椅上,他手里拿着一把机动黄金弓弩,弓弩上的箭头正指向门外,椅子里还放着几支箭,他面带微笑,五官依旧俊美妖异,血色的暮光从四面明窗里照进来,映着他鲜红的衣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暗红色彩。 丰承息大步上前,挡在天元帝的前面,轩辕秀几乎在同一时间,站在他的身边,禁军将天元帝围护起来,形成合围之势。 天元帝龙颜大怒,“孽子!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 龙椅上的轩辕丰双腿张开合适的宽度,往前倾身,舒服地坐着,遥看着他,“父皇,这些事情,儿臣都是跟你学的,只是儿臣在这方面的能力,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当年你杀了皇伯父和轩辕熙,竟然还能够瞒过所有的人,高枕无忧,坐拥帝位这么多年。” 众人惊骇。 只有轩辕秀淡然地看着他们,身为当事的人他,早已经学会不动声色面对这些事,倒是丰承息等人,意外而疑惑。 站在天元帝身边的高远抬起眼皮子,看了眼轩辕秀,眼神发亮,见他面目平静,又低下头去。 凤后站在天元帝的身边,没有人能在她端丽的面目里看到一丝动容。 天元帝目赤欲裂,那是他的逆鳞,自他登基以来,从来没有人,敢提那些事,知道的人,也都是他的枕边人,利益共同体的凤后。 他沉声道:“将他拿下。” 轩辕丰抬起弓弩,向天元帝射杀来。 轩辕秀抢身上前,去拿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禁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电光石火间,盾牌已经将轩辕丰包围,长剑直上,毫不留情地刺向他。 “哧!” “哧!” “哧!” 利剑穿透肉体。 轩辕秀大喊,“不要!” 坐在龙椅上的轩辕丰已了被刺成了刺猬,他看着天元帝,笑容更盛。 于他,这是一种结局。 死,都比像以前那样活着更令人愉快! 所以他说出这些话,刺激天元帝,让他立刻杀了自己。 轩辕秀大惊,推开身边的禁军,拎着他满是鲜血的衣领,眼睛血红,“阿锦在哪里?” 灭了皇塔下的蜡烛,他就直接返回东宫,搜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云锦绣。 他猜想到他会在养心殿,等着天元帝,赶来时,正好遇到天元帝回来,就跟他们一起前来,他刚刚抢在最前面,也是怕他会死在其他人的手下,他不能让他死,只有他知道阿锦的下落。 “呵呵呵!”轩辕丰张口大笑,鲜血从口中涌出,“她在地狱,将永伴我左右。” 说完,他脑袋一垂,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轩辕秀无力地跪在地上,慢慢松开了他的衣领。 短暂的沉寂,他突然爬起,像疯了一样,往大殿外去,就连从天元帝旁边经过时,也旁若无人。 天已经黑了。 苍穹之上,星月生辉,仿佛上苍的眼睛,看着天地众生,亘古不变。 孤援无助的人们,饱受着煎熬。 轩辕秀孤单的身影穿行在偌大的皇城之中,显得格外单薄和孤独。 没有了阿锦,这个世上,还有谁见证自己的人生? 没有了阿锦,谁陪自己星湖夜话? 没有了阿锦,谁陪自己守望未来? 没有了阿锦,自己的抱负,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了阿锦…… 阿锦没有了…… 夜色正酣。 东宫灯火通明。 太子妃正殿,云可卿穿着白色的里衣,一头青丝如墨,只挽着简约的发髻,她正守在摇篮旁,看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刚刚喂完奶,已经睡着了,小小的,他还没睁开过眼睛,长长的一条眼线,她想,他的眼睛,一定很大,孩子眉骨上只有淡淡青色,快要长眉毛了,五官也还不清晰,新生的婴儿,谈不上好看,她却发现,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存在。 母亲对初儿婴儿的爱,这种爱,是天生的,是满满的,是至诚的。 “太子妃,太子妃……” 宫女们惊慌着闯了进来,扑跪在地上,“禁军,大批禁军……” 她刚刚难产生下孩子,脸色本来就很差,此刻更是惨无血色,呼吸一窒。 惶恐不安的气息笼罩在东宫之上。 她回过神来,声音发抖,“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谋反,已经……已经死了!” 花凛:如果你们不停地留言催更的话,我想我会加更的! 第296章 我可能爱上你了 眼泪涌出她的眼腺,又在眼眶里变干。 外面传来火光,兵器打斗的声音,惨叫声,喊杀声…… 丰承息带着禁军,长驱直入,遇到阻拦的士卫,直接斩杀。 她向宫女们,“出去。” 宫女们抬起头,无辜而惊慌地看着她,她突然咆哮,“都出去。” 宫女里吓得连滚带爬,出了房间,房门关上。 她跌坐在床前,歇斯底里,“他们不爱我们,没有人爱我们……”轩辕丰不爱她,她可以接受,但他连孩子都不爱,他要谋反,他根本没有想过他们的死活。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爱他们,也不会再有人爱他们。 “既然没有人爱……”她的眼神变得凌厉,映着烛光,带着火色如血。 她伸出手,煞白的手指弯曲如钩,抓起床上的枕头,放进摇篮,婴儿的哭声传出来,稚嫩的声音撕心裂肺,她跪在地上,双手伸进摇篮,一咬牙,闭上眼睛,按在枕头上。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她跪起身,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很快,婴儿的哭声就没了。 丁葵推门进来,不由张大瞳孔,看着云可卿从摇篮里拿出枕头,将枕头放在床上,顺势倒靠在床脚上。 她快步上前,看着摇篮里的孩子,小小的婴儿已经没有了呼吸。 云可卿声音沙哑,像刚刚大病了一场,“传下去,小殿下早产,天生不足,早夭了。” 丁葵看着她,脸色煞白,心头大骇,小殿下是怎么死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一向寡情凉薄的她,也不由心惊肉跳,她看着云可卿,心绪复杂。 半晌,她开口道:“是。” 听到禁军逼近,她压低了声音,急声道:“三殿下说了,你不会死,你将去皇寺清修。” 太子侧妃殿。 侯翩跹坐在绣榻上,怀抱着儿子,尖尖的下额顶在儿子的发心,“焕儿别怕,皇祖母会保护你的。” 她温柔的目光里全是疼惜与不舍。 “母妃,”小殿下认真地说道:“孩儿不怕。”和母妃在一起,孩儿不怕。 他快要四岁了,穿着黄褂子,戴着翠玉冠,乖巧的模样,像个小大人,但他的智力,还不足以理解已经发生的事,人天生对恐惧的本能,让他感知到发生了可怕的事。 有滚烫的液体流到他的头上,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滴在母妃的衣袍上。 侯翩跹穿着白底绣百合花宫装,鲜血滴在衣裙上,血色鲜红。 母妃流血了! 鲜血顺着她温婉的嘴角流下来,她服了毒,剧毒在体内绞着她的五脏六腑,远不及母子分离的疼痛的万分之一。 他想要抬起头来,看母妃的脸,但母妃的下颚压在他的头顶上,让他无法动弹。 他害怕极了,却不敢哭出来,怕母妃担心。 “焕儿,你要记住,”她的声音发颤,“母妃爱你,母妃永远爱你,母妃以后会一直在你的身边,保护你……母妃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听着母妃的声音,越来越多的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母妃的衣服鲜红,他的衣服也红了。 他张了张口,想说:母妃,孩儿知道,孩子也爱您! 他发现自己无法张口,无法动弹。 三角金丝灯台上的蜡光照映着他们,母子相拥,灯火明灭。 东宫的南面,成青瑶穿着青色的宫装,站在窗下,看向皇城的西面,那是三殿下轩辕策的宫殿所在的地方,她如月的双眼很是明亮,却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她心头也是凉的。 在她还没有嫁进东宫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已经得知,太子会谋逆,也被告知,他不会成功。 她已经得知,太子一事不会牵扯到其他的人,只是太子已死,身为他的后宫之人,她们会被送进皇寺清修,这已是莫大的皇恩。 接下来,她会被送进皇寺。 她正按那个人的安排,一步一步前行,他说过,他不会亏待自己,会报达自己,自己能够等到那一天吗? 星月当空,云团飘移,一片黑云遮住了圆月,夜空漆黑。 坤宁宫,一个黑衣男子抱着一个箱子,跟着凤女官,悄然进殿,来到凤后面前。 凤后端坐在绣榻上,一身黄底朝服,襟口和袖口都镶着黑边,美目熠熠。 黑衣男子约莫三十来岁,五官端庄,气质沉稳,他上前去,将盒子反过来,正对着她,打开盒子,里面是兵部尚书侯直的人头。 凤后抬起皮眼子,看清了人头,又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透亮。 “我爹已经按娘娘的要求自尽了,我妹妹也服了毒,希望皇后娘娘能够遵守诺言,保护小殿下。” 凤后合了下眼睛,长长的睫羽遮下淡淡的清影,“本宫会遵守诺言的。” 男子跪下,将盒子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倒在地上,很快气绝身亡。 他是侯府的长子,侯侧妃的哥哥,小殿下轩辕焕的舅舅,侯重。 这个名字,几乎不被人所知。 自得知侯侧妃怀的是个男胎开始,兵部尚书府上下就开始运筹,希望能够保护好这个孩子,两年前,凤后突然找上他们,达成协议,他们听她的,她保护小殿下。 后来,侯直猜出了她的用心,这一次,故意装作与轩辕丰一起谋逆,用全族灭亡的代价,来换取小殿下的安全。 孩子,生在这样的皇家,是你的不幸,但是你的亲人,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来保全你! 有那么多人,爱你如厮,你是幸运的! 凤后看了眼地上的鲜血,向凤女官,“都处理干净,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皇后娘娘。” “你带着人去,把小殿下接来,等过两日,陛下气消了,本宫带他去见皇上。” “是。” 不过一夜,东宫之事就平息了下去。 在朝中大臣和三皇子的求情下,云可卿和成青瑶被送进了皇寺,兵部尚书侯直与太子勾结,事情败露,侯直自杀,连同他的一双儿女,也都自尽了。 巡抚军的统领成涯被贬为平民,流放到边疆。 帝京重归于平静,东宫的存亡,对帝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朝中兵权重新洗牌,无疑,这对帝国来说,又是一场大变局。 人们在时代的洪流之中,随波而上,只有轩辕秀,困在这场惊变里,发了疯似的,到处找着云锦绣。 东宫的每个角度,钦天宫,流馨宫……太子的旧部,郭能的住处,下水道,他发疯似的,到处翻找。 龙渊带着王府的人,也跟着找,就是没找到。 晨曦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落在皇城外的广场大殿上,他双眸血红,满头是汗,他看了眼东宫的方向,又迈开长步,往东宫去。 “王爷!”龙渊挡在他的面前,“东宫你已经找了三遍了。” 偌大的宫殿,一夜之间,被他翻了三遍,每次都翻得底朝天。 轩辕秀面目扭曲,大声咆哮,“愣着做什么,去找人啊,找不到,军法处置。” 王府的下人,还有那些伪装成下人的军官,傻愣地看着他,王爷疯了! 皇城北面的墙洞里。 云锦绣坐靠着墙,紧挨着凤晏。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天亮还是黑天,她只知道已经过了很久了,她又饿又渴,浑身没有半点力气,意识还算清醒,空气已经变得希薄,让她有些窒息。 而身边的凤晏,一直在用她的发簪挖着墙上的土,他的呼吸粗重,不时有土块从墙上剥落,但这远远不够,按这个进度,没有一个月,是挖不通这面墙的。 她伸出手,在地面上摸了下,地上有层土粒,这就是他辛苦了这久的结果。 “凤晏,别刨了。”她闻到了血腥味,他的手受伤了。 他的语气坚定,“一定可以让空气透进来的。” 她突然想起,在北境白塔外的那场暴风雪里,他也是拼命地带着她,死都不放弃。 此刻,他们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空气,没有光,也没有未来,只有身边的人陪着,不由觉得亲近了些,再回想起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如昨。 “你为什么要来东宫?”为什么要来?如果不来,就不会被牵扯进来。 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他停下来,用袖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如果我不来,就没人管你了。” 她心头像针扎了一样,她想对他咆哮,别自作多情了,她只是失算了,她身边有的是人,天澜宗的人,还有…… 真正把自己挂在心尖上的,是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后悔吗?” 他嘴角浮现苦涩的笑意,黑暗中,谁也看不到。 “后悔的事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 “你会没命的,轩辕丰现在没来,说明他已经死了,我们会死在这里。” “不过他死了,就是值得高兴的事。”她坐在地上,如果有光,可以看到她平静而安详的神色,带着淡淡的笑容,灿烂而明媚。 轩辕丰死了,阿秀就成功了,他就没事了。 “如果不来,”凤晏的声音很轻,却说得很用心,“我也会后悔的。” 她心下又是一扎,回过神来,黑暗中,她感觉到他微微扬起头,可以想象到那双俊美的眸子,散发如春风一般柔和的光芒。 “你是不一样的,你永远不会迷茫,你总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总是能够找到正大光明的信念,就像去北境,你明明手无束鸡之力,自身难保,却敢放眼北境十二部,为和平而奋斗,在你的世界里,众生平等,高贵如君王,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会毫无保留的去爱别人。” “我多么希望,自己活成你这样。” “我想,我可能爱上你了。” 花凛:都说我没加更,我明明每章内容都有增加的,今天还会再更新两章。斜眼笑~ 第297章 他是天生的君王 洞中无风,空气越来越少,无形中,仿佛有一股力量扼着人的喉咙,微微的窒息,令人格外清醒。 两年来,他或近或远,关注着她,从未真正为难过她,他对她是不一样的,她不是没有感觉到。 “当年在北境,我在找歌宝儿的时候,慕容修的那个属下,是你送来的对不对?”那是知道歌宝儿下落唯一的人,那个属下却突然出现,她当时急着找人,没有在意,后来一想,觉得大有蹊跷,而那个时候,他是慕容修的人。 “是。” 黑暗中,凤晏神色平静,他怀念在北境的日子,怀念自己以阳安的身份活着的日子,怀念她叫自己阳安大哥的日子。 “你应该恨我的。” 凤爵死在她的手中,凤行烈死在她的手中,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恨命运。” “恨我出生在凤家。” “恨我自己软弱无能,我生于凤家,却不能全心全意效忠家族,更无能保护自己的血亲。” 她懂,懂他的迷茫。 “你可以选择。” “选择?”凤晏惊讶。 “是,你可以选择过你想要的生活。”她坚定地说道:“人生而自由,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黑暗中,他眼神闪烁,人生而自由!而不是生来就背负上效忠家族的义务?这是多么大胆而猖狂的想法。 她感觉到他的惊讶。 “你是自由的吗?” “是。”她的声音平和,却很肯定,“我是的,我选择我想要的生活,并为此奋斗。” 凤晏笑了,他在伸手不风五指的黑暗里,心里却是明亮的。 “所以,你一步一步摆脱武侯府嫡女的身份,不是因为你知道轩辕丰不可能登上皇位,未来不可预期,而是你不愿意别人左右你的人生?” 她淡淡一笑,默认。 两人置身于黑暗之间,却仍然亮丽。 “那么轩辕秀呢?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她心神一智。 “他可是盛熙帝,五岁就能从如此激烈的皇权争夺之中全身而退,还敢在天元帝的眼皮子底下出现,成长,壮大,天底下,敢这么做的人,除了他,再无别人。” 她沉默着。 他又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报仇,会拿回属地他的东西?” 她不由一震,随即平复下来,语气平和地说道:“他不一样,”他和轩辕丰,乌灵宇,甚至高长雪他们都不一样,“他生于黑暗,却长成参天大树,荫庇一方。” “他心有仁慈,心怀天下。” “当年大秦来天元示威,他假借护送使者回国,去打探大秦国情,那个时候,大秦帝都王城爆发瘟疫,他完全有机会刺杀高长原,让西境大乱,几十年间,西境将不会对我们天元造成威胁,哪怕他只是置之不理,大秦也不会变成现在的西秦。” 如果不是他们阻止治理瘟疫,阻止乌灵宇,西秦不会有如今的国力。 “在北境也一样,他帮着冶世王一统北境,为北境谋取太平,这些年来,他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在守护着天元帝国,他是天生的君王。” 凤晏无声,她说得对,他心有仁慈,心怀天下。 “凤晏,我比你经历得多,我能够理解你,你生在一个强大的家族,总体来说,你成长在一个安宁舒适的环境里,容易满足,渴望和平,不喜欢杀戮争夺,所以你没办法做一个合格的凤家人。” “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取决于我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血脉,亲情,友情,爱情,责任……这些都会成为我们的羁绊,但是我们可以选择。” “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至亲,如果有不同的理念,也会截然走上不同的道路。”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可以选择用你喜欢的方式去生存。” 他“嗯”了一声,拿着发簪,继续刨墙上的土。 云锦绣:“……”他还有机会吗?自己还有机会吗? “阿秀会找到我们的。” 凤晏:“嗯。” “凤家的人,也会来找你的。” 他停顿下来,“不会。”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凤家人,他已经被家族弃了。 云锦绣:“……”她挪了挪身体,靠在墙上。 他打气道:“别说丧气的话,我们与外面,只隔着一面墙。” 她无声笑笑。 “你睡会儿,我会叫醒你的。” 现在他们还是清醒的,还有休力,睡眠可以帮她恢复体力。 她“嗯”了一声,现在他们只是困在鬼门关上的一对落难之人,没什么需要防着彼此的。 凤晏摸着墙面,墙面浇筑的泥浆已经干了,变得非常坚硬,他试着提用内力,想要震压墙面,却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太阳西沉,时光流逝。 洞里渐渐变得冷起来,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吧,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摸着黑,盖到云锦绣的身上。 阿锦,我会守着你,坚守到最后。 深夜,黑云翻腾,闪电雷鸣,又一场炎夏的暴雨。 九崴大街上,龙渊拦在轩辕秀的前面,“王爷,回去吧。”大雨的声音淹没了他的咆哮声。 他推着他,“我一定要找到阿锦,她没死,她就在皇城的某个地方。”轩辕丰无法得知他能够灭了皇塔下的蜡烛,他知道结果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去管云锦绣了,所以,他是一早就把她藏起来了,所以她一定还活着。 “她一定就在某个地方。” “她正等着我去找她,” “她……” 他后劲一痛,昏了过去,立刻有人上来,扶住了他。 沈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办法了,再这样下去,他很有可能会暴毙,把他扛回王府吧。” 一辆马车穿行在暴雨中,往皇宫去。 车上,秦婴大着肚子,一脸惨白,身边坐着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嬷嬷,是个医女,叫九娘,她要生了,金碧辉花了重金,找她来照顾她。 九娘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她这两天就要生了,现在又下了这么大的雨,偏偏还是晚上,夫人也是急昏了头。 “吱呀”一声,马车停了下来,秦婴伸手掀起车帘,她已经到了中央广场花园外的大道上,她要进宫,亲自去找云锦绣。 一掀起车帘,就看到金碧辉,他身边跟着多名士卫,都是他带出去找云锦绣的。 雨水淋湿了他的黄底锦袍,他大步上前来,堵在车门口,对着秦婴咆哮,“你他玛疯了,这个时候跑出来。” “让开。”秦婴愤怒道:“我要进宫去找小姐。” 金碧辉懒得再理她,他下命令道:“你们几个,把夫人给我押回去。” “金碧辉,”她的声音压过雨声,掷地有声,“做人要讲点良心,她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要在京城帮你们金家看管生意,她为了救你爹和你爷爷,跑到大秦,染了疫病,差点死在大秦,在扬州的时候,要不是她三番四次替你们金家解围,要不是他救你,你们金家早就没了,你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金碧辉立在雨中,她的话,像耳光一样,一记一记的扇在他的脸上。 他知道他们金家欠了表妹很多,除了她的恩情,她是他的亲人,他爱她。 从云锦绣进宫,他就一直在留意宫中的事,国庆大典那天,他特地跟着沈腾跑去东宫接人,结果没找到。 这几天,他带着他能带的人,跟着轩辕秀,到处找人。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取表妹的命。 “你进宫了又能怎么样,明王爷都找不到,你又能怎么样?” “我……”她突然痛叫了一声,“好疼!” 九娘忙扶着她,替她一查,喊道:“夫人要生了。”她忙拉开车板,让秦婴躺下,有血从她双腿间流出,染红了裙子。 金碧辉一慌,“快,送夫人回去。” “我带她走。”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转过身来,就看到丰承息,他穿着玄色官服,胸部戴着护甲,身后还跟着两名禁军。 他眉目一横,向下人,“送夫人回去。” 丰承息鹰眸一凝,“别拦着我,我不想伤害你。” 车里,秦婴看到了雨中的丰承息,他的身形高大,今夜看起来,却格外的令人寒冷,她心头一惊,他这个时候出现,只有一个原因,孩子。 她朝金碧辉大喊,“不要让他,带走我的孩子……” 金碧辉往前一步,靴子带起地上的雨水,“你们几个,现在就带夫人回去。” 车夫开始调转车头,九娘喊着,“慢一点……”她扶着秦婴的身子,“夫人,挺住,很快就到家了。” 丰承息看着车,马车已经调转车头,正要离开。 他收回目光,看着金碧辉,他像个雕塑一样,站在他的面前。 他瞳孔一锁,他不过是个商人,有点脑子,但根本不会武功,要怎么拦自己? “让开,我不想伤害你。” “想要带走我的夫人和孩子,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你的夫人和孩子?”丰承息冷笑,“这么久了,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金碧辉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惊色,秦婴从来没有提孩子父亲的事,他也从来没问,但是他发现,丰承息总会出现在秦婴在的地方,所以他早有怀疑,现在听他这么问,就明白了。 他坚定地说道:“我就是孩子的父亲。” 丰承息抬起脚,一脚将他踢飞出去,往马车追去。 金碧辉吐了一口血,从雨水中爬起来,向他扑去,抱到了他的腿。 马车的后帘被风吹起,秦婴看到这一幕,眼泪滚出眼角,滚烫。 丰承息一怔,他脚上用力,要挣开他,却发现他双臂抱着自己的腿,他脚上一扫,只听“咯咯”的声音,震断了他的双臂,而他双手,仍然缠在他的腿上。 “我说过……”金碧辉一张口,血顺着嘴角流下,冲进雨中,“除非我死……” 第298章 你会记得我的,对不对? 两名禁军上前来,扯着他的后衣领,要将他拖开,却发现他的双手死死抱着大人的腿,想要拉开他,除非砍断他的双臂。 几名盛京织造府的士卫推着马车前行,转过头来,看着金碧辉,“快去帮大人。” 马车越行越远,秦婴双手抓着衣裙,看向大雨中,眼前发黑,飘进车内雨落在她的头上和汗水融在一起。 “夫人,撑住,”九娘急道:“马上就到家了。” 两人禁军自觉地往后退退开。 丰承息看着马车远去,转过头来,看着地上的金碧辉,他蹲下身来,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你以为,你保护得了他们吗?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云锦绣不在了,金家想要在帝都立足都难,他拿什么去保护秦婴母子?偏偏,他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不肯放手。 他重重将他摔在雨水中,转身离开。 金碧辉躺在雨水里,只觉浑身像散架了一般,身下的泪水变得血红。 “大人,大人……”几个手下上前来,“快,送大人回去。” 皇城北面,暴雨汇聚的水从九崴山上流下,顺着城墙下流,水流万千。 云锦绣迷迷糊糊听到凤晏的声音,“阿锦,阿锦……快醒醒,有水了。”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仍是漆黑的一片,有水染在自己的嘴唇上,冰冰凉凉的。 凤晏掌心里捧着一点水,喂给她,水里有土腥味,还有沙子。 喝了点水,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凤晏的怀里,他的身上是湿的。 “哪来的水?” “估计是外面下大雨了。” 凤晏一手搂着他,一手从身侧的水坑里捧起水来,“来,再喝点。” 她抱着他的手,喝着他手心里的水。 喝了些水,她清醒了,伸手摸向他的衣襟,“你的衣服湿了?” 有雨水从上方落下来,像下雨似的,他把自己能脱的衣服脱了盖在她的身上,将好护在怀里保护着,自己被淋湿了。 “没事,现在是夏天,不冷的。” 云锦绣:“……”她只觉喉咙发堵,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开口问道:“你怎么样了?” “我还好。”他的语气平和,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温柔,他全身湿了,浑身发寒,手上受了伤,早已经没有力气了,全凭意志保持着清醒。 “现在有水了,我们会等到有人来救我们的。” 她眼眶微热,“嗯。” “你睡会儿。”她伸出双手,怀抱着他宽大的肩头,“你放心,我会叫醒你的。” 他只觉她温暖的身子挨上来,暖暖的,带着女子好闻的气息。 “我不困,也不累,雨水浸润后,墙面会疏松,我……” 她打断了他,“听话。”怎么可能不累,怎么可能不困,已经过了三天了,或者是五天,“睡会儿,我现在还守得住,等你补充好体力,我们再想办法。” 凤晏一愣,她明明比自己要小几岁,还是个女人,竟然这么霸道,霸道里,又有女人特有的温柔。 他伏下身,靠在她的双腿上,她的身体小小的,却很舒服很温暖。 黑暗中的,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突然觉得,被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们可以如此亲近。 “阿锦?” “嗯?” “你不会死在这里。” 云锦绣不由一愣,长长吐了一口气,“生死由命,就算死在这里,我也无怨无悔。”能再活这一世,已经是赚到了,人生充满坎坷,有各种不幸,可以愉快的生,也要能够坦然的面对死亡。 他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道:“你不会死在这里,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她心头涌起一阵复杂,他对自己的情义,自己终究要辜负了他。 “好,我们都不会死在这里。” 凤晏这才松开她的手,躺靠地她的腿上。 她犹豫了下,手落在他的身上,拥着他,她张了张眸子,眼睛看着漆黑,阿秀,你现在在哪里?你可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知道怎么来找我? 一场暴雨,天亮以后,天气晴朗。 明王府,庭院静谧。 轩辕秀重病,他坐在床上,面色如霜,嘴唇龟裂。 他将手腕从乌灵宇手中抽出,站起身来,身子摇摇欲坠,又坐了回去。 明叔站在一旁,一脸担忧,“大夫,王爷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气急攻心,再加上淋了大雨,烧得比较厉害,”乌灵宇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拿起纸笔,“我开个药方,给他煎几副药,按时吃就好了。” “是是是……有劳大夫了。” 轩辕秀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抓着床头,问道:“龙渊他们呢?” 明叔忙说道:“他们……去找人了。”昨天他们将他送回来之后,沈唐怕他醒来会找他麻烦,第一个遛走了,龙渊几个也趁着天亮,离开了王府,不敢面对他。 他面露愠色,这些兔崽子…… 他抬起头来,看着乌灵宇,他正在写着药方,神色平静,白发白衣,与在大秦相比,他的样貌变化太大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明叔回答,乌灵宇自己说道:“我来看看你找到她没。” 唉,明叔暗叹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轩辕秀咬着牙。 “如果你是轩辕丰,你会把她藏在哪里?” 轩辕秀目光凶色,我又不是轩辕丰那种疯子,怎么知道他的想法?但他知道一点,轩辕丰绝对不会让阿锦被他们找到。 乌灵宇将药方递给王府管家,看着他,“已经第五天了。” 还用你提醒?轩辕秀扶着床头站起来,拿起外套,披在身上。 看他的样子,又要出门。 他说道:“你现在需要冷静,天启之城这么大,盲目的找,更没希望。” “帝都虽然大,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轩辕丰的地盘,我们可以缩小查找范围。” “你对京城熟悉,如果你还能思考的话,我相信你应该知道去哪里找人。” 轩辕秀皱了下眉头,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他上前去,拉开门,只见院子里立着一个黑衣女子,黑色的劲装,黑色的长靴,不规则衣裙边上镶着一道金边,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头发高高扎在头顶,戴着紫冠,身上透着高贵而锋利的气息。 其中一名护院汇报道:“王爷,这个人,是突然闯入进来的。” 他眉头皱得更紧,这些看起来普通的家仆和护院,都是他从荆州调来的军人,训练有素,这个女人,竟然能潜入进来。 黑衣女子转过身来,大大的丹凤眼闪烁着艳丽的光芒,他不由张大了瞳孔,凤朝华! 不,只是长得一模一样而已,她比凤朝华强大太多了。 乌灵宇走到他的身边,看着凤夜回,打了个寒颤,向他问道:“她不是来刺杀你的?” 轩辕秀:“……”他向护卫,“都下去。” “是,王爷。” 众人退下,凤夜回淡淡开口,“我来看看,你找人找得怎么样了。” 轩辕秀看着她,神色坚定,“不管你是谁,明王府的事,武侯府的事,阿锦的事,都与你无关,请你离开。” 她浅浅一笑,笑容很美,没有一丝温暖,跟她的人一样,“有没有关系,不是王爷你说了算的,凤晏那天去找她了,一直没回来。” “凤家也一直在找他,但是没有找到。” 轩辕秀瞳孔一锁,凤晏和阿锦在一起。 “你不用担心他会把她怎么样,在他的心中,她是排在首位的,而在王爷的心中,爱你的那个女人,是排在第三?第四?或者更后面?”总归不是排在第一,轩辕秀这样的人,一向以大局为重。 她双眸凝视着他,想要知道答案。 轩辕秀心头翻滚着一团火气,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阿锦在他的心中,不是排第一的,但是他不愿失去她。 “如果王爷有需要,可以派人到凤府通知一声,多些人手,多些希望,告辞。”她转身,往院外走去,裙角翻飞,金边闪闪。 这一趟,她是为了凤晏而来的,尽管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凤家人,但是他的才华和智慧是难得的,凤家需要要他。他会保护自己的兄弟姐妹,她想,他也有可能会像要保护凤朝华那样保护自己。 轩辕秀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沉思着,如果那天凤晏去找她了,连他都无法将她从东宫带出来,可见轩辕丰对阿锦,早有计划,他到底会把人藏在哪里呢? 墙洞内,已经是第六天了,洞里汇积的雨水已经干了。 黑暗中,云锦绣靠边墙上,张了张口,呼吸困难,身边传来点点声响,凤晏还在刨墙,“凤晏。” “凤晏。” “凤晏。” 她连叫了几声,凤晏才听到她的声音,他已经有些耳鸣眼花,意识混乱。 他转过身来,伸手拥着她,每个动作,都在耗着他身上仅有的力气。 “对不起,我可能撑不住了……”她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 “阿锦……”他贴在她的耳侧。 “我好累,我睡会儿……”她嘴齿抖动,她有话要说,阿秀,都来不及和你好好告别,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啊…… “阿锦,”凤晏轻叫了一声,“不能睡……”这一睡,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轻轻摇了摇,怀里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他用头摩挲着她的脖颈,慢慢咬紧她肩上的衣布,拿着簪子的右手拉开衣袍,露出腿部,他将簪子用力插进自己的大腿中,硬生生从腿上扯下一块肉来…… 昏迷中,云锦绣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喂到自己的口中,她无法分辨那是什么味道。 凤晏疼得大汗淋漓,他喘息着,“阿锦,你会记得我的对不对?……” 第299章 你吃了他 他在她发心一吻,带着赴死的决心,和奋不顾身的爱恋。 疼痛令他清醒,他将她扶了靠在墙上,用簪子刨着墙上的泥土,只要土层再薄些,有了足够的空气,她就能够活更久。 接下来的日子,云锦绣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混沌,但她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给自己喂食,保住了她的性命。 明王府,轩辕秀站在屋檐下,太阳西沉,日升月落,月落日升,风雨来去,阴晴变幻。 不时有人回府禀报,“王爷,没找到。” “没找到。” “没找到。” “没找到。” “……” “王爷,武侯伯来了。” 轩辕秀抬起头来,只见云翦大步跨过门槛,进府来,他穿着深褐色的衣袍,头戴铜冠,一脸威严。 他迈开脚步,身子一晃,他已经这样站得太久了,三天?五天?他自己也模糊了。 云翦走上来,看着他,他面颊青瘦,目光呆滞,摇摇欲坠。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丰神俊秀的青年人,会憔悴成这个模样。 他本来想问他找到人没,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他无奈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已经是一片平静,“阿秀,放弃吧。” 轩辕秀抬起头来,看着他,通红的眼眸瞬间溢满泪水。 “你已经尽力了,这是我女儿的命。” “我接受现实了。” “你也接受现实吧。” 已经二十多天了,不接受,还能怎么样? 一辆马车在王府外停了下来,马车上,金碧辉抱着还不足月的婴儿,“看到没,我儿子在对我笑。”丰承息下手很重,他的脸上还有淤青。 秦婴看着他傻呼呼的模样,摸了下额头,孩子出生不到二十天,眼睛都还没有完全张开,怎么可能会笑?但看到他脸上的淤青,不由想起孩子出生的那天雨夜,再看他时,目光柔软,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像个白痴,为了别人的孩子,可以连命都不要。 九娘走上前来,伸出手,“老爷,孩子给我吧,我来抱。” “不,我自己抱,他喜欢我抱着他。” 九娘:“……” 下人:“……”没见过这么粘孩子的人。 秦婴提了下衣袍,走在前面,往王府的大门走去。 明叔上前来,将他们迎进门,就看到站在园中的明王和武侯伯。 两人走上前去,金碧辉将孩子递给武侯伯,让他抱着。 秦婴看了下四周,下人们已经退开,她向轩辕秀说道:“王爷,京扬运河一事,请您务必帮忙。” 轩辕秀皱起眉头,武侯伯先问道:“怎么回事?” 金碧辉开口道:“户部尚书严培上奏皇上,要建立皇朝商会,由商会直接派遣朝廷命官到地方去经营,压制商人。” 秦婴补充道:“他们主要是要打压金家。” 已经有人开始清理金家这股朝中势力。 秦婴继续说道:“王爷,锦绣小姐在进宫前交待过我,如果她不在,让我们听从王爷您的指示。” 轩辕秀心头一扎,“我知道了,我会去处理。” 秦婴满含希望地看着他,“王爷,小姐的原话是,让表少爷成为户部尚书。” 几人面露惊色。 金碧辉惊问道:“秦婴,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看着轩辕秀,“王爷,您知道小姐的意思吗?” 轩辕秀心神一智,如果金碧辉成为户部尚书,不仅可以保全新发展起来的帝国商业,还能够干涉帝国的财政,才能够真正掌控实力,才能够真正帮助到他。 “我知道。”他的声音沙哑,“我知道的。”一旦他的身份曝光,他必须要拥有与天元帝抗衡的能力,否则……云锦绣早为他考虑好后路。 他突然抬起脚步,大步朝外走去。 金碧辉提高声音大喊,“喂,你去哪?” 轩辕秀没有回答,他上了马,快马加鞭,往皇城北面去。 凤夜回的马车从皇城内出来,经过中央大街广场花园的时候,赶车的黑衣随从说道:“主子,是明王爷。” 她挑起窗帘,只见一人一骑横穿过长街,轩辕秀一身白袍,丰神俊秀。 “主子,要不要跟上去?” 最近,凤府的人都在关注着明王府的行动,想要通过他们,找到凤家四公子。 她皱了下眉头,神色一转,“你先回去。”她下了马车,跟了上去。 轩辕秀一路疾驰,一直来到皇城北面的城墙下,他跳下马,往城墙上跑去。 轩辕丰的地下水系统,是他的帝国,他已经派人找过了所有的地方,只剩下这里了。 他刚跑上城墙,就看到站在墙边的乌灵宇,金色的夕阳在他的身上渡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浑,宛如神邸。 乌灵宇转过头来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交汇,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他走上前来,气喘吁吁,“就是在这里?” 乌灵宇摇头,他往左边走了五步,指着陈旧的墙面,“应该是在这里。” 他猛然抬头看去,不足三平方米的墙面虽然是旧的,但看起来,明显不一样。 他急步上前,扑跪在墙下,双手按在墙面上,心头莫名颤抖,没错,就是在这里面,只是这么久了,她还活着吗? 沉吟片刻,他起身,浑身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开始拆墙。 砖块一块一块拆开,夕阳正照,两人站在洞口,看着狭窄的墙洞里的一片狼藉,尸体腐烂的气味迎面扑来,两人心头一沉。 凤夜回跑上去,站在两人的中间,看向墙洞内,不由张大了瞳孔,散乱的衣袍,腐尸,淤泥……她还是认出了凤晏的尸骨。 乌灵宇突然张大眼睛,“她……” 他刚一张口,一道黑绿色身影突然出现,如闪电一般。 轩辕秀先一步觉察到,他一闪身,进入洞中,双腿跪地,将云锦绣抱起,双手一紧,她的身体是热的,她还活着! 狭窄的墙洞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他抬起头来,瞳孔大张,“楚墨宸?” 男子星眸闪烁,一脸笑容,一口白牙,他和楚墨宸长得一模一样,却不是病恹恹的,不仅没病,还很健康,中等胖瘦,面色红润。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凤朝华和凤夜回的像,是双生子,而这个人,简直和楚墨宸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气息,也是一模一样的。 “嘿嘿!”男子一笑,突然抢过他怀里的人,等他反应过来,只能看到他的身影,他跃下城墙,如闪电般远去,他追出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好像梦一样。 乌灵宇看着他,“刚刚那个人,不就是当年跟在阿锦身边的那个人吗?”当年楚墨宸昏倒在大秦的太医院外,他还替他治过病。 乌灵宇一脸茫然,“他的病好了?” 轩辕秀更是一脸懵,他见过楚墨宸的尸体,后来,他的尸体失踪了,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他现在只知道云锦绣还活着,被一个和楚墨宸一模一样的人带走了,他想追,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叫,“她吃了他!” 轩辕秀转过身来,只见凤夜回蹲在墙洞里,拉着凤晏尸骨上的衣袍,只见他腿上、手臂上、肚子上……白骨外露,肉不见了,而地上,有细碎的肉沫。 “她竟然吃了他!”凤夜回的声音从喉咙里吼出来。 轩辕秀和乌灵宇向她看来,他们这才明白过来,云锦绣为什么还活着。 九月,蟠龙湖。 暖阳高照,山林掩映。 云锦绣缓缓睁开眼睛,碧青色的纱帐映入眼帘,她皱了下眉头,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手脚完好。 她掀起纱帘,偌大的殿堂,紫铜打造的屏壁,紫檀木雕花家具,金银器具陈列在壁橱上,庄重而奢华。 她轻轻挑眉,死后的世界,这么奢华? 她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出殿厅,拉开门,放眼看去,青山湖海,风和日雨。 她所在的大殿,建在半山腰,正对着一个偌大的湖泊,湖的对面,高楼重重,无边无际,如海市蜃楼一般。 这个地方,看起来有些熟悉。 她突然张大瞳孔,还是帝都,天启之城,那湖,是蟠龙湖,那片海市蜃楼,是京中权贵所在之地! 那么自己所在的地方,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脚下,凤家的地盘! “你醒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从侧殿里走出来的男子,一身墨青色衣袍,身材颀长,剑眉星目,笑容俊逸,她瞳孔一张,热泪盈眶,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张脸,这个人,楚墨宸! 是该怀疑世界?还是怀疑人生? 所有的疑惑,比不是见到一个死去的挚友,所有的心绪,化作一句淡淡的调侃,“死人的世界,比活人的世界繁华。” 他走到她的面前,两人的脚尖几乎碰到一起。 她仰着头,他低着头,两人四目相对。 他看着她,像在审神一件艺术品。 她看着星宸般的眼瞳,仿佛陷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楚墨宸,不是楚墨宸。 “凤晏那小子,好吃吗?” 第300章 你的身体里,住着谁的灵魂? 记忆如狂潮般涌入脑海,无尽的黑暗,没有空气,没有水,没有食物,频死的窒息,难以名状的食物…… 这不是死后的世界。 她活下来了。 “你不会死在这里。” “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 “我可能爱上你了。” 她面如死灰,心潮起伏跌宕,难以名状。 “想起来了?” 她抬起头来,再次看着和楚墨宸一模一样的人,他的眼睛明亮,带着强势的力量,穿透她的灵魂。 是的,她想起来了,那难以名状的食物,是凤晏身上割下来的肉,她吃了他! 他好吃吗?她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她想不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舌尖麻木了。 她浑身僵硬,神经绷紧,血液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半晌,她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天元历九百零七年,九月一日。” 离国庆盛典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自己在那个墙洞里,到底呆了多久?凤晏最终还是用她的发簪刨薄了土层,为她获取了空气,又以自己为食物,让她活了下来。 “你在墙洞里呆了二十八天,真是个奇迹。” 不是奇迹,是因为凤晏。 “你脸色也不用这么难看,为了活下去,吃了个人而已。” “比起你本身的存在,这也不算什么的,对不对?小怪物!”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幽幽凤眸,透着黑光,锋利得吓人。 她抓起他的手掌,看着他的手心,她记得楚墨宸手掌上的每个纹路,这具身体,是楚墨宸的没错,原来楚墨宸的尸体消失了,那个拥有大地之力的守卫者说不用把他的尸体带回去,是这个意思。 “你的身体里,又住着谁的灵魂?” 她面前的人大笑,笑容灿烂,看得她心神一晃。 楚墨宸会对着她笑,但是他的笑是温柔的,而不像这般肆意张狂。 “你也是借尸还魂吧?” 在北境的时候,她以为那个大祭司只是说说,现在她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种法术,让人的灵魂,寄宿在别人的身体,从而达到继续活下去。 “你是谁?你来自哪?” 面前的人眯着眼睛,看着她,她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犀利地剖析着自己。 “你带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他挑着眉看着她,“你猜猜看。” 云锦绣转身,走到床前,将靴子穿上,来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茶还是温热的,新泡的茶,味道淡淡的。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来,她取了杯子,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你一直住在这里?” 男子挑着眉头,看着他,神色泰然,不否认就是承认。 “这是凤家的地盘,你姓凤,在凤家地位很高。”因为他叫凤晏,是叫“凤晏那小子”,而且叫得很亲切。 这个位置,观山观湖观帝京,而房间陈列十分华贵,就连地板,都是寸木寸金的紫檀木所制,整个房间里透着淡淡的檀香,十分安神。 她的目光投向桌案和书架,上面堆满了竹简和铁皮古籍,笔墨纸砚,一旁的古琴架上,放着上好的古琴。 她转过身去,看向大门外,房檐下挂着一个金丝鸟笼,笼子里养着一只红点颏,喉部羽毛色泽鲜红。 她站起来,走到储物台前,看着上面的玉盒,里面放着药茶,野人参片,雪莲干花,地灵芝……全是名贵的大补之物。 男子端着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走上前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从头到脚。 他没有穿鞋,脚上穿着厚底棉袜。 她神色凌厉,“凤还真,我讨厌你用占用这副身体。” 凤还真瞳孔一张,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有穿鞋,而是穿这种令人舒服的袜子,你在这里很随意,证明这是你的地方。”她一步一步上前,凌厉地看着他,“这个地方,是凤府,乃至整个凤家大院地势最好的地方,而这里的陈设,甚至一砖一瓦,都十分名贵,家具更是不用说,比皇上的养心殿还要奢华,在凤家,能享用这些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凤还真?” “你气质狂傲,藐视天地,是因为你身份极高,无所顾忌。你行事沉稳缓慢,不着急,也不惊诧,是因为你活了很多年,经历过大风大浪。”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专门用来养老的地方。” 奢华而内敛宁静的环境,养生的名贵药材,阅读,养花养鸟,能耐得住这种生活的,也只有老人家了。 “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比较缓慢,这是你年老后,长年养成的习惯,仔细观察,不难看出,你的行为,还是有点像老人家。” 她立在他面前三步远处,审视着他这个怪物,“难怪,凤还真死的时候,丧事都没办,原来如此。” “啪啪啪!”凤还真鼓掌,节奏一拍一拍的。 “好眼力,也难怪,我那些子孙,一个一个都栽在你手上。” “也难怪,凤晏那小子会喜欢你。” 提到凤晏,她心头一顿,知道了面前的人,以及自己的处境,她控制着自己,专注眼前。 “凤还真,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要除掉自己,不用这么麻烦,更用不着他动手。 “天澜宗的宗主这么聪明,说不定也能猜到。” 她猛地张大瞳孔,殿内无风,衣裙翻动。 他对天澜宗应该很了解,而他的目的,也是天澜宗。 她冷静下来,只要他还想要从自己的身上获取到价值,自己就还是安全的。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坐回椅子上,“你既然知道我是天澜宗的宗主,就应该知道,我只有一个空头衔,这是楚墨宸在临死前,留给我的一个护身符。” “顺便说一句,我讨厌你占用他的身体。” 凤还真笑笑,他笑起来很好看,不得不说,他把楚墨宸这具身体养得很好。 “你知道天澜宗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 云锦绣摇了摇头,对天启之城,天元王朝,甚至六合大的了解,她自知无法跟这个活了一百三十多年的老怪物相比。 “天澜宗的前身是六合神庙,神族遗址,也就是明王府和姬家老宅的那一片区,后来,天元建国,皇城扩建,六合神址不得已,才搬迁到天澜山,建立了天澜宗。” 她蹙眉,这些,她都是了解的。 “天澜宗有如今的号召力,不是因为遗址的传闻,而是实力,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那是诸神的力量,”他斜身上前,逼视着她,一字一句,咬得极重,眼神透亮,映着夕阳的余晖,不像是人类的眼睛,透着一种极致的猖狂,“那种力量,不是人的武功修为可以相比的。” 她的心,跟着他说话的节奏,一起一落。 “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端正坐姿,昂着头,用适合的距离,仔细审视着她,“凤家第一代家主凤归元,跟你一样,是来自异时空的人。” 她浑身一震,瞳孔张大,鬓发浮动。 “他跟你一样,有着超前的智慧和绝对的洞察力,是他帮助轩辕氏建立了天元王朝,建立了强大的帝国,他所创造的,远远超过轩辕皇朝所创建的,是因为他无心于帝位,才有轩辕氏皇族。” 她心头豁然明朗。 难怪,皇朝会有凤家的嫡长女必为皇后的规矩,难怪凤家会有如此强大的家族底蕴,原来是因为他们的家族历史上,有这种逆天的存在。 “所以,帝国真正的君王,是你们凤家?” “你们凤家这些年来,一直掌控着帝国。” 所有的皇权之争里,最激烈的是,凤家和轩辕皇族的争夺。 “话可不能这么说,凤家一直肩负着守护帝国的责任,没有凤家,就没有轩辕皇族。” 云锦绣可不信相信他这种鬼话。 “那你们凤家,现在是想要把皇权真正掌控在自己手中了吗?” “唉,不要这么狭隘吗?”凤还真一甩衣袖,像在引导一个晚辈,“六合大陆无限广垠,有东、西、南、北四个大陆,还有海外,一个天元帝国而已,那些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 她双手紧攥,十指扣进手心,强稳着自己的心跳。 “我们可以有不一样的追求,连轩辕元那个小子,都把心思放在长生不老药上。” 她瞳孔一锁,嘴畔浮起一抹笑意,这个老贼! “你也想得到长生不老药?” 凤还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天澜宗吗?” 她心神一智,他的目的,不止是长生不老,而是天澜宗,也对,他现在有了年轻的身体,看起来很健康,不急于求取长生。 她凤眸中闪过一抹思虑,“关于蜃楼的事,我可能知道一些,是凤后不知道的。” 大煌师的身份。 她笑着,眼中迷迷蒙蒙,像笼罩了一层烟雨。 他靠着椅子,笑容肆意,看着她满眼烟雨,这个小丫头贼得,是个危险的人物,但她是他打开天澜宗终极秘密的钥匙,也只有她,才能够帮助到自己。 她看着他的笑容,神智又是一荡,恍神间,他就是楚墨宸! 她心惊肉跳,敛住心神,“我们,从蜃楼开始吗?” 花凛:今天竟然有人说楚墨宸的人设像梅长苏,(笑着流泪)应该没人想得到他现在的样子吧,催更的小伙伴们,我有在努力更新 第301章 欲取天元,必先杀轩辕秀 他脸上的笑容漾开,“聪明人办事,就是这么痛快。” “我有得选吗?” 凤还真眯着眼睛看着她,“你像水,能够顺应时局,绝处逢生。” 她眯着眸子看着他,“借你吉言,希望我能够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两人看着彼此,眼神贼贼的。 她心头一阵钝感,微微的疼。 他们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彼此,只是那时候,他还是楚墨宸,看自己的目光,也是暖的。 而这个人,是凤还真,他的眼中,还有锋利的警告,高低强弱,当下立断,不管是他,还是凤家,都可以轻而易举,取了她的性命。 “我派人送你下山。” 蟠龙湖畔的北高峰,比帝都北面的九崴山还要高出少许,是帝都城中最高的山峰,这座山峰属于凤家,百年来,几乎没有外人上山来过。 很快,一个黑衣仆人出现在门口,她跟着仆人,出了大殿。 凤还真站在门口,伸展双臂,看着自己的身体,向身边立着的黑衣仆人道:“本尊看起来真的像老人吗?”这具身体,才十五六岁,很年轻啊。 凤苏掩面而笑,笑而不笑。 她是凤家支族的一个庶女,长着一张瓜子脸,五官精致,很有灵气,看起来又特别乖,所以从小就被凤家的这个祖宗看中,留在身边侍奉,一直养在山里,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身段纤长却不失丰腴,像仙女一样。 “你笑什么?” 她一张口,声音如百灵般婉转,“祖爷爷的语气,没怎么变。” 他挑眉看着她,“看来我也得训练训练,像年轻人一样活着。”他的目光落在她高挺的胸脯上,“苏苏,你说,年轻人都做什么?” 一直在山中长大的少女,显然不太明白这眼神背后的意义,只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本能地低下头,脸颊染了一抹红晕,声音颤抖,“苏苏……苏苏所学的一切,都是祖爷爷教的,苏苏不知……” 这一低头的温柔,是致命的诱惑。 他上前一步,搂着她的细腰,浑身透着一股妖邪,咬着她的耳廓,“走,祖爷爷现在就去教你,年轻人都做什么。” 未经人世的少女羞怯而茫然,像个美丽的人偶,任由这个换了身体的老祖宗摆布。 云锦绣跟着黑衣仆人,沿着青石台阶,拾级而下,她穿着简约的白裙,一头青丝垂至腰际,紫红色的夕阳迎面照来,一身光华,夭夭灼灼。 天地苍茫,万物横生。 有人机关算尽,谋取名利。 有人拥有一切,还要逆天而行,渴望更漫长的生命,更强大的力量。 有人在纷乱之中,苦苦挣扎,为取得一线生机。 同一天,金銮大殿上,早朝。 天元帝坐在高高的皇位上,黄金打造的殿壁散发着的辉煌光芒照映着他的面容,他神色肃穆,火炬般的眸子散发着冰冷的光芒,俯瞰大殿,俯瞰群臣。 大殿上,群臣惶惶。 太子轩辕丰被斩杀在养心殿时说的那一番话,天元帝就变得沉默寡言,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血流成河。 东宫,兵部,以及审判监,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被处死,皇城之内的血腥,一直弥漫不散。 轩辕秀站在大殿最前方,仰头看着他,他身边跪着异国人士,棕发棕眼,金发碧眼,穿金戴银,浑身上下,珍宝无数,他们来自西境,是西秦的商人。 金碧辉穿着深色朝服,高冠束发,他是大殿上最年轻的朝臣,一双桃花眼风情灼灼,与整个大殿极不协调。 他手中抱着一本账薄,“陛下,这是极乐世界近一年的账薄。” 严培上前一步,“金大人,这种事情,就不用陛下亲自过目了吧?” 金碧辉冷冷一笑,“这账薄上的数目,超过三个国库的钱财,严大人,你也要替陛下看吗?” 严培脸色一僵,他虽然是户部尚书,但涉及到这么大的账目,陛下在,他这么做,是越权的。 天元帝眉头一皱,眼放冷光,没想到一个极乐世界,会有这么庞大的财富。 “呈上来。” 高远走下台阶,拿过金碧辉手中的账薄,递到天元帝的手中,他看着厚重的账薄,双手接过,手上一沉。 他翻看着,大殿上只有沙沙的纸声。 账薄上记着极乐世界大额收入的金额,时间,以及来源。 大部分的钱财,都是通过贩卖大烟而获得。 天元帝的皱眉越皱越紧,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地方,会有这么多的钱财。 金碧辉开口道:“陛下,这几人是西秦商会的成员,在进入天元之前,他们还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他们在天启,嘉临,扬州等多个城市有自己的商会和银庄,在天元钱庄,也存有巨额钱财。” 其中一个偏瘦的棕色商人站起来,带着浓厚的西境口音,用流利的天元话说道:“我们是西秦的子民,我们要向我们的西境王控诉,我奉劝贵国通知我西秦王朝,再处置我们。” “闭嘴。”轩辕秀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他膝盖一折,跪了下去,他抬起头来,看着轩辕秀,棕色的眸光咄咄逼人,“我们要见高长雪大帝。” 这句话,是对轩辕秀说的。 进入天元境内的西秦王朝人,无一不知道明王轩辕秀这个名字,因为他被他们所向无敌的西境王称为对手。 他们在觐见年轻的西境王时,听他提起过此人,高长雪在提起轩辕秀时,他棕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精光,说了一句话,“欲取天元,必先杀轩辕秀。”这是他们的北境王对他的评价。 他们是西秦皇朝商会的成员,好不容易才到达天启,受凤家的保护,在极乐世界隐藏身份,秘密行动,没想到今天一早,轩辕秀突然带人闯入他们的房间,将他们拿下。 轩辕秀看着他的眼睛,想起拥有同样棕色眸子的高长雪,浑身的神经绷紧。 天元帝抬起眼皮子,看着嚣张的西境商人,他记得上一次听说西境商人,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西秦还是叫大秦,当时,他们是派使者前来,低三下四求天元打开国门,让两国通商,他几乎没有思考,就拒绝了他们。 短短不到三年,西境的商人,竟然已经潜入了帝国的心腹之地。 轩辕秀开口道:“陛下,这几名商人,是西秦皇朝商会的人,三殿下已经带人去截这些商人送报给西境王的账薄,不出两日,三殿下就能回来了。”他转头看向凤佐,“看了那些账薄,您就知道,凤家的极乐世界,到底是做什么了。” “我们要向西秦帝国提出控诉。”西境的三名商人争先恐后开口。 其中一名金发男子道:“我们的王早已严阵以待,你们若是敢伤害我们,他将带领机甲营,领兵千万,长驱直入。” 轩辕秀瞳孔一缩,”机甲营”三个字,像利剑一样穿透了他的心脏。 将近三年的时间,曾经的机甲武器,早已经更新换代,投入了战场。 天元帝抬起头来,目露精光,向左右的士卫,“把他们几个带下去。” 几名异国商人大声喊道:“那是战争。” “那是战争。” “那将是战争!” “……” 咆哮的声音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却无法刺激到满朝文武的耳朵。 战争,他们对这个词是陌生的。 他们所知道的帝国战争,在寒冷的北方,还有大陆上最坚固的城墙北长城保护着他们,区区一个武侯府,都能够赢得战争。 西北更不值一提,被轩辕秀这个毛头小子收拾得服服贴贴。 只有轩辕绣一个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高长雪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天元帝看着金碧辉,“这账薄,是哪里来的?” “是姬府的公子姬千夜,从极乐世界里偷出来的。”他顿了顿,沉声说道:“姬公子曾在极乐世界染上毒瘾,险些丧命,他深知这其中的厉害,便将账薄偷了出来。” 几位大臣上前跪下,哭天抢地,“陛下,微臣的儿子也是在凤家的那个极乐世界染了毒瘾,把微臣的祖宅都拿去抵押给极乐世界了,昨天还在极乐世界暴毙身亡。” “陛下,微臣的侄子前几天也死在了极乐世界。” “陛下,求求您救救微臣的孙子吧。” “陛下!” “陛下!” “……” 大殿上的老臣们,接连跪了三分之一。 能进这金銮大殿的,都是身份极高地位极高之人,若不是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断然不会拉下老脸来哭诉。 天元帝面含愠色,看着他们,“你们的子孙,都被荼毒了吗?” 礼部侍郎张景时提高嗓子,幽默地说道:“微请病假的几位大人,是自己染上了毒瘾。” 大家却笑不出来,偌大的帝国,已经腐朽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没有人敢深入想象。 “凤佐,”天元帝沉声道:“你们凤家,到底在做什么?” “砰”的一声巨响,厚厚的账薄从皇位上砸了下来,落在凤老丞相的面前。 满堂寂静,呼吸可闻。 众人目光灼灼,看着这位一手遮天的老狐狸,这还是天元帝第一次向这位老臣发这么大的火。 凤佐佝偻着身子,老态龙钟地抬起头,“极乐世界,是老臣的四儿子,凤晏的产业,他已经死了,老臣不知。” 这是气话,也是托辞。 他眼看着自己的孩儿们长大,眼看着他们死去。 凤晏是他最乖巧,最听话,最聪明的儿子,他也一直将他当成这一代的家主培养,他死了,猝不及防,还是以那样的方式,让他如何接受? 天元帝龙颜大怒,“你这是在跟朕以老卖老吗?” 他双手交叉握在腰际,“陛下,老臣可听说,”他转过头去,看着轩辕秀,金雕柱子上散发的光芒映着他的眼眸,仿佛金瞳一般。 轩辕秀头皮一紧,身体有种被他的瞳光穿透的感觉。 “明王轩辕秀,就是当年将皇位禅让给您的盛熙帝!” 花凛:你们一直想要再看到的高长雪大帝,就快要出现了,你们的催更,是我的动力,多冒泡,多留言,就多更新 第302章 他是盛熙帝 他的话,仿佛一道惊雷,轰炸在这金銮大殿上。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轩辕秀,极乐世界的事,凤家已经无法撇清,凤家早就准备好,用轩辕秀的这个身世之谜,来击败所有妄想削弱凤家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轩辕秀的身上,看着这个熟悉的年轻人,他十岁出头就出入朝堂,他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至于盛熙帝,要不是今天提起,他们已经不记得那个孩子了。 说他就是那个短命的小皇帝,谁谁? 但是凤佐,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天元帝看着轩辕秀,瞳孔张大,目露精光。 轩辕秀迎着他的目光,双眸如镜湖封冻,面容里看不出情绪。 高远站在天元帝的身边,抬起眼皮子,看了看他,又看向轩辕秀,眼波微动。 “噔、噔、噔!” 云翦向轩辕秀走去,靴子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上显得格外响亮。 他走到轩辕秀的面前,看着他,眼眶充血,虎目闪射着锐利的光芒,他终于看清了,他在他身上看到的熟悉感是什么。 那是弘毅帝的血脉,古老的轩辕皇氏血脉,弘毅帝的影子。 还有他忧国思民,鏖战四方的心怀。 他果然是那个孩子! “哈!”他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绵密,笑得虎目中含满泪水。 天不绝人路,黑暗不会长存,希望不灭。 轩辕秀就是帝国最大的希望,老天爷给他的最大惊喜。 金碧辉先是一怔,关于轩辕皇室的事,他知道得不多,但盛熙帝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他看着轩辕秀,跟着姑父朗声大笑。 沈腾跟着大笑。 朝臣们也跟着笑起来。 太荒谬了,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满堂轰笑! 凤佐的脸色却非常难看,他看着天元帝,他如炬的目光里闪着幽幽黑光,像要吞噬天地的无底黑洞。他满怀期待,期待着他处死轩辕秀。 太子在临死前的那番话,重新掀开了他心中的禁忌,无论如何,他不应该让轩辕秀活下去。 天元帝看着自己狂笑的朝臣们,直到他们笑完。 云翦转过身来,向他礼道:“陛下,既然极乐世界的主子凤晏已经死了, 那极乐世界,理应交给官府,微臣建议,将极乐世界的财富收归国库。” 天元帝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他是弘毅帝的心腹之臣,最他的追随者,没想到他对轩辕秀的事,竟然置若罔闻。 他肃穆地问道:“凤佐,你意下如何?” 几个跪着的老臣忙磕头道:“陛下,微臣附议武侯伯的提议,极乐世界,不能再存在了。” 众人齐声,“陛下,臣等附议。” 附议的呐喊声回荡在大殿之上,群臣请愿,态度坚决。 凤佐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大家的焦点,不是应该在轩辕秀的身上吗?就算不能保住极乐世界,凤家也需要时间来撤离。 “凤佐,你说呢?” 老丞相躬身行礼,“全凭陛下处理。” “那就按武侯伯的意思,抄了极乐世界,所有的财富,充盈国库。”国库正好空虚,这么多的财富,他怎么会放过。 严培上前,“陛下,微臣请求……” “陛下,”金碧辉打断了他,“这件事,请陛下另派他人,不用交给户部。” 严培神色突变,完全没想到,这个在朝中才刚刚站稳脚跟的年轻人,敢有这样的提议。 众人也是一震,个个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 近来朝堂风云变幻,有人侍机以待,想要顺势而上,有人自危,想守住手中的权力。 天元帝有些诧异,“为什么?” “微臣对严大人的能力持怀疑态度。” 大殿上的气氛凝固。 金碧辉是商人出身,这些权贵们一直看不起他,再加上他年纪轻,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在朝堂上的积极表现,被他们看作是野蛮粗鄙,他现在公然指责一位比他爵位高出几品的一品官员,简直放肆! “哦?”天元帝皱眉看着他,“为什么?” “陛下,我天元地大物博,严大人身为户部尚书,却让国库空虚,巨额财富涌入极乐世界,他却浑然不知,微臣不知道极乐世界这么多的钱财,严大人是否能够管理好。” 严培表面冷静,内心却已经天翻地覆。 群臣看着他们,各怀心思。 金碧辉这番话,已经很留情了。 谁也不希望国为空虚,国库一空,用到钱的时候,就需要他们这些重臣掏钱,至由他的第二个理由,那就更令人揣测了。 户部的尚书是不知道极乐世界有那么多钱,还是装假不知?显然,他们更偏向后者。 严培抬起头来,见天元帝看着他,他忙说道:“金大人的提议,微臣没有意见。” 天元帝又看向金碧辉,他说道:“微臣推荐三殿下处理此事。” 众臣商议了一番,又看向天元帝,见他面色沉着,没有反对,也就顺着他的意思,纷纷推荐三皇子,他们皇家自己的人,他更容易相信。 “好,这件事,就交给三殿下处理。”他看着轩辕秀和云翦,“武侯伯,凤爱卿说,阿秀是盛熙,你说呢?” 大殿上再一次陷入沉寂,群臣屏着呼吸。 云翦神态坦然,礼道:“陛下,明王是您养大的,他是谁,微臣相信,没有人比您更清楚。” 众人抬起头来,看着他,呼吸慢慢沉了下去。 天元帝看着轩辕秀,眼波微动,深不可测。 轩辕秀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早已经思考明白。 云锦绣进宫以后,姬千夜又回到极乐世界,他曾去阻止过他,他当时告诉他,凤家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之谜,所以他赞同他去偷账本,并一手策划了今日之事,他已经将凤家知道他的身世一事考虑进去,但这一切还是发生得太早了,他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眼下,他也职能听之任之了。 沉默一起持续了二十多秒,天元帝开口,声音不大,“高远,把明王爷带下去。” 高远抬起眼皮子,“是。” 他走下台阶,轩辕秀走上去,跟着他,出了金銮殿,往养心殿的方向去。 进了宫门,四周无人,他低声道:“明王爷不要太担心,陛下对不会威胁到他的人,并且对他有用的人,总是网开一面的。” 轩辕秀身子一震,看着面前的老太监,他已经六十多岁了,是宫中为数不多的老人之一,也是三朝老人,他的这句话,意义非凡。 他立刻诚恳地谢道:“多谢公公提醒,阿秀感激不尽,还请公公多在皇上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高远依然佝偻着身子往前走,眼睛里发出淡淡的光芒,他“唉”叹了一声,“适当的时候,我会为你说几句,你也要早作打算。” 轩辕秀心头一颤,他这话的意思,难道,他早知道自己的身份? 凤佐走出金銮大殿,身子颤颤巍巍。 他还没有从失去凤行烈,失去凤家军的阴影中走出来,又死了一个嫡女凤朝华,儿子凤晏,现在又要失去极乐世界,大陆上有名的数百年望族,就要毁在自己的手中了吗? 云翦走上来,“凤大人,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事吧?” “你有这个闲心来关心我,不如想想,怎么解救轩辕秀吧,当年弘毅帝死前,一定有嘱托,让你照顾他吧。” 当然,弘毅帝的确将他唯一的儿子托付给自己和楚帅。 可惜他当年回来,小皇帝已经意外死亡了。 “你这么说,是在侮辱陛下吧,阿秀可是他抚养长大的。” “那你为什么还来上朝?”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这一年多来,你几乎没有上朝,我以为,你会解甲归田。” “看着你这种人在陛下身边,我不放心。” “你这种人在陛下的身边,只怕陛下不放心。” 两人针锋相对,眼中寒光迸射。 “姑父,凤大人,”金碧辉走上来,热情地打招呼,“你们在聊什么?” 云翦:“我们在聊,怎么辅佐陛下。” 凤佐朝着他们冷冷一笑,一甩衣袖,大步往宫外去。 云翦和金碧辉一同前行,“我回去以后,会派人去你府中,保护你们。” 金碧辉神色严峻,“姑父……”看着他刚毅的神色,他咽了咽口水,没有再说话。 金碧辉回到府中,就直奔书房。 秦婴正在书房中理着账本,九娘抱着小少爷,他一进门,就把小少爷抱了过来。 秦婴看了金碧辉一眼,只见他面色发青,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她向九娘,“九娘,你去叫厨房包个参汤。” “是,夫人。” 九娘离开之后,金碧辉将朝堂上发生的事告诉秦婴,她吓得脸色惨白,坐在椅子上,“难怪小姐要让咱们这么做,她是为了能够帮到明王爷。” 金碧辉神色凝重,“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钱,我们多存点钱,钱总会派上用场的。”她有些惊慌,“其他的,只能看小姐自己的了。” 金碧辉长长吁了一口气,低下头来,怀里的小家伙正看着他,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没有任何杂质,比天底下最璀璨的宝石还要夺目,他不由眼眶一热,目光柔和了下来。 秦婴看着他看孩子的眼神,不由一怔,原来,他是真的很爱这个孩子。 “金祯平,祯平,吉祥平安的意思。” “嗯?”他抬头看着她。 “孩子的名字。”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姓金?” 她面颊微红,“是。” 入夜,天气微凉,月光如水。 统领府,丰承息看着对面的云锦绣,她穿着一身鹅黄衣裙,襟口镶着红边,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活着。 第303章 我又是谁的傀儡?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轩辕秀把整个皇城翻了无数遍,都没找到她。 云锦绣抬头看着他,“在天亮以前,我要见到兰妃。”她不想跟任何人提那个墙洞里发生的事。 “不管你做什么,都救不了他。” 她唇畔浮起一丝淡笑,“不到最后,你怎么知道?” “你应该明白,那个身份,对帝国,对陛下,意味着什么。”他目光锋利地看着她,“历史不能被重提。” “丰承息,什么样的历史才不能被重提?”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站起来,走向他,“人们总是重提历史,铭记历史,歌颂历史最恢弘的篇章,来鼓舞自己,人们也铭记历史的悲哀,提醒自己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他目光发怔,她的样子,一如既往的自信和坚定。 “我警告你,别把我姐姐牵扯进来。” “我把她牵扯进来?”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了解她吗?” “你以为她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皇妃?” 他看着她,神色微变。 皇宫,馥兰殿。 花园里开满了建兰,还有极少数的寒兰,兰香萦绕。 丰兰息坐在矮桌前,正修剪着一盆兰花。 兰心推开殿门,“娘娘,丰大人和锦绣小姐来了。” 云锦绣跨过门槛,进殿下,就看到坐在矮桌边的丰兰息,她穿着一身青蓝衣袍,头上编着简单的发髻,一头青丝如黑绸般,柔软地披过肩头,和面前的兰花相映衬,如画中美人。 她抬起头来,看着云锦绣,眸光一转,眼神微亮,不过一个来月,她看起来更沉稳庄重了。 她将手中的剪刀放下,站起来,向兰心和丰承息,“你们先下去吧。” “姐姐!”丰承息看看她,又看着云锦绣,鹰眸沉沉,她不放心云锦绣,总觉得她会给姐姐带来麻烦。 她朝他笑笑,“先下去吧,我和她聊聊。” 丰承息看了云锦绣一眼,神色阴沉,跟着兰心出了大殿,大门关上。 “你有个好弟弟。”云锦绣在矮桌边坐下来,看着桌上修剪到一半的兰花。 丰兰息在她对面坐下,理了衣袖,给她倒茶。 “承息是个好弟弟,他对我很好,”她将茶递给她,“就像楚墨宸对你。” 她瞳光一凝,缓缓接过她手中的茶。 “我们接受别人保护,也保护别人。” “就像你跟大煌师一样吗?” 她美目一凝。 她认真地看着她,“大煌师,他知道轩辕秀吗?” 丰兰息看着她,面色微白。 “明天早朝,我会去面见天元帝。” “你通知大煌师。” 她将白玉茶杯压在桌上,站起身来,转身离开,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丰兰息的声音,“你不会伤害大煌师对不对?” 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眸光凛然,“他会伤害我吗?” 丰承息嘴唇颤抖,面色发白。 她转过身,拉开门,往外走去,裙摆翻动。 丰承息站在对面的回廊里,看到她出来,他快步上前去,殿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而紧张,他看了云锦绣一眼,往殿内去,看到姐姐的脸色,鹰眸一寒,“姐姐,她为难你?” 丰兰息摇摇头,“最近,你要小心。”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姐姐不用担,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你。” 她看着他,淡淡一笑,笑容有些僵硬,“只有先保护好你自己,才能够保护我。” “我知道。” 月过中天,银月如钩,月光清冷。 养心殿,灯火亮了一夜。 高远站在龙案旁,抬起眼皮子,看着天元帝。 天元帝正翻着奏章,手指不时揉着太阳穴,脸色发青。 “陛下,天快亮了,您先休息会儿吧。” 天元帝抬起头来,看着一直守在身边的老臣,“高远,你说,阿秀真的是盛熙吗?” “陛下,老奴愚钝,想不明白啊,先不说王爷,凤丞相在这个时候闹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天元帝站起来,在殿上踱着步,像似在沉思。 “陛下,您可以等三殿下回来,看看那个极乐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元帝一脸沉思,像似没有在听他说话。 “阿秀那边怎么样了?” “王爷一直在西暖阁里呆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怕是在等陛下您的裁决。” 东暖阁,房间里没有亮灯,轩辕秀站在窗下,月光从窗棱里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半张脸掩在阴影里,眼中透着锐利的光。 只要天元帝暂时按兵不动,他就有更多的时间。 云锦绣站在宽广的宫道上,看向养心殿的方向,目光深远,仿佛穿透夜色,看着宫殿里的人,阿秀,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她眼前一黑,突然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有幽幽的灯光映入眼帘。 “阿锦。” 听到声音,她转过头来,视野里变得清晰起来,乌灵宇。 她呻吟了下,要坐起来,乌灵宇将她扶起来。 “你晕倒了,刚好被四殿下遇到,将你带过来。” 她坐直了身,就看到坐在对面的轩辕灏,这里是他的寝殿。 她已经全部清醒了,只是身体有些软绵无力。 “多谢四殿下。” 轩辕灏向她微微点头。 她下床来,“天快亮了,我该回去了。” “阿锦!”乌灵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是连心蛊。” “你体内,有连心蛊。” 她脑海里一轰,像被闪电轰炸了一般。 “在西境,连心蛊是女巫手中的至宝,她们将蛊种在人的体内,控制人心智。” 她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轩辕灏猛地抬起头,看着她,难以置信。 这样明艳动人,心智敏锐的女子,竟然是个被蛊控制的人。 “阿锦。”乌灵宇抓着她的胳膊,只觉她的肢体僵硬冰冷。 半晌,她开口问道:“还有呢?” “连心蛊,也叫母子蛊,你对这件事浑然不知,可见,你体内的是子蛊,子蛊将宿蛊的心智传递给母蛊,母蛊的宿主就会知道你的一切,你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母蛊的宿主,还能够通过子蛊,控制你的心智,你的行为。” 她的呼吸越来越沉,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母蛊的宿主是谁?我又是谁的傀儡? “这种蛊很难找到适合的宿主,只有特殊体质,才能够养活,蛊胚进入宿主体内,如果宿主没死,蛊胚就会吸食宿主的心头血成长。” “这种蛊的成长期很慢长,一般要超过十年才能够成年,成年的蛊有自己的生命意识形态,会夺取宿主。” “你体内的蛊,已经成年了。” 她嘴齿颤抖,有很多的疑问,却说不出来。 轩辕灏脸色大变,“夺取宿主,是什么意思?” “夺取宿主的意识和思想。” 他快步上前来,看着乌灵宇,“要怎样才能除掉她体内的蛊?” 乌灵宇摇头,“只能先找到种蛊的人,或者找到母蛊的宿主。” 两人齐齐看着失魂落魄的云锦绣。 她看着两人,双眼无法聚光,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 轩辕灏一脸急色,“你不会连谁给你下的蛊都不知道吧?” 是的,她不知道,她的大脑现在已经无法思考。 “阿锦,阿锦,”乌灵宇摇着她,让她清醒地听到自己的话,“连心蛊,还叫双生蛊,若母蛊死了,子蛊会死,你也会死,也就是说,你的生死,和宿主连在一起,其生,你生,其死,你死。” 轩辕灏:“乌先生,你想想办法。” 乌灵宇摇头,他看着云锦绣,担心地说道:“你要尽快找到种蛊的人。” 云锦绣和过来,脸色僵白,“我……会死吗?” “不好说,但蛊显然已经在伤害你的身体了,所以你才会晕倒。” 她点点头。 有白光照进房间来,天快亮了。 轩辕灏看着她,“我明天就出发去云州了,不,天已经亮了,”他转过身来,看着窗外,“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出发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这么快?” “最后一件祭品,一个多月前就拿到了,我们已经耽搁很久了。” 他眉眼沉沉,心事重重,可见他并不想走。 “最后一件祭品是什么?” “皇兄的心脏。” 她的呼吸瞬间被夺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是《六合神典》上记载的,想要取得长生不老药,得用拥有同样血脉的心脏为祭品。” “所以,你这次回京,就是来取轩辕丰的心脏的。” 她一脸讽刺,似笑似哭。 轩辕丰不是死在他的叛变中,他早就是选中的祭品。 轩辕灏瞳一张,眼中全是震惊,“不是……我不知道。”他被告知,要回京复命,蜃楼已经建成,他被告诉,他需要回来取一件祭品,当拿到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是太子的心脏。 她扶着乌灵宇的手臂站起来,看着他,眼神沉甸甸的,似有千思万绪,千言万语,一切慢慢地消失在漆黑的眼瞳之间中。 “天亮了,我该回去了。”她张了张口,没有再说什么话,转身走到门口,拉开大门,出了房间。 轩辕灏看着她的背影,晨曦洒在她鹅黄衣裙上,柔和而又明亮。 那夜在玄武门下,她的身影是如此的明艳,仿佛黑夜中的光,他以为她是不一样的,却没想到,她的身上,也有那么多阴影,她比任何人都要复杂难懂。 “乌先生,你没有跟她告别。” 乌灵宇上前两步,走到他的身边,看着晨曦中的身影,“真正在乎的人,是不会正式道别的,因为他们坚信,他们还会重逢。” 第304章 陛下,我给你讲个故事 一早,灿灿的阳光照着宏伟的金銮大殿,殿外,禁军把守,殿内,群臣就位,天元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一如既往地俯瞰着大殿和群臣,早朝才刚刚开始。 朝臣们不时抬起头来,偷偷看一眼,他仍然雄姿杰貌,如炬的目光里散发着淡淡的精光,气息威严,紧张的气氛令人惶惑不安。 只有站在他旁边的高远,才能看清他眉宇间和皱纹里的疲惫,还有太阳穴处微微突起的青筋。 他昨晚一夜未睡,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坐在床头眯了会儿,眼下的青色化妆遮掩着,只有近距离才看得出来。 大殿上很平静,轩辕秀就是盛熙帝的说法,谁都没有对此发表看法,就连天元帝,也缄默不言。 朝堂上安静得没有一丝风波,就连皇上已经上旨抄极乐世界一事,也是按兵不动,因为负责此事的三皇子轩辕策,去追西秦的商人还没有回来。 有人甚至猜测,天元帝只是说说而已,并不会动极乐世界,有凤后在,谁也动不了凤家。 新的兵部尚书,是一名四十岁的老将,冯征,冯家是天元帝身边的老将,虽然一直无所建树,但却是跟着他时间最长的武将士族,他还是亲王的时候,冯家是他的家臣。 他的父亲冯锵跟天元帝一起去过北境长城,死在北长城,他一直在朝中负责粮草一事,以粮草官的身份,参加过西北战争,北境战争。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他被提拔为兵部尚书,是因为他是天元帝的人。 冯征上前去,呈上奏折,“陛下,兵部已经重编完毕,请查阅。” 高远向下方候着的内监挥了下手,内监上前去接奏章。 严培拿着奏章上奏,“陛下,商会成员名单已经拟定,请查阅。” 有内监上前去,将他手中的奏章接过,呈现给皇上。 金碧辉看着那份奏章,眼波涌动,那份名单里,全是京中的权贵,这些官僚看到了巨大的利益,他们要挤掉他们眼中的贱民,一手建立起运河商业的商人们,坐享其成。 他心头翻涌着火焰,想要摧毁这种掠夺和不公。 “金大人,”严培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你的脸色不大好。” 金碧两眼怒火地看着他。 “那名单里有你,运河商业,金家功不可没。” 金碧辉有一拳砸在他脸上的冲动,无耻之徒。 高远捧着奏章,站在一旁,天元帝现在根本没心思看这些奏折,这些奏章,得拿到御书房去慢慢批阅。 严培看向云翦,“云大人,云家府军军晌一事……” 众人看向云翦,武侯府如今手握重兵,俨然已是第一军府,已经超过凤家。 天元帝看着他,目露精光。 云翦心头一凛,他若动轩辕秀,他必然会抗议,而他手中的大军,就是他的筹码,难不成他…… “报!”有内监匆忙入殿,报道:“武侯府的云锦绣小姐求见!” 云翦身子一震。 他已经做好了接受女儿死亡的准备,却突然听说她还活着,但一直没有见到她,没想到,她竟然会来这里! 金碧辉看着他,和他一样震惊。 天元帝皱着眉头,太子在皇塔下埋下火油一事,丰承息已经向他禀报过,听说是她提供了线索,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失踪,没想到她竟然跑到这金銮大殿上来。 “陛下,锦绣小姐说,她有关于蜃楼的事,要向您禀报。” 他龙体一震,“让她进来。” 群臣还在震惊中,就见一道鹅黄的身影进殿来。 云锦绣面目平静,穿过群臣,走到大殿前,抬起头来,看着天元帝,只见他如炬的目光闪动着愤怒的焰火。 所有人的目光紧锁在她的身上,除了宫中嫔妃和公主,很少有女子敢踏上这金銮大殿,而这个女人,还太年轻,都不到十八岁。 而她是为了蜃楼而来。 蜃楼耗资巨大,几乎成为帝国不堪支撑的重负,却没人敢提出只言片语。 这个女人,疯了不成? 云翦看着她,眼眶一热,泪水盈眶,见她完好无损,才慢慢平复下来。 金碧辉眼眶通红,热血涌上心头,满面激动地看着她。 她看着两位至亲的人,点头,然后转过身,上前三步,拉了裙摆,跪下,恭敬城说道:“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元帝双手按在扶手上,身子前倾,“听说,你想跟朕谈谈蜃楼的事。” “是。”她一脸从容淡定,态度认真。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疯了,只有云翦和金碧辉站在她的身后,支持着她,长久以来,他们已经信任她了,还有对家人绝对的支持。 “臣女想给陛下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蜃楼的故事。” “说。” “公元前,有一位杰出的王者,他一统亚洲大陆的六国,建立秦朝,改称皇帝,史称秦始皇,他是亚洲大陆历上第一位皇帝,他为了能够永世拥有他的万古基业,找来阴阳师徐福,为他求取长生不老药。” 少女的声音不疾不缓,回荡在大殿之上,穿入每个人的耳中。 “徐福找来天下最优秀的机械师,历时多年,建成历上第一首大船,那首大船,也叫蜃楼,并找来三千童男童女当作祭品,带着他们出海,前往东瀛,求取长生不老药。” 她抬头看着天元帝,凤眸清亮,“陛下猜,后来怎么了?” 天元帝的眼中闪着阴鸷,“你来告诉朕。” “蜃楼出海之后,再也没有消息。” 所有人的呼吸和心跳瞬间被夺走。 高远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地上娇小的身影,眼神锃亮。 馥兰殿,兰心看着立在兰园中的兰妃,只见她一直遥望着金銮殿的方向,小声问道:“娘娘,锦绣姑娘她到底要做什么?” “她要打破朝局,掀起惊涛骇浪。”这样一来,天元帝根本没有心思关心轩辕秀身世的事,他才有机会活命。 天元帝呼吸,急促而紊乱,头晕目眩。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不为自己,而是为云锦绣,云家,云家九族。 天元帝刚一张口,云锦绣强势地说道:“陛下,臣女的故事还没讲完。” “徐福出海后,在海外的东瀛岛安置下来,建立了天皇帝国,那三千童男童女,就是天皇帝国的先民,天皇帝国不断发展壮大,百年,千年,万年……后来,他们成为了亚洲大陆最强的国家。” 如果说一开始,她的故事还只是说这个叫徐福的阴阳师,出海之后没有回来,那么后面一段,她已经给阴阳师下了定论,阴阳师欺骗了那位叫秦始皇的大帝,根本没有长生不老药这种东西。 云锦绣一脸笃定,因为那个负责蜃楼的人,是大煌师,前朝六皇子轩辕煌,天元帝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 蜃楼,不是为了求取长生不老药。 群臣们看着他们,不知所措。 没有人见过长生不老药,怀疑的种子,一直深埋在众人的心中,她的这个故事,就像水浇在种子上,种子在生根发芽。 “啪啪啪!”响亮的掌声在大殿外响起,众人转过身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白袍男子,戴着银色的面具,正是国师大煌师。 他走进殿下,“锦绣小姐的故事真是精彩,看你们个个都惊呆了。” 云锦绣转过头来,瞳孔张大,他终于来了。 他走到云锦绣的身边,向天元帝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天元帝眼底的波澜已经平静,他看着国师,目露精光,“国师,你来得正好,锦绣小姐的故事,你怎么看?” “微臣想私下和陛下聊聊这件事,再顺便聊聊《六合神典》的事。” 天元帝看向众人,识相的老臣们忙说道:“陛下,臣等没事要奏。” “退朝。” 群臣纷纷退出金銮大殿,虽然他们也很想继续深入研究云锦绣的这个故事,但他们怕掉脑袋。 空旷的大殿上,只剩下云翦,金碧辉,跪在地上的云锦绣,国师。 “陛下,这件事情,与云家无关,还请陛下让微臣跟您单独聊聊。” 天元帝看了眼地上的云锦绣,向他们挥挥手,“都出去吧。” 云锦绣站起来,看着大煌师,面具下的双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眼底的深处,有一抹幽蓝,是他,轩辕煌,他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爹,我们走。” 云翦和金碧辉行了礼,三人退出大殿。 天元帝向高远:“把丰承息叫来。” 很快,丰承息进殿下来,跪下听命。 “派人看守好武侯府和盛京织造府的人,不让他们出京城半步。” 丰承息抬起头来,皇上这是要限制他们。 “是。”他领了命,退出大殿。 天元帝看向大煌师,透过面具,看着他灼灼双眼。 历代国师都不以真面目示人,没有人知道,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的。 “陛下,微臣已经出发去云州了,觉察事有变数,就赶来皇城,事出突然,《六合神典》没能亲自带来,微臣已经传令命人送来,明日神典就能送到。” 天元帝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是怎么觉察到的?” “未卜先知,是阴阳师以身俱来的能力。” “如果微臣没来,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云锦绣?” “她的话冒犯了国师,理应处死。” 大煌师目光一沉,还好自己来了,云锦绣是他一生的心血,他不会让她毁在任何人手里。 花凛;催更的小伙伴可以先看看《权门毒妻》,那一本有存稿的,花花正在努力更新……捂脸! 第305章 破朝局,掀惊涛骇浪 “等明天神典到了,微臣自会给陛下一个交待。” 天元帝看着他,停顿了数秒,“来人,护送大煌师回钦天宫。” 很快,有穿着重甲的禁军进殿来,左右护押,将他带往钦天宫。 皇城外,云翦双眼通红,拥抱着自己的女儿,“孩子,跟爹回家。” 云锦绣:“……”镇压一方的大将,这么激动的样子,画风实在是有点…… 皇城守门的士卫和来往的官员看着他们。 有人小声议论,云翦已经老了,上了年纪的人,都会特别想念自己的孩子。 云锦绣点点头,“嗯。”也是时候该回去一趟了,只怕后面没机会了。 父女俩往武侯府的马车去。 金碧辉一脸高兴地跟在他们的后面,他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武侯府的马车,又收了回来,“我还是先回去了。”他得先回家见儿子,再告诉秦婴,他见到云锦绣了。 云锦绣跟着父亲,乘着武侯府的马车,往武侯府去。 轩辕灏的马车已经到了城门下,他掀着车帘,看着巍峨城楼,铜墙铁壁的城墙上,城楼壮观,烽火台向两侧排列,太阳照耀下,巨大的光影投下来,笼罩着车马。 这一次离开,他就要乘着蜃楼,驶向大陆的东南海域,按大煌师的精密计算,三年之后就可以回来。 他璀璨的眸底翻腾着黑曜石般的光芒,如大海上的惊涛骇浪,他心中的浓雾,像夜一般深重。 “出发。”他说了句,放下车帘。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龙洵骑着马,带着近百名护卫跟在车后。 一匹快马穿过长街,疾驰而来,马蹄声和嘶鸣声引起一阵慌乱。 轩辕灏的马车停下来。 “四殿下!”通传的士卫跳下马,跑上前去,“陛下有旨,请您暂时回宫。”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异亮,“到底怎么回事?” 他弄清楚了情况,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云锦绣去金銮大殿讲了一个故事。 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她说出了他心中的猜疑,说出他十年前就想要说的话,她的话更大胆,直接说出了他心中的猜忌。 浩浩荡荡的行队,原路返回。 养心殿的暖阁里,小太监小德子给轩辕秀送午饭去。 他勤勤勤恳恳地布了一桌子菜,“王爷,请用膳。” 轩辕秀看着满桌饭菜,这是他被软禁在这里,吃到最丰盛的一餐,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小德子,他今天也很放松,他思虑一番,问道:“陛下今天会见我的吗?” 小德子是跟着高远办事的人,高远曾叮嘱过他,要好好照料好王爷,见他态度亲和,他胆子大了些,机灵地看了眼门口,看守的士卫远在大门口,他小声地说道:“陛下现在怕是没时间管王爷了。” 他眼睛一亮,“发生什么事了?” 小德子将金銮大殿上的事大概说了下,云锦绣的那个故事,已经传遍朝堂,传遍帝京,当时在大殿上听到的朝臣们无不震惊,有人想将这池子水搅得更浑,有人想,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天元帝没有百岁,没有千岁,没有长长久久,他们,以及家族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 轩辕秀听完,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的阿锦,真是让人惊喜,她所做的,远超出他的预料,他的安排。 他想起她像只猫儿一样蜷缩在自己怀中,想起她在自己身下婉转吟喔……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低低,心潮翻涌,无法平静。 不管怎么样,他暂时是安全的。 他的心情大好,精神振奋,这顿饭,吃得也格外爽口。 武侯府,云锦绣穿过花园,往母亲的房间去。 已经是秋天,桂花盛开,香气怡人,阳光静静照着院子,岁月静好。 房门开着,她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温婉的青衣女子坐在榻上,正缝着一件红色的肚兜。 她看出来了,那是母亲,时光荏苒,她看起来成熟而温婉,与在扬州分别时判若两人。 那时候的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还需要女儿来保护她的安全,现在,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母亲。 她轻轻走了进去。 金氏将针插在肚兜上,伸手挽了下耳畔的发丝,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女,眼睛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她又产生幻觉了,自从得知女儿失踪之后,她天天以泪洗面,总是梦到女儿回来了。 眼前的场景,在她的幻觉里,一遍又一遍重演。 云锦绣看着她迷离的神色,轻轻皱了下眉头,上前去。 “娘!” 金氏一震,膝盖上的肚兜掉到地上。 她上前去,在她的身边坐下来,控制着自己,平静地说道:“娘,我回来了。” 金氏扑进她的怀里,用力抱着她,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你回来了……”金氏放声哭了出来,“娘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你很小的时候,大家都说你死了,你还是回来了。” “……” 云锦绣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情稳定下来了,才开口问道:“娘,我小时候中毒的事,你还记得吗?” 按乌灵宇的说法,她体内的连心蛊,是在十年前就种下的,她的记忆,是从婴儿时期复活的云家大小姐开始的,她仔细想过,没有找到确切的线索,她身上所发生的重大事故,就只有那一次的复活了。 金氏抬起头来,脸色惨白,面露骇色,眼神闪躲,她刚刚哭过,妆都花了,云锦绣也没注意到她神情里的异样。 她用力抓着女儿的双手,“一切风雨都将过去,我的女儿,会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的……” 平平安安这四个字,缠缠绵绵响在耳彻。 云锦绣内心沉重,真正的暴风雨还没来,不过一切的风雨终将过去。 算了,娘不愿想提起她小时候的事,就不提了,免得惹她不开心。 她捡起地上的肚兜,肚兜颜色鲜红喜庆,非常柔软,针脚缝得密密麻麻,“娘,你做肚兜做什么?这么小,是给小孩子用的吧?”她眼神一亮,看着她的肚子,“娘,你不会是?” 金氏抹掉脸上的眼泪,高兴地笑着,甜蜜中带着娇羞,“已经两个多月了。” 她眼眶一热,欢喜地抱着她,“恭喜娘,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金氏抚着小腹,“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娘,你还年轻,可以再生嘛。” “不年轻了,现在有这个孩子,已经是上天赐的福份。” “娘,四十岁都可以生的。” “哪有人生到四十岁的。” …… 云锦绣替母亲感到高兴,她以后不能在他们身边,还有弟弟妹妹陪着他们。 “对了娘,你们被山贼袭击后,你在哪里养的伤?” “在一处山里,山里环境优雅,四季如春,娘在那里,没有受苦。” 她点点头。 “那山庄里的人,是个好人家,我本想要好好去感谢他们的,出了山以后,就没找到路。”说来也奇怪,她明明记得地方,后面派人去就没找到。 “娘,深山老林的,找不到就算了,人家救你,也不是为了要你报达。” 天澜宗地势隐秘,山里布了奇门遁甲,不是普通人能够找到入口的。 母女俩聊了会儿,就有丫环端着参汤来,催促金氏喝药休息。 云锦绣离开母亲的院子,刘文基带着一个年轻的便衣军人,等在前院。 “小姐,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士兵上前一步,礼道:“云麾参见小姐。” 云锦绣打量着他,他看起来十八九岁,五官清秀,带着几分痞气,有几分军人的特质,一双明亮的眼眸映着阳光,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是一头狼。 “你现在去军营,挑三百名士兵,今晚围剿极乐世界。”她走近他一些,声音低沉,“听说北境驰骋的男儿,都是狮子,我要狮子。” 年轻的军人抬起头来,目露狼光,“明白。” “小姐,狮子都是难驯服的,小的只是一个少校,怕不太好调用他们。” 云家军是几十年的军队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老了,很多人已经疲于战争,只有少数年轻的士兵,他们血气方刚,拥有野心,他们跟着前辈们浴血杀场,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懂兵法,是核心战斗力。 她不由眯了下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头衔?” “小姐要是能给属下弄个将军什么的最好了。”他摸了下鼻尖,幽默地说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能好士兵。” 云锦绣看着他贼兮兮的表情,眯了下眸子,“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刘文基代答道:“之前只是个无名小卒,前阵子,带着士兵去大峡谷剿匪,弄了个少校头衔。” 听到大峡谷,她的眼底一亮,大峡谷的事情处理得非常高明,黑宗所有的人全部被斩杀,韩凝珠惨死于混乱之中,被含糊掩盖。 “既然这样,直接晋升为云麾将军。” 云麾眼睛一亮,她给的官衔,比他预期的要高,直接从从七品,越级晋升为从三品。 云翦是武丞相,只要官职不超过正三品,他就可以自己作主封将。 “是,末将现在就去军营。”新封的将军斗志十足,脚下生风。 她向身边的刘文基,“这件事,没问题吧?”越级晋封,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我会处理好。” 两人相视,信任地点点头。 黄昏时分,天空变成紫红色,橘红色的夕阳斜照着帝都,长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一队快骑穿过城门,进入帝都,领头的人银鞍俊马,一身青白底锦袍,英俊夺目,正是去追赶西秦商使的三皇子轩辕策。 进了城之后,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在拥挤的街头慢慢前行,街上的行人纷纷退让到两边,为这位天家皇子让出路来。 一辆织锦大马车停在前方,虽然没有停在路中央,但车身太大,占据了大半的街道,成为明显的障碍。 后面的士卫策马上前,“殿下,属下先去清理那辆马车。” “不用。”轩辕策神色一灿,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云锦绣的马车,他跳下马,疾步向马车走去。 花凛:每一章都是大高潮,冒泡留言的读者们越来越美~ 第306章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晚风微劲,拂动锦帘。 他的目光透过车帘的缝隙,隐约可见女子的裙摆,鹅黄,鲜红,层叠迤逦,很是艳丽。 从她进宫起,他就一直在关注着她。 东宫事变,她消失了,他的人跟踪轩辕秀,当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时候,突然传来她的消息,却一直不见她的踪影。 此刻,她就在几步外的马车里。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不已,他对她的期待,比他自己以为的要深。 遥遥几步,仿佛走了很久,他刚走到马车前,车帘已经掀起。 云锦绣葱白纤细的手指挑着车帘,盈盈地看着他,眼底眉梢似有笑意流淌,容色灿烂,却没有温度。 她穿着鹅黄衣裙,里面搭配着鲜红的底衣,领口,襟口,袖口,裙角,都露出鲜红的底色,一头浓密的黑发用简约的缠枝银发箍在头顶束了简单的发式,流瀑般垂至腰际。 她,看起来不太一样了,仿佛一朵盛开的玫瑰,肆意绽放,张扬而凌厉。 他心头一怔,她长大的样子,是这般模样。 “三殿下。”她将车帘全部掀起,轩辕策上了马车。 跟随着轩辕策的十几名士卫候在街头,街上人群涌动,云锦绣的马车淹没在喧嚣里,夕阳的颜色越来越深,紫红的天幕越加厚重。 马车里,轩辕策看着对面的云锦绣,她的身边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一双眼睛好像星子一般,他看起来,心智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 她的身边,就带了这么一个人。 “阿锦是来给我接风洗尘的吗?”他知道不是。 “我是为了极乐世界而来的。”她开门见山,“相信殿下很清楚京城的局势,皇上命你抄了极乐世界。”她没有多说,她知道他的眼线布满皇城,他对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 他眯了下眸子,目露精光,“本宫怎么也没想到,明王爷竟然是盛熙。” “殿下,”她眸色锋利,“王爷他到底是谁,殿下最好亲自问一下陛下,您是陛下身边最年长的皇子,想必他会更看中你的想法。”她是在警告他,陛下没有表态之前,作为皇子,他不能人云亦云,参与搅弄是非。 他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那么你呢?亚洲大陆的秦始和徐福,到底轩辕秀有什么好?值得你赌上一切?” 她艳丽的目光闪着寒芒,“殿下,我不是为了明王爷,他还不至于需要别人的保护。”只要他愿意,皇宫根本就困不住他。 他对她的话将信将疑,她不会对自己说真话。 “我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偶然听有人提起您的母妃,丽嫔。” 他面色一僵,眼神暗了下来。 “丽嫔曾是凤后的贴身女官,宫里的那些老人,都说她死得太冤了。” 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宫里的人说的,在扬州的时候,他和凤爵走得近,她要除掉凤爵,必须将他考虑在内,她查到,他的母亲丽嫔,是凤后的女官,在他才五六岁的时候,就跳入自己宫中的荷花塘溺死了。 丽嫔死后,他被凤后收养,丽嫔只是个普通的女官,死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他是皇子当中,身份地位最低下的一个,他委身于坤宁宫,自然要帮凤后做事,所以才会跟着他们去扬州。 但是从凤爵的死可以看出来,他对凤家,没有任何忠心可言。 她说得越多,他的神色就越难看。 “不知道殿下可知道,您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轩辕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桃红色的身影,他已经记不清楚她的样子了,只记得模糊的影子。 母妃跳水自杀的那天,是个炎夏的雷雨天,闪电雷鸣,暴雨倾盆。 那天,凤后召见她,她回来以后,就自尽了。 母亲是怎么死的,他当然知道,死人,远没有活着的人重要,所以他从未追究过那件事情,但并不等于他不知道真相。 他看似平静,眼底眸色翻涌不停。 她心里猜了个七八分。 很快,他平静下来,儒雅从容,将自己掩饰的很好。 “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的事。” 他只觉她一双眼睛清清亮亮,好似要将自己看穿了一样。 云锦绣淡笑,“我是为了极乐世界而来的。”让他记住他母亲的死,可以让他更容易听进自己将要说的句。 他眼神一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极乐世界对凤家来说很重要,他们不可能轻易放弃,我希望殿下能够将它一网打尽。” 轩辕策眸色荡漾,神色震惊,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刚刚的震惊,仿佛是云锦绣的幻觉。 “朝廷既然将此事交与我,我必定会好好完成。” 她眸色发沉,不以为然,“殿下,不管凤家给你什么承诺,都不可能实现。” 车里的气温瞬间骤降。 幕色渐深,晚霞绮丽,倦鸟归巢,行人匆匆,长街上更加拥挤。 云锦绣看着轩辕策深沉的眸子,继续说道:“殿下应该知道侯尚书一家自尽的事吧?” 他瞳孔一凝,反问道:“他们苟同太子谋反,自知没有活路,才选择自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等他思虑片刻,她才说道:“直到轩辕丰死了,我也才明白过来,和云家结亲,插手审判监的事,收成青瑶为侧妃,都是他演的戏,他从来都没有打算用这些力量来造反。” 早在多年前,轩辕丰已经展开了他的疯狂计划。 轩辕策的心脏一直下沉,没错,这些看似惊天动地,但在轩辕丰被斩杀于养心殿的那天,他们什么事都没。 要不是她现在提醒,他都要被表象骗了。 他急促地问道:“那侯尚书一家,为何而死?”他的声音发颤,他浑身的血液,都在为这个惊奇的发现而沸腾。 “东宫的小殿下,轩辕焕。” 他身子一震,仿佛被闪电击重。 半晌,他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这种想法,太疯狂了。 云锦绣看着他怀疑的目光,她能够看得通彻,是因为她比他看得更深更远,她了解凤家。 “侯侧妃也自尽了。” 她虽然只见过她几次,却知道她是个温婉的女子,慈爱的母亲,“朝廷并没有处死东宫的女眷,侯侧妃很爱自己的儿子,小殿下还那么小,如果可以,她是无论如何也会苟且偷安,留下来照顾自己的儿子的。” 或许像轩辕策这样的人,是无法知道母爱到底有多深沉的。 “侯家还有几位公子,都是颇有实力的人才,蝼蚁尚且贪生,他们为何全死了?” “你怀疑我的说法,是因为你顾忌四殿下,”她顿了顿,“你若真顾忌他,就不会对极乐世界的事犹豫了。” 心中的想法被戳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女人,太聪明太凌厉了,正是她的这种特质,让他非常着迷,他甚至认为,只有她才配得上自己。 “凤家会有无数个计划,失败了一个,他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殿下是聪明人,应该不用我再说下去。” 轩辕策又恢复了淡然。 她给足了他思考的时间,问道:“极乐世界的事,殿下打算怎么处理?”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你会去吗?” “会,云府已经派兵替殿下包围了极乐世界。” 他瞳孔微张,目露精光。 她连武侯府的军队都出动了,她太心急了,现在的她,就像把一柄锋利的宝剑,以利箭离弦之势挥杀而出。 他声音软了些,“弓满弦易断,剑利锋易折,这样对你不好。” 她也知道,但是阿秀还被困在皇宫,她体内的连心蛊已经成年,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坚定地说道:“极乐世界是凤家的财富心脏,我必取之。” “你就这么恨凤家?” 他总觉得,她这么做,是为了救轩辕秀。 他一直认为轩辕秀是无敌的,直到他被指是盛熙,天元帝迟早会杀了他! “这已经不是恨与不恨的问题,是生死存亡的问题,他们不会给我留活路的。” 将夜。 轩辕策从马车上下来,上了马,快马加鞭,往皇城去。 云锦绣的马车行驶出长街,沿着天水河岸,往极乐方向去。 车上,宋南翻转着星眸,“姐姐,后面有人跟着。” 她掀起后车帘,就看到一匹马不远不近地跟着,马上的人穿着玄色官服,戴着护甲,威风凛凛,正是丰承息。 皇上让他派禁军看守好云家的人,云锦绣聪明狡猾,他不放心,就自己亲自跟来了。 她吩咐车夫停车,向宋南吩咐了几句,宋南上前去,向马上的人说道:“我家主子说,大人骑了一天的马累了,请上车。” 丰承息皱了下眉头,下了马,往马车走去。 云锦绣掀着车帘,让他上了车,马车继续前行。 她微笑地看着他,“大人可是寸步不离地跟了我一整天了。” 丰承息看着她,她变了,变得锋芒毕露。 “怕你跑了,陛下下令捉拿人的时候,找不到你。” “大人觉得,陛下什么时候会下旨捉拿我?” “那就要看国师了。” 第307章 要变天了 她心里一沉,如今,自己的生死,似乎掌握在了大煌师的手中。 “云锦绣,”丰承息鹰眸锃亮,“那个国师,到底是谁?”她竟然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陷害他。 天元帝国要变天了。 当今形势,迷雾重重,就如这看不到尽头的黑夜,他迷惑了。 当下时局,与面前的这个女孩,休息相关。 她看着他,凤眸里闪烁着黑曜石般的碎芒。 “大人怎么不去问兰妃娘娘?” 他心头一震,眼放利光,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反问,“不要把她牵扯进来是吗?” “大人原来是心盲之人。”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你姐姐爱陛下吗?” “不爱。” “你姐姐不认识国师吗?” “国师对你姐姐,可是恩重如山。” “你和你姐姐是古武丰家硕果仅存的两人,你的武修这么好,别跟我说,她什么都不会。” “你姐姐那样的人,愿意侍奉一个不爱的人,呆在那深宫大院,如此大的牺牲,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她的话像一道道闪电击斩着他,半晌,他敛了心神。 原来,自己的确是心盲之人。 “丰大人,假如你姐姐和陛下同时陷入险境,二者你只能救其一,你会救谁?” 他猛地抬目看着她,锃亮的鹰眸里闪过震撼和茫然。 她眼底一沉,知道他姐姐在他心中的地位。 “小姐,到了。” 马车已经停下,车夫掀着车帘,请她下车。 她先一步下车来,走上前去,站在空旷的广场上,看着极乐世界。 高楼重重,楼角琉璃宫灯垂挂,将极乐世界的几栋主楼照得金碧辉煌,一片通明,这是大陆史上,第一个不夜城。 楼群的上空,飘着多盏孔明灯,和繁星璀璨的夜空融在一起,竟分不清哪颗是星星,哪颗是孔明亮。 极乐世界,已经不是她上次进去的样子。 几幢主楼之间,建立了四通八达的通道,将楼群串联在一起,就等于是将一楼的堵场,楼上的青楼,以及供宾客们吸食大烟的地盘扩建数倍。 此刻,堵场里挤满了人,喧嚣一片。 空气里有烟味,带着迷幻的气息。 杨蔻站在三楼的楼廊里,靠着大理石浮雕柱子,看着楼下,情绪高涨的人们端着金樽玉盏,仿佛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她嘴角翘起,嘴唇鲜红似火,艳丽的面容含着浓烈的笑意,看起来有几分扭曲,楼廊里的风鼓起她鲜红的衣裙,纤细葱白的手指握着压金线纹烟枪,她深吸了一口烟,扬起头,吐了个漂亮的烟枪,脖颈颀长,妖娆妩媚。 一个黑衣士卫上前来报,“杨管家,云锦绣来了。” 她笑容大盛,转过身来,看着黑衣士卫,目光落在他胸前的金色浴火凤凰图腾上。 她伸出手,纤长的手指抚着金色的图腾,“她终于来了。”她转过身来,目光没有焦点,“按照计划,安排下去。” 极乐世界外的广场上,云锦绣往前走了几步,夜风徐徐,裙角翻飞。 几个身着深灰色劲装的士兵匆匆上前来,他们肩甲上绣着黑色的飞鹰图腾,这是云家军的图腾标志。 士兵们抱拳行礼,声音铿锵,“锦绣小姐!” 云麾上前来,对着几个士兵的膝盖窝一踢,几人猝不及防跪在云锦绣的面前,一脸懵,在军营中,他们只向大将军下跪,对锦绣小姐,没必要行这么大的礼。 云麾心里骂了句,这些兔崽子真不懂事,也没点眼色,但他自己很清楚云锦绣的本事,在北境,她坐镇上阳城,如何取凤行烈性命,如何将云家军和云大将军带回来,他都知晓一二,军师刘文基非常信任她,她非闲之辈,大礼,是必须要行的。 他自己单膝跪地,“小姐,我方已经排布好,请小姐指示。” 她看着他,只见他目光沉郁,似有话要说,她开口道:“起来说话。” 他站起来,跪在后面的几名士兵也站起来。 “小姐,属下去里面转了一圈,赌场非常热闹,歌舞很盛,里面的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眼底微亮,这位新提拔的将军,是只狡猾的狐狸。 她“嗯”了一声。 丰承息在一旁看着,这个年轻人,穿的是将军官服,同样是灰色的劲装,衣服质地上层,襟口和袖口绘了黑青色的云纹,身上的古铜护甲闪闪发亮,他是一个三品将军。 这样一个高位将领,对云锦绣如此敬重,只怕她能够调动整个云家军。 他心头一骇,大家都认为,云翦没有儿子,大家都说他老了,云家军被朝廷收编,是迟早的事,现在看来,云家军后继有人了。 一男一女从极乐世界里走出来,男的一身深紫华袍,身材颀长,女的一身浅紫衣裙,摇曳生姿,正是姬千夜和王永嘉。 “阿锦。”姬千夜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她会亲自来。 王永嘉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人,皱起眉头,抢先一步说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人来?里面可有上百凤家士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王小姐,你误会了,”她看着她,目光清冷,“我只是来看热闹的,负责抄了这里的,是三殿下。” 王永嘉看着她,只觉她看自己的眼神,不似以往那般,她已经入不了她的眼。 “踏、踏、踏……” 群马奔腾,声音如雷,青石板铺就的广场和长街,在马蹄下颤抖。 轩辕策领着一千皇家护卫奔驰而来,皇家护卫穿着深黄劲装,黄金护甲,如天兵神将,金色的波线翻涌,由远而近。 云锦绣等人迅速退站到了一边,给他们让出道来。 到了极乐世界外,皇家护卫像流水一样,纷纷在殿门、楼门、街坊处把守,确保出口畅通,给正在里面醉生梦死的宾客们撤离。 高头大马上,轩辕策转过头,侧看着云锦绣,他穿着青底锦袍,戴着黄金护甲,披着红色的蟒袍披风,俊美高贵。 他对着她会心一笑,那笑容,连王永嘉都看得心神一晃,她不由眯了下眸子,这个三殿下,爱上云锦绣了。 云锦绣淡然地笑看着他,“预祝殿下成功。” 轩辕策心情颇好,他知道她不爱他,即便她对着他笑,也是应付的笑容,没有真心。 爱不爱,真不真心,都不重要,最后活下来的,才重要。 他觉得,他能活到最后,她也能活到最后,他们就有机会并肩而立。 他策起马缰绳,“驾!”骏马奔驰,跨过殿门,直向大花园,在极乐世界主楼门口停下来,他跳下马,在近卫的拥护下,推开了极乐世界的大门! 云锦绣远远地看着,大门洞开的一瞬,璀璨的灯光照射出来。 轩辕策站在门口,他的卫官上前,打开明皇圣旨,高声宣读,他们奉了皇命,前来抄收极乐世界,无关人等,赶紧滚! 赌场上一片死寂,大家张大眼睛看着他们。 轩辕策一眼看去,那些人的眼睛、脸、神情,无一不麻木空洞,密密麻麻,有好几百人。 他眉头一紧,这些人,都是处于半疯癫的人,他们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着圣旨和天家皇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么多大臣同意把这里封了。 他下令,“把这些人都轰出去,开始行动。” 一名带刀士卫上前,抓着身边的赌徒,往外一扔,一声咆哮如雷,“我的钱,我的钱……”人已经被丢出大门,那人又爬了回来,浑然不顾皇家护卫,往里面冲,“我的钱!” “锃!”皇家护卫拔出剑,“哧!”利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片刻寂寞,赌场上瞬间沸腾起来,喧哗如潮。 朝廷来抄封极乐世界了,是真的!大家如梦初醒! 赌徒们扑向赌桌上的钱,不管是谁的,抓了就往外跑,没抢到桌上的,看到人手里的,也去抢,大厅里很快抢成一片。 一名被抢的人死死抱着几定金子,眼看就要被抢走,他反扑上去,张口就咬,咬下了对方的耳朵。 有的人倒在地上,很被踩成肉泥,有的人被啃了眼睛,有的人一整块头皮被撕了下来,有的人咬了别人的手指,直接吞烟下肚,有的人被烛台打爆了脑袋…… 近百皇家护卫的脸惨青,握着长剑的手真抖,剑与鞘碰出“咯咯”的声音,有人终于忍不住,当场呕吐了起来。 轩辕策站在重重护卫之中,浑身发颤,他见过尸横遍野的战场,亲自执行地不少酷刑,却从未见过如此惊悚骇人的场面,这简直就是地狱。 “保护好殿下!”众人护着他,往高处无人的地方去。 他一咬牙,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当中的一些,吸食了大烟,正处在兴奋状态。” 杨蔻站在大理石柱子旁,看着楼下的场景,妖娆而扭曲,她看了眼轩辕策,往楼上的阁楼去。 外面的广场一角,姬千夜低声向云锦绣说道:“朝廷下旨要抄收极乐世界后,凤家的人让人私下放出消息,凤后在,皇上不会动凤家,让这些人放心玩。” “为了留住这些宾客,他们免费提供大烟。” 云锦绣心头一凛,寸烟寸金,这么多人,凤家得消耗多少钱财? “他们又从各地买来美姬,有西北、西境、甚至还有些北境女子,新鲜的刺激,深深吸了这些疯狂的人,他们早就将朝廷的指令抛到九霄云外。” 个个听得心惊肉跳,他们都知道,大烟能够让人兴奋,让人疯狂,而来自异域的美姬,同样充满了致命诱惑,再加上好多人是赌徒,赌瘾发作的赌徒,是最疯狂的疯子。 “那些人,都不正常了。” “就算三殿下打开大门,他们也不愿出来。” 大家都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所谓的“极乐世界,人间天上”已经混乱成什么样子。 云锦绣整颗心脏已经紧攥在一起,她已经窒息。 众人看着她的脸色,也都紧张起来。 云麾不自觉地摸向后腰上的匕首。 姬千夜急促地问道:“阿锦,怎么了?” 她的声音,带着呼吸,一起从喉咙里哽出来,“凤家是在掩护很重要的东西!” 花凛:有网易云阅读的读者反应没结局……书还没写完,还有两卷大高潮剧情,只是没更新上去,别担心,一定会有结局的~ 第308章 帝都惨事 “什么东西?” 众人急切地看着他,就连丰承息,也不由紧张起来。 她摇头,她现在还不知道。 但凤家花这么多的钱财,如此大费周张,不惜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一定是有目的的。 姬千夜沉思片刻,“他们一直在保护西境商人,三个商会成员被抓捕之后,他们匆忙撤离,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没有撤走,杨蔻的手中,还有非常重要的东西,那近百凤家士卫,就是留下来守那件东西的。” 王永嘉看着云锦绣,她的眉眼越发的深沉,一双凤眸映着远处的灯火,闪动着清冽的光芒,透着一股强硬。 她面色里闪过一抹异色,试探道:“她手中,会不会有西秦的机密?”她的语气飘忽,“西秦的那些商人,是皇商。”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我进去一趟。” “不!”姬千夜拽着她的袖子,“里面那么乱,很危险。”她是凤家的敌人,里面全是凤家的人,混乱中,谁都有可能伤到她。 “宋南和云麾陪我一起去。” 云麾已经提起十二分精神,随时护驾。 姬千夜知道拗不过她,“我也要去,里面我熟悉。” 王永嘉看着他们,眉心暗凝。 姬千夜看她的眼神,是那么温柔,一眼,就能把人看进心里,她看着她的眼神,像毒蛇信子一般,掩在夜色里。 “杨蔻在凤四爷的阁楼里。” 云锦绣转过头来,正撞上她的目光,那目光锐利而幽冷,令她很不舒服。 她向姬千夜,“凤宴的地方我熟悉,半个时辰后,如果我没出来,你们再进来找我。” “两刻钟。” “三刻钟。” 姬千夜只好放开她的袖子。 她披了件黑色的风氅,带着宋南和云麾,进了极乐世界。 凤宴的阁楼在主楼上,她绕过后方,有一道露天楼梯,可以直通楼上。 她站在楼梯口,抬起头来,看着蜿蜒的楼梯,楼檐上挂着灯笼,橘红色的光芒静静地照着,与远处的灿烂灯火和溶溶月光融在一起,温馨而恬静。 而楼里,已经乱成一团。 二楼的百花汤池里,美姬们来不及穿衣服,随便抱了件衣服,四处窜逃,被趁乱抢劫的男子碰上,当场按在地上,疯狂索取…… 美酒洒了一地,一个喝醉了的美姬碰倒了桌上的烛台,烛火点燃了酒精,迅速窜烧起来,火势越来越大,烧着了地毯,火舌窜上鸾帐,屏风,窗布,很快就烧着了门窗。 “着火了,着火了!” 汤池里的人们叫破了喉咙,声音很快淹没在喧哗中,他们都来不及穿衣群,光着身子往外冲,回廊里拥挤起来,为了逃命,有人将挡在前面的人扛起,扔下楼去,砸死了楼下的人,摔得脑浆四溅,复被后面的人扛起,扔下了楼。 楼道里挤成一团,人们纷纷从楼梯上滚下来,复被踩死! 还有一些人,往楼上去,他们翻箱倒柜,找大烟,他们都没烟了,烟瘾却发作了。 楼里的管事是杨蔻,有人透露,杨蔻在阁楼里。 血火交融,场面已经失控。 轩辕策脸色黑青,他当机立断,“撤离这里,去库房。” 这里已经没得救了,只有库房里,还有大量的金银,那些东西,对朝廷还有点意义。 云锦绣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血火的味道。 她迅速上了楼梯,往楼阁里去。 宋南紧跟在她身后两步,少年神情恬静,星眸清澈明亮。 云麾则绷紧了神经,这个地方,太危险了,锦绣小姐这是在以身犯险,唯今之计,只有保护好她。 上了楼梯,云锦绣站在门口,瞳孔一锁,推开了门。 房间里灯火明亮,照如白昼。 杨蔻坐在金丝楠木高椅上,衣裙鲜红,红唇烈焰,妖娆妩媚,看到她的瞬间,神色兴奋,跟吸了大烟似的。 她的烟枪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还冒着烟雾,她刚刚抽完大烟。 她左右各排站着五名士卫,黑色的劲装,胸前是金色的浴火凤凰图腾,她眉头轻蹙,这才是真正的凤家家族军。 她走进去,宋南和云麾紧跟在她身后, 杨蔻向身边的士卫,“外面吵得很,去把门关上。” 门关上,房间里安静了些,杨蔻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多日不见,你长得越发美艳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挑她的下巴。 她轻巧地避开,目露讽刺,“你费尽心机诱我前来,不会是为了赞美我吧?” 杨蔻花容一变,“你知道是个局,还来?” 她瞳光如雪,“凤夜回在哪里?” “哈哈哈哈……”杨蔻大笑,笑得花枝乱颤,扶着茶几才站稳。 她伸手抚着茶几上的青玉茶杯,手指温柔,缠绵悱恻,像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这个女人,是疯了。 她再开口,语气妖媚缠绵,“这是四爷用过的杯子,这个房间里的点点滴滴,都是他喜欢的。” “凤夜回在哪里?” 她是凤家最疯狂最可怕的人,不知道她的下落,她心里不安。 杨蔻答非所问,“你上次来这里,和四爷一起下棋,你还记得吗?” “云锦绣,他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 云锦绣看着她,她太阳穴处青筋暴起,仿佛要穿透如雪的肌肤突出来,她疯了。 她冷声道:“因为他身边,都是你们这样的人。” 杨蔻转过身来,凶狠地看着她,像要吃食人的妖。 她直面着她,声音掷地有声,“杨蔻,你听到外面的惨叫声了吗?你们简直是魔鬼。” “你们有多么令人憎恶,他才会宁可爱一个杀了他兄弟手足的人。” 云麾用拇指轻轻刮着额头,一脸无奈。 情仇啊! 他家小姐年纪不大,情债却不少。 “那你为什么还吃了他?”杨蔻歇斯底里地扑她,“你这个恶魔,我杀了你!” 云麾解“锃”地抽出后腰上的匕首,闪身到云锦绣的面前,匕首直向她的喉咙,突然一招落空,他低头一看,杨蔻已经扑倒在他脚下,周围的凤家士卫,也绘绘倒下。 他一怔,转过头来,只见宋南啪着手,“嘿嘿”地笑,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十香软筋散的量下多了。” 云麾嘴角一抽,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早有准备,这个小屁孩给这些人下了毒,害得他虚惊一场,不过他笑得这么纯良无害,他打了个寒颤,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他冲着宋南大叫,“喂!” 宋南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不好意思,刚刚下药的时候,忘了提醒你。”他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来,往他嘴里塞了一枚药,“好像错了,这颗不是解药。” 云麾瞬间就软了,宋南又往他嘴里塞了一枚药丸。 云麾直接给跪了,这小怪物,小姐到底是哪里找来的。 看着他一脸惶恐不安,宋南将他扶起来,用力拍了下他的肩头,差点又将他推倒。 “放心吧,有本神医在,你不会死的。” 云麾:“……”神医!明明是毒医好吗? 偏偏,他看起来还一脸纯良无害,没有一点羞耻感。 杨蔻试着运气,一点气息都提不来,她抬起头,看着云锦绣,“贱人,你下毒!” 云锦绣走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凤夜回呢?”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就在刚刚进来的时候。”这也是她带宋南来的目的,“就你这点雕虫小技,还想要诱杀我?” 杨蔻愤恨不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永嘉告诉我,你在凤四爷的阁楼里的时候。” “你故意让人散播消息给阿夜,你手上有重要的东西。”她的裙角几乎落在她的脸上,“你算什么东西,凤家会把重要的东西给你?” 她眼里全是冷漠和轻蔑,她从未如此看低任何人,只因这个人,在她的眼里,已经是灭绝人性的魔鬼。 “哈哈哈,”杨蔻笑得跟哭似的,“那你为什么还来?” 云锦绣冷冷地看着她。 “你来找主子。” “你等着,我告诉你。”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有尖锐的哭喊声,熊熊燃烧吞噬万物的声音。 极乐世界的广场上,姬千夜等人看着被火海吞噬的高楼,他突然冲上去。 王永嘉双手抓着他的手臂,“云小姐身边有人保护,她会出来的。” 他坚持道:“我总觉得那里不对,她不应该进去的。” 她慢慢松开了手,他走了两步,她对着他的后颈一敲,姬千夜晕了过去。 丰承息瞳孔一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阁楼里,云麾身上的气息恢复了些,他跑到门外的楼廊里,发现火舌正往上窜,浓烟扑面而来,还有一群人往楼冲来。 他冲着云锦绣喊道:“小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云锦绣冷冷地看了杨蔻一眼,转身就走,风氅边角被抓住,她转过身来,杨蔻紧紧抓着她的风氅,她的手上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了,却紧抓着不放。 “再等五分钟,我就告诉你。” 火势很大,五分钟之后,她插翅难飞。 她很想要自己死。 “你不是想知道主子去哪了吗?” 云锦绣轻轻抬手,掀掉身上的黑氅了,露出鹅黄衣裙,身姿绰约。 她向身边的宋南,“走。” 身后,杨蔻大喊,“你别走啊,我告诉你……贱人,你别走。” 门外,云麾看着主楼梯上蜂拥而来的人,急声道:“不对劲,那么多人,他们冲上来做什么?”火势这么大,冲上来会没命的。 她隐约听到一些声音。 “杨蔻……大烟……” 她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人毒瘾犯了,他们是来找杨蔻要大烟的。 “你告诉他们,杨蔻在这里。”她自己则往露天楼梯上跑去,宋南紧跟着她。 身后,杨蔻谩骂不停。 “云锦绣,你这个贱人,凤夜回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她会杀了所有你在乎的人,她会为我和四爷报仇的!” 第309章 失控了 云锦绣身子一震,脚下一滑,向楼梯下滚去。 “姐姐!”宋南一把抓住她。 她的里衣被汗水浸透。 她深吸了一口气,提了裙摆,沿着楼梯,继续往下跑。 咆哮声,大火声,如潮水一般,她再也没有听到杨蔻的声音。 云麾冲着主楼楼梯间喊了几声,“杨蔻在这里,杨蔻在这里!” 眼看楼道里的人要冲上来,他拾起地上的长剑,往露天楼梯上跑去。 杨蔻爬在地上,看着洞开的大门,烧到三楼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眼,烟瘾发作的人群咆哮着涌上楼梯,黑压压的一般,像潮水一样涌进门来,挤破了大门。 恐惧如洪潮般涌上心头,夺走了她的心智,她的呼吸。 云麾跑下几级楼梯,听到楼上传来惨叫声,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身看了才跑到楼梯中间的云锦绣,挥起长剑,直斩楼梯。 凤宴的阁楼里,杨蔻的惨叫声刚刚冲出喉咙,她就被烟瘾发作的人们撕得粉碎,有的人抱着她的手,有的人抱着她的腿,有人的抱着她的脑袋……他们都想将她占为己有,好问出大烟的下落。 大火已经烧到了阁楼上,有人喊着“着火了!”往外冲,看到露天楼梯,就冲下去,有人已经失去了理智,推开窗户就往外跳…… 云麾迅速斩断楼梯,木块连着冲上来的人,一起坠落。 云锦绣刚跑下楼梯,一个人从她头上砸了下来,宋南拉着她下往边上一闪,避开来。 她看了眼地上的血肉,抬起头来,整栋楼已经被大火吞噬。 火光映进她的凤眸,将她的目光染成血火的颜色。 云麾见她下了楼梯,从上面跳了下来,身手矫健。 养心殿。 凤后大步跨入大殿,疾步如飞,衣袍上的鸾凤随着袍摆翻飞。 几个太监和侍女迎上来,“皇后娘娘,请稍等,奴才进去禀报。” 她一挥手,推开了管事的太监,直闯御书房。 “吱呀!”御书房的门被她推开,她直接走了进去,将门关上。 追上去的太监和宫女在门外跪了下来。 天元帝坐在御案前,面前堆满了折子,他一本都没有翻开。 云锦绣的那个故事,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当年,他从北境回来,就大病了一场,在逼轩辕熙退位的时候,他大病不起,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是国师治好了他,那种感觉,就像起死回生。 从那之后,他的药物,会让他变得更来越强大,越来越年轻,那种感觉,让他痴迷,让他无条件地信任他,相信长生不老药。 站在他身边的高远抬起眼皮子看着闯进来的凤后。 凤后向他挥手,“下去。” 他前后看看,才出了御书房。 凤后直接冲到御案前,第一次这么冲动无礼,质问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长得像那么像弘毅帝,像姬皇后!” 天元帝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皇后,火炬般的眸子闪着炯亮的光芒,“皇后,注意你的言辞。” 凤后神色一滞,立刻明白过来。 “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喜欢凤家,不喜欢我。” 她看着他,身子发软,踉跄地上前一步,直视着他的双眼,“凤行烈死了,凤家已经没有军队了,凤宴死了,凤朝华死了,凤爵死了……”她嘴齿打颤,突地吼出了一句,“凤家已经快死绝了。” “皇后,”他沉声道:“你冷静点,我轩辕皇族的人,都长得有几分相似,阿秀就算长得有些像弘毅,他也像朕。” “那姓姬的那个皇后呢?” 她的笑容冰冷而讽刺。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朕已经记不清那个女人了。” “我记得,那种无双的神韵,我记得清清楚楚。” “他长得那么俊美,是因为他遗传了她的外貌。” “陛下!”外面有人大声宣报,“天水河岸大边,起大火了!” 突如其他的急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天元帝站起,匆忙拉开大门,有士卫报道:“陛下,起大火了!” “带路!”他跟着士卫出殿去。 凤后转过身来,看着他匆忙的身影,神色渐渐暗沉下来,美目里泛着幽冷的光,这一步棋,凤家好像走错了。 他们以为,只要是让天元帝发现轩辕秀就是盛熙帝,哪怕只是怀疑,或者是传言,他都会杀了他,他绝对不可能让威胁到他帝位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沉思片刻,大步出了养心殿,往坤宁宫的方向去,才走了几步,就转了方向,往钦天宫的方向去。 到了钦天宫外,只见宫门外站满了皇家护卫,身披黄金铠甲,手持长剑。 她眼眸张大,长长的睫羽下精光闪烁。 天元帝竟然派了这么多人来看守国师。 “皇后娘娘。” 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心神一智,转过身来,就看到白夙,如火的红莲面具在夜里格外刺眼。 两人四目相对,光芒熠熠。 “皇后娘娘,国师让我转告诉您,蜃楼之事,历时太久,娘娘最了解陛下,远水救不了近火,请娘娘早做准备。” 她瞳孔一锁,寒芒闪射。 “娘娘,阴阳家一直在找《六合神典》,国师多年前曾得娘娘指点,神典已经找到了。” 凤后身子一震,黑底绣金凤袍无风鼓动,美艳的面颊微微扭曲着,她慢慢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睛,已经平静下来。 “本宫要见国师。” 他们找到了《六合神典》,他们找到轩辕煌了吗?轩辕煌现在在哪里? “娘娘,国师说,您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比起去见他,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她咬着牙关,让自己冷静下来,眉睫错剪,精亮的目光透过红莲面具,直逼他的双瞳。 “你有什么建议?” 白夙看着她,目光深邃,沉默了数秒,郑重地说道:“娘娘,大局为重。” 凤后微微点头,瞬间有了决定,她迅速往宫外走去。 养心殿西面的眺望台上,天元帝看着天水河岸的方向,漆黑厚重的夜幕下,火海肆意翻滚,仿佛要烧破天幕,吞噬帝都。 天元帝触目惊心,心惊胆战 “陛下!”高远颤不成音,“怕是要出大事了。”说完,他抬起长袖,擦着眼泪。 天元帝身子一震,双手紧抓着栏杆,才站稳身子。 他的声音发颤,大声咆哮,“通知丰承息,去救火,去救火……” 丰承息不在宫中,他的副将李兴很快就接到陛下口谕,带着数千禁军赶往极乐世界。 极乐世界,火势蔓延,几个副楼被烧着,火势向周围的民宅烧去。 殿门外的广场上,王永嘉掀着车帘,看着马车里昏迷的姬千夜,她上了马车,就要赶着车离开。 丰承息走上去,站在马车前方,“姑娘,要走,也得跟锦绣小姐打声招呼吧?” 几名云家军瞬间明白过来,姬公子是小姐的朋友,不能被人就这么带走了,他们迅速包围上来。 王永嘉暗咬牙槽,从马车上下来。 云锦绣在宋南和云麾的掩护下,跑出殿门,她扶着花坛大口喘息,空气里有烟火的味道,周围一片亮光,她看着地上的身影,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地上。 她猛地转过身来。 “轰隆!”火团爆破,火花像投射的火球,向四面八方散落,点燃了附近的民宅,街坊,街亭…… 火势蔓延了! 大火失控了! 她的呼吸被夺走了! 眼泪顺着脸颊,像水一样流淌。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嚎,“去通知附近的居民,让他们快逃。” 云麾看着她的样子,惊惶失措,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给自己下命令,他立刻给云家军下令,“立刻去疏散附近的居民!” 他自己则留下来,守着云锦绣,今夜,灭顶之灾已然降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她。 “踏!踏!踏!”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丰承息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马上的秦婴。 她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袍,挽着发髻,温婉而坚韧。 快马从他面前奔驰而过,在不远处急停下来。 秦婴下了马,快步冲到云锦绣的面前,这是在传闻她死了之后,她第一次见到她。 她沉沉地看着她,热泪盈眶。 “小姐,金碧辉呢?” 云锦绣回过神来,诧异地看着她。 “他跟三殿下一起来的,他说要帮三殿下……”她的眼泪快流出来了,“我在家里,看到这边起了大火……”她担心金碧辉有危险,就赶来了。 丰承息看着她抓着云锦绣,泪眼汪汪,口口声声问着金碧辉的消息,心里渐渐冷了下去。 或许,秦婴之前对他动心过,但现在的秦婴,只关心金碧辉了,她名义上的丈夫。 “快,快护送殿下离开!” 殿门后方,几名皇家卫队扛着轩辕策直奔向殿门,一行人狼狈不堪,黄金铠甲上染了碳灰,衣服破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黑一块…… 龙渊扛着金碧辉,跟在三殿下的后面。 秦婴见状,冲了上去,“金碧辉!” 轩辕策带着皇家军来抄极乐世界的时候,金碧辉带着云翦派给他的云家军,提前去了极乐世界的库房搬金子。 后来,轩辕策带着皇家军赶过去,就在他们搬运金子的时候,火势失控,全员只得撤离。 皇家军护送着轩辕策外逃,金碧辉跟着他们一起逃,被掉下来的房梁木砸伤了左腿,伤势严厉,无法站立,好在龙渊突然出现,用衣布绑住了他腿上的伤口,将他扛了出来。 金碧辉诧异地看着秦婴,这个死女人,是来找自己的吗? 秦婴冲上来抱住了他。 他痛得冷“嘶”了一声,这个奋力的拥抱,削减了他的疼痛。 “大人!”李兴快马而来。 丰承息这才回过神来。 “大人,陛下有旨,命你立刻救火,属下带了三千禁军前来,待候大人命令。” 丰承息神智一振,“立刻传令下去,疏散附近居民。”救火,是不可能了。 他上了马,疾驰而去。 轩辕策推开身边的护卫,走到云锦绣的面前,看着她,“失控了。” 第310章 凤夜回的大礼 马车沿着长街缓缓前行,隔着几条街,街头依然被火光照亮,火海吞噬的声音,人们的惨叫声,逃跑声, 汇成一道道喧嚣,声声入耳。 车上,众人沉默,就连腿部受伤的金碧辉,也一声不吭。 沉默了一会儿,众人不时看着云锦绣,只见她面容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他们总觉得他们应该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看着她。 马车在云府外停了下来,慕先生带着两名家仆,在大门口迎接。 见云锦绣下车来,他迎上去,“锦绣小姐,有客人正在客厅里等你。” 她衣裙上污迹斑斑,有些客人,不适合见,便开口问道:“是谁?” “明王府的人,从西境回来的。” 龙渊一震,快步来到云锦绣的身边。 她眸子微张,目光透亮,大步踩上台阶,一群人进了大门,两名家仆将大门关上。 云锦绣直向客厅,见宋南紧跟在自己身后,她转过身来,“宋南,你先去给表哥疗伤。” 秦婴扶着金碧辉,往别院去。 宋南“嗯”了一声,跟上他们。 姬千夜和云麾跟着云锦绣,跟在姬千夜身后的王永嘉停住脚步,静静地站在院中,看着姬千夜的身影,目光沉沉。 云锦绣等人客厅外的院子里,就看到客厅里亮着灯,一道人影投在雕花木窗上。 云锦绣转过身来,向姬千夜和云麾,“你们在这里等着。” 龙渊开口:“王爷进宫的时候,让我负责照看王府,小姐,请让我进去。” 她点头,和龙渊一起,进了客厅,客厅的门关上。 云锦绣看着客厅里立着的人,一身黑色劲装,身材劲瘦,三十出头,蓄着短须,粗糙的面目里透着军人的坚毅。 见到他们进来,他上前来行礼,“光明军团少将方遒见过锦绣小姐,龙渊大人!” 她瞳光一凝,光明军团,龙渊大人!她转过身来,看着龙渊。 龙渊迎着她透亮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光明军团是明王府的军团,是王爷早年在西北战场上培养起来的。”他移开目光,神色躲闪。 她大脑里一轰! 轩辕秀有自己的军队,他从来没有向她透露过出,她跟他相识这么久,无数个夜晚,他们曾肌肤相亲,无话不谈,她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龙渊见她反应如此之大,有些焦急,“锦绣小姐,王爷在进宫之前吩咐,王府的事,一律交付给小姐,”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锦绣小姐,王府的生死存亡,都靠你了。” 她的心潮久久澎湃,她以为,她对轩辕秀很了解,此刻,她的意识被颠覆了,她不了解他,她不曾看清他的另一面,那个能在天元帝眼皮子底下,豢养军队的人,他心思缜密,运筹帷幄,能够蒙蔽天下人的眼睛。 她曾以为,她不在乎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爱自己所认识的轩辕秀,为何此时此刻,她竟如此的不安? “锦绣小姐,锦绣小姐……” 她回过神来,面上已经平静,脸上还有些污渍,一双凤眸,格外明亮。 “光明军团有多少人?” “三万。” 云锦绣:“……” 三万光明军团,或许顶得上三十万云家军。 她看向方遒,“西境那边,有什么情况?” “属下只达到边城,边城现在是西秦的一个郡城,边城以西,已经全是西秦的领地,守卫森严,很难再深入。” 她记得边城那个自由之城,也记得高耸的仑圣山山脉,还有辽阔的荒原,那片土地太过荒凉辽阔,不适合建立防守。 “守卫森严?” “是。”方遒神色肃穆,“属下探听到,他们在御防天元的商人,说里面有奸细。” 云锦绣身子一震,浑身血液仿佛被封冻了一般。 客厅的大门打开,候在院子里的慕先生走了进去,门又关上。 云锦绣向他问道:“庄秦那边,可有传来什么重要的消息?” “有。” 很快,有人抬上一捆厚重的羊皮卷轴,在大厅的地面铺展开来。 慕先生边摊开着皮卷轴边说道:“从三月份开始,庄秦他们就在收集西秦的地图,他们从商人的手中大量收购各种各样的地图,传送回来,属下把它们拼结在一起,就是现在的样子。” 云锦绣呼吸微顿,拼接成的羊皮地图有二十来平方米,羊皮有新的旧的,有的甚至是百年老地图,绘制的方式也不一样,上面用不同的文字标注着山川、河流、重镇…… 慕先生:“属下正打算让人重新绘制此图,并用天元的文字标注。” 云锦绣围着城图走了一圈,站在地图前,向慕先生问道:“西秦的帝都在哪?” 他指向她的脚下,“盛都。” 她低头看着,那是一块崭新的羊皮地图,上面绘制了一个海边巨城,她回想起高长雪给他描绘大秦新都时的情景。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充满希翼的闪烁目光,依然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盛都,她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他将这座海边巨城的名字都改了。 慕先生继续说道:“这只是西秦从盛都到边城的地图。”其他的,庄秦他们没有收集,也与他们无关。 西境太辽阔,大陆没有尽头,人们现在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云锦绣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只是西秦东方的领土,已经如此辽阔,不知道现在的西秦,究竟有多大? 方遒走到边城处,“属下探得军情,西境王高长雪已经从盛都出发,目的是边城。” 龙渊开口:“王爷说,高长雪一旦出兵,就会直接带着他的军队,直取天启之城。” 她面色一青,在军事方面,她自认远不及轩辕秀,但他这句话,她还是信的,因为高长雪做得到。 她看向方遒,神色威严,“你从边城带来的消息是什么?” 他上前来,递给她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 她接过,却没有拆开。 “这是什么?” “中州要塞被偷袭的军函。” 她瞳孔一凝,不解地看着他。 龙渊上前来解释,“中州要塞在边城的南面,离边城有十天左右的骑程,是一个古老的防守要塞。” 她眉头皱得更紧,“防守什么?” 慕先生补充,“这个要塞已经有数百年没用了,古有流传,那是为了抵御南言海域的鲛人什么。” “中州要塞和北长城一样,是帝国古老的要塞,一直有军队防守。” 她不由眯了下眸子。 龙渊补充道:“西境想要入侵中州,那里也会是一条重要的战线,如果中州要塞受到袭击,陛下必然会重视,朝廷也会重视。” 她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光,“你们原本的计划,是打算怎么做?” 龙渊:“属下会把军函呈交给云将军,由他将这件事告知陛下,他再向陛下求情,让王爷去中州要塞坐镇。” 云锦绣明白过来,“就算陛下真的相信王爷就是盛熙帝,但是朝中已无大将可用,更何况,中州要塞那边远,那么偏僻,所以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两名军官点头,两人同时向她跪下,磕头求道:“锦绣小姐,请务必救出王爷。” 她低头看着他们,两名刚毅的军人,忠肝义胆。 龙渊抬起头来看着她,神色坚定,“锦绣小姐,王爷才是帝国的希望,从西北到北境,从北境到大秦,朝廷根本不管边境人的生死,只要战火不烧到帝都,朝廷就不会……” “住口。”她声音低沉,掷地有声,“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可是会掉脑袋的。 龙渊看着她,紧紧咬牙,目光如火,满腔的义愤,无处发泄。 “起来吧。” 他们两人站起,看着她。 她平静地说道:“就算王爷奉旨离京,前往中州要塞,途中艰险,四面受敌,情况不见得就比现在好。”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又看着她。 他们虽然不明白王爷离京会遇到什么危险,但却清楚一点,她在金銮大殿那番话,扰乱了朝局,王爷在宫中,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她看着两人,凤眸里闪烁着锋利的碎芒,没有说话。 “用不了多久,我会被带进宫,到时候你们想办法潜入皇宫去见王爷,他会告诉你们怎么做。” 她转过身去,向慕先生问道:“庄秦他们最近一次传来信息,是什么时候?” “快两个月了。” 是她被轩辕丰封在墙洞里之前。 她心头一顿,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砰砰砰……”门被敲得直响,士卫在外面咸道:“属下有事禀报!” 慕先生快步上前开门,“怎么回事?” “有人给锦绣小姐送了礼物。” 她跟着士卫,刚出中门,就看到地上放着一具棺材,府上的士卫举着火把,站在两旁,漆黑的官材反射着火光,刺得她的眼睛发疼。 大门开着,送棺材来的人还没走远。 龙渊追了出去,只见几匹黑骑已经到了长街尽头。 云锦绣一步一呼吸,走到棺材前时,已经虚脱。 她问道:“谁送来的?” 周围的士卫回答,“不知道。” 另一名士卫说道:“带头的人是一位黑衣女子,身材高挑,扎着高高的高尾,腰间配着一柄长剑,衣裙上镶着一道金边。” 她心头一沉,唇齿间吐出一个名字,“凤夜回!” 她掀着棺材盖子,只觉这盖子似有千金重。 云麾上前来,拿开了棺盖。 她看向棺材里,面如死灰。 小编:我以为我猜到了剧情,猜到了结局,并没有! 花花:这样才有惊喜嘛,乖! 第311章 你这样的人,不会有人爱 金碧听到动静,要过来看,秦婴扶着他前来,两人看到棺材,上前来一看,金碧辉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曦儿!”高大的身子顺着棺材,跪了下去,他眼红面赤,面上青筋暴突,似一头发疯的野兽。 棺材里,躺着一些支离破碎的尸体,依然可以辨认出来,是金曦和庄秦。 金曦桃红色的裙装破破烂烂,衣不蔽体,怀里抱着一个还未成形的胎儿,她的肚子被剖开,那个婴儿,就是从她的肚子里挖出来的。 人已经死了好几天,尸体已经发出腐烂的味道。 秦婴初为人母,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慕,当场跪下了去,她死死抱着金碧辉,发现他浑身绷紧,身体像要爆炸了一样。 “金碧辉,金碧辉……”她大声喊着他。 宋南扒在棺材上,看着里面面目全非的尸体,他认得出来,那是他的师姐,他能过她身上的伤口,看出她是怎么被人活活挖开肚子掏出婴儿的。 他浑身不由颤抖起来。 慕先生,姬千夜,云麾,龙渊等人上前来,看着棺材里令人作呕的尸体,唯有悲愤。 良久,他们看向云锦绣。 云锦绣一脸平静,双眸又黑又亮,看得人心头发寒。 她看清楚了金曦,她的面部已经腐烂,她却仍然能够看出母亲被活活从肚子里挖出婴儿的痛苦。 她的目光又落在一旁的庄秦身上,这是他们一家三口。 远在异国他乡,他们彼此扶持,彼此守护,他们成婚了,还有了孩子。 庄秦的身上剑伤纵横,脖子和胸膛上都有很深的伤口,他是在保护金曦的时候,与人战斗受伤的,她看着他胸口的伤口,瞳光一迸,拿开他胸前的衣布,一道剑伤又长又深,直接贯穿了心脏。 这种剑伤,她见过。 当年救下薛老的时候,他的胸口就有这样的一道伤! 她向身边的龙渊,“可曾见过这种剑伤?” 龙渊点头,“见过,在西北的日月山里。” 当初凤朝华在日月山出事,轩辕秀曾派他们几人去查过,对这种剑伤,印象深刻。 她抬起头来,看着棺材后方的箱子,一步一步走上去,打开了箱子,箱子里堆满了人头,全是金家在西秦经商的人,最上面的两个人头,她认识,是金家的老掌柜。 她将箱子盖上,唤了声“龙渊。” 龙渊上前来,她吩咐道:“你带人前往凤府,暗中盯紧凤夜回,别让她跑了。” “是。” 龙渊迅速离开,带着一行人,连夜赶往凤府。 她看了眼地上悲痛欲绝的金碧辉,又看着呆在一旁的宋南,“宋南,你去天元学院,把你师傅接回来。” 宋南也不说话,低着头就往外去。 她向慕先生,“把他们好好安葬了。” 她快步往自己的房间去,云麾跟在她的身后,他有一种直觉,她正准备要做什么,敌人那么强大狠毒,他要保好她。 她刚走进中门,就听到王永嘉的声音,众人都沉浸在悲恸之中,用沉默回应一切,她开口说话,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阿夜,我走了,我回扬州,现在就走。” 她抬头看着他,美目盈盈,目光缠绵,含着千言万语,她想要他跟她一起走,她无法忘记,在极乐世界那段生无可恋的日子,姬千夜突然出现,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颓然的气质,了解到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后,她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同类。 他是客,她是妓,于是他们在极乐世界那个疯狂的欢乐场里沉沦堕落,不分日夜地索取着彼此的身体,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那种感觉,就像吸了大烟,欲罢不能,她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她现在必须离开京城,她一心只想他跟自己一起走。 帝都这种地狱,有什么好留恋的? 他应该跟她走的,天涯海角,他们可以逍遥快活。 但她知道他不会同意,又是在云锦绣的地盘上,她远眺了眼走进中门的云锦绣,她的身影窈窕凌厉,第一次在扬州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天真无邪的未成年少女,不到三年的时候,她完全变了模样。 她收回目光,看着姬千夜,千言万语,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我走了。”她转身往大门走去,淡紫色的肩纱拖过青石地面,脚步急促。 夜色重重,士卫手中的火把照着大院,秋菊灿烂,金桂飘香。 云锦绣转过身来,向云麾,“把她带到我房间。” “是。” “金碧辉,金碧辉……”秦婴红着双眼,她捧着金碧辉的脸,一字一句,直入他的耳膜,“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你要振作起来,帮帮表小姐!” 金碧辉抬起头来,看着她,有了一丝神智。 “帮帮锦绣小姐。” 她从小和云锦绣一起长大,知道她越是冷静,她的计划就越是疯狂。 如今,明王爷还被困在皇宫,能帮她的人不多了。 夜渐深,星月的银辉倾洒在帝都之上。 王永嘉被推进一扇门,大门关上。 她抬起头来,就看到桌边的云锦绣。 她已经梳洗过,换了一身浅黄色衣裙,襟口和领口镶着红边,她精致的面容里,如有云霞潋滟。 “坐吧。” 她警惕地走上前来,在桌边坐下,“你把我抓回来做什么。” 云锦绣一脸平静,她站起来,倒了一杯热茶,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药瓶,往茶里倒了晶莹透明的液体,然后将白玉茶杯放到她的面前。 王永嘉仰头看着她,花容失色。 “不会疼,就像睡着了一样。” “你要杀我?” 云锦绣神色凌厉而坚决,“我原本想,先给你找个男人,让你怀孕,再把你的孩子从你肚子里活活挖出来。” 那是金曦的死法,她已经听得毛骨悚然。 “但是我控制住了我自己,不让自己变成和凤夜回一样的魔鬼。” “但是我也从来不会对仇人手软,所以我给了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王永嘉浑身僵硬,如坠冰窖,她唇齿打颤,“放过我,我不会再纠缠阿夜,我会永远消失。” 云锦绣提高了声音,目露凶光,“事到如今,你还在跟我装糊涂吗?” “我是出卖过你,我把轩辕秀的身份告诉了凤夜回,但是我也被逼的,轩辕秀也没死,不是吗?” 云锦绣神色更厉,“是你告诉凤夜回,金家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在大秦境内经商,是你告诉她,我表妹在西秦。” 凤夜回早就把目标对准了金家在西秦的商人,所以她放弃了极乐世界。 与跟西秦合作相比,一个极乐世界,不及冰山一角。 王永嘉看着她凤眸里的寒光,深闭了下眼睛,今天,她逃不了了。 “你就不怕阿夜恨你吗?他爱过我。” 她讽刺地笑着,明艳的面容里没有一丝怜悯,“你这样的人,不会有人爱。” 她面目扭曲,“为什么你不敢当着他的面杀我?” 她神色微僵,“你不配死在他的面前。” 王永嘉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用手背点了下嘴角,仰头看着她,一脸惨笑。 “是你的说,人只有为自己奋斗,才能够获得希望,我努力过。” “在扬州的时候,我按你的指示去做了,我失去了家族,被卖进青楼。” “我王永嘉是高门贵女,我是上郡王之女,我是郡王之孙,我是高贵的,可我的下场是什么,最低贱最肮脏的妓!” “我蛰伏,让仇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告诉凤夜回,金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以换取自己的生命。” “我没有错。” “是你错了。” “是这个世界错了。” 她用犀利的言辞,发泄着心中的不快。 云锦绣对她,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你没有错,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王永嘉声音微哑,“你也会和我一样,当你无力反抗的时候,当你输了,当你失败了,你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最终去往地狱。” 云锦绣转身,快步出了门,冰凉的夜风迎面吹来,她的面颊僵硬。 她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姬千夜站在抄手回廊里,一身华丽的紫袍,长身而立,云麾站在不远处守着。 他以为,姬千夜会进去,然而,他没有。 她走上前去,抬头看着姬千夜,“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一直都在。” 她神色一顿,“很好。”他没有去阻止自己,还算聪明。 他看着她,郑重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对她动过心。” 他审视着面前绝艳的女子,从小跟她一起长大,见过她这样的女人之后,很难再爱上别人。 看着强势而凌厉的她,这些话,他无法说出口。 他们之间所有的爱恨缠绵,都是王永嘉在她堕落的人生里,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迈开步子,往院外去,柱子上的橘红色灯光照映着她的眸子,一片谲滟。 姬千夜快步挡在她的面前,“阿锦,你到底怎么了?” 她抬起头,凌厉地看着他。 他急促不安,“只有在失控的时候,你才会快刀斩乱麻,以最快的速度,铲除所有的威胁。” 云锦绣呼吸顿住。 他是懂她的,她的身上,的确发生了不可控制的事,她体内的连心蛊,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她在争分夺秒处得后事。 云麾听得胆战心惊。 自己对她了解太少了。 “我已经找到杀死凤夜回的方法了,我现在去皇宫。” 第312章 她是最有价值的筹码 云麾跟上她,出了云府的时候,他叫来一名属下,“我现在陪锦绣小姐进宫,你现在立刻去找刘军师,把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他。” 极乐世界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仍未熄灭,方圆一里的楼宅全被烧着,大量的禁军和皇家士卫赶来救火,天亮的时候,火势被控制,被这场大火殃及的人超过三万,有近五千人被活活烧死,有近五千人受了伤,有数万人失去了亲人,家园…… 尸体,伤者,家属……从玄武门处一直排跪到中央大广场,众人开口,向皇城哭救,偌大的皇城之上,笼罩着死亡和混乱,九月的和风,将天灾人祸送进皇城高墙,回荡在金銮大殿上。 群臣跪拜在大殿上,诚惶诚恐,不敢抬起头来。 凤佐和云翦两位文武丞相承跪在最前方,凤佐面色惨青,凤家怎么也没想到,极乐世界的事会闹得这么大,好在他昨天晚上连夜进宫,早已经和凤后商量出了对策。 他跪着往前挪了一步,“陛下,此事我凤家有责任,微臣愿意一力承担,请陛下将此事交给微臣处理,微臣一定陛下,给朝廷,给伤者们一个交待。” 众臣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等祸事,有人接下,他们可以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天元帝两眼通红,目光如炬,他一夜未睡,太阳穴处青筋暴突,眼下一片黑青,他不时揉着太阳穴,像只猎鹰般,俯视着大殿。 云翦看了眼毕恭毕敬的凤佐,这只老狐狸聪明得很,这样一来,凤家可以免于罪责。 金碧辉站起身来,上前去,开口道:“陛下,微臣愿意倾全族之力,协助凤丞相。” 凤佐一怔,偷偷看了眼金碧辉,这小子这一次主动站到凤家这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凤相一派的人纷纷站出表态,愿意用自己的力量,救助此次天灾人祸。 天元帝的神色缓和了些,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伤者,平息此次的灾事。 凤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等这件事平息后,陛下再追究凤家,罪责将会大大减轻。 “陛下,”云翦严肃地开口,“我泱泱大国,救治此次灾事,不在话下。” 金碧辉附和,“微臣可以引领商贾,为伤者提供医药,住房和食物。” 云翦:“此次灾害,死伤者过多,那些人跪在皇城外,是求陛下还他们一个公道。” 沈腾悲天悯人地说道:“陛下,武侯伯说得没错,唯有公道,可以安抚人心。” 礼部侍郎张景时站出来,“陛下,微臣觉得此事大有蹊跷,陛下早在多日前下旨查抄极乐世界,为何直到昨天,极乐世界还在营业?那把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为何火势会一直得不到控制?极乐世界离附近的民宅较远,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烧到民宅烧死那么多人的。” 他的话,就像导火线,瞬间把朝堂炸开了。 有人立刻出来附和,纷纷质问。 也有人看出来,以武侯伯为首的一行人,开始盯上凤家不放。 久居高位的权臣们,纷纷嗅到了混乱的味道。 混乱是阶梯。 有人开始抢夺爬上阶梯的机会。 不少人纷纷出言,支持云翦,打破凤家在朝堂上数百年来一手遮天的局面。 凤家是皇权前的屏障,挡住了所有人往上爬的机会,数百年来,他们终于遇到了机会。 凤佐身子一震,面色由铁青变成灰白,朝堂上的舆论,突然一边倒,问题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金碧辉淡淡扫视了一遍大殿,一双桃花眼里全是血丝,张景时不经意地看向他,给了他一个眼神。 昨天夜里,云锦绣刚刚出府,秦婴就把朝中局势跟他分析了一遍,在短短不到一夜的时间,他们私下买通了一些因为极乐世界,跟凤家结下大仇的官员,朝中的局面,比他预想的要好。 天元帝揉着太阳穴,朝议的声音像洪流一样涌入他的耳中,他只觉自己的大脑快要爆炸了。 “陛下?”高远在他身边轻唤了一句,“陛下,要不要先去休息?” 就在这时,守在殿门口的内监进来禀报,“陛下,云锦绣小姐有事求见。” 大殿上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眼神发亮,一脸期待。 这个云锦绣,现在已经是帝都的风云人物,上一次,她进金銮大殿,让帝国无人敢不尊的国师被囚禁在钦天宫,这一次,她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天元帝面色一惊,这个云锦绣,在他的意识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祸端,每一次,她都能够搅得风云四起,偏偏,她所做的事,又不全是对他有害。 他沉声质问云翦,“你的宝贝女儿又想做什么?” 他一脸难色,怯怯地低下头。 这时,云锦绣已经进了大殿,径直走了上来。 她穿着浅黄衣裙,鲜红的襟口衬得她端庄明艳,她身材高挑,身段婀娜,一双凤眸闪动着凌厉之色,将门嫡女,多了几分英姿飒爽,俨然令人不敢小瞧。 天元帝还没宣,她已经主动进殿上,她不会给任何人阻挡她的机会。 她走到大殿前,恭恭敬敬跪拜,“陛下万岁!”她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声音清亮,“臣女要举报一个罪人。” 凤佐立刻出言阻止,“云小姐,朝堂上正在商议救灾大事,你有什么事,等这件事情过了再说。”凤后早就提醒过他,要提防云锦绣,他不能给她出口的机会。 “臣女要举报的罪人,正是贵府的嫡女,凤朝华年。” 众人皱眉,纷纷议论,“凤朝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都死了大半年了。” “……” 凤佐瞬间拉下老脸,恫吓地看着她,“云锦绣,我女儿为国和亲,已经惨死了大半年,你为何还要底诋毁她?” 云锦绣不理他,直接向天元帝说出实情,“陛下,凤朝华并没有死!” 众人立刻屏了呼吸,看着她。 天元帝瞳孔一张,直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云锦绣,“你说元华郡主没死?” 凤佐神智一凛,面色大变,突然明白过她要做什么,立刻大喊,“陛下,云小姐出言中伤微臣的爱女,微臣愿以死为爱女证清白。”说罢,他就向黄金柱子撞去。 云翦早有提防,上前去,直接将他按倒在地。 云锦绣目光凛凛地看着他,“凤相这是要用死来封我的口吗?” 众人突然明白过来,没错,凤相不惜身死金銮大殿,堵了她的口,证明这件事另有内情。 众人精神一振,有大戏看了! 天元帝沉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凤朝华还活着,前阵子,臣女在储秀宫受伤,臣女的婢女被杀,就是凤朝华所为。” 大家已经听出些眉目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凤家就犯了欺君之罪。 “凤朝华一直喜欢明王爷,明王爷曾向云家提过亲,所以她对我怀恨在心,要置我于死地。” 就在年关的时候,凤朝华与轩辕秀还传出一些风流韵事,而明王爷向武侯府提亲一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所说的,大家都知道,所以习惯性的,就把她说的当成真的。 “陛下,凤晏死后,极乐世界一直由凤朝华在后面掌管,您下旨抄封极乐世界之后,极东世界仍然在经营,是因为她要利用宾客和喧哗,掩藏西秦的商人。” 众人恍然大悟,不禁嘘吁,原来如此,凤家和西秦商人勾结,而那些商人,是西秦的皇上,换言之,凤家和西秦王族勾结在一起了。 如此浅显得道理,他们懂,天元帝也懂。 云锦绣提高了声音,“陛下,您若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凤府,捉拿凤朝华。” 天元帝目露精光,看着他们,目光又落在凤佐的身上,他被云翦押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丰统领,”他的声音响在安静的大殿上,“你立刻派人去凤府,捉拿凤朝华。” 丰承息出了大殿,领着禁军,直往凤府。 凤佐被按在地上,嘶嚎的声音穿出喉咙,他发疯似的看着云锦绣,双目血红,恨不得化身为野兽,扑上去将她撕碎。 他的那些孩子,一个个都死在她的手中,如今连凤夜回,也无法逃脱,而凤夜回,是凤家的未来,数百年的望族,真的就要葬送在这个才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手上吗?他不甘心! 云锦绣直直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散发着黑玉般的光泽,直逼人心。 凤夜回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了金曦,她要为她报仇。 坤宁宫,凤后听到消息,手中的茶杯“哗”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娘娘,”凤嬷嬷提醒道:“您得赶紧想办法。” 凤后喉咙里一哽,半晌才喘过一口气来,面色煞白,“本宫低估了云锦绣那个小贱人。” “老奴觉得,她已经放开手脚,不顾后果了。” 凤后心头发紧,目光沉沉地思索着,额头上青筋突起,在雪白的肌肤下,像一条小蛇。 凤嬷嬷:“真的不能杀了她吗?” 她摇头,“她是咱们最有价值的筹码。” 凤府,恢弘的大厅内,凤夜回坐在红木椅子上,右手放在茶几上,轻轻敲着。 很快,一个黑衣士卫匆忙进殿,踉跄跪在她的面前,身后一片血迹,他受伤了,鲜血顺着衣衫像水一样下滴。 “主子,无法突围。” 她面色一白,不等他开口,已经明白过来。 第313章 谁放的火 昨天夜里,她回到凤府,细想极乐世界的那场大火,便觉得不对劲,等她正准备离府的时候,凤府就被保围了。 “查出来是谁的人吗?” “领头的人是明王府的。” 凤夜回瞳光一凝,心下明朗,她低估了轩辕秀。 又一黑衣侍从慌忙冲进大厅,“主……主子,禁军来了。” 她“腾”地站起身来,衣角翻飞,金边滚动。 “噔噔噔”的铁靴声从花园里传来,很快,丰承息带着一队禁军,将客厅包围,他走进客厅,就看到了凤夜回,鹰眸大张,任谁第一眼看到她,都会认为她是凤朝华。 “凤小姐,本官是禁军统领丰承息,陛下有旨,请跟我们走一趟。” 她看着他,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朱唇轻启,“丰大人,你知道我不是凤朝华。” 丰承息一怔,只觉一股寒意直入肺腑。 “这些话,小姐还是去对陛下说吧,本官只奉旨拿人。” 几个黑衣下属要冲上前来,凤夜回举起左手,阻止了他们,她向丰承息,“我跟你走。” 凤夜回在重重禁军的包围下,出了凤府,艳阳高照,微风和煦,她转头看去,只见高墙丛林之中,黑影重重,起码有上百位高手,将整个凤府包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黑衣劲装的年轻男子迎面走来,她认得出他,他就是轩辕秀身边的人,龙渊。 龙渊看了她一眼,向丰承息,“丰大人,我们护送你们一程。” 丰承息思凝片刻,点了点头。 金銮大殿上,一声长呼,“凤朝华带到。” 众臣分站到两侧,让出一条道来,丰承息带着凤夜回,进了大殿,所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惊叹纷纭。 “元华郡主果然没死!” “欺君之罪啊!” “凤家什么事做不出来。” “……”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凤夜回的脸色慢慢发白,她看着大殿前方的云锦绣,只见她跪在殿前,远远地看着她,一双凤眸泛着清幽的光芒,面含愠色。 她瞳光一凝,这个女人好手段,措不及防间,就把凤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走到大殿中央的时候,一个年迈的官员突然向她扑来,“凤朝华,还我儿命来!” 丰承息一把将官员按在地上,“陈大人,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大殿上已经乱成一片,众人顾及龙威,也只敢言语报怨。 凤夜回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凤丞相,跪了下去。 天元帝一直看着她,这个黑衣女子,长得的确和凤朝华一模一样,但是他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不是凤朝华,没有人比较更清楚凤家的双生子。 凤家每代,都会有一对长像极其相似的双胞胎。 他凝视了数秒,视线里便出现了红色的光晕,脑仁处一阵一阵的刺痛。 站在他身边的高远抬起眼皮子,一脸忧色,只见陛下面部发红,眼眶充血,他只有在头痛症犯了的时候,才会这样。 大殿上,凤夜回看着云锦绣,瞳光如刀,“云小姐,这把火放得不错啊。” 云锦绣错愕,那把火,不是她放的吗?她什么意思? 凤夜回看着她的神色变幻,丹凤眼一凝,“哦,原来不是你,到底你还是有底限的人,那就是明王爷了。” 云锦绣只觉一股寒意直入心底,心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凤夜回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侧,“难怪了,明王府的那些人,我怎么也摆脱不了,轩辕秀这一手,真是妙极了,那些跪在皇城外喊冤的人,还真是冤啊,不知道这笔冤债,明王爷会怎么还。” 真的是阿秀! 难怪龙渊会出现在极乐世界! 云锦绣一阵窒息。 刑部尚书姚大人立刻上前提议,“陛下,凤朝华前有炸死欺君之罪,后有极乐世界无数命案,请陛下判处此人。” 群臣立刻附议,“请陛下判处凤朝华!” 群臣三呼,声音响彻大殿。 天元帝开口,一身暴戾,“姚大人,依我朝律法,该如何判处。” “当众凌迟!” 凤佐正要开口求情,凤夜回给了他一个眼神,向他摇头,他心思一转,当场晕倒在大殿上。 天元帝已经失去了耐心,“押入天牢,三日后行刑。” 云锦绣一瞬不瞬地看着凤夜回,目光凌厉,“这一局,是为了我表妹。” 凤夜回面色一白,想起才被她杀死了金曦等人,眼神狠毒。 立刻有士卫上前来,将她押了下去。 看着被押走的凤夜回,金碧辉双瞳充血,拳头紧攥,这个残忍杀害他的妹妹,金家无数忠仆的凶手,即使她被判处当众凌迟,也无法消除他心中的恨与愧疚。 天元帝看着混乱的大殿,视野越来越模糊,他头痛欲裂,需要去找国师治疗,他的视线落在云锦绣的身上,艰难开口,呼吸紊乱,“将她带到钦天宫。” 说完,他站起身来,向金碧辉命令道:“玄武门外的那些灾民,三天之内,你们给朕全部处理好。” 金碧辉一愣,一旁的沈腾催促他,“还不快领旨。” 他立刻反应过来,礼道:“是,陛下。” 天元帝一甩袖袍,往后殿去。 高远急匆匆宣了声,“退朝!”追随着他,匆忙离开。 众朝臣纷纷退出金銮大殿。 云翦来到女儿的身边,“锦儿,爹陪你一起去。” 云锦绣摇摇头,“爹,我能应付,你先去处理其他的事吧。” 云翦看着女儿,一脸担心。 “爹,娘还等着您回去照顾呢。” 云翦想起怀孕的金氏,再想到殿外那一堆事,不由踌躇起来。 “爹,如果真有什么事,我再派人通知您。” 云翦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跟着丰承息,往钦天宫去。 天元帝刚跨过养心殿的门槛,身子直直地倒在大殿上。 随从一阵惊呼,“陛下,陛下……” 高远指挥着众侍从,刚将天元帝抬上龙床,就听下人禀报,“皇后娘娘来了!” 天元帝紧紧抓着高远的手,“传国师……” 高远眼皮子底下闪过一道锐光,轻轻在小德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小德子从侧门出了养心殿。 凤后带着一行士卫和太医,浩浩荡荡进了养心殿。 她向高远等人,“都退下。” 高远带着一行下人,远远地跪到屏风后。 她向随行的刘太医,“刘太医,快陛下瞧瞧。” 天元帝躺在床上,张着嘴巴,喘着气,喉咙发出虚弱的声音,“传国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意识却还有五分清醒,他隐约看到了凤后绝丽的面容,瞳孔一张,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晕了过去。 刘太医替他诊完脉,抬起头来,慌张地看着凤后。 凤后声音一沉,“说。” “陛下中风了。” 屏风外,高远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震,这一天,比他料想的来得更早。 凤后当即下令,“刘太医,你带着太医院的人日夜守着陛下,为陛下治疗,直到康复。” 她又吩咐身边的皇家士卫,“看守好养心殿,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很快,整个养心殿被皇家士卫包围得水泄不通。 安置好了养心殿的一切,她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就看到跪在地上的一行人,全是在养心殿侍候的内监和宫女。 高远抬起头来看着她,她穿着黄底镶黑边的凤袍,眉宇间染着凌厉之色,威压四方。 他恭敬开口,“皇后娘娘,奴才等人照顾陛下不周,请娘娘责罚。” 凤后一瞬不瞬地看着高远,这个人乃是三朝老人,侍候过轩辕元的父皇,光怀帝,弘毅帝,还有天元帝,他看起来十分苍老,脸上堆满了皱纹,但却格外的镇定。 有他在,就连年轻的内监和宫女们,也都镇定了下来。 一番思虑,她淡淡开口,眼睛却一直看着他,“你们照顾陛下不周,的确该罚,来人,把高公公等人安置到后殿,等陛下好了发落。” 年轻的宫女太监们松了一口气,听她的语气,陛下好像一定会康复似的。 十名皇家士卫将高远一行人带到养心殿的后院,大门关上的瞬间,士卫突然抓住宫女和太监们,跟杀鸡儿似的,一阵斩杀,并将尸体抛于枯井之中。 不到一刻钟,便只剩下高远一人,他站在森林杂生的深园之中,脸上的神色迅速平静了下来。 带头上的士卫上前来,向他说道:“高公公请在这园中好好休养,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把这里打扫干净。” “不必了,”高远的声音苍劲有力,“是打扫不干净的。”他艰难地迈开脚步,佝偻着走上台阶,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凤后站在养心殿的门口,很快侍卫就回来禀报,“皇后娘娘,一切都处理好了。” 凤后点点头,这才安心地离开养心殿。 凤嬷嬷紧跟在她的身后,“娘娘,为何要留下那个老太监?” “他一生侍奉过三位皇帝,连陛下这种狡猾如狐,冷酷如蛇,猜忌多疑的人都能够侍奉好,可见他的能耐,他的手中,一定有什么把柄,先留着他。” 一想到他淡定从容的眼神,她就不安心。 第314章 没有人愿意活在谎言里 她上了轿辇,宫人们抬起轿辇,往钦天宫的方向去。 到了半路,她吩咐道:“先去交泰殿。” 云锦绣跟着丰承息走进中庭花园,远远就看到轩辕灏站在他们必经的长堤上,一身海蓝色的锦袍将他的身体拉得修长,堤岸两侧垂柳如幕,秋水如镜。 丰承息转头看了眼云锦绣,只见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四殿,走了上去。 他皱了下眉头,跟上去,身后的四名铁甲禁军跟上。 云锦绣走到四殿下的面前,简单地施了一礼,“四殿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云州的路上吗?” 轩辕灏一听,瞳孔一锁,探究地看着她,“你在金銮大殿说那番话,不就是不让我离开帝都吗?” “四殿下多虑了,臣女只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走近两步,声音发沉,“连你都疑惑,我自然更疑惑,你是知道的。”他面露愠色,总觉得面前这个狡黠的女子,在玩弄他。 她仰头看着他,眸光微转,有些高深莫测,“臣女以为皇后娘娘已经劝你去云州了,就算你心有疑惑,她的命令,你不会不听吧?” 轩辕灏瞳孔一张,“你什么意思?” “四殿下何必明知故问,蜃楼一事,皇后娘娘真的一无所知吗?” 经过这几天的反复思考,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此刻不由面色发白。 “即使您长年在外,皇后娘娘跟前还有小殿下敬孝的。” 轩辕灏的脸色神色瞬间垮了下来。 这是他没想到的,凤后想要保证她的地位,她必须有能够继承皇位的皇子,他们都忽略了她身边的那个小殿下。 她柔柔福身,“四殿下。”然后从他身边走过。 丰承息跟了上去,两人走远了,他阴阳怪气地嘲讽,“真是句句诛心啊,看四殿下的神色,他和皇后娘娘要决裂了。” 云锦绣淡然一笑,不在乎他的嘲讽,她要的,就是四殿下和凤后决裂,他会成为凤后的绊脚石。 丰承息见她不说话,继续问道:“你早知道四殿下会在这里?” “是我派人传消息给他,我会从这里经过,他心中有惑,自然会来见我。” 他不由一怔,这个女人,好深沉的心机,好高明的手段。 他鹰眸一亮,“你在宫中有人!” 她以前和皇宫几乎没什么联系,前阵子进宫成为秀女,也只是在宫里呆了短短数月,大部分时都在宸佑宫养伤,她在宫里,怎么会有自己的势力? 云锦绣知道他心中的疑问,解释道:“是兰妃身边的兰心,她是天澜宗的人。” 丰承息身躯一震,仿佛一个惊雷砸在身上。 云锦绣侧头看了他一眼,边走边说,“大人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救皇上。” 他一步上前,挡住了她,“你什么意思?” “大人还记得薛太医吧?” 丰承息当然记得,那个老太医曾一口咬定,皇上中了毒。 “两年多前,我离京去扬州,意外救下他,他当初遭人追杀,刺穿他胸膛的剑伤我认识,那个人是现在的凤朝华。” 丰承息也曾留意过,但那些事都不在他的职不责范围之内,再加上薛老后来主动退让,离开皇宫,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薛太医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都相信他。” “这些年来,皇上的身体一直由国师负责,如果皇后娘娘能对皇上下毒,国师不可能不知道,国师和皇后娘娘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好奇吗?” “不可能,皇上如此英明,不可能会受人摆布的。” 云锦绣淡然一笑,没有和他争执,她也知道,天元帝非愚蠢之人,但是人都会有弱点,有弱点,就会被利用。 “大人还是想想,怎么解救皇上吧?”做了最后的提醒,她继续往前走,前往钦天宫。 丰承息向身边的侍卫,“你前去通知李兴,让他去养心殿。” “是。”禁军迅速离开。 他则继续跟上云锦绣。 交泰殿,凤后坐在大殿上,一行太监宫婢跪在她面前,瑟瑟发抖。 她的手轻轻摩挲着白玉茶杯,眉睫轻张,美目中精光漾动。 轩辕灏不在,他出去一个时辰了,她几乎已经猜到,他肯定见了云锦绣。 那个小贱人,最近事事抢在自己的前面,蜃楼的事,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她到底知道了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那个国师,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甚至对他没有一个清晰的印象。 …… 千万思绪搅在一起,她抬起左手,轻轻揉着太阳穴。 轩辕灏刚进交泰殿的殿门,就有小侍迎上来,“殿下,娘娘已经等了您半个时辰了。” 他一脸阴郁,大步往殿里走去。 一进门,就冲着凤后去,“你是来让我去云州的吗?” 凤后脸色一白,云锦绣果然抢先了一步。 凤嬷嬷见状,立刻吩咐殿上跪着的下人,“都下去。” 众下连爬带滚,迅速离开大殿,躲得远远的。 凤后这才将茶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两眼发红,咄咄逼人,唇齿微动,多年的隐忍,此时此刻,仿佛要爆发出来。 凤嬷嬷看着他似要发怒的模样,心下一惊,忙劝说道:“四殿下,您冷静一点,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 “为了我?”他一脸讽刺,目露癫色,笑得比哭还难看,声嘶力竭地质问凤后,“你怎么可以如此欺骗我?” 凤后一脸愠色,她讨厌看到儿子的失态。 她向凤嬷嬷,“嬷嬷,你先下去。”凤嬷嬷这才退出大殿,将大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正午的阳光从风窗里照进来,金碧辉煌的大殿,显得十分幽深。 沉默了数十秒,等儿子冷静下来,凤后才淡淡开口,“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就应该立刻起程去云州。” 轩辕灏眼中的神色全部褪尽,黑瞳深邃如海,眸光里染着无尽的哀凉,声音平缓而沙哑,“母后,我不会再任您摆布了。” 凤后“腾”了站起,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啪”的一声响,她第一次情绪如此失控,声音尖锐,“本宫摆布你?若不是本宫一直为你运筹,让你早早离宫,你能活到今天?” “母后,没有人愿意活在谎言里。”他的声音不大,态度却非常坚决,语气里充满了无尽的愤恨与凄凉,“一辈子活在虚假的谎言里,还有什么意义,这样的人生,我不要。” 凤后的脸色,一寸一寸地阴沉了下去,她审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璀璨而冷漠,“你以为你多么了不起?凤行烈,凤晏,哪个没你厉害,他们的尸骨都寒了。” 轩辕灏看着这个陌生的母亲,摇着头,“母后,凤晏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 提起凤晏,他神色里全是悲痛。 凤晏只比他大两个月,两人从小在云州长大,兄弟情深,凤晏的死,对他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凤后神色内敛,心灰意冷,不再多言,在局势未明之前,很多事情,并不适合让他知道。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儿子一眼,往大门走去。 出了大殿,她向身边的士卫,“凤北,把四殿下送到老太爷那里去。” 叫凤北的士卫立刻领命,“是,主子。” 一行人拥护着凤后,出了交泰殿,上了辇轿,正要起轿,凤后又命令身边的士卫,“凤南,你下去安排,将所有的人,都调往钦天宫。” 年轻的士卫领命,“是主子。” 凤驾起,前往钦天宫。 轩辕灏站在殿门口,看着她的辇轿消失在宫道上,大步迈出殿门,突然被士卫包围,他目光一锁,看着这些士卫。 他们穿着黄金甲,是皇家士卫,但左胸上有金红色的浴火凤凰图腾,图腾散发着火一样灿烈的光芒,他们是凤家的家族军! 皇宫里面,竟然有凤家的家族军。 凤北上前一步,“四殿下,请跟我们走。” 轩辕灏看着年轻的士卫首领,他身形中等,五官分明,一脸刚毅,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你是凤家的人?” 凤北没有回答,只是坚定地看着他,要带他走。 他心里明白过来,“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娘娘命我等带您去见老太爷。” 轩辕灏的眉头皱得更紧,凤家老太爷,死了都快一年了!转念一想,凤家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 凤北再三请道:“殿下,请。” 他看了眼四周,交泰殿的人,全是他母后的人,他只得跟他们走。 刚出了殿门,士卫们突然跪拜,他猛然抬头,就看到立在前方的白袍男子,对方很年轻,看起来不到二十岁,俊眉如修,目如星宸,嘴角含笑,这样俊美的男子,很少见。 只见年轻男子向跪在地上的士卫挥手,“凤北,你们去忙吧,这里有我。” “是。”凤北领着一行人离开。 轩辕灏看着面前的男子,目露惊色,“你是谁?”他隐约猜到,他是凤家的人,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凤家还有这样的一号人物。 年轻男子淡然一笑,答非所问,“你不想去钦天宫看看蜃楼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轩辕灏瞳孔放光,他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了。 “唉!”占用了楚墨宸身体的凤还真感慨,“年轻人啊,真相会害死人的。”他转身往前走。 轩辕灏狐疑地看着他,这个人的行为和语言,都有点古怪,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钦天宫,云锦绣跟着丰承息,穿过重重皇家士卫,进了宫殿。 雕刻着梵文的大理石柱子撑起巨大的穹顶,大理石打磨的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空旷的殿堂。 大煌师站在宫壁前,璀璨的目光透过银质面具,看着壁面上的梵文,雪白的袍子垂落在地面,如流水一般。 云锦绣远远地看着他,神智一恍,和第一次看到他的身影一样,他看起来,就像一位神邸! 第315章 最好的棋子 大煌师转过身来,看着立在门口的她,太阳从她身后的大门里照进来,逆光里,她身姿高挑,红色的衣领映衬着精美的五官,一眼看去,心魄一动! 这两年,她长得太快了,俨然已经长成一位身姿绰约的绝色美人,面容里再也没有丝毫稚气。 “噔、噔、噔……”她一步一步走向他,每靠近他一步,她的心脏就抽紧一分。 她想起第一次背着楚墨宸上天澜山,第一眼看到他时的感觉,她只是透过面具,看到他深邃的双眼,她几乎脱口而出,“我认识你!”从那时开始,她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他是自己存在的理由。 再后来,她见证了他创造一个又一个的奇迹,救活楚墨宸,教她认识这个世界。 她曾一度疯狂的以为,他是她最爱的人,于是在她成年之际,在扬州的保障湖畔,她向他表白。 后来,她在天澜山看到了姬皇后的遗体,她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还有她体内的连心蛊,还有舅舅的死。 她恍然大悟,自己是他精心养的棋子。 她走了数十步,回顾了自己十几年的人生。 她站到他的面前,仰看着他,面色平静,“我该称呼你为大煌师还是九殿下?” 大煌师一笑,眼底闪过璀璨的笑意。 “代号而已,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不,每一个代号的意义,都是不同的。”她绕着他转,仔细审视着他,想要重新认清他,“每一个代号,都有他特定的命运轨迹,天澜宗的大煌师效劳君王,是以权换权,九殿下则不一样。” “那你还是把我当成九殿下吧。” 云锦绣眸子一张,凤眸里闪烁着淡淡的碎芒。 “当初,你为什么只救我母亲,不救我舅舅?” “我若救了他,韩家不会那么快灭门。” 她的心头又是一凉。 他用金昌的死,激怒云锦绣除掉韩家,直面凤后。 “当年,你救活楚墨宸,并把宗主之位传给他,也是因为他的身世?” “是,可惜他病得太久了,连心肠也软弱了。” 云锦绣不由攥紧了手心,“在你的计划里,他应该怎么做?” “联合云家,讨伐天元帝。” 她站在他的面对,直视着他的双眼,“明王爷,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大煌师看着她,她的凤眸漆黑明亮,瞳光如雪。 他顿了顿,没有问答。 她心里有几分猜测,却没有底。 以他和姬皇邱的交情,不至于对阿秀一无所知。 沉默了数秒,他淡淡开口,“你有没有告诉阿秀,你就是天澜宗的宗主?” 她心头一沉,眸光微暗。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他的母亲,在天澜宗?” 她抬目,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茫然,“是遗体。” 他的问题连番袭来,“原来你没有告诉他。” “在你们耳鬓厮磨的那些日子里,你可曾想过,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 她心头一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壁墙上,光影重重,幽深而空旷。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 “阿锦,你藏着这么多秘密,你真的爱他吗?” 她眸光微漾,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很意外,没想到你会问我这些问题。”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重创凤家,是你的目的之一吗?” “是,”他仍然供认不讳,“当年,阿泷产下皇太子,被凤家逼得自尽,为她报仇,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她微眯眸子,好奇地看着他,“以你的实力,陛下对你的信任,你国师的身份,你想要除掉凤家,何须借我的手?” “凤家势力,蔓延到帝国的每个角落,盘根错节,想要彻底铲除,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时局。”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懂他口中的契机和时局,疑问道:“我身上,有那个契机?” 她听到面具下传来淡淡的笑声,大殿上的气氛活跃了几分,他们的谈话,也变得轻松起来,仿佛多年前,他在天澜山教导她的那些日子。 “有契机的那个人不是你,是……”他顿住,没有说出来。 她已经可以确认,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但是你是不一样的。” 没错,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你有超前的智慧,你很强,你有可以与凤后抗衡的实力。” “这就是你选中我的原因?” 他沉默。 她看着他,面具下的双眼,仿佛宇宙尽头的黑洞,能够吞噬一切。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等到了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她心头一沉,可怕的寒意瞬间填遍了四肢百骸。 她崇拜自由,憎恶束缚,抗拒成为别人的棋子和傀儡,可她,就是他培养多年的傀儡,她现在才明白过来。 短暂的沉默,两人的心思都百转千回。 “那时局呢?” “高长雪。” 她心头一顿,心跳漏了半拍。 “时代在变,高长雪拥有机甲的力量,他就像个翻滚的车轮,倾轧而来,一些制度,终将粉碎。” “你脸色很难看。” 没错,云锦绣的脸色,惨白如纸。 “高长雪是个疯子,他只是利用机甲的强大力量,荼毒生灵,统治人类。” 他直直地看着她,“你和他相处过,你应该是了解他的。” 是的,她对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她知道他的梦想,他梦想中和平世界的蓝图。 她心中涌起无现伤感,他做不到的,征服,创造不了和平。 她再抬起头来,所有的心绪,已藏于内心深处,她的目光湿润如水,“你有没有利用连心蛊,控制我为你办过事?” “有。” 她的心脏地抽紧,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哪件事,是自己的意识在别人的控制之下做的。 “乌灵宇。” 她的瞳孔张大,映着他的身影。 “西境有很多神秘的力量,乌氏一族掌控着神奇的治愈术,能够医治任何伤,能够延续生命,蜃楼出海,需要这样的人。” 她呼吸发沉,他简短的几句话,她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乌灵宇确实有过人的医术,在那种情况下,能够让自己不感染到鼠疫,还能够让他病弱不堪的身体康复,不是一般的人做得到的。 一听到治愈术,她想起了姬皇后,再听蜃楼出海,她就不确定了,大煌师到底要做什么,她一点都想不明白了。 “以乌灵宇当时的身份,我在王朝和他相识,很合理,哪个环节,我是受你的意志控制的?” “他把你当成他的妹妹的时候。” 她蓦然一惊,脑袋炸裂。 那个时候,她顺其自然地就扮演了他的妹妹,因为乌灵宇当时精神分裂了,错把她当成他的妹妹,她当时不知所措,为了安抚他,就没有揭穿。 她的行为如此自然,如此合情合理,怎么会是受他的意志控制? 但在王城的时候,她的确有想到过大煌师。 她惊了一身冷汗,太可怕了。 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真正控制一个人,不就是不着痕迹的吗? 他更高明的地方,不在于控制自己的意志,而是在关键的时候,推自己一把,比如说,楚墨宸,她就为他重创了凤家,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她是他最好的棋子。 “所以,在乌灵宇的意识中,我是他最重要的人?” “暂时看起来是的,他把对家人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她再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珞儿,是你的人吗?” 大煌师点头,“你需要有人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宋南也是?” “是。” 她心里明白了,如果他直接派人来保护自己,自己是不会用的,但如果是通过楚墨宸,再在她的身边呆久一点,她就会信任他们。 大煌师太了解她了,知道怎么不动声色地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天澜宗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天澜宗真正交给我,毕竟现在我是宗主嘛。” “你若用得着天澜宗的人,他们自然会出手帮你,不过天澜宗并非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真正掌控着天澜宗的,是六合神庙的后裔。” 她心头又是一震,想起了那个拥有大地之力的黑衣人。 “关于凤家,这些年来,我算是为你做了嫁衣,这一次,就看你的了。” 她话刚落音,大殿的八扇大门被推开,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映得宫殿一片辉煌,皇家军迅速涌入大殿,将大殿包围起来。 凤后从正门走进来,黄底镶黑边的凤袍将她映衬得威风八面,她艳丽的面容里全是凌厉,沉声下令,“将国师拿下!” 左右伪装成皇家士卫的凤家军上前去,就要拿人。 “住手!”沙哑的声音从壁墙后传来,虚弱但不失威严,众人看去,就看到天元帝走出来,他只穿着明黄的里衣,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一脸黑青。 轩辕秀跟在他的身后,一身银底锦袍,长身而立,强大的威慑力远压过身边的帝王。 云锦绣一看到他,心里一沉,一口气没提上来。 她转头看着大煌师,难怪他会提姬皇后的事,他早知道他就壁墙后。 大煌师这是诛心啊! 他要要离间他们! 她再看向轩辕秀,大殿上反射的金色阳光反射映在他的眸子里,他的眸光越发璀璨,离得远,又有光线闪射,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心神起伏,阿秀,你一定在怨我没把你母亲的事告诉你吧? 第316章 权力的游戏 她思虑的瞬间,天元帝蹒跚上前,怒斥侍卫,“都退下。” 凤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直了身姿,美目里透着坚韧的力量,“陛下,您应该好好在床上休息。” “毒妇……”天元帝恶狠狠地骂了两个字,凤后将他困在养心殿,又立刻向他的国师动手,根本没给他留活路。 云锦绣仔细打量着这对愤怒对峙的帝后,看天元帝的样子,刚刚她与大煌师的那番话,他没有听到。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轩辕秀,轩辕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她看着天元帝,向左右下令,“把人都带进来。” 很快,十几名白衣药童被带上大殿,排站成一字,白夙站在最左边,众人沉默地低下头。 两个人随后跟了进来,是凤还真和轩辕灏。 轩辕秀看到凤还真,瞳孔一张,看着这个和楚墨宸一模一样的男子,他眉宇间透着上位者的霸气,神色间染着几分邪气,他和楚墨宸是完全不同的人。 他又看了云锦绣一眼,见她若无其事地站着,肯定了心下的猜疑。 凤后上前两步,“陛下,臣妾这么做,是听到一个消息。”她走到国师的面前,直直地看着他,“臣妾听说,国师知道九皇弟的下落。” 陈年往事突然被提起,天元帝猛地张大了瞳孔,看向国师。 轩辕秀沉默地低着头,双手攥成拳头,保持着冷静。 “陛下,当年九皇弟带着姬皇后的遗体离开,不知所踪。”她侧目看着天元帝,“倘若九皇弟还在世,他会怎么做?” 天元帝身子一震,踉跄后退,退到轩辕秀的面前,轩辕秀看着他摇晃的身体,攥了攥手心,终究没有伸出手去扶他。 凤后再看着国师,“国师,请你摘下面具。” 丰承息站在众士卫的前方,看着他们,鹰眸雪亮,眸光似电。 国师竟然和前朝九皇子有关,姐姐知道吗? 他看向云锦绣,只见她一脸平静地站着,他想起她说过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划破脑海,姐姐是知道的。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乱了。 “噔!噔!噔!”天元帝一步一步走到大煌师的面前,他提起了十二分精神,逼视着国师。 国师看着面前的帝后,面具下的嘴角扬起,他很自然地伸手揭面具。 所有人屏着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电光石火间,面具已经揭开,殿上的长风掀起他鬓角灰白的发缕,他看起来比他实际年龄还苍老,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立体的五官,深邃的眼眸。 轩辕秀瞳孔大张,一瞬不瞬地看着国师,这个人好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嘴角轻扬,带着淡淡的妖冶,“四皇兄,好久不见!” 丰承息虎躯一震,他称天元帝为四皇兄,那他就是——前朝九皇子,轩辕煌! “噗!”天元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想他英明一世,处处提防,却把他最忌惮的人当成心腹。 凤后慌忙扶向他,天元帝猛地一退,避开她,大喊了一声“阿秀!”他踉跄着扶向一旁立着的轩辕秀。 国师不可信,但是凤后更不可信,现在他唯一能够倚仗的,只有轩辕秀了。 轩辕秀回过神来,天元帝已经死死抓住了他的袖子,通红的双眼里全是恐慌,恐慌化作无尽的杀念,他嘶吼着,“杀了他们,把他们全杀了……” 凤后看着他,心头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这个时候,他竟然会信任轩辕秀。 她看着轩辕秀,所有的人都低估他了,他能将被她囚禁的天元帝带到这里,再想到他母亲和轩辕煌的关系,心头又是一沉,“陛下,”她声音发沉,“他是姬皇后的儿子,你忘了吗?” 天元帝已经失控了,抓着轩辕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神智不清了,凤后当机立断,“来人,把这些逆贼都押下去。” 一行皇家士卫冲上去,围住了众人,正要行动,外面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很快,大量禁军蜂拥而入,将所有的人重重包围。 众人心头一骇,只见兰妃从禁军中走出来,一身白色的锦袍,披着一件白色的狐氅,头上挽了个简约的发髻,一头青丝垂至腰际,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 她一进殿,空气里便有一股幽幽的兰香。 丰承息怔怔地看着她,她把禁军带来了,自己的禁军,竟任由她调动。 这么多年来,他一无所知。 他只是姐姐安插在禁军中的一枚棋子,在最关键的时候,为她所用而已。 君臣,忠义,皇帝与皇妃,全是假象。 凤后看着丰兰息,心头一寒,瞬间如坠冰窖,想她何等精明,竟浑然不知,自己早就入了轩辕煌的局。 她抬目看着轩辕煌,只见他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 当年,她逼死姬皇后,将她的遗体留给他,就是利用他对姬皇后的深情,击垮他,逼得当时最有实权的他遁走,拱手将天元江山让给他们。 她原本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轩辕煌会回来,她也曾处处提防,却从来不敢想象,他早在十年前就回来了,他就是国师,丰兰息是他的同谋,禁军,仍是他手中的力量。 兰妃径直走到天元帝的面前,“陛下,臣妾是来护驾的。” 凤后,“陛下,切不可相信她,她是九皇弟的人。” 兰妃抢声道:“把人带上来。” 两名禁军拥护着薛老和宋南进殿来。 薛老一一看着殿上的众人,在看到轩辕煌时,眼睛一花,这个人,看着眼熟,有点像前朝的一个皇子…… 正当他懵懂的时候,兰妃开口道:“薛太医,你早前为陛下诊断,确诊陛下中毒,本宫现在问你,你之前所言可当真?” 薛老抬头看着天元帝,见目眦欲裂,眼睛发黑,面露死色,他的毒已经深入骨血了。 身为人臣,他再也无法犹豫,当即跪在天元帝面前,痛声不已,“陛下,是龙葵啊!” “噗……”天元帝又吐了一口血,他吐出来的血,已经呈黑色。 龙葵是一种慢性毒药,一旦浸入人体,会使人身体病变,让人苦不堪言,而天元帝表现也来的,就是头痛症。 “龙葵……”天元帝叨念着,他扑到士卫的面前,拔出士卫的剑,像个失控的疯子,挥起利剑。 “你们这些上逆贼,你们都要害朕!” “朕要杀光你们!” “哧!” “哧!” “哧!” “……” 片刻之间,几名士卫已经倒地,鲜血蔓延在大殿上,天元帝的身上和脸上全是鲜血,他挥着滴血的长剑,向最近的薛老杀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只有杀了所有的人,才不会有人害他。 云锦绣一惊,大喊了一声“宋南!” 宋南一个箭步,上前去,带着薛老,闪到云锦绣的身边去。 只见一道白影袭向天元帝,天元帝连人带剑,重重倒在大殿上。 轩辕秀一惊,看着凤还真,原来,当初在城墙处将云锦绣带走的人是他! 凤还真看着晕迷的天元帝,无奈地摇摇头,云淡凤轻地说道:“真是作死啊!”他将天元帝扶起,坐到远处的石座上。 云锦绣扶着惊魂未定的薛太医,看了凤还真一眼,他来了,凤家的实力大增,轩辕煌就算有禁军,想要成功脱身,又有几成把握? 思虑了片刻,她向凤后说道:“皇后娘娘,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局外人,就先告退了。”说着,她给了轩辕秀一个眼色。 轩辕秀默默地走到她的身边,同意和她先离开。 凤后看向她,目露精光,再看着轩辕秀,这两人虽然聪明,但此时此刻,并不足以构成威胁。 “皇后娘娘放心,你们皇家的恩怨,云家绝不插手。” 凤后看着她,一番思虑,神色柔和了些,正要开口,就听兰妃说道:“宗主,你真打算就这么走了,抛下同宗不管吗?” 凤后神智一凛,看着他们,又看向云锦绣,沉声质问,“你是天澜宗的宗主?” “是啊,不过你放心,”云锦绣腹黑地看着轩辕煌等人,“我跟他们势不两立。” “云锦绣,”凤后勃然大怒,“你当本宫愚蠢吗?” 云锦绣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她走上前来,看着大煌师,“此人欺骗我,利用我,我们是敌非友,我若对他有半点善意,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及蜃楼,更不会让他在此暴露身份。” 凤后眸光一亮,她说得没错,要不是她,她不会发现大煌师的身份,这个说法,无法反驳。 兰妃面色大变,“云锦绣,你忘恩负义。” “恩义?”云锦绣走到她的面前,想想这些年大煌师在自己心中的份量,更加痛心疾首。“没有大煌师的栽培,你能有今天吗?” 她冷静而睿智,“丰兰息,那不叫恩义,他对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打磨棋子而已。” 丰兰息失控咆哮,“云锦绣,你什么都不知道!”她美目中蓦地噙满了泪水,“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云锦绣审视着众人,机警而又慵懒,“皇后娘娘,你和国师到底是什么关系?蜃楼不是你们一起的主意吗?下毒一事,他为什么没有拆穿你?” 第317章 可怕的对手 众人皆是一惊,懵懂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有轩辕秀一直平静地看着云锦绣,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轩辕煌淡淡一笑,向丰兰息,“兰儿,别说了。” 丰兰息不甘地看着云锦绣,炽烈的目光似要穿过她的身体。 轩辕煌向凤后开口,“让他们走吧,我们谈谈。” 凤后沉默,看眼下的情况,云锦绣和轩辕煌已经闹翻了,她对双方都不信任,她挑明一切,是想让他们两败俱伤,还想要脱身。 她看着大煌师,他敢留在这里,除了禁军,一定还有其他隐藏的力量。 她看向凤还真,凤还真嘴角闪过一抹邪意,向她点头,他最关心的,是云锦绣能否带他找到天澜宗的神秘力量,其他的,都好说。 不知情的人都是一怔,没想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后,会向那个人征求意见。 得到他的许可,她向云锦绣点头,“云家军要是敢轻举妄动,本宫会把他们全杀了。”一个小小的云家,还入不了她的脸。 云锦绣只是朝她淡淡一笑,向薛老等人,“我们走。”她率先往大殿外去。 凤后看着跟在她身后的轩辕秀,瞳孔紧锁,此人胆大至极,擅长谋略,今日放他离开,不知是否是放虎归山? 可眼下,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思考这些了。 他们几人出了大殿,大门关上。 四人一起向宫外去,云锦绣边走边向轩辕秀解释道:“那个占用了楚墨宸的身体的人,是凤家的老太爷凤还真。” 轩辕秀眸光一凝,诧异道:“他怎么做到的?”一个衰老到死的人,霸占了一个年轻的身体,继续活着,如此的不可思议。 她摇摇头,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知。 “难道北境的大祭师说的是真的?”他想起北境引灵殿的事。 云锦绣点点头,“有可能。” 轩辕秀倒吸了一口冷气,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会找机会离开。 凤还真的实力他是见过的,他甚至能够从自己的手中抢走云锦绣,再加上他在凤氏一族中的影响力,有他在,不管钦天宫的结局如何,凤家的实力都不会受到影响。 他的实力,还不足以扳倒凤家,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说不出的沉重。 九月的风吹过帝都的上空,玄武门外的伤者已经撤离大半,秦婴带着盛京织造府的人,极力营救伤者,金碧辉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下,若有所思。 云锦绣四人出了玄武门,薛老开口道:“丫头,是时候说再见了。” 云锦绣愣看着他。 “我打算回扬州学院,老头子我已经没多少时间可活了,剩下的时间,我想把毕生所学传扬出去。” 当天元帝挥着染血的长剑斩向他的时候,他瞬间顿悟,君王已经不值得侍奉,帝都已经没有留下去的意义。 “我知道。”云锦绣点点头,“我派人护送您去扬州。” “不了。”他看向不远处正在医治伤者的青袍学生,那是他在天元学院的地址。 朝局已经乱,帝都将不太平了,扬州更适合他传授医学,他打算带着几名亲近的弟子,一起去扬州。 云锦绣明白他的安排,她看向身边的宋南,打算让他继续跟着薛老,保护他。 她还没开口,宋南已经使劲摇头。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她向薛老,“老先生到了扬州,若有机会看到我的外祖父,请帮我和表哥报平安。” “好。”他看着她和轩辕秀,“你们要保重,帝国的气运,就系在你们身上了。”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轩辕秀,欲言又止。 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他是盛熙帝的说法。 他转身,往远处的青衣弟子走去。 云锦绣远远地看着他,见他和弟子说了两句,那弟子愣了愣,朝云锦绣等人看来,又叫了他的同门,总共三个人,和薛老一起,乘着马车,沿着中央大道,往出城的方向去。 龙渊等人混在金家的佣人堆里,他一看到轩辕秀,就迎了上去。 轩辕秀看到他们,向云锦绣,“我过去会儿,马上回来。” 她“嗯”了一声,看着他向明王府的人走去,突然想起在金銮殿上,凤夜回的那番话,明王府的人为了救他,制造混乱,在极乐世界那场大火上浇了油,让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死的死,伤的伤…… 一阵秋风扫来,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目光一移,就看到了金碧辉,他远远地朝她挥手,拨开人群,向她走来。 她后劲一凉,突然晕了过去。 轩辕秀来到龙渊面前,低声向他吩咐,“把人都撤了。” “是,王爷。” 方遒等人也看到了明王爷,知道他平安了,混在人群的光明军团,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群里。 轩辕秀转过身来,回到原地,没见云锦绣的身影,金碧辉上前来,焦急地问道:“阿锦呢?” 他神智一凛,放眼看去,根本没有看到云锦绣的身影。 金碧辉抓着后脑勺,“我刚刚还看到她在这里,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我去找找。” 轩辕秀扩大了收缩范围,连找了两圈,一个人影都没有,他的心头一凉,如坠冰窖。 钦天宫,凤后看着轩辕煌,“本宫还是低估你了。” “我也低估你了,否则当年不会中了你的圈套。”轩辕煌神色淡然,“不过我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把六合神典送给我,我也不会找到真正的神族遗址。” 凤还真眯着眼睛,关于神族遗址,他很感兴趣,比起皇权,钱财和军队,他更看中神族遗址里的神秘力量。 凤后冷笑,“这么说,你找到让姬泷起死回生的方法了?” 轩辕煌笑而不答。 “真是让人意外,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她上前几步,看着丰兰息,“这么多年了,你有无数的机会,复仇,夺权,可你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 “看着你和皇上相互算计更大快人心。” 凤后面颊上的肌肉抽动,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轩辕煌心情大好,继续说道:“你辛辛苦苦为他夺得皇位,他却处处算计你,破除皇后非凤家嫡女不可的贯例,一步一步清除凤家在朝廷的势力,间隔屠杀凤家的嫡亲血脉,甚至逼得你把自己的亲骨肉远送他乡,除了他,谁做得到?” 凤后再也按耐不住,十指几乎插进手掌。 轩辕灏站在远处,静静地听着,浑身发抖。 汗水湿透了凤后的背心,原来,自己一直在他的局里。 良久,她再次冷静下来,“那么,蜃楼呢?” “那不是你的主意吗?”他提醒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走进钦天宫,让我把龙葵加进金丹里的情形吗?” 凤后身子一颤,后怕不已,当年,他心如死灰,带着姬皇后的尸体离开,没离开多久,他就回来了,隐藏在阴阳一族里。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算计自己了! “是你让我减轻龙葵给陛下带来的痛苦,是你私下蛊惑陛下,让他迷上金丹,相信永生,是你提出求取长生不老药的建议,就连建造蜃楼,也是你私下买通群臣,让他们上奏皇上的。” 凤后由害怕,变成怒火中烧,她自命非凡,运筹帷幄,从始自终,她都被大煌师利用了,他的心智,是如此的可怕! “云锦绣也是你的人?” 他点点头。 她脸上的冷笑变得十分难堪。 平复了数秒,她再次抬头看着他,“你现在想怎么样?” “朝廷的事,我可以不插手。” 凤后瞳孔一锁,目露雪光,“条件?” “蜃楼按时出海。” 她又是一愣,“蜃楼出海,对你有什么好处?” 丰兰息上前两步,“皇后娘娘,我手上有十万禁军,双方开战,帝都必将血流成河,势必会引起众怒,眼下朝中势力分崩离析,众皇子已经成年,一旦你手中的力量被削弱,群起而攻之,天澜宗的人也会为他们的大煌师报仇,是两败俱伤,还是各自安好?娘娘应该没什么好犹豫的吧?” 凤还真开口,“让他们走吧。” 天色渐晚,天边黑云翻涌,火一样的金光穿透云层,波云诡谲。 明王府的书房里,烛火明灭。 龙渊进了书房,回复道:“宫里很平静,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轩辕秀抬起头,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半张脸映在阴影里,漆黑明亮的眼眸映着火光,越发的深邃,如星空如大海。 “继续盯着皇宫里的动静。” “是。” 龙渊出了书房,很快,童叔进书房来。 老实憨厚的老医师问道:“王爷,有事吗?” “你知道进天澜山的路线吗?” 他现在已经能够确认,云锦绣是被她身边的那个宋南带走了,那个少年有能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以她与大煌师的关系,他一定会把她留到他的身边。 楚墨宸死后,他曾偷偷潜入天澜山,却怎么也没找到天澜宗的踪迹,要进天澜宗,只有靠童叔了。 童叔点点头,“知道。” 第二天,仍是秋高气爽的晴天。 上朝的文武百官们才到玄武门处,就听到宫里传来的指令,皇上头痛症犯了,接下来的三天都不上朝,群臣们带着满腹疑惑离开皇城。 切风平浪静,在这种平静下,危险和动荡不安在无形中蔓延,人心惶惶,像瘟疫一样蔓延,大乱将至! 第318章 偷兵符 明王府,轩辕秀站在窗下,他已经整整站了一夜。 他叫龙渊进书房,安排好一切之后,带着童叔,出了京城。 他跟着童叔进了天澜山,他站在山门下,眺望看去,山林重重,花树缠绕,这里是春夏时节的模样,如人间仙境,他感觉自己像进了另一个世界。 他沿着大理石台阶,一路向前,往内殿去。 一路上,只有几个打洒的青衣小厮,他将整个天澜宗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大煌师等人的踪影。 下了天澜山,他让童叔离开明王府,自己则匆忙赶路,往前云州。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依然风平浪静。 第三天,被皇上判决的凤家嫡长女凤朝华,在东市行刑,有不少人围观。 龙渊混在围观的百姓,看着刽子手行刑,凌迟之刑太过残酷,为了给凤家嫡长女的一点体面,他们先拔了她的舌头。 龙渊看着刀落在女子的身上,一刀下去,血肉模糊,女子虽然被割了舌头,喉咙里仍然发出哀嚎的声音。 他挤上前些,想要看清被行刑的女子的脸,她乱蓬蓬的长发将脸遮得严严实实,露出来的下巴上全是污垢,根本看不清面容。 同一天,九崴山的皇寺失火,在那里清修的太子妃云可卿被接下山,她以探望年迈的云老夫人为名,向上面求情,得到许可。 她从临时行宫里出来,一辆马车早已经等在行宫外。 她掀起车帘,不由张大了眸子,三皇子轩辕策正坐在车内,他穿着深褐色锦袍,少了些儒雅,多了几分深沉。 轩辕策看着她,她穿着青灰色的素衣,挽着简单的发髻,如瀑的青丝垂至腰际,几个月的清修,让她多了几分宁静的气质,她不过才十七八岁,肌肤光洁水嫩,一双水眸妩媚动人,身着素衣,也掩不住她的娇艳。 她和云锦绣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长得有两分相似,咋一看,她身上有几分云锦绣的影子,他情不自禁地向她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云可卿一愣,看着他半带迷离的眼神,他在看着她,又不像在看她。 经过了韩家和东宫的几场大变,如今的她,已经成长了。 她垂眸一思,心里有几分明白,轻轻伸出手,放在她手中。 柔软白嫩的手落在他的掌心,他掌心一热,猛地握着她的手,用力一拉,她身子一轻,上了马车,跌进他的怀里,他俯下身,吻住了她柔软的嘴唇。 云可卿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只见他紧闭着双眼,动作越发粗鲁,好似发疯的猛兽,终于狩猎到渴望已久的猎物。 她心里明白,在他的心里,他是把自己当成云锦绣了。 她咬着牙,承受着他的疯狂索取,连轩辕丰那种变态她都忍下来了,这对她来说,并不难,更何况,这是她翻身的机会,她会好好利用。 摇摇晃晃的马车沿着九崴官道,缓缓前行。 半个时辰后,马车进了闹市,轩辕策从她的身上起来,拉整好自己的衣冠。 她起身,她衣服整理好,脸颊酡红,平复了下急喘,才开口问道:“殿下要我做什么?” 轩辕策看了她一眼,她容光焕发,面若娇花,美艳无比,但却不是他闭上眼睛占有的那个人。 他对云锦绣太熟悉了,她的气质是独一无二的,云可卿永远不可能她那样的人,但她是自己重要的棋子。 他瞳孔微敛,将对她的厌倦掩在眼底,“偷兵符。” 她瞳孔一张,有些错愕,迎上轩辕策凛凛的目光,很快恢复了平静,“好。” 轩辕策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皇上已经病倒,凤家实力大减,只要云家站在本宫这边,最后的胜利,就是属于本宫的。” 她水眸微转,眼底涌起一抹狂色。 风水轮流转,成败转瞬,她的机会,比想象中来得快。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化妆盒,对着镜子,在脸上涂抹了起来。 轩辕策眉头一皱,就看到她涂抹过的地方,娇艳变得惨白,等她化好了妆,又涂了唇色,她整个人变得惨兮兮的,看得人心疼。 他眼睛一眯,女人真可怕,到处都是戏。 她将化妆盒轻轻扔出车外,向轩辕策,“殿下,武侯府快到了,您就送我到这儿吧。” 他朝向淡淡一笑,下了马车,马车继续往武侯府的方向去。 马车在武侯府外停下,没有人来迎接她,她自己领着丁葵,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秋光明媚,老夫人的院子里开满了黄色的菊花,金灿灿的,阳光下,像黄金一般,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生喜爱。 在皇寺呆的这些日子,让她尝尽了清贫,才知道曾经的荣华富贵,是多么的重要。 绕过花园,她候在门外,等着通传。 屋里传来老夫人的声音,“玉儿,你大着肚子,就别来见我这个老太婆了,别累着。” “母亲说的哪里话,玉儿来让肚子里的孩子沾沾您的福气。” 老夫人爽朗地笑了几声。 “双胞胎很辛苦,你别累着。” “……” 云可卿站在屋檐下,心潮涌动。 说到势利,还真没人能够比得上荣老夫人,曾经,她对她的母亲多好,对她这位孙女多好,如今,与金氏的关系,更是无比亲密。 原来是双胞胎啊! 上天还真是眷顾金氏,不仅重获新生,让她重新做了武侯府的主母,还给了她一对双胞胎,如果荣宠,更胜往昔。 她想起被自己掐死在襁褓中的儿子,目光发红发亮。 很快,有丫环出来通传,“老夫人让你进去。” 她打量了下丫环,她是新来的。 她轻轻点头,轻轻走进了大厅,丁葵穿着一身灰白的侍女衣裙,跟在她的身后。 远远地,她看到老夫人坐在绣榻上,她穿着一身蓝底绣金锦袍,头上戴着银鼠皮昭君帽,自从受到韩凝珠毒害后,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垮了,头发全白,老态尽显,但脸上全是笑容,人逢喜事精神爽! 金氏坐在老夫人的旁边,她穿着一身淡黄色锦袍,着装奢华,跟以前大不相同,连气都变了,大气雍容,眉尾有些凌厉,给人以威严之感,她的了肚子又大又圆,十分扎眼。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却已经物似人非。 金氏变了,她也变了。 金玉看着她走过来,她仍然穿着佛门里的素衣,在这辉煌的大厅里,显得极为清贫,再看她一脸惨白,唇色如霜,只是一看,就让人心生疼爱。 她眉眼微沉,当年,她将韩凝珠领回府中的时候,她也是这副模样。 到底是做过东宫女主人的人,她仪态端正,气质端庄,让人不敢轻瞧。 她在老夫人的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祖母,卿儿回来看您了。” 金氏轻轻瞥了一眼老夫人,果然见她一脸疼惜。 云可卿又转正对着她,恭恭敬敬磕了头,“卿儿给母亲磕头了。” 金氏微微点头,面容里没有任何神色。 老夫人开口问道:“你这次回来是……” “现在皇寺已毁,皇寺的女眷已经都赦免了,大家都回家了,卿儿想到祖母和父亲,就急忙回来了。”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以后……”她是想要直接开口,安排她的,突然想到一旁的金氏,如今,武侯府全靠她了,一切得交给她作主,她看向金玉。 不等她开口,金玉就直接说道:“回家了就好,你以前住的院子还为你空着,你就住回去吧。” 她又唤了贴身的丫环,“江妈,你分配几个丫环,到二小姐的院子里,好好照顾她。” 云可卿抬起头来,看着金氏,只见她看着自己,美目里没有任何情绪,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无论如何,她是回到家中了,她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她一脸恭敬,“谢谢母亲。” 当天下午,秦婴就接到云可卿回武侯府的消息,她坐在书桌前,一脸沉思,传消息的是云麾。 她思索再三,向他道:“云大人,请你把这件事情告诉刘军师,让他务必留意云可卿。” 她又从金家的医铺里,找了可靠的医女,扮成侍女,去武侯府照顾金玉。 处理完这些,她向身边的丫环问道:“老爷呢?” “老爷在花园钓鱼。” 她收拾了一番,独自一人往花园去。 她刚一进花园,就看到金碧辉坐在池塘边,手里握着鱼杆,太阳的余晖铺满水面,余晖里,他的身影有些模糊,就像一个孤独的剪影。 自从金曦那些人死后,他就变得沉默了。 她轻步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来,轻言软语,“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我们只能等,等有利于我们的时局。” 半晌,金碧辉“嗯”了一声,转过身来,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嘴唇摩挲着她的肌肤,“夫人,在等的时候,咱们是不是可以做些美妙的事?” 秦婴一愣,“什么美妙的事?” “给平儿添个弟弟!”说着就往她的脸上一亲。 “滚!”她一脚将他踹进了水里,起身就走。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在水里挣扎的金碧辉,脸憋得通红。 第319章 相爱相杀 “谋杀亲夫啊!”金碧辉在水里使劲扑腾,大喊大叫,“夫人,快救我!我……”他扑腾了几下,就沉入水中, 她看着波涛起伏的水面,心头一慌,匆忙跑回去,一头扎进水里,去捞人。 金碧辉潜在水下,看到她入水来,心里一喜,向她抱去。 秦婴腰身突然被抱住,一个吻就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突然明白过来,金碧辉是装的,他以前剩船下海,怎么可能不会游泳! 她一挣扎,两人往水下沉去。 入夜,天慕黑沉,秋意已浓。 养心殿。 凤后坐在御案前,翻看着最新上奏的折子。 钦天宫谈判之后,已经半个月了,轩辕煌等人早已经不在京城,凤家的密探来报,竟然没查到天澜宗的半点信息,一切风平浪静,就连朝臣上奏的折子,写的都只是些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小事,所有的人都在装聋作哑,不问朝事。 新换到养心殿侍候皇上的太监匆匆来到御案前,“皇后娘娘,皇上醒了。” 凤后站起,往内殿走去。 她进了皇上的寝殿,绕过屏风,来到龙床前,就看到天元帝,这半个月来,他时不时醒来几次,又晕了过去,这一次,算是彻底的清醒过来了。 她坐在椅子上,仔细地打量着他,半个月的光景,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人也瘦了一圈,眼窝深陷,一双龙目,却透着精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凤夜檀……”天元帝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字音,但是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个三个字,她美目一张,眼光如雪。 “你这个毒妇!” 凤后向身后的人挥挥手,“都下去!” 守在寝宫里的御医,太监和宫女们,纷纷退出寝宫。 凤后站起,将床头所有的烛灯点亮,寝宫里照如白昼。 她坐回椅子上,借着明亮的灯光,仔细看在天元帝,她知道他头上的哪些头发是什么时候白的,知道他脸上的哪些皱纹是先长出来的,她对这个男人太熟悉了。 “轩辕元,你说我是毒妇,那么你呢?” 她的声音抑扬顿挫,沙哑凄凉,一身的端庄顷刻消失,绝艳的面容凌厉而悲伤,她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我当年嫁你,倾尽凤家之力,为你夺取皇位,这些年来,我对你一心一意,不曾有半点不忠不敬,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话一说完,她的双眼通红,泪光闪动。 天元帝平躺在床上,转头看着自己的皇后,这个女人,十几年来,容貌变化不大,和他初见时,没太大区别。 “你别惺惺作态了……”天元帝说话吃力,口齿直抖,“你说一你一切都是为了朕……你是为了你自己。” “你杀了你的亲姐姐,凤晴鸾,将她取而代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 “呵呵呵,”凤后笑得比哭还痛心,她起身坐到床沿上,俯下身来,仔细看着天元帝的眼下,璀璨的宫灯照在她的脸,将她的眸子染成淡金色,“我以为你懂的。” 她的声音坚定有力,“是凤晴鸾自己无能,被姬泷夺了后位,让凤家实力受损,她身为凤家嫡女,不能肩负起她应担的责任,她罪该万死,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天元帝死死抓着床单,咬牙切齿,“你让朕如何相信你这样的人?” 凤夜檀心里一寒,瞬间无比清醒,原来如此! 半晌,她声音沉哑无比,“可是皇上,我们是一样的人啊!” 眼泪从她的眼角滚了出来,“你说我杀了凤晴鸾,你不也杀了弘毅帝吗?” “当年是你将我从黑暗中带出来的,是你默许我代替凤晴鸾的,也是你亲自将我取进亲王府的……” “你算计朕……你下毒害朕!”他们之间,或者曾经惺惺相惜,那点温情,与这些相比起来,微不足道! “那是因为你容不下我,也容不下凤家!”说到这里,她愤恨交加,“君权并非神授,凤家拥有的一切,是凤家世代先祖打下来的基业。” “我们凤家世代子嗣众多,人人遵崇家族利益至上的族训,每个人为了家族,都可以做出任保牺牲,包括生命。” “你应该知道我和凤晴鸾。” “凤家嫡亲的每一代,都会有一对或者多对双生子,我和凤晴鸾就是双生子,我和她,两个人,只能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凤家的嫡长女,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在明的人如果未能承担起家族责任,在暗的那个人,才有资格取代她,如果在明的人一生成功,那么在暗的那个人,一辈子就只能当在明的人的影子。” “我不过才比凤晴鸾晚出生两分钟,我一出生,就被扔进修罗场,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一百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生还的地方,我从出生就经历着魔鬼般的训练,只为做好她的影子。” “这就是我们凤家世代兴盛的代价。” “我们凤家的一切,都是靠实力得来的,我们奉你君王,你却要将我们一一屠杀!” “你们凤家……”天元帝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抬起手来,指着他,“你们凤家……强取豪夺!” “呵呵呵!真是可笑!你们将我们说得如此不堪,那你自己的呢?轩辕元,你可曾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你口口声声说你对朕有情有义……你不仅要朕的皇权,你还要想要朕的命!” 凤后咆哮,“那都是你逼的!” 凤后直起身来,情绪平复了些,振振有词地说道:“凤家助你登上帝位,你恩将仇报,一步一步铲除凤家的势力。” “你故意承诺武侯府,让云锦绣当未来的皇后,挑起两家的矛盾,你害怕云翦知道你登基的真相,想借凤家除掉云家,又想借云家,打击凤家!” “你看着我的那些外甥一个个死于非命,却装聋作哑!” “你立轩辕丰为太子,扶持他对付灏儿,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 “你明知道夜回不是朝华,她们只是长得像的双生子,你故意错认,将她处于凌迟之刑!” “……” 说到最后,凤后浑身发抖,通红的双眼露着凶光,她恨极了他! “毒妇……”天元帝抖不成音,他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喝拆道:“早在十年前,你就勾结国师……算计朕……就算朕什么都不做,你也不会放过朕!” 凤后突然就释然了,她不由笑了起来,“就算我也什么都不做,你也还是不遗余力地对付我!” 天元帝的身体重重地撞在龙床上,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喊着,“阿秀,阿秀……护驾!” 凤后又是一惊,突然明白过来,他不是不相信轩辕秀就是盛熙帝,而是他留着他,对付她! 他们之间,处处都是算计,千防万防防不胜防! 她大步上前,逼到床上,咄咄逼人道:“你以为他会救你?你逼死他的母后,杀了他的父皇,夺了他的江山,甚至在当年他离城守陵的时候,还派人取他的性命,他不杀你,只是想看着你生不如死!” 凤后出了寝宫,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端容,她向跪在门外的御医和太监们,最后向御医说道:“皇上刚刚醒来,不宜说太多话伤了元神,刘太医,你给他开些药,让他好好休息。” 刘太医是她的心腹老臣,立刻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回答道:“是,娘娘,老臣现在就去开药。” 她又向众太监和宫女,“好好照顾上,皇上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诛你们九族。” 众人连连叩头,“是,娘娘!……” 刘太医亲自给皇上熬了新的药,熬的药和记录下来的药方完全不一致。 喝了几碗汤药之后,天元帝彻底发不出声音,看起来平静多了,让侍候的御医奴才们安心了不少。 凤后走出养心殿,静静地站在空旷的大殿上,夜晚秋寒露重,秋风萧瑟。 凤嬷嬷抱着一件孤裘上前来,为她披上。 雪白的毛领映着她端庄艳丽的面容,她看起来尊贵无比。 “尽管他做了这么多,我还是相信,他是爱我的,至少曾经爱过。” “娘娘……”凤嬷嬷的语气里充满了叹息和担忧。 “当年在凤府,姐姐大病,我被招回府中,是他选中了我。”她仰头看着无尽苍穹,目光明亮而悠远,往往种种,历历在目,“因为他的选中,我才有机会,成为真正的凤家嫡女,得到救赎。” 凤嬷嬷眼中的担心越来越浓,她从小看着她长大,侍奉她,成了她的命运,所以她懂她,也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所以更为她担心! 当年,弘毅帝选择了姬皇后,还是亲王的天元帝出现在凤府,对凤晴鸾百般照顾,看似情深似海,不过是为了争取凤家这股势力,而他之所以会选择凤夜檀,是因为凤晴鸾的心里只有弘毅帝,她心如死灰,他长久守望无果,才选择了凤夜檀! “娘娘,您终究还是有心之人啊!” 凤后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一直陪着自己,如母如师的嬷嬷。 “天地辽阔,时空悠悠,我一直以为,只有他和我是一样的人,有他陪着我,我不会孤独。” “娘娘,您会爱上像您自己这样的人吗?” 她猛地抬起眸子,彻底顿悟。 编辑:突然对凤后路转粉,是有故事的人啊 花凛:不然你以为呢~ 第320章 云州,蜃楼 良久,她说了一句,“我不爱自己,我怕我自己。” 天元帝也正是因为看清楚了他们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明白他们是一样的人,所以,他也怕她,正如她怕他的那样,所以他们开始彼此算计。 爱情,在这种层次的谋算里,荡然无存。 凤嬷嬷点点头,“娘娘,您实在没有必要纠结这个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稳住大局。” 凤后沉思良久,她转过身来,向凤嬷嬷,“吩咐下去,留意三殿下在做什么。” 天元帝想要想要扶持能与凤家对抗的势力,他虽然倚仗轩辕秀,但对他的身世心生疑虑,东宫一倒,他这然会扶持其他的势力,近一年来,在天元帝面前受用的皇子,也就只留下他了。 “是,娘娘。” 凤后迈开步子,往坤宁宫去。 她刚一进大殿,下人就颤报,“皇后娘娘,三殿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她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坤宁宫内到处火灯通明,她进了内殿,就看到轩辕策正坐在桌案前,教小殿下写字,他一脸微笑,温和地握着小殿下的手,如兄如父,毛笔在宣纸上划过,落下厚重的一横。 她眸光一凝,走了进去。 轩辕策远远地就看到她,忙站起来,上前来迎接。 “母后,儿臣来给您请安了。” 小殿下站起来,快步来到他的身边,对着凤后,“孙儿见过皇祖母。” 凤后向凤嬷嬷,“送小殿下去休息吧。” 小殿下恭敬地又行了一礼,“孙儿告退。”然后牵着凤嬷嬷的手,出了大殿。 凤后往高椅上一座,轩辕策来到她的面前,“母后。” 凤后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穿着青底锦袍,一脸和煦,毕恭毕恭,温文如玉,看不出半点不敬。 他跟着她,已经有十几年了,一直给人一种无所建树的印象,但却是年轻这一辈中,活得比较长的一个。 她的母光落在他的眉宇间,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的眉眼长得细致,神似他的母妃,她想起那个长着月牙变的眼睛,精致的柳叶眉的女子,她身边的侍女,杨黛! 杨黛是她的侍女,天元帝来坤宁宫的时候,当着她的面,宠幸了那个面容姣好的侍女,然后她怀孕了,生下三殿下。 “策儿,你还记得你母妃黛嫔吗?” 轩辕策抬起头来看着她,她正垂头喝茶,艳丽的面容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眼底闪过一抹思虑,恰到好处地回答道:“孩儿有点印象,不过当时年纪太小,关于她的事,记得不多。” 凤后抿了一口茶,抬起眼皮子,目光清明,“那你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吗?” “记得,母妃犯了错,自责不已,投湖自杀了。” 当年他被告知这一切的时候,他就一直记着,别人问起,他也这么回答。 他面上冷静,心里却非常紧张,果然如他所料,她已经盯上他了。 凤后不动声色。 “母后,儿臣来,是想问下母后,父皇帝的病怎么样了。” 凤后眉眼张合,目光变沉。 “怎么不自己去养心殿看看?” “父皇由母后照料,儿臣怕冒然前去,打扰到父皇。” 凤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你想去看吗?” “儿臣听母后的。” 凤后的目光再一次扫过他的面容,一切都没有破绽。 “等你父皇精神好了些,你再去看他吧。” “是。”轩辕策施一礼,“时间不早了,母后近了辛苦,要早点休息,儿臣就先行告退了,母后晚安。” 她点点头。 轩辕策退出养心殿,凤嬷嬷已经回来了,“娘娘,这三殿下来做什么?” 凤后摇摇头,“看不出来。” 凤嬷嬷一脸意外。 凤后看向殿外,目光穷近之处,夜色沉沉。 “黛嫔当时死的时候,他还不到六岁,他看着奴才们捞上来的尸体,一滴眼泪都没掉,他那时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孩子,竟然也能够那么冷血无情。” 凤嬷嬷听得有些意外,在她的眼里,三殿下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他虽然从小过继到凤后的膝下,但凤后并没有给他什么好处,他和凤后的关系,也一直保持得不近不远,没什么特别的。 “娘娘是怀疑他心怀不轨?” 凤后没有正面回答,“黛嫔当年的死因很好查,如果他愿意,不可能查不到。” 凤嬷嬷又是了惊,想了想,又说道:“三殿下,从小都不亲近黛嫔。” “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凤后目光凛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侍女,因此而疏离她,不顾她的死活,这样的人,很可怕。” “娘娘,要不要换个更得力的人去盯着他?” 凤后摇摇头,“不用,他羽翼未丰,还不足为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是。” 把轩辕策的事情理清楚之后,她又问道:“老太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老太爷早在半个月前,就去云州了。” 云州,齐鲁之地最大的海边城市,在这长夏无冬的临海之城,已经到了十一月初,太阳还像盛夏时节一般,金灿灿地照耀大地,而地处北方的帝都,已经冬寒霜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云锦绣趴窗户上,入眼的是整个云州城,群楼林立,一眼看不到边际,街道上人来人往,海边人流如潮,这个城市,跟扬州一样繁华。 天色渐晚,阳光从金色变成了橘红色,又带着几分绚紫,不时有海鸟从窗外飞过,没入画一般的天幕下。 自从在玄武门外昏迷,醒来后,她便在这蜃楼之上。 “吱呀!”门开了,她转过头来,就看到了丰兰息,她一身粉白色的衣裙,头发低挽,着装比在皇宫里素雅多了,却更加美艳动人,真正的美人,不需要妆容来修饰。 “轩辕煌呢?” 丰兰息将盘子放在她旁边的桌案上,在软榻上坐下来,“他想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见你,你的晚饭,吃了。” 云锦绣转过身,在榻上坐好,看了眼盘子里的饭菜,有鸡腿和青菜,一碗米饭。 “如不是知道自己真在船上,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城楼上呢。”云锦绣一脸欣然,“无法亲眼目睹蜃楼的全貌,真是有点遗憾。” 丰兰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喝了一口,“蜃楼就是一座城,只是在海上而已。” 她眯着眼睛,来了兴趣,“有人说,蜃楼就像一条巨龙,也有人说,蜃楼像一座海上的仙山。” “我真没想到,凤后竟然答应让你们开着蜃楼出海,这玩意儿,可是帝国的半个国库呢。” 丰兰息眉头微蹙,打量着她,她看起来那么自然惬意,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呢?大煌师留在下来,只会威胁到她。” 云锦绣的眼中闪过一道异亮,如此说来,大煌师要出海,是自愿的,蜃楼,不是凤后的阴谋,而是大煌师的,她利用了凤后,利用了天元帝,用帝国的半个国库来回他建造蜃楼。 “怎么?很难理解?” 云锦绣端起碗筷,边吃饭边和她聊天。 “凤后不是那种会轻易放过敌人的人,她在轩辕煌手中已经栽了两次,以她的行事作风,她只相信死人,她会派人来阻止的。” “这你就是用操心了,”她用茶盖轻轻嗑着杯沿,“齐鲁之地已经封锁,凤家的家族军进不了云州。” “那些神秘高手呢?” 她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天元最厉害的高手,都在天澜宗,大煌师身边的人,更是神秘莫测。 丰兰息神色严肃了些,“你到底想打听什么?” 她笑而不答,这个女人,果然很精明,但她想要的答案,已经推出来了。 没错,蜃楼出海,完全是轩辕煌的计划,否则,以凤家在云州的根基,没有多年的运筹,他们根本不可能控制整个齐鲁之地。而且,凤晏还是在云州长大的。 她吃了几口饭,又开口道:“咱们来谈谈女人之间的事吧。” 丰兰息本来想走,听她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 她继续说道:“丰兰息,轩辕煌只爱那个水晶棺里的活死人,他并不爱你,你为什么会愿意为了他,委身于后宫?” 丰兰息挑眉看着她,神色里带着特有的高傲,在她的心里,爱轩辕煌,是最神圣的事。 “天元帝如此狡猾的人,为了博得他的信任,你献身于他的时候,就没有觉得委屈吗?”她的话,像锋利的刀子,直剖她的心脏。 果然,她的脸色变了,声音也变得哑起来。 “你不是说,他不爱我吗?那种小事,何足挂齿。”显然,她是在意的,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无法摆脱贞洁这把枷锁! “你明明有无数的选择,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不爱你,还心甘情愿跟在他的身边呢?”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语气缠绵悱恻,“爱过他那样的男人之后,眼里便再也瞧不见其他的男人,也不会再为其他的男人心动。” 第321章 在等一个人 云锦绣看着她一脸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模样,就知道她对大煌师的感情,是多么的深沉。 “我知道,他是一辈子只能爱一次的男人,就算他不爱我,他也是一个至情之人,我愿意守着他,这就够了。” 云锦绣一脸不以为然,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感情,他们都没有资格来牺牲自己。 丰兰息突然转过身来,逼视着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大煌师到底要你做什么。”她的神情高傲,“你在想什么,我都清清楚楚,我是丰家家主的时候,你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 云锦绣心神一智,原来,在自己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她就见过自己! 丰兰息淡淡一笑,出了房间。 她刚要追出去,身子一软,跌坐在榻上,胸口传来剧烈的痛楚,是连心蛊发作了。 她扶着软沿,躺下来,痛得身体缩成一团。 最近蛊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按乌灵宇的说法,她时日不多了。 门“吱呀”地开了,宋南端着一碗药进门来。 他穿着白色的长衫,蜃楼上的人,大多是这种服饰。 “宋南……”她挣扎着坐起来。 宋南端了药碗,凑到她的唇边,“喝。” 她喝了些汤药,身体的疼痛减缓了些,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见他把碗放在盘子里,端着碗就要离开,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宋南,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蜃楼上了,她清醒过来几次,每次清醒,都不超过两个时辰,算起来,她在蜃楼上,也已经有些时日了,她见过宋南几次,都是他来给自己送药。 在京城的时候,也是他将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但现在他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他神情呆滞,像变了个人似的。 宋南摇头。 她心头一沉,用力拉着他,“我是锦绣姐姐。” 他仍然摇头,“你不记得我了?” 他看着她,一脸茫然,眼睛亮如星子,却全是懵懂无知。 “我是天澜宗的宗主……”她尝试着让他记起自己。 但看着他木讷的模样,她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大煌师放在自己身边看守自己的棋子。 她正要松开他的手,突然发现他的体温不正常,她用力握紧他的手,手指摸站他的手心,她的手也跟着冰凉了下去。 他的体温过低,不到二十度,这根本不像正常人的体温。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就像个漂亮的木偶,眉眼如星,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乍一看,看不出缺点,但是他的五官是完美对称的,长得再完美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对称,他不是人类! 她伸手挽起他的袖子,他的手臂表面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但仔细一握,就会发现他的肌肉组织非常简单,和正常人的不同。 曾经那个跟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为自己奔波的明媚少年,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只是他一直没发现? 良久,她松开他的手,“可以扶我到外面透透气吗?” 少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云锦绣忍着身体的疼痛,扶着榻站起来,伸手握着他的手腕,往门口走去。 她住的这个房间不大,一张床,一扇大窗同,窗下一个软榻,房间里有桌椅及一些简单的家具,却很精致。 她的开门,就看到一株高大的海棠花树,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海棠树,大树上开花了海棠花,如云似霞。 树下是一片池水,一条石子铺成的汀路将池水一分为二,水池的周围有些景观植物,她对面是一栋两层小高楼,四周楼廊环侍,她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幽深的庭院里,但是她知道,自己在蜃楼之上。 她看向蜿蜒向上的楼梯,拉了裙摆,跨出门槛,沿着汀路,上了楼梯,就楼廊里去。 她身体疼痛,每走一步,身体都要承受痛苦。 她走到楼梯口处,扶着楼梯,一咬牙,走了上去。 如果现在不上去看一看,自己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她撑不了多久了,今天和丰兰息的谈话,让她明白一点,丰兰息那么爱年轩辕煌,她不介意他带自己登上蜃楼,有没有一种可能,轩辕煌要自己为他去死! 这是她现在能够猜想到的。 宋南扶着她,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爬上楼梯。 她扶着楼栏,走到眼界开阔处,放眼看去,船楼一层一层递减,直到海面! 越往下,船上的面容就越大,偶尔还能够看到穿着白衣的侍从端着物件,走在楼梯上。 她大概估算了下,蜃楼加上顶层,应该在五层左右,她所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所在的层面,应该是在五层左右的一个地方。 不愧是帝国花费了半个国库,花了十几年建成的大船,简直堪比神话里的诺亚方舟!也是一座规模不小的海上之城。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蜃楼却迟迟没有出发,轩辕煌应该是在等什么人吧? 她抬头向海岸看去,岸边停满了船只,岸上楼群鳞次栉比,人来人往,云州城比她从窗户里看到的更大。 夜色渐晚,天就要黑了,天地由橘红色转变成深红色,渐渐变成黑色,海上的风很大,她站了一会儿,只觉体力不支,身子一软,又晕了过去。 轩辕煌坐在案桌前,白色的衣袍如水一样堆在桌边,自从离开钦天宫之后,他就没有再戴面具。 桌子上放着一盘残局,这盘棋,是他自己跟自己下的。 丰兰息端着热茶走进来,在他身边坐下来,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他浅浅喝了一口。 “她又昏倒了。” 丰兰息抬起头来看着他,美目里闪过一抹思索,“你没事吧?” “连心蛊只对她有影响,不会影响到我。” 她点点头,关于这些事情,她只知道个大概。 “这么多年了,我希望你能够达成所愿。” 他转过头看着她,她的眼里只有温柔和虔诚的祝愿,他扬了下嘴角,她就笑了。 “我们等的人,差不多该到了,今天晚上,多加防范。” 丰兰息点点头,“你觉得,会有什么意外?” “阿锦太聪明了,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她不会坐以待毙。” 丰兰息站起,坐在他的对面,“如今她孤身一人,又不会武功,再聪明又能怎么样?” “她应该没想明白我到底要她做什么,如果她知道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先下去安排。” 他“嗯”了一声。 丰兰息起身出了门,他举起一枚棋了子,“哐”的一声放在棋盘上,再摸起一颗棋子,却迟迟无法下手。 自己跟自己下棋,已经清楚了自己的下一步,再往下走,没有什么意思,他突然换了一个思路,如果是轩辕秀,他会怎么下这一子呢? 天完全黑了下来,海面上漂着一些渔船,渔民们要趁夜出海,要赶在明天天亮之前,把打捞海鲜送到菜市。 有几艘渔船缓缓靠近蜃楼,蜃楼上,丰兰息站在三层的甲板上,看着那些往来的渔船。 轩辕秀穿着一身灰色的渔民服装,伪装成渔民,眼看渔船就要靠近蜃楼,他就要跳进水里,肩膀突然被人按住。 他转过头来,就看到轩辕灏,他瞳孔一锁,“怎么是你?” “我也想上去。 轩辕秀皱着眉头。 “我想知道轩辕煌要做什么。” “与我何干?”他现在只想潜入蜃楼,救出云锦绣,其他的,他不管。 “你拿了我的地图。” 一个月前,轩辕秀找到他,向他说明了情况,问他要蜃楼的建造图,轩辕灏是蜃楼的负责人,他有图,当时他万念俱灰,就把地图给了来,后来他不甘心,就跟来了。 “你不给地图,我就大声喊,你要进蜃楼。” 轩辕秀嘴角一扬,用力抓着他的手,一个过肩摔,往他摔进水里,制造混乱,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他反而是帮了自己。 立刻有人喊道:“有人偷偷上了船!” 声音一传二,二传三……很快就传遍了。 船上,立刻有人向丰兰息汇报,“姑娘,有人闯进来了。” 她眼眸雪亮,守好各出入口,别自乱阵脚。” “是!” 很快,又有人报道:“姑娘,一楼甲板处传来消息,有人要登船。” 她皱了下眉头,既然有人要明目张胆地登船? 她思考一番,就想起大煌师的话,他们要等的人,今晚该到了。 她迅速往下了楼梯,往一层的甲板去,白衣士卫们跟上她。 她到了一层的甲板上,俯看下去,就看到一艘船停在下方的海面上,船头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船杆上的灯照着他,他的白发十分醒目,是他,乌灵宇,他来了! 乌灵宇抬起头,看向甲板的方向,甲板上的女子白衣飘飘,她身边的士卫拎着灯笼照着,距离太远,灯笼微若星火。 丰兰息向一旁的水手们,“把云梯放下去。” “是。”水手领了命令,到了甲板下的操控室,打开机关,长长的木制梯子从甲板上放下去,一直延伸到海面,如一座横跨在海空上的桥。 第322章 真正的祭品 乌灵宇向船家,“谢谢你,回去吧。”他扶着云梯,往上爬。 丰兰息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他一个人上了云梯,送他来的船家调转船头,往岸上去。 她看得仔细,确定只有乌灵宇一个人。 她吩咐身边的近卫,“通知所有的人,检查所有的入口。” 刚刚她觉察到了混乱,以防万一,她又派人查了遍。 乌灵宇上了甲板,她往前一步,“乌先生,请跟我来。” 他皱眉思考,“姑娘好像知道我会来。” 丰兰息的回答天衣无缝,“先生曾说过,要和我们一起出海,大煌师已经恭候多时了。” 乌灵宇跟着她,沿着楼梯,往高层去。 蜃楼上,带刀士卫沿着般头一直搜查到船尾,从一层到二层,一直往上,通过精密的阵形,形成地毯似的搜查。 丰兰息领着乌灵宇,走上三楼的楼梯,突然听到后方传来急报,“姑娘,抓到闯入者!” 她神智一凛,转过身来,就看到士卫们押着几个黑衣人上前来,黑衣人被押跪在甲板上,浑身在淌水,身下一片水渍。 她下了楼梯,上前去,走到中间的黑衣人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就听士卫禀报道:“是海盗,说是上船来想盗宝。” 她打量了一番,闯入者总共有五人,头上缠着布帽,浑身脏兮兮的,皮肤黑紫,遍身都是刀疤,双手粗糙难看,都是孔武有力之人,的确是海盗。 “继续审问。” “是。”士卫将闯上船的海盗拖了下去,他们有各种方法,可以让这些人开口。 其中一名海盗大喊,“美女,我们有丰富的航海经验,只要让我们跟你们一同出海,我们会帮助你们的……” 丰兰息听而不闻,任由他们被拖下去。 她又吩咐巡逻队,“继续巡逻,严加勘察。” “是。” 她领着乌灵宇,继续往高层上走。 与此同时,第一层船上,一队巡逻队绕过船舱,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捂着最后一名巡逻士卫的嘴,将他拉进了船舱,不会儿,身着白衣的士卫从船舱里出来,却换了一个人。 轩辕秀! 他拉了拉有些短的衣袖,跟上队伍,抬起头来,仰望蜃楼,夜空下,蜃楼像一座城楼,一轮巨大的圆月仿佛挂在蜃楼的顶端,海风徐徐,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继续跟着巡逻队前行,仔细打量着四周,观察着每一处的结构,将所看到的和轩辕灏的建设图相结合。 到了第二层,巡逻的队伍兵分两路,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他偷偷离开了队伍,继续潜入蜃楼的心腹之地。 丰兰息带着乌灵宇,绕过重重云梯和楼廊,来到一处殿前,她敲了门,汇报道:“大煌师,乌先生来了。” “进来。” 得到允许,她推开门,乌灵宇自己走了进去。 轩辕煌正站在窗下,临窗观海,他转过身来,看着他。 “是你!” 乌灵宇一脸震惊,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些记忆。 当年他在边城,就是这个人带着云锦绣身边的那个宋南,治好了自己的伤,并告诉自己蜃楼的事,引导他来到云州,找到蜃楼! “乌先生,好久不见,欢迎登船,我们将一起前往瀛洲。” 乌灵宇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脑海中闪过一些记忆片段,大火,王城,瘟疫,高长雪,还有云锦绣和轩辕秀…… “我想去见见阿锦。” 轩辕煌看着他,沉思半晌,点点头,他向站在门口的丰兰息,“兰儿。” 丰兰息领着乌灵宇,往云锦绣的院子里去。 半夜,云锦绣悠悠醒来,口干舌燥,喊了声“水。”就感到有人将自己扶起,给自己喂水,她喝了些,觉得好受了些,慢慢清醒过来,视野变得清晰起来,就看到乌灵宇,虽然早就猜到他会来,但还是有些意外。 “你……你来了!” 乌灵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当年,你为什么去王城?” 她眼里闪过一抹机警,他想起以前的事了。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事来了?” “那大煌师,我当年在边城见过他。” 云锦绣并不意外,这件事,大煌师曾跟她提及过。 “大煌师,你,轩辕秀,你们去王城做什么?” “我记得我当年被大火围困,是轩辕秀身边的那个银发少年救了我。” “当年王城发生了瘟疫,瘟疫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 云锦绣一直想着他说是流风止将他从火中救了出来,难道轩辕秀和轩辕煌,两人一早就认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他早发现轩辕煌,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她的脑海里一团乱。 乌灵宇扶着她的肩头,摇了一下,“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她看着他,“乌灵宇,在你眼里,我是谁?” 他的眉心一痛,直直地看着她,她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模糊。 “你还记得乌拉拉吗?你还记得乌氏王族吗?” 她说的这些字眼,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如电一般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痛呼了一声,一头往床栏木上撞去。 她突地一惊,用身子挡去,他的头撞在她的胸口上,心口一阵剧痛,鲜血顺着嘴角渗了出来。 乌灵宇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慢慢顺了呼吸,向他问道:“你真的想去瀛洲吗?” 他无法回答,很多事情,他想不明白,但他来云州的目的,就是为了乘着蜃楼,去寻找传说中的神秘世界。 “瀛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那里没有你认识的人,那里充满了无数的未知,你想要去那样的地方生活吗?” 乌灵宇在深思,在天启帝都发生了很多事,蜃楼也不再是他最初了解到的那样,无数的假象将真相深埋…… 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认识的人,没有羁绊,他不是冒险家,不是云游诗人,坚持了几年的理想,此刻已经动摇,他犹豫了。 他看着她,“那你呢?” 她擦掉自己嘴角的血迹,笑容惨淡。 “我中了连心蛊,此蛊无解,我……已经没有前途了。” 乌灵宇的神色瞬间黯淡。 她握着他的手,“乌灵宇,你听我说,忘记过去,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过你想过的日子。” 他摇头,身子不由抽蓄,眼眶发红,“不,我的结局不该是那样的……” 云锦绣嗓子里一堵,胸口闷得很疼。 他的结局,原本应该在王城的那场大火中,阿秀为什么要救他? 他需要救赎。 可是他的救赎又在哪里? “拉拉……你怎么了?” 她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只见他的目光清澈如水,正温柔地看着自己,他伸出手来,抹掉自己嘴角的血迹,他又变成了那个把自己当成他的妹妹的乌族世子。 云锦绣叹了一口气,冲着他笑,“我没事。” 他脸上出现了微笑。 “哥哥,太晚了,我们睡吧。” “好……” 乌灵宇扶她躺下,给她盖了被子,他自己睡到榻上,守着她。 云锦绣身体疲乏,她强迫自己清醒着,不让自己再睡下去。 房间里亮着微弱的灯,她看着灯火,思索良久。 她听到了乌灵宇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 她闭上眼睛,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心脏上,如果轩辕煌能够通过连心蛊感知自己,自己也应该可以把想法传给他。 她感觉自己的心口猛地一震,有了感觉。 她通过意念传达自己的想法。 “我们见一面吧。” 得到回应,她起身,把被子抱到榻上,给乌灵宇盖住,自己出了门,就看到轩辕煌站在海棠花树下,月光从他身上泻下,如流水一般。 她向他走去,他伸手扶着她,往楼梯上去。 她抬头仰望,星空如海。 “海上的星空真美。” 轩辕煌不语,扶着她进了阁楼,脱下自己外袍,给她披上。 海上的夜晚,还是有些冷,她的身体弱,就觉得冷了些。 衣袍上有他的温度,她暖和了些。 这里的阁楼同样也有一扇大窗,有舒适的软榻,她推开窗,在榻上坐下来,看着外面。 轩辕煌在她旁边坐下来,看着她。 “在钦天宫的时候,你曾问我,为什么告诉阿秀,他母亲的遗体在天澜山,我当时没有告诉你。” “当里我对你的目的一无所知,对你们也一无所知,阿秀已经有自己烦恼的事,我不想让他分心。” 轩辕静静地听着。 “我想了很久,你对我下蛊的目的。” 她转过头看着他,一脸平静,一双凤眸闪烁着清亮的光芒,“蜃楼出海,需要的最后一件祭品,的确是心脏,但不是轩辕皇族的,不是轩辕丰的,是我的。” 轩辕煌瞳孔一张,脸上的神色凝住。 她果然想到了,她是什么时候想到的,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她把自己的心思,藏得这么深。 看到他的反应,云锦绣已经明白,自己猜对了。 “是不是与阿秀的母亲有关?” 她转头看着窗外,目光仿佛穿过层层时空,看向遥远的帝都,看着她的亲人。 “我感觉得到,我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是为了阿秀的母亲,我愿意。” 轩辕煌眼眸一张,有些意外地转过头,看着她的侧颜,她五官精致,有星光落在她的脸上,她身上没了往日的精明凌厉,柔和而纯真,似孩童一般。 第323章 母亲与爱人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从小到大,他于她,如兄如父,“如果不是为了救姬皇后,你会牺牲我吗?” 轩辕煌看着她,灰白的发缕映衬着脸庞,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我只想达到我的目的,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她眸光流转,总觉得他对自己有根深蒂固的成见。 她神色恬静,“相识一场,你再成全我一件事。” “我在天元生活的十几年,这里有我的家人,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我所有的羁绊,都在这里了,在起航之前,结束这一块吧。” 他看着她,她的神色里没有挣扎,只有坦然接受,欣然赴死。 “好,我答应你。” 丰兰息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有下属进门来报,“姑娘,我们又抓到了人。” 她眉头一皱,“带上来。” 士卫们押着一个男子进门来,将他押跪到丰兰息的面前,她眉头紧皱看着他,湿透的发丝贴在他的脸上,十分狼狈,“四殿下。” 士卫禀报道:“姑娘,就是他唆使那些海盗上蜃楼来盗宝的。” 轩辕灏一愣,看来轩辕秀打着自己的名号,在海边做了很多事,丰兰息等人还没有发现。 丰兰息审视着她,“你不是已经知道一切了吗?你还来做什么?” 他瞠目瞪着她,“我不甘心!” 他的母后利用了他,所有的人都利用了他。 丰兰息冷声道:“把他押下去,听候发落。” “是。”士卫押着他,出了房间。 大海上空,白云浮动,星转月移,天边出现淡淡的白色,蜃楼像一条巨龙停泊在海面上。 轩辕秀翻跃进高墙,穿过幽深的廊道,继续往腹地去。 越往腹地,巡逻的士卫越少。 他穿过繁复的地形,面前没有路了,只有一道厚重的门,这就是腹地的入口,入口门上排列在着大小相同,颜色不同的魔方积木,有序地排列着,形成一个山形的海岛图,那就是他在六合神典上看到的仙山瀛洲。 他拿出结构图,其中有一张图,就是这道门的结构图。 轩辕灏一直对蜃楼一事心存疑惑,而腹地,是蜃楼的机密所在之地,在建造的时候,他特地留意,画下了这副结构解剖图。 为了得到这些图纸,他趁轩辕灏心灰意冷醉倒街头的时候,对他进行了催眠,他一怒之下,把这些东西全扔了,他全捡了回来,边赶往瀛洲,边研究这些图。 很快他就找到开锁的方法,他伸手按下左上方的的积木,就听到门内发出齿轮滚动的声音,门锁解开,钢铁门面往两侧开,门内空间开阔,正前方的灯台上点着百支长明灯,灯油谐是由鲛油熬制而成,散发着芬芳香味,灯台外,陈放着一具水晶棺。 他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关上。 他走到水晶棺前,低头一看,瞳孔倏然放大,身子一震,指尖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他一眼就看出来,水晶棺里的人就是他的母亲,她的面容比画像上的更清晰,更真实,她平静地躺着,似睡着了一般,美丽而优雅。 在钦天宫的时候,他就听大煌师提起自己的母亲,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他慢慢在水晶棺旁跪下来,双手贴着水晶棺面,想要触摸自己的母亲。 他已经得知真相,当年母亲生下自己,为了保护自己,被逼自杀,她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 一夜就将过去,新的一天就要开始。 天幕变成浅蓝色,海上日出,天边红霞层铺,天水一色,晨曦的光芒渐渐铺满蜃楼。 云锦绣跟着轩辕煌,穿过廊道,往腹地去。 刚走到一半,就有士卫匆忙来报,“大煌师,轩辕秀要见你。” 阿秀!云锦绣眼睛瞬间红了。 她心里一直埋着一个遗憾,不能和他道别,他竟然来了! 丰兰息劝阻道:“明王爷那个人很难缠,我去见他,”她看着云锦绣和乌灵宇,“你带他们去吧。” 士卫急道:“他说……让大煌师亲自带着云锦绣去,水晶棺在他手里!” 轩辕煌身子一震,夺步前去。 丰兰息催促着云锦绣,“走。” 蜃楼顶层的甲板上,近百名士卫围着突然出现的闯入者,更多的士卫往顶楼赶来。 底部的船舱里,轩辕灏被绑得结结实实,他正想着怎么解脱,一个白衣士卫突然潜了进来,他抬头一看,眼睛一亮,“龙洵,你怎么在这里?” 龙洵拿出匕首,割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属下是来救殿下的。” 他一脸沉默,自己算什么,一个被人舍弃和利用的棋子而已,除了这几个从小跟着他的护卫,没有一个人真心待他。 “你快走吧,被发现了,就走不了了。” “士卫们发现闯入者,全都往楼上去了。” 他精神一震,是轩辕秀! 轩辕秀坐在甲船上,身后放着母亲的水晶棺,士卫越来越多,却不敢上前。 围成一圈一圈的士卫突然退到两侧,让出一条道来,轩辕煌等人走上前来,他站起身来,看着他们。 云锦绣看到他,冲着他微笑。 他心头一动,想要上前,只听轩辕煌向士卫们吩咐道:“都下去。” 所有的士卫纷纷撤离。 轩辕煌看着他身后的水晶棺,目光锋利,“阿秀,那可是你的母亲。” “我知道,”他的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身上,“让阿锦跟我走,我会把水晶棺给你。” “王爷,”丰兰息劝说道:“大煌师对你母亲,对你,情深意重,你不要这样为难他。” 轩辕秀冷“呵”了一声,“我对情意深重?那他这些年,为什么隐藏我母亲的事?而且,我从未受过他的恩惠,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不是这样的,”她用教训的口吻说道:“当年你父皇惨死在战场,天元帝要取你而代之,大煌师一直在幕后帮你,你还记得当时,天元帝昏迷多日的情形吗?” 轩辕秀看着轩辕煌,他当然记得,将皇位传给天元帝一事,是他最不愿意又不得不做的事。 “那个时候,大煌师以国师的身份,一直在保护你,他本来已经决定彻底帮你铲除天元帝,后来,你主动让位,大煌师才让天元帝清醒过来。” 轩辕秀满目震惊,原来如此! “退位后,你请旨出京,天元帝想要斩草除根,他就为你安排了明王进军,策划了一出偷天换日的布,才让你以明王的身份,得以存活。” “就连明王府,就是他为你安排的。” “这些年,你一直在背后保护你!” 云锦绣叹了一口气,看着轩辕煌的背影,这么说来,他对阿秀还是有情有义的,这样的大煌师,像她在知道所有真相之前的大煌师。 轩辕秀诧异地看着轩辕煌,难怪所有的事情都那么顺利,原来是因为他! 他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心潮翻涌。 他直视着轩辕煌,“你对我的恩情,我们再算,但是阿锦,我必须带走。” “不可能。”轩辕煌的声音冰冷而坚决。 他毫不示弱,“为什么?” “因为要用她的命,换回你母亲的命!” 轩辕秀身子一震,像被闪电击中。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真相,但是亲口听轩辕煌说出来,云锦绣还是无比震惊! 乌灵宇看看云锦绣,又看向水晶棺,水晶棺里的人已经死亡十几年,真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死了十几年的人复活吗? 如果真的可以……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死者的画面,穿着战甲的乌族王,温柔的乌族王妃,年轻英雄的乌族王子,还有可爱的小女孩…… 他脑仁疼痛欲裂! 轩辕秀看着大煌师,他的声音颤不成音,“怎……怎么换?” “那是我的事。”他一脸决绝,“你走。” “是神合神典上的方法吗?” 他去天澜宗的时候,找到了六合神典,是轩辕煌特地留给他的,但其中有几页被撕走了,应该是他撕走的。 轩辕煌冷冷地看着他,“兰儿。” 丰兰息挥挥手,四周出现了十几名弓箭手,所有的箭头,瞄准轩辕秀。 轩辕煌:“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不应该纠缠这些事,帝都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轩辕秀一转身,双手按在水晶棺上,无所畏惧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确定要用你的母亲,来换这个女人吗?” 轩辕秀眼睛发红,“你相信我母亲不会为了自己的生命而牺牲别人的生命。” 云锦绣看着他,一脸和悦,这辈子爱过他,也满足了。 轩辕煌沉声质问,“你确定要在你母亲和她之间,选择她?” 他一脸坚定,没有说话。 “你就这么爱她吗?” 他看着云锦绣,目光柔和而深沉。 没错,他爱她,因为她懂他,爱他,有她在,他觉得自己不再孤独,有她在,他才觉得自己的心是热的。 轩辕煌伸手将云锦绣拉到他的面前,对着他,“如果她不是你所认识的云锦绣,她真正的面目,你还要爱她吗?” 第324章 入侵者,凰族 轩辕秀沉默而坚定,答案是肯定的。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来自哪里,无论她的出现,是为了什么,你还爱她吗?” 轩辕秀不说话,已经代表了他的立场。 云锦绣眉头一皱,疑惑地看着大煌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你所认识的云家大小姐,她是凰族,她是大陆入侵者,她必须死!” “她是凰族!” “她是大陆入侵者!” “她必须死!” 云锦绣身子一震,他的话一字一句,像闪电一样击中着她。 她虽然对他所说的话一个字都不明白,什么凰族,什么大陆入侵……但他的话,说出了她多年的疑惑,她无从找起的真相。 她明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为什么会出现在个世界,以这样的身份生活? “原来,”她看着大煌师,“是因为这样,你才一定要我死。” 他看着她,哀叹一声,眼眶发红。 “十八年前,我从《六合神典》中找到了救阿泷的方式,用血玉神器召唤了你,并将连心蛊种到你体内,用你的心头血养蛊,十六年就可养成,然后将你的心脏换给她。” 云锦绣嘴唇发抖,语重心长,“原来如此!” 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 而眼下,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心中释怀,看向轩辕秀,“阿秀,你回……”去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他后一道白影,快如闪电! “小心!” 她刚一喊出,轩辕秀已经感觉到有人偷袭,转过身来,就看到水晶棺已经被推出甲板,正往外落。 轩辕煌闪身冲了出去,要去抓水晶棺,一柄雪亮的匕首迎面刺来,他的眼里只有水晶棺,“噗嗤!”一声,匕首没入了他的心脏! 轩辕煌看着往大海里坠落的水晶棺,没有做一丝反抗。 水晶棺直直坠入大海,激起千层浪,如雪!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待众人看清,就看到凤还真刺中了轩辕煌,他一手搂着他的肩膀,没入轩辕煌心脏的匕首一绞,将他心脏绞碎,将他推倒在地。 “大煌师!” 丰兰息哀嚎的声声响在空旷的海空之上,撕裂着人的耳膜,她跪倒在他的面前,伸手去扶他,触手是滚烫的鲜血,他心脏的鲜血迅速出,血泊蔓延。 她的喉咙里再发出一声嘶吼,接着就是嚎啕痛哭! 云锦绣心脏一阵抽蓄,“哐当”的一声倒在甲板上。 连心蛊的母蛊在轩辕煌的身体,他死了,她也活不成了。 乌灵宇蹲在她身边,给她检查身体。 听到哭嚎声,丰承息冲上甲板,就看到地上的一幕。 紧接着,轩辕灏和龙洵也冲了上来,诧异地看着。 还有几个凤还真带来的凤家军,也赶到了,一时之间,甲板上拥挤起来。 凤还真看着轩辕煌,情绪激动,感慨道:“可惜了,轩辕皇族,也就只出现了你这么一个人物。” 轩辕煌仰望着天空,天空像大海一样蔚蓝,有几朵白云像鱼一样在游弋!好美! 他脑海里出现了第一次遇到姬泷时的情景。 他被关在紫宸宫的后院,活在那关狗铁笼子里,她扒开草丛,蹲在铁笼外,趴着铁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你是鲛人?” “我不是。” “哦,”她有些失望,“可惜了!” 他诧异地看着她,她是第一个因为自己不是鲛人,而感到失望的,他有些好奇。 “你很失望?” 她摇摇头,“倒也没有。”她突然兴致盎然地说道:“鲛人多好啊,活在蔚蓝的大海里,像鱼一样游来游去,自由自在的。” 他更诧异了,在所有人的眼中,任何与鲛人扯上关系的,都是妖,是魔,必须被处死。 女童看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不知道像鱼一样自由地在海里游是什么样子,她就指着头上方的蔚蓝天空,“大海呢,就像天空一样,鱼呢,就像那些白云。” 他第一次发现,被说成是鲛人,也会被人羡慕。 她说:“既然你不是鲛人,就不应该被关在这里,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他当时冷笑,一个小姑娘,敢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她的名字,“你是谁?” “我是姬家的姬泷。” 接下来,她用了很多年的时间,真把他救出来了。 …… 那些年,他每天都仰蓝天空,那是他看过最美的风景。 此刻,他又再一次看到了那样的美景,他感觉到天空变成了海,自己变成了鱼,置身其中。 他嘴唇发抖,呓语着,“泷儿,我太累了,我坚持不下去了……”他身体慢慢停止了抽蓄。 自从姬皇后死后,他整日沉浸在大陆各种神话传说之中,废寝忘食地研究着《六合神典》,带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梦想,踏入未知的领域,茫然,迷失,恐惧……仍旧坚持不懈,不死不休! 凤还真终于松了一口气,突然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他必须杀他,否则,他,整个凤家,都将寝食难安! 他转过头来看着轩辕秀,见他双眼血红,似一头发狂的豹子。 他慢慢抬起手上的天业,“如果再有十年,你也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但是我不能再让我活下去,凤家的那些人,都不是你的对手。”说完,他向轩辕秀攻去。 杀了轩辕秀,有凤后掌控朝局,他们凤家,将重回鼎盛。 轩辕秀袖中的匕首一落,向他迎去! 甲板上瞬间刀光剑影,杀气纵横。 轩辕灏看着凤还真,突然惨笑,“哈哈哈,凤家,哈哈哈……” 这天下是凤家,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凤家有擅长谋算,连亲生而子都要算计,还有像凤还真这样的老怪物…… 丰承息冲上去,抓着丰兰息,用力将她摇醒,“姐姐,姐姐……” 她拼命挣扎,用力将轩辕煌抱在怀里。 丰承息看着发疯似的姐姐,她的眼里只有这个死人,她骗了他,利用了他,眼下他死了,她的眼里也只有他! 心痛,不解,愤愤,化成一声怒吼,“他已经死了!” 丰兰息猛然醒警,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睛瞬间血红,她突然将他放下,跪爬了两步,到云锦绣的面前,一甩手,一掌将乌灵宇打了滚出数丈,她掐着云锦绣的脖子,歇斯底里地控诉着她的罪行!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你害死了姬泷,你毁了他的梦想,你毁了他的一切!” 云锦绣被她掐着脖子,窒息的心脏不停地抽蓄,脑海里有片刻的清醒,就听她歇斯底里悲痛欲绝,“瀛洲是他母妃的故乡,他只是想回瀛洲,送他的母妃回家。” “他一生孤苦,从小被自己的样生父亲当成妖魔关押,他的母妃惨死,他心心念念爱一个人,却爱而不得……” “为什么你连他这个小小的愿望,也要毁了!” 眼泪从云锦绣的脸角滚出,落在脸上,滚烫! 原来,这才是蜃楼被造出来的真正理由! 要不是自己在金銮殿上说出那番话,硬生生将他推到与凤后对峙的局面,蜃楼早已经顺利出海。 好像真的是自己的过错! 轩辕灏木讷地看着丰兰息,这个说法,更让他容易接受。 他看到云锦绣脸上的眼泪,她在闭目等死。 她的脸色惨无血色,心脏在抽动,她要被掐死了。 他冲上前去,搬着她的手,“放开她!” 丰承息也上前来,两人一起将好拉开! “噗!”云锦绣吐了一口黑血,喘过气来,五脏六腑充着一股血气。 她看着正在和轩辕秀打的凤还真,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凤还真,我是凰族!”她不知道凰族是什么,反正不是什么正常人,“我是凰族……”她喊着。 凤还真突然收手,看着她,一脸笑意! 这个女人,果然没让自己失望,他想要探索的一切,都可以从她的身上打开切口。 他分神的瞬间,云锦绣突然向他冲了过去。 凤还真一怔,云锦绣和她身体里的血气,重重地撞在他的身上,他武功极高,她撞在他的身上,就跟撞在石头上一样。 凤还真的身子被她撞得一震,正要推开她,她双手已经怀住了他的腰,双手如藤蔓一般,将他缠得死死的。 她大喊,“阿秀,快啊!” 轩辕秀浑身是伤,他明白她的意图,挥去匕首,向凤还真杀去,两人的武功相差较大,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凤还真急带后退,云锦绣早已经观察好了周围的一切,她离甲板外不过五步之遥,这么一退,只有两步,她抱着凤还真,纵身一跃,两人摔下了甲板! 轩辕秀一刀斩空,顺势在甲板上跪了下来,用力伸出手,狂风从他指缝间划过。 半空中,云锦绣松开了凤还真,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迅速坠向大海! 她远远看到轩辕秀的身影,但很快就看不见了,耳边疾风呼啸,野兽一般吹撕着她的身体。 阿秀,再见了!不,是永别了! 她像翅的翼鸟,重重跌落在大海里,往海里沉了下去! 编辑:花花,你还我大煌师…… 花凛:已经锁小黑屋了,你找不到我~ 第325章 凤后遮天 轩辕秀跪在甲板上,目光所极之处,一片海蓝,大滴的眼泪从他眼里滚落。 跟随着凤还真上蜃楼的凤家军相互看了一眼,挥刀向轩辕秀袭去,几支利箭破空而来,纷纷射倒几人。 轩辕灏转头向箭头射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后方的楼廊里有几位穿着黑色劲装的弓箭手,是方遒带着三名光明军。 轩辕秀独身一人前往云州,他们不放心,就悄悄跟来了,在蜃楼发生混乱的时候,他们潜入蜃楼,在凤还真杀轩辕煌的时候,他们就潜入了楼阁上。 方遒连射了三箭,确保几名凤家军中箭倒地,从楼上跃下,其他的士卫跟上他,几人冲上甲板,来到轩辕秀的身边。 丰兰息重新爬回到轩辕煌的身边,重新抱紧他,爱怜在地他的耳边呢喃,泪流不止,“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你不会再一个人,我会永远陪着,永远陪着你,永远,永远……” 丰承息感觉到不对劲,突然就看到她抱着轩辕煌的尸体,冲出了甲板。 “姐姐!”他追出去,伸手去抓,抓到了她的衣角,“姐姐,不要!” “哗”的一声,丰兰息撕开衣角,抱着轩辕煌,纵身一跃,向大海坠去。 丰承息手里抓着一片衣角,跌倒在甲板上,痛哭无声。 白夙站在最高的楼阁里,俯身看着甲板上的一切。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完全不在计划之内,负责掌控蜃楼的人,死的死,不死的,也心死了。 他抬头眺望,目光透过红莲面具,看得很远很远,海平线上,天水一色,没有尽头,蜃楼巨船,该航往何处? 天启帝都,一场冬雪覆盖了大地,将近年关,喜庆的大红灯笼挂满长街,自京扬运河开通以后,京城涌入了大量的客商,长街两侧的商铺琳琅满目,人来人往,热闹不已,在皇权崩坏的帝都,营造出一份繁荣昌盛的表象。 养心殿,地龙里的暖气让大殿温暖如春。 凤后站在龙床前,看着床上的天元帝,他目光呆滞地看着黄灿灿的床顶,不时发出声音。 刘太医在一旁禀报道:“微臣给皇上用了止头痛的药,陛下身体上的疼痛有所减缓,他现在平静了很多。” 凤后点点头,“现在天气恶寒,一定要好好照顾好陛下。” 刘太医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的病情,所谓的止痛,是用药物麻痹他的神经,让他感觉不到疼痛,表面上看,他的病情得到控制了,但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遭到很大的损伤。 想到这里,他惶恐不已,小小翼翼地偷瞄着凤后。 凤后摊着被子,戴着金甲套的手指翘着,华贵而又优雅。 不用看,她都能够感受得出刘太医的惶恐不安,她淡淡地开口:“说。” “是……”他诚惶诚恐地说道:“娘娘,龙葵的毒已经深入骨髓,老臣……” 不等他说完,凤后用平和的语气命令道:“无论如何,要保他三个月的性命。” “是。” 凤嬷嬷进来禀报,“娘娘,云州传来密件。” 凤后出了养心殿,回到坤宁宫。 她往榻上一坐,凤嬷嬷将信件呈上来,“娘娘,是二公子的信。” 凤家七子中的一员,凤家二少爷。 她接过,看着信封上的浴火凤凰图腾,双手发抖。 只有凤家嫡亲,还会传这样的密件。 激动了数秒,她拆开信封,阅读起来。 她看着看着,嘴角扬起,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艳,看完最后一个字,她“呵呵”大笑,大快人心。 凤嬷嬷受到她的感染,微笑着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好事?” “轩辕煌死了,他死了……呵呵……” 她脸颊上的肌肉渐渐僵硬,美艳的面庞里,已经有了岁月沧桑的刻痕,她眼眶里渐渐泛起泪光,笑声渐渐变得悲凉。 她的人生,从一出生就注定了,非赢即死。 她一生从未有过败绩,唯独轩辕煌,十几年来,他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她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和愤怒,她不甘心放他走,却又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 如今他已经死了,死于凤还真之手,死于凤家之手,可为何,她内心的恐惧和沉重,没有减少呢?反而如此的怅然若失! 凤嬷嬷看着她复杂的神情,皱起眉头,“娘娘,是好事啊。” “是啊,好事……” 凤后收敛心神,看向送信的人,“二少爷可有说他有什么安排?” “没有,他只让奴才送信回来。” 凤后点点头,“下去吧。” 信使离开,凤嬷嬷见她思绪沉沉的样子,给她递了杯热茶,“娘娘可是在担心二少爷?” “凤家这一代中,也只剩下他这么一个能顶事的人了。” “二爷性子温顺,他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凤后的心情依然沉重,凤晏为敌而死,轩辕灏忤逆于她,她渐渐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能够掌控别人的心思。 “他在信中提到,灏儿也在云州。” 凤嬷嬷安抚道:“四殿下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凤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有太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户部尚书,严培大人求见。” 她睁开眼睛,美目中透着精光。 “让他进来。” 严培走进大殿,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凤后看了他一眼,他穿着黑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绣了金线,胸前戴着一枚绿宝石,在这个由出生决定一切的时代,他从一个贫民,做到官居一品,在整个天元帝国,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凤后深知他的能耐,以他一直比较留心。 “严大人,坐吧。” 严培谢过之后,退到身后的椅子前坐下来,正对着她,精悍的目光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眼,如今,这个女人,可是整个帝国的掌控者。 凤后问道:“严大人有什么事吗?” “微臣刚刚从市集回来,昨夜大雪,地面覆了三尺积雪,但市集上还是人满为患,将那雪都踩没了。” 近一个月来,他每天都会去市集,一去就是一整天,早出晚归,他在观察那些商人来自何方,如何在帝都经商,看无数的财富,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他是靠金钱取得今天的地位,他对金钱的力量,有着疯狂的迷恋。 凤后目光微动,在思考着他的话。 “皇后娘娘,那些顶着风雪,在街头贩卖的商人,都是通过运河,从南方来的,他们都是唯金家马首是瞻的客商。”他边说边观察着凤后的神色,“微臣还查到,金家还有一个银号,元丰钱庄,这个钱庄遍布四方,深得商人信赖。” 凤后点点头,“严大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严培脸色微沉,“是。” “金碧辉大人在商界影响较大,又有自己的私人钱庄,规模如此之大,皇朝商会的各位大人们认为,再这样下去,商会会失去对商界的管治能力。” 凤后冷笑,“严大人,你可有想过动金碧辉的后果?” 严培态度谦卑,“商会的大人们都说,云翦大将军必会维护他。” 凤后美目里突然绽放锐光,声色俱厉,“若你们全部加起来,有金碧辉一半的能耐,本宫又岂会留他到现在?” 严培大惊失色,错愕地看着她。 “火灾一事,若无盛金织造府自掏腰包,将灾民全部安置好,怎以会那么容易平息?” “若不是南北互通,南方大量商人涌入帝都,带来大量的物资和金钱,帝都的百万百姓,又怎么会有能力和心思去筹备新年?” “严大人,你若不能明白,帝都如今的和平昌盛是建立在什么上的,你要如何坐稳你的位置?” 严培立刻跪拜,“微臣蠢笨,多谢皇后娘娘赐教。” 凤后的声音平和下来,“严大人,你能安抚好皇朝商会的各位大人吗?” “微臣一定办到。” “退下吧。” “是。” 严培走出坤宁宫,这才抬起袖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刚刚凤后的气势,实在吓人,不过这个女人的政治远见,让他震憾不已,也是她的话,猛然让他看到了目前的帝国时局。 帝国需要钱财来维持稳定,只有帝国稳定了,对凤后才有利,对他们也才有利,帝国的权力,也才真正有意义。 金碧辉的存在,虽然威胁到了他在朝中的地位,但他要对付他,有一百种方法。 他目光一凛,金碧辉能有今天,全靠云锦绣在背后给他铺路,那个女人,的确是个传奇般的人物,不过他私下收到传言,她已经死在云州的海上。 坤宁宫内,凤后松了一口气。 凤嬷嬷给她揉着肩膀,“严大人口口声声说皇朝商会,老奴看那些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凤后闭着眼睛,思路却非常清醒。 “商会的那些老顽固,还没这样的远见,他早就想除掉金碧辉。” “那您刚刚那番话,他会信吗?” “连你都持有三分怀疑,他又怎么会完全相信。” 凤嬷嬷心头一震,“娘娘,您是怎么想的?” “金碧辉的背后,除了武侯府,还有一个明王府。”她坐直了身,“二少爷在信上说,老太爷要杀轩辕秀,结果失手了,他正赶回京城,他应该快到京城了。” 第326章 轩辕煌留下的 凤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是姬泷的儿子,以轩辕煌的谋略,会给他留下点什么。” 凤嬷嬷脸上愁云密布,“会是什么呢?”皇城的和平,只是暂时的。 “本宫一直听说天澜宗是江湖第一宗。” “可那宗主,不是云锦绣吗?” 凤后摇头,“轩辕煌去云州时,把她也一同带走了,所以,他会把天澜宗留给轩辕秀。” 凤嬷嬷大惊,“娘娘可有对策。” “再等等。”凤后目光透亮凌厉,一切,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中,“等本宫拿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凤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 盛京织造府,佣人们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忙碌不停,院子里的树上,屋檐下,到处挂着红灯笼,晚来天欲雪,天还没黑,府上就早早地亮起了灯,到处灯火通明,尽显金家富可敌国的奢华风格。 宽敞的大厅里放满了箱子和礼盒,有的是京中权贵和朝中大人们送来的年礼,有的是他们要送出去的。 秦婴坐在高座上,查阅着长长的礼单。 金碧辉抱着一个糯米团子在一旁逗着,“平儿,平儿,给爹笑一个。” 才学会笑的婴儿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下人们在一旁看着,喜不自禁。 秦婴抬起头来,向他们父子看去,金碧辉一身淡黄色锦袍,英俊不凡,笑起来,一双桃花眼顿生春风,看到这一幕,她的眉宇间渐生明媚,忧愁淡减。 她又往礼单上添加了些礼物,将礼单交给慕先生,“慕先生,请按这份礼单,明天正午,把年礼送到武侯府去。” 慕先生接过,看了一眼,抬头看向秦婴,两人相视点头。 九娘也拿过来看了一下,惊讶不已,“夫人,年礼要送这么多吗?”都是昂贵的礼物,得装好几十箱子了,如此排场,也太夸张了。 金碧辉抱着儿子上前来,在一旁看着,还不忘逗儿子。 秦婴非常肯定地说明道:“就送这么多。”她又向慕先生道:“另外,告诉武侯夫人,今年,我们去武侯府过年。” 九娘更惊讶了,“还要去过年?”其他的下人们也惊讶不已。 金碧辉插话道:“当然了,一起过年才热闹。”他将儿子抛起,“带你去姑公家过年!” “咯咯!”糯米团子最喜欢被抛高高,笑得更欢腾。 “可是……”九娘一脸顾虑,“大家都在传,武侯府的锦绣小姐已经死在云州了,过年操办得这么热闹,武侯夫人她……”不止武侯夫人,就连云将军,也是要伤心了。 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屏着呼吸。 “住口!”秦婴立刻拿出主母的威严来,“他们越是这么传,就证明锦绣没有死,是有心人想要利用这种消息,打击大家的信心,打击武侯府的信心。” “是是是……”九娘立刻明白过来,“是我错了。” 此事作罢,众人没有再提。 秦婴向一旁的云麾,“云将军,从明天开始,盛京织造府会在市集搭建粮棚,给难民发放粮食,衣物和火炭,我们还发动了一些商人,让他们以金家的名号,把他们的商品大减价卖给城民,作为新年福利,到时候会很热闹,你看看能不能调些人手过来,以防混乱。” 云麾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这个时候,金家不惜血本,大出风头,到底是何意?但他还是恭敬地说道:“可以的,明天就过来。” 秦婴点点头。 她又向九娘,“九娘,你带着大家先下去吃晚饭,吃完饭后,给大家量身做衣,准备好好过年。” “是。” 九娘带着十几名下人出了大堂。 秦婴向慕先生问道:“先生,我这样做对吗?” 云麾瞳孔一眯,他们果然在谋划着什么,只是刚刚所有的人在,她没有明说。 慕先生连连点头,“夫人这招很高明,这个时候,织造府声势越大,得到的关注越多,和武侯府的关系越紧密,那些有心之人,越不敢妄动。” 谁敢动盛京织造府,动金碧辉,那些受过他们恩惠的人,定会替他声讨! “如果是锦绣小姐,她也会这么做的。” 秦婴长长舒了一口气,手心全是冷汗。 天元帝已经倒下,凤后一手遮天,凤家会不余遗力铲除武侯府一系,户部尚书及皇城商会的人,个个虎视眈眈,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听到慕先生这句话,她这才敢有半分松懈和安心。 金碧辉侧对着她,他的眼眶瞬间通红,他将儿子放在自己的肩窝里,不放他看到自己此刻的神情,哪怕这个小家伙现在还看不懂他的神情。 云麾瞬间明白过来,他立刻向秦婴说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带人维持好秩序。” 沈府,灯火静照。 沈腾父子看着对面坐着的轩辕秀,他一脸胡渣,两眼失神,神色呆滞,身上的月白袍子上染满了风尘。 父子两人痛心不已,不忍心看他,曾经风姿卓绝,风华无双的人,如今已经黯然失色,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爹……”沈唐从茶几底下伸过脚,踢了下老爹,让他开口说话。 他们已经这样干坐着一整天了,再这样坐下去,他就要疯了。 半个多月前,他得到消息,赶往云州,就看到轩辕秀天天在船上,凝望大海。 他从方酋的口中了解到,云锦绣从蜃楼上摔到了海里。 京城形势紧急,再加上如果轩辕秀一直那样消沉下去,早晚出事,他故技重施,将他打晕,带回帝都。 沈腾瞪了儿子一眼,为什么这种事情,要交给他一个老头子来做?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阿秀,蜃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轩辕秀抬起头来看向他,干涩的眼睛阵阵生疼。 发生了什么? 他用自己的母亲,来威胁自己的九皇叔,让他放掉自己心爱的女人,让凤还真有可趁之机,将他母亲的遗体推进大海,害得轩辕煌被杀,最后,连云锦绣也用那样的方式牺牲了,他想要救她,却救不了。 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害死了帮助过自己的九皇叔,阿锦也死了! …… 这一切,像深渊一般,将他吞噬! “阿秀,”沈腾突然正经起来,“皇上已经倒下,朝廷已经全部被凤后控制,她下一步的目标是云翦,金碧辉,还有你,这一场,非赢即死!” 他叹了一口气,“我听说,国师是你九皇叔轩辕煌。” 轩辕秀张了张眸子,对向点头。 他们父子俩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有点反应了。 “唉,”他连声哀叹,“阿煌那孩子,曾是姬老最引以为傲的天才,他曾说,他是帝国的希望,可惜他是个情种……”他看着轩辕秀,知道有些话,不适合说给他听,当知道那一切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他忍不住感叹,“他对你母亲用情太深,所以她一死,他就崩溃了。” 轩辕秀知道,他母亲的死,并不是终结,轩辕煌带着她的遗体,弄出一个阴阳家,掀起了天澜宗风云,国师,蜃楼……还召唤出了一个云锦绣! 可一切,都毁在了自己的手中! 大悲无言! 他开口问道:“沈叔,凰族是什么?”为什么九皇叔会说阿锦是入侵者,是凰族? “啊?”沈腾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住,“什么凰族?” 沈唐翘起二郎腿,“你说的,是不是创世神话里的凰族?” 轩辕秀看着他。 他顿时来了兴趣,“在创世神话里,在诸神的时代里,有一个神族,是凰族……”他尴尬地笑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呵呵……不过我可以去查查古籍野史什么的。” “你胡说什么呢,”沈腾打断儿子,“神话里杜撰的东西你也信?” “是你让我多读书的嘛。” “我让你读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了,朽木不可雕也。” “爹,你这可就不讲道理了。” “……” 他们父子俩又斗起嘴来。 轩辕秀站起来,“我该回府了。”阿锦死了,他现在起码要为她保护好她的亲人。 “阿秀,”沈腾叫住他,将一块血玉和一封信递给他,“这个是给你的。” 他伸手接过,这血玉,是天澜宗的宝主令牌。 他震惊道:“你是怎么拿到的?” “说来惭愧,我本是天澜宗的人,大煌师出发去云州的那天,丰兰息找到我,她让我在蜃楼出发后,把这块玉令和信交给你,我当时不知道大煌师是你九皇叔,这些应该是他留给你的。” 轩辕秀接过,手指发抖。 沈唐站起来,惊讶地说道:“老爹,你竟然是天澜宗的人!” 沈腾看着儿子的样子,“你该不会也是天澜宗的人吧?” “呵呵……”沈唐嬉皮笑脸地笑着,“我觉得比较好玩,就……” 沈腾大手往儿子头上落去,“你这臭小子,一天不好好学,加入什么邪派宗教……” 沈唐边跑边躲,“我这不是随你嘛……” 轩辕秀出了沈府,龙渊等人带着马车在外恭候多时,他上了马车,马车往明王府驶去。 夜深寒重,雪花窸窸窣窣落在大地上,天地飘雪。 车上,轩辕秀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打开! 第327章 军权争夺 大雪连续下了几天,新雪覆地,银装素裹,帝京迎来了新年。 京中权贵们你来我往,相互拜年。 武侯府的门槛几乎被踏破了,访客们络绎不绝,宴厅里饭宴不断,云翦一直陪他们喝酒,整日醺醉,浑浑噩噩。 入夜,府上灯火通明,热闹不断。 云翦和大家举杯共饮。 礼部侍郎张景时凑到他耳边,“云将军,我们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到皇上了,我可听说,皇上已经神志不清了,凤后独揽大权,云将军,您德高望众,能否带我们,进宫去面圣?” 欢闹声下,他的话清晰传到云翦的耳中,他猛地灌了一口烈酒,辣得眼眶发红,他扯着嗓子喊道:“张大人,你说什么?还要再喝一杯?好好好,来来来……”他又逼着张景时喝了两杯。 张景时摇头,一脸苦楚,朝中有点实力的大臣,也就只有他了,看他的样子,根本没把皇上的事放在心上,看来他是指望不上了,他心中无限苦闷,又自斟自酌喝了两杯。 有人喝醉了,直接趴在桌上就睡着了,有人的睡醒了,又找云翦喝,他喝不了,就让自己的将士代喝。 他身边的将士袁飞喝醉了,站起来,拎着灯笼,就出了宴会厅,往军机库房的院子里去,歪歪斜斜的脚印踩了一地了, 看守军机房的士卫见到有人来换班,立刻迎上来,“袁大人,您总算来了,该轮到我去喝两杯了。”这大冷的天,谁也不愿意在这冰冷的大院呆着,更何况,宴厅里有好酒好肉。 “你先去吧,大爷我先撒泡尿。”他将灯笼挂在树上,开始拉裤子。 士卫将钥匙塞到他手中,“袁大人,我喝两壹酒暖暖身子回来。” 整个军机大院空荡荡的,十分冷清,除了看守间的正堂里亮着灯,到处一片漆黑。 袁飞提好裤子,打了个哆嗦,就往看守间的正堂跑去,灯笼都没提,看守间里有火盆,有热炕,屋子外面,真是太冷了。 他正要进门,就听见猫叫的声音,转过头来,猫已经不见了,就看到云可卿走进来,她穿着玫红色的绣花衣裙,披着雪白的狐裘,莲步款款,美艳动人。 “袁大人。”她一开口,叫得人骨头都酥了。 “哦,是二小姐啊。” 虽然云可卿曾经以云家嫡长女的身份嫁给的太子,但在这些将士的心中,云锦绣是无法替代的云家大小姐。 “袁大人,你有看到我的猫吗?” “猫啊,”袁飞四处看看,“好像往里面去了。” 云可卿美目流转,“大人可否帮我找找?” “好啊。” 袁飞走下台阶,脚步踉跄,他醉得有点厉害。 “大人,小心!”云可卿伸手扶住了他。 袁飞大大咧咧地笑笑,就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他看了她一眼,她肌肤如雪,映着华丽的服饰,美艳妩媚。 她扶着他走两步,感觉他的身子跌跌撞撞,浓烈的酒气熏得她有些难受,但她可以确定,他真的喝醉了。 她的腰身在他的腰上撞了下,就听到钥匙的声音。 两人在大院里绕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猫。 云可卿说道:“袁大人,你的手冻僵了,我先扶你回屋,等天亮了再找吧。” 袁飞应和着,由他扶进了大堂,将他扶坐在炕上,云可卿脱下自己的狐裘放在一旁,伸手往火盆上暖了暖,然后双手握着袁飞的人,“大人,快暖暖手。”她的动作暧昧,眼神勾魂。 “大人,你的衣服上有些酒水,我先帮你脱了。”说着,她倾身上前,就为袁飞脱掉外套,目光盯着他腰间的钥匙。 “二小姐……”袁飞醉眼看美人,心头一动,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温暖柔滑,他不由捏得重了些。 “大人……”云可卿推着他,欲拒还迎。 他突然将她压倒在炕上,往她的脖子里亲去。 云可卿一咬牙,嘴巴里呓语着“不要……”将头偏到一边,将自己呈现给他,她的手往他的腰间摸去,一伸脚,踢倒了炕头的烛灯,房间里一片漆黑。 堂外夜色沉沉,火盆的光芒透过窗棱,照在窗外。 “哗哗”堂内传出衣服撕碎的声音,以及男女粗重的声音。 云可卿感觉自己的裙子已经被撕下,她紧紧咬着牙齿,任由喝醉的军官摆布着自己的身体,她也乘机解下他的衣服,把钥匙从他的腰上摸了下来,连带着衣服,一起扔到了窗下。 漆黑之中,一道黑影入窗来,拿走了地上的钥匙。 丁葵拿了钥匙,打开大门,迅速潜入机军房。 武侯府的军机房防守一直都不怎么严密,可能是因为在自己的府上,不用设防,所以晚上只有一个中将带着两个小兵看守,今晚是大年夜,中将喝醉了,两个小兵也喝了些酒,被她打晕,现在她又拿到了钥匙,简直如入无人之地。 眼看钥匙到手,云可卿用力推着身上的袁飞,“大人,你喝醉了,快放开我……” 她这才发现,袁飞的身子像山一样压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双手却很灵活,一只大手将她的双手抑禁锢在头顶,另一只手抬了她的一条大腿。 她大脑一轰,想走已经太迟了! 她想要喊,但一想到自己是来偷兵符的,更何况发生了这种事,如果传出去,自己在府中就呆不下去了,她只好死死咬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但一想起身上的男人,就一阵恶心。 她之所以会挑中袁飞,是因为她调查过,美人计对他一定有用。 袁飞是云家军中的老将,已经四十多岁了,没有妻室,最大的嗜好就是女人,所以隔三差五,他都会出去喝酒找女人,而通过这几天,她发现,这些武将都会陪父亲喝酒,他一定会喝,而今晚,是大年夜,又是他看守军机房,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袁飞是浴血沙场的武将,淬炼了一身杀伐之气,回京之后,一身血气无处释放,全发泄在女人的身上。 而云可卿,身娇肉贵,貌美如花,和他在外面找的那些女人不一样,而且不用花钱,想到这里,他兴奋不已,力大无穷。 云可卿几乎晕了过去,她将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来,眼泪夺眶而出。 过了良久,袁飞完事之后,倒在炕上,很快就发出呼噜声,他睡着了。 她这才爬起来,穿着自己的衣服,站起来,双手直打颤,下体已经撕裂了。 她忍着疼,出了门,来到院门前,就看到丁葵已经等在院门口,袁飞足足折腾了她小半个时辰。 她的脸色神色变得有些麻木,声音冷硬,“拿到了吗?” “拿到了。” 她眸光一亮,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给我。” 丁葵一怔,眼中闪过锋利的光芒,黑暗中,云可卿没有看到。 犹豫了片刻,她将青铜虎形兵符递给她。 她一把抢过,神色兴奋而狞狰,领着丁葵,匆匆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命丫环准备好洗澡水,自己泡在浴桶里,打量着到手的兵符。 房间里只有丁葵一个侍女,她远远地站着,还是能够清楚看到她脖子里,胸上,后背上那些可怕的青紫痕迹。 “呵呵呵……”她的笑声令人心头发寒,“这可是三十万云家军啊。” 丁葵看着她妖异的面容,试探地问道:“主子,您打算什么时候把这兵符送给三殿下?” 云可卿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她思虑片刻,开口道:“水有点凉了。” 她上前来,往浴桶里添加了些热水。 云可卿靠着浴桶,目光凛凛地看着她,“你说,三殿下拿这兵符,要做什么?” 丁葵皱了下眉头,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为了兵权吧,兵权那么重要。” “她拿了兵权,要做什么?” 丁葵低下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她顿了顿,又说道:“这次,您为他拿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云可卿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她心里很清楚,她对轩辕策来说,不过是枚棋子,当初在东宫,她是他的眼线,现在回云家,更是为他偷兵符。 “不会亏待我?”她的声音,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三殿下曾说过,您在他身边,有一席之位。” 云锦绣突然想起他在马车上要了自己的那一次,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替身,云锦绣的替身。 她一番深思熟虑,说道:“暂时不要告诉他兵符已经到手了。”她想了想,又说道:“如果兵符被盗一事被发现了,会有一番风波,等一切稳定后再说。” 丁葵淡淡地审视着她,“是。” 武侯府正院,已经三更天了,宾客还未散,云翦已经喝得不醒人事,几个士卫将他扶出了宴厅,一群年轻的士兵顶替了他,继续找那些大人们喝,云翦一走,大家心意阑珊,也就纷纷离开了。 到了花园,云翦向扶着他的士卫,“你们都下去吧,我在这里吹吹风。”他虽然一身酒气,双眼却变得格外清亮,仍带着几分醉意,夹霜带雪的风打在他的脸上,他十分清醒。 刘文基快步上前来,“大将军,明王爷来了。” 他虎躯一震,瞬间惊醒,一丝醉意都没了。 “他在哪?” “我将他请到书房了。” 云翦大步往书房去。 第328章 白夙,凤夙 书房内,烛光微明,书房四周,龙渊等人带着士卫潜在黑夜之中,不让人靠近。 “吱呀!”云翦推开门,踉跄一步,跨了进去,“砰!”的一声,书房的门又关上。 “云叔……”轩辕秀站起来。 云翦急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光影分明。 “像,真的像啊!”云翦的声音沙哑而激动。 他一直觉得,轩辕秀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现在彻底看出来,他像弘毅帝,他的眉眼长得更像他的母亲,但他的气魄像极了弘毅帝。 “你是……熙太子?” 虽然外界一直在传说,他也相信,但他还是想亲口问问。 轩辕秀点点头。 “哈哈哈……”他爽朗大笑,眼睛已红。 轩辕秀静静地站着,沉静而内敛,沉静得有点近乎心灭意冷。 “阿秀……”云翦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是我没保护好你。” “云叔万万不可这么说,这些年你精忠护国,功不可没……”他的声音发沉,“是我无能,终究没能力挽狂澜。” 让帝国落为像轩辕元和凤后那样的人手中,让帝国逐渐走向没落。 “不怪你!”云翦坚定地说道:“你活着,就是上天的恩赐,帝国的奇迹。” 他从书桌下的暗阁里拿出一枚虎符,递给他,“天元帝登基时,打造了两枚虎符和三枚子虎符,当年北境战事激烈,为了能够调用全北方大军,给了我一枚虎符,另外一枚,在他自己手中。” “楚帅府有一枚子虎符,楚帅死了之后,他的那枚子虎符被我手下的人找到,一直留在我这里,但是在京城,有虎符在,子虎符没有什么用处。” “虽然天元帝手中同样有一枚虎符,但这枚虎符,起码可以牵制住军队。” 轩辕秀接过,摩挲着铜质虎符。 只要军队不出动,帝都可以免于屠城之灾。 云翦看着他,他的身上,早已经没了往日的光华,他看起来沉静而孤独。 他忍不住问道的:“阿秀,这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轩辕秀把轩辕煌的事情简单跟他讲了下,他没有提起自己的母亲。 云翦惊诧不已,“国师,是前九殿下?” 轩辕煌是帝国的风云人物,早已经深入人心,再听到这样的经历,他简直不敢相信。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感慨道:“多愧有他在暗中掩护你,你才能够平安长大。” 不管国师和皇朝有多少恩怨纠葛,就凭这一点,云翦还是很感激他。 他又看着轩辕秀,眼神复杂,但看着他黯淡的样子,便不问了。 轩辕秀知道他是想问云锦绣的事,他开口说道:“打斗的时候,她坠海了。” 云翦心头一沉,他转过头,仰头看向别处,眼眶通红。 多余的话,轩辕秀没有说。 他不忍心告诉他,在坠海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快到了极限。 他没有说,他在海上四处打捞了大半个月,没捞到人。 他没有说,她已经死了。 对于刻骨铭心爱着的人来说,死亡只是一种不会再相见的诀别,死去的那个人,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只是不再回来了而已。 新年午夜,帝都街头,灯笼明亮,千家万户,灯火通明。 “轰隆!”一声巨响,帝都上空,一枚烟花绽放,火树银花,夜空璀璨。 炮竹和烟花此起彼伏,营造出盛世宏景。 云州,沧海,长天碧海,万里无云。 一首船慢慢向蜃楼靠近。 云锦绣坐在窗口边,看着对面的男子,男子三十五六岁,身材微胖,皮肤白皙,留着两撇小胡子,儒雅温和,眼睛里闪动着狐狸般的狡黠。 “我说云小姐,你别这样看着我,怪让人难受的,像刀子一样。” “鲁世均,好歹你我曾经也主仆一场,做人不能太势利对不对,只是几个问题而已。” 云锦绣目光明亮地看着他,十天之前,她醒过来,就在鲁世均的家中,这位曾经的云州知府,也是天澜宗的人,正是因为有他在云州坐镇,轩辕煌才能够掌控云州,轩辕煌一死,这只狡猾的狐狸就借着官府变动,全身而退了。 他笑呵呵地看着她,“你也说了是曾经,天澜宗的事,你不会再插手吧?” 她眯起眼睛看着他。 他套近乎地说道:“我们现在的宗主,是轩辕秀。” 云锦绣瞳光闪动,“大煌师是不是跟你说过,如果蜃楼没有按计划出海,我还活着的话,让你杀了我?” 鲁世均点点头。 “你和楚墨宸,算是他一手持养大的,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我也不知道啊。”她心里是知道的,因为他口中所说的凰族,什么大陆入侵者一类的。 “不过是轩辕秀当天澜宗的宗主,我还是挺满意的,我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插手得了天澜宗的事,这个你可以放心。” 鲁世均松了一口气,“是天澜宗的守卫把你送到我家的。” 是那个自己一直没有记住他样貌的黑衣人。 “那你是怎么治好我的伤的?” 她体内有连心蛊,轩辕煌一死,自己必死无疑,更何况还和凤还真一起坠入了大海。 “这我还真什么都没做。” “守卫把你送到我家里的时候,说什么你的血脉之力很强,会自己痊愈,我只要守着你就行了。” “血脉之力?” 云锦绣更加迷疑了,竟然还有这样的存在。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自己现在很健康,难道真的是因为这样? “这个我也不懂了,你若真想知道,估计也只有那个守卫能够给你解惑了。”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 “那守卫有什么来头?”相比于这个大陆的人,他太神秘了。 他看着她,不想再透露太多。 “鲁世均,关于守卫,我早晚是要知道的,如果你现在告诉我的话,说不定我可以救你一命。” 鲁世均立刻提起十二分警惕,目光犀利,“你什么意思?” “蜃楼一事,凤家已经知道了真相,他们也会知道,云州有很多人,曾经是大煌师的,凤家一定会清除异己,重掌云州,如果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你说……” 鲁世均看着她明亮的凤眼,打了个寒颤,“云小姐,你开玩笑的吧?” “唉,”云锦绣的神色沉重起来,“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被天澜宗抛弃了,凤家也是我的仇敌,四面楚歌啊。” 他连忙说道:“你虽然不是天澜宗的宗主了,但是你是守卫要保护的人,天澜宗不会为难你。” “守卫到底是谁?他和天澜宗,又是什么关系?” 她猝不及防地一问,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他很快又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云小姐,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凤家有一位嫡亲子嗣,就在云州,离我们不远。” 鲁世均浑身一震,“你什么意思?”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他的脸一寸一寸变得煞白。 “凤家有人,在蜃楼上。” “你是聪明人,我的问题,以你来说,也无伤大雅吧。” 船头传来他的管家的通报声:“老爷,我们到了。” 云锦绣掀起帘子,提高声音,“管家,你向蜃楼喊话,就说云锦绣求见。” 管家朝着蜃楼喊了几句,很快,就有云梯放了下来。 云锦绣看到云梯,出了船舱,她转过身来,看着鲁世均,目光亮如雪,利如刀,“鲁世均,嗯?” “好吧好吧,”鲁世均一副被逼就义的样子,“守卫是古神址遗迹里的遗族,他和天澜宗有盟约,他为天澜宗提供一些能力,天澜宗会保护他。”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他一甩衣袖,进了船舱。 云锦绣皱着眉头,消化着他提供的信息。 原来天澜宗之内,还这么复杂。 想要彻底了解这些,也只能等再见到守卫了。 云梯搭在船头,像一道龙桥,她上了云梯。 老管家向鲁世均,“老爷,我们现在回去吗?” “走吧。” 老管家让大家凋转船头。 他仰头看去,就看到云梯上的云锦绣,他想了想,又说道:“先等等吧。” 云锦绣上了云梯,就看到白夙站在甲板上,阳光照在他的红莲面具上,妖红夺目,锐利的目光透过红莲面具,紧紧锁着她的身影,她穿着浅白色的衣裙,青丝如瀑,的确是云锦绣。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到了甲板处,她提起裙摆,抬脚上了甲板,云梯收起。 他一步一步上前,她就站在甲板的边沿上,无处可退。 他凑过头来,在她的面颊上闻了一下,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你竟然还活着?”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浅浅笑道:“我运气比较好吧。” 他的目光凛冽而警惕,“你来这里做什么?”而且是一个人来。 “我是来见你的,白夙,”叫出他的名字,她的目光瞬间锋芒迸射,“不,我应该叫你凤夙。” 面具下,白夙的脸色瞬间凝固,眼神如刀,紧紧锁着她。 他脑海里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她! 第329章 征服者,高长雪 杀念一起,他的手轻轻一抬,僵在半空中,这个女人,手无束鸡之力,根本威胁不到他。 “跟我来。”他转身,往船楼上走去,云锦绣跟上他。 两人来到顶层,那株海棠树依旧繁花满枝,云锦绣仰头看着,一阵恍惚,这里什么都没变,她心里涌起一阵痛楚。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最近几天才想明白。” 他眉头紧皱。 “凤后需要利用国师来制衡天元帝,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完全信任国师,一定会在他的身边放自己的人,这个人不仅要有能够在大煌师身边立足的能力,还要绝对忠于凤家。” “在扬州的时候,你恰好出现,其实为了接近我,因为你知道我和大煌师的关系。” “后来,你出现在北境,不仅仅是因为你对北境大祭司的法术好奇,而是为了帮凤晏和凤行烈完成任务。” “你在北境,的确有所收获,所以,你偷了楚墨宸的尸体,帮凤还真换取肉身。” “你是大煌师身边的药师,所以你知道楚墨宸的身体情况特殊。” “你果然很聪明。” “你若真聪明,早该猜出你的身份。”她顿了顿,“当局者迷,所有的事情,等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就变得简单多了。” 白夙摘下面具,她抬头看着他,他干净明亮的眸光直入她的心底,她身子一震,瞳孔张大,恍然间,她仿佛看到了凤晏,眼睛一红。 她转过身,正对着院子里的水汀。 “怎么,是想起我四弟了吗?”他的眼波涌动,神色复杂,他恨她,却下不了杀手。 她没有问答他的问题,“凤夙,去瀛州吧。” 他蓦地一怔,“你什么意思?” “已经一个多月了,你为什么还一直留在这里,留在蜃楼上?” 被她说中了心思,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去瀛州,虽然充满了未知,但是留在天元,你不过是凤家下一个牺牲品。” 他瞳孔一凝,杀意凛凛。 云锦绣平静地看着他,神色坚定。 “凤后野心勃勃,为争取至高权力,不惜毒害天元帝,如今又挟君王以令天下,她所行之事,祸国殃民,她的统治,不会长久的。” 凤夙冷“呵”了一声,“她的统治不会长久?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她淡然一笑,“打败她的,不是我。” 凤夙不解地看着她。 “凤夙,你的姑姑,除了凤晴鸾,还有谁?” “你什么意思?” “凤后,不是凤晴鸾。” 他震了一下。 “你在皇宫做宫女的时候,曾听有人提起你的姑姑凤晴鸾,听说过她与弘毅帝之间的爱情纠葛,几乎在所人的眼中,她是个痴情的人,也是一个心怀怜悯的名门嫡女,而凤后,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两个人再怎么像,都是不一样的,就像凤朝华和凤夜回。” 凤夙的呼吸停顿了数秒,无声地叹息,她说得没错,凤后不是他认为的那个姑姑,她是和凤夜回一样的存在。 “凤后能有今天,的确是因为她够狠,够无情,但她不顾百姓死活,大失人心,就算她现在能够掌控朝局,但早晚,众人会群起而攻之,你留下来,也不会是她手中的利器而已。” 这些话,凤夙不是不明白,只是从一个外人的口中说出,让他很难接受。 “如果凤后对你们凤家有半点怜悯之心,你们兄弟也至于纷纷丧命。” 说到这里,她的心头也是一冷。 能够冷酷无情地利用亲人,看着亲人一个个丧命,凤后做人,还真是丧心病狂。 “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 “这是我欠凤晏的。”她看着他,目光柔和,像看着一个知己好友,“也是我欠你的,在北境,你救过我一命。” 鲁世均在船上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云锦绣从云梯上下来,他吩咐手下,将船划过去。 云锦绣上了船,船向岸上靠去。 他们刚刚上岸,海上突然传来巨响。 有人狂呼,“蜃楼起航了,蜃楼起航了!” “蜃楼要去瀛州找神仙了。” “……” 欢呼的声音和海上的响声,吸引了满城的百姓,人们纷纷向海边围来了,站在护栏外,欢送蜃楼起航。 云锦绣站在海岸上,看着蜃楼。 巨大的船帆扬起,遮天蔽日。 蜃楼发出一阵阵“轰隆”的声音,像一条巨龙,在海上缓缓移动,蜃楼前方的水面排开,形成水渊,海面波澜壮阔。 船甲上,凤夙迎风而立,白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飞舞,他长发飞扬。 他回眸,往海岸上看了一眼,海岸上人山人海,他没有看到云锦绣,却能够感受她的目光。 别了,云州。 别了,帝都。 别了,凤家。 他转过头,看向巨船前进的方向,明亮的目光映着阳光,明媚里透着一股坚韧。 蜃楼平缓地航行在海面上,巨大的白色海鸟围绕着大船展翅飞翔,最后消失在水天相接的海平线上,太阳变成了璀璨的金色,铺满海面。 云锦绣转过身,看向帝都的方向。 鲁世均来到她的身边,“你要回帝都。” 她点点头,她所有的一切都在帝都,她是要回去的。 “我送你。” 她眯着眼睛看着他。 “你的话,我仔细想过了,我留在云州也不安全,从云州到帝都千里迢迢,出了云州北上,就是大冬天,路不好走。” 她眼神迷迷蒙蒙地看着他,笑道:“那就多谢了。” 她跟着他们一起乘着马车,出了云州城,上了官道,马车沿着看不到尽头的古道缓缓前行。 过了五天的行程,天就阴了下来,不时还飘着雪。 越往北,天气越寒冷,到处可见冰雪覆地,路途越来越难行走。 他们在小镇上休息了一晚上,换了车马,补充了物资,第二天趁上午雪停了,继续出发。 马车刚出了小镇,云锦绣将手从羊毛手套里伸出来,掀起车帘,看向小镇。 鲁世均皱起眉头,“你一路都在察看,有人跟踪我们?” 她眉心一皱,凝思片刻,摇摇头,“可能是我多虑了。” 鲁世均将酒袋递给她,“喝点暖暖身。” 她接过,仰头用力喝了两口,烈酒在口中留了片刻,辛辣的味道浸润着舌尖,品尝着又辣又烈的味道,然后一口咽了下去,胃里一阵灼烧。 她又喝了一口,将酒袋递还给她,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映着浑身雪白的毛裘,美得惊艳。 鲁世均看着她,心下叹息。 她是一个极美的女人,可自从出发以来,她变得沉默,有的时候,一整天不说上一句话,默默地沉思,她心里藏了不少心事,时间久了,她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很孤独的感觉。 小镇上,凤还真站在客栈的窗下,看着他们的马车越来越远。 一名黑衣凤家军站在他的身边,“主子,咱们为何不跟上去?” “咳咳……”他用手背捂着嘴巴咳嗽的几声,惨白的脸色涨红了几分。 他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调整了呼吸,神色慢慢恢复过来。 “我们只要跟着他们就好了。” 在蜃楼上,云锦绣要和他同归于尽,她有杀他之心,一有机会,她就一定会除掉自己,虽然她不会武功,和她一起的鲁世均,武功平平,而他身边的这些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他自己更不用说,但云锦绣绝顶聪明,计出不穷,而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时十十提防她,跟上去,难保不会落在她们手中,他的心态比常人要稳,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西境,西林关要塞。 凛冬的大雪覆盖,银装素裹,天地广垠。 坚固的要塞城堡座落在要塞城墙上,坚固的城墙向南北两方延伸,与天然山脉接合在下起,形成了无法攻克的要塞。 西林关,西境与中州的第一大关口,往西,是辽阔的西境平原,百里之外,就有富饶的乡村和城镇,往东,便是中州。 城堡的议政厅里,高长雪穿着黑色的天鹅绒长袍,襟口和衣领上镶着金边,棕色的长发束在脑后,深邃的五官里透着坚韧而锋利的气质。 他双手扶在图桌边缘上,凝视着上面的大陆地图,琥珀色的眸子闪发着耀眼的光芒。 图桌前总共围站在了六名将士,他们都是他大军中的最高领袖,直接听命于他,和他一起,统领着百万大军,好称征服军团,他们的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征服的欲望之火时刻在他们的血液里燃烧,驱使着他们一路东征。 征服军团的领袖们看着他们的君王,等着他最后的决策。 几名年轻的将领看着他,目光灼灼,他们希望他能率军东进,攻克天元帝国,是他们的终极梦想。 年纪最大的幕僚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从西林关东,距离天元最富饶的城市扬州,中间隔着荒原山脉,还有几十个普通的城池,这些城池没有占领的意义,要跨过这些辽阔的领域,去征服大国天元,有可能吗? 他凝视着高长雪,第一次对这个好称征服者的君王,有了一丝怀疑,帝国崇高的理想,第一次在他心中动摇。 源义温柔的目光包裹着高长雪,幕僚的担忧,也是他心中的担忧,但是他知道,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主意。 “这里。”高长雪修长的手指指着夹在西境和中州之间的城市,边城! “在这里建立都护府。” 第330章 西秦帝后 所有的目光落在他的指尖,眼睛发亮,如午夜看到猎物的狼。 边城是天元帝国的边城,如果在那里建立根基地,就可以长驱直入,横扫中州,征服天元的梦想就可以实现! 金发碧眼的年轻少将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魁梧的身躯在剧烈颤抖,他仰望着自己的君王,眼波跌宕,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声音发颤,“陛下,请让我此刻出发,前去边城,拿下这座城市!” 西秦建国,征服军团横扫大陆,摧毁旧的秩序,被押在绞刑架上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征服军团中的领导者,成为新秩序的建立者,征伐,给他带来了权力,荣誉,财富,尊严,他想要的一切。 东征的百万大军之中,大多数是来自帝国牢里的死囚,罪犯,还有西境的贫民,他们疯狂地征伐制霸,改变着自己的命运。 源义一怔,忙开口道:“陛下,臣请求随兰博将军一同前去。” 他看着高长雪,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柔,眼底隐藏着不安。 兰博看向他,眼波如芒,在他的眼里,这些老将太过于保守,牵制着他,以及他的君王,让他们无法快速东进,去征服这个世界。 源义温柔的眼神里透着坚韧的力量,那是无数的胜战和高位统治淬炼的气场,镇压着少将的气焰。 兰博太年轻了,他才不过十六岁,加入征服军团不到三年,他或许是天生的征伐者,屠夫,但他对统治一窍不通,西奏帝国要的不是征服,是统治。 他,以及和他一样出生的士兵,只适合冲锋陷阵,如果让他们参与统治,将会给帝国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他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看向年长的幕僚,高思,他是帝国有名的经济学家,政治家,社会学家,边城一事,是东征的关键,绝对不能交到兰博这种狂热分子之中。 高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向高长雪谏言,“陛下,既然是建立都护府,定会有很多琐事,多一人多一份力量,让源将军和兰博将士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兰博神色一凝,一脸杀机。 高长雪心如明镜,平静地说道:“兰将军,你是我征服军团的第一先锋,东征之战,还未开始,边城是鱼龙混杂之地,有无数的未知,源将军与你一同前往,你们不能有任何闪失。” 兰博身上的气焰很快消失了,“是,陛下。” 无论他取得多少次战征的胜利,无数他在战场上斩杀了多少人,在西境王的面前,都如蝼蚁于象。 而高长雪的话里,带着赞扬和安抚,他心态膨胀,眼里再无其他。 交待完毕,高长雪让众人退下,只留下幕僚和源义。 高长雪一沓信件递给高思,“老师,这是皇朝商会近一年来汇报的信息,你看看,可有可利用之处。” 高思接过,一封一封查阅起来,看完之后,又将信件交给源义。 信件的内容,曾在政要会议上提过,他们看得很快。 高思看完,连连点头,“边城聚集了我西秦的商人,皇朝商会有据点,定会一呼百应。” 高长雪点点头,他向源义,“除了皇朝商会的据点,其他的西秦商人,让他们前往扬,天元的商人,”他的眸光微凝,透着寒冰一样的光芒,却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能留在边城境内。” 源义张了张眼睑,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高长雪带兵,从来不会让自己心腹以外的人,留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而他对付这些异己的方法,就是屠杀。 源义点点头,“是。” 高长雪向高思,“老师还有什么建议?” 高思是学士院最优秀的大学士,帝国迁都,商政推崇,他都有卓越的贡献,迁都之后,高长雪一直将他留在身边,敬他如师。 高思仰了仰头,早在两年前,高长雪已经利用商人的力量,打入天元帝国内部,大烟销售带来的高额利润,让商人们趋之若鹜,这一次东征,商人们会大力拥护他们,一切都会很顺利。 “陛下,老臣暂时没有意见。” 他微笑点头,“老师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高思向他行了礼,退下。 高长雪走到窗前,宽阔的大窗,视野开阔,他看向遥远的东方,目光悠远。 他要征伐的中州,他要征伐的天元帝国,就在那片蓝天白云之下,那个曾经在他的帝国创造过奇迹,让他感受到亲情的少年,不是,是少女,现今,又是怎样的光景? 他回想起与她相见的最后一幕,她的发丝划过他的指尖,他的指尖微动,那种悸动,仿佛还留在指尖。 两年多来,商会的人给他带来不少她的消息,她的外祖父家,就是扬州乃至天元最大的商人,而金碧辉,而是金家嫡长孙,而她,叫云锦绣,出生天元帝国最耀眼的武将之家。 云锦绣!他的心里无数次默念着这个名字。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着蔓延天地,雪地反射着阳光,到处可见彩虹一般的色泽。 源义轻步走到他的身侧,声音温柔,“中州的春天,比西境早两个月,三个月之后,春天就来了,臣再来恭迎陛下去边城。” 高长雪转过身来,粗粝的手指摩挲着他的下颚,一低头,吻住了他。 肃穆的会议厅里响着粗重的喘息。 “砰砰!”男侍敲了几下门,“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男侍赫斯是一位黑发黑眼的美男子,五官立体,皮肤白皙,俊眉修目,带着几分阴柔,他听着里面的声音,脸颊微红,不由咬紧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永远无法像源将军那样和陛下并肩征战,出生入死,他永远也无法像他那样在陛下心中有那么重的份量。 高长雪直起身,修长的手指抹掉唇上的液体,这才说道:“进来。” 赫斯这才推门走进去,他看了眼源义,眼里有些小情绪,“陛下,皇后的车马,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高长雪皱了下眉头,淡淡地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安排。” 西林关以西的官道上,五辆马车在积雪的大道上前行,前后有身着铁甲的骑兵护行,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三百于人。 中间的那辆马车最大,由四匹马拉着,车上,正是西秦的皇后,阿戴尔。 她穿着黑底天鹅绒绣金锦袍,披着白色的貂皮大氅,头戴金冠,一头金发垂至腰际,肤光如雪。 两年的时间,她从一位闺房公主,成为西秦的皇后,还为西境王生下一个儿子,她身上的青涩已经褪尽,还不到二十岁,她已经变得端庄优雅,成熟妩媚,如绽放的玫瑰,精致的眉宇间染着深沉和沧桑,还有隐隐的不安。 她的旁边,坐着她的女官,也是她的教母,凯琳,一位五十岁的女子,她有一头棕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她身形削瘦,脸上全是皱纹,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她的对面,坐着高利家族这一代最优秀的战士,唐恩,他是阿尔戴的远房亲戚,他有着和阿戴尔一样的金发碧眼,金色的短发齐肩,扎在脑后,他穿着金色的皇家铠甲,更衬的五官深邃精美,他是西秦典型的美男子。 他比阿戴尔大两岁,也才二十出头,被高利家族安排到皇后的身边,成为她的亲卫。 凯琳看了唐恩一眼,目光发亮,若有所思。 阿戴尔将手中的书放下,淡淡地说道:“凯琳,你有话就说吧,唐恩不是外人。”他们都是高利家族在皇权中的核心人物,这两年来,唐恩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保护着她的安全,在必要的时候,给她意见,是她最大的支撑,是给她最多慰藉的人,所以她的大小事务,没有刻意避开他。 凯琳点点头,“皇后,这一次,无论如何,你都要再怀上皇嗣。” 阿戴尔脸色一白,眉宇间那一抹不安更浓了。 她是从高长雪的王妃做起的,从王妃到太后,她是高长雪唯一的妻子,但他只过她三次,第三次,她怀孕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她。 关于高长雪,有很多传言,她都听而不闻,他身边一直有长得俊美的男侍,她也视而不见,她不愿面对、也不也面对这些。 再加上他长年忙于国事,征战在外了,他们已经一年没见面了。 她轻轻咬了咬牙,语气淡淡,“皇儿才一岁,也不用急。” “皇后,”凯琳拉着她的手,目光紧紧地锁着她,西秦帝国太大了,一位皇子,是不够的。” “陛下还这么年轻,国家兵强马壮,他的征伐不止,帝国未来……”她声音哽咽,迅速强大起来的帝国充满未知和不确定,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一定要早作打算。” 阿戴尔指尖一凉,碧蓝的眼底涌过一阵恐惧,指尖发凉。 凯琳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明白她心中的担忧。 她满是皱玟的手掌握着她的手指,试着温暖她,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皇后不必担忧,陛下其实不排诉……”女人的,她手上的力度大了些,“您还记得当年在王城,那个女扮男装的商女吗?” 阿戴尔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她怎么会忘?她甚至觉得,高长雪东征,都是因为她,她的名字,镌刻在她的心头,云锦绣! 第331章 她需要怀上一个皇子 是的,他不排斥女人,他曾那么渴望拥有那个女人。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谨记着女官的话,那也是她离开王皇宫前,她父亲远亲王的嘱咐,她需要怀上一个孩子,西秦的统治,需要更多的皇子,她,需要更多的孩子,她现在的孩子,已经被太后留在身边养育。 她的首席骑士,唐恩,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年纪轻轻,就背负上了如此沉重的担子,他于心不忍地伸出手,握着她的手,手心的温热温暖着她的指尖,“别担心,你还有我,有整个高利家族。”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疼爱的目光,心安地点点头。 凯琳看着他们,眼里全是担忧,他们的关系,太亲密了。 西境,曾经的临海巨城君临,如今已经变成了西秦的帝都,盛都。 崭新的巨城楼群林立,豪宅遍地,到处都有繁华的商城,聚满了来自大陆各方的新奇货物,从地中海流出的支流从城中心穿过,如一条银色天河,滋养着城里的子民,宽阔的大道两旁种植着四季常青的雪松,中央花园里摆放着温室里培育出的盆栽鲜花,大雪纷纷的冬季,整个城市仍是一片欢腾,到处充满了生机。 自从三年前开始建都之后,似乎整个世界都变了,新朝的开放政策,促进工农商迅速发展,帝都的子民们变得富有而自由,他们为新界欢呼,为他们的新君王欢呼。 帝都的中央广场上,立着一尊高达三米的骑士雕像,雕像是用象牙白的大理石雕成,线条柔美,栩栩如生,雕像上的人物,正是他们的大帝高长雪,头戴荆棘王冠,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四十五度看向前方,手中长剑直指前方。 无论何时,从雕像旁经过的人们都会停下来,向其行礼致敬,表达他们对这位大帝带他们走向新世界的感激之情。 帝王宫的西翼,大理石和钢铁建造的精美宫殿里,西秦的太后,巫太后站在缠花大窗下,她穿着枣红色秀金长裙,暗色的长发披散着,艳丽无比,她不过三十五六岁,肌肤雪白,体态丰腴美丽,眉宇间的沧桑和忧愁并不影响她的美丽。 她手里捧着一杯红酒,仰头看着灰落蒙蒙的天空,歇斯底里地骂了句,“太愚蠢了,他太愚蠢了。” 有两天红色的蛇,从花藤里爬出来,向她靠近。 在擦着桌子的侍女低着头,她又在骂陛下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没有谁敢这么骂帝国的伟大陛下。 巫太后转过身,在桌边坐下来,将酒杯放在桌上,侍女机灵地给她倒上酒,芬芳的酒香溢满宽大的房间。 桌子上堆着几分陈旧的信件,都是高长雪在外记给她的。 她揉着太阳穴,向侍女问道:“最新寄回的信件是什么时候寄回来的?” “回太后,是四个月前。” 那个时候,高长雪刚刚征服西境东面,他准备继续东征,进入中州。 “他在愚蠢了,”她在喃喃自语,她多么希望,这些话,她的儿子可以听到,“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庞大的帝国,他只需要回到这里,做回我的儿子。” 帝国太庞大,难以管理,她现在只需要他回到自己的身边,做自己的儿子。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她站起来,往隔壁的房间去,守在门口的侍女纷纷行礼问候,“太后,太后……” 她推门进去,迎面扑来暖融融的气息,宫殿里铺了地龙,如春在般温暖。 小皇子哭个不停,娘妈正将他抱起,哄着他。 “让我来。” 奶娘连忙将小皇子递给他,她接过,轻轻晃着他,孩子哭得更厉害了,这个孩子出生满月后,她就将孩子接到自己的身边养育。 她心里清楚,高长雪不会再回到自己的身边,做自己的乖儿子,她需要把帝国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养在自己的身边。 孩子哭得越来越厉害,很快,哭声就变成嘶嚎声,听得几个奶娘脸色发青,想要让她把孩子放下,却不敢开口,触怒她的下人,都会被她扔地蛇窟喂蛇。 虽然迁了新都,关于她是女巫的传说已经早被压下去,但她带给人们的恐惧,还是让人们猜疑,她真的是个女巫。 “你们看,”巫太后笑看着小皇子的眉眼,“这眉眼,简直就跟高长小时候一模一样,棕色的眼睛,这么明亮,这么干净。”她伸手,轻轻触抚着孩子的小脸。 眼见她孩子哭红了脸,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只好将孩子放下,“好好照顾好他。” 几个奶娘忙领命,“是。” 她出了卧室,往宫殿后方的神殿去。 神殿建在西宫的后院,由白色的大理石建成,殿前是六根二人合抱的大理石柱,柱身上雕满了对神阿瑞斯和赞美。 神殿上供奉着一尊教母神像,教母披着白色的袍子,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进了殿,跪在神像前,祈祷了几句,从裙下拿出一个人偶,上面刻着云锦绣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她往人偶上洒了些盐,闭上眼睛,驱使着体内力量,人偶突然燃烧了起来,她睁开眼睛,双手捧着燃烧着的人偶,燃烧的火苗,对她的手一点伤害都没有。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到她,一定会相信,她就是个女巫。 人偶上的火焰慢慢熄灭,人偶完好无损,她绝咒骂,“太遥远了,太遥远了,巫术之力根本达不到……”她无法伤到云锦绣。 她仰起头来,目光狠狠地望着神母像。 西林关,黄昏的夕阳余辉在雪地上染了一层橘色,要塞关卡蔓延,天地间一片苍茫之感。 西秦皇后的车马在关城外停下来,凯琳扶着阿戴尔下了车,她下了车,四处眺望,不由打了个寒颤,这个地方,太荒凉了。 唐恩从马跳下来,来到她的身侧,吹着寒气。 赫斯带着几个事务官前来迎接他们,他们在雪地上跪拜行礼,“参见皇后。” 阿戴尔看着他,目光停留在他阴柔艳丽的脸庞上,心里就腾起一阵火气,她突然一脸淡漠,从他身边走过,华丽的衣袍拖过雪地,往城楼上去。 唐恩挑了下眉,跟上她。 赫斯转过头来,看着皇后的身影,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丝谨慎,这个皇后,和以前那个乖巧的王妃,已经不太一样了,她会行使自己皇后的权力了。 等他们上了地楼,看不见他们了,他才站起来,安排了两个人负责安排和照顾皇后的行队,自己才往城楼上去。 阿戴尔进了大厅,见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事务官在来回忙碌。 她四处看了看,这个地方的城楼,也显得非常寒碜,高长雪,竟然在这种鬼地方,呆了三个多月。 很快,赫斯就进来,她上去问道:“陛下呢?” “陛下去给东征的军队送行了,他会回来陪您用晚宴,皇后,请跟我来。” 她虽然恨他,但他是高长雪的首席事务官,离开他,她在这个地方,都不着头脑,只好跟着他,离开了大厅,往寝殿的方向去。 虽然说寝殿,不过是供高长雪睡觉,处理私事,吃饭的地方。 她问道:“陛下要攻打天元了吗?” “没有。” 她皱了下眉头。 他解释道:“源将军他们,是先去建立根基地。” 她暗叹了一口气,西秦虽然强盛,帝国有强大的军队,有机甲军团,但中州太大,东征,前途不可预知。 “皇后,”赫斯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客厅,“您暂时就住在这里。” 阿戴尔四处看了下,宫厅中央放着一张大理石餐桌,几张铁椅子,上面铺着狼皮,虽然寒碜,但赫斯把这里打理得很好。 她走进卧室,卧室很大,里面放着一张大床,床上用具叠放整齐,铺着厚厚的绒毛毯子,虽然与皇宫无法比,但足以让人睡得舒服。 房间里还有玫瑰精油的味道,赫斯的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她向身边的凯琳,“去把我的行礼搬进来。” 很快,随行的侍女把她的衣物都搬了进来。 赫斯又为唐恩安排和凯琳安排了住所。 安排好之后,阿戴尔沐浴更衣,她换了一身淡黄色的蕾丝长裙,紧身胸衣将她的纤腰托起,丰腴的身姿艳丽动人,客厅里有壁炉,屋子里正暖,她只穿着薄裙在房间走动,一头金发熠熠生辉。 她走到窗下,轻轻推开窗子,就看到城门下,一匹快马奔驰而来,马上的人披着深色毛氅,身姿矫健,她一眼就看出他,他就是高长雪,她的丈夫,帝国最伟大的君王。 眼看着他进了城门,她的双手绞在一起,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怀上一个孩子。 门外传来“噔噔”的脚步声,门开了,她就站在门口,抬起头来,就看到他。 将近一年没见,他看起来又成熟内敛了些,身材更加壮顶,比她高出一个头,几根发丝贴在他饱满的额头上,男人英明神武的模样,足以让任何女子都倾心,更何况,他还是帝国的君王。 她叠放在腰际的双手相互绞紧,面色平静,端庄温雅,“你回来了。” 高长雪“嗯”了一声,将门关上,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桌上放着丰盛精美的食物。 他走上前去,为她拉开椅子,两人面对面坐下,他问道:“一路赶来,很辛苦吧。” 明明是关切问候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却十分凉薄,让人感受不到关切。 阿戴尔还是笑笑,“还好,与行军打仗相比,不值一提。” 他给她盛了一碗热汤,“有什么事,可以写信,这样赶来,还是比较辛苦。” 她心头一顿,他就这么不想见到自己年? 表面上,她还是他最优雅的皇后,她微笑着接过她递过来的汤,喝了一口,抬起头来,温和地看着他。 “国会的大臣们和母后都说,我们需要再生孩子,所以……”她的脸不由红了,带着尴尬和卑微,还有隐忍,“所以,我来了……” 说完,她低下头,径自地喝着汤,不敢看也不想看他此刻的脸色。 第332章 东皇佣兵 他静静地看了她数秒,低头吃着自己的晚餐。 接下来的几天晚上,两人同榻而眠,高长雪很配合,他比谁都清楚,皇族子嗣稀少,他的大业,需要更多的子嗣来继承。 夜里,又下了几场新雪,地面的积雪变深,天气依旧寒冷,要塞的供给充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壁炉里的炭火烧得很旺,室内温暖如春。 阿戴尔站在大窗下,看着窗外。 明媚的阳光照在雪地上,随处可见积雪反射的五彩霞光,一队骑兵聚集在城楼下,高长雪准备带着他们进山打猎,听说山里有黑熊,狼,老虎……尽是此凶猛的猎物,这对于身手了得的骑兵来说,非常有诱惑力。 高长雪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大骏马,从城门下走了出来。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她披着深色的狼毛大氅,棕色的长发扎在脑的,比起雄壮的士卫,他显得俊美而优雅,带着迷人的气质,他是天生的君王。 高长雪策马扬鞭,骑士们跟着他,往山脉的方向去,骏马奔腾,带得地上的飞雪如浪。 她嘴角扬起,笑出声来。 第一次见到他,她就被他的气质吸引,无条件地嫁给他,不管发生什么,她都默默忍受。 可是现在…… 她嘴角的笑容僵住,一脸讽刺。 他对自己,没有一丝感情,即便是两人同房,他要让自己怀上子嗣,在那种时候,她仍然感受不到他的情感。 一直以来,自己都只是她的工具,统治帝国的工具。 “吱呀!” 门开了,唐恩推门进来,又将门关上,走到她的面前,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金发美人,眼睛明亮而柔和,但看到她脸上的神色,不由皱起眉头。 “这么不开心,怎么了?”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大家都看得出来,陛下很敬重这位皇后,也很配合,要让她怀上皇嗣,他们的任务,正在顺利地进行着,可她却越来越忧郁了。 她自嘲地笑笑,“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去打猎?” 他摇摇头,“我没兴趣。”他从小生于富足之城,打猎的地方,也是贵族们专用的大猎场,他不喜欢这种荒野之地。 “我讨厌这里。”阿戴尔一脸厌倦,“如果这个月不能怀上,就得再呆一个月,再这样呆下,我都快被逼疯了。” “我们离开这里。”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骑士,一时心动,然后又摇摇头,“用不了几个月,陛下就会东进,到时候战乱四起,我再想要再见到他,就更难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的话刚说完,唐恩突然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拉到窗后,按在墙上,吻住了她的嘴巴,大手探进了她的裙内。 她大吃一惊,奋力一振,没有挣脱他,她挣扎了片刻,慢慢放弃了反抗,享受着他炙热的吻,冲破枷锁的快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伸手勾着骑士的脖子,激烈地吻着他,房间里回荡着旖旎的呼吸。 唐恩一愣,直起身来看着她,和她一样的碧蓝眼眸熠熠生辉,“我们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阿戴尔气喘吁吁,眼里闪烁着疯狂之色,“我们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接下来的几天,她和高长雪依然过着正常的夫妻生活,高长雪发现,她变得更有激情更有活力了,但他对她的事不感兴趣,也没有去关心这些,他除了隔三叉五地带着骑兵们去狩猎练兵,大部分精力都在完善自己东征的计划。 又过了五六天,阿戴尔起程,回帝都,她回去一个月之后,果然怀孕了,皇都将消息传到西林关,帝国又将迎来新的皇嗣,举国欢庆。 高长雪站在城楼的大窗下,手里拿着皇城送来的信,除了皇后报喜的信,还有巫太后的信,她给他写了无数的信,每封信都提到,让他撤军回帝都,信里的每个字,都透着母亲的歇斯底里。 他遥望着东方,想象着天元帝的扬州,天启,想象着那个女扮男装,陪着自己在王城的日子,她如今,又会是怎么样的模样?她又拥有一个什么样的家? 边城,幕色时分,寒风阵阵,空气夹杂着霜雪的味道。 一个四五人的行队行走在城市的中央大道上,这个城市,是围绕着这条大道建立的,所以主街道比其他的城市要宽敞得多。 街道两旁多了很多商铺和酒楼,装修奢华,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橘黄色的灯笼,照着门前之地,整条大街都被照亮,穿着毛裘的人们进进出出,车马来往,很是热闹。 自从两年前,西境突然往中州进行大量的贸易,这里商贾云集,成为西州与中州的枢纽之地,一些有实力的大商人们开始在这里抢夺地盘,建设根基地,两年的时间里,城市面积扩大了三倍多,人口从原来的数万增长到十几万,遍地流金,连最穷苦、没有营生能力的原生居民,通过给富商们照顾马匹,当向导等,也获得了丰厚的财富。 少年穿着蓝紫色的锦袍,披着棕色狐裘,算得上衣着华丽,但是涌入人群中,就变得普通起来,身边的旅客大多是穿金戴银,穿着貂裘的大富商,将他比了下去。 少年熠熠生辉的目光四处打量,浓眉大眼里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老练和敏锐,“原来我是不喜欢这样寒冷的城市,但这里,没有寒冷的阴郁。”到处生机勃勃,这是他见过最有活力的城市,他也明白,为何这座城市会如此有生机。 他身边的黑色劲装男子一脸刚毅,他三十岁左右,衣衫单薄,但他并不觉得冷,对军人有了解的人,一眼就能够看出他是一个军人。 他的语声平直,“殿……公子喜欢什么地方?” “江南啊,四季如春,莺歌燕舞,很是舒坦。” “韩大哥,你应该没有去过江南吧?” “去过,两年前,王爷在扬州,我就在他的身边。” 少年皱眉看着他,“我那时候常和阿秀哥在一起,为什么没有看到你?”他是在荆州州府里遇到他的,他是轩辕秀派到他身边来保护自己的。 韩异看着他,鹰眸微亮。 他是轩辕秀身边的军官,两年前,九殿下前往荆州,轩辕秀就将他派到荆州,保护他。 轩辕烨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他们继续往前走,身后穿着便衣的三四名士卫跟着他们。 他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这里,很少看到我天元的商人。”大多数是发色和眼色都不同的异族人,他们大多来自西境。 韩异点点头,“这里,两年前都是天元的商人。” 轩辕烨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金家的那些商人……” “年前,金家的二小姐在西秦被杀,主心骨全部被杀害,这条线,就断了,现在这里的天元的商人,都是有实力的新商人,西秦需要他们。” 他暗自感叹,商人命运,与国家的命运休息相关,朝中的那些人只知道争权夺利,却不知这个帝国,正面临着强大的外敌。 他们在一处酒楼外停了下来,韩异说道:“到了。” 轩辕焕皱起眉头,“就这个地方?”他向大门里看去,酒楼的大堂里人满为患,一片喧哗,衣着光鲜暴露的女人们在向富贵的宾客们吆喝着卖酒、唱歌、弹曲,以换来报酬。 他瞳孔一张,像突然看到新大陆一样,突然有点不太适应。 这本来就是一座自由之城,西境的商人,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很多新奇的东西,也打破了陈旧的观念,等价交易,成为了这里新的秩序。 伎馆的女伎们每天都会来到人气爆满的酒楼,以富商们带来娱乐,换取的报酬倍增。 甚至有商人为文人墨客们撰写的爱情诗歌付费,富商们觉得有趣,甚至付钱找诗人,为他们写他们在酒楼的艳遇故事。 …… 韩异机警地打量着四周,轩辕烨扶了下额头,“韩大哥,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根据得到的信息,就在这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凶悍的声音,“让开,别挡路。” 辕烨刚要转头,人就被推到一边,跟在身边的小厮忙扶住他,他这才站稳,就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大步走了进去。 就是这个女人,差点把自己推倒的,他看着她的身影,她比自己矮半个头,穿着鹿皮毛靴,身上的红衣鲜亮夺目,长发随意地打理了下,浑身散发着鲜活的气质。 他眼睛一亮,被她的无礼推搡而油生的怒气顿时消减。 女子穿过人群,一只大手突然落在她的翘臀上,大手的主人是个穿着紫色貂裘,浑身挂着金银珠宝的胖子,“美女,身材不错啊,跟我回酒楼,一晚上,给你一百两银子。” 轩辕烨心头冒火,这个人太粗鲁无力。 呼吸之间,只见红衣女子转过身来,几乎同一时间,手起刀落,那只摸过她的大手,被匕首钉在木桌上。 女子玉手一挥,“啪啪!”就扇了胖子两个响亮的耳光,男子嘴角立刻见血。 她撸着袖子,巧笑嫣然,“还要不要去你的酒楼吗?” “不……”男子一张口,吐了一口血,和着两颗牙。 满堂哄笑,欣赏地看着女子。 韩异的眼睛盯着她手腕上的骷髅图腾,“公子,她是东皇佣兵,她的身上,有我们要找的信息。” 见九殿下没反应,他转过身来,只见轩辕烨两眼发光地看着那位女佣兵,神色痴迷,好似失了魂魄,那是男人,看到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人的眼神! 第333章 佣兵女王 红衣女子看着被吓破胆的轻薄胖子,比较满意他的反应,她笑笑,突然拔出钉在桌上的匕首,胖子惨叫一声,带滚带爬出了大堂。 女子挑了挑眉,眸光潋滟,她穿过人群,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醉得不醒人世的老头,将他手臂往肩上一扛,带着人就往外走,她是来找人的。 她扛着人走到门口,见有人挡在门口,抬头一看,眼前一晃,面前是一个罕见的英俊少年,正一脸痴汉笑地看着她。 “我喜欢你!” 身后跟着的几个士卫猛地直了眼睛,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九殿下吗? 韩异也是一怔,这也太直接了吧,周围温度骤降,杀机窜起,他一把抓住身后腰上的短剑。 红衣女子短匕出袖,要斩杀这个轻薄的少年。 “呕——”她扛着的老头突然扑在轩辕烨的身上,吐了他一身。 红衣女子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挑了下眉,眼睛里充满笑意,“老头子。”她拉着老头的袖子,假意掺扶。 “呕!”老头又是一吐,轩辕烨满身污物,臭气冲天,士卫们都嫌弃地后退,就连红衣女子也不由咋舌。 轩辕烨反而面不改色,笑盈盈地扶着老头,“大伯!”他不动声色抓着他左手腕,要挽开他的袖子,看他手臂上是不是也有东皇佣兵的骷髅图腾,看他们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他刚抓着袖口,只听“咯嚓”的一声,手腕一凉,已经被折断,他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老头的眼睛,他眼中精光乍泄,哪里还有半分醉的样子。 “公子!”韩异觉察到异样,蓄势待发。 轩辕烨摇摇头,额头上已经浸出豆大的汗粒,他忍着疼,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老伯喝醉了,我送他回去。” 红衣女子神色一凛,去扶老头,“不劳公子。” 老头一抬手,避开她,扑在轩辕烨的身上,她眯了下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些人,又看看已经爬在轩辕烨背上的老头。 “公子,我来吧。”韩异总觉得对方这一老一少,暗手太多,他奉明王的命令,保护好九殿下,绝不能出意外。 “没事,我可以的。”轩辕烨一脸轻松,断了手腕的疼痛,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向红衣女子,“姐姐,请带路。” 红衣女子一愣,她这才发现,这个少年才十四五岁,他正经的时候,沉稳得像二十来岁的人,她看了眼老头,老头向她眨了下眼睛,她浅浅一笑,走在前面带路。 轩辕烨背起老头,背上一重,险些将他全身骨头压碎,只是瞬间的重压,他浑身一阵冷汗,身体缩了下,身上又是一轻,他嘴角轻扬,笑了笑,他在试探自己。 红衣女子眯了下眸子,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他们穿过几条大街,进了一家深港小客栈,从侧门进了客栈,顺着露天楼梯上了楼,轩辕烨背得十分吃力,踩得楼梯嘎吱作响。 红衣女子用钥匙开了房间,轩辕烨将人背进房间,放到床榻上,韩异跟着他进了房间,他们的士卫站在楼下的院子里。 轩辕烨脱下自己被吐得全是污物衣袍,将衣袍丢在一角,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单衣,他用衣袖擦掉头上的汗水,深吸了几口气,看着木板床上的老头,老头嘟着嘴,打着呼噜,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他的双眼熠熠生辉,“东皇老先生。” 他一叫出这个称呼,红衣女子将门栓推上,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将门口封住,与此同时,韩异拔出背后的短剑,护在轩辕烨的面前。 轩辕烨伸出右手按下他的短剑,左手耷拉着,整只手已经变成惨青色,他给了韩异一个眼神,示意他没事。 木板床上的大神已经慢悠悠坐起来,目光闪烁地看着他们,三分醉,七分醒,他的脸上萦着酒气,老人家年近五十,看起来却更年轻壮硕。 他和平地说道:“东皇老先生,我们并没有恶意,是明王有几句话,想让我转告给您。” “明王?哪个明王?” “我天元帝国,仅轩辕秀一位明王爷。” 老头子目光变幻,十分神秘。 “你又是谁?” 轩辕烨迟疑了片刻,还是回答道:“轩辕烨。” 老头子瞳孔一张,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围着他来回绕了两圈,轩辕烨比普通年轻人成得要高大,再加上数年在外历练,老练而睿智,练就了一身风采。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皇朝中,还有九殿下这样的皇子,还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红衣女子美目一张,看着轩辕烨,原来是位皇子,来头还不小,她手中的匕首寒光闪动,不管是谁,只要老爹一声令下,她就会把他们全部击杀。 轩辕烨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表情,眯了眸子,天家皇子生而尊贵,大多是养在帝都,由帝国最出色的人物培养,少有极不受宠的皇子封一方王侯,但像他这种,不到成年,就游历天下的,还真少见。 他摇头笑笑,不以为然。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红衣女子收缩了下瞳孔,她也很好奇,这个人怎么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韩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拭目以待地看着他。 轩辕烨看向靠在门上的红衣女子,“她手腕上有东皇佣兵的图腾。”他看着老头,面带微笑,两人之间有过几次交锋,他们都心知肚明,第一次,他试图查看他手臂上的图腾,他悄无声息地折断了他的手腕,就证明他不想自己看到他的手腕,他也是东皇佣兵,第二次,他背他,他用内力压制他,发现他没有内功。 “您也是东皇佣兵。” 老佣兵没有反驳。 “老先生不是普通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老佣兵,能够在大醉之中,保持理智,试探他他们,这样的人,不是等闲之辈。 “其实,我并不知道您的身份,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东皇禹先生!” 东皇佣兵,在中州,乃至整个六合大陆,都有着悠久的历史,百年前,佣兵团的鼎盛时期,佣兵数量达到十万,直接受用于帝国,为帝国对抗外敌,平定四方,帮皇族建立起强大的帝国。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皇族强大政权稳定后,当权者看到佣兵军团的实力,又忌惮他们只忠于自己的领导,便设局清除佣兵军团,盛极一时的东皇佣兵,只剩下寥寥漏网之鱼,而佣兵头领,东皇一族,近千族人,几乎灭族。 剩下的佣兵逃到帝国边境之地,边城。 帝国鞭长莫及,就放弃了追捕,他们边境荒芜之地生存下来,建立了现在的自由之城,佣兵们世代追随东皇家,尊之为王,现在的东皇禹,就是这座边关城市的无冕之王。 知道东皇佣兵和东皇家族的人少之又少,但轩辕秀,是其中一个。 东皇禹神色一僵,这个九皇子,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敏捷,他称乎自己东皇老先生,是个局,自己竟然上钩了。 他神色淡然,一时之间,威严得让人感到压迫,“轩辕秀让你给我带什么话?”他与轩辕秀素未谋面,但明王名满天下,他们佣兵团,也关注过他。 “王爷说,用不了多久,西秦的征服军队就会进入我国境内,到达边城。” 所有的人脸上都是一僵,西境的威胁,他们都很清楚,而最近,他们又都得到消息,西秦大帝高长雪,已经驻扎在西林关,他们也知道,有皇朝军队,正向边城来。 东皇禹静静地听着他的话。 “西秦想要与天元真正开战,势必会以边城为根基地,建立天元境内的第一据点。” 东皇禹点点头,换作他是主将,也会选边城为据点。 “王爷对我有什么建议?” “王爷建议先生想办法撤离全城的人。” 红衣女子惊声道:“全部撤离?” 轩辕烨和韩异看向她,这件事情事关军机秘密,以及数万人的生死,他们还不知道,她是不是佣兵中可靠的人。 看出他们的心思,女子不自在地抹了下额头。 “她是我女儿,东皇宁。” 轩辕烨眼睛发亮,原来,她叫东皇宁。 “这几年,佣兵团里的事,都是她在打理。” 两人又是一愣,她才是现在的佣兵之王,她才二十岁,已经当了五年的佣兵之主。 东皇宁抬起腿,将匕首插进靴里的刀鞘中,开口说道:“边城有近十万人,要全部撤离,势力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征服军团,会对他们下手。” “如果不能够撤离,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西境要在这里建立基地,他不会留下对他有威胁的人。” 他看着东皇宁,她一双剪水双瞳泛着幽深光芒,平静地看着他。 他皱了下眉头,又看向东皇禹,老头子眯着眼睛,像只老狐狸。 他神智一凛,面露惊色,原来,对于西秦大军的入侵,他们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第334章 帝国部署 东皇宁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眸光凛冽,气场逼人,“据我所知,我们脚下之地,并非帝国的领土,我们也从未受过帝国的保护,如今大敌当前,你们轩辕皇族,是想让我们充当一线人肉屏障吗?” “啊,我想想,”她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浅浅一笑,讥讽道:“这是你们轩辕皇朝谁的主意?据我所知,皇上卧病多日,不理朝政,现在当政的是谁来着?是凤家的妖后吧,九殿下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来见我们东皇佣兵的?” 轩辕烨面目发僵,她连番追问,他一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韩异沉着脸,压低呼吸,静静地看着面前火辣的女子,又有些不安地看向年轻的皇子,对方的态度在强硬,他们能够达到目的? 东皇禹和东皇宁一样,他们不信任这个皇朝,尤其是西境大军如此强盛的时候。 轩辕烨眉宇间闪过一抹痛色,朝廷混乱,天下纷争,是不争的事实。 半晌,他冷静下来,看着东皇宁,目光赤诚,“你的问题,我给不了你肯定的答案,但是西境大军一旦驻扎进边城,他们将会对边城的中州子民进行屠杀,这是西境王一惯的征伐风格,他在自己的军机管辖地内,不会留下任何异族。” “从五年前开始,西境王征伐西境的时候,他屠灭了数十个部族,其中最大的部族,乌族,三十万族民,被全部屠杀殆尽。” 东皇禹皱了下眉头,“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轩辕烨神色微亮,看他们的样子,还是相信自己的话的。 “明王爷告诉我的,三年前,他曾带人去过西境,他了解西秦,了解西境王。” “不,他了解的是曾经的大秦,西秦,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大秦了。” 东皇宁面色发白,他们东皇佣兵混迹在两国边境,受雇于来往于两国的商人,收集到不少信息,关于他说的这一点,他们都很清楚,这也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短暂的沉默,轩辕烨又说道:“我们天元是大国,他们要攻打我们,会很艰难,边城是他们的第一基地,不管你们给出什么条件,他们不会让这个城市有一个天元的人。” 他的声音软了些,神色悲怜,“我无法保证朝廷会给你们什么帮助,但是我可以保证,扬州郡,荆州郡,江都郡等几个郡省,会给予边城最大的支持。” 东皇宁眉眼一挑,看着他,“这些郡省,会支持我们?” 他点点头,“我曾在这些郡省任过职,有足够的把握调动省兵,让官府配合。” 她美目张大,眼底全是震惊。 东皇禹眼睛一亮,“九殿下就是那位从小在外出游的皇子?” 轩辕烨点点头。 “如果有需要,给我点时间,整个南方,都会统一起来,一致对外。” 他神色坚定,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更像一个老练的王者。 东皇宁暗暗惊叹,原来如此,他身上这种沉稳老敛的气质,是这样历练出来的。 “整个南方,殿下会不会太浮夸了?”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子,年纪轻轻,经过几年的经营,就想要统御帝国半壁江山,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她看着他,怎么看,都觉得是一个小弟弟。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轩辕烨不自觉地红了红脸。 东皇宁眯着眸子,他竟然还脸红,她突然想起在酒店门中,他看着自己,说喜欢自己的情景,越想越觉得他不靠谱。 他整理了下表情,尽量表现得沉敛严肃些,“你若是不信,大可跟我回京。” 她美目流转,像狐狸一般打量着他。 东皇禹问道:“殿下和明王爷既然想过要对抗西入侵,为什么现在不直接在边城建立防线,阻挡敌军入境?” 韩异开口说道:“西秦军的特点是正面战场,他们来势汹汹,气势如虹,正面迎战,我们毫无胜算。”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地图,放在桌子上,众人围上来,他指着地图上边城所在之地,“我们诱敌深入,等到明年冬天来临,切断他们的后方,与西境王决于死战。” 东皇宁抬起头来,看着老爹。 东皇禹看了女儿一眼,又看着韩异和轩辕烨,“一年的时间太长。”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一年,足够他们建立强大的后方,西林关以西,他们都会支持北境王的。” 轩辕烨开口,“可是这一战,只能这么打,我们才有胜算。” 众人沉默,各有思量。 “咚咚咚!” 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众人提高突然提高警惕。 “谁?”东皇宁问了一声,摸向腰间的匕首,边城是他们的地盘,但突然冒出一个皇子,还说的都是军事机密,她不能大意。 轩辕烨看着她,这女人,身上到底有多少把匕首? 听到她的声音,门外的人低声道:“宁姐,是我。” 她松了一口气,“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门来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姿精瘦矫健,穿着单薄的棕色劲衣,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抹额,齐肩的短发飞扬,他一进门,看到两个陌生人,不由皱起眉头,锋利的目光盯着轩辕烨,这个小子看他宁姐的眼神,他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宁姐,他们是谁?” 东皇宁看看轩辕烨,想着他的身份敏感,就说道:“远方来的一个客户。”他们佣兵团,每年都会接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任务。 “哦!”他高昂起头,玩味地看着轩辕烨,“客户啊,宁姐,这位客户,让给我吧。” “别胡闹。”霍恩东这点小心思,她早就看得很明白了,任何接近她,长得好看的男子,他都会想方设法阻止。“这么急,找我有事?” 霍恩东锋利的目光扫视了下轩辕烨和韩异,又看着面前的东皇宁,眼神突然温柔似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让他们先离开吧。” 她皱了下眉头,“是西秦军?” 年前,他们就得到消息,西境王高长雪已经驻扎在西林关,他们派了最优秀的佣兵,打探他们的消息,霍恩东就是其中一个佣兵。 他没说话,她就已经明白,是西秦军的事。 “他们也与这件事有关,你说吧,刚好让他们也听听。” 他眼睛瞪大,“他们?” 东皇宁看了他一眼,他气陷一落,说了声“是。”佣兵军团,第一要则,服从命令。 “高长雪的东征军团已经到了百里之外的驿站,估计明天下午,他们就进城了。” 房间里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东皇宁:“来得这么快!” “他们有五万骑兵,事务军团有近百人,领军的,是高长雪身边的首席大将军,源义。” 听到“源义”二字,众人心跳漏了一拍,源义不仅是天才将才,他在高长雪身边的地位特殊,高长雪有谕旨,源义能够代表他的身份。 看到众人神色异变,轩辕烨提醒道:“东皇先生,宁姑娘,该做准备了。” 霍恩东看向他,看到他看宁姐的目光,顿时生怒,“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霍恩东,不得无礼。” 他眉心一拧,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宁姐会这么维护他们? 轩辕烨说道:“我们就不打扰了,今晚我们会在这里留宿一晚,老先生和宁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说完,他们向门口走去。 “殿下。”东皇禹叫住他。 他站住,他走上前去,伸手抬起他的手腕,只听“咯嚓”的一声,他痛“啊”了一声,手腕上的断骨已经接上,他痛得大汗淋漓。 韩异这才发现,九殿下的手腕,在酒店门口就被这个老头折断了,寒光一闪,他已经抽出手中的短剑,直向老先生的脖子。 明王爷曾有军令,必须保护好九殿下。 “韩先生!”轩辕烨猛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挡向短剑,“不得无礼!” 韩异怕伤到他,急忙收住剑,凶狠地看着东皇老先生。 轩辕烨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地向东皇老先生,“冒然前来访问东皇先生,多有得罪,事出紧急,请先生见谅。” 东皇禹点点头,“殿下年纪虽小,却有如此胸襟气量,实属难得,保重。” 轩辕烨浅浅一笑,云淡风轻。 他转身,刚刚跨出门槛,背后一阵疾风,他直直站住,霍恩东已经到了他的身侧,正好避开韩异,短刀已经切在他的脖子上。 众人皆是一惊! 东皇宁惊声,“你干什么?” “他是皇族的人。”霍恩东眼睛发红,杀气腾腾,从听到东皇老先生称他为殿下开始,他就已经起了杀心,再听了几句,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东皇宁叹一口气,“放开他。” “不!”他手中的短刀紧压在轩辕烨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肌肤,鲜血流了出来。 韩异死死地抓着短剑,却无法动弹。 霍恩东的嘴唇咬动,“东皇老爹,宁姐,东皇佣兵一直铭记着先祖们的血仇,从来都没有忘记,从来没有!” 第335章 生者比死者重要 东皇禹神色肃穆,东皇宁脸色惨白。 他们都没有忘记,东皇佣兵有过怎样惨痛的历史,他们没有忘记,昆仑圣上山里的那数万灵牌,他们没有忘记,如今住在深山里的那个老佣兵王,整日念着那段复仇恨,已经一百三十多岁,早已经油尽灯枯,却不肯死去。 轩辕烨脸色煞白,一脸沉着。 在来边城之前,他已经熟知这一段历史,也曾料想过,会有这一刻。 韩异紧握手中短剑,伺机救人。 东皇宁嘴唇发抖,“白痴,屠杀我们先祖的,又不是他。” 霍恩东手臂青筋暴突,“不是他,就是他爷爷的爷爷,反正都是他们轩辕皇族的人。” 韩异看着东皇家父女,“早在三十年前,帝国已经放弃对东皇佣兵的追捕,边城的这些子民,有不少是佣兵们的后代吧,几位真的要为了五六十年前的仇恨,将他们置于险境吗?” “没有九殿下,南方是不可能给边城提供帮助的。” 轩辕烨背对着东皇宁,他的声音沉重,“生者比死者重要,如果你们真的认为,杀了我,就能够替你们先祖报仇,等西秦王撤军之日,我会奉上我的人头。” 东皇宁看向父亲,惨事发生的时候,她的父亲才刚刚出生,他参与了那段流亡的日子,他所体会到的仇恨,比她能够体会到的要深刻,这件事,他更有权利做决策。 东皇禹向她点点头,“生者比死者重要。” 她向霍恩东,“放了九殿下。” 霍恩东瞠目看着他们,他们竟然要放了轩辕皇族的人,还要和他们合作,他看着他们,像看着陌生人。 她神然凛然,“霍恩东,我以佣兵王的身份,命令你,放了他。” 他咬着牙,颤抖地拿开自己的刀,心里并不服气。 “来人,”东皇宁一呼,立刻有扮着店小二的人出现楼廊里,她吩咐道:“把他们带到客房。” 店小二礼貌地向轩辕烨和韩异,“两位,请跟我来。” 他们一起下了楼,发现自己四名士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是霍恩东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把他们打晕了。 他们离开之后,东皇家父女看着低头生闷气的霍恩东。 东皇禹开口道:“小霍,你的心情,我明白,但西秦军一旦入境,我们必须撤离,边城数万百姓,需要庇护,现在,不是追究恩怨的时候。” “我们佣兵团的实力,并不比正规帝国军差,我们有很多办法,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们合作?这与百年前,佣兵团和帝国的合作,有何区别?” 东皇宁气得脸色发青,霍恩东还是太年轻了,不管在眼界上,和对敌人的评估上,都很狭隘,她冷声道:“下去。” 霍恩东愤愤不平地出了房间。 东皇宁看着父亲,她从来没遇到这么大的事,有些拿不写主意,她正要开口询问,东皇老先生却先一步问道:“宁儿,你怎么想?” 他看着女儿,他年纪大了,东皇佣兵的未来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她的想法很重要。 东皇宁神色凝重,俏丽的面容里透着几分钢毅,“我们会不遗余力,让全城的百姓撤退,但我不相信,边城的百姓撤回内地,会受到善待。” 深刻的历史教训,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保持自己强势有利的地位。 东皇禹点点头,“爹支持你。” 轩辕烨合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床顶,心事重重,桌上的油灯照出微弱的光芒,门突然“吱呀”了一声开了,他猛地坐起身来,就看到东皇宁,悬起的心又落了回去,下床来,叫了声“宁姐。” 她皱了下眉头,这小子,倒是很会亲近人。 “明天下午,边城会有人去迎接源义的军队,会跟他商谈天元的子民,都撤离边城,但边城的人离开了他们的家园,到了内陆,一定会受到排挤,我要跟你一起去,确保各地的官府会接纳他们。” 对于本土居民来说,外来的大量流民,会入侵他们的领地,占用他们的资源,如果没有官府的支持,他们将会受到很大的挫折。 轩辕烨眼睛一亮,“好。” 他又拿出地图,告诉她,让普通的百姓去哪些地方,又写了书信,盖上他的印章和手印,让她派人交给当地的官府。 东皇宁又点了两盏灯,将房间照亮,为他磨墨。 窗外夜黑无星,天幕沉沉,夜色浓淡相转,夜已深。 东皇灯看着他手中长笔在宣纸上劲笔疾书,寥寥数字,口气强硬,以朝廷,以皇子的身份,命令各地官员,配合行事。 她不由看向他的眉眼,这个皇子虽然年轻,做事却成熟老练,胸有成竹,真不简单,心下不由暗暗佩服。 眼看他眼眶渐青,难掩疲惫之色,她给他泡了杯热茶。 他接过笑道:“谢谢宁姐!”容色灿烂。 她暗暗咬牙,不喜欢他这种亲昵的模样,总觉得他这样显得有些轻薄。 天边泛白,天快亮了。 轩辕烨将笔放下,将写好的书信蜡封,递给她。 “你派人将这些信送到各地州府,官府会收容这些百姓,尽量往扬州,荆州,豫州,梁州这些地方去,如果有人愿意,也可以让他们直接去北方。” 东皇宁点点头,将信收入囊中,目光凛凛地看着他,“你要是骗了我,上天入地,我都会杀了你。” 轩辕烨笑呵呵地看着她,“我绝不会骗你。” 又是这种痴笑,她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走?” “最迟明天下午,我得赶回帝都。” 东皇宁出了门,“砰”地将门摔上,快步赶往佣兵王府。 轩辕烨连日奔波,又累了一整夜,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嘴角噙着一抹笑,他很少做梦,这一次短暂的一觉,却做了个梦,梦中,有一个艳丽的红衣女子。 东皇宁一早就到了佣兵王府,招集了稳重可靠的老佣兵们,将西秦的东征军团入境一事告诉大家,并让大家安排撤离。 老佣兵们都是精明之人,很快就明白过来,立刻听从命令,下去安排撤离之事。 下午,东皇禹带着边城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从西城门出城,前去迎接西境的军队,霍恩东跟在他的身边,问道:“老爹,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吗?”年轻佣兵的心里充满了迷惑,异国的大军入侵,他们不抵抗,竟然开城门迎兵。 “小霍啊,”东皇禹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以后会明白的。” 他点点头,“宁姐她?”他看不清当前时局,却清楚,大家开始流离失所,各奔东西。 “小霍啊,你以后还是叫我叔叔吧,你宁姐儿啊,是天上飞的鹰,你小子早点死心吧。” 霍恩东的脸立刻涨红,他比东皇宁小两岁,和她一起长大,一起完成任务,她是他的榜样,也是他爱慕的女子,他刚成年时,像东皇家提亲,被东皇宁暴打了一顿,他还是不放弃,死皮赖脸地跟着她,还改口叫东皇禹老爹。 他扼紧了马缰绳,退后了几步,慢慢跟在行队的后方。 东城门下,东皇宁调转马头,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巍峨的城门,面色崩紧,总有一天,她还会回到这里,这里,是他们佣兵团们建立起的家园。 轩辕烨已经到了城门下,他转过头来看着她,她鲜衣怒马,身姿绰约,一如第一眼看她时那样惊艳,但看到她脸上的神色,不由心疼。 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带着子民们流离失所,这是多么的不幸。 东皇宁向身边的两名属下说道:“走吧。”她调转马头,快马扬鞭,往城门去,她带了两个女佣兵,扮成她身边的家奴。 当天下午,东皇禹和源义在边城西城门外的大道上会见,源义早就得到消息,边城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座自由之城,没有官府,也没有城主,但实际上,是东皇家带着早期的子民们建立了这座城市,东皇禹是这座城市的无冕之王。 除了东皇禹,来迎接他们的,还有边城的西秦商人,他们早就在期待这一天,一旦西秦的大军深入天元内陆,等待他们的,将是巨大的财富。 东皇禹和源义达成了协议,边城的人,愿意将这座城市让给他们,前提是,西秦皇朝商会同意,让他们的人与商会合作,并且能够让他们进入西秦。 边城是一座商业城,有两万左右的商人,这一条件,有明确的利益交换,西秦的商人,也想要在天元的领土上经商,离不开天元人,双方也算互利互惠。另一方面,源义不是高长雪,他从不自己主动屠杀敌人,更何况只是普通的百姓,他的目的,只是拿下边城,他们当天就达成了协议,边城的百姓,在二十天之内,全部撤离。 西林关,高长雪坐在案桌前,棕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他看完源义传来的飞鸽传书,思索良久,让赫斯召集身边的政议要员开了个紧急会议。 第二天,他自己就撤离西林关,往西撤,选了几座城,开始建立东征的后援基地,为大军深入中州大陆做准备。 帝都东面的嘉临城,稀薄的阳光照着城市,二月初的北方,有一丝春天的气息,一辆马车缓缓进了城市。 车上,云锦绣张开眼睛,凤眸中,眼波潋滟,神采飞扬。 “鲁先生,麻烦停一下,我就到这里了。” 鲁世均一愣,“云小姐,现在还早,可以直接进帝都。”她是武侯府的嫡女,她应该回去了。 云锦绣胸有成竹,“我在嘉临城有一位朋友,我想见见他。” 鲁世均一拧眉,“你我曾主仆一场,我也不能让你孤身一人留下,我陪你去吧。” 她眯着眼睛看着他,这只老狐狸,话说得漂亮,心思不见得就单纯。 “那就谢过鲁先生了。” 马车停下来,她下了车,向路人询问了几句,又回到马车上,把地址告诉鲁世均。 半个小时候,马车在一座府宅前停下来。 鲁世均先一步掀起车帘,抬头看去,就看到“凤府”两个烫金大字,他心神一凛,转过头来,看着云锦绣。 第336章 凤家老宅 云锦绣起身,下了马车,向凤府的大门走去,厚重的毛氅在斑驳的石板上带起些许灰尘,这个地方已经很少有人来了,显得很冷清。 她四处打量了下,门前的两座铜狮威风凛凛,台阶洗得干干净净,府宅已经有百年月了,仍旧透着庄重威严的气息。 鲁世均快步跟上来,“锦绣小姐,要不……咱们还是进京吧。”且不说他自己的身份,就云锦绣,她与凤家有多恩怨情仇,根本就无法算清,她竟然还自动送到人家老里来。 “鲁先生,我暂时不进京了。” 她说完,就往台阶上走去,去敲门。 鲁世均看着她,一脸沉思,然后一咬牙,跟了上去。 云锦绣敲了会儿门,就有一个不到十岁的青衣小童给她开了门,小童仰头看着她,“漂亮姐姐,你找谁?” 她眯眼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我是凤老太爷的朋友,想在这里住两天。”这枚青玉,是她将凤还真推进大海的时候,顺手从他身上摸到的,她有了凤老太爷的信物,看守凤宅的人,一定会让她进门。 小童接过玉佩,说了句“你等着。”将门关上。 眼看鲁世均要跟着自己,她开口说道:“我在这里等凤还真。”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你可能没见过他,”她目光远眺,又黑又亮的凤眸里,透着几分坚韧,“不过见到他之后,你一定不会陌生,他现在用的身体,是楚墨宸的。” 鲁世均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嘴巴微张,三四十岁,如狐狸般人物,此刻的神情,如稚童一般。 楚墨宸是天澜宗的宗主,曾是他的主子,是令人惊叹的天才,可惜得了不可医治的病。 半晌,他叹道:“怎么可能?” “我也无法解释,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即便是博学的学士,也无法解释。” 但她的心里有了一些猜测,当年大煌师救活楚墨宸,估计对他的身体进行过改造,大煌师身边,有很多不寻常的现象,包括之前的那个宋南,她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宋南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看现在的情况,鲁世均是想留下来陪着自己,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 “凤还真对延长寿命的事很感兴趣,我们一致认为,天澜山存在某种神秘力量,所以,我打算和他一起上天澜山看看。” 鲁世均看着她,只觉她说的太玄乎,有种这些人都疯了的感觉,但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副睿智的模样,他思索了一阵子,又是一脸茫然。 云锦绣看向帝都的方向,一路赶来,朝廷平静无波,凤后仍然能稳住朝廷,轩辕秀在京中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拖住凤还真。 “算了,”鲁世均想想,“我还是跟你一起上山吧。”她不过是十六七岁的丫头,想想还真叫人不放心。 他将随身带着的几名随从打发走了,自己跟着云锦绣。 “吱呀!”大门开了,一个快七十岁的青衣老头出来迎接,他手里拿着云锦绣给小童的那枚玉佩,那名幼童跟着他。 云锦绣开口道:“老伯,我与老太爷从云州一同回来,在路上分开了,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鲁世均一愣,他们什么时候与凤还真一同回来了?这位千金小姐,说起谎了,脸是绝对不会红的。 难怪她一路上总是往回看,原来是怀疑凤还真在跟踪他们,为什么自己没发现,她却发现了? 明明自己的武功还不错,而她,根本不会什么武功,她是怎么发现的?他越来越好奇了。 老头热情有礼,“姑娘,里面请。” 云锦绣跟着老头进了门,他忙跟上她。 老头将他们领到中院,边走边说道:“凤家已经搬到京城六七十年了,如今只剩下几个下人在这里看守宅子,衣食简陋,要委屈姑娘了。” “不打紧的,辛苦老伯了。” 她淡淡地扫了下四周,庭院之中,只有几株老树,连平凡的花草点缀都没有,显得十分冷清。 但她不信,这古宅里,真的只是陈旧的房屋而已。 鲁世均忍不住四处打量,不要说凤家的老宅,以凤家的名望和家底,就是一个寻常私院,也让人好奇。 他四处看看,就觉得这院子太大太空,现在又太冷清,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老头将他们领到客院,整个宅院里只有几个小童和几个老头,加起来不到十人,他们给他们开了两间客房,又招待他们晚饭,客房和饭菜都很简单,鲁世均有些失望,云锦绣却陷入了沉思,按大煌师所说的,凤家除了在朝中的影响,在各行省,都有自己的势力,守在这宅中的人,也都不是一般的人。 到了晚上,鲁世均在云锦绣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云大小姐,凤还真真的会回来吗?” 云锦绣在桌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怎么,你怕在这里过夜?” 鲁世均尴尬是摸着小胡子,“这里有什么好可怕的,就是……我怕你白等一场。” “你放心吧,这里的这些人,还不会留意咱们这种小人物。” “小人物?”鲁世均指着自己,又看着她。 他曾是云州的一把手,又是天澜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人不是他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到哪里都会引起轰动。 而她,是堂堂一品侯府的嫡女,还有着神秘的背景。 云锦绣喝了一口茶,“我要睡了。” 鲁世均只好出了她的房间,往隔壁的客房去,他站在门口四处打量了下,这个古宅里,太阴深了。 他打了个寒颤,进了自己的屋,却在思考,要不要把云锦绣的行踪透明给明王轩辕秀,但一想到他们两人特殊的关,一想到大煌师等人在蜃楼上发生的事,他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京城,三皇子府的一处私院里。 云可卿从床上爬起来,将地上的衣裙拾起,慢条斯理地穿在身上,遮掩住身上和腿上的青了紫痕迹。 “你知道吗?我到现在还相信,我姐姐会回来。” 轩辕策从床上下来,他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衣袍,听到她这么一说,心神一智,他一直也不敢相信,云锦绣死了,但他去见过轩辕秀,他整个人死气沉沉的,眼神空洞,感觉像是——行尸走肉,他也认为,她已经死了。 他皱了下眉头,“你叫她姐姐?”她才是姐姐,是武侯府的嫡女,所以才嫁给太子当了太子妃。 云可卿正将长发从衣领里挽出来,她顿了一下,摇摇头,“她比我早出生半天,从小到大,她都是武侯府的嫡女,直到太子要纳正妃的时候,我的母亲变成了主母,而我,变成了嫡女,嫁进了东宫。”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简单地说了几句,轩辕策就明白了。 云可卿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她的运气就特别好,杀手,绑匪,毒药……从来没有什么能够伤到她,她那种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哦,是吗?” 他走到云可卿的面前,温和地看着她,瞳孔漆黑,目光深不可测。 “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已经回来了吧,她在乎的人,都在京城。”她的父母,她的表哥,她爱的人,轩辕秀。 “她也可以藏起来,”云可卿系上束腰,将腰身托得纤细笔直,“行踪隐秘,更利于做事。” 三皇子想了想,点点头,“有道理。”他拿起上桌上的发簪,插到她的头上,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一阵温热。 她浅浅笑笑,开年来,他们见过五六次了,三殿下对她的态度渐渐有了好转。 “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上,我有就办法,将她引出来。” 轩辕策来了兴趣,“怎么做?” “都是些妇人的手段,上不了台面,反而会污了殿下的眼睛,”她将衣袖拉好,双手叠放在腰际,看着他,“要是殿下允许,我就去做,一旦发现她的消息,就来告诉殿下。” 他看着她,她穿着玫红底绣海棠衣裙,身材玲珑,体态优美,声音柔美,一番话说得进退有度,他不由多出两分欣赏。 他点点头,“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我都记在心里。” 她施了一礼,“能为殿下效劳,是我荣幸,殿下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他点点头,云可卿又行了礼,退了三步,转身向门口去,灯光照耀着她的身影,房间里还弥漫着两人欢愉后的旖旎气息。 她拉开门,刚抬起脚,突然呕吐起来,手扶在门框上,才站稳身体。 轩辕策皱了下眉头,忙上前来扶着她,“怎么了?” “突然想吐,呕——”她用宽袖掩着嘴,“兴许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立刻叫道:“来人,去请大夫来。” 半个时辰后,大夫给云可卿检查后,惊喜道:“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她惊慌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轩辕策,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光影氤氲着他的双眼,她看不清他的眼神,然后惊慌地低下头。 轩辕策脸上带着淡淡的神色,向大夫道:“有劳大夫了,”他示意身边的士卫,“杨千,你送大夫回去。” 杨千向大夫作了个请的姿势,送他出门,出了门,出了巷子,他从后面,突然出刀,刺死了大夫,命令跟随的暗卫,将尸体处理了。 私院里,云可卿慌忙跪到轩辕策的面前,“殿下,都是我的错,我会……”她痛心疾首,声泪俱下,“我已经非完璧之身,我会……”把孩子打掉。 她话还没说完,轩辕策突然托起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傻瓜,哭什么呢,这是好事。” 第337章 肃清计划 云可卿站起来,错愕地看着他,泪光盈盈。 轩辕策安抚道:“现在时局混乱,你好好养好身体,等时局明朗,我再安排你进昭华宫。” 昭华宫,是三皇子的宫殿,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他会安排她进自己的府,起码也是侧妃之位,有了孩子,这层关系,就定下来了。 “快回去吧,太晚了,会引起年怀疑。” 云可卿点点头,武侯府里全是住着几位有名的将领,那些人,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能露出马脚。 云可卿出了门,走出花园,用帕子抹掉脸上的眼泪,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不再那么楚楚可怜。 不过都演戏而已,她的戏,做得很足。 丁葵等在前院的院门,见她来了,就迎上来,见她眼角红红的,水眸上还有泪光,映着眼尾的飞红银霜妆容,艳丽致极。 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主子,您怎么了?” “没什么。”云可卿双手捂着肚子,她的小腹紧收,还看不出怀孕了,但明显,她是能感受到里面的小生命的,“殿下他让我留下孩子。” 丁葵一惊,声音提高了不少,“您怀孕了?” “是啊,是殿下的骨肉。” 丁葵紧紧抓着衣角,红色的衣领,衬得她的目光更加锋利! 她的反应太过激了,云可卿皱着眉头看着她,“怎么了?你不为我高兴?” 丁葵立刻垂下头,摇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被吓到了,您现在住在府上,又没有成婚,要是被老爷和夫人发现了,他们一定容不下您的。” 她的担忧在理,云可卿也没有多想,她冷“呵”了一声,“你以为现在,他们就容得下我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云翦对她的母亲韩凝珠没有什么感情,否则他也不会让她如此惨死,所以他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女儿,而金玉,她变了,变得不好对付了,她在武侯府,是没有未来的,她的未来,只能靠三皇子了。 丁葵还是替她考虑,“主子,不管怎么样,您一定要谨慎。” 云可卿点点头,她现在只有这一个靠得住的下人了,而且丁葵会武功,人也机灵,她需要她。 两人出了私院,门口停着他们的马车,赶车的车夫,是三皇子的人。 她向丁葵,“你去给我买些安胎进补的药。” “是,主子。” 丁葵目送她的马车离开,一转身,就进了私院。 轩辕策坐在高椅上,手指放在一旁的红木茶几上,轻轻敲着桌面,见丁葵进来,这才停下来,抬起头来看着她,声音柔和,“来了。” 丁葵走到他的面前,少了些下人的卑微,目光里多了情愫。 “殿下,云可卿怀孕了。” “嗯。” “你让她保住孩子。” “嗯。” 她看着轩辕策,一脸不敢置信。 “殿下,”她急了,声音重了,变得有些无礼,“您确定是您的骨肉吗?” 他一直冷静地看着她,分析着她,听她这么说,不由皱了下眉头。 “过年的时候,她去偷兵符,诱惑了袁飞那个老色鬼,被……”后面的话难以启齿,轩辕策却明白了,云可卿腹中的胎儿,不一定是他的。 轩辕策站起来,伸手抚着她的脸庞,指尖温柔,她的脸,瞬间就涨红了。 “小葵,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学会冷静。” 丁葵此刻情绪波动,大脑有些不够用,“婢女该死,请殿下责罚。” 轩辕策仔细端详着她,除去她面部的粗糙和故意丑化的妆容,她的五官清秀立体,打扮起来,也是个美人。 “我问你,云可卿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葵一愣,还没开口说话,他又继续说道:“她曾是东宫的太子妃,她知道太子不可能成功,就转投于我,她以前,还有显赫的韩家,还有武侯府,但现在,她只能抓住我这一块跳板,如果我让她看不到希望,你猜,她会怎么做?” 丁葵立刻明白过来,“殿下,奴婢错了。” 他继续说道:“云可卿现在还不把兵符交给我,是因为她没有信任我,所以我必须取信于她。” “奴婢明白。”她因为自己一时情绪失控,犯了糊涂,懊悔不已。 他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她屏紧了呼吸,脸瞬间红了。 他让她正视着自己,温柔地说道:“小葵,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我养大的,我们从小相依为命,福祸相依,不管我有多少女人,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丁葵轻“嗯”了一声,像只任他摆布的木偶。 “好好看好云可卿和她手中的兵符。” “是。” 等丁葵离开之后,他这才带着杨千等护卫,离开了私院。 “殿下,现在去哪里?” “我要进宫,见母后。” 皇城,坤宁宫。 凤后刚刚从养心殿回来,她去看过天元帝,现在天元帝整天躺在龙床上,完全像个活死人,只有眼珠子会动。 这段时间以来,她最多隔三天就会去看他一次,一开始去看他,她心里还有点夫妻的情份,现在,她去看他,是给自己提个醒,如果自己失败了,下场可比他要惨得多了。 她刚坐下,将银貂大氅脱下,递给了旁的婢女,凤女官送上一杯热茶,茶里加了些治头痛的药,御膳房最好的厨师已经将中药处理过,但还是能闻出中药的味道。 “皇后娘娘,严培大人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让他进来吧。” 凤女官向身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很快,就有奴才把严培带进来。 严培穿着一件棕色的长衫,衣领和袖口上都有些珍稀的貂毛,胸口戴着一枚红宝石胸针,胖了些,显得更加富态,目光依然精悍逼人 凤后的声音慵懒动听,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掌权者的霸气,“严大人,最近日子过得很滋润啊,都发福了。” 严培膝盖一折,顿时矮了半截,只差跪下去了。 凤后穿着皇家才能穿着黄底绣百鸟朝凤图朝服,妆容端丽,但看起来,明显老了很多,眼角的鱼纹尾都加深了。 他现在的确过得不错,俨然已经是凤后的一把手,等她除掉他们的对立面,他将会是她的宰相,登上他梦寐以求的相位,但君忧臣安,这可是大不敬。 “托皇后娘娘洪福,微臣万事顺利。”他从袖中拿出一份纸卷,呈给她,“这是您要的命单。” 凤女官上前去,将纸卷呈给凤后。 她打开,扫视了一眼,上面都是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名字,名单比她想象的要长,有五十多个人,这上面的人,都是反对她的人,只要处理掉这些人,整个朝廷,都将在她的控制之中。 很多官员她都认识,也知道他们不满凤家、不满她已经很久了。 她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严培,“这上面,为什么没有云翦的名字?难道严大人觉得,云大人会支持本宫吗?”她的眼神凌厉,气势逼人。 “微臣不敢,”严培立刻解释道:“皇后娘娘,您对云大人,明王爷,以及金大人等人再熟悉不过,况且他们现在位高权重,这样的大事,由娘娘您自己作主,微臣尽心,为您解决下面的小人物即可。” 凤后的神色缓和下来,对他这样的为官态度,还是很欣赏的。 她“嗯”了一声,“辛苦了。” “微臣不敢。” 他抬起头,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建议道:“皇后娘娘,微臣觉得,现在可以实行肃清计划,把张景时等人抓起来,打压一下他们的势力。” 这几个月来,他们都在全力查出朝中反对凤后的势力,计划将他们清除,重建朝纲,称之为肃清计划。 凤后举起手,做个了制止的动作,“不可,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没必要为了这些小角色浪费时间和精力。” 严培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恭恭敬敬道:“是。”这样的计划,他知道她不会同意,反正也只是试探。 严培退出了坤宁宫,凤女官开口道:“严大人也算是聪明人,怎么想着要对付起张景时他们来了?” 从年前开始,张景时就一直到处游说,说凤后挟持住了天元帝,扰乱朝纲,要大家结合起来,对付她,他从未掩饰过自己的行为,是一只出头鸟。 凤后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不,从大局上来看,他的计划很愚蠢,但从他的角度出发,却是不可错失的良机。” 凤嬷嬷不解地看着她。 “现在朝中人人自危,都失了主心骨,他要拿下张景时,随便找个借口,轻而易举就能拿下,这样,朝中的那些中立派,和依靠本宫和凤家的那些人,就会知道本宫以后要重用他,都会去投靠他。” 凤嬷嬷脸色一变,“这个人,太有心机了,娘娘您……” “本宫也知道,他并非可用的良人,心太贪,但本宫现在能用的人,实在不多,就连夙儿……”提到凤夙,她不由咬紧了牙关。 第338章 王爷,造反不? 凤嬷嬷一脸思虑,“老奴也不懂,二少爷怎么就出海了……” 凤后无限惆怅,她原本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受到蛊惑,出海去寻求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在这些孩子当中,也只有夙儿最听话,当年,本宫见他对医学感兴趣,就安排他进钦天监,潜伏在国师的身边,也正是因为他,国师一干人等,才被劝退,本宫原本是安排,让他回来继承国师一职,帮本宫,终究,他才是本宫身边,最有用的人。” 当初,要不是凤夙给她通风报信,将国师一干人等围困在钦天宫,以轩辕煌对轩辕秀的维护,他一定会除掉她。 除止之外,凤夙还帮凤还真延续了性命。 “娘娘,”凤嬷嬷怕她感慨伤神,劝说道:“二少爷,或许只是想出海去看看,过几年就回来了。” 殿外有人通报,“启禀皇后娘娘,三殿下求见。” 凤后提起精神,“让他进来。” 轩辕策进殿,殿上的灯没有完全点亮,凤后坐在镶金绣榻上,面目平静,旁边的案桌上堆放着奏折,看样子,她在休息。 他上前去,行了大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凤后“嗯”了一句,“起来吧。” 他站起来,抬起头来,正迎上她锐利的目光,这个精明的女人,仿佛时时刻刻能够保持着十二分警醒。 “这么晚了,有事吗?” “母后,武侯府兵符一事,已经有下落了。” 凤后眉眼一张,眼神发亮。 “兵符呢?” “在云可卿的手中。” 她眉头微蹙,他把事情的始终,包括如何放云可卿出皇寺,她如何偷兵符,包括云可卿怀孕的事,全盘托出。 “母后,若儿臣能娶了她,她必然会将兵符交出来,只是,她曾是大皇兄的妃子,儿臣担心走漏风声,引起大臣们的反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你确定兵符就在她的手中?” “儿臣确定。” 凤后点点头,“那就先这样吧,只要不在云翦的手中就可以。” “是。” 凤后开口道:“按照历年惯例,半个月后,宫中需要举办一场春宴,到时候,可以请明王和云大将军进宫来。” “母后,儿臣有不一样的看法。” 她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说。”以前,他从不出主意,只是听命行事,包括武侯府偷兵符一事,也是她授意。 “儿臣认为,明王爷行事乖张,并非循规蹈矩之人,而武侯府的三十万军队,也并非帝国军,凭着云将军的威信,兵符未必压得住他们。” 凤后眸光流转,此事正中她下怀。 “你已经有了主意?” “儿臣听闻,西秦的王军,已经在昆仑山脉活动,大家都说,西秦军会入侵我天元,儿臣建议,母后派兵去驻守边关。” 凤后眼睛一亮,她早就得到准确的情报,西秦的东征军,已经驻扎进两国边境的边城,已经有大量的边关流失涌入内陆,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但凤家自有对付西秦帝国的计划,没想过要派兵驻守边关。 凤嬷嬷极力赞同,“这倒是个很好的主意。” 凤后原本是没有考虑的,听凤嬷嬷这么一说,有些动摇。 轩辕策抓住机会,又说道:“母后,也不一定需要把军队派到边关,只要派到南方,驻守重要关口就行。” 她“嗯”了一声,“你明天上午再来母后这里一趟。” 他眼睛一亮,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行礼道:“母后早点休息,儿臣告退。” 他退出坤宁宫,已经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刻,宫门依次关上,熄了大半的宫灯,偌大的皇城,更显得深沉。 凤嬷嬷请罪道:“娘娘,请恕老奴多嘴,老奴觉得,把武侯府的军队撤出京城,才是最安全的,三殿下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您是半分险,也冒不得。”这是谋朝篡位,必须有压制性的实力,不能有半分失误。 凤后点点头,凤家可用的人才,悉数折亡,她也只能先想办法削弱别人的实力。 “本宫想想,先去点支安神香。”她好一阵子没好好睡个安稳觉了,今晚打算早睡。 第二天,下午,明王府书房。轩辕秀坐在书桌前,书桌上堆满了信件。 开年以来,各大臣变着戏法,往王府送书信。 比如说翰林院的张大学士,他在信中写道:他们在录当朝史记中的帝王篇,要把曾经漏掉的盛熙帝也录进去,要是天元帝还管事,他们铁定不敢这么干的,他们把盛熙帝的生辰八字,以及他屁股上有胎记,脚板上有七星,他喜欢吃什么,养什么宠物,他的父皇送过他什么礼物……写在信里,问他对不对,他们还故意把他的生辰八字写错…… 他们这是在变向问他,承不承认自己是盛熙帝,他要是承认,就证明他有争位之心,他们肯定是拥护的。 至于这位张大学士,轩辕秀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他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个愤青,不满凤家很久了,想要鼓动他造反。 通政司王大人家的小妾写信来说,她爱慕他已经久,昨夜梦里又梦到他,得了相思病,命不久矣,求着要跟他见一面,让他去府上看她。 这是王大人想要和他见面,密谋叛变。 这个王大人,就是个管理犯罪宗卷的,没什么实权,估计跟凤家也有什么过节,看不惯朝政已经很久了,估计也是想闹腾一下,说不定新朝新面貌,有机会上位。 还有人写信来,要把女儿嫁给他,和王爷联姻,还配上自家女儿的画像,弄得有模有样,实际是要告诉他,他们支持他。 …… 所有信件的内容,可以归结为:王爷,造反不?造反吧,我们都支持你! 轩辕秀随便扫了几眼,只有四个字的评价:乌合之众。 如果这些人都能成事,天元帝国就不会有今天了。 他直接命令龙渊,把信烧了。 龙渊守在火炉旁,看得津津有味,当看到那些人说要把自己的女儿和小妾送给明王爷的时候,特别是配上那些画上奇丑无比还老的女人的时候,这个冷面杀神,也笑得抱肚子,这些人难道不是存心来恶搞他家王爷的吗? 管家匆忙来书房禀报,“王爷,武侯府的人来了。” 轩辕秀神智一动,“请进来。” 云麾跟着管家进来,也顾不得行礼什么了,直接说道:“王爷,朝廷要派云家军到九陵关去驻守,抵抗西秦侵略军,将军让我来告知王爷。” 他眉头轻皱,九陵在豫州,地处帝国中部,是帝国北南的关口,如果真要抵御西秦军,起码也要过扬州,凤后这是开始动手了,要将云家军撤出京城。 “是谁去武侯府传的旨?” “是三殿下。” 他沉吟片刻,“晚些,我亲自去见将军。” 轩辕秀到了武侯府,已经是旁晚,冬末时节,虽然是晴天,但阳光很稀薄,太阳早早下山了,天幕暗黄,天地有了一抹色彩。 他刚进了大门,就看到院子里有几株盛绽的红梅,如云似蒸,恍惚间,他仿佛站在梅花丛中,向他回眸一笑。 去年,就是在这座府里,她住的院子里,也有花树绽放,繁花似锦,他半夜前来,她总在床上,她的被窝,是暖的。 在北境的时候,樱花绽放的时节,她也在,那个时候,他是爷,她是妾…… “王爷,王爷……” 听到几声叫唤,他回过神来,是身边的龙渊在叫他。 龙渊暗暗叹了一口气,自从王爷从云州回来之后,就喜欢发呆了,看到花开发呆,看到水流发呆,看到鸟飞发呆,看到下雨发呆,看到夕阳发呆…… 他发呆的时候,都在云锦绣。 “王爷,云将军正在正殿里和各位将军议事,要不要属下先去通报一声?” “不用,我们直接过去。” 以凤后的精明和凤家的眼线,他来武侯府,对方一定知道,遮掩也无济于事。 武侯府的正殿里,十几位将军在一起,都快把屋顶都掀了。 “不是?怎么又要打丈了?不是说好不打了吗?说好的太平日子呢?” “为什么是去九陵关?西秦军不是西南边境吗?朝廷把咱们派到九陵关去,到底是什么用意?” “妖后一直想搞咱们,不会把咱们弄到九陵去团灭了吧?” “这到底是谁的主意?皇帝老儿不是快挂了吗?” “应该是妖后的主意。” “将军,有阴谋,一定是阴谋!” “对,对,对,就是阴谋!” “将军,要不,你去和妖后谈谈,咱们云家军很乖的,不会乱来,让她先别派我们出京,我正在追东街的那个王寡妇,她都快答应给我帮媳妇了。” “……” “明王来了!” “王爷,王爷……”一群人向轩辕秀围去,“王爷,带我们去造反吧。” “……” 云翦坐在主座上,黑青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人真的还是跟着自己在北境大杀四方九死一生的铁血将士吗?简直就是一群头脑简单的莽夫,毫无军纪可言。 轩辕秀看着这群嬉笑怒骂的帝国老将们,走进大殿,“各位将军好。” 所有的将士突然将他围住,个个神色肃穆,目光凛凛,气势汹涌。 袁飞粗着嗓子喊道:“轩辕秀,你说,我们该做什么。” 第339章 王爷家教孩子 云翦一愣,这些王八糕子,连自己的将军都认不准了,但很快,他也像他们一样,看着轩辕秀。 这些将士在北境长城呆了十几年,对轩辕皇室最大的了解,就是轩辕秀。 北境几场的重要胜战,他都有参与,他的战略和在战场上冲杀的勇气,在将士们的心中埋下赤热的种子,特别是最后云翦被俘一战,在大家的心里,他是值得拥护的王者。 轩辕秀看着他们,又看向云翦,明白这些人的意思。 “多谢各位将军厚爱,不过朝廷的命令,还是要遵守的。” 众人突然失望起来,你的看看我,我看看,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他们更愿意轩辕秀带着他们冲进皇宫,把妖后拉下台,把他扶上去,重振朝纲,再挥师西面迎战。 “哎,要是大小姐在就好了,她一定会有办法,而且她的办法简单好用。” 突然提到云锦绣,大家面面相觑。 云翦诧异地看着他们,他也是在回京后才慢慢了解到云翦为军队所做的事,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将士完全都知道,反而是他这个将军和父亲一无所知,难怪他什么都不知道,原来是这些家伙都在替他女儿遮掩。 袁飞见他的样子,立刻解释道:“我手下的那些小王八蛋喝醉了,就把他们去当兵的事全说了。” 云锦绣在京城蛊惑大家去北境从军的那些话,那些士兵可是记忆犹新啊。 秦婴从外面走进来,“若是大小姐听到这个消息,必然是想办法先逃命。” 众人面面相觑。 她美目中带着一丝狡黠,“咱们云家军在北境征战十几年,都是些老弱病残,而西秦的征服军团,有一种战斗力极强的机甲怪物,所向披靡,保家卫国,有朝廷军,中央兵,还有兵部的将士,咱们,会精神上鼎力支持的。” 将士们看着她,眼睛发亮,仿佛看到了以前的云大小姐。 秦婴淡然笑着,自从嫁到盛京织造府之中,她遇到了太多的事,如今又是帝都动荡时期,每每遇到事情,她总是按照云锦绣的方式去思考,她所说的,正中将士们的下怀。 云家军回京一年多了,一直等着朝廷整顿,没想到天元帝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他们不能坐以待毙,任由朝廷处置,他们只能自己整顿。 片刻之中,大家已经有了主意,几个将士搓着手,哈着气,贼兮兮地笑着。 云翦看着他们的样子,额头直冒冷汗,怀疑自己这些年带的,可能是莽匪,他现在想想,这些人都是自己驻扎北境之后,他们自己投身去北境,靠着战绩,一步一步爬上将领的位置的人,至于他们的出生,他还真不知道。 秦婴笑道:“老爷,夫人请您和各位将士去用晚餐。” “走走走,吃饭去。”袁飞抹了一把口水,拥着刘文基,率先出门去。 大家争先恐后,夫人亲自准备的饭菜,有肉有酒,不吃白不吃。 云翦一脚踢在袁飞的屁股上,“滚,自己回去吃,都在我家蹭了一年的饭了,你不要脸,本将军还要脸呢。” “将军,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想当年在北境,我的裤子都借你穿过,啊,将军,开门啊。” “……” 一名跟在秦婴的身后,“表夫人,你们家最近缺看院的吗?我那侄儿年轻力壮,能排兵布阵,上马杀敌,以一抵百,有他帮你们看院,保证安全。” 秦婴笑笑:“我得回家去问问表少爷。” 又有人上前来,“表少爷最近在忙什么?我那有两壶并境带来的好酒,表少夫帮忙约下,我请他喝酒去。”顺便问问他缺不缺保镖,听说金家富可敌国,钱庄都有两个,全国遍地开花,虽然危险了点,但是有钱啊。 秦婴:“……”这些老家伙,已经在为手下的将领想出路了。 云翦这将这些乌合之众全部赶走,这一年多来,这些老将们吃住在他的家里,想着往日血洗疆场的心酸,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情谊,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金碧辉变着花样的给武侯府钱财,这些人,他还养得起,但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而且人多口杂,这些人大多是莽夫,怕他们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将士们三五一群,往大门外去。 有人提议:“咱们去投靠明王府怎么样,反正武侯府和明王府是一家。” “是吗?我记得大小姐和明王爷没成亲啊。” “是吗?我怎么记得他们成了亲的?在北境的时候,他们还睡在一个房间。” “你怎么知道的?” “我这不是偷偷去打探咱们将军的消息吗?在上阳城的楚老兄家里。” “真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们。” “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说呢,要是让将军知道大小姐不请示父母,就跟男人好了,万一将军生气了,大小姐岂不遭殃!” “说的也是,不过你也可以私下偷偷说嘛,这些年,咱们为大小姐保密,做得不是替好的嘛。” “……” “可是我听说,大小姐不在了。” 大家都伤感起来。 “夫人肚子里不是还有两个吗?生了女儿,给他抱一个就是了。” “这也行?” “我觉得成,王爷不年轻,咱们都粗人,在意这种细节作甚。” “……” 天渐渐黑下来,武侯府亮起了灯。 书房里,云翦,刘文基,轩辕秀三人商量了一番,他向刘文基问道:“军师,你怎么说?” “精兵简政,行得通。” 武侯府现有三十万士兵,其中大多是老弱病残,很多人已经厌倦了战争,早就解甲归田之意,只是苦于朝廷一直没有安置,再加上在武侯府的羽翼下呆着舒服,也就到了现在。 “可是现在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这时候让大家离开,会不会……”万一朝廷找个借口,拿武侯府开刀,欲加之罪,怕将士们受到无妄之灾。 “这个简单。”轩辕秀把自己的主意说了遍。 云翦怀疑地看着他,为什么自己的将领们,和他的想法很像,这些人,到底是自己带出来的?还是他带出来的?云锦绣在这其中,有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秦婴扶着金玉,走在抄手回廊里。 金玉一手抚着肚子,“近来身子沉得很,容易累,府里的事打理起来,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她把秦婴一直当女儿看,觉得她亲切,就把心思靠诉她。 “夫人怀的是双胞胎,累些是正常的,府里的事,夫人也不用担心,刘军师在府上,您顾及不到的地方,他会看得到。” 金玉叹息,“男人在外面,流血流汗,我了想让他们过得更轻松一点。” “夫人,男儿理应保家护国,方得其所,人生在世,并不是为了贪图享乐。” 金玉笑了笑,“你和锦儿一起长大,想法很像。” 一提到云锦绣,她的眼睛就红了,声音沙哑。 “最近事情越来越多,我每每都想起锦儿的好。” 有人替她忧内忧外,扛起所有的责任,让她可以像个孩子一样生活。 秦婴眼眶也是一红,“夫人,切莫在王爷面前提起小姐。”开年来,她看到的轩辕秀,完全变了一个人,笼罩在他身上的那种孤独,让她觉得可怕。 金玉用帕子点了下眼角的眼泪,两人转出回廊,就看到歌宝儿在院子里练剑,拿着木棍,使劲砍着木头人。 龙渊扛着一个新的木头人走进来,将之前的木头人一边,将新的木头人固定上去。 歌儿宝边在一旁擦着汗,边说道:“师傅,我现在是在姑婆家做客,能不能先不练,回去以后再练?” 这个师傅在丧心病狂了,他都躲到武侯府来了,他还是能追来,每天晚上让自己练一个时辰,好想哭! 龙渊将木头人固定好,仔细思考了一下,认真点头,“嗯,这的确是个理由。” 歌宝儿眼睛一亮,觉得有希望,继续说道:“那我先去陪姑婆了。”他转身就跑,就被龙渊抓着衣领拎了起画来。 他的双腿在空中乱蹬,“师傅,不是说好不练了吗?回去以后,我一定加倍练习,补回来。” 龙渊将他放在地上,“你去跟王爷说,他答应了就行。” 歌宝儿立刻蔫了,阿秀叔叔最近变得好可怕,他可不想去找麻烦。 “你们这样剥夺我的童年,会给我造成心理阴影的。” “臭小子,谁教你的。” “姑姑说的。” 龙渊:“……” 歌宝儿:“要是姑姑在就好了,只有她懂得爱护儿童。” 龙渊:“……” 歌宝儿苦丧着脸,拿起木棍当剑,向新的木头人砍去,“砰!”“啪!”“啊!” 歌宝儿爬起来,转过头,看着木头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发生了什么?自己刚刚砍了木头人一剑,就被它一巴掌拍飞了,他一脸懵逼地看向龙渊,只见坐在楼杆上,脑枕在双手上,靠着柱子。 他爬起来,抓着木棍,大“喝”了一声,朝木头人砍去。 “砰!”“啪!”“啊!” 他直接滚出了三丈远,脸都划破了,嘴角溢血,眼冒金星,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 金玉见状,立刻赶过去,秦婴忙拉住她,“夫人,王爷家教孩子,会有分寸的。”她已经习惯了,歌宝儿住在织造府的时候,龙渊也会按时出现,监督他练剑。 金玉看看龙渊,又看着歌宝儿,他穿着黑色的劲装,不过五六岁,虽然比一般的孩子高大强壮了些,但始终只是一个孩子,她心急如焚,扯着嗓子喊道:“歌宝儿,歌宝儿……让姑婆看看,有没有受伤?” “姑婆,我……”歌宝儿挣扎着披起来,“我没事。” “哈哈哈!”袁飞大摇大摆地进院子来,“这不是上阳城楚家的那个小崽子吗?被一个木头人揍成这样,哈哈哈!” 第340章 你是她选中的人 龙渊站起,拦在他的面前,用威胁的口吻说道:“袁将军,小少爷年纪还小,以前的事情,不记得了。” 袁飞脸色白了下,他的意思很明显,是不让自己靠近歌宝儿,同时也告诉自己,不要在他的面前提起以前的事。 当时他们听从军师的安排,在驻地等着命令,没有北上,不知道楚府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楚家夫妇都死了,只剩下这个孩子。 “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先走了。”他远远地看了眼歌宝儿,出了院子。 他去外面吃了顿饭,琢磨着云将军已经有了决定,就回来看看,远远地就听到歌宝儿的声音,心里一高兴,就冲进来了。 龙渊看着他出了院子大门,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向院子里走去。 歌宝儿从地上爬起来,用力地握着木昆,牙齿咬得紧紧的,瞪着大眼睛,又羞愤,又很不舒气。 龙渊走上去,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笑话我。” 他听到袁飞的嘲笑了。 龙渊挑了下眉,这小子。 歌宝儿已经握着木棍,走到木头人面前,开始训练,他不想被别人嘲笑。 有了刚刚的教训,他发现这个木头人和以前的不一样,他拿着木棍,轻轻敲了下木头人,木头人相应地反弹,他围着木头人敲了一圈,眉开眼笑,原来如此! 木头人内部设置了弹簧机关,他一敲打,就会相应地反弹回来,攻击他。 找到了木头人的奥妙,他就知道怎么应对了。 龙渊又坐回栏杆上,看着他,这小子比自己小时候聪明,自己小时候练的时候,对着这木头人使劲打,木头人打得重,他打得更重,直到倒下,一直练了很久,他才发现。 看着歌宝儿能够对付木头人,金氏松了一口气。 秦婴扶着她,“夫人,已经不早了,我扶您回房休息。” 金氏自己抚着肚子,“我知道你忙,你去忙吧,我自己会照顾好。” 秦婴想了想,“那我就先回府去了。” 她折回往回廊里去,一直远远跟着的如娘向她施了一礼,“表表人放心,老奴会照顾好夫人和歌宝儿的。” 秦婴点点头,如娘今年三十五岁了,是个商妇,以前是大小姐安排在天元钱庄里的一个管事,后来,钱庄归朝廷所有,他们的人,也陆陆续续撤了,她就把如娘安排到武侯府来了。 “如娘辛苦了,有什么事,就派人到盛京织造府来说一声。” 如娘点点头。 “留意云可卿。” 如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奴明白。” 韩凝珠的死,韩家的灭门惨案,与大小姐有关,这种血海深仇,云可卿不可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秦婴出了院子,如娘向金氏走去,扶着她,往主院去。 武侯府外,秦婴提了下袍摆,刚要上车,就看到轩辕秀走出来,她转身迎上去,“王爷。” 轩辕秀看着她,她穿着青色的绣花锦绣,满头珠翠,俨然已经是一位华贵的夫人,想当年,在边城,她扮作商家小姐骗过自己的事,一转眼,已经是这般的光景。 如果从北境回来,自己也直接把云锦绣娶进王府,她是否也会是这般女人的模样? 心中念想万千,他面上不动声色,客气地回了句,“夫人。” 她乞求地看着他,“还请王爷多多关照武侯府,您是大小姐选中的人啊。”凤后这是要拿武侯府开刀了,大小姐和凤家的恩怨太深,武侯府三十万将士,大多是老弱病残之辈,如果让灾难降临到他们身上,后果不堪设想,还有夫人,未出生的双胞胎……她忧思难安。 轩辕秀心头自己一动,自己是她选中的人,他们早已经私定终身。 “夫人放心,本王会尽力的。” 秦婴眼眶发红,“王爷,不是尽力,也不止是武侯府。” “五六年前,我家小姐还是孩童之时,就知道敛财养兵,保护帝国边境,王爷,你心系天下,唯有在其位,才能谋其政。” 轩辕秀一愣,眼底亮了亮,果然是阿锦身边培养出来的女子,眼见都非同一般。 不过你家小姐还是孩子的时候,她根本也不是什么孩子,她是一个特殊存在。 “夫人,本王自有安排。” 秦婴一愣,震惊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她早就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也不会袖手旁观,此时此刻,她可以确定,他已有安排。 “倒是夫人,金家家大业大,夫人何不趁机笼络人才。” 他往武侯府看去,高墙内,灯火通明,殿厅里,将士们缠着云翦,纷纷请辞。 “将军啊,属下也舍不得你啊,只是属下的老娘已经八十多岁了,仁义孝为先,属下得回老家去照顾她。” “你不是孤儿吗?什么时候钻出个老娘来?” 将士想了想,“当时正在打丈,我那么说,也是为了给自己打气。” 云翦:“……” “将军,我家小娘子要生了,我也得请辞。” “你家小媳妇不是跟人跑了吗?” “有吗?将这您记错了吧?” 云翦:“……” …… 武侯府内乌烟瘴气,哀嚎连天,云翦一个头两个大。 云麾靠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上,仰头看天,夜色茫茫。 如果云锦绣在,她会怎么做? 他想起那个穿金戴银,在帝都街头大肆炫耀的小女孩,我们云家有钱,我外公家有钱,我爹打丈有钱,我们云家军不仅有钱,还个个是以一顶百、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没钱?去北境当兵啊,军饷丰厚。 没梦想?去北境当兵啊,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想要出人头地?去北境当兵啊,将来当大将军。 大小姐啊,你可曾知,战地更多的是血与泪,冰与火,还有死亡。 他想起,她孤身出现在北境,他后来听军师刘文基说起,她是如何解救将军,如何助治世帝登上皇位,如何将凤家军葬送,又如何将他们带回来的。 他又想起极乐世界那场大火,她是那么的悲痛。 他又想起,当她看到表少姐一家尸体时的那种疯狂愤怒。 他想起,她曾登上金銮殿,口出狂言。 …… 他所有的想法突然变了,之前的种种计划,离开云家,去投奔盛京织造府,去投奔明王府……种种退路,全都不作数了。 他迅速往殿厅走去,推开大门,大步向正座上的云翦走去。 殿厅里立刻变得安静起来,直直地看着他。 他冲到云翦的面前,云翦看着他,一脸刚毅,他突然就怂了,刚刚想要说的那番大义凛然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摸了下后脑勺,扯着嗓子,痞痞地说道:“将军,缺人的话,我一直在哈。” 袁飞摆手,“切,这小兔崽子,莫名奇妙。” “是狼仔,我们云家军,没有兔子。” 殿厅里又是诡异的安静。 将军,应该死在战场上,这才是他们辉煌的宿命。 但有一点,比死都重要。 活着扛起责任。 一个一直找不到理由的将士突然灵机一动,“将军,我年纪大了,应该把机会让给年轻人,我也请辞。” “请辞,请辞……” 殿厅里又热闹了起来。 “都给老子滚回去写奏章,上报陛下。” 终于说服将军了,大家纷纷回家写奏章。 云翦一个头几个大,让他再兵打丈他在行,让他如何带领着他们,在这个时代更好的生活,并且活得有价值,他不擅长。 他突然有点怀念他家那个无法无天的丫头。 锦儿,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秦婴看着将士们从武侯府的侧门里出来,大家兴致高涨,却又带着沉重的伤感。 她明白了轩辕秀的意思,“多谢王爷提醒,王爷,告辞。” 看着她的马车远去,轩辕秀这才上了马车,赶回王府。 车上,他向正在赶车的管家,“明叔,韩异那边的消息传到了吗?” “刚刚到,他们正在赶往京城。” 轩辕秀“嗯”了一声。 秦婴回到府上,刚一进门,九娘就赶过来,“夫人,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她皱了下眉头,跟着九娘,往正院去。 刚一进院子,就看到儿子的房间里亮着灯,她心里一沉,大步上前去。 九娘带着几个下人,退出了院子。 秦婴推开门,就看到金碧辉抱着儿子,儿子还在抽噎,又被他逗得“咯咯”地笑了几声,又哭又笑的,她松了口气,就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跟个乞丐似的,她远远地就闻到了臭味。 金碧辉抱着孩子迎上去,“你来了。” 秦婴点点头,迷惑地看着他。 “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去哄平儿睡觉。” 他抱着孩子出了门,往自己的卧房去。 秦婴愣愣地进了门,走到来人的面前。 坐在椅子上的人慢慢抬起头,看着她。 她瞳孔一张,只见他胡子拉碴的,脸上还有伤,半晌,她才认出来,是丰承息! 她心头一顿,呼吸漏了三拍,慢慢退出了房间。 丰承息坐在椅子上,一脸呆滞无神,他抬头看着门外的身影,眼中有了一点光芒。 第341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秦婴抬起头,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房间,那是她和金碧辉的卧房,他喜欢孩子,所以孩子的房间安排得离他们很近。 房间里亮着灯,他抱着孩子的身影落在窗户上,可以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哄着孩子的样子,她的眼睛渐渐红了。 沉思了一会儿,她突然迈开脚步,往房间去。 金碧辉正哄着孩子睡觉,没想到这小家伙越哄越精神,伸着小手抓他的耳朵,嘴里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砰!”门突然开了,秦婴气乎乎地冲进来,“你什么意思?”吓得小家伙直接抱着金碧辉的脖子,睁大明珠般的眼睛看着她。 金碧辉一愣,“什么什么意思?” 秦婴气得直咬牙,要不是看到她抱着孩子,孩子又这样看着,她真想冲上去,暴揍他一顿。 “你让那个人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他这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丰承息。 “他在外面守了几天了……”他本想告诉她,丰承息在外面守了几天,家里的护院不知情,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小偷,还把他打伤了,他看到以后,就让护院放了他,没想到他自己就进来了,还直接去看孩子。 看着她凶巴巴,一副要揍人的样子,他缩了缩脖子,“他的事,你自己来处理。” 秦婴一愣,不知为何,满胸的愤怒不减反增,“我处理……你希望我怎么处理?” 他一听,眼睛一亮,抱着孩子凑过去,试探问道:“我说了算吗?” 秦婴又是一愣。 “算了,”他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你的事情,还是你来处理吧,我尊重你。” “不过……”他眼巴巴地看着她,“我告诉你呀,平儿可是很喜欢我的,看他的样子,是一辈子都离不开我的。”他的声音微高,越说越紧张,“而且我有钱,人又帅……” 秦婴狐疑地看着他,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喂,你什么表情?我本来就又有钱又帅啊,不信你出门,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问。” 她白了他一眼,出了房间。 “喂,”他冲着她喊,“你快点回来啊,我可要睡觉了,我会把门锁上的。”他眼巴巴地看着她,他多么想说,你是我的妻子,不许你跟别的男人有来往。 可是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女人,是秦婴啊,她还是奴婢的时候,敢骂自己一无是处,敢揍自己。 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嫁给了自己,帮自己打理家室,管理生意,给自己出主意,她明知道自己处在朝堂的风口浪尖,还对自己不离弃。 他有千言万语,却硬生生憋在肚子里。 秦婴:“……”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幼稚了。 她回到孩子的房间,丰承息还坐在椅子上。 她将门关上,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来看看你,看看孩子,他叫平儿……”他的声音暗哑,眼里有了些光芒,却带着几分凄楚。 “金祯平,他的名字。” 丰承息看着她,孩子姓金。 她审视着他,兰妃的事情,她听说了。 这位禁军统领,不过是国师安排在皇帝身边的一枚棋子,她一直以为,他应该上是三皇子轩辕策的人,朝廷之中,皇子拉笼朝臣,朝臣拉帮结派,再正常不过,但事情,超出她的意料。 在云州蜃楼上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曾经位高权高,孤傲自大的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再想到消失的云锦绣,她问道:“在云州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丰承息眼睛动了动,多了些神采。 看着他略带审视的目光,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只是想打听云大小姐的消息,并不是关心你。” “她和凤还真,一起掉进海里了。” 秦婴心头一窒,她曾想去亲自问问轩辕秀,但怕他伤心,所以她一直不知道云锦绣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一直空悬着,可现在知道了,心里又是另一种难受。 “带着平儿,跟我走吧。” 她惊愕地看着他,眼睛渐渐发红,美目里有憎恶,讨厌,嘲讽,叹息…… 丰承息直直地看着她,在扬州的时候,她一舞倾动,他一见钟情,他曾在夜里拦下她,表明心迹,他喜欢她。 但是对一个女人的喜欢,远远不足于与成为禁军统领,保护他的皇妃姐姐来得重要,这个一个奴婢出生的女子,除了能让他心动,没有任何作用,所以他放弃了。 可在蜃楼上,他亲眼看着姐姐抱着国师的遗体跳进大海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在姐姐的心中,无足轻重,他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件工具。 他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心中仅有的一点念想,是自己曾经爱上的一个女人,和她为他生下的孩子,于是,他回来了。 秦婴只觉讽刺,她冷“呵”了一声,“跟你走,凭什么?”他竟然说得出口,当初他们之间,不过是场交易,她有求于他,所以屈辱地在他身下承欢,孩子只是个意外,但是她心中的那份屈辱,渐渐演变出了恨,她曾恨过他,现在还恨着,只是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秦婴……”丰承息的声音沙哑,往日总总已经颠覆,他不再是禁军统领,心中再也没有要用生命守护的人,只有她,他的态度,也变得低下起来,“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们一起离开京城,我会保护你和孩子。” “不用了。”她已经平复下来,态度坚定,“我的丈夫会保护我和我的孩子,这辈子,我和我的孩子,会永远跟他在一起。” 丰承息一怔,“你和他成亲,只是为了帮助他,你们不是真正的夫妇。” “不,我们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她肯定地告诉他,“我爱他,这辈子,我都会在他的身边,支持他,守护他,他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平儿很喜欢他,平后长大了以后,也会将他当成亲生父亲看待。” “不可能……”丰承息站起,“你不喜欢他的,在扬州的时候,你根本就看不上他。” 秦婴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当年在扬州金府的一场戏,连他都还记得。 “当年,他年少无知,但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他长大了。”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他永远不会趁人之危,永远不会强迫我。”不会像你一样,用那种卑鄙的方式要了我的清白。 丰承息眼中有淡淡的水光光晕,他直直地看着她,她是他心中仅有的一点念想,他不想这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秦婴再次强调,“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走吧。” 她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哗啦”的声响,是窗下的花盆打碎了。 她上前去,拉开窗,就看到金碧辉抱着儿子站在窗下。 “刚刚这里有只猫,我和儿子出来抓猫。” 小家伙扭头看着秦婴,“啊”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秦婴:“……” 她出了门,从他怀里把孩子抱过来,直往房间去。 金碧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转头向房间内的丰承息,“我夫人说了,让你走,你快走吧。”他说完,迫不及待地往了上去。 他进了房间,将门关上,就看到秦婴将孩子放在婴儿床里,孩子已经睡着了。 丰承息跨出门槛,看着他们的房间,窗子上映着他们的身影,一阵夜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 九娘和下人们守在院门口,她见老爷和夫人都进了房间,客人却还在门口看着,她认得出来,这个人就是小少爷出生那一晚,在雨夜出现在的人,他和夫人,是特殊关系。 她向身边的护院,“去送客吧。” 中年护院是个老实人,也不知道这位客人的身份,但看夫人和老爷要歇下了,是该送客了,他走了上去。 丰承息被请出金府,他在府外站了一会儿,消失在黑夜之中。 房间里,秦婴看着平儿睡着了,抬起头来,看着杵在一旁的金碧辉,走到他面前,打趣地看着他,“你不是让我自己去处理吗?干嘛偷听?” “我以前……有那么差吗?” 她愣一下,想他是听到丰承息的话了。 她嘴角抽了下,“你以为呢?” “除了找女人,一无是处。” 金碧辉瘪瘪嘴。 “蠢是蠢了点,倒是个至情之人。” 她想着他当初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一掷千金,还差点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但正是因为那样,她看出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当初只是怨他有眼无珠,不仅害了自己,也差点害了家人,想当初,大小姐将老太爷和老爷从大秦救出来,费了多大的劲。 “喂,干嘛垂头丧气的,”她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你也很好啊,你聪明,会赚钱,有钱,人又帅,还有责任心,有担待,还会带孩子……” 金碧辉一低头,封住了她的嘴唇。 她身子僵了下,又慢慢地软下来,回应着他。 其实,他是顶好的。 他明知道自己怀了别人的孩子,还愿意和自己成亲,爱护自己,尊重自己,这一点,在这个时代,很少有男人做得到。 他明知道现在在京城很危险,他仍然留在这里,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他感受到了她的回应,又想起她对丰承息说的那番话,一时激动,将她压倒在床上。 第343章 她可能还活着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老管家感叹,“真是庆幸啊,你长之后,变化很大,天元帝没认出您来。” 轩辕秀摇摇头,“他应该是有怀疑的,只是凤家对他的威胁太大,刚好他用得着我,而我,手上没有威胁提到他的资本,所以假装不知道。” 他不掌兵,不执政,只当个闲散王爷,为他所用,替他分忧解难,让他离不开自己,这才是他自保的根本,这其中,也有轩辕煌的功劳。 老管家暗叹,皇家的算计,真可怕,还好自家小主子,是非凡之人。 轩辕秀站起,从桌案上取出一本手抄,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好像刚刚的情绪崩溃,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将手抄本递给管家,“你把这个拿去,打书行印刷纷发出去,给盛京织造府送一份去。” 管家接过,只见封皮上写着《六合大陆地理志》,他翻看了几页,书是关于整个大陆的地理记载,相当于大陆地图。 他没有出地天元,只知道北境十二部,西北昆仑一族,西境的西秦,关于这个天下,这个大陆,博学如他,知道的少之又少,更别说普通人了,广大民众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天元,有他们脚下的地,头上的天,如果狭隘的认知,会变他们变得弱小。 他声音激动,“这是……” “《六合神典》里面的一部分,有很多人应该用得上。” 商人,士兵,移民……对这类人来说,都是有用的。 “是是……”他看了眼放桌子上的铁皮古卷,里面有关于大陆的各种记载,他的目光发直,心跳如擂鼓,但却控制着自己的欲望,那是主子的东西。 “老奴这就去办。” 他退出了房间,轩辕秀重新坐到火盆旁,拿起古籍,翻到关于天澜宗的一页。 天澜山,上古神族东皇太一所建之城,聚天地灵气,万象变幻,自有规律,不受四季影响。 他移开目光,看着火盆,目光仿佛穿过了火焰,看到更远的地方。 大陆上流传着各种神话传说,神先于人类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传闻,是神创造的人类。 他无法辨认这些神话传说,但他肯定一点,天地演化,四季更替,是自然之力,不可违逆,天澜山不受四季变幻,所谓的天地灵气,应该是什么特别的力量。 老管家来到前院,龙渊与他擦肩而过,他又折回去,抓着他的肩傍,仔细看着他,“管家,你怎么变年轻了?样子看起来变了不少。” 老管家:“……”“解……我做了一下脸。” 龙渊放开他,一脸恶心,嘀咕着,老头子,还学着人家女人做什么脸? “龙护卫,王爷还有事要我做,我先去忙了。” 他小跑着离开,龙渊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苦思,那脸的样子,真的是做的吗?这个老头有点莫名奇妙。 他摇了摇头,往书房去。 他敲了下门,走进去,在火盆边坐了下来,“王爷,属下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向您说。” 轩辕秀看着书,头都没抬,“说吧。” “武侯府的云可卿放出消息,武侯夫人包了灵隐寺,三月二十八要带着老夫人去礼佛,在寺庙住里三天。” 他皱了下眉头,云可卿和云锦绣母女的事,他是清楚的,“烧香拜佛,怎么提前一个月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 龙渊凝神看着他,“她认为,云大小姐还活着。”他浑身一震,手中的神典一沉,差点掉进火坑。 龙渊吓得浑身绷紧,手中差点伸进火盆里去了,王爷,您可当心点啊,这可是《六合神典》,大陆上的好多秘密就在这上面。 轩辕秀眸光涌动,整个人多了几分精气。 只要云锦绣还活着,她也一定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不会容忍自己的母亲,和云可卿呆在一起,更何况,武侯夫人现在还怀着双胞胎。 龙渊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样子,龙渊心里高兴,但万一云大小姐真的死了,他的期望又会落空,只会再失望一次,唉! “咱们要不要提前阻止?” 轩辕秀摇摇头,“不用,你派人潜伏在武侯夫人身边,确保她的安全。” 她可能还活着吗?有可能的,自己没找到她的尸体,没见到她的尸体,他这样蒙蔽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想,大海太大,他没办法找到每一个地方,大海里有鲨鱼食人鱼,可以吃了她的尸体。 “是。”他不忍心地看着自家王爷,他是亲眼看着云大小姐掉进海里了,她体内有蛊,活不了两个时辰,他仍然抱着希望,原来,他也会欺骗他自己。 嘉临城,凤家老宅。 云锦绣站在院中,仰着头看着高墙外的天空,紫色的霞光铺在她的脸上,凤眸映着霞光,眸光灿烂。 鲁世均抱着包裹,从侧门里进来,就看到她,她披着那件白色的狐裘,看起来好像又高了一点点,原来,他和这小姑娘已经呆了些日子。 他走上前来,“你看,天又要黑了,你会不会是弄错了,这里并没有你要等的人。”凤还真或许直接回京城去了。 凤后是他的长孙女,她掌控着帝国的大权,皇城,才是他想呆的地方吧。 而这几天,她除了吃饭睡觉,就站在这院子里,看着大门,看着前方那一片天空,有的时候,他会产生错觉,她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云锦绣只是笑笑。 他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她没有听进去。 “我去街上打听了一番,听说西秦的征服军团已经驻扎在边境边城了。” 她眉头轻蹙,高长雪没有直接攻打,而是把军队驻扎下来,他是准备要建立后方战线,这一点,很容易想清楚。 他要攻打的,是天元,而不是几座城池,他的目标,永远都是最宏大的。 她又想起他的梦想,建一个和平统一的世界。 两年多过去了,他的这个梦想,就一点改变都没有吗?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朝廷派云家军去抵抗。”他摸了摸自己性感的胡子,一脸探究地笑着,“听说他们被吓得纷纷退役,三十万云家军,现在只剩下十万了。” 云锦绣一听,没有觉得羞耻,反而笑了,她笑起来,他便觉眼前一片灿烂,这个小妮子,真是美人啊,难怪明王那样冷淡的人,会对她一往情深。 “你的信,传出去了吗?” 他一怔,立刻缩了下身子,“什么信?” “给你们新宗主的信。” 鲁世均:“……”他脸上的神情僵住,她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先知,什么都知道。 “没送出去也好,我也不想他为难。” 她想起在蜃楼上的情形,轩辕秀用姬皇后的水晶棺来威胁轩辕煌,当轩辕煌告诉他,要用自己的心脏来救他的母亲的时候,他失魂落魄失去思考能力,苦苦哀求时的样子。 他心里一定很自责吧。 她又想起轩辕煌那句她是凰族,她是大陆入侵者。 而他,轩辕秀,是前皇帝,是有着要护守帝国梦想的人,按轩辕煌的意思,他们是对立的。 她只愿那些话,是轩辕煌为了让他牺牲自己救治姬皇后的谎言,她只愿,关于自己,不要再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真相。 鲁世均叹了一口气,“信的事,你怎么知道?” “我在凤家老宅,你搞不懂我要做什么,想要提前通知他,但你怕我会让他分心,毕竟朝中的局势很敏感。” 鲁世均被她说中了心思,松懈下来。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云将军看样子又要去打仗了,你不回去见见他吗?” 云锦绣仍然看着大门的方向,平静地说道:“今年打不起来,起码要到明年。”当然,高长雪需要更多的时间,对他来说,拖得越久越好,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建立强大的后方,但天元会自己找机会。 鲁世均一愣,“为什么?” 云锦绣笑笑,没有告诉他,他多了解情况,多想想,也会明白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又是一愣,“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不需要担心。” 领兵打仗,在精不在多,武侯府表面上有三十万大军,那三十万中,包括了一些士兵的家族人士,再除掉一些老弱病残,和死掉的,不足二十万,这一次人数大减,不仅可以减轻朝廷的顾忌,还让一些人自由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真正想要留下来的,是想要和西秦军交战的。 这是明智之举,同时也说明了,武侯府个个都掌握着时局,都精明着呢,所以不用担心。 鲁世均眯了下眸子,这其中必有什么奥秘。 “看你的样子,倒像是亲眼看见了一样。” “我的家人,我当然清楚了。” 即使没有在身边,她也能够推断出他们的情况。 他暗暗惊叹,这果然是个不一般的人。 “我等的人来了。” 他闻声抬起头来,就见大门打开,一个银袍男子走进来,他目瞪口呆,这个人,真的不是楚墨宸吗?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长是更高了点,更胖了点,看起来更健康了一点,但脸还是很惨白,还不时咳嗽,就是原来的楚墨宸,病好了一些的样子。 除了凤还真,后面还真着三个黑衣士卫,和乌灵宇。 他们一进门,守院的孩童将大门推上,院子里又恢复了一静。 云锦绣笑盈盈地看着凤还真,“我想着,前天下午你应该就到了。” 他捂着嘴咳嗽了一声,看着笑得天地灿烂的少女,她身上一片霞光,犹如画卷。 他环顾四周,老宅里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一个她,和曾经的云州州府大人。 他机警地审视着她,“我以为,你短期之内,不会想看到我。” 他想起她奋不顾身,将自己推是大海时的决绝,此刻看着柔弱的她,不由生出几分惧怕。 第344章 老狐狸,小狐狸 云锦绣笑呵呵的,好像她根本就没有将他推进大海同归于尽,“我当时身中蛊毒,人之将死,万念俱灭,才会做出疯狂的举动。” 凤还真看着她的模样,简直就是只小狐狸,如果你只是发疯,为什么不把轩辕秀推进海里去?鬼才信你。 她抬起双臂,看着自己的身体,“我也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活下来,还恢复了原样,天地造化,真是难以理解。” 凤还真看着她的样子,很是惊讶。 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乌灵宇上前来,在她身上摸了摸,又握起她的手腕,给她把脉,“真的康复了!” 云锦绣向他点点头,上下打量着他,他看起来没事,就是有些瘦了,他的五官比天元人的更立体,瘦下来就更明显。 看来凤还真受伤以后,是让他的人抓了乌灵宇给他治伤。 她向凤还真,“凤老先生,你是做大事的人,这种小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两人,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嘛。” “呵呵。”凤还真看着她,笑得阴阳怪气,你让我杀一次试试?如果你是我,这些话,你会信吗? 鲁世均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蜃楼上发生的事,他都是得到消息的。云大小姐,你这么说,他会信吗?人家可是活了一百三十多年的人精了,别这么开玩笑了。 凤还真笑,她也跟着笑,好像所有的事,真的会一笑而过似的。 “你这是在向我道歉吗?”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敢出现在自己的家里,若不是她身上有他想要的线索,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云锦绣走上前来,“你说是就是呗。”道歉没用,她不会做这种没用的事。 “我是来邀请你和我一起上天澜山的。” 众人震惊地看着她。 自大煌师一事之后,大家都知道天澜山是一个充满神秘力量的地方,大家心里都充满了好奇,直有她把这种想法直白地说了出来。 短暂的沉默,凤还真迈开腿,往大厅走去。 青衣侍童心上前去开门,请坐。 云锦绣跟着他,进了正厅,鲁世均慌忙了跟在她的身边。 这几天,他们是以客人的身份客居此处,从来没有进过正厅。 正厅不大,格局工整,摆放的桌椅家具,全是紫檀木所制,可谓寸木寸金。 凤还真在主座上坐下来,云锦绣很自然地坐在他左手边的客座上,鲁世均紧张地站在她的身后,明明是一个很普通的宅子,他却莫名地紧张,或许是害怕凤还真。 乌灵宇坐在她的下位,他的眼睛依然明亮,目光温润,只是那眼底全是茫然,他是谁?他又来自何方?该去哪里? 大陆之大,他所认识的人,敢亲近的人,只有身边的这位女子。 很快就有青衣侍童端上滚烫的热茶,茶香四溢,是江南的雨前龙井。 凤还真是一个很高雅,又很讲究的人,他端起茶杯,用茶盖轻轻拨着表面的茶叶,喝了一口,闭上眼睛,仰起头,让茶水浸润着自己的心脾,脸色渐渐恢复了些。 云锦绣端着茶,仔细看着他,眼睛不由发亮。 比起楚墨宸,他的头发更长了些,更加乌黑如浓墨,用上好的玉冠束在头顶,陈铺而下,他胖了些,立体的五官变得丰满起来,皮肤是健康的玉白色,他闭着眼睛,眼睫乌沉若羽。 鲁世均一怔,她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想当初,她和楚墨宸的关系好到在一张床上睡觉,他还无法理解这种友谊。 但是大小姐,这不是楚墨宸啊。 他在心里呐喊。 这是凤家的那个老变态。 云锦绣一瞬不瞬地看着凤还真,他睁开眼睛时,一双星眸星辉迸放,她眼前一晃。 “真完美,”她由衷忠感慨,“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完美的存在。” 鲁世均听懵了,但很快明白过来,她是在称赞凤还真的这具身体,纯粹是对他这具完美身体的赞赏,这倒是真的,凤还真现在的样子,很好看。 “你杀了凤爵。”他的那个小孙子虽然顽皮,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他这个爷爷最疼爱的幺儿。 她揭开茶盖,垂眸喝茶,淡淡的水汽在她眉宇间氤氲。 “他当时想杀皇上,想杀我,他不死,死的是皇上,金家必将被诛九族。” “你承认你杀了他。” “我找到他买通的那些贼人,出了三倍的价钱,让他们杀了他。” 鲁世均眼色惨白,他后悔跟进来,听了这些,这些人一定会杀他灭口。 凤还真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放在茶几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点点头,“嗯”了一声,“你杀了凤行烈。” “他孤军深入,想要将数十万云家军葬送在北境,孤军深入本就犯了兵家大忌,他低估了北境的力量。” 凤还真看着她,眼睛透亮,仿佛能够洞穿人的心灵,“你不诚实。” 云锦绣浅浅一笑,“你认为北境十二部一盘散沙,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她抬起头,神思悠远,想着那一片遥远的天地。 “北境人天生魁梧,擅骑射,人人皆兵,他们是自由民,随时都可能揭竿而起,捍卫他们的领土,生命和家园,谁侵犯他们的领地,屠杀他们的同胞,他们就会以同样的方式狠狠报复。”她想着在乌兰城,云翦身份暴露时的那场屠杀,“天元人从不轻易跨过北长城。”更不应该是以战争侵略的方式,任何战争,都是有罪的。 “你让我在云家军,我父亲和他之间选,根本就不需要作选择。” 大厅里一片沉默,守在门口中的黑衣士卫,是没有思想的武器,他们不会听他们说话。 乌灵宇压根不关心这些。 鲁世均听着,只觉自己孤陋寡闻,是井底之蛙。 “那凤晏呢?” 她手上一顿,茶盏一沉。 她眸光流转,眼神有些空洞,“说来也奇怪好,我已经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 “前阵子,雪下得大的时候,我倒时有梦到那个冰天雪地里的哥哥,他的笑容那么灿烂。” 凤还真看着她迷茫的模样,相信了几分。 “我大概是怕记得那个墙洞里发生的事,所以尽数忘了,只记得他说他爱上我了。” 她嘴角扬起,眼含泪花,半晌叹了一口气,“唉,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活得长久,竟然爱上自己的对手。”她的嘲笑也没掩饰中那份无奈。 “至于凤朝华,我没想要她死,因为凤晏在北境曾救过我,他最在乎自己的亲人手足,我算是还他一个恩情。” “凤夜回。”她的神色凝重起来,她想着金曦的尸体,还有被掏空的腹部,“我是真想杀她。” 鲁世均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上述的这些人命,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们命丧于此,大小姐啊,你怎么还优哉优哉地聊天啊,快想着逃命啊。 凤还真沉吟片刻,“你是怎么让凤夙出海的?” 她的神情缓和了些,换了一副神情,“我就跟他说,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去做,痛痛快快为他自己活一回。” 她将茶杯放下,笑盈盈地看着他。 鲁世均屏着呼吸,看着面前的云锦绣,这真的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吗?太可怕了。 云锦绣淡淡笑道:“凤老先生,太较真,太在乎自己所拥有的,人就没办法前行。” 她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正看着他,认真说道:“你若是胸怀千秋万载,就随我走一趟,上天澜山一探究竟。” “那你呢?” 两人四目相对,眼波翻涌,心思万千。 “轩辕秀吗?” 凤还真看着她,没有说话,眼中透着一股韧劲。 “当初在蜃楼,你可能没听到轩辕煌的话,他说我是大陆入侵者,你说,阿秀会不会看在我和他以往的情份上,让我做他的明王妃?” 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像个受伤的少女。 随即,她笑盈盈地说道:“跟我去天澜山吧,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另一个世界?” 凤还真皱着眉头,谨慎地看着她。 “是啊。” “你看,你都动心了,这些才是你想知道的事,跟我去吧。” 凤还真玩味地看着她。 “你是怕我吗?我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小丫头能有什么作为?” 她的样子,像人贩子在诱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还是,”她凑到他的跟前,近在咫尺审视着他,语气温软,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探究,“你伤得很重?连我这种弱女子都对付不了?” 他一伸手,捏住了她的喉咙。 “云锦绣,你真以为你能诱惑得了我吗?”他手上用力,她的身体一寸一寸下压,在他的面前跪下来,呼吸不进,小脸涨得通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不想让我进京城,只要我一进京,轩辕秀,武侯府,还有沈腾那个老家伙,他们全都要完蛋。” 鲁世均神色大变,原来,她在这里装疯卖傻,是为了这个? 凤还真面露喜色,带着几分癫色,“我如今重获新生,可享百年盛世。” 云锦绣跪在他的面前,仰视着他,脸色已经发紫,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目光盈盈地看着他,眼底含笑,那神色,像看着一个傻子。 第345章 乌灵宇的梦 他突然扼制着手上的力道,害怕自己一捏下去,她的喉咙碎了,关于天澜宗的那些秘密,会随着她的死亡而消失。 他一松手,手一带,一个耳光扇在她 的脸上,“啪”的一声响在大厅里,十分刺耳。 云锦绣摔倒在他的面前,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渗出血来。 凤还真抬起头来,就对上乌灵宇,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锋利如刀,他心头一寒,这个人,根本不会武功,脑子也不大清楚,但却很护着云锦绣,多亏现在已经回到这里,可以用自己的人为自己疗伤。 他冷冷一笑,一脸讽刺,眼神再锋利有什么用,没有力量的弱者,所有的愤怒与怨恨都是没用的。 鲁世均这才回过神来,刚刚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凤还真会把这个小丫头杀了,他冲到她的面前,要去扶她。 云锦绣抬起手,阻止了他。 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此刻他冷酷杀伐的模样,她从未在楚墨宸的脸上看到过,她才深刻地意识到,这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 她抹了下嘴角的鲜血,“百年盛世?你还是太狭隘了。”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天澜宗自上古以来,与天地同在,与诸神同在,那才叫永生永世。” “我再问你一遍,你去,还是不去?” 鲁世均僵住,此刻的她,眼神凌厉霸气,根本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少女,仿佛变了一个人。 凤还真看到她的样子,也是一怔,云锦绣本来的模样,应该是这样,而不是那个言笑晏晏的少女,这样的她,才是有资格和自己谈条件,和自己合作的人。 “哈哈哈!”他朗声大笑,“好一个与天地同在,与诸神同在。” 他站起来,“去,我当然去。” 什么皇朝霸权等同于天,在绝对力量之下,什么都不是,早在百年前,谁当皇上,都得他们凤家指派。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天元建朝之初,开国大帝就在这间客厅里,对着他们的祖师爷,凤家第一代家主跪拜。 那了时候,他十五岁,少年正当时,犹如朝上升起的太阳,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轩辕皇室只是他们凤家用来统御天下的工具,一百多年了,他最小的女儿如今还坐在后位上,统治着帝国。 比起天澜宗的存在,皇朝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他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云锦绣看着他眼中闪耀的辉光,那是燃烧的野心和欲望。 他果然上钩了! 他可以抛下京城的一切,和自己去天澜山,可见在他的眼里,所谓的天下,什么都不是。 他所代表的,才是真正的凤家,一个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家族! 她心下生畏,笑上的笑容更盛。 凤还真看向鲁世均,眼神异亮,“杀了他?” 鲁世均只觉浑身僵在原地,像待宰的羔羊,他乞求地看向云锦绣。 谁知云锦绣根本就不看他,两人大有狼狈为奸之意,“要是能找到其他人给我们领路,也可以。” “你不是当过天澜宗的宗主吗?” “轩辕煌想我死,没给我放权,当时时间有限,我还来不及当真正的宗主。” “现在宗主是谁?年” “我想应该是轩辕秀,轩辕煌会把自己的东西,都留给他吧。”他爱姬泷,对轩辕秀视如己出。 凤还真看着他,嘴角轻扬,“你倒是很诚实。” 云锦绣笑笑,“适当的诚实,才能换来信任。” “你想让我信任你?” “咱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 “咱们明天早上出发。”他看着鲁世均,“他留下带路。” 她看着乌灵宇,“他跟着我。” “为什么?” “他会对我好啊。” 凤还真上下打量着她,她已经长成,体态丰腴雅致,五官精致,眸光流转间,绝色动人,这样的女子,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对她好。 云锦绣看着那样的眼神,是男人看到女人有了欲望的眼神,楚墨宸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眼神。 她淡淡一笑,向乌灵宇,“走吧。” 乌灵宇站起,跟着她,出了客厅,往她的客房去。 鲁世均快步跟上他们。 天黑下来,古老的宅院恢复了平静。 鲁世均往门外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有人,开口问道:“云锦绣,你到底要做什么?” 云锦绣在桌边坐下来,取出盘子里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摸了摸被凤还真捏过的脖子,上面的指痕已经变成青色,痛得她直吸冷气。 乌灵宇看了,出了房间,去花园里找了些花草药,又用他自己的药为她调制疗伤药。 “我和凤还真说的话,你不是都听说了吗?” 鲁世均摇头,“我看不到你的内心,你说的话,我无法信任。”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云锦绣摇晃着杯中的茶水,水中正散发着热气。 她抬目看着他,目光清冽如水,“鲁世均,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他愣了一下,明白她所问,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轩辕煌将你安排在云州,你是他的心腹吧?你知道我对他,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在她的眼里,他仿佛是透明的。 “你跟着我,是不放心,怕我做出什么不违你们本愿的事吧?” 他叹了一口气,“我们没打算伤害你。” 她讽刺地笑笑,“什么才叫伤害?杀了我吗?” 他一时语噎。 “所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在做什么?你信不信任,我根本不在乎。” 她的神情冷下来,一脸淡漠,“你随时可以走。” 鲁世均站起,离开了她的房间。 她悠悠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才发现茶已经凉了, 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她不由皱起眉头。 乌灵宇端着托盘进来,里面放着他调制好的药膏。 “没事的,不用这些。” 他笑笑,“这药很有效,擦上很快就好了。”他已经坐下来,拿了木条,抹了药膏,就替自己擦药。 药膏擦在伤痕上,一阵清凉,然后又热热的,果然不疼了。 擦药了脖子,他又为她擦脸。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他真的可能杀了你。” 云锦绣想着当时的情形,不由绷紧了身子,她的生死,就在凤还真的一念之间。 半晌,她淡淡地说道:“我必须这么做。” 他叹了一口气。 夜渐深,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各抱着一床被子,窗外月影横斜。 云锦绣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子,努力回忆着守卫者的样子,现在唯一能够帮她的就只有那个人了,可她怎么也记不得他的样子。 她又想起他向她展示的大地之力,只要能够找到他,她的计划就会成功的。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身边的乌灵宇在喊,“魔鬼,魔鬼……你不要过来,你这个魔鬼……” 他做噩梦了。 她坐起来,转过身去,伸手摸着他的头,安抚着他。 “不要杀我的家人,不要杀我的家人……” 他不停地蜷缩着身体,将自己缩成一团,双手环抱着自己,“魔鬼,不要杀人,不要杀人……” 眼见他的身子越缩越紧,开始抽蓄,她不由一震,忙抱着他摇,“乌灵宇,醒醒,醒醒,快醒过来……” 再不醒来,他会死在梦中的。 她下了床,把床头的灯照亮,费了很大劲才将他扶起来,抱着他的肩头摇,“醒醒,快醒过来……” 乌灵宇张开眼睛,视野里的灯光渐渐变得清晰,和梦里的情形完全不一样,他抓着她的手臂,靠在云锦绣的怀里,呼吸起伏,她怀里的温度将他的身体慢慢地噩梦里抽离。 良久,他才平静下来,坐直起身,“不好意思,我做噩梦了。” 云锦绣往后坐了坐,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瞬间愣住,他的脸全湿了,那是他的泪水。 乌灵宇转过身去,抬起袖子,抹着脸。 她低下头来,发现自己的袖子也被他的泪水沾湿了。 她眼眶发热,心潮翻涌。 他是否常做这样的梦?在梦里泪流满面。 他是否害怕入睡?怕是闭上眼睛,这个梦就会出现? 她突然想起,在王城的那场大火里,他不想离开,他本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那是他最好的结局。 可轩辕煌救了他,为什么? 她沉思的片刻,乌灵宇已经躺下,他温和地笑笑,“一个很老的梦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常做……很没出息吧,我这么大的人了,竟然怕一个梦。”他自嘲地笑笑。 云锦绣只觉心如刀割,他果然记忆很混乱。 她给他拉了拉被子,天气还很凉,冷得让人难受。 她在他的身边躺下,靠得近了些。 “不是你没出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惧怕的东西,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一样。” 乌灵宇转过头,看着她,她睡在外面,烛灯在她身后照着,她的脸掩在阴影里,一双凤眸乌黑明亮,散发着柔和光芒,在对他的时候,她是没有锋芒的。 “那你呢?你害怕什么?” 花凛:最近看到很多小伙伴在催更,催结局,但还有很多重要的故事没写完,还有高长雪发起的第一次大陆战争……每个角色的命运和归宿,都在大时代里颠沛流离,有太多的故事要写,我会加油更新的 第346章 愿我和你有一样的勇气 “我啊。”她翻了一个身,看着床顶上的帐子,烛灯在上面投下淡淡的光影,青影交错。 她害怕不幸的事情发生在家人的身上,发生在所爱的人身上。 她害怕她的身后,有更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害怕她好不容易爱上的这个世界,容不下她。 原本,她以为她拥有一切,家人,爱人,朋友。 可是当她发现,自己只是轩辕煌用来豢养连心蛊的容器,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时,她才知道了她人生的真相,开始怀疑一切。 她害怕孤独地活着。 她眯了下眼睛,“我没什么怕的。” 她不能害怕,她如果害怕了,就会很容易死在这个乱世里,她只有保持清醒和理智,拥有勇气,勇往直前。 乌灵宇侧卧着看着她,愿我和你有一样的勇气。 感受到他专注的目光,她转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 “你睡吧,我守着你。”她冲着他笑,“明天还要赶路,今晚好好睡个好觉。” 他只觉她这一笑,眼前便是一片明媚,“你会一直守着我?” 她肯定地点头,“嗯。” 他往她身边挪了挪,挨着她,两人之间,隔着两床被子。 云锦绣:“……” 她起身吹灯。 “不要,”乌灵宇急忙制止她,“就这样亮着。”他的声音降低,有些不好意思。 她愣了下,“好。”然后躺了下来。 乌灵宇闭上眼睛,又张开眼睛看了看她,见她还在,又闭眼睛。 云锦绣:“……”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他这才如释重负,不好意思地笑笑,慢慢闭上眼睛,整个人变得柔和起来。 云锦绣看着他,他的白发映着灯光,散发着淡淡的华光,深邃的眉眼,挺直的鼻梁,丰润的唇,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西境没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如果没有高长雪,如果乌族没有被灭族,他还是那个矜贵的世子,天赋异禀的神医,该有多好。 如果没有高长雪,天元不会再有外战,她的前途,也不会这么黑暗。 她想到了轩辕秀,此刻,他会在做什么呢? 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他会是什么反应? 她想起前年冬天在武侯府,他偷偷进入自己的房间,发现楚墨宸在自己床上的情形。 她能够想象得到他的反应,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痴痴发笑。 她想着想着,耳畔传来乌灵宇匀长的呼吸声,他又睡着了。 她嘴角轻轻扬起,身子突然一沉,是乌灵宇的手抱在自己的腰上,睡梦中,他不安地往她的身上靠。 云锦绣:“……”算了,能够安然入睡,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不要再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凤宅的主卧里,凤还真坐在床上,他已经脱了外袍,只穿着白色的宽松里衣,斜领半开,露出大半胸膛,映着灯光,泛着玉泽。 他的面前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宽大的斗蓬遮掩着她大半的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如刀刻一般精致。 “云锦绣太狡猾了,她一定有什么计划,我觉得不妥。” “你以为我会没想到?” 高傲的少女低下头去,承认错了。 所有的人都想得到的问题,她的爷爷,不可能想不到。 “我的计划是,攻打天澜山。” 她猛地抬起头,明亮的双眼从帽檐下露出来,精致的丹凤眼流光涌动,美得惊心动魄。 “这个时候攻打天澜山?”不太合适吧?凤后现在看似安全,随时都有可能四面楚歌。 “我已经护了你们百年,怎么?离开我就活不下去了吗?那你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少女迎着他冷酷拷问的目光,脸色惨白,垂下眸子。 “为什么到现在轩辕秀还活着?金碧辉还活着?云翦还活着?” 她的头低得更低,“我们曾派人进行暗杀,但是进不了府,有高手在暗中保护他们。” “哦?”他星眸微凝,来了兴趣。 凤家训练出来的杀手,都是一流的暗杀高手,有什么人能够挡得了他们? “我已经得到一些消息,那些人中,有的是云翦军中的人,有的是明王府的人,轩辕秀手下有不少高手。” 他星眸熠熠,“没想到轩辕一族,继轩辕煌之后,还有这样的人物。” 他面前的少女:“……”他竟然这么欣赏家族的劲敌! 但提到这个人,她不由皱起眉头,天元帝的眼皮子底下,凤家的眼皮子底下,身为前幼帝的轩辕秀,竟然能完好地活着,还能发展自己的势力,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要我随你一起去天澜山吗?” “不用,你留在皇城。” “那云锦绣?”她咬了咬唇,“她是高长雪要的人。” “不到万不得已,我会留她一命。” 少女抬头,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妥协是换不来和平的。” “高长雪那样的人,胃口是填不满的,他会提出第一个条件,就会提出第二个,第三个……永无止境。” 少女幽幽吸了一口气,明白了他的意思,“是。” “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他在问凤后什么时候能够除掉轩辕秀这些威胁。 “春宴。” 他沉思片刻,“你不觉得奇怪吗?轩辕秀没有任何行动。” “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他抬头看了少女一眼,凤家的人,长得都很好看,男的英俊帅气,女的倾国倾城,她与同龄的人相比,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但与云锦绣相比,眼见和智谋还是差了太多。 少女低下头,一脸羞愧,轩辕秀在等什么,她没弄明白。 “不要让人知道你还活着,身在暗处比身在明处要安全,更方便行动。” “是。” 少女消失在黑暗之中,凤家古宅依旧平静,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第二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但凉风一一起,寒气仍能侵透人的肌肤。 凤宅外,下人已经备好了车马。 云锦绣率先出了大门,鲁世均和乌灵宇紧随其后,再后面才是凤还真带着三名属下。 凤还真向她说道:“你乘马车,我们骑马。” “不用,我骑马。”她挑选了一匹温顺面又健硕的黑色,踩着长凳,上了马。 他眯了下眸子,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柔软里透着一股坚韧,那种品质,他在身手极好的女人身上也没看到过,她当真是什么凰族,因而与众不同? 一行人上了马,顺着长街,出了嘉临城,往东南方向去。 上了官道,云锦绣回头一看,阳光下,嘉临关的城楼高耸,城墙像东西蔓延,如卧龙一般,雄踞于大地之上。 在中州的历史上,以嘉临关为线的南北统一战争经历了数十年,称为帝国的喉咙之地,这一块地,一直都在凤家的统治中。 阳光下,她的目光悠远绵长,掠过城池往北,看着帝都的方向,可见隐约的城池轮廓,在蓝色的天幕下。 短暂的回望,她转过头来,跟着行队,进了大峡谷,一路翻跃山林,崇山峻岭连绵起伏如海,帝国的第一江河像一条玉龙穿行在山脉之间,东流入海。 凤还真提了提马缰绳,上了山丘的最高处,放眼看去,瞳孔收缩。 提高了嗓音,“这片林域太辽阔了。” 云锦绣似笑非笑地看到他,“穿过前面的那片森林就到了。” 她看了鲁世均一眼,示意继续前行,她提着马缰绳,跟上他。 一行人翻越过山野,眼前是一片大森林,冬末时节,森林里依然五彩斑斓。 走近森林,一条树木隧道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古老的白色树木相互缠绕,形成树篱,阳光从上方倾泻下来,光影交错,缥缈而神秘。 云锦绣目惊叹,竟有这样的一条路上山。 以前,她去天澜山,是从帝都去的,山下有人看守,是守山人带她进山,她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凤还真来到她的身边,看着她惊叹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个地方气温变高了吗?” 鲁世均回答,“山里有温泉。” 凤还真戏谑地笑笑。 云锦绣:“……” 却见鲁世均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她愣了下,他对这条路也一无所知。 她自己率先进入了树木隧道,大家跟上她。 树木隧道一直延伸到森林深处,他们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的路,出了林木隧道,就看到山脚立着一道宏伟的山门,山门洞开,华光万丈,隐约间,有琼楼殿宇。 云锦绣心神一震,猛地抬头四望,此时天色已晚,紫霞满天。 她再看向那门时,就看到古木与山崖完美结合,形成高大的拱门,那才是山门,宽大的青石阶沿着山崖拾级而上,直入山腰,山上宫殿遍布,有序排列,两侧山崖上瀑布飞泻,映着晚霞和夕阳,一道道彩虹横跨在飞流之上。 她深深闭了下眼睛,再看时,还是眼前的景象,而刚刚那道山门,好似她的幻觉。 凤还真等人也有和她有同样的感受,但大家都以为是幻觉。 毕竟这个山林的景色,是他们前所未见的。 待凤还真看清眼前的景象,他朗声一笑,“果然有这么一个地方。” 他跳下马,众人纷纷下马,走上前去。 云锦绣只觉身边一阵风,转头一看,凤还真已经掐住了鲁世均的脖子,“已经不需要他带路了。” 她浑身一僵,抬头一看,突然发现四周的密林里涌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潜伏在的森林里,包围了山脚,他们都是凤家的暗卫。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对天澜山的野心,超出了她的想象,他这是要攻打天澜山。 “他是我带来的人,我来吧。” 第347章 叫王爷来杀人 云锦绣提着一盏灯笼往重紫殿去。 凤还真从崖楼里出来,跟在她的身后。 “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想找什么?”她推开重上重紫殿的大门,走了进去,大殿上垂挂着紫金灯台,上面摆满了蜡烛,她将灯罩取下,把里面的蜡烛取出来,将蜡灯点亮。 “我们上山之前,说好的。” 她说的,与天地同在,与诸神同在,永生永世,还有另一个世界。 她淡然一笑,“如果那么容易发现,就轮不到你我了。”她环视四周,大殿的左右放着美人榻,左边的榻前还放着一架古琴,丰兰息曾在这里为轩辕熄弹琴。 “最好是有点什么,失望会让人愤怒,愤怒往往会带来毁灭。” 云锦绣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语言威胁没什么反应,她走到大殿的中央大门前,大门是由古铜建造,在烛光的照映下,泛着铜光。 她试着推了几下,力气太小,根本推不动。 凤还真示意让她退到一边,他伸手按在门上,用掌力推开了大门。 门内是一个偌大的藏书阁,穹顶上是一个巨大的九宫格,上面布满了灯,如满天繁星,将藏书阁照如白昼。 四壁全是用铁、铜、金、银材料打造的壁柜,柜阁里摆放着书卷等物件,阁内林立,跟穹顶上的九格阁灯相互呼应,十分壮观神圣。 凤还真先一步走进去,“我去过姬原建的书殿,那个书殿跟这个藏书阁有几分相似,却不及这里的万分之一。”他言语里全是惊叹,“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人能建造出这样的书阁!” 他沿着四周往前走,查看着这里面存放的东西,越往前走神色越是凝重。 藏书的内容,根据四方方位分布,分别是中州、东境、西境、北境、南境,藏书内容包括各境的人文地理,政治经济,以及重要人物及各大世家,王朝秘史,包罗万千,应有尽有。 他立身于藏书之中,仿佛整个六合大陆都在自己的身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快步来到中央书架前,就看到书架上挂着一大一小木牌,大木牌上刻着“天元”二字,小的上面刻着“凤氏”二字。 他呼吸一窒,短暂的惊呆,他走到书架前,书架的最上方放着一捆巨大的竹片制作的卷轴,他伸出去拿,卷轴很沉,两只手才从书架上把卷轴抱下来。 “哗——”的一声,卷轴打开,一边被他握在手里,另一边堆了一地,他向后拉,将卷轴陈铺开来,是凤氏的族谱! 从凤家的第一代家族凤归元,到现在这一代的全部嫡亲子弟都在上面,最后两个名字是凤夜回,凤还真。 他的名字在上面出现两次,现在的他,被和以前的他区别开来。 这两枚竹片是新制的,上面还有新木的味道,凤朝华死了以后,凤夜回的身份才被发现,而他,借用楚墨宸的身份重生之后,算作凤家新的一分子。 除了族谱,书架上依次陈列着每个人的信息,用袋子装着,袋子上标识着人的名字。 一代人一个阁子,按照年龄次序堆放。 他抽出写着自己名字的袋子,打开,里面是宣纸卷轴,他打开一看,上面记载着他的生辰八字,身份地位,文武学识,优点缺点……包括他借用楚墨宸的身体延续寿命。 他又翻看了凤后的信息,里面记载着她残害胞姐并取而代之的秘密。 …… 他原本以为,凤家的一切都是秘密,凤家的人都很谨慎,知道他们秘密的人,除了他们自己人,其他的都已经是死人。 是谁记录了这一切?记录了这一切的人又在哪里? 他只觉凤家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就像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心中油生起一阵阵恐惧。 云锦绣一直观察着天花板上的九宫格,最后,她来到他的身边,向他说道:“是星云图,宇宙魔方。”她的声音在发抖,关于星云图和宇宙魔方,是她在成为云锦绣之前的记忆。 凤还真正沉浸在惊骇之中,听她这么一说,抬起头来看着她,“星云图,宇宙魔方,是什么?” 她知道他还不知道星云图和宇宙魔方的概念,她想着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收回了心神,回答道:“九宫格。” 她扫视了下周围,看着地上的凤氏家族族谱,又看着他,他的脸色发白,精神有些萎靡,受惊不小,“你家的族谱?” 他看着她,星眸中慢慢透出精光来,“你之前见过这些?” 她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倒是希望见过,”她看着书架上的信息,“这样的话,估计现在的你就不存在了。” 这话他信,要是她早掌握凤家这么多信息,早就已经毁了凤家。 云锦绣游走在书架间,“大煌师对我防备,把我当敌人,他倒是教了了我一些东西,但跟这些比起来,冰山一角。” “我原来也一直不明白,天澜宗的门徒为何会遍布天下,上有王侯将相,下有市井流民,现在看来,倒是可以理解。” 凤还真皱了下眉头,“什么意思?” 她伸手扶着面前书架上的书卷,“人们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会找天澜宗,天澜宗会出面为他们解决,收取与之相应的报酬,这就是天澜宗存在的价值。” “任何人都可以加入天澜宗,他们为宗里办事,宗里给他们相应的酬劳,又互不影响,因此天澜宗吸纳了四方人才,他们知道天下事,天下人,自然可以为人们解决难题,同时又不会引起朝廷的关注。” “本质上,天澜宗做的,是交易,这些信息,就是他们最有价值的交易筹码。” “这也是为什么,天澜山是天澜宗的总部,因为这些,是天澜宗的核心价值。” “只有历代宗主和宗主身边的长老会,能够进这个地方,掌管着这些秘密,掌管着天澜宗。” 她说完,就见凤还真跑出大门,马上端着一支蜡烛跑进来,他往藏书阁里扫视一眼,中央有一个不到二十平的方形地槽,深一米左右,他抱着族谱跑过去,将族谱点燃。 云锦绣一怔,他是要烧了这些东西。 守卫者站在对面的崖楼上,看着重紫殿的方向,殿里散发着火光和烟雾,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天启之城,明王府。 明月穿过云层,照进高墙,月影横斜。 书房里,轩辕秀正在翻看着六合神典,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他抬起头来,龙渊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不等他开口就说道:“天澜山传来消息,让您去天澜宗围杀凤还真。” 他手中的书一沉,“哐当”了一声落在书桌上,他慢慢站起来,“凤还真?”他不是和云锦绣一起坠入海里了吗? 龙渊也是一脸疑惑,“王爷,是宗里的人传来的消息。”他现在是宗主,宗里传出来的消息,没有错。 轩辕秀思绪起伏,凤还真还活着,那云锦绣呢?她会不会也在天澜山? 龙渊看着他恍惚的神情,心想他应该是想到云锦绣了。 “王爷,”他担心道:“您现在不能出城。”只要他一出城,凤家只要一场屠杀,就可以改换天地。 “不,这趟,必须去。” “你先去备车,现在去武侯府,叫上管家。” 一个时辰后,夜间零辰,武侯府议事大厅。 云翦一脸震惊地看着对面的轩辕秀,“你要出城?” 坐在他身边的刘文基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轩辕秀点点头。 “什么时候?” “尽快。”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刘文基:“这很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天澜山是天澜宗的总部,凤还真不可能单枪匹马去,能让您去围杀他的人,必定是有把握的人,谁能做到这件事?” 轩辕秀摇摇头,他也想不到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龙渊恍然大悟,“刘军师的意思是,天澜山有高人要对付凤还真?” “恐怕不止,”刘文基分析道:“如果你是凤还真,这个时候,你会在哪里?” “当然是在皇城。” 这一点,谁都清楚。 京城以凤后为主的势力和以明王为主的势力之所以还保持着这种平衡,是因为他们实力相当,势均力敌,凤还真进京,就能够打破这种平衡,对凤家而言,就是又一个皇图霸业的开端,凤还真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刘文基看着轩辕秀,“王爷,天澜山到底有什么,能够让凤还真放弃这样的机会上山?” 轩辕秀思索片刻,“我现在对天澜山的了解不多。”他上过一次山,是为了找母亲的遗体,来去匆匆,并没有发现什么,从云州回来,他就一直在京城。 “军师的意思是,是有人将凤还真引上山的?” “王爷收到的是什么样的信息?可否透露一二?” 龙渊急忙回答道:“是一句话,“让明王爷上天澜山围杀凤还真”。” “这句话的内容太仓促,应该是在危急时刻传出来的,显然,传信出来的人,对王爷非常了解,对方相信王爷听到这句话,就会做出万全的准备,王爷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他摇摇头,他根本找不出来,自己认识的人中,既了解自己,又有这么大能耐的人会是谁? 他心底有一个荒唐的念想——云锦绣! 可是她亲眼看着她中蛊毒的样子,看着她掉进海里,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王爷,”刘文基郑重地问道:“您不清楚是谁传出来的消息,也要去吗?” 云翦:“阿秀,你要三思,如果是请君入瓮——” “我不觉得,”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长桌尾,云麾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振振有词地说道:“不管是谁传出来的消息,对方都是在给我们找机会。” 第348章 天澜宗的秘密 云锦绣提着一盏灯笼往重紫殿去。 凤还真从崖楼里出来,跟在她的身后。 “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想找什么?”她推开重上重紫殿的大门,走了进去,大殿上垂挂着紫金灯台,上面摆满了蜡烛,她将灯罩取下,把里面的蜡烛取出来,将蜡灯点亮。 “我们上山之前,说好的。” 她说的,与天地同在,与诸神同在,永生永世,还有另一个世界。 她淡然一笑,“如果那么容易发现,就轮不到你我了。”她环视四周,大殿的左右放着美人榻,左边的榻前还放着一架古琴,丰兰息曾在这里为轩辕熄弹琴。 “最好是有点什么,失望会让人愤怒,愤怒往往会带来毁灭。” 云锦绣看了他一眼,对他的语言威胁没什么反应,她走到大殿的中央大门前,大门是由古铜建造,在烛光的照映下,泛着铜光。 她试着推了几下,力气太小,根本推不动。 凤还真示意让她退到一边,他伸手按在门上,用掌力推开了大门。 门内是一个偌大的藏书阁,穹顶上是一个巨大的九宫格,上面布满了灯,如满天繁星,将藏书阁照如白昼。 四壁全是用铁、铜、金、银材料打造的壁柜,柜阁里摆放着书卷等物件,阁内林立,跟穹顶上的九格阁灯相互呼应,十分壮观神圣。 凤还真先一步走进去,“我去过姬原建的书殿,那个书殿跟这个藏书阁有几分相似,却不及这里的万分之一。”他言语里全是惊叹,“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人能建造出这样的书阁!” 他沿着四周往前走,查看着这里面存放的东西,越往前走神色越是凝重。 藏书的内容,根据四方方位分布,分别是中州、东境、西境、北境、南境,藏书内容包括各境的人文地理,政治经济,以及重要人物及各大世家,王朝秘史,包罗万千,应有尽有。 他立身于藏书之中,仿佛整个六合大陆都在自己的身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快步来到中央书架前,就看到书架上挂着一大一小木牌,大木牌上刻着“天元”二字,小的上面刻着“凤氏”二字。 他呼吸一窒,短暂的惊呆,他走到书架前,书架的最上方放着一捆巨大的竹片制作的卷轴,他伸出去拿,卷轴很沉,两只手才从书架上把卷轴抱下来。 “哗——”的一声,卷轴打开,一边被他握在手里,另一边堆了一地,他向后拉,将卷轴陈铺开来,是凤氏的族谱! 从凤家的第一代家族凤归元,到现在这一代的全部嫡亲子弟都在上面,最后两个名字是凤夜回,凤还真。 他的名字在上面出现两次,现在的他,被和以前的他区别开来。 这两枚竹片是新制的,上面还有新木的味道,凤朝华死了以后,凤夜回的身份才被发现,而他,借用楚墨宸的身份重生之后,算作凤家新的一分子。 除了族谱,书架上依次陈列着每个人的信息,用袋子装着,袋子上标识着人的名字。 一代人一个阁子,按照年龄次序堆放。 他抽出写着自己名字的袋子,打开,里面是宣纸卷轴,他打开一看,上面记载着他的生辰八字,身份地位,文武学识,优点缺点……包括他借用楚墨宸的身体延续寿命。 他又翻看了凤后的信息,里面记载着她残害胞姐并取而代之的秘密。 …… 他原本以为,凤家的一切都是秘密,凤家的人都很谨慎,知道他们秘密的人,除了他们自己人,其他的都已经是死人。 是谁记录了这一切?记录了这一切的人又在哪里? 他只觉凤家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就像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心中油生起一阵阵恐惧。 云锦绣一直观察着天花板上的九宫格,最后,她来到他的身边,向他说道:“是星云图,宇宙魔方。”她的声音在发抖,关于星云图和宇宙魔方,是她在成为云锦绣之前的记忆。 凤还真正沉浸在惊骇之中,听她这么一说,抬起头来看着她,“星云图,宇宙魔方,是什么?” 她知道他还不知道星云图和宇宙魔方的概念,她想着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收回了心神,回答道:“九宫格。” 她扫视了下周围,看着地上的凤氏家族族谱,又看着他,他的脸色发白,精神有些萎靡,受惊不小,“你家的族谱?” 他看着她,星眸中慢慢透出精光来,“你之前见过这些?” 她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倒是希望见过,”她看着书架上的信息,“这样的话,估计现在的你就不存在了。” 这话他信,要是她早掌握凤家这么多信息,早就已经毁了凤家。 云锦绣游走在书架间,“大煌师对我防备,把我当敌人,他倒是教了了我一些东西,但跟这些比起来,冰山一角。” “我原来也一直不明白,天澜宗的门徒为何会遍布天下,上有王侯将相,下有市井流民,现在看来,倒是可以理解。” 凤还真皱了下眉头,“什么意思?” 她伸手扶着面前书架上的书卷,“人们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会找天澜宗,天澜宗会出面为他们解决,收取与之相应的报酬,这就是天澜宗存在的价值。” “任何人都可以加入天澜宗,他们为宗里办事,宗里给他们相应的酬劳,又互不影响,因此天澜宗吸纳了四方人才,他们知道天下事,天下人,自然可以为人们解决难题,同时又不会引起朝廷的关注。” “本质上,天澜宗做的,是交易,这些信息,就是他们最有价值的交易筹码。” “这也是为什么,天澜山是天澜宗的总部,因为这些,是天澜宗的核心价值。” “只有历代宗主和宗主身边的长老会,能够进这个地方,掌管着这些秘密,掌管着天澜宗。” 她说完,就见凤还真跑出大门,马上端着一支蜡烛跑进来,他往藏书阁里扫视一眼,中央有一个不到二十平的方形地槽,深一米左右,他抱着族谱跑过去,将族谱点燃。 云锦绣一怔,他是要烧了这些东西。 守卫者站在对面的崖楼上,看着重紫殿的方向,殿里散发着火光和烟雾,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天启之城,明王府。 明月穿过云层,照进高墙,月影横斜。 书房里,轩辕秀正在翻看着六合神典,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他抬起头来,龙渊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不等他开口就说道:“天澜山传来消息,让您去天澜宗围杀凤还真。” 他手中的书一沉,“哐当”了一声落在书桌上,他慢慢站起来,“凤还真?”他不是和云锦绣一起坠入海里了吗? 龙渊也是一脸疑惑,“王爷,是宗里的人传来的消息。”他现在是宗主,宗里传出来的消息,没有错。 轩辕秀思绪起伏,凤还真还活着,那云锦绣呢?她会不会也在天澜山? 龙渊看着他恍惚的神情,心想他应该是想到云锦绣了。 “王爷,”他担心道:“您现在不能出城。”只要他一出城,凤家只要一场屠杀,就可以改换天地。 “不,这趟,必须去。” “你先去备车,现在去武侯府,叫上管家。” 一个时辰后,夜间零辰,武侯府议事大厅。 云翦一脸震惊地看着对面的轩辕秀,“你要出城?” 坐在他身边的刘文基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轩辕秀点点头。 “什么时候?” “尽快。”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刘文基:“这很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天澜山是天澜宗的总部,凤还真不可能单枪匹马去,能让您去围杀他的人,必定是有把握的人,谁能做到这件事?” 轩辕秀摇摇头,他也想不到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龙渊恍然大悟,“刘军师的意思是,天澜山有高人要对付凤还真?” “恐怕不止,”刘文基分析道:“如果你是凤还真,这个时候,你会在哪里?” “当然是在皇城。” 这一点,谁都清楚。 京城以凤后为主的势力和以明王为主的势力之所以还保持着这种平衡,是因为他们实力相当,势均力敌,凤还真进京,就能够打破这种平衡,对凤家而言,就是又一个皇图霸业的开端,凤还真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 刘文基看着轩辕秀,“王爷,天澜山到底有什么,能够让凤还真放弃这样的机会上山?” 轩辕秀思索片刻,“我现在对天澜山的了解不多。”他上过一次山,是为了找母亲的遗体,来去匆匆,并没有发现什么,从云州回来,他就一直在京城。 “军师的意思是,是有人将凤还真引上山的?” “王爷收到的是什么样的信息?可否透露一二?” 龙渊急忙回答道:“是一句话,“让明王爷上天澜山围杀凤还真”。” “这句话的内容太仓促,应该是在危急时刻传出来的,显然,传信出来的人,对王爷非常了解,对方相信王爷听到这句话,就会做出万全的准备,王爷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他摇摇头,他根本找不出来,自己认识的人中,既了解自己,又有这么大能耐的人会是谁? 他心底有一个荒唐的念想——云锦绣! 可是她亲眼看着她中蛊毒的样子,看着她掉进海里,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王爷,”刘文基郑重地问道:“您不清楚是谁传出来的消息,也要去吗?” 云翦:“阿秀,你要三思,如果是请君入瓮——” “我不觉得,”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长桌尾,云麾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振振有词地说道:“不管是谁传出来的消息,对方都是在给我们找机会。” 第349章 狮子,鹰,狼 “云麾?”云翦震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军事机密,在计划里,只有他,刘文基,轩辕秀和龙渊四人可以一起商讨,他是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云麾忙站起,厚着脸皮说道:“将军,末将现在是督军,听说您要开紧急军会,就来了!” “你是督军?袁飞呢?”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不知道? 云麾不好意思地笑笑,云家军整顿后,督军是袁飞,后来他花了三千两银子帮他还了醉仙楼的钱,把官从他手中买过来了。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升官的机会,回京一年多,他从一个小将,越级晋升,成为了从二品武将,督军,云家军中,除了云翦之外的最高指挥官。 刘文基知道云翦被最近军事整顿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一个没留神,被云麾钻了个空子,其他的事云翦能忍,但第一指挥官的事,他是绝对不会马虎的,他要对云麾动真格了。 他劝说道:“将军,你先听听他怎么说。” 云翦灵机一动,“你要是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你这个督军,老子就认!” 云麾搓着手,眼底贼光,“将军,这可是您说的。” “本将军说的。”他就不信他还能把这么大的事解决了,他在云家军中,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云麾继续说道:“正如大家所说的,如果凤还真直接进京,就可以主导时局,是有人为大家创造了一个机会。” 大家看着他,沉默着,思索着。 轩辕秀开口:“继续说。” “你需要几天?” “三天。” 云麾看向云翦,“将军,我们可以阅兵,在中央大街,十万精兵全到。” 云翦虎目大张,看着众人,众人看着他,眼睛发亮。 十万精兵齐聚中央大街,可以直达玄武门,有必要,可以包围皇城,若凤家有行动,云翦可以以勤王的理由发动兵变。 轩辕秀点点头,“我会留人在你们身边,一旦勤王,朝中会有人呼应,在声势上压下去。” 云麾狡黠一笑,眼中闪动着狐狸般的光芒,得到他的认可,他将官运亨通。 他看向云翦,云翦点点头,“就这么办。” “属下这就去安排,”他看向刘文基,“军师跟属下一起去吗?” 刘文基看向云翦,他点点头。 轩辕秀向龙渊,“去把管家叫进来。” 龙渊一愣,在他的印象里,管家一直是一个打理后院的老实人,王爷现在叫他来,是要商量重要的事,王爷身边果然没有等闲之辈。 他出了门,房间里只剩轩辕秀和云翦。 云翦:“凤还真拥有与常人不同的力量,你亲自去,会不会太危险了?”他听说了凤还真的事,还是无法理解人怎么可能用这样的方法存活下来。 “天澜宗是我自己的地盘。” 他不由瞪大眼睛,“你的地盘?” 他点头,“轩辕煌把天澜宗交给了我。” 云翦深吸了一口气,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阿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愿不愿意再回到皇位上去。 “云叔,我已经选定了合适的人。” 云翦一脸震惊,“合适的人?谁?”他实在想不出来,轩辕皇室中,有谁能成为他选中的君王。 “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你不会失望的。” 云翦仍然震惊不已。 “吱呀!”门开了,他回过神来。 管家将门关上,上前来,向他们打招呼,“王爷,云将军。” 云翦盯着他看,感觉有点面熟,“这位是?” 明管家看了眼轩辕秀,他点头许可。 他开口说道:“云将军,是我,老罗。” 云翦:“……”一时想不起来。 见他一脸茫然,他开口道:“罗玉树。” 两人四目相对,烛光照在他们眼中,有泪光溢动。 云翦看着他那张变形的脸,仔细辨认,方可见一点他昔日的面貌。 罗玉树开口,“将军以后得叫我明管家了。” 他眼眶发红,咬着牙槽,点点头,光从这位昔日的老相脸上,就可以想象当年的政变是何其凶险。 轩辕秀:“云叔,明管家会留下来帮你,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手。”一旦动兵,帝都必将血流成河,他们都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景象。 他点点头,“我明白。” 他们离开后,云翦回到房间,房间里还亮着灯,金氏还在缝补红肚兜,如娘陪着她。 如娘见他来了,把热茶倒上,就退出了房间,带着两个守夜的丫环,出了主院,向守在院门处的侍女打了招呼,“机灵点,有什么事就让人来报。” 守夜的两名侍女打起精神,“是,如娘。” 她带着侍女往自己的房间去,跟在她身后的白瑜道:“如娘,奴婢今天去厨房给夫人拿汤的时候,遇到了可卿小姐院子里的人。” 一听到云可卿,她心头一提,“怎么了?” “那小丫环取了些紫苏、砂仁、苎麻根、桑寄生,这些都是夫人之前用来安胎的。” 如娘一震,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转过身来对她,白瑜才十八岁,长着一张小圆脸,眉清目秀,看起来忠厚老实,又透着一点机灵。 “你以前是在哪个院子侍奉的?” “奴婢十五岁进府的,刚来的时候,是跟着秦婴姐姐在大小姐的院子里做些杂务。” “刚进府的半年,大小姐是不让我们做事的,她让秦婴姐姐带我们去药材房学习辨认药材,去膳房学习关于食物的知识,又去衣局学习,又请了人教我们学习礼仪。” 如娘有些意外,又有些震惊。 难怪大小姐身边会出秦婴那样的人物,虽然是奴婢出身,却能够帮表少爷掌管家室。 “奴婢认得那些药材。”她压低了声音,“可卿小姐的院子里开了灶,近两个月来,几乎没有来厨房,可卿小姐回来了这么久,看样子,不像是要回去,刚来的那会儿,她还去讨好老夫人的,现在没怎么见她出院子。” 如娘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光,“你是说,她怀孕了?” 白瑜一慌,忙低下头,“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如娘。” 如娘伸手握着她叠放在腰际的手,掌心温暖,目光温柔,“继续盯着她们,小心点。” 白瑜松了一口气,跟着她,若无其事地往下人的院子里去。 主院里,金玉一手扶着腰,一手把云翦的外袍挂在衣架上。 “知道什么时候去九陵关了吗?”她整理着衣袍,背对着他。 云翦看着她的背影,青丝如瀑,直到腰际,长颈削肩,楚楚动人。 “我会想办法,撑到九月吧。”如果一切顺利,如果轩辕秀能够赢得帝都这场政变。 金玉一喜,转过身来,眼睛有些湿,她摸着肚子,“孩子们八月就出生了。” 他拉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双手环抱着她的腰,“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想办法保护你和孩子。”以前,有云锦绣在,她可以代他保护好家人,现在,他认识到了家人的重要的性,不管做什么安排,都会把家人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她一脸愧色,“你给我安排些厉害的士卫,我会照顾好家里。” 云翦一怔,看着她。 她垂着眸子,“对不起,我不是一个贤内助。” 云翦搂着她,让她靠在他胸口上,声音有些生硬,“你还记得我为什么去金家提亲吗?” 她顿了顿,点点头。 为了军饷。 “那就是你给我最大的帮助,这些年来,是我亏欠了你。” 她眼睛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要不是你,就没有今天的云家军。” 她直起身来,看着他,他冷硬的脸上,皱纹更深了,看得她心头发疼。 “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一直都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云翦激动地看着她,她还是那么美,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变化不大,多添了几分成熟妩媚。 他眼中含着泪光,生涩了亲吻了下她的脸颊。 她脸一红,低着头,靠近他。 武侯府的大军营里,夜色笼罩下,三千将领严阵以待。 云麾从军帐中出来,他穿着银色的战甲,走上高台,一双眼睛迸发着利芒,一一扫视着自己的将领,声音洪亮如钟,“给老子吼一声。” “吼——” “妈的,你们都变成兔子了吗?” “吼——” “大声点!” “吼——” “没睡醒吗?” “吼——” 咆哮的声音震动广场上的军旗。 云麾看了眼军营围栏外的轩辕秀,收回目光,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将领,“你们给老子听好,老子知道你们当中师从帝国名将,灵魂受过帝国狮子的洗礼。” 听到“狮子”二字,一些将领抬起头看着他,两眼放光。 狮子,指的是楚家军。 刘文基站在他后方的军帐外,瞳孔张大,眼放异光。 当年楚帅府案发后,楚家军在外的士兵被整编到云家军中,呆在帝国的最北端,继续以军人的身份,为国效力。 他们中年轻的一批,凭着功绩,一步步成为将领,此刻就站在广场上。 第350章 没有人比我更不想失去她 云麾的发言继续。 “你们中的一些人,身上流着狮子的血液。” “你们中的一些人,是天空的雄鹰。” “但是从今天开始,我要你们做最凶猛的狼!” 所有的将领抬起头,看着高台上的他,眼睛发光。 “都给我露出兽性的一面,让帝都的这些中央军,黄金军,禁军,凤家军,让那些孬种看看,谁才是帝国的护盾!” “吼——吼——吼——”皂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兽血沸腾! “现在去,把你们的小狼崽们叫起来,把军甲都给我擦亮了,将军要阅兵。” “阅兵的时候,都给我机灵点,往显眼的地方站,让所有的人都看到你们。” “解散!” 他一声令下,众将领们纷纷往自己的军营去,个个擦拳摩掌,激动不已。 “这个督军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 “以前我的一个小兵,这小子虽然年轻了一点,不过倒是合我口味。” “那小子打了鸡血了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是想证明他自己。” “我看到他的眼睛泛着绿光,是头狼吧?” “不会吧,难道他老娘是北境森林里的女狼妖?” “切,我去过他们的黑森林,狗都没有一条,更别提狼了。” “黑森林?那不是死物存在之地吗?你什么时候去的?” “以前我们受命去接元成公主,在天子峰遇袭,迷路了。” “说到元成公主,听说还有一个小郡主,后来怎么了?” “这个嘛,可能大小姐知道情况。” 提到云锦绣,众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道:“看云麾这小子的表现吧,要是他是只兔子,咱们就——”说话的将领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 围栏外,龙渊看着迅速有序离开的将领们,用力哽咽,“他们,有点厉害!” 夜风掀起轩辕秀的袍角,他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云麾,语气平静,“不然你以为北长城是怎么守住的。” 云麾走在围栏边,与他们隔着围栏,挑眉看着轩辕秀,“王爷有什么指教?” 龙渊大气,“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傲慢无礼?” 他冷冷地看向他,“明王府也喜欢用强权赢得尊重?” 龙渊撸袖子,一脸信不信老子揍你的样子。 轩辕秀:“云督军只需要记住,帝都的战场和北境的战场是不一样的,作战的方式也不一样,帝国的屠刀,从不面向帝国的子民。” “我们的作战方式,守住了帝国的疆土,王爷的方式,让我们失去了大小姐。”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锋利。 龙渊站在一旁,只觉周围的空气令人窒息。 他一直觉得云麾这小子对王爷有怨念,原来如此。 轩辕秀眼里透着精光,强硬地说道:“没有人比我更不想失去她,记住我的话。”说完,他转身走了。 黎明破晓,天际的天幕像被劈开,橘红色的早霞倾泻而下,波云诡谲。 十万云家军从大军营出发,从武侯府的方向,一直向皇城的方向去。 帝国龙凤合抱的红色军旗迎风飘扬,帝国军旗后面,是云家的家族军旗,黑色的军旗上,是一只白色的翔鹰,指引着士兵们前进。 士兵们穿着银色的,或褐色的战甲,骑兵步兵依次排列,如长龙一般,穿行在帝都的长街上,大家有节奏地喊着口号。 “打倒征服军团,护我天元。” “打倒高长雪!” “天元万岁!轩辕万岁!” “天元千秋万载,永世长存。” “……” 无数的帝都子民从梦中惊醒,纷纷打开门窗,一看是云家军,长长吁了一口气,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们。 之前关于西秦侵略军的恐怖传说太多,很多人还没从那种恐惧中脱离出来,现在看到气势如虹的云家军,帝国最强的护国军,受到感染,顿时热血沸腾,跟在军队的后面,和他们一起喊着口号前行。 队伍越来越长,口号越来越响亮,震撼帝都。 与此同时,轩辕秀带着五百光明军,快马加鞭,出了京城,往天澜宗的方向去。 轩辕策从梦中惊醒,衣冠未正就赶到坤宁宫。 凤后刚刚起床,只穿着明黄的里衣,头发光滑地梳在脑后,脸上没有上妆,艳丽的面容里多了些老态,眼角皱纹明显。 她坐在珠帘后,听着轩辕策的汇报。 “母后,武侯府是要阅兵,十万士兵,都在皇城外。” “啪!”凤后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站起来,“阅兵?这种鬼话你也信?” 有士卫在殿外急报,“皇后娘娘,武侯伯求见。” 凤后一咬牙,向轩辕策,“你先下去。” “儿臣告退。” 他刚退出两步,她又吩咐道:“通知兵部和禁军候命。” “是。” 他退下以后,凤后向凤女官,“更衣。” 在她更衣的时候,凤南赶来,向她禀报,“明王爷带着五百人出了京城,往天澜山去了。” 她身体一震,脸色发白。 前天夜里,她都得到消息,凤还真带着家族精卫去了天澜山,与他同行的,是云锦绣,又是个小贱人,她简直是凤家的克星,轩辕秀带人去,目的一定是他,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武侯府会阅兵了。 自己被他们将了一军。 “有往天澜山传信息吗?” “传了,不过,”年轻的士卫皱了下眉头,“天澜山地形复杂,又是天澜宗的腹地,我们的消息,未必传得进去。” 她拧着眉头,向他挥挥手,“下去吧。” 凤还真的事,她鞭长莫及,更何况他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她也管不了了。 她内心也有期待,如果她能够替自己解决掉轩辕秀,一切就好办了。 她转过身去,让凤女官给她披上凤袍。 太阳升起,阳光照着大地。 皇城外的中央大广场上,齐聚着十万云家军,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为他们欢呼,为他们打气,为他们骄傲。 云麾策握着马缰绳,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抬起头,向玄武门城楼上看去,就看到轩辕策,他的身边站着新的兵部尚书赵赢和新的禁军统领李兴,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这两人每人手中握有十万精兵,再加上轩辕策和凤后的军队,他不由缩紧瞳孔。 轩辕秀说得没错,一旦在城中开战,那就是屠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坤宁宫,云翦穿着朝服,穿戴着军甲,跪在凤后的面前。 “臣恭请皇后娘娘阅兵。” 凤后咬着银牙,抓起手边的茶碗向他砸去。 茶碗砸“哗”地砸在他在身上,滚烫的茶水浇了他一脸,茶渍染了他一身。 帝国的老将一身狼狈,脸被烫得发红,却一脸刚毅。 “云翦,擅自阅兵,你眼里还有皇家,还陛下吗?” 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抹了一把脸,“最近军队整顿厉害,时间仓促,的确出了不少问题。” “军队人数剧减,军心动摇,而这一次对上的又是实力极强的西秦征服军,阅兵为士兵打气,是非常有必要的。” 凤后咬着虎,一脸凌厉。 为了将云家军调离帝都,他们大肆宣传西秦军的厉害,现在却成了他的理由。 看到他振振有词的样子,她想起了云锦绣,巧言令色,是他们父女都有的能力。 她真想一声令,将他拖出去,先打板子,再杀了他,但一想到皇城外的十万大军,就不敢动他。 她向凤嬷嬷,“去准备一下,本宫这就和云将军去阅兵。” 天澜山,太阳照耀着整个山城。 重紫殿里,藏书阁里的池槽里堆满了灰烬,凤还真已经将所有关于他们凤家的资料都烧了,池槽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盆,周围堆满了各种他想要了解的资料,他看完之后,将资料随手扔进火里。 云锦绣翻看着关于西境的资料,早在百年前,就有游侠前往西境游历,寻找诸神留下的神秘力量,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关于机甲神力的。 资料上的记载,在创世的诸神时代,机甲是诸神的武器,西境的神阿瑞斯用机甲赢得西境的战争,成为西境的主宰,建立起了西方统治。 她亲眼见过机甲,并没有传说中的这么厉害,但比人类军队的实力要强大得多,是由某种能量驱动的钢铁武器,与体能与之配合的士兵操作。 高长雪拥有了这种机甲,他的军事实力,足够称霸整个大陆。 她陷入沉思和忧虑中。 她手上突然一空,手中的卷轴已经被凤还真抽走。 他看了一眼,就卷轴丢入火中。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就只有这些了吗?” “你还真是一个不容易满足的人。”她站起来,提了提裙角,往书架走去。 他刚要跟上她,她伸出手,阻止他,“别动,我让你见识一下隐藏在这里的神秘力量。” 他星眸一凝,浑身的神经绷紧,眼神如电,盯着她。 她走到门前,将门拉开,守山人进来,两人一起走到九宫格下。 她向守卫者点点头,他摊开右手,手掌中出现了一颗六芒星,六芒星上射出六道光束,分别射进六个宫格,九宫格上,星云转移,形成一个光罩,向四面八方笼罩去。 第351章 大囚徒 凤还真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向自己罩来,不妙!他向云锦绣扑去。 她转过身来,看着凤还真,他觉察到了! 她身子一轻,人已经被守卫者带出大门。 “哗”的一声,凤还真撕下了她的袖子,门口一道强大的力量将他弹了回去,撞倒两座书架。 瞬间惊悸,云锦绣摸了摸只留下一半的袖子,镇定下来。 她走上前去,伸手去碰触敞开着的门,仿佛触摸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之上,她能够清晰地碰触到屏障,是一种能量结界,大地之力,她感受到了。 她看向守卫者,他向她施了一礼,出了大殿。 凤还真从地上爬起来,冲上来,伸手去拍屏障,同样强大的力量反打在他的身上,试了几次,他不由慌了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云锦绣站在门外提醒着他,两人隔着一道无形的、无法穿透的屏障。 “你……你耍我?” “话不能这么说嘛,”她伸手拍着能量结界,有波光漾动,“没见过吧,这也是一种新发现。” 凤还真看着她,眼神如刀。 “这是个陷阱。” 她神色一敛,点点头。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现在看起来是的。” “我带了两个人上山。” “守山人已经把他们处理掉了。” 重紫殿外的大门处,乌灵宇看着两名倒在地上的黑衣士卫,拉了下衣袍,蹲下身来,伸手一探鼻息,人已经死了。 他看向守山人,守山人往台阶下去。 他皱起眉头,他都没看到他动手,他是怎么杀了这两个人的。 “凤家军已经包围了天澜山,天黑之前,如果我没有下山,他们就会围上来,你逃不掉的。” “我已经给轩辕秀传了信,不到天黑,他就会带人来,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他瞳孔一锁,突然笑道:“你不可能把信息传出去。” 云锦绣看着他,胸有成竹,“鲁世均。” 他盯着她,他一直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没发现破绽。 “我杀鲁世均的时候,喂了他一枚药丸,能够让他在瞬间失去呼吸,进入假死状态,我刺他的时候,刀刺进肉体时,往左偏了两分,当时我挡住了你的视线,你看得并不清楚。” “那枚药丸的药效只有两分钟,我将他推下瀑布后,他就会醒过来。” “呵呵,”凤还真冷笑,“那么高的瀑布摔下去,你确定他一定能活着?” “瀑布旁就是上山的锁道,那里有守山人,他掉下去之后,山下的人就会救他。” “就算他真死了,我的消息也能传出去。” “我的那件毛氅。” 凤还真瞳孔一凝。 “出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杀了鲁世均,一方面,你想震慑我,让我恐惧你,另一方面,他原本是你们凤家一手裁培起来统治云州的人,他是却是天澜宗的人,效力于轩辕煌,所以你要杀了他,向他复仇,惩罚他。” 凤还真脸色发白,他低估了她。 他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你在那件大氅上藏了什么?” “一块丝帛,上面写着“来天澜山围杀凤还真”,是用一种药水写的,浸在水里,也不会影响字迹。” “就算你把消息传出去,一旦我的人发现有人来,他们中的一些人就会上山来,到时候,轩辕秀也救不了你,他们会杀了你。”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下山还有一条路,他们不知道那条路。” 他幽幽吸了一口气,“这果然是你设的局。” 她淡然地看着他,“没错,和你最初想到的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上当?” “你知道你是怎么上当的。” 两人四目相对,凤还真眼中锋芒涌动,如果不是那道屏障挡着,他会直接杀了她。 没错,她跟他说的一切,都令他心动,那些,都是他渴望的。 “凤还真,凤家太强大了,称霸天元百年,是史无前例的士族,你能逆天改命,逃脱生老病人站在这里,所以你傲慢,信心膨胀,而我在你眼中,虽然有点小聪明,但始终是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所以你没有搜我的身,而鲁世均,不过是你刀下的鱼肉,你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也根本不在乎上天澜山有几条路。” 凤还真脸色铁青,只觉身上的血液渐渐凝固起来,如坠冰窖。 半晌,他平静地承认道:“不,你不止有点小聪明,你很了不起。” 她眸光微动,他能够正视这一点,证明他是有大智慧的,有智慧的人,才是最强大的。 “我承认,我是有点傲慢了,在我这漫长的一生里,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轩辕弘,楚帅,罗玉树,轩辕煌,姬原……他们都曾是了不起的风云人物,可他们早就不存在了。” 她看着他,他说的这些,都已经成为历史,他有傲慢的资本。 短暂的沉默,凤还真平静下来,“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那个守山人很强,他未必杀不了我。” “我不能冒险,一旦动手,走漏了消息,你的人随时都可能攻上山来,能把你困在这里,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凤还真举目四看,头顶的星云图像夜空里的星云,散发着光辉,整个藏书阁,就在一个能量结界里,将他困住。 “你知道我上山来之前,跟我的属下交待了什么吗?” 她皱眉看着他。 “如果天黑之前我没下山,他们就放火烧山。” 她脸色一变,“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凤家会有凤后和凤夜回那么冷酷残忍的人了。”放火烧山,不仅会把天澜山变成灰烬,四周连绵的山脉森林也会被烧毁,森林里无数的生命,也会被烧成灰烬,只有冷酷无情的人,才做得到。 “从京城到这里,最快也需要六个时辰,就算有人把信息传给轩辕秀,他需要时间来安排京城的事,再赶来,现在是早春,白天比晚上短了一个半时辰,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在天黑之前赶来。”他的双瞳慢慢放出异彩,“你以为你胜利了吗?这方圆百里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云锦绣淡然一笑,伸手按在结界上,感受着能量的涌动,“你没发现吗?这个地方,的确是不一样的,我跟你说的那些,也是有迹可寻的,你这是愿者上钩。” “砰!”他双手按在屏障上,“就算再不一样,也不可能阻止太阳下山,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改变日月星辰的力量。” “不用改变日月星辰,也不用阻止太阳下山,只需要改变山下的人看到的景象。” 他掌上用力,结界上的力量反弹,逼得他后退。 “怎么做到?” “我现在还不知道,或许,你可以研究研究。” “云锦绣,”他的声音提高,“你所说的,神秘的力量,诸神的力量,长生不老……这里可能就存在,你可以和我一起,发现他们,并利用他们,拥有更长的生命,更强大的力量,天地万物,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那样不好吗?”那是人类的终极梦想。 她看着他,只见他两眼里散发着星芒,一脸异彩,狂热激进,她反而变得更平静。 “凤还真,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我的亲人更重要,他们是我唯一在乎的。” 他不由一愣,他现在完全明白了,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凤宅里,自己想到的那样。 “你的亲人,也包括轩辕秀吗?” “他是这十七年,我唯一爱过的男人。” 他失望地看着她,“你拥有别人没有的智慧,可是你和那些普通人一样,被世俗所困,可惜了。” 她挑眉,不得不说,他是他见过最狂热最疯狂的人。 “有这么多藏书,你在这里也不会太无聊。”她浅浅一笑,伸手伸着中央大门。 “你不怕有一天我会出来,杀了所有你在乎的人,再杀了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哐!哐!”大门推上。”哐当!”又是几声响,大门已经上了锁。 门内,凤还真手里还拿着从云锦绣身上扯下来的半截袖子,他举目四看,这个藏书阁,笼罩在结界之内,完全与世界隔绝,头顶九宫格内的星云,像似一个缩小却完整的星空。 他成了云锦绣的囚徒! 门外,云锦绣松了一口气,她抬起另一只袖子,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她出了重紫殿,太阳斜照而来,飞鸟从瀑布处飞来,从她头顶上空飞过,飞入山林。 她下了汉白玉台阶,出了殿门,见乌灵宇正在摆弄两具尸体。 他将两具尸体放在一起,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倒出绿色的液体,洒在尸体上,只听“嗤嗤嗤”的声音,尸体迅速化成血水。 他看着她,笑了下,“这是我新研制的一种毒药。” 她眼前一晃,这家伙的笑容是有光的,一想起他在各种药物上的研究,包括几年前的鼠疫病毒,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们走吧。” 乌灵宇点点头。 她带着他来到山崖边,从缆机上下了山。 瀑布在山脚形成一片迷雾,她看到离瀑布不远处的猎屋,走上去,穿着青色衣服的守山人正在剥着一只兔子,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会认为他是猎户。 守山人说道:“昨天摔下来的人,已经送到京城去医治了,你要传的信息,也第一时间飞鸽传书到了明王府。” 云锦绣点点头,她松了一口气,鲁世均没死,自己的计划一步不差,她向守山人道谢:“辛苦了。” 两人走在山林间,乌灵宇问道:“我们去哪里?” “京城。” 他们出山的同时,轩辕秀的军队已经进了山林,从几个林道入口直逼天澜山,军队所过之处,山风穿林而过,惊鸟窜飞。 太阳西沉,天边铺满了紫霞。 第352章 九殿下驾到 帝都,玄武门上的城楼上,凤后临栏而立,身侧众臣拥簇,城楼外的中央广场上,十万云家列阵排布,军林如海,四方百姓围站,人山人海。 她脸上平添了几分笑意,举起双手,威仪四方,声音响亮,“你们都看到了,他们的风姿,他们的威力。” 她的脸上泛着坚定而自信的光芒,感染着所有的人。 “这就是帝国的盾,保我天元永世长存!” 群众高呼,“天元万岁!皇后万岁!云家军岁!” 待声音平静下去,她看向云翦,“云将军听命。” 云翦一愣,上前去,跪在城楼下方。 她高声道:“本宫命你领军即刻出发,保护帝国的安险。” 他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城楼上的女子,长风掀起她的凤袍,威风凛凛。 云麾等将领都不由皱起眉头,凤后这是将计就计,要把他们调离帝都,他们看向不远处的军师,刘文基平静地看着云翦。 云翦回道:“微臣领旨。”他抬头看着凤后和她身边的群臣,“兵法云:兵马未到,粮草先行。粮草一到,我等即刻出发,为帝国效力,为皇后娘娘效力,保我天元子民。” 凤后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她身边的群臣也是一震,严培的脸上就要滴出血来。 皇后娘娘和云家军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但如今国库空虚,要出钱,就是要他们出血,他们是不愿意的。 百姓高呼,他们看到了帝国的军将,看到了朝廷在抵御外敌,看到了他们是受保护的,这对他们来说就够了。 欢呼的声音淹没了群臣之间的暗暗对质。 金碧辉站在广场花园的一角,看着这一幕。 他向身边的慕先生,“回府。” 一行人悄然离去。 凤后恢复了神色,向云翦回道:“本宫知道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她一甩衣袖,往环廊上走去,回宫。 云翦等人跪拜齐呼,“恭送皇后娘娘。” 众人相距撤离。 云麾上马,领着士兵,沿着中央大街撤离。 天幕暗了下来,将夜。 天澜山下,围守在山下的凤家军看向山上,山间夕阳笼罩,宫殿隐现,瀑布如雾,如人间仙境。 一个副将突然提高了声音,“大人,不太对劲!” 领头的将领眉头紧皱,“说。” 他转过身,指向天边,潜伏在林中的黑衣人纷纷转身,看向相反的天幕,一片漆黑。 他们又转过身去,看向山上,山上仍然夕阳照耀,好像一副画一样。 他们正沉浸在震惊里,林间突然疾风穿来,众人同时一个反应,野兽!他们纷纷拿出武器,转过身来,嗖!嗖!嗖!箭雨穿林,射杀而来。 “有袭击!” 一声高呼,凤家军布阵排列,有人发现,山上的夕阳不见了,黑夜汹涌笼罩而来,有人发现,其实天早就黑了,四面八方都有人袭击而来,快如闪电。 轩辕秀走上台阶,就看到山殿里站着一个黑衣人,披着黑色的大氅,戴着风帽,可那张脸?他猛地一摇头,重整视线,再看这个人时,奇怪,自己为什么记不住他的脸? 他走上前去,微微行了一个礼,黑色的劲装越发显得他高大挺拨,气宇轩昂。 守卫者:“你来了。” 他点点头,“你就是守卫者?” “是。” 他清楚天澜宗与守卫者的关系,没有多问,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的一位朋友在山上,我来见她……他。”他不知道那位朋友是男是女。 “她已经下山了。” 他不由一愣,已经离开了? 这个人会是云锦绣吗? “您能否告诉我,他是谁?” 守卫者摇摇头,“那不是我的本份。” “你的本份是?” “我的使命。” 轩辕秀皱了下眉头,“你的使命是?” 他看着轩辕秀,“轩辕宗主怕是还不清楚我们之间的规矩。” 轩辕秀只觉他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他不由得退了一步,“是我逾越了。” 他又问道:“凤还真呢?” “他在重紫殿,我能守住这里一天,就能够囚禁他一天。”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向重紫殿去。 月光下,宫楼重重。 他推门进了大殿,大殿空旷,四周摆放着简单的用具,一道铜铁大门立在中央,他走上前去,伸手按在门上,可以感受到里面涌动的能量结界,他能够感受到,凤还真就在这里面。 这是他第二次上山,这里的一切,都被一种能量支配着,他在《六合神典》里了解到的,是一种叫做大地之力的力量,源自上古神族凰族的一种力量。 他慢慢收回手,没有打开这道中央大门。 他出了重紫殿,将门关上,迅速往山下去。 来到山口时,又遇到了守卫者。 “多谢了。” 守卫者:“不用谢我,我也只是遵命行事。” 轩辕秀又是一震,“谁的命令?”他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存在?这天澜山里,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轩辕宗主,你又逾越了。” 轩辕秀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微微行礼,下了山。 山下,尸横遍野,龙渊正带领着手下清点人头。 见他下山来,立刻迎上去,“王爷,凤还真呢?” “已经处理了。” 龙渊自然而然地理解为已经杀了。 他看着地上堆着的黑衣尸体,“要不要把人头送到凤家老宅去?”一来震慑凤家,二来告诉他们,凤还真已经死了。 轩辕秀摇摇头,“不用,凤家很快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回京。” 立刻有人牵上一匹黑马,他上了马,回头往山上看了一眼,策马奔腾。 龙渊带着人,纷纷跟上。 同时,嘉临城,夜深人静,星月银辉照耀着大地。 云来客栈的大门突然开了,一行官兵蜂拥而入,将客栈重重包围,熊熊的火把照亮四周。 城中督军曹孟亲临,他站在客栈的中央大厅,声音如雷,“本官得到通报,客栈里有朝廷重犯,给我搜。” 士兵向四面八方去,纷纷踢开客栈的大门,安静的客栈里瞬间鸡飞狗跳,尖叫声四起。 轩辕烨从睡梦中惊坐起,就听到无数人往楼下来,房子在颤动。 他刚掀开被子,韩异和东皇宁同时进屋来。 韩异向东皇宁,“我掩护,你带他走。” 东皇宁拎起轩辕烨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轩辕烨:“我的鞋子!”脚上只剩袜子。 东皇宁抓着他,如鹰一般落在地上,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拉着沿着大街往前跑,他脚上吃痛,也只能忍着。 一个黑夜女子站在长街中央,夜风掀想她的裙角,衣裙上镶的金边翻滚着,她看到他们,玉手一挥,埋伏在四周的黑衣人窜出来,向他们围攻去。 东皇宁一凛,客栈里只是打草惊蛇,真正的杀手,埋伏在这里! 她向大街上的女人看去,她只能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和黑夜融合在一起,她看不到她的脸,但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死亡气息。 她呼吸一窒,抓紧腰间的匕首,坚决地向轩辕烨道:“我拖住他们,你给我拼命跑!”一定要逃走,你可是帝国的希望! 这两个多月来,他们从边城到扬州,再北上,一路掩藏身份和行踪,她就明白过来,轩辕烨回京的目的,以及他对朝廷和帝国的意义。 围攻的人逼近,挥刀杀来,她将轩辕烨一推,抽出短匕,迎了上去。 “宁姐!” 轩辕烨喊了一声。 “白痴,快跑啊!” 他跑了几步,突然跑了回来,躲在墙角里,直直地看着她的身影。 生平第一次,冲动支配着他的身体。 他不想离开她,不想丢下她。 东皇宁带来的两人很快跟来,前来替她解围。 韩异和几名士卫也冲杀出来,来到街上,就被堵住了去路。 他看了眼躲在墙角里的轩辕烨,向他去,几个黑衣人围了过来。 发现目标,所有的黑衣人出动,将他们重重围住。 他躲在墙角后,眼看寡不敌众,几个士卫已经倒下。 他一咬牙,突然冲了出去,大喊,“我是九皇子轩辕烨,有人要刺杀本宫,救命啊。” 东皇宁等人突然愣住,黑衣人们也是一愣。 轩辕烨冲着客栈的方向喊,“曹督军,救我!” 他刚一喊完,街道上就冲出很多百姓,向他跪拜,“原来是九殿下啊,九殿下千岁!” 大街上瞬间热闹起来,街道两边的楼里相继亮起灯来,人们打开窗子,往街上看去,黑夜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九皇子来了,快去迎接!”人们纷纷往大街上涌去。 消息越传越远,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万家灯火亮起,整座城市在夜中苏醒过来。 城中央的元丰钱庄里,云锦绣站在二楼的窗下,看着外面的喧嚣。 钱庄老板盛先行匆忙上楼来,“大小姐,都按你说的去做了,现在该怎么办?” “把消失传出去,就说九殿下多年游历在外,现在返京,途经嘉临城,遭到刺杀,已经被凤家和嘉临城督军府保护起来了。” 盛先行眼睛一亮,立刻下楼,向候在大厅的小斯们吩咐了几句,大家一人抱着一大包碎银子,出了钱庄,往人多的去,将碎银子扔在人群中,引来不少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同时,接驾九殿子的消息,传到了督军府和凤家老宅。 云锦绣拿起一旁的黑色斗篷,披在身上,下楼去。 盛先行站在楼梯口,震惊地看着她,“大小姐,您不能出去,太危险了。” 她一脸坚定:“我得亲眼去看看九殿下。” 今天在这里遇到轩辕烨,又发现他身边的韩异以及他带着的几个属下,他们和龙渊那些人身上有同样的特质,他们是轩辕秀的人,她就明白过来,轩辕烨,是轩辕秀接回京的,他是他选中的皇位继承人! 她必须出去,亲眼看看他的情况。 第353章 毁我一屋,毁你一城 盛先行一脸担虑,“大小姐,我替你去看看。” 她神色一凝,他移步站到一旁,给她让出路来。 她下了楼梯,乌灵宇披着同样的斗篷,跟在她的要身后。 等他们出了门,他向候在大厅里的伙计们递了个眼色,他们跟了上去,混在人群里,关注着他们。 黑衣女子看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两边楼上的灯越来越亮,她皱紧眉头,这个轩辕烨,倒是聪明,竟然想到自曝身份这一招,不过看现在的样子,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把声势闹大。 她向身边的士卫伸出手,一张弓弩放在她的手中,她拉开弩机,将箭放进机槽,抬起来,瞄准了远处的轩辕烨。 一个士卫赶来,“主子,老头子收到信件,让凤家接驾九殿下。”老头子,是大家对凤家老宅守宅人的称呼。 她皱了下眉头。 “曹都府也收到同样的信件。” 她丹凤眼一转,将箭头对准正在人群中厮杀的红衣女子。 轩辕烨举目四看,突然看到不远处的黑衣女子,正拿着弓弩对着他们,他顺势看去,那个女子要射杀东皇宁。 “砰”的一声,利箭“嗖”地射了出去,直向东皇宁。 这个时候,她不能再直接射杀轩辕烨,否则,凤家和整个嘉临城,都将背上刺杀九皇子的罪名,这个罪名,足以颠覆如今的朝局,不得不说,帮轩辕烨解围的人,这一招很聪明。 但如果轩辕烨是为了救人而受的伤,那就不一样了。 东皇宁只觉身后一阵劲风,她猛地转过身来,一个身影挡在自己的面前,“噗嗤!”利箭入体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又急又气。 这个白痴,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够冒出来替自己挡这一箭? “宁姐……”轩辕烨一张口,一口血喷在她的衣服上,溅在脸上,他抓着她的衣角,倒了下去。 她震惊地站在原地,耳边全是惊叫声,“九皇子被刺杀了!” 云锦绣和乌灵宇挤过人群,上前去,就看到轩辕烨中箭倒在地上。 轩辕烨躺在地上,不停有人映入眼帘,他看到了她,向她伸出手,“锦绣姐姐……” 韩异和一名受伤的属下,及东皇宁三人呈围合之势,将他护住,三人同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云锦绣。 云锦绣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向乌灵宇,“快给他看看。” 东皇宁刀锋一转,对准他们,刺杀来得太突然,对方人手多,又个个都是高手,现在百姓这么多,那些杀手一定会混在人群里,她要保护好轩辕烨,她有必要保护他,这也是佣兵的职责。 云锦绣看着她,这个女子好生凌厉! “东皇姑娘,”韩异一边警觉地防守着四方,一边提醒道:“他们不是敌人。” 她看着云锦绣,只觉她的凤眸里透着一股韧劲,不容置疑。 她一旁移了一步,让乌灵宇上前来。 乌灵宇蹲下身去,白发从帽子中落了出来,在夜里,暗得格外刺眼。 黑衣女子远远地看着他们,她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云锦绣,她的斗篷微卷,斗篷下的白裙露了出来。 她眉眼一沉,双手紧紧抓着弓弩,发出“咯咯”的声音,是她,难怪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造出这么大的声势。 云锦绣站在人群里,她感受到犀利的目光,她抬头看去,只见远处的街上站着一个高挑的黑影,融合在夜里,但她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死亡的气息。 她是凤家的人。 黑衣女子看了她一眼,“撤!通知曹督军来接九皇子。”她顿了顿,“让曹督军连夜送信进京,就说九殿下受伤,在督军府养伤。” “是。” 交待完,黑衣人离开,那些刺杀的黑衣人撤退,街道上挤满了迎接九皇子的人。 云锦绣再抬头看时,凤家的那些人已经不见了。 她向乌灵宇,“伤势如何?” 他喂了轩辕烨一枚药,舒了一口气,“没伤到心脏。” 她松了一口气,和她预想的一样,凤家不敢公然在嘉临城杀了九皇子。 韩异也松了一口气,看着她,他已经想到,周围出现的这些人,是她弄来的,幸好遇到了她,否则就危险了。 乌灵宇向东皇宁,“按住他的气门和穴道,我把箭拔出来。” 东皇宁一愣,她是武学高手,对人体构造熟悉,她将匕首踩在脚下,按着轩辕烨的伤口周围的穴道。 乌灵宇一用力,将箭拨了出来,鲜血喷溅,他按着他的伤口,迅速取了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很快,流血就止住了。 云锦绣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提醒她,“曹督军来了。” 她抬头看去,就看到穿着棕色官服的曹孟,他身后跟着大批轻甲军,她拉了下乌灵宇,“走。”她可不想和轩辕烨一起成为督军府的囚徒。 乌灵宇忙站起来,跟着她,朝相反的方向挤出人群,混在人群中的那些小厮挤在他们的后方,掩护他们离开。 东皇宁看着韩异,再看着地上的轩辕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督军府的人上来,遣散百姓,将他们三人人带到督军府。 云锦绣回到钱庄,城市恢复了平静。 盛先行和钱庄里的伙计们都聚在钱庄。 她举目四看,这个钱庄是五年前建的,也是元丰钱庄现金存储量排名前十的分庄,目的是为了支撑她早年借助金家经营的生意。 盛先生已经四十多岁了,是个精明有头脑的人,这个钱庄他经营得很好。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想起金曦等人的遭遇,元丰钱庄这么一闹,嘉临城是呆不下去了。 “把钱庄关了,在门口贴张告示,存取银两去京城钱庄办理。” 众人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她,又看向他们的掌柜。 盛先行一怔,试问道:“大小姐是不是担心凤家?” 她点点头,“他们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倒是有个办法。” 她皱了下眉头,“你说。” “听说云家军今天在玄武门外接受阅兵,凤后要军队即刻南下,云家军现在应该还齐聚在京城,等朝廷派送出粮草就南下。” 她秀眉轻挑,“继续说下去。” “嘉临城到京城只有半天的路程,钱庄一旦出了问题,消息一定会传出去。” 她眼睛一亮,“谁是督军?” “云麾将军。 她眼里闪过一道利芒,沉声道:“传出去,嘉临元丰钱庄,是我云锦绣的钱庄,谁要是敢动我的钱庄,云家军就会来踏平谁家的祖宅。” “不,就说,我的钱庄要是被动了,我就踏平这座城。” 众人精神一振。 凤家老宅,年轻的黑衣女子立在正厅内,她属下的人说道:“主子,查到了,是元丰钱庄。” 她皱了下眉头,果然如此,她只是没想到,一个钱庄,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天亮之前铲平它。” 她话刚落音,又一个属下匆忙进门来,将钱庄里传出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她。 她不由攥紧拳头,指尖发出“咯咯”的声响。 黑衣士卫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谨慎地提醒道:“主子,现在对上云锦绣,就是宝玉对瓦砾,主子,大局为重。” 她慢慢坐回椅子里,这个云锦绣,还真难缠。 她向几位属下挥挥手,“都下去吧。” 第二天,九皇子在嘉临城遇刺,在督军府上养伤的事传到帝都。 坤宁宫,凤后看着面前的轩辕策,“你是怎么知道轩辕秀选中的人是老九?” 他抬起头来,看着凤后,眼底闪过一抹谨惕,原来,她现在才信自己,这个妖后,果然老谋深算。 “两年多前,儿臣随父皇和母后前去扬州,那个时候,九弟也在,儿臣无意中发现,九弟身边的那几个人,是轩辕秀的,儿臣还留意到,九弟去每个行省,都是去当地最高官府去任职,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这可不像去游历,更像是——”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闪烁。 更像是磨砺和拉拢人脉。 半晌,凤后暗叹,“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 天家皇子,他们生于皇权中心,长于皇权中心,在这里获取更高的权力,普天疆域和人臣,都是帝王的子民,即使是凤家,也只会关注更富有的行省,只有轩辕烨,他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这么做了。 不,他的背后,是轩辕秀。 她面色一凛,完全明白过来。 她向轩辕策,“母后年纪大了,眼界和心思,都不如你了。” 他身子一震,吃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 他立刻跪拜,“母后言重了,儿臣一向清闲,有时间和精力琢磨这点小事。” 她的神色柔和,“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多替母后分劳解忧,众皇子之中,也就只有你能帮母后了。” 轩辕策出了坤宁宫,心潮跌宕,这是凤后第一次向他示弱示好,他已经渐渐得到了她的重视。 轩辕策离开之后,凤后向凤女官,“走,去宸佑宫看看。” 第354章 你活着真好 宸佑宫。 空气里有淡淡的药草味。 凤后进了殿门,这里已经被忽略了太久,连正规的士卫都没有。 几个正在做杂活的侍女看到她,忙跪下恭迎。 一个机灵的侍女见凤后前呼后拥,来势汹汹,抢先一步往后院跑去。 “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湖边,宸妃正抓着草药洒在篮子里,准备晒药,她手中的药草一折,发出“吱吱”的声音,凤后已经进了院门。 她将药草放下,用毛巾擦了手,弹了弹衣上的灰尘,上前去,行礼恭迎:“恭迎皇后娘娘。” 凤后打量着她,她穿着浅青色宫服,着装淡雅却不失端庄,面容秀丽,神色恬静,她比自己还要小两岁,她容妆浅淡,能够看到眼角的细纹,但看起来比自己要年轻十岁,久居深宫,与药草为伴,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她从未正眼瞧过她,在后宫的四妃之中,她毫无身份背景,只是一个会点医术的女人,当年皇上南下,偶然救下皇上,封她为妃,带到皇宫。 这些年来,她也安份守已,在这皇宫,种植药材,研究医理,要不是轩辕烨突然回来,她几乎已经把她忘了。 她甩了甩衣袖,往殿厅去。 宸妃站起来,沉沉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跟了上去。 凤后在案几边坐下来,她跪坐在她的左侧,挽起袖子,伸手给她倒茶。 一旁的鎏金香炉里燃着静气宁神的香草,清香四溢。 大门关上,凤女官带着宫人守在门口。 凤后看了眼白玉茶碗里的药,看着她,“烨儿回来了。” 她猛地张大眼睛看着她,“烨儿他……已经进宫了吗?”她的身子微颤,她已经五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了。 “你很意外?”凤后盯着她,凌厉的目光似要将她看透。 宸妃双手抓着膝盖上的衣袍,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 “倒也没有,陛下生病多日,他是应该回来的。” 她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还请您告诉我,烨儿现在在哪里?” 凤后看着她,她柔柔弱弱又本本分分,完全没有要和她争的意思,她所有的愤怒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至极。 “他在嘉临城遇刺。” 宸妃脸色瞬间惨无血色,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身子发抖。 “嘉临城的督军救了他,他正在督军府养伤。” 宸妃眼睛一亮,松了一口气,她低着头,抹着眼角,整理着自己的面容。 凤后看着她,此刻的她,就是一个简单的母亲。 “你可知,他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知道的,他每半年给卧妾报一次平安。” 凤后嘴角扬起一抹讽刺,“所有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本宫记得当年,是你向陛下求情,让他出宫的。” 宸妃双手放回膝盖上,“是,是臣妾的意思,臣妾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有他自己的人生,可以自由自在地为他自己而活。” 凤后神色一凝,直直地看着她。 她一脸欣慰,“臣妾出生南方,从小跟着长辈游历四方,可以随心所欲的去经历,去寻求自己生命的意义,希望他所做的选择,都是他自己愿意的。” “生而自由,便是快乐。” 凤后面色发沉,“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做他自己?” “是。”她抬起头来,直视她,“难道您没有这样的理想吗?” 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她也是人,她当然有这样的理想。 她拥有权势,美貌,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可她做不到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你知道他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宸妃怔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惊愕,明白过来凤后为什么会在这里。 凤后看着她的样子,她心里应该已经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拷问道:“华妁,身为母亲,你会怎么做?” “烨儿还小的时候,臣妾引导他去明白一些事情,但仍然尊重他的选择,如今他长大了,臣妾也不会去干预他。” 她的语气柔和,态度却很坚定。 凤后点点头,“很好。” “臣妾有一事求娘娘。” 凤后皱着眉头看着她。 她说道:“年前,高公公曾向臣妾讨过一味治风湿的药,臣妾已经做好了,想让人送过去……” 凤后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光,“本官让凤嬷嬷代你走一趟。” 她站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两瓶膏药,凤女官进门来,她将药递给她。 凤嬷嬷拿着药,就往养心殿后的深院去了。 不到半个小时辰,凤嬷嬷回来复命。 她看了看凤后,又看了看宸妃,回道:“高公公又给了奴婢一个药方,他现在头痛得紧,说是想再向娘娘讨点药。” 她将药方递给宸妃。 宸妃看向凤后,凤后点点头,她将药方接过。 凤后站起来,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宸佑宫,宸妃跪在殿厅上恭送。 等她们离开之后,她抬起头,已经是满头大汗,她抬起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迅速站起来,来到桌上,拿起方子,仔细研究起来。 凤后等人出了宸佑宫,凤嬷嬷回道:“老奴已经让御医看过药方了,的确是冶偏头痛的。” “高公公的眼睛已经看不大清楚了,他以为老奴是宸妃娘娘。” 她将所有的细节都告知凤后。 “他有问起陛下,问陛下什么时候放他出宫。” 凤后皱了皱眉,“就这些?” 凤嬷嬷点点头,“我看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凤后若有所思,然后说道:“派人看守好宸佑宫。” “是。” 嘉临城,督军府。 身着黑色军甲的士兵层层看守,直达内院。 轩辕烨躺床上,他幽幽张开眼睛,眼帘里便出现一抹艳红,他精神一振,清醒过来,挣扎着要起身。 守在一旁的韩异忙上前来,将他扶起。 东皇宁站在床前,一脸愤怒,美目喷火。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不由缩了缩身子,小声道:“宁姐……” 东皇宁转身,将大门关上,暴走到床前,气势汹汹地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会造成什么影响?” 韩异:“……”她说得没错,昨天晚上,要不是遇到云锦绣帮忙解围,说不定他们会死在当场,轩辕秀这些年的布局,将功亏一篑。 不过东皇姑娘,你现在指着骂得狗血流头的,可是当今皇子,深受拥护的皇子,这样以下犯上,合适吗? 轩辕烨脸色本来就惨白,被她这么一质问,脸色渐渐变得僵硬,他坚定地看着她,“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东皇宁一愣。 轩辕烨:“我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我的身上背负着怎样的期许,我做的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东皇宁咬着牙槽,唇齿间发出“咯咯”的声音。 这白痴,竟然敢跟自己说,昨天他替自己挡箭,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起码现在,我们都活着。” 东皇宁一怔,平静下来。 是啊,那个时候,他及时暴露身份,是最好的自救策略,他们现在孤身在敌人的腹地,反而会被暗杀。 “我是说,你没必要挡那一箭。”她的脸涨得通红。 轩辕烨脸色变幻,脸颊上多了些红晕,他看着她,声音有些发颤,“我庆幸自己那么做了。”用一箭换回她,很划算。 东皇宁:“……”她转身,拉开门,大步跨了出去。 他气息一蔫,靠在床头。 韩异淡淡地看着他。 他平静下来,若有所思,“韩异,你去通知曹孟,就说我暂时在这里养伤,春宴再回宫。” 韩异目光凛凛地看着他。 他说道:“既然已经暴露了,索性就不用再遮掩,这样阿秀哥那边也容易知道我们的行踪,他有足够的时间做安排。” 韩异点点头,“我这就去。” 帝都城外的辽阔林地里,云家的三万先锋军刚刚驻扎下来,等到粮草运出之后,再南下。 军帐内,云麾走来走去,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探兵来报,“督军,抓到两个闯入者。” 他皱了下眉头,这里又不是军事要地,怎么会有闯入者? “带进来。” 他往高座上一坐,就有士卫将人押进来。 他抬起头来,看到被押进来的人,猛地站了起来,看着他们。 押进来的两人,一男一女,他们穿着灭白色的衣服,装成普通城民的样子,但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女子是云锦绣!她不是死在云州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两名探名看着自家督军震惊的样子,面对百万敌军的时候,也不见他惊成这样,忙问道:“督军,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一脚将探兵踹出了营帐。 他忙上前来,替云锦绣解开绳索,“这几个探兵是新人,没见过您,没认出来,让您受苦了。” 绳索已经解开,云锦绣活动了下手腕,“也多亏他们,不然我们就要被守城的人抓起来了。” 昨天夜里,她和乌灵宇扮成贫民,连夜出了嘉临城,前往帝都,有凤家的人在抓捕他们,凤家的人先一步进京,混在守城士卫中,等着抓他们。 发现有人要抓他们之后,他们只好离开城门,得知云家军驻扎在附近,就来找他们了。 云麾又替乌灵宇把绳索解开,他拿下头上的帽子,一头白发落了下来。 云麾走到她的面前,“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死了,你活着真好。”他的眼睛一红,忙低下头。 云锦绣神色一滞,她淡然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我也以为我死定了,不过我运气好,还活得好好的。” 年轻的督军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第355章 归来,出奇制胜 云锦绣看着他爽朗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她只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总不能说,自己可能是因为某种神秘的血脉力量,逃过一死,他肯定也不会相信的。 “大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她愣了下,看着他,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身为督军,统领十万大军,岂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看出她的疑问,他不好意地摸了摸鼻子,“我们打算拖到春宴会再南下,不过我想听听大小姐的想法。” 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暂时不急着南下,粮草一事,我倒可以替你们想想办法。” 云麾眼睛一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冲着他狡黠一笑,他心下豁然开朗,就像回到了以前,他精神一振,信心倍增。 “今夜,我要进京。” 云麾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军队需要有人进京去禀报军情,云麾亲自进京,云锦绣和乌灵宇乔装成士兵跟着他。 一行人骑着马来到城门下,橘红色的夕阳照耀着巍峨的城门,来来往往的人们在宽阔的城门下进进出出,守门的士兵轮流着盯紧着这里的一切。 云麾取了自己的军牌,递给身边的随从,随从接过,前去禀报。 云锦绣跟在云麾的身后,不一会儿,她就感受到城楼上传来灼热的目光,有人在盯着她,她攥着手里的马缰绳,一脸泰然。 她是武侯府的大小姐,就算被查出来,也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城,暴露身份无所谓,不暴露,当然更好。 城楼上,守城大人向身边的黑衣女子,“就是她,云锦绣。”她皮肤白皙,身材纤细,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与其他人的差别。 黑衣女子微微抬头,削尖的下巴从风帽下露出来,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云锦绣,而云锦绣看不到她。 “要扣下她吗?” 黑衣女子摇摇头。 士兵放行,他们一行人进了大门。 黑衣女子向身后的属下,“跟踪她。” 一行人穿过城门,沿着长街,往城内去。 云麾向云锦绣:“有人在跟踪我们。” “去元丰钱庄。”那里人多,容易躲避追踪。 一行人来到中央大街的元丰钱庄,由于最近朝局不稳,大家都在传,凤后当权,金家气数将尽,钱庄里挤满了人,要将存钱取出来。 云锦绣等人下了马,进了钱庄,直往后厅去。 有一个黑衣人跟着进店来,另一个黑衣人则守在外面视野宽阔的地方看守。 进了后厅,云锦绣取下头盔,放在桌上,向云麾,“就送我到这里吧,你们可以回去了。” 云麾还是有些担心,打量着她。 “放心吧,我有办法离开这里。” 他这才离开了后厅,出了钱庄,他突然又折了回去,来到混在人群中的跟踪者面前,出刀如电,连续几刀,将那人捅死在原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民众发现惊叫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远离了现场。 是夜,盛金织造府,宴厅,垂挂的紫金灯架上摆满了烛灯,宴厅里照如白昼。 金碧辉和一群商人围坐在宴座上。 他左首位的胖子赵怀两眼发光,“你的意思是回扬州?” 右边尾座上的商英惊讶,“我们好不容易才在帝都站稳脚跟,为什么要离开?”难道正像传说的,金家在帝都的地位已经快保不住了? 商人地位低下,帝都对他们来说就是圣地,是最高的荣耀,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不会放弃这个理想。 陶朱看着金碧辉,也是一脸思索,他是在坐的最大的粮商。 “金大人,我们得到的消息,西秦和天元迟早要开战,战争只会摧毁一切,对我们都没有用。” 金碧辉躺靠在椅子上,无比失望地看着他们,却不表现出来。 慕先生坐在他的右首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 “吱呀”了一声,秦婴端着点心进来,将门关上。 大家忙向她打招呼,“夫人,夫人……” 她将点心放下,在金碧辉的身边坐下来,向大家微笑道:“若两国交战,南方的物资将会大缺,糖食,药材,布匹,车马……甚至更多,我们金家的那些商人,早在西境王领兵东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大量采购烧粮食和药材了。” 她蹙眉想了想,“就是在去年的秋天,那些事情,是金曦妹妹亲自安排的。” 众人目光各异,金曦去西秦,包括金曦一行人的死,他们都很清楚。 陶朱不由问道:“去年秋天就开始了?” “是啊,”她一脸喜色,像赚了一座金山银山,“除了在民间收购粮食,我们还收购了官府的粮食。” 众人又是一阵惊讶,“连官府的粮食也收?” “是啊,官府的粮食储量,才是最大的。” 秦婴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我知道大家的心思,我们都想在帝都立足,帝都没有长脚,永远都在这里,我们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但南方的商机,可是百年不遇啊。” 宴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有智慧的商人都知道,战争背后隐藏的商机,更何况,金夫人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 赵怀带头,“夫人说得对,夫人说得对……来,我们敬夫人一杯。” 秦婴抬起酒杯,向大家举了举杯,抿了一口。 大家喝了几杯,兴趣高涨,借着酒兴,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杨怀:“金老弟,你不会是想把大本营撤回扬州吧?” 其中一个商人插科打诨,“咱们的大本营本来就在扬州,咱们在扬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朝商会也不会管咱们。” 大家若有所思。 商英:“咱们都转移到扬州吗?” 金碧辉:“只是提议,我想看看大家的意思。” 陶朱:“金大人,未来的几年,南方会需要大量的粮食,我们陶家愿意回去,不知道大人会给我们多少支持?毕竟我们只有在大人的羽翼下,才能够顺利做生意。” 宴厅里瞬间又安静下来,这席话的言外之意是,金家的大本营会不会撤回南方,大家都想知道。 金碧辉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坚定地说道:“在座的各位,和我们金家都是世交了,大家相互扶持,才有今天,我金碧辉会尽力支持大家,其他的不说,银子我们金家有的是。” 大家又举杯,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才离开。 夜已深,长街宁静,各位富商们上了马车,纷纷回家,一路灯笼明照。 金碧辉出了宴厅,站在院中,吹了一会儿夜风,觉得清醒了些。 秦婴走上去,将大氅披在他的身上。 他拉着衣边,大骂了一声,“这些蠢货,要眼光没眼光,要胆识没胆识,只想窝在京城里享受,他们比你可差远了。” 秦婴笑着给她系衣领,“我说的那些,也不是我自己的想法。” 他狐疑地看着她。 “咱们家里来了位重要的客人,我们去见她。” 别院的院厅里,云锦绣换了一身浅黄色的简约衣裙,在客厅里来回走着,裙边摇曳生姿,她手里捧着元丰钱庄带回来的账本,不时皱着眉头。 京城里的这几个钱庄金黄白银储存量在年边就已经没有了,一直是靠其他的几个商铺和盛京织造府填补着所需要的黄金白银。 除了金家在帝都地位不保的舆论,天元钱庄正在大力挤占市场,皇朝商会的动作还挺快的,这也正好说明,凤后在朝中有很多支持者。 “吱呀!” 门开了,她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金碧辉夫妇。 “阿锦?”金碧辉诧异地看着她,他揉了揉眼睛,看到她还在,上前来,一把拍在她的肩上,“真的是你。” 云锦绣肩头一矮,痛得咧了下嘴角。 “为什么你们都会觉得我死了?” 她只是被绑架到云州了,这是他们仅知道的消息。 秦婴:“因为明王爷。” 她不由一愣,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秦婴在她的身边坐下来,“王爷从云州回来后,像行尸走肉一样,将军去问过他……”所以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云锦绣心头复杂,在蜃楼上,轩辕秀失去了母亲,或者说是遗体,失去了最爱他的皇叔,亲眼看着自己掉进大海,他是在为自己伤心吗? 轩辕煌的话,他听进了几分?在他的心里,现在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看着她沉思的模样,金碧辉夫妇交换了一个眼色。 金碧辉不忍看着她纠结的模样,说道:“别管他了,他也没什么用,竟然把你一个人丢在云州。” 云锦绣回过神来,她面容里闪过一丝苦笑。 “对了,阿锦,你有什么计划?” 几人言归正题,“我想拖延云家军南下的时间。” 他眼睛一亮,“粮草?” 她点点头,“朝廷不愿出大量的粮草,他们肯定是让南方的行省出,相信过不了几天,九陵关附近的几个行省就会传来奏章,说他们会提供粮草。” 金碧辉目露精光,“所以,我们先把消息传出去,官府没有粮食,先把事情闹大。” 秦婴点点头。 云锦绣纤细葱白的手指轻轻敲着桌上的账本,“云麾说,他们想拖到春宴后。” 金碧辉夫妇郑重地看着她。 她心头一震,立刻明白过来,暂时平稳的朝局,将在春宴时打破。 秦婴:“还有十二天。” 金碧辉:“即使地方不能提供粮草,在这段时间里,朝廷也能够拿出粮草。” 凤后还是能够将云家将调离京城,到时候,皇家军,禁军,兵部,加起来超过三十万大军,凤后完全可以发动兵变。 他们紧张地看着云锦绣。 她眸眼一张,“我倒是有一种方法,可以让朝廷拿不出粮草。” 第358章 用钱打败你 一行官员沿着中央大街,向地处城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天元钱庄去,一路上,禁军前呼后拥。 到了天元钱庄外,前方挤满了人,将钱庄围得水泄不通,禁军在前方开路,也被重重人群围堵在后方。 严培掀起车帘,向身边的护卫问道:“怎么会事?” “大人,前方人太多,暂时无法疏散。” 云翦已经下车了,穿过人群,往钱庄去。 一行人只得抛弃车马,徒步前行。 挤过人群,他们看到了近百穿着黄褐色劲装的府兵,这些人是盛京织造府的人,他们把钱庄里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金夫人秦婴站在钱庄的大堂上,她穿着紫黄色衣袍,衣袍上所有的边缘都是用金线绣制,头戴金翠,嘴唇朱红,容妆艳丽庄重,目光凌厉,盛气逼人。 大门左右站着几名她带来的随从和婢女,也是一脸威严。 严培身子一震,只觉头顶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秦婴已经跨出门槛,来到他的面前,客气地行了一礼,“严大人,您来得正好,臣妇这几天陆续在钱庄里存了一百万两黄金和白银,今日急用,前来提取,钱庄的人却不把钱给我,请大人为臣妇做主。” 钱庄的掌柜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胖子,此刻正跪在大堂上,鼻青脸肿,听了她的话,抬起头来,往严培看去,浑身瑟瑟发抖。 前几日,大部分权贵都把他们的存金取走了,钱庄里所有的黄金和白银加起来,也就这么多,就算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他都不敢把钱拿出来,一拿出来,钱庄就得关门了,这可是朝廷的钱庄,后果不堪设想。 严培心头一颤,纵使他再镇定,脸色仍然变了几变。 中计了! 天元钱庄和金府搞的那一出,就是为了现在。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金夫人,本官会为你做主的,你先回去,本官这就命人将钱送到你的府上。” 秦婴瞳孔一张,美目中寒光迸射。 “严大人,我府上数百人,庄子里上千人,商铺里数百人,运河上上千人,上上下下数万人,都在等着这些银子吃饭。” “我一介商妇,知道这钱庄是怎么回事。” 她转过头去,看着地上的掌柜,掌柜已经被她捧过一顿了,对上她的眼神,就瑟瑟发抖。 她面色凌厉,声音掷地有声,“钱庄里,是不是根本没有存银?” 四周的空气瞬间凝固,连众人的呼吸都听不到。 短暂的沉默,围观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声潮。 “钱庄里没钱了,真的吗?” “会不会像元丰钱庄那样倒闭了?” 他们才刚刚经历了一番惊慌,人人如惊弓之鸟。 “把我们的银子还给我们,我们不存钱了。” “天元钱庄也要倒闭了,钱存在钱庄里不安全了。” “不能把钱存在钱庄了,大家快走吧。” “……” 一些群众带着自己的银子回家了。 大部分的人则是往钱庄涌去。 “把我们的存银还给我们。” “我们不要银票了,把银子还给我们。” 传到最后,惊慌的民众们纷纷喊道:“天元钱庄倒闭了,天元钱庄倒闭了……” 盛京织造府的府兵们迅速围合成阵,将涌来的民众挡在外面,严培等人在禁军的保护下,进了钱庄的大堂。 秦婴站在大门外,向惊慌的众人,“大家放心,严大人,云将军,明王爷,他们都在这里,他们会解决这件事情。” 众人将目光投向他们,他们都是久负盛名之人,深得人心,大家安静了些。 秦婴继续说道:“大家都后退十步,保持秩序,如果我们盛京织造府能拿到钱,你们也一定能够拿到钱。” “如果大家毁了钱庄,我们的钱,就拿不到了,我们的家人,也会因此受冷挨饿。” 近一年来,金家在京城大造声势,做了很多救济贫苦的善事,深得人心。 有人高声问道:“金夫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我人就在这里,我的丈夫也在这里,我答应你们,说到做到。” 在她的劝说下,大家退后,钱庄周围的混乱平静了下来。 秦婴回到大堂上,向严培求情,字字诚恳,声色俱动,“严大人,金家刚刚关闭了元丰钱庄,这笔钱,一定要拿到,”她面露悲色,“这些钱,可是救命的啊。” 金碧辉走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安慰她。 沈腾眼睛一亮,立刻上前去安慰她,“小婴啊,你别担心,金家的情况,大家都了解,严培大人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张景时也慌忙上前去,“钱是你们金家的,难到严大人会私吞你金家的钱不成?”他嬉皮笑脸地向严培,“严大人,你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严培嘴唇上的短胡抖动着,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云翦看着他,龙眉虎目,威仪逼压,“严大人,军饷的事,咱们再从长计议,让钱庄先把金家的救命钱拿回去吧。” 他精悍的目光打量着四周,这里已经被秦婴包围起来了,他不仅没办法从钱庄里提出军饷,现在想要离开这里,都成问题。 他看着她,她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架空钱庄的?为什么他事先一点觉察都没有? 看着她,他突然想到了云锦绣,那个女子,她心中所想,眼中所见,与常人不尽相同。 不仅严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秦婴也是到了很多年会,发掘了金钱的力量和运作规律,才弄清楚这是怎么会事,这是货币战争的雏形。 与官员随行的密探很快将消息传给轩辕策,他迅速进了宫。 御书房,凤后坐在御案前,静静听着他的汇报。 出其不意的是,这一次,凤后出奇的平静,漆黑的目光里迸发着锋利的光芒,金碧辉煌的御书房映在她的眼底,她的眸光染了几分金色,仿佛要吞噬眼前的一切,他不由浑身发凉。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退了三步,转身出了大门。 凤后站起来,“回坤宁宫。” 凤嬷嬷紧跟在她的身后。 回到坤宁宫,她向凤嬷嬷,“把凤南他们叫来,本官有任务交给他们。” 她又向凤嬷嬷,“让她来见本宫,本宫现在需要她。” 凤嬷嬷抬起眼皮子,有些担心地问道:“可是她的身份……”现在不是还不能曝光吗?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在意那些?” 凤嬷嬷心令神会,“老奴这就去安排。” 轩辕策匆忙回到自己的宫殿。 他进了大殿,刚下来,喝了一口茶,只见殿帘后一阵微风,他身影一闪,掀起殿帘,面前站着一个白衣女子,雪白的锦缎衣摆拖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一头长发陈铺而下,带着几分英气的面容上化着淡淡的桃花妆,眼角桃花,多了几分柔媚。 “丁葵,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装扮,她以前一直都是黑红色搭配的劲装,即使是几年前,在宫中做侍婢的时候,也只见她穿过几次素衣,穿成这样,看起来倒有几分姿色。 “你这样不声不响,太危险了。”他一向敏感,刚刚若是她再站近几步,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两人来到殿中央的矮案前坐下,“我来了好一会儿了,你没有回来,我就在后院等着。”随便换了一身他喜欢的衣服,上了他喜欢的妆容。 “今天的事,”想到天元钱庄的事,他一脸肃穆,“有些出乎意料,所以我进了趟宫。” 她端起茶,浅浅饮了一口。 “殿下,您需要我做什么?” 他握着玉杯,看着她,她眉眼低垂,秀眉间有几分坚韧,几分温顺,这个世上,只有这个人和她的心完完全全属于自己,还有她的忠诚。 他回想起在御书房时,凤后的眼神,“这件事,我得重新考量。” 他已经猜得出来,凤后会有什么计划了。 凤后是凤家最出色的人物,她会用凤家一惯的手段,用最直接方式,直接摧毁所有的敌人。 他沉思片刻,看着她,“你来是?” “明天下午,我就要陪着可卿小姐去灵隐寺了,殿下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他瞳孔微凝,“你就以她的侍女的身份跟去,不要露出破绽,暴露了身份。” 他喝了一口茶,浓茶苦口,他的眉头皱起。 “明天,我也会去。” 她眉眼一抬,平面的眼波漾动。 云可卿在谈起带武侯夫人去灵隐寺的时候,她有抱怨,云锦绣勾引了三殿下,据她所知,云锦绣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她也看得出来,殿下是真的在意她,云可卿也是因为长得像她,才怀上了他的孩子。 像云锦绣那样的女子,正是拥有权势的男人们需要的女人,他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不过都不是能够活到最后的人,也无须担心。 盛京织造府,云锦绣换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裙,内衬红色衬裙,她俯身对着镜子,描眉上妆。 暖黄色的夕阳从窗里照进来,照在她修长玲珑的背上,漆黑如墨的长发披了一身,她的身上渡了一层暖色。 一旁的侍女两眼发光,“表小姐已经够美了,再上了妆,可是要勾了男人的魂了。” 她葱白的手指捏着眉笔,抿嘴一笑。 年纪大一点的侍女立刻指责道:“说的什么话,表小姐是名门贵女,端庄矜贵,以后可不许这么说。” “我说得又没错,表小姐长得就是好看,肌肤女白又嫩,这些脂粉,只会遮了她的肤光,京中的贵小姐们,没人比得上,不要说男人了,就是我,也是被勾了魂。” “我告诉夫人,你言语粗鄙,她一定会罚你。” “夫人才没你这么死板呢,年纪不大,像个古老董。” “……” 云锦绣将眉笔放下,站起身来,“你们去忙吧,我先出门了。” “是。” 两人福身行礼,退了下去。 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乌灵宇。 他正在看园中的风景,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眼睛不由一亮。 她本来就生得漂亮,这么认真一梳妆,顿时艳光四射,她的衣裙带着几分俏皮,让她看起来没有了往日的犀利,多了几分可爱,令人想要将她藏起来疼爱。 她此番妆扮,定是为了心爱之人。 他心潮澎湃,几分祝愿,几分失落,几分担心。 她会成亲,会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再陪自己入睡,不会为自己驱赶梦魇,以后的日子,自己要怎么办? 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云锦绣不由皱眉,难道自己脸上的妆化得不对? 慕先生迎上来,“大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她点点头,向乌灵宇,“走吧。” 他跟过来,“我们这是去哪?” “去明王府。”见轩辕秀! 她的凤眸里闪动着雀跃的眸光。 第359章 凰族由来 全城的注意力都被天元钱庄所吸引,马车沿着清静的长街,穿街转巷,往明王府去。 紫红色的天幕照下霞光,斜照在秀丽的府院里,马车穿过侧门,进了王府。 明管家听到消息,匆忙前来迎接。 云锦绣掀起车帘,起身下车,衣裙迤逦。 明管家抬头看着她,眼睛不由张大,眼角的疤痕变得明显起来。 他踉跄上前,“锦绣小姐,真的是您?”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死了,王爷把他所有的开心,都随她一起葬送在了云州,没想到她还活着。 她点点头,“王爷呢?” “王爷……出门去了。” “我去书房等他。” 她熟门熟路地往书房去,慕先生和乌灵宇跟上她。 明家管迟疑了下,跟上他们。 到了书房外,他快步上前,拦住了慕先生和乌灵宇,“两位请留步,请随我到客房。”书房是王府的机密重地,让云锦绣进去,是因为她和王爷的关系,其他的人,是万不能让进去的。 云锦绣向他们两人点点头,他们跟着管家去了外院的客厅。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将门关上。 昏黄的余光照进书房,书房很大,四周陈列书阁和描金家具,书桌上堆着文件,正中央放着一本翻开的古籍,鎏金灯架上放着昨夜燃烧到一半的蜡烛。 她走上前去,在椅子上坐下来,手指摸过桌面,看着面前的书,就在今天,明王爷还看过这本书。 她翻过书面,看着书封上的字,这就是神址里的那本《六合神典》,最近,轩辕秀一直在研读这本书。 书已经看完了,她看着最后一页上的撕痕,皱起眉头。 他怎么把最后一页撕了? 她在书桌上四处看了下,就看到一张纸夹在文件中。 她抽出来一看,脸色一寸一寸变白。 这一页上,只有短短的几个字,讲诉了凰族的由来。 公元前219年,秦始皇一统天下,结束了诸神时代,人类从此登上历史的舞台,为了彻底除掉神族,人类屠诛神族,神族之一的凰族打开了位面之门,帮助残存的神族逃到了六合大陆。 位面之门! 是因为位面之门,自己才会出现在这个大陆上。 这对她来说,理解起来并不难,因为她学习过宇宙无限论。 “吱呀!” 门推开,她猛地抬起头来,惊得一身冷汗,见是明管家,暗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着平静。 明管家见她坐在书桌前,一点都不避嫌,心里不是太舒服。 不管怎么说,她和王爷还没有确定关系,就算是嫁进王府的王妃,王爷的事情,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 他将茶放在一旁。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王爷今晚回来吗?” “这个……”他很客气,“这个就不太好说了,王爷最近很忙。” 她心头一凉,看着放在桌角上的茶,又抬起头来,看着毕恭必敬的他,他恭敬,但却在疏离她。 他只要派人去通知一声,她相信轩辕秀一定会来见自己,他却故意不去通报。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 “罗老先生,凭我救过你一命,难道你就不能够跟我说实话吗?” 明管家浑身一震,害怕地看着她,脸色发白,声音发颤,“锦绣小姐,您真的不知道吗?” 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自己该知道什么吗? 他看向她面前的书,还有那张又夹回文件中的纸。 她顺着他的目光,不由闭上眼睛,浑身发抖。 明管家慢慢跪了下去,膝盖在光滑的地面发出“咚咚”的两声,“锦绣小姐,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感激不尽,但是大煌师的遗命,我不得不遵。” 她睁开眼睛,怆然地看着他,她救过的人无数,但印象深刻的人不多,但这个人,非一般人,他是前朝宰相,是智慧的化身。 她想起鲁世昀对她的防范和算计,他们这些人,都要轩辕煌的人,当年自己虽然救了他,但都是动用了天澜宗的势力和人,最后,他也成了天澜宗的人。 “他的命令是什么?” 明管家看着她,不忍说出口。 她拨高声音,喝道:“说!” 他看着她,只觉少女的脸煞白吓人,身子发颤,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他又想到那个冒险救自己的孩子,不忍心,就说道:“他真正的遗命,只有王爷知道,我无从得知。” “在楚宗主把宗主之位传给你的时候,他就对密枢院下令,不许听从于你。” 密枢院是掌管着天澜宗的机构,由十二位最具权威的元老组成,这相当于,他们废除了她这个宗主。 “他是怎么说服密枢院的?” “非我族类。” 她看着他,眸光锋利,眸中有淡淡的泪芒。 曾经把自己养大的人,相互扶持,同舟共济的人,就这样把自己归为异族,还不让自己知道,恩成仇,爱成恨,她万念俱灰。 “轩辕煌有本事说服你们这些人,却没本事跟我说……不,他是没有料到,我会活到今天。” 明管家看着她脸上的悲伤,不忍地说道:“锦绣小姐,你生来就非凡人,五岁就能倒转乾坤,小小年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姑娘当真是神啊!” 她看着他,只觉可笑,嘴角扯扯,又笑不出来。 “就因为这样吗?” 她指着他,驳斥道:“你五岁能诗,十二岁献国策,可又是等闲之人?难不成你也是神?” 明管家:“……”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先生大智,当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我攻于算计?轩辕煌呢?”她想哭,那几分哭意,杂糅在发哑巴的声音里,“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比起他,我又算得了什么?他也是神不成?” 明管家:“……”关于轩辕煌身上的传说更多,就凭他的母亲是鲛人这一点,就让人无法不加揣测,但那都死去的人和过去的事,也没人去追究。 明管家看她心有不甘,“唉”叹了一声,“小姐,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为何大家都这么顾忌你。” “历史以来,家族之争,国家之争,异族之争,从未停止过,更何况,是姑娘你这样特别的人。” 云锦绣凤目凛凛地看着他。 “凰族,可是位面掠夺者。” 她不由睁大眼睛,满目震惊。 看着她惊愕的样子,他知道,她也不知道这些。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天澜宗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外位面的人,会通过位面之门,进入我们的大陆,掠夺我们。” 云锦绣从书房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她穿过花园,出了庭门,慕先生和乌灵宇迎上来,看到她的样子,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木讷地向马车走去,两人迅速跟上。 “回去吧。”她掀起车帘,上了马车。 乌灵宇坐在她的对面,慕先生则自己亲自赶着马车,往盛京织造府去。 车里,柔弱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容里透着几丝霜色,她在沉思,轩辕煌给轩辕秀的遗令,又是什么? 知道她心里难受,乌灵宇静静地陪着她。 回到了盛京织造府的小院,她张口的第一句话是“我想喝酒。” 下人们备了些好酒好菜给她,前院里忙得火热朝天,夫人从钱庄里提取了六十万两银子,正一箱一箱往府上抬,下人们都没留意到这位后院神秘客人的情绪变化。 院厅里生着火炉,瓷骨炭上不时炸出几许星火银花,炉子上正温着酒,空气里有芬芳的酒香。 乌灵宇是医师,也是药师,她调煮的酒,不伤脾胃,更加暖身。 云锦绣已经喝了好几杯,脸颊酡红,凤眸里带着几分迷离醉态。 她左手搭在绣榻上,右手拈着玉杯,葱白的手指,竟然比玉杯还要白上几分。 她突然伸出食指,指着对面的乌灵宇,醉眼中透着几分清醒,“我知道你是谁。” 乌灵宇正握着木勺子,听她这么一说,不由一顿! “你是西境乌族的世子!” 她手臂摇晃,酒洒了些出来,她仰头,一饮而尽。 “你……你是医生。”她说着,伸手去勾装酒的玉壶,里面装着还没有煮过的酒,她一仰头,张嘴,将壶嘴对着自己,就往嘴巴里灌酒,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沿着凝脂般的肌肤一直滑进她的衣襟,灯光下,她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美艳若仙。 他怔看着她,这个女人,长得真是让人想狠罪。 他上前去,抢过酒壶,“这样喝伤身体,你醉了。” 她盛妆打扮,明明连轩辕秀的人影都没有见到,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她抓着他的手臂,几乎撞进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 “你是高长雪的人质。” “王城的那场鼠疫,和你有关……” 乌灵宇一顿,这些,他当然记得。 云锦绣身子一软,整个人扑在他的臂弯里,呓语不停:“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的一切。”知道他用鼠疫,杀了王城三十万无辜百姓,知道他精神失常,记忆错乱,对他知根知底。 “是……你知道。” 乌灵宇安抚着她,见她是真醉了,将她扶了躺在绣榻上,拿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她将脸埋进软枕里,泪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嘴唇蠕动,仍在呓语。 “可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都排挤我……” 第360章 引凤出巢 乌灵宇一脸心疼地看着她,他一直以为,她拥有一切,家人,朋友,爱人,智慧,美貌……可以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曾经的自己,突然失去了一切,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该去哪里。 她将头埋在枕头里,将心中所有的不快,憋在心里,用酒把自己灌醉。 他起身,把屏风后床上的被子抱出来,盖在她的身上。 他自己则拿了毯子,睡在她对面的垫子上。 门口灯台上的灯还亮着,房间里一片昏黄。 他看着云锦绣,听着她匀长的呼吸,想着她的话:我知你是谁,我知道你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的心里藏着他自己也不愿意知道的秘密。 秦婴在前院,一直忙到深夜,快忙完的时候,才听到下人们说表小姐天黑之前,盛妆打扮,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要了些洒,她心里放心不下,就独自来了后院看她。 她拎着灯笼,进了院子,见房间里还亮着灯,就把灯笼挂在门口,在门口听了会儿,里面没有声音,她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迎面一阵酒气扑来,酒里放了特制的药料温煮,异常醇香,人却都睡下了。 她看着睡在地上的乌灵宇,和绣榻上的云锦绣,在榻边蹲下,看着她。 她今天果然化了妆,容妆俏丽,衣裙漂亮,在这个世上,她只会为了明王爷特地妆扮自己,她今天,是去明王府了。 可她为何这么伤心?她从来不喝醉,这是第一次。 她不由担心起来。 自她从云州回来之后,她变得心事重重了,她的心里,藏着重大的秘密,她变得不开心了。 她给她拉了拉被子,又看了下乌灵宇,从隔壁的房间里抱来一床被子,给乌灵宇盖上,收拾了酒杯,端着盘子,准备离开。 来到门口,她想要吹灭灯台上的灯,思疑了片刻,没有吹灯,出了房间,轻轻将门关上。 她出了院子,让丫环们在外院守夜,方便屋里的人醒来召唤。 乌灵宇睁开眼睛,眼中泛着星辉。 他一直没有睡着,秦婴进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他转头看了眼灯台上的灯,松了一口气,再看着榻上的云锦绣,心里慢慢平静下来,愿此夜无梦。 三月二十八,阳春,万物复苏,花开树绿,江河奔流。 武侯夫人要陪老夫人去灵隐寺礼佛,秦婴特地安排出时间,陪他们一起去。 武侯外,车马排列,秦婴扶着老夫人出了大门,是去佛门净地,她们都穿得很素雅。 秦婴穿了一身素青色的衣裙,挽着妇人低鬓,老夫人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绣福纹锦袍,头戴银鼠昭君帽,她的头发雪白,拐着凤头拐杖,步履蹒跚,她是真的老了。 武侯夫人穿着一身浅白衣袍,衣袍宽大,遮掩着她隆起的肚子,如娘扶着她,白瑜紧跟在一旁,她们上了车,扮着随从的军人和奴婢们跟着,一行人缓缓往郊区去。 车上,秦婴扶着老夫人坐在一边,如娘扶着武侯夫人坐在她的对面。 她拿了个醒神的香囊系在老夫人的腰上,开口问道:“怎么不见可卿小姐,她不是也要去吗?” 如娘抢先回答道:“可卿小姐已经先一步去打理了。” 两人四目相对,心领神会。 老夫人看着身子笨重的金玉,一直笑呵呵的,“这样也好,你就可以轻松点了。” 秦婴心下叹息,这个老夫人,以前身体好的时候,就分不清是非,现在是彻底老糊涂了。 如娘又补充了一句,“晚些时候,将军会来,接夫人和老夫人。” 秦婴松了一口气,有将军在,夫人会安全些。 金玉看着她,眼里带着询问,经历了这么多,警惕已经是一种本能,她能感觉得出来,要出事了。 她回之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灵隐寺,轩辕秀坐在佛堂里,阳光从四面的风窗里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他仰头看着佛台上的如来金尊,一脸沉静。 以防万一,他昨天晚上就到了。 一个小僧推门进来,又将门关上,上前来,“王爷,都搜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可疑迹象。” 他抬起头来,看着龙渊,他剃了光头,穿着灰色的僧衣,乍一看,还真以为他是个出家人。 轩昂秀:“……” 龙渊看着他的表情,伸手摸头,头上光溜溜的,他自己也有些不习惯。 “我这不是为了方便行事嘛,是你说不能打草惊蛇的。”装成寺里的僧人,方便行事,“可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轩辕秀眸光一凝,“你只找了寺内,寺外呢?” 龙渊皱眉:“寺外?云可卿在寺外,还能做什么呢?” “东宫正妃,如果没有有实力的人在背后支持,你以为她能够回到武侯府吗?” 龙渊大骇,“王爷,那您岂不是很危险?”如今朝中有实力和权利左右一位前太子妃的,后面的主谋,一定和凤后有关,王爷单独行动,不就是在给敌人机会吗? “本王心中有数,你去寺外看看。” 他一脸担心,这样太冒险了。 命令不可违,他出了佛堂。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有人进来。 他侧头看着地上的身影,高冠锦袍,是位皇天贵胄。 轩辕策上前来,从台子上拿出几柱香,开始点香,他没有看轩辕秀。 “你觉得她还活着?” 他神色一凛,“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皇城里排兵布阵吗?”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王府运筹帷幄吗?” 他将香插进佛龛,转过身来看着他,“如果她今天出现,你有个可以带她远走高飞,过上神仙眷侣生活的机会,你会离开吗?” 轩辕秀沉默不语。 他不由一笑,“她在你心中的份量,也不过如此,她在你永里,永远不可能排在第一位。” “那你呢?” “我啊,”他抬起头看着金佛,“你说,如果这尊佛像,是用石头雕的,还会被供在这里吗?” 轩辕秀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出了佛堂。 他看着门口,阳光照进来。 沉默数秒,他冷“呵”了一声。 傻子才会放弃权势地位,去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云锦绣这样的女子,当江山为聘。 秦婴陪着金玉在大雄宝殿上上香,听到外面混乱起来。 几个年轻的小沙弥不顾礼仪,冲进殿来,大声喊道:“主持师傅,不好了,不好了!河里的水变成油了!” 小沙弥们赤着脚,僧衣是湿的,衣服上还有油的味道。 护法的罗汉们见状,上前去,要将几个小沙弥带下去,不让他们扰乱客人。 “等一下,”秦婴站起来,快带上前去,查看他们的衣物,闻着他们身上的油味,向其中机灵一点的小沙弥问道:“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们去打水,看到水都变成黑的了,河里的鱼都死了,然后,然后……”他们脸一红。 主持大师立刻说了句:“阿弥陀佛!” 这几个小沙弥,是打算烤鱼吃,结果发现了鱼身上也全是油。 秦婴镇定下来,仔细问道:“油多吗?” “多的,正从后山流出来,到处都是。” 几个罗汉匆忙出殿,前去查看。 秦婴立刻向主持:“主持,河流离寺院很远吧?”她记得,只是几个偏院离河边近。 主持一脸苦色:“几年前,也是武侯夫人前来礼佛,发生了一次洪流,那一次之后,寺里改修了河道……”水是最有灵性之物,巨资修筑的河道,刚好围绕着寺院。 秦婴心头一凛,不等他说完话,扶起金玉,“夫人,我们走。” 出了宝殿,候在殿外的随从和婢女们跟上来,拥护着她们离开。 走到台阶前,金玉问道:“老夫人和歌宝儿呢?” 眼下时局混乱,她特地把歌宝儿带到身边,由护卫们照顾着。 白瑜匆忙上前来,“夫人……”她的脸色发白,看向秦婴,这些事情,都是秦婴在安排的,她需要她拿主意。 秦婴点点头,“可卿小姐带老夫人和歌宝儿去了凉亭……” “你们送夫人下山,我去接老夫人和歌宝儿。” 白瑜一脸急切,“可卿小姐让夫人一定去。” 见事情不对劲,秦婴支走了一些人,扶着夫人到了一旁,白瑜立刻说明了情况,“是丁葵,她打伤了士卫,带走了歌宝儿。” 秦婴脸色一白,她们低估了丁葵的武功。 金玉:“我去吧,歌宝儿只是个孩子,呆会儿老爷来了,让他来找我。” “夫人,我陪你一起去。” 金玉看着她,她也是位母亲,偌大的家府还等着她操持。 “夫人,”秦婴扶着她,“我们不会有事的。” 金玉眼眶一热,很快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点点头。 这个时候,她不能出意外,谁都不能出意外。 凉亭建在河流上游的崖壁上,正是午时,阳光有些毒辣,云可卿坐在亭子里,看着斜对面的别院,水眸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就是在那个院子里,云锦绣算计了她,让她失身于轩辕丰,从此,她的人生走上了毁灭的道路。 第361章 我可以给你大好前程 歌宝儿张着乌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又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云老夫人,“阿姨,这个老奶奶老眼昏花了,在这里很碍事哦。” 云可卿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孩子,他长得浓眉大眼,一双眼睛,像宝石一样,眸光明亮,天真可爱,脸上还有可爱的酒窝。 她心头一动,如果当时她没有杀死自己的孩子,他现在是不是也会有这样漂亮的眼睛?不,她的孩子,眼睛只会比这还漂亮。 云老夫人不高兴地看着歌宝儿,这个孩子最近常在府上,她也见过几次,长得可爱,可说话却让人不爱听。 “阿姨,我说的是真的,你想要绑要我们,呆会儿人来了,你一个女人,到时候乱起来,也不好控制局面。”他看着凉亭外的几个侍卫,“姑婆带来的人,会更多。” 丁葵杀了保护他的士卫,把他强行带来,就算他年纪小,也看得出来,这是绑架。 云可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但这些话,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让她惊讶又气愤。 “你的意思是,把她推下悬崖吗?” “这个……”他仰着小脑袋,“不太好吧,大家会说你不孝的,我觉得还是放了她吧,有我就够了。”这个老太婆离开了,自己也可以找机会逃走。 “哈哈哈,”她掩嘴笑道:“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就乖乖听话就好了。” 云老夫人脸色一变,“可卿,你说什么呢?” 她抬起头来,看着老夫人,“祖母,我和他开玩笑的,小孩子嘛。” “差不多该回去了。”她扶着圆桌,要站起来,她不喜欢这里的气氛,她的年纪大了,怕高,要是早知道她是带自己来这个地方,她就在老堂子里等着了。 一旁的一个小丫头突然上前来,将她一扶,她又坐了回来,她心头一震,看向云可卿,“你要做什么?” “祖母,我能做什么呢?就是我们一家人,在这里歇歇凉。”她抬头看去,就见秦婴金玉一群人来了,只带着白瑜和如娘两人,“看,母亲来了。” 云可卿站起来,走到歌宝儿的身后,双手扶在他稚嫩的肩上,红色的指甲格外锋利,擦在他细嫩的脖子上,笑看向金玉。 她早就留意到,她很在乎这个孩子,要不是他,只怕还请不来她。 歌宝儿已经知道她在做什么了,他也不害怕,安静地坐着。 秦婴看着歌宝儿,向他点点头,小家伙机灵地向她眨眨眼睛,她看着云可卿。 她穿着一身粉紫色的衣裙,镶着珍珠的红色肩垫将她衬着格外华贵,她头上的黄金流苏发饰,制工精美,十分华贵。 听如娘她们说,她可能怀孕了,她看向她的腹部,她的身子挡在了歌宝儿的身后。 金玉由她扶着,走到凉亭口,“可卿,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回家去说。” “母亲,我的确有很多事,要跟你说,”她的双手环着歌宝儿的脖子,随时都可以掐死这个孩子,“母亲,你过来做,我们就说说家事,那个低贱的丫头,就不必过来了。” 她讽刺地看着秦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还未婚先孕,当浸猪笼,却这么好命,嫁给了有钱有势的金碧辉,偏偏,那个男人还对她那么好,只有她一位夫人,连房小妾都没纳。 而且,她会武功,让她过来,她可没把握控制全场。 “秦婴……”金玉轻轻推开她的手,走了过去,一群婢女加侍卫,把凉亭里重重围了起来。 后方的山林里,轩辕秀和龙渊等人看着凉亭的方向,他拿着手中的弓箭,瞄准云可卿,他皱了下眉头,这个距离,还是太远了,很有可能误伤其他人。 “我过去,你们随机应变,保护好武侯夫人。” 云翦刚刚到了山下,就遇到偷偷来报信的士卫,“老爷,夫人和老夫人被二小姐劫持了。” 他虎躯一震,大声喝道:“带路!”他匆忙往山上来。 金玉在亭子里坐了下来,云可卿这才松开歌宝儿,站起来,给她倒了杯果茶,递到她的面前。 金玉看了一眼,她是绝对不会喝她倒的果茶。 看着她警惕的样子,她冷“呵”了一声,“母亲变化真是不小啊。”她自己喝了一口。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不管是什么条件,她都可以满足她,只要不伤到人。 “母亲,我们一家聚在这里,是在等一个人啊,等云锦绣。” 金氏猛地抬起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大家都说她死了,可我不信。” “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多少危险她都走过来了,我们连她的尸体都没有见到,只是一个传闻而已,你也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吧?” 说到这里,金玉也赞同,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她的女儿,还那么年轻,她那么聪明,一定会逢凶化吉。 她明白过来,她这样挟持自己,就是为了让云锦绣现身。 “你认为她今天会来这里?” 云可卿从她身后走过,站在凉亭边,看着对面山下的别院。 “上次,我和我母亲来这里礼佛,就是住在那里,那件事,你不知道,当时,所有的人说你已经死了。” “那天晚上,我和她换了房间,结果,太子殿下到了我的房中,玷污了我的清白,逼得我不得不嫁给他。” “那天晚上,在那个房间里的,本该是她。” 金玉一脸愠色,她们母女又干了什么龌蹉的事,还好她的锦儿聪明,结果她们自作自受。 云老夫人一脸怒色,“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祖母,你年纪越大,怎么就越没耐心了呢?” “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是云锦绣买通了黑宗的杀手,害死了我母亲,是她一手策划,让韩家灭门,是她,害死了我的姨母珍妃娘娘。” “够了。”老夫人的脸拉下来,她扶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坚定地说道:“回去说,”她拉起金玉,“走。” 这个时候,她不能让她伤到金玉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云家的未来。 “母亲……”金玉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这个时候,周围都是云可卿一人,和她起冲突,会吃亏的。 “走!”她紧紧拉着金玉,这里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带着她离开。 围守的士卫拔出刀,正对着她们,老夫人神色一沉,一脸钢毅,屏气拉着她往前。 “金玉!”云可卿拿匕首切在歌宝儿的脖子上,“你要连累一个孩子吗?” “放了他。” 众人迎声看去,就看到两人走来,他们披着灰白色的斗篷。 走到凉亭外,身材娇小的人走上前来,取下头上的帽子,凤眸盈盈地看着他们。 “云锦绣!”云可卿手一抖脸,歌宝儿的脸蛋上就留下一道血痕,“你果然没死。” “锦儿……”金玉一张口,眼泪流了出来。 云锦绣看着她大着肚子的样子,眼睛一红,唇齿抖了抖,没有叫出来。 “把她们拿下。”云可卿一声令下,几个乔装成随从的高手迅速挟持了金玉和老夫人。 “云可卿!”云锦绣的眼中迸发出一抹利光,“你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 “放了他们,我可以给你一个大好的前程,让你尽享荣华富贵。” “哈哈哈……云锦绣,你还是那么自大,我的荣好富贵,我的大好前程,就不用你操心了,”她神色一厉,眼睛发红,“云锦绣,我也要让你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为我母亲,为韩家报仇。” “你以为,有三殿下做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云可卿,你太天真了。” “轩辕策是不会让你生下他的孩子的!” 云可卿娇躯一震,脸色煞白。 众人看着她,她穿的是一款新款的蓬裙,这是最近从西境传过来的宫庭裙装,用特制的衣饰将裙子撑起来,这样就看不出她隆起的腹部。 老夫人再一次震惊地看着她,“你怀孕了?” “哈哈哈!”她猖狂大笑,“云锦绣,这一次,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没错!我怀孕了,我怀的,是三殿下的骨肉,我将为他生下孩子,我的前途,就在我手中,我不再需要你们了。”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云锦绣,金玉,老夫人。 “你们这些人,玩弄我,利用我,轻贱我,我要让你们统统去死。” “云可卿,三殿子不会让你生下他的孩子的,他的母妃出身低微,他很小的时候,他的母妃就死于非命,他从小痛恨身份低微无能的人,在他的眼里,出身低微就是罪恶,软弱是罪恶,无能是罪恶,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在利用你。” “和武侯府决裂,你将一无所有,而你只是一个前太子妃,你以为,宫墙之内,还容得下你吗?” “你以为我在胡说八道?” “你身边的那个丁葵,你知道她是谁吗?” 云可卿的意志突然动摇,“你……你住口!” “她是宫里出来的人对吧?”云锦绣一点一点地剖析着她的一切,“自从她来到你的身边,你的所有行为,都受到她的影响,你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她来帮你完成了,她已经成了你的依靠,你已经离不开她了。” “你们都以为,她是珍妃娘娘派出来帮你们的人,可是韩家,珍妃娘娘,他们都惨死,你可曾见过她为你通风报信,可曾见她为他们做过半点事?” “而你跟三殿下的事,却完全是通过她来完成的。” “东宫事发之前,她说服你跟三殿下合作,她为你们通风报信,她跟着你一起回武侯府,利用你来偷取兵符,从始至终,她都在替三殿下做事。” “你以为你效忠的那些人真的在乎你吗?” “一个月前,我就回来了,我去了嘉临城,去了天澜山,他们都知道我还活着,知道你演这一出,是为了引我现身,却没有人告诉你。” “云可卿,你一直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她若真聪明些,或许还能与狼为伍,可你还是太天真了,竟然以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就可以要挟住他,你选错人了。” “真的吗?”一字一句从她牙缝里迸出来,闪烁的目光掠过她,看着她身后,“殿下,您告诉她,她说的,都是假的!” 云锦绣转过身去,就看到轩辕策,他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轩辕秀站在他的身边,他穿着银灰色衣袍,黑发用简单的玉冠束着,鬓角飘着细碎的发丝,正直直地看着她,一双眼睛,仿佛要看进她的身体。 第362章 你不是我女儿 他的眼底慢慢浮现出泪光,映着阳光,变成璀璨的碎芒。 果然是她! 从嘉临城,到天澜山,一直都是她。 控制凤还真,救轩辕烨,这些,都是他需要做的事情,他做不到,她都为他做了。 即使相隔千里,她依然懂自己要做什么。 云锦绣的心尖在发颤,斗篷下的身体也在发抖,她不敢表现出来。 千里迢迢,她跋山涉水,终于见到他了,此刻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他还是自己爱的那个人,他还爱着自己! 这个眼神,够了。 轩辕秀看向轩辕策,“云可卿在等你回话呢,三殿下。” “你告诉她,我女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女人? 云锦绣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睛里打转,轩辕秀正坚定地看着她,眼里有淡淡的泪芒。 他嘴角扬起,给她一个肯定的笑容。 轩辕策上前几步,看到云可卿,“云锦绣说得没错,我只是在利用你。” 她身子一震,“是轩辕秀威胁你的,对不对?” 她夺过士卫的长剑,剑锋抵着金玉的肚子,“你别怕,金玉在我手里,他们谁也伤害不了你。” 云老夫人大骂:“你这个畜生!”一切都变了,变得她都不认识了,她柔弱的孙女,竟然变成了这样杀母弑亲的魔鬼! “哈哈哈,”她看着老夫人,“心疼了?这里面,可能是两个大胖小子!”她再也没有半点感情,同样是云家子孙,她却被抛弃了,囚禁在冰冷的佛门禁地,这个死老太婆,根本就没有想过她。 金玉只觉肚子上一疼,脸色惨白,面上镇定,心里却害怕极了。 她本能地看向云锦绣,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够化险为夷,保护好她。 “云可卿,没有人威胁我,”轩辕策郑重地看着她,“云锦绣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我从来都看不上你,丁葵是我安排到你母亲韩凝珠身边的人,目的是为了借用韩氏一门以及武侯府的力量,除掉我在朝中的敌对势力,丁葵,才是我的女人。” 他的话,就像雷电一样在她的脑海里狂轰滥炸,她浑身发抖,“不……不可能,丁葵只是个奴才!一个卑贱的奴才,也配跟我比?” “我和她从五岁就认识了,我们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她对我忠心耿耿,为了我,肯做出任何牺牲,她跟你们,是不一样的。” 丁葵站在院门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轩辕策走到云锦绣的身边,看着她,像打量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这天底下,最了解我人,是阿锦,我最欣赏的人,也是她。” 他转头看向她,一脸冷酷无情,“有一件事,她说得很对,我不可能让你生下我的孩子,因为你不配!” 云可卿看着他冷酷的模样,娇身一颤,退了一步,手中的剑却死死顶在金玉的肚子上,这才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可能,不可能……如果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你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和我上床,你一定是爱过我的……”她在极力地找回一点尊严,一点价值,让自己看起来,不完全是一个笑话。 “那是因为,你长得,有那么一点像阿锦!” 一口气血涌上心头,云可卿只觉口中一阵腥甜,浑身在抽蓄,自己唯一的一点价值,就是长得有点像云锦绣。 云锦绣看了轩辕策一眼,虽然他的冷酷无情不是对她的,他像她希望的那样,摧毁了云可卿所有的希望,但这种无情,让她感觉到害怕和厌恶。 她走上前去,“云可卿,放了我娘,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保你衣食无忧,健康平安。” 她抬目看着她,突然变得很平静,水眸里含着泪水,“好,你过来,我就放了你娘。” 轩辕秀眸光一利,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打算一有机会,就杀了这个疯女人。 云锦绣身上的神经绷紧,她把云可卿逼到绝境,然后再开出条件和她交换,但她也明白,身处绝境的人,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 “好!”她的声音低沉,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我答应你。” 她脱下斗篷扔到地上,一身浅黄色的衣裙,映得她明眸善睐,端庄明艳,她走上前去。 金玉往身后的悬崖外看了一眼,顿时一阵解头昏目眩,崖下的河流里有油物,这里太危险了。 她突然转过头去,“锦儿,别过来!” 云锦绣刚刚踩在台阶上,惊讶地看着她,“娘?” “你不要过来,你不用过来!”金玉大声喊着,眼泪流了出来,“你不用再为我做这些,我不是你娘!” 云锦绣大脑里一轰,僵在原地,眼睛瞬间红了。 “你不是我女儿,你没必要为我送死,你没必要!” 云翦刚刚赶来,正好听到她的这些话,他冲上前来,“夫人,你在说什么?” 金玉泪眼朦胧,她眨了几下眼睛,视线才变得清晰起来,她一一看过云翦,云老夫人,云可卿,再看着云锦绣。 “我的女儿,刚出生不久,就中毒死了,我当时不肯放弃,就抱着孩子去了天澜山,求大煌师救我的女儿,几天后,大煌师给了我一个婴儿,就是你,可我知道,你不是我求他救的那个婴儿,我的女儿,刚出生不久,就被韩凝珠毒死了。” “那段时间,我一直迷迷糊糊的,有的时候还神志不清,但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儿!” “这些年来,你已经为我做得太多了,这一次……你走吧!”她已经为她操劳了十几年,保护了她十几年,她不能再让她牺牲了。 云翦诧异地看着她们母女,又看着云锦绣,这个女儿,竟然不是自己的? 可她,明明就是将门嫡女的样子,她的样子,就是她的女儿该有的样子。 云麾和刘文基站在后方,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吧! 云锦绣的大脑里一片混沌,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结合金玉所说的,还有大煌师说的,还有守卫者,凰族……这么算起来,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云锦绣,她不是她的女儿,也是说得过去的。 她只觉心里空空的,有些站不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流不出来,她不知道该不该哭,又该为什么而哭。 轩辕秀焦急地看着她,阿锦,冷静点,保持清醒,就算你谁也不是,可你还是我轩辕秀的女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武侯夫人救出来,歌宝儿还在凉亭里。 “哈哈哈!”云可卿开怀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你说,她不是武侯府的嫡女?真正的云锦绣,早就死了,哈哈哈……你们人人追棒爱慕的云大小姐,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贱种。” 秦婴也愣在原地,但不管云锦绣是谁,都不重要,她是那个扶持他们,保护他们,教给他们智慧的大小姐,这就够了,她只认她。 轩辕策再看着云锦绣,她纤姿挺拔,美丽而坚定,这个女人,真正的魅力,是她自身的实力。 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发现了除身世,甚至是美貌以外的东西,令他折服,这样的女人,才是他理想中,能够与他并肩与共的女人。 云可卿冲着他们咆哮:“我才是真正的武侯府的嫡女,我不是你们口中低微的蠢货。” 她又哭又笑,不知道是忧伤还是高兴,目光讽刺地扫视着众人。 她看着云锦绣,“这些年来,这个不知哪里来的贱种,霸占着武侯府嫡女的头衔,一步步逼死我的母亲,害死我外祖父一家,抢了属于我的东西,害得我一无所有。” 她手上一用力,只听金玉惨叫了一声,剑锋已经刺进了她的皮肤。 “不要伤害我的孙儿!”云老夫人推开挟持着她的人,脖子上挨了一刀,鲜血直流,她奋不顾身地扑过去,赤手抱住了刺在金玉肚子上的剑! 云可卿一怔,没想到这个老不死的会突然扑上来,这个自私而又刻薄的老女人,也有这种舍己为人的时候!不,她只是在乎金玉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母亲——”金玉喊了一声。 “快躲开!”老夫人一喊,她本能地退开,伸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云锦绣冲上前去,“云可卿,你杀我啊!” “你不是恨我吗?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云可卿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狠狠地看着她,想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是我抢走了你的一切,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有今天——” 她一用力,将剑从老夫人手中抽了出来,对着云锦绣,当头斩下! 云锦绣无力地闭上眼睛,眼泪滑落了下来。 就算金玉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又怎么能够忍心看着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受到伤害。 “噗嗤!”一声,利器穿体。 她没有等到落下的刀,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有人抱住了自己,她睁开眼睛,轩辕秀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云可卿站在她的面前,一柄短剑从她身后刺穿了她腹部。 是歌宝儿! 在她愤怒到想要一剑砍死自己的时候,完全没有留意身后的孩子,谁会去留意一个被绑架的五六岁的小孩子! 第一次杀人,歌宝儿有些害怕,他松开刺进云可卿身体的短剑,吓得倒退了两步,向云锦绣扑来,抱着她的大腿,“姑姑!” 第363章 我做你的人质 轩辕秀一脚将云可卿踢开,一只手拦腰将云锦绣抱开,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滚烫的嘴唇含住了她的嘴唇,她大脑里一片空白。 歌宝儿夹在他们两人中间,抬头一看,目瞪口呆! “……”他松开了云锦绣的大腿,从两人中间挤了出来。 秦婴忙将他抱过来,检查着他的身体,“有没有受伤?” 他摇摇头,小身板还在发抖,“我我……我按你说的做了!” 早在来寺院里之前,秦婴就把今天可能发生的事跟他说了,如果有人伤害武侯夫人,伤害云锦绣,他就像平时训练的那样,打倒对方,并在他的身上藏了他训教时用的短剑。 从金玉被挟持开始,他就一直在找机会救人,可当看到云可卿要杀云锦绣的时候,他本能地出手了。 他看着在地上抽蓄的云可卿,小身板抖得更厉害,“我……我杀人了!” 知道他在害怕,秦婴将他抱在怀里,“你做了正确的事,如果你不杀她,她就要杀死锦绣姑姑和姑婆!你救了她们,你最了不起了,你是英雄!” “真的?” “真的!”歌宝儿精神一振,点点头! 云翦早已将金玉抱到一边来,乌灵宇立刻喂了她些药,为她治伤,刀口不深,只伤及皮肤,没有伤到肚子里的婴儿。 相比之下,老夫人伤得比较重,云翦把金玉交给刘文基等人,抱着老夫人,“母亲,母亲……” 老夫人还有些意识,“金玉呢?孩子呢?” “没事,他们都没事!”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晕了过去。 她脖子里全是血,都衣襟都浸湿了。 左手的手指也断了两根,“大夫,大夫……”云翦冲着乌灵宇喊。 他不是一个好儿子,他长年在外征战,还没敬过孝道,眼下看她为了救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重伤如此,他无比愧疚! 乌灵宇将金玉交给刘文基,来到老夫人的身边,粗略检查了下,不由皱起眉头。 这位老夫人的年纪大了,身体来本就呈枯竭之势,现在又伤得这么重—— “怎么样了?” 乌灵宇:“……”要不要直接告诉他,让他准备后事了? 他犹豫的时刻,云翦冲着他大喊,“说啊!” 轩辕秀这才放开云锦绣,两人朝他们看来。 “轰——” 一声巨响,悬崖外的河流里火苗腾起,火舌沿着河流窜烧,蜿蜒的河流被点燃了,火墙将整个寺院包围了。 “嗖!”一支利前从后方射来,轩辕秀没有回头,就感受到了箭气,他将云锦绣扑倒趴在地上,利箭射在一个士卫的身上,一箭穿心。 “快走!”轩辕秀大吼了一声,带着她就走。 “救我娘!”她喊了一声,他回头看着她,迟疑了片刻,松开了她的身,以她的性格,救不了金玉,比救不了她自己让她更难受。 “小心点。”他嘱咐了一句,冲上前去,抱起金玉,大喊了声,“快撤!” 云翦抱起昏迷的云老夫人,秦婴抱起歌宝儿,云麾等人护着一行女眷,往外去。 后方射来的箭越来越来多,几支利箭从头顶射过,云锦绣转过身去,就看到半山里的黑衣人,特制的黑色衣服,黄金浴火凤图腾,是凤家军! 一个女子正站在山坡上,手持金弓,手中弯弓如满月,箭锋正指着她。 女子披着黑色的大氅,长发如瀑,被风吹扬起,头上带着纯金头箍,英姿飒爽,美艳无双。 凤夜回!是她! 两人隔空而望,中间的河流上大火熊熊,不时有火苗窜出两人的视线。 上次极乐世界大火一事,她上金銮殿告密,凤夜回被处死,她也听说过她被处刑,但当时,天元帝已经病倒,朝中由凤后掌控,找一个人,将她偷梁换柱,对她们来说,轻而易举,她还活着。 在嘉临城那天晚上,在晚上围杀轩辕烨的人,也是她。 在入京城楼上的人,也是她。 只有她,才会给她那种压迫,和她身上特有的气息。 轩辕秀等人已经上前,凤夜回嘴角一扬,冲她微笑,算是打了招呼,手中的箭,却没有射出来。 她吩咐身边的手下,“包抄过去,这是个好机会,别把他们放跑了。” 河流里的油,是云可卿放的,她的灵感来自于上一次洪流将她和轩辕丰冲到下游一事,她知道武侯府会防着她,金玉身边有很多聪明的人会防着她,所以她用了这招。 凤夜回增加了五六倍的油量,让河流里都布满油,胜过近万精兵。 云锦绣倒吸了一口冷气,如她所料,云可卿只是一个小角色,真正的对手,掩藏在这后面。 她屏呼吸,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心中心潮翻涌。 只要她一射箭,自己必死无疑。 自己死了,阿秀怎么办? 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一定会很孤独,很可怜! 凤夜回脸上的神色慢慢僵了起来,她果然有胆识,竟然不害怕。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畏惧死亡,哪怕像她这种从修罗场里爬出来的人,虽然她常说着自己不怕死,但她心里知道,她是害怕的。 她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云锦绣暗暗皱眉,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不杀自己。 她心头豁然一亮,她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杀自己。 她要自己死,有的是机会,在凤家老宅,在嘉临城,在她从嘉临城进京的时候,就在刚刚,以她的箭法,完全可以射杀自己。 她不想自己死! 手腕被猛地一拉,她惊得面色铁青。 云麾抓着她,“大小姐,快走啊,你在看什么?”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对面空荡荡的,凤夜回早已经躲到山林间的障碍物后。 “没什么……”她只觉自己的嘴唇僵硬,说话都不利索。 她任由云麾拉着,往前去,脚上突然一重,她被人抱住了脚。 她转过头来,见云可卿正抱着她的脚。 “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她爬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身下一片血,她已经只有一口气了,在垂死挣扎。 云麾看四周的火越来越大,寺院的房屋被烧着了,寺庙里的僧人和烧香拜指的闲杂人,零零总总,也有好几百人,大家惊叫着,四处逃亡。 他一脚踹开云可卿,拉着云锦绣就走。 云锦绣往后看了一眼,真是可怜,也是她年咎由自取的,被轩辕策利用成这样,他的骨肉胎死腹中,起火的时候,他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走了。 云锦绣跟着云麾,很快就跟上大家,还没到前门,就看到后多人往回跑,秦婴紧紧护着歌宝儿,“前面火势更大,出不去了。” 她心头一沉,是凤夜回,不仅仅是火油,她把各路出口都堵死了。 她放眼四看,大家惊惶四逃,毫无秩序,一个路人撞倒了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沙弥,后面的人跑上来,就从他的身上踩过,烧着的门框倒下来,砸在他的身上,将他烧着了。 那小沙弥朝她大喊:“姐姐,救我!” “别去了,没用的。”云麾紧紧拉着她,他眼急手快,看得真切,那小沙弥伤得太重,救不了了。 “我知道。”她向云麾,“你先去找出口,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我可以先送你出去。”他坚持,火势虽然大,但他身手好,带一个人出去,完全可以做得到。 她摇摇头,“我会保护自己,你快去,找到出口,再回来找我。” 云麾知道她的脾气,也没有到非要对这些普通人见死不救的地步,他迅速离开,去找出口。 云锦绣来到秦婴的身边,“我母亲呢?” “王爷已经带着她出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她怀里的歌宝儿,“你带着他,先想办法出去。” “我和云麾他们一起,我会想办法的。”她说完,跟着几个僧人,往火小的地方去。 进了一道院门,院落被烧着了,前方一片烟雾,她举目四看。 这些火,只会绝了女人和普通人的路,凤夜回的目的,是要杀人,要泄愤,要报仇—— 武侯府的那里奴才婢女,还有秦婴他们,他们出得了大火,未必是凤家军的对手。 正当她大脑里激烈思考着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在一个年轻的僧人,“云大小姐,有人要见你。” 她怔了一下,心里突然想到什么,点点头。 僧人递了件又湿又大的毯子给她,她接过,披在身上,跟着他,横穿过起火的院子,出了院落,进了后山竹林,就看到凤夜回立在林间,一脸惬意,正在等她。 她将湿毯扔了,走上前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止是单纯要杀他们这些人,她的真正目的,是要控制他们,她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自己,否则,她没必要在自己的面前暴露身份。 她眯着好看的丹凤眼打量着她,她的脸上染着烟灰,衣裙有些破损,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漂亮。 “我的属下已经侨装成士卫,普通人,僧人,甚至是女人,他们就跟在你们的人身边,你母亲身边的婢女,跟在秦婴和那个孩子身边的僧人,带着如娘,白瑜他们离开的士卫,跟着云将军一起找出路的女人……” “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中的一些人,除了那些武功很好能自保的,其他的人,必死无疑。” 云锦绣心头一沉,整个人如坠冰窑,蚀骨的寒意袭遍全身。 “我答应做你的人质。” 凤夜回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要你做人质的?” 第364章 不是亲生,胜是亲生 她心下松了一口气,自己猜对了,她心里很快就沉重起来,做她的人质,也就意味着,自己真的可能凶多吉少。 “你有很多刺杀我的机会,你不杀我,就意味着,我活着,对你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她皱眉打量着这个艳丽的女子,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凤夜回直面着她,肆无忌惮,“那你猜猜,我要你做人质,是为了什么呢?” 她一脸沉思,如果是为了威胁云家和轩辕秀,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多大意义,自己对她,还有其他的用途,至于是什么,她暂时还猜不到。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凤夜回丹凤眼流转,探究地看着她,“真的不知道?” 她点头。 “真是让人失望啊,我以为你知道呢。” “你是怎么骗过凤还真的?” 在轩辕秀从天澜山回来之后,她去过天澜山,可惜那里已经变成了废墟,她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凤还真的踪迹。 她眸光微凝,果然,她知道凤还真被她骗上天澜宗的事。 “用他变成现在的样子的方法。” “他死了吗?” “看你怎么看待死亡……” “别跟我耍花招!”凤夜回的神色凌厉起来,作了一个握拳的姿势,无比自信,“你现在就是我手中的蚂蚁,捏死你,不费吹灰之力。” 她是一个崇尚武力和实力的女人,她的武功好,难逢对手,更何况,是对上云锦绣这种弱女子。 云锦绣脸色微白,“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在凤家老宅的时候,你见过他对不对?” 凤还真是凤家的真正主人,他上天澜山这么重大的事情,不可能不交待一番,而现在凤家最有用的人,就是她。 见她沉默,她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你们凤家一向信奉为家族牺牲,其实,你们都是很自私的人,凤还真尤其如此。” “你和凤后,都不过是他用来掌权的工具,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的欲望,对力量、对长生的欲望。” “看,他放弃下了你们,否则,你们也不会是今天的处境。” 她一把掐住了云锦绣的喉咙,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捏碎她纤细的脖子。 她眼神里闪烁着厉光,“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代替的,人质更是如此。” 云锦绣艰难地张口,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杀了我,你会损失很多的。” 她一甩手,松开了她。 云锦绣身子摇晃,扶着竹子才站稳。 “现在,让你的人把火灭了,放我的人出来。” 凤夜回嘴角一扬,一脸讽刺,“我完全可以把你抓起来,你能拿我怎么样?” “凤夜回,我们都是聪明人,我在乎的,也就只有这些人,你也只有利用他们,才能威胁到我,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跟你走吗?” 凤夜回神色凝重,果然,这个女人的心思很通透。 “来人!”她一声高喝,很快就有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人来到她的跟前,“传令下去,让他们把人都放了。” 看着传令的人匆忙前去,云锦绣松了一口气,“我还有一个请求,给我点时间,我想跟他们告别。”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你最擅长的就是暗杀,武侯府和盛京织造府的人,他们都只是些普通人,你想要他们的命,不是难事,你怕什么?” 寺庙里的火势减小了,有人救火,几个出口处的火势减小,人们纷纷逃离,龙渊等人开了流河上游的河道,大量的活水冲进河道,把油冲淡了,火势大减,寺里的僧人大力救火,火最终还是烧了一整天,这座百年古寺一天之内,就变成了断垣残壁,烧毁的名贵经文不计其数。 京城的人们也都看到了寺庙里的大火,寺庙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崇高,一场火,烧得人心惶惶。 云锦绣跟着云麾等人回到武侯府,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武侯夫人动了胎气,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云翦抱着老夫人跪在大堂里,悲痛欲绝,老夫人已经去世了。 刘文基等人守在大堂外,束手无策。 云锦绣提着衣摆,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在他的身边跪了下来,看着老夫人,“该让嬷嬷们来给她上妆了,云家的老夫人,应该有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云翦转过头来,看着她,她格外冷静。 他突然想起金玉所说的,这个女儿,不是他们亲生的,一时之间,神色更加复杂。 云锦绣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痛楚。 她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老夫人年纪这么大,这辈子也值了,我娘还需要你,军中的将士还需要你。” 云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比起老夫人的去世,她不是自己女儿的真相,同样让他震撼。 “如果你需要,我永远都是你爹。” 她垂下眸子,眼睛一热。 不管她是谁,武侯府养育了她十几年,他们做了十几年的家人,这些点点滴滴,都是真实的。 她想着自己和凤夜回的交易,“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我已经能够处理了。” 云翦:“……”说到能力,自己未必比她强,但看着她这样子,他就心疼。 “我先去看看母亲。” 他点点头,“我晚些再去看她。” 她从大堂里出来,就看到轩辕秀进了殿门,一看到她,就加快了脚步。 她身子僵了一下,站在原地,只觉他的一举一动,都扣动着她的心弦。 她慢慢走下台阶,他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关切地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 她摇摇头,眼睛一热,不由低下头去。 他伸出手,摸着她的头。 温热的掌心抚在头上,她的心潮起伏,却不敢表现出来。 云麾站在刘文基的身边,看着他们,眼睛里闪烁着不爽的光芒。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他看得出来,轩辕秀的一举一动里,都充满了爱意,而云锦绣,像只温顺的猫,任由他摸着她的头。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一面,在他的印象里,她是一个狡猾多端,手段雷霆,看似善于交涉,实则是一个很难交心的人。 她是真的喜欢轩辕秀。 喜欢他有什么好?他什么都没有给过她,只会给她带来无数的祸事。 刘文基看着云麾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挑了挑眉,这小子,和云锦绣关系不错,想必是动心了,这会儿在这里吃干醋。 云锦绣抬起头来,看着轩辕秀,“我想先去看看我娘。” “嗯,我陪你去。” 他感觉得出来,她的情绪变化很大,可能是因为金玉说了有关她身世的事,这个时候,他更要陪着她,他想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能像之前一样,把她弄丢了。 他本来是来看云将军,此刻,直接陪着她,往金玉的院子里去。 云翦从大堂里出来,叫来了几个管内宅的管事和嬷嬷,开始操办老夫人的丧事。 云锦绣来到母亲的房间,秦婴正在金玉的床边守着,乌灵宇的医术高明,也被她拉在房间里,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着茶。 想着这位夫人是云锦绣的母亲,不,她们不是亲的母女,但想着云锦绣还是很在乎她的,就守在这里了。 他们推门进来,轩辕秀自觉地坐在乌灵宇的身边去,云锦绣来到床前。 秦婴站起来,“夫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她现在很累。” 云锦绣点点头,“我在这里陪陪她。” 她坐下来,伸手握着金玉的手,见她脸色发白,就是一阵心疼。 说起来,自从她五六岁开始,就没让她吃过苦,看着她受苦,就于心不忍。 金玉感受到她,张开眼睛,一看到她,眼睛就红了,“锦儿……” 眼看她又要哭,她忙安抚道:“娘,你别激动,我在。” 听到她叫自己娘,她心里踏实了些,眼泪还是止不住往外流,“是娘对不起你,是我太软弱了,我一直以为,藏着这个秘密,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觉得对你太残忍了。” 她摇头,凤眸中泪光盈盈,像安抚小孩子一样安抚她,“娘,你说什么傻话呢,是你把我养大的,是你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一切。” 她也知道,金玉之所以说出现她的身世,也是不想让自己再为她冒险,无论如何,她对自己是真心的好。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给她原来的那个女儿,被韩凝珠毒死的那个女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她们之间,也是有一定联系的。 “娘,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她伸出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好好好……锦儿你最懂事最疼娘了。”这是她心里的愿望,不要失去这个女儿,如今她心想事成,精神一下子就好多了。 “娘,你好好睡一觉,不然弟弟妹妹也要跟着你受累了。” “好……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她心里虽然踏实了,但也空落落的,这个秘密说出来,她就失去了一个女儿,她已经失去了她很多次了,她不想再失去她。 “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哪都不去。” 金玉实在太累了,这才慢慢睡了过去,手却一直拉着她的手。 秦婴站在一旁,偷偷地摸着眼泪。 云锦绣生性彪悍,小小年纪就懂得护母,她保护着她,孝顺着她,又依念着她,而金玉,把对女儿所有的感情,全都放在她的身上,她们母女的感情很深,不是亲生,胜过亲生。 第365章 我们成亲吧 轩辕秀在一旁看着,云锦绣像哄孩子一样安慰着自己的母亲,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女人成熟了,身上再也没有半点往日的年少天真,一想到她身上经历的事,眼神就变得缠绵起来。 金氏睡沉了,这才松开云锦绣的手,一行人出了房间,秦婴留下守着。 夜色深重,轩辕秀走到云锦绣身边,见她一脸疲惫,心神不宁,关切地说道:“你需要休息,去我那里吧。” “好。” 两人往院外去,乌灵宇跟上他们。 轩辕秀皱了下眉头,这个人,总是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他一直跟着你?” 她点点头,“在云州的时候,他和凤还真在一起,我是在嘉临城遇到他的。” 关于乌灵宇,她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想再追究这些了。 “让他跟着吧。” 他记忆混乱,精神不佳,她暂时也没有找到可以治愈他的人,也不放心将他单独留下。 轩辕秀虽然黑着脸,但还是让他跟着。 乌灵宇则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疑问。 出了正门,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外。 龙渊把睡着了的歌宝儿抱过来,夜深露寒,歌宝儿的身上盖着一张狐皮毯子。 轩辕秀将他抱过,和云锦绣一起上了马车,乌灵宇要跟上去,龙渊拉住了他,“乌神医,我感觉头有点头痛,麻烦你帮我看看,我们坐这辆马车吧。” 他强硬地将乌灵宇拉上了后面一辆马车,王爷和云锦绣好不容易重逢,他可不想他去打扰他们。 乌灵宇:“……”他没什么武功,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只能屈从了。 几个随从护着两辆马车,往明王府去。 昏暗的车厢里,云锦绣伸手去抱歌宝儿,“让我抱抱他。” 轩辕秀抱孩子递给她,“有点重,你好一阵子没见过他了,长高了不少。” 她将孩子抱在怀里,睡着的歌宝儿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他今天累坏了,也受到了惊讶,睡得不是很安稳,但到了她的怀里,很快就睡安稳了。 她的怀抱给他的安全感,是从她将他从狼狗堆里抱出来开始的,这种安全感,是深入他的骨肉的,已经变成了他的本能。 她轻轻摸着孩子的头,看着他白嫩的小脸,他小嘴嘟嘟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是我让人把他带到寺里去的。” 轩辕秀愣了一下,今天事情紧急,他没有细想,现在回想起来,秦婴他们早就知道武侯夫人去灵隐寺会有事情发生,如果不是有意安排,他们不应该把孩子带去。 “云可卿早有安排,她背后有三皇子支持,他们会有万全的准备,但他们不会提防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也没有人知道,轩辕秀会训练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说完,她抬起头来,看着轩辕秀,眼中带着歉意,她利用了一个孩子。轩辕秀心潮涌动,他一向最疼这个孩子,除了对楚氏一门的愧疚,在某种程度上,他把这个孩子当成小时的自己,那种可怕的生活,让他更疼惜这个孩子,听到她这么说,心头都在发抖,还好有惊无险。 但见她眉眼低垂,她又何尝不疼爱这个孩子,如果有其他的办法,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再想到云老夫人去世,金玉受伤,而她的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他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平复了下去。 “这样也好,让他早点成长起来,自己保护自己。” 云锦绣心头一动,原本以为,他会不高兴的,他体谅了自己,他是心疼自己的。 “让我抱吧,别累到了。” 她摇摇头,虽然手臂酸疼,但可能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抱这个孩子了。 “你这么喜欢孩子,以后咱们自己生。” 她的神色僵了下,脸色更白了,他们,可能没有以后了。 到了王府,轩辕秀抱过歌宝儿,两人下了马车。 明管家还在等着,看到云锦绣和王爷一起从车上下来,有些震惊,云锦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上次和他的谈话没有发生一样。 龙渊上前来,“王爷,乌先生想跟您说说话。” 云锦绣迟疑了下,上前来,又抱过歌宝儿,“我送他去睡觉。” 轩辕秀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乌灵宇,将孩子给她,又向众人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空旷的府院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稀薄的月光照着秀丽的府园,月影横斜。 云锦绣抱着孩子出了回廊,转过身来,远远地看着两人,乌灵宇雪白的身影显得有些刺目,轩辕秀的身上笼罩着一些阴影。 她有些失神,歌宝儿睡了一觉,迷迷糊糊清醒了些,醒过来,一看到是她,高兴地搂着她的脖子,“姑姑!” 她回过神来,抱着歌宝儿往他的房间去。 乌灵宇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看着云锦绣进了院子,才走到轩辕秀的面前,眼中透着拷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轩辕秀目光幽深地看着他,这个人,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等你见到高长雪,你就会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会救你。” 乌灵宇只觉这个人城府极深,他满腹疑问,所有的疑因,都在他自己的身上。“你为什么没有随蜃楼一起出海?”他后来了解到,他让流风止将他带到边城的时候,大煌师去过边城,救了他一命,并把蜃楼的消息给他,目的是带着他一同出海,他的医术极高,大煌师需要这样的人。 “他们都是骗子,你也是,蜃楼只是一个阴谋,只有阿锦不会骗我。” 轩辕秀心头一沉,这个人,看起来无辜无害,也不与人往来,但实则,洞悉万事,把一切都看得明了,实在可怕。 “你也别伤害她。”他想起上一次,云锦绣从王府回去时的伤心模样,就有些生气,“她是真的对你好,为了除掉凤还真,她不惜以自己为饵,以身犯险,她事事都在为你谋划,你别让她失望。” “乌先生早点休息。” 他叫来管家,带他去客房。 他自己往歌宝儿的房间去,刚走到院外,又折了回来,往书房去。 乌灵宇的话,扰乱了他的心神。 进了书房,他点了灯,在案桌前坐了下来,一抬手,都碰到了桌上的文件,他定睛一看,就看到一张纸从文件中露了一角,他抽出来一看,是他从《六合神典》上撕下来的一页。 他皱了下眉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案桌被动过,尤其是这张纸和《六合神典》这本书! 他猛然一惊,迅速离开了书房,去找云锦绣。 王府里不会有人动自己的案桌,她一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来过,并且看到了这些。 他刚走到半路,又觉得不妥,直接去找管家。 管家刚刚将客人送进客院,交给下人,路过中堂,就看到他匆忙而来,忙迎上去,刚要行礼。 轩辕秀打断了他,“阿锦是不是来找过我?” 周围没有其他的人,管家把云锦绣来过的事都跟他说了。 “王爷,请谨记大煌师的遗言!” 想起沈腾交给自己的那封信,轩辕秀勃然一怒,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老管家站在原地,惶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回到书房,从密匣里取出那份信,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 阿秀,倘若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死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关于大陆的秘密,六合大陆之外,还有其他的大陆,其他大陆的掠夺者,他们有更强的战斗力,会通过位面之门,进入我们的大陆,掠夺这个世界,而凰族,是上古神族之一,他们掌握了 打开位面之门的古老神力,是掠夺者盟族之一。 云锦绣,是我通过位面之门,从其他大陆带过来的凰族,我当初这么做,是为了救活姬泷,如果我死了,而她还活着,你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她,否则,位面之门将再次打开,大陆将永无宁日! 他迅速将信卷起来,放到灯上去,手抖得厉害,“啪!”的一下,将烛灯拍灭了。 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黑暗笼罩在他的身上,他的呼吸急促不安。 云锦绣沉沉地睡了一觉,感觉有人在拍自己,她醒过来,一翻身,就看到了站在床前的轩辕秀。 “天亮了吗?我是不是睡太久了?”她疲惫地撑起自己的身体。 他摇摇头,“天还没亮,我带你去过地方。” 她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抱起。 他抱着她,进了书房,打开了通往地宫的大门,走了进去。 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云锦绣还是被这宏伟的建筑震憾,走廊的两旁燃着火把,照亮四周,空旷的穹顶上镶着碗口大的明珠,如星宸一般。 她仰头看着,“这里和我们上次走的地方不一样。” “我们不去姬府。” “哦!” 他们穿过走廊,来到一道门前,轩辕秀推开门,走了进去,将怀里的人放在软榻上,起身,点燃四周的烛灯。 一盏盏烛灯亮起,将四周照亮,云锦绣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很大,中间放着一张白玉大床,四周陈列着家具,放着一些精美的物品。 轩辕秀边向她解释,边把一角的大箱子推出来,“这里是神庙遗址的中心,我曾在这里发现我母后年轻时用过的一些东西,她以前在这里住过,我把她在宫中的一些遗物都放到了这里。” 他将大箱子推到她的面前,打开箱盖,云锦绣眼前一亮,箱子里装的是大红的凤冠霞帔,缀着明珠,金银闪烁,华贵夺目。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他蹲下身来,拉着她的手,“我们成亲吧!” 第366章 把他们全杀了 云锦绣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和自己成亲,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红了。 轩辕秀在她的身边坐下来,“我们共同组建一个家,这样我就有家了,你也有家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她一直讨厌没有归宿的感觉,以前,她还有武侯府,但是现在,她知道自己不是武侯府的女儿,她心中那薄弱的归宿感没有了,她需要一个家。 她低头看着箱子里的大红礼袍,红艳艳的光芒映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她的面容娇艳如花。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脸疑问,“我的身世……” 他打断了她,“不管你是谁,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一直是我最爱的那个人。” 她眼睛一热,眼里水汽氤氲,依偎在他宽实的胸膛上,“好,我们成亲。” 轩辕秀从箱子里把嫁衣取出来,“这是我父皇母后用过的嫁衣,我母后一直收藏着,后来被宫里的人放到了储藏室,我偷回来的。” 她接过衣服,嫁衣用的都是最好的面料,做工精细,上面镶着多种精美的宝石,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穿上。 箱子里还放着两支精美的大蜡烛,轩辕秀拿出来,放到桌台上点亮,房间里更亮了。 他拿出男人穿的礼服,马上换上,再看云锦绣,只见她身上的衣服缠在一起,一片凌乱。 他皱了下眉头,上前来。 她抓着打结的衣裙看着他,不自觉地张大了眼睛,她从未见他穿过红色,大红的衣袍为他增添了几分艳气,一身潋滟,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伸手将她的衣服先脱下来,整理好,再帮她穿上,细心地帮她系好腰带,又拿起外袍给她披上。 轩辕秀有些好奇,“你连衣服都穿不好?” 她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没穿过这么复杂的。”从小到大,她的身边都有人照顾着,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人帮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穿的衣服款式都很简单。 他将她的长发从衣服里捋出来,让她转过身来,定眼一看,瞳孔不由张大了些。 烛光照在她的身上,不知不觉中,她比他印象中的要高些,身姿高挑,身段优美,她的脸上透着一层艳艳的光色,一双凤眸黑白分明,眸光璀璨,看得人移不开眼睛。 被他这样看着,云锦绣有些紧张,她摸着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他摇头,“没有。” 她提了提自己的衣袍,衣服穿好了,现在需要化妆。 “你再帮我化妆吧。” 她拉着他在铜镜前坐下来,取了梳妆台里的东西,他看着这些女人用的东西,有些紧张,“我从来没做过这些,要不,叫个侍女进来?” 她直接拒绝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有限,她不想浪费时间。 “反正化丑了,也只有你一个人看到。”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的神色有些阴郁,“阿锦,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举办一次婚礼,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哪有人成两次亲的。”她将脸凑上来,闭上眼睛,等着他化妆。 他看着她精致的脸,任何妆容,都只会掩盖她原有的美丽,但看着她期待的样子,还是认真地给她化了妆。 好一会儿,他说“好了”,她才睁开眼睛,忙对着镜子一看,她一向对自己的长相很自信,他化的妆,虽然没有秦婴的精致,但粗略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她激动地拿起一旁的凤冠,戴在了头上。 穿戴好,两人走上前来,在桌台前行了礼。 云锦绣自己掀着珠帘看着他,“好像该入洞房了。”她以前没有了解过关于成亲的事,此刻一紧张,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 轩辕秀愉快地笑了两声,凑上前去,亲吻着她的嘴唇,顺势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就放到不远处的大床上,顺势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迎合着他温暖的亲吻,在无边的夜色里,两人一步步地完美契合在一起。 皇城,坤宁宫。 凤夜回跟着凤嬷嬷进了宫门,身后的宫门关上,守在门口的两名士卫跟上她,一同往内殿去。 内殿的正厅里,凤后双手互相紧握在一起,围着桌子走了一圈,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桌上的京畿地图。 武侯府、明王府、沈府……这些府宅被重点标注了出来,整个京城,这些府邸,还有府中的人,一切都清晰地在她的脑海中。 她十六岁,以凤家嫡长女的身份出现时,她就开始开始了解帝都的一切,每一个氏族,每一个权贵,每一个府邸,帝都的一砖一瓦,这一切,都将是他们凤家的,是她的。 “咚咚咚!”听到敲门的声音,她提高了声音,“进来。” 门打开,凤夜回率先进来,她将头上的风帽摘下,走上前来,看着桌上铺展开的京畿图,再看着凤后,她的眸光锋利,一脸决绝,她已经有了安排。 凤后看看她,又看着她带来的六名士卫,转身向凤嬷嬷,“叫他们进来。” 大厅的北门打开,十四名士卫排队进来,他们穿着的都是禁军服饰,其中两名年纪大的,是她自带进坤宁宫的,他们都是凤家的高级军官。 十四人走进来,和六名士卫站成两排,身上气势翻腾,殿厅里涌荡着一股汹涌的气息。 凤后徘徊在他们面前,锋利的目光一一看进每个人的眸子,然后才开口。 “凤家只剩我们了,仅仅只剩我们,但是我们都手握大军,我们有百万大军。” “天元帝、明王、九殿下、武侯府……杀了他们,把他们全杀了,天下就是我们的了,是属于我们凤家的了。” 她眼中的光芒更加闪烁,屏着呼吸,征服的欲望在她的血液里燃烧。 没错,这帝国,将属于凤家,属于她! 这种感觉,比十几年前,她成为凤府嫡女,登上后位,更令她兴奋喜悦。 此时此刻,她才彻底明白,她真正想要的,不是嫡女之位,不是后位,而是不用臣服于任何人的至尊之位。 凤夜回眼睛一张,丹凤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她已经猜到凤后的决定,但亲耳听到,还是很兴奋。 对她们这种人来说,彻底逆袭,爬上皇权巅峰,是她们心底最强烈的渴望,最疯狂的梦想。 军官们个个看着凤后,最后齐呼,“谨遵谕命!” 得到命令之后,众人离开,殿厅里只剩下凤夜回和凤后两个人。 凤后提了下袍摆,在高座上坐下来,向凤夜回,“坐吧。” 凤夜回在她的下位坐下来,“恭喜姑母!” 她端起一旁的热茶,抿了一口,抬起眼皮子看着她,她们长得有些神似,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凤后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光采,一脸傲然。 “现在说恭喜,早了吧?” “朝中大军尽在您的掌握之中,没有什么,比用超强的实力直接摧毁势弱的敌人更容易。” “我需要你做后手准备,确保我们凤家军不会失手。” “我永远为姑母您效劳。” 凤后抿嘴一笑,她很少笑,笑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柔软明艳了不少。 两人都有些放松,心情也很不错。 “夜回,等春宴之后,你想要什么?” “让我亲自去见西秦王高长雪,我们和他联手,他想要打,我们可以支持他们打北境,东境,南境,他想打任何地方都可以,攻打外境,我们也有利可图。” 凤后皱眉深思后说道:“我答应你,春宴会,让你去见高长雪,具体的,到时候再说。” “是。”她看着凤后,眼波微漾,微微抿唇,最终还是没有将和云锦绣达成协议的事告诉她,这是她给自己留的退路,她习惯给自己留条后路。 云锦绣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的早上,她支起身来,床边空荡荡的,轩辕秀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穿过的那套礼服叠放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的柜台上。 她掀了下被子看了眼自己,她身上没有穿任何衣物,身上还有轩辕秀的味道。 她身起,换了身简约的服饰,将嫁衣叠好,两套礼服放在一起,放回了箱中,然后离开了。 王府的书房里,轩辕秀坐在案桌前,看着宫中派发来的帖子,明天春宴,凤后在庆春宫举办一年一度的春宴,君臣共聚一堂欢庆。 明管家带着秦婴进来,“王爷,金夫人求见。” 他将帖子放下,“你先出去吧。” 书房里只剩下秦婴和他两人,她走上前去,看着桌子上的帖子,这样的宴帖,他们也收到了。 “王爷,明天,我们要进宫吗?” 他定睛看着她,“凤后会杀了我们。” 秦婴脸色铁青,虽然她心中也有这样的猜测,但听到他这么一说,心中更加惶恐。 “我了解凤家,也了解凤后,自从云家军调遣失败之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准备利用军队的优势,直接杀了我们所有人。” 秦婴双手紧紧交叠在一起,身子在发抖,她现在是一位母亲,更加惧怕死亡,所以她才特地来了一趟。 轩辕秀看得出她的害怕,他心里同样害怕,同样在顾忌,他也惧怕死亡,如果不死,他和阿锦,就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们也会生很多孩子,但是,事已经至此,他们只得面对现实。 “我已经做了安排,但一定会有损伤,夫人,保重。” 秦婴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有件事我想问你。” 秦婴点头。 “灵隐寺大火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皱了下眉,回想着当时的场景,疑惑地摇摇头。 “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当天不应该有那么多普通人去烧香拜佛,当时,应该有不少高手在场。”特别是在亭子里,射向云锦绣的那支箭,那不是一般的高手射出来的劲道。 秦婴恍然大悟,“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当时的混乱,也不太像云可卿制造出来的,你是怀疑凤家的人?” 他点点头,“我怀疑是凤夜回。” “凤夜回?那当初代替她受刑的又是谁?”“凤后是不可能让她死的,她一定还活着。” 第367章 为了更好的世界 从明王府回来,秦婴刚进正院,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往儿子的房间去。 一进门,就看到九娘抱着平儿哄着,小孩子小脸红躁,看起来很不舒服。 九娘见她来了,忙把孩子抱上去,“今早小少爷有点发烧,已经让大夫看过了,喂了药,烧已经退了,夫人不用担心。” 她抱过儿子,检查了下,问题不大。 “娘……”小孩子在她怀里“嗯啊”几声,便安静下来。 这个孩子一直都很乖,生病了,也很乖。 她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突然向九娘说道:“九娘,你去安排马车,我们出去一趟。” 九娘也是明白人,知道眼下时局紧张,夫人这是有要事要做,就去安排马车了。 秦婴让侍女给儿子拿了件厚的小袄子,抱着他就出门了。 他们来到城东北的古城区,马车在一座古宅前停了下来。 她抱着儿子下了车,抬起头来看着古宅的门匾,上面有两个斑驳的烫银大字,依稀能够辨认,是“丰府”二字,门前尘迹斑斓,这座古宅,已经荒废很久了。 这是古武世家丰家的古宅,家族败落之后,丰家姐弟就搬离了这里,丰兰息进了宫,丰承息住进了禁军统领府,这里就荒废了下来。 她抱着儿子上前去,推开大门,废旧的大门发出“吱呀”声,一阵尘土飞扬,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她抬起袖子,为儿子掩挡灰尘,放眼看去,午后的阳光下,横梁断落,荒草丛生,到处都是蜘蛛结网,处处透着荒凉。 她抱着儿子,往里走,就闻到一阵酒气,她循着酒气进了大殿,就看到丰承息坐靠在一根断裂的横梁木上,正在喝酒。 见有人来,他放下酒坛,用袖子擦了把嘴上的酒渍,抬起头来看着他们母子,浑浊的眼睛变得清冽了些。 秦婴看着他,他穿着一身破旧的蓝衫,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一脸胡渣子,一身酒臭有些刺鼻,要不是她太熟悉这个人,根本就认不出来他就是惜日威风凛凛的禁军大统领。 她蹲下来,把孩子递给他,“抱抱他吧。”丰承息愣看着自己的儿子,小孩子白白嫩嫩的,穿着红色小锦袍,像个福娃,一双大眼睛像宝石一样,目光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看到这样的眼睛,仿佛看到一些美好的事物,小家伙身体不舒服,眼睛红 红的,小鼻尖红红的,看起来又很可怜。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抱自己的儿子。 他将孩子抱在怀里,孩子闻到他身上那股刺鼻的酒气,“哇——”地哭了出来。 秦婴忙安抚他,“平儿乖,这是爹爹,别哭别哭……” 丰承息一怔,看着秦婴,虽然孩子还小,还不懂事,但她这么说出来,是要让孩子知道他是丰家的血脉。 她看了他一眼,边抚着儿子的小胸膛边向他说道:“是金碧辉说的,等孩子长大一点,懂事了,就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他说,让孩子知道自己是谁很重要,这样孩子才不会迷失,我觉得这是对的。”虽然她心里还有过其他的想法,但她还是同意了。 丰承息有些意外,一般的人都会选择隐瞒孩子的身世,不让家族背上污名,但感同身受,谁都想知道自己是谁,这很重要,他对金碧辉突然有了改观。 有她在一旁安抚,孩子平静了些,但他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他还在哭。 丰承息把他递给秦婴,让她抱着。 “你来找我,什么事?” 他试过很多次了,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她都拒绝了,她从来都没有掩饰她内心的想法,她带着孩子来找自己,是有事相求。 “帮帮我们。”她诚恳地看着他,“就当是帮帮平儿,他还小……”她的眼睛突然就红了,“他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我想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去经历自己的人生……” 他看着这个孩子,枯竭的内心慢慢涌现出了希望,这个世上,他还愿意做的事,就是让这个孩子平安幸福地长大。 “跟我走,我能够保你们母子平安。” 秦婴摇头,“我不走,我们母子都不会走。” “为什么?”他不解地看着她,他以为,为了儿子,她什么都会做的,“凤后带领凤家,早已经掌控着帝国的军队,她会屠杀你们每一个人。” 她仍是一脸坚定,“为了我坚守的信念,为了每一个我在乎的人,为了更好的世界。”就算她能逃走,与金家合作的那些商人,那千千万万的人,他们都会像曾经金曦那些人一样惨死。 她一手扶着儿子的后脑,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的儿子要是长大了,他会做出跟我同样的选择。” “你的信念?”他嗤之以鼻,“一个女人而已。” 秦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你看不起女人,你以前也看不起我,因为我只是个婢女。”她的心口闷疼,他看不起她这一点,一直都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 丰承息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皮子,没错,他是看不起女人,这个世界,全凭男人在支撑,他之所以会对她另眼相看,是因为她一个婢女,却才艺双馨,不同一般。 “你觉得我愚蠢,竟然会选择以凤家为敌,以凤后为敌,变向地以朝廷为敌。” 他看着她,仍是一脸高冷,“原来你知道啊。” 秦婴噎了下,坚定地看着他,“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我也从来不后悔。”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以凤家为敌吗?因为他们当权,这个帝国就被他们毁了。” “外敌入侵,他们不闻不问,任由帝国的子民被屠杀。”她的唇齿打颤:“你没去过北境,你没看到北长城下那些被战火荼毒的百姓,你没有去过西境,你无法想象西境的人是怎么残害我们的,他们用罂粟研制的大烟毒品毒害我们,你没看到他们用经商的手段 榨取百姓们的血汗钱……” “就说你能看到的帝都,妖后窜权,肆意掠夺,滥杀无辜!” 她伸出手,抓着他的手,“所以,丰承息,帮帮我们母子!” 女人掌心的温热传到他的肌肤上,他面上平静,心里波澜起伏,震惊不已。 此刻,他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女人。 “云锦绣今天早上来找过我,她说,如果你来找我,就让你去这个地方。”说着,他在她的掌心写了一个地址。 秦婴一脸意外,“去这里做什么?” “云可卿不是从武侯府偷了一块兵符吗?她让你去那里找。” 她明白过来,再看着他,还是有些意外,“锦绣小姐,她怎么会来找你?她现在人呢?”如果她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去做,完全可以亲自告诉自己。 他看了看她,再看看她怀里有些不舒服的孩子,淡淡地说了句,“她觉得,我可能帮得上忙。” 她愣了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会帮我们的,对不对?” 他别过脸去,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说道:“我还得再想想。” “那么……”她拉起儿子的小手,向他挥挥,“再见了。” 她抱着儿子站起,往外走去。 他就那样坐在地上,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就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 他的手捂在眼睛上方,闭了下眼睛,再张开眼睛,眼眶红红的。 他又想起云锦绣早上来找他的事。 “你为什么笃定她会来找我?” “因为在她的心里,你是能帮上忙的。” 他冷“呵”了一声,“云大小姐实在太高抬我了。” “秦婴心高气傲,她若对你没有半点动心,当年就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去找你,她完全可以换一种方法,我云锦绣,还对付不了你这个禁军统领不成?” 他咬牙切齿:“你这个混蛋!”要不是她当初劝阻,他就直接把秦婴抢走了。 云锦绣:“我从来都没有否认她对你动过心。” 回想完这些,他喃喃自语,“云锦绣,你太可怕了。”她可以把人的内心看得这么透彻!左右着别人。 秦婴离开丰家古宅,直接让九娘把儿子带回去,自己则乔装了一番,带着两个士卫往丰承息给她的地址去。 那是云可卿的一处私院,座落在一处还算繁华的住宅区内。 她带了两名护卫,强行撬开了门锁,进了院子,又将大门关上。 天色已晚,昏黄的霞光落在院中,院子不大,还算精致,是云可卿怀孕后,买下来养胎用的,她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一进门,她就向两名手下吩咐,“给我找仔细点,一定要将兵符找出来。” 两名士卫进了内厅,她站在院中,拉了拉头上的黑色风帽,宽大的黑色斗篷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她机警地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的时候,才进了屋子,一起翻找。 他们已经掘地三尺,还是没有找到兵符,天已经黑下来,她向两名属下:“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他们离开后,丁葵从暗阁里走出来,秦婴等人的行为,被她看得一清二楚,这套宅子,是她亲自为云可卿买的,暗阁,也是她设置的。 她看了眼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屋子,离开了。 三皇子府,轩辕策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丁葵,“你是说,秦婴也去那里找兵符了?” 她点点头,突然跪在地上,“都是属下失职,才没找到兵符,请殿下责罚。” “我知道兵符在哪了?” “在哪?” 他精神振奋,“起来吧,我们去云可卿的墓地。” 丁葵站起来,她还是不明白,问道:“为什么?” “云可卿虽然愚笨,但她并不信任我,所以兵符她一定会带在身上,安葬她的人,就是秦安排的,她都没有找到兵符,兵符一定还在云可卿的身上。”她明白过来,“殿下高明。”她跟着他,一起往郊外的墓地去。 第368章 绝色女佣兵 明月当空,星月银辉照辉着无边无际的帝都城池。 明王府,书房里灯火明亮。 龙渊带着方遒等十几名军官进了书房,依次排列站好。 轩辕秀站起来,走到他们的面前,一一看着他们。 龙渊禀报道:“三万士兵已经全部就位。” 自天元帝病倒之后,明王府的光明军团,就以各种身份混进帝都,此刻已经到达他们应该到的地方。 轩辕秀神色凛然,“本王曾带你们浴血西北,横扫北境,那都只是试验,真正的战争,在这里,在帝都。” “告诉你们部下的每一个人,从天亮开始,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完成使命!” 众人齐声:“是!” 汹涌的士气充斥着偌大的书房。 “本王希望,在与西境作战的战场上,你们,所有的光明战士,都能够与本王并肩作战!” 军官们瞳孔一张,目光闪烁地看着他,顿时信心百倍。 他们的王爷,不会输掉这场战争,他们还要和西境大战。 龙渊:“韩异那边传来消息,明天,云麾会带领云家军护送三殿下进京。” 一场短暂的会面,众军官离开,在天亮之前,回归到他们的位置上去。 明管家进书房来。 他将一封信递给他,“明天,你亲自带着几个人去武侯府吊唁云老夫人,亲自将这封信交给刘文基。” “是。”明管家拿着信就离开了。 所有的一切安排就绪,他回房睡觉。 卧室里空荡荡的,他皱了下眉头,他的新王妃应该还在地宫里。他来到地宫,和云锦绣成亲的那个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他以为云锦绣睡着了,摸黑上前去,在床上坐下来,伸手一摸,床上空荡荡的,一片冰凉,他心头一沉,迅速点亮了灯,床上的棉被叠放得整整 齐齐的,房间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呼吸一窒,仔细看着,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他想起自己放在床头的礼服,礼服也不见了。 他心头又是一紧,看了眼之前装礼服的大箱子,上前来,将箱子打开,两套礼服叠放在里面,虽然看起来叠放得有些凌乱,但以云锦绣连嫁衣都穿不好的水平,她已经叠得很用心了。 他僵了几分钟,突然迅速离开,因为心里发慌,脚步有些凌乱。 他往歌宝儿的房间去,阿锦一定在那里! 他来到歌宝儿的房间,听到匀长的呼吸声,他心头一动,拿着支蜡烛上前去,往床上一照,一颗心沉了下去。 床上只有歌宝儿,小家伙白天练武累了,睡得正沉。 他将蜡烛吹了,放在一旁,静静地坐在床上,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的新婚王妃不见了,她没在明王府,她也不会回武侯府,如果她是回武侯府,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她离开了。 难怪从寺庙里回来,就感觉她怪怪的,她对金氏温言软语,让她安心。 她一直抱着歌宝儿,再累都不肯放手,他答应和自己成亲了,他想起在黑夜中,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献给他,仿佛是他们最后一次亲密一样。 …… 原来,她是来和他们告别的。 黑暗中,他的眼睛湿润了,心尖一阵一阵发疼发颤,阿锦,不管你去哪里,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回来,王府是你的家,我是你的丈夫。 嘉临城,夜色笼罩着整个督军府。 重兵把守的别院里,轩辕烨躺在被窝里,看着窗下的人,眼睛明亮如星。 东皇宁坐在窗下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黑色的皮靴上插着一把匕首,手里正拿着一把匕首在黑夜中削苹果。 月光从她头顶上方的窗纸上透进来,照在她的身上,一身红艳的衣裙娇艳如花。 她眉眼一抬,看向床上的人,眼神锋利如刀。 柔和的夜色下,他们能够看清彼此。 轩辕烨缩了缩身子,往被窝里钻了钻,又慢慢地探出头来看她。 东皇宁:“……” 她的内心是暴躁的,这个小混蛋,总是色咪咪地看着自己,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这些年的所做所为,知道明王的计划,她才不会守护在这里。 她咬牙切齿:“睡觉!” 他受伤的这一阵子,由督军府供养着,天天躺在床上让人侍候着,由她和韩异轮换守在他的身边。 现在伤已经好了三分之二,但是明天,他们就要闯进京城,回宫,怎么回去?他们现在一点眉头都没有。 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轩辕烨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起火了,起火了!” 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东皇宁站起来,打开窗户,就看到书房的方向火光冲天,督军府起火了,火势很大。 突然起这么大的火,一定有问题! 她眉心一拧,手中匕首泛着雪亮的寒光。 轩辕烨已经从床上下来,来到她的身后,她一转头,嘴唇差点亲在他的脸上,她咬紧牙关,看了他一眼,他还光着脚。 东皇宁:“……”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她轻轻将窗户开了一个缝,仔细辨听着外面的声音,了解外面的情况。 外面有人大喊:“山贼,山贼……有山贼杀进了来。” 她眉头皱得更紧,哪个山贼敢在这时候直接杀进督军府? 轩辕烨眸光一沉,他也清楚,这里面大有文章。 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将轩辕烨护在身后,拉着他往前移了两步,让他贴在窗子旁边的墙上,自己则拿着匕首,对着房间的方向。 “咚!咚!咚!” 是熟悉的敲门声音,门外有人说道:“东皇姑娘,是我,韩异。”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东皇宁仍在谨防着,身为佣兵,时时刻刻都让自己处于提防状态,已经是一种本能。 她开口:“进来。” 韩异推门进来,迅速将门关上。 “是云家军。” 两人同时一震,是盟友。 韩异:“他们的目的,是在天亮之前,夺取督军府。” 东皇宁:“来了多少人?” “一千左右。” “云麾带着三万云家军,正赶过来。” 三人心头一沉,督军府有将近一万士卫,还有一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士兵,嘉临城少说也有五六万正规军,还有凤家的高手在后面帮助督军府,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昏暗的光线里,三人相互观望,最后,东皇宁和韩异看着轩辕烨。 轩辕烨:“曹督军一死,本宫就可以代而代之。” 东皇宁:“我去。” 他心头一震。 东皇宁拿了一旁的黑色斗篷穿在身上,将自己伪装起来,“我是佣兵,最擅长刺杀,我的武功也是最好的。” 韩异张了张眸子,这一点,她说的是事实。 轩辕烨:“你们两个一起去。” “不行!”她霸道独断地说道:“他必须守在你的身边。” 现在,能够信任的,只有他们三个人,她和韩异的能力最强,他身边,必须有他们其中一个保护着。 “等我的消息。” 她出了门,消失在黑暗中。 轩辕烨眼睛红红地看着紧闭的门,目光仿佛透过门板,跟随着她的身影。 “殿下,”韩异提醒道:“该更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更换自己的宫装,很快就轮到他上阵了。东皇宁出了侧院,外面已经一片混乱,扮成山贼的云家军都是非常聪明的人,排兵布阵,制造机会,抢夺机会,几乎无所不能。他们趁机改装成督军府的士卫,借着救火的机会,到处放火,把几个侧院也 点燃了,很快就把督军府搞得混乱不堪。 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扰乱督军府,刺杀曹督军。 她躲在暗处,抓了一个督军府的士卫,一刀割喉,把他的衣服换上,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就听到有人喊,“有人要刺杀督军,保护督军!” 大家奔走相告,很快,有人要刺杀督军,保护督军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士卫们都纷纷去找督军,要保护他! 她找了几个正院,都没有发现曹督军,她站在烧着的阁楼下,借着火光,看着周围的人。 不远处有几个士卫聚在一起。 “没有人。” “没有人。” “没有人。” “……” 他们都在找曹督军,他们是云家的那些军人。 她神思流转,曹督军坐镇嘉临城,九皇子在这里这么久了,三万云家军聚在城外的消息,他们也早就知道了,曹督军也应该知道这一切,他一定会提前设防,保护好自己。 她瞳孔一张,压着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粗重沉压,听起来像男人的声音。 “军务楼,他在军务楼!” 几个伪装成士卫的人愣了下,见她往军机楼外去,也跟了去。 到了军务楼的附近,就有真正的督军府士卫赶去保护督军,曹督军果然藏在这里了。 这里重卫把守,所有新赶来的士卫都被挡在外面,不让进门。 混在士卫中的云家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凭他们这点人,现在是杀不进去的,放火这一招,有用吗? 重兵把守的阁楼上,曹督军穿着最隆重的朝服,深蓝色的官袍,紫铜军甲,威风凛凛。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胸口有黄金浴火凤凰图腾,披着斗篷。 “凤先生,他们应该攻不上来吧?” 这个人,是凤家老宅里的人,他拥有凤家的姓氏,此刻在嘉临城,拥有这个姓氏,就是至尊。 “用不了多久,云麾的大军就要杀过来了,他是云家军中最勇猛的将士,没有他攻不破的地方。” 曹督军浑身打颤,“那……我们怎么办?”“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去保护九殿下。”他的声音发沉,“先下手为强!” 第369章 勇夺督军府 曹孟精神大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九皇子死了,可以随便栽脏给别人,与他无关,凤家要杀九皇子,这是最好的机会。 杀了九皇子,他就为凤家立下不世之功,说不定凤家能够封他当一个郡王,从此,他曹家世世代代,都将是王! 想到这里,他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此刻恨不得冲出去,把轩辕烨杀了。 伪装的士卫们掩藏在混乱中讨论的时候,军务处的大门突然开了,曹督军领着一队轻甲士卫出来,身手极强的近卫将他重重守护着。 他向四周的士卫,“快,跟本官去保护九皇子。” 东皇宁低着头,心头一震,曹督军的想法,和九皇子的一样,她退后了几步,远远地观察着督军的队伍,目光落在他身边的黑衣人身上。 她认得他们,凤家的人,之前轩辕烨中的那一箭,就与这些人有关,只要一眼,她就能认清这些人。 她心头一凛,往后退了些,混在士卫们当中,找出乔装的云家军,小声地向他们说道:“他们这是去刺杀九皇子。” 几个士卫都是带头的军官,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她纤美的体态掩在厚重的盔甲之下,又是晚上,光线太暗,他们看不出来她是女的,也没有多想。 另一个士卫突然低声问道:“小弟看起来面生,以前没见过,你是什么时候进山的?”什么时候参军的?不会是督军方的人吧? 事关九皇下,新上任的督军云麾已经放话,要是这一次任务失败了,就算死了,也要被鞭尸,他们不得不小心。 东皇宁心头一凛,这些家伙,看起来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在询问自己的来历。 她突然目光凌厉,气势逼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废话,跟上去,前方的院子外有一个狭长的通道,跟他们拼了。” 她在这里呆了有一阵子了,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这士气,像他们的人,几人跟着她,迅速往九皇子在的院子去。 几个士卫迅速跟了上去,有大量的士兵是他们的人,陆续跟了上来。 他们尾随曹督军等人,眼看他们穿过庭院,东皇宁向身边的士卫,“抄近道!” 她带着这些人,横穿过废弃的院子,翻墙前去。 一个军官趴在墙头,看了眼地势,那个通道有两百来米,他们这些人过去,正好可以拦挡了他们的路,如果再从后面夹击—— “你们先去,我从后面来。” 他折回,混到人群中,大喊了声,“督军有令,快去保护九皇子。” 他们进来的人,有一千名,现在还有八百多名,有大半的士卫已经换上督军府的军服,现在谁是山贼,谁是督军府的士卫,根本分辨不出来,大家跟着他,跟着人群,直往前冲。 装成山贼的冲锋军则到处砍杀,制造更多的混乱,尾随在他们后面,目标是曹督军和九皇子。 东皇宁和云家军们掩藏在通道前方的墙后,这里离九皇子的房间,只隔着三道院门,曹督军将九皇子安排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好防守,她朝九皇子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握紧了腰间的士卫配剑。 她左右的几名军官在着带着几个冲锋士卫,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当即点头,一行人扶着腰间的配剑,匆忙迎上去。 “都督,前面打起来了,有人刺杀九皇子。” 曹督军一愣,这个院子很偏僻,前方很安静,云家军是来保护九皇子的,他们的人还没出手刺杀九皇子,凤先生也还在这里。 他突然大喝,“拿下这些叛徒!” 他身边的士卫都是一愣,这些人,明明就是他们自己人,怎么就成了叛徒了? 这一群云家军手起刀落,突然一阵猛杀,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东皇宁藏在后面,目光一直盯着曹孟,寻找着刺杀他的机会。 后方,几个军官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跑来,边跑边喊。 “不好了,山贼杀进来了!” “不好了,都督府的士卫跟山贼勾结了,要杀九皇子。” “不好了,有山贼乔装成我们的士卫了。” “不好了!” “……” 穿着督军府士卫服的人冲上来,对着督军府的士卫就是一阵狂杀猛砍,一路边杀边放火。等督军府真正的士卫反应过来,同伴们已经死了一半,地上到处都是死人,都是火光,他们只知道同伴中有叛徒,士卫中混进了山贼,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衣服,有人大喊,“不要打,我们是自己人,敌 人在那边!”结果一刀砍了上去! 有士卫以为自己的同伴被攻击,上前去帮忙,瞬间被秒杀。 有士卫眼看同伴赶来帮忙,结果一到自己面前,拔刀就砍。 最后,谁也不敢相信谁,看到谁都像是叛徒,是山贼,几万督军府军,被逼到了见人就杀的疯狂境地,大量的府军不想送命,在黑夜之中,脱了士卫服,趁乱逃走了,整个督军府军溃不成军。 狭窄的通道堆满了尸体,如狼似虎的云家军踩在尸体上,和保护着曹孟的士卫厮杀。 后方的军官看了眼地势,在长官的大军没有赶到之前,为了保护九皇子,他们只能将战线后撤,后方的攻击放松下来,故意为督军让出一条撤退的道路来。 士卫们只得护着督军,连连后退,退进了后方的院子,曹督军一转身,跑进了房间,躲了起来,还有三五百近军守护着他。 凤先生知道落套了,见大势渐去,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带着自己的几名属下,很快杀出一条路来,往九皇子的房间去。 东皇宁一刀砍倒面前的士卫,就看到了凤家的那个黑衣人,他们去杀九皇子了。 她做了个往前冲的姿势,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目标,是杀了曹督军,这对九皇子,对云家军,对所有的人,都至关重要。 轩辕烨那个小混蛋虽然没什么武功,但他很聪明,更何况韩异也不是一般的人,他们应该想得到这一出,韩异一定能保护好他! 她转身,冲着曹督军的方向杀去。 五百多平的院子里,足足围了五百名近卫高手,而云家军这边,只剩下一百来人。 有几名军官受了重伤,在一旁商议道:“看现在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是拿不下曹孟了,要不我们直接传出去他死了。” “就像在北境那一次,我们早早把敌方主将的死讯放出去,结果敌方阵脚大乱,士兵四处逃亡,我们轻而易举就攻下敌营了。” 东皇宁:“……” 素闻云家军骁勇善战,简直就是一群流氓兵嘛。 “放火烧房子!”她提醒道,这个时候,曹孟躲在屋中,他们攻不进去,但是他们可以把房子烧了,不信他不出来。 从今夜到明天,从嘉临城到帝都,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曹督军必须死! 几名军官恍然大悟,很快,一群弓箭手前来,将点燃火的箭射到了房子上,近处的人随便抓起可用的火种,往房子上扔去,有人脱下自己的衣服,点燃了,扔了上去…… 很快,整个屋子就被点燃了,近卫们不得不撤。 东皇宁盯紧曹督军撤退的方向,向身边的军官们,“你们掩护我!” 她迅速追去,几名军官召来更多的士兵,掩护着她,逼向曹孟。 一些探兵声东击西,分散着近卫队的注意力,曹孟身边的近卫越来越少,他一路回退,又往军务楼的方向去。 东皇宁带着几十人,一路急进,有近卫围上来,就被云家军拖住,她直接避开人,直追曹孟。 眼看就要追上了,一个军官突然带着十几人突进,然后发号命令。 “排阵!切后路!”很快,十几名士兵就把曹孟后的近卫道路切断了,东皇宁已经追了上去,他的身边只有七八个近卫,她奋力一击,完全无视近卫们,她飞身一掠,身形如电,已经突破近卫,直接到了曹孟的面前,同时从 长靴里拔出短匕,掠身一击,只见一道寒光从曹孟的脖子上切过。 “是你!”曹孟惊恐地看着她,在最后的刹那,看清了她的脸,她是九皇子身边的那个女人。 他声音一出,脖子上突然喷出血来,一头栽在地上。 附近的云家军们全部惊呆地看着她,这一击,何等的惊艳。 她这一击,用了全部的力量,一击结束,刚刚站稳在地,附近的近卫就朝她击杀而来,她毫无还手之力。 一柄长剑从她头上横斩过,“砰!”的一声,她的头盔落在地上,一头长发飘逸而出。 女人!云家军们又是一惊。 她身上连中了两刀,有人大喊,“保护她!” 大家拥上来,将她保护起来。 督军已死,近卫们也无心恋战,敌人很快被击退了。 东皇宁缓过气来,看了眼盯着她看的云家军们,握着匕首的手按着流血的手臂,踉跄着往九皇子的院子去,心急如焚。 她的身后,一个年轻的军官拍了下同伴的胸膛,“嘿!看到那个女人没有,这就是我想娶会家做媳妇的女人!” 对方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别做梦了,快办事!” 东皇宁赶到九皇子的院子时,周围一片漆黑,院子里很安静。 她推门而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她心头一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僵滞了数秒,她快步上前,突然绊到地上的尸体,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出去。 她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熟练地来到床头,往床上一摸,满手温热的液体,浓烈的血腥无比刺鼻,床上的人,刚被杀不久,尸体还是热的。她浑身瞬间冰凉,如坠冰窑,眼睛火辣辣的疼。 第370章 我是不可能成为皇后的女人 死了—— 轩辕烨被凤家的人杀了,帝国未来的储君死了,希望没了,她守护的人死了,她心里像突然被挖了个洞,说不出的难受。 短暂的恍神,仿佛过了很久。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身着白银军甲的年轻将领骑着快马,如疾风一般,直入督军府大门,后面跟着一队骑兵,数万云家军,迅速将偌大的军府包围得密不透风。 一阵阵高呼响起,“保护九殿下,保护九殿下……” “云将军——”韩异一声高呼,众人看去,就看到他和几名属下从黑暗中走出来,几人身上带伤,看起来经历了一番搏杀。 一见到他,云麾跳下马,上前来,急切地问道:“九殿下呢?”扮成山贼的冲锋军先一步,他们随后就跟来,现在这里已经一片狼藉,死伤无数,云锦绣曾告诉过他,轩辕烨就是明王拥护的储君,老将军云翦拥护明王,那么这个轩辕烨,就是他们要拥护的储君,他绝 不能失手。一个瘦小的士卫从他们中间走出来,他年纪很小,才十四五岁,皮肤白皙,看起来像个文弱的书生,一把刀提在手里,看起来很沉的样子,但他面目平静,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宝石一般,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 云麾神色一深,应该就是他了。在凤家的人赶到之前,轩辕烨已经想到了他们的暗杀,他和韩异迅速安排了手下,假扮成他,呆在房间里,他则装成士卫,和韩异他们一起出来,在混乱之中,和敌人拼杀,黑夜里,到处一片混乱,这种 情况下,凤家的人在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他。 他把刀扔了,脱了头上的头盔,上前来,“云将军,本宫在这里。” 云麾率先跪拜,“臣云家军督军云麾,参见九殿下。” 众人跪拜:“参见九殿下!”声音如洪。 房间里,东皇宁听到声音,精神一振,从后院跑了出来,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跌跌撞撞挤过人群,来到大院,就看到众人跪拜的前方,一个少年穿着士卫服,正在接受大家的跪拜。 是轩辕烨,他没死! 不知为何,她眼眶一热,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一种失而复得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或许是因为他是大家的希望,是大家的未来,她太在乎他了吧。 凤家的人站在庭院的大树下,远远地看着重兵拥护中的少年。 他们闯进九皇子的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把里面的人全杀了,他们充满了怀疑,所以一直逗留下来,但他们可利用的时间太短了,没法找出真正的九皇子。 带头的人远远看了他们一眼,向身边的属下,“没机会了,撤吧。” 嘉临督军府这一步,轩辕烨取得了绝对的胜利,天一亮,他就可以带着云家三万军队,直接进帝都。 他站在军务楼上,看着云家军们在清扫现场。 短短的一个时辰,这座府院里死了五千左右的人,大部分是督军府的府兵。 云家军们将尸体丢一起,浇了油,直接烧了。 这是他们最常用的处理尸体的方式,以前在战场上,碰到开战的时候,他们每天都这样处理大量的尸体,大家已经习惯了。 云麾拿了张椅子,坐在大广场上,手里拿着一张白布,正在擦拭自己的宝剑。 他们进城的时候,嘉临城的官府不让他们进来,派了不少的兵阻拦他们,他是一路带人杀过来的,宝剑上全是血,擦了几块布都没擦干净。 他大脑里在思考着,明天如何进帝都,进去之后,可能会遭遇什么,要如何保住这位皇子。 如果是云锦绣,她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呢? 韩异来到九皇子的身边,“殿下,您该去准备了。” 轩辕烨回过神来,眼睛有些发红,他在外游历的这五六年,见过很多苦难,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死人,他的心情很沉重。 韩异看了他一眼,他还是年轻了。 他开口道:“朝廷大军都在凤后的手中,如果我们失败了,凤后会屠杀掉我们所有的人,所有的家族,所有的军人,那不是几千,是几万,是十几万。” 少年的心情,从未有过的沉重,他抬起头来,仰望苍穹,暗夜无边无际。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间,还会有更深沉的苦难。 “殿下也不用太担心,王爷和云将军等人都是了不起的人,他们不会轻易失败的。” “王爷说过,殿下从小在外,见多识广,比在皇宫中长大的皇子更懂得治理天下,如果我们胜利了,您将会带领我们开创盛世。” 轩辕烨震惊地看着他,难怪这些年,阿秀哥每年都会来看自己,安排人保护自己,引导自己,他早就对自己抱有这样的希望。 东皇宁靠在回廊的柱子后,远远地看着有些悲情的少年,听着他们的话,她的内心,也有着这样的希望。 一个明君,带着帝国开创盛世,人们不用再经受乱世的苦难。 廊上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样子,有些令人心疼。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真是不容易,年纪比她还小三四岁呢。 她想起自己小小年纪,就背负上佣兵之主的重任,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突然就开始同情他了。 她正想着,韩异来到她的身边,“东皇姑娘,麻烦你侍候殿下更衣。” “我?” 她指着自己,一脸诧异。 “现在没有其他人,只能麻烦你了。” 东皇宁:“……” 韩异又问了下,“你伤得好像不轻,没事吧。” “没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不让别人麻烦 韩异笑了笑,离开了。 她来到轩辕烨的房间,韩异身边的人死了几个,只剩下四五个,有一个侍卫专门负责照顾九皇子的衣食住行,他准备好了洗澡水和皇子的官服,就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东皇宁双手抱在胸前,美目打量着轩辕烨,有些疑惑又霸道:“更衣?你自己不会吗?” 他们东皇佣兵建立了边城,那是无君主之地,她生于那里,长于那里,反正以后他们东皇佣兵和帝国也不会有太多的牵扯,君臣那一套礼法,在她这里,不太受用。 主要是——她锋利的目光在繁复的衣袍上扫了扫,她纵横佣兵界十几年,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给人更衣。 轩辕烨:“……”这个大姐果然霸道,全天下,也只有她敢这样对待自己了,所以她显得很特别。 想到她生活的边城,以及东皇佣兵的历史,她的霸道和高傲,是可以理解的。 他拉着她在桌子边坐下来,“你坐下,我给你上药。” 她不由一愣,因为身上伤得太重,根本不敢跟他拉扯,任凭他拉了坐下来,这才发现桌子上摆着很多治疗伤的药。 “这些药,是我从督军府里找出来的,有的是我特地为你配的。” 东皇宁大为震惊,“你还会配药?” “我母妃是大夫,医术很高明,擅长配制药材,我小的时候,她教了我不少,好让我可以照顾自己。” 提到自己的母妃,轩辕烨整个人变得温柔起来,心里格外激动,明天,应该就可以看到她了。 东皇宁身上伤得太重,也温和了不少,听他这么一说,身上的霸气内敛了些。 “这些药……我就先收起来了,我回去自己弄。” 最严重的伤都在后腰上,男女有别,实在是…… “你要是自己能治,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他一眼就看穿了她,她的身上配带得有药的,她能处理到的伤,她都自己处理了。 东皇宁眉眼一沉。 他抢先说道:“明天你还要陪我一起进京,先把伤处理好,这很重要。” 东皇宁不说话了。 “你把衣服脱了,去床上躺好。” 东皇宁:“……” 她把靴子里的匕首拔出来,拿着刀威胁他:“小色狼,你要是敢趁机占我便宜,我一刀阉了你。” 轩辕烨连连后退了两步,打了一盆热水,来到床边。 东皇宁趴在床上,把后背露了出来,只露了三分之一,雪白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艳红的色泽,曼妙的曲线,仿佛是这世界最美的艺术品。 “咕噜!”轩辕烨咽了一下口水,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渴望。 他已经到了成年的年纪,这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如此强烈的渴望。 “小色狼……”东皇宁想动,但她伤得太重了,否则,她绝不假以人手。 “宁姐,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亵渎你的。”他用力哽咽了下,“除非你嫁给我。” “不可能!”她被他的话雷到了,脱口而出。 轩辕烨一脸无辜又受伤地看着她,自己从来没有追过女人,是不是不能直接这样对女孩子说话?早知道,应该学点追女人的方法。 东皇宁趴在床上,脑子里一团乱,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拒绝了,揍他一顿就好了,偏偏,他是未来的储君。 如果成功了,他当上了皇帝,那他的妻子,就是皇后。 皇后——那是至高无上的地位。 只有天生的贵胄,才有资格做皇后,她是绝对不可能成为皇后那种女人的。她突然骂道:“让我嫁给你,你是刚刚被打傻了吧?”否则怎么可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第371章 东皇宁的佣兵法则 “哗!”背上一凉,她不说话了。轩辕烨也沉默着,他知道自己刚刚说出的话有多么异想天开,眼下时局,前途未卜,成,他将登基称帝,那时候,他想要娶什么样的女人,可不是由他说了算的,败,他们的结局只有死,但是他说的是真 心话,他不后悔说出来。 此刻最重要的,是为她疗伤。 他拉开她背上的衣服,直到腰际,看到了腰上的伤口,伤口很深,露出白骨来,鲜血将衣服粘在伤口上,触目惊心,他不由浑身颤栗。 东皇宁也疼得浑身发抖,但光着背在一个男人面前,而且这个男人对她还有色心,她咬紧牙关,尽量不要让自己崩溃失态。 看她静静地躺着,一声不吭,他的眼睛红红的,声音沉哑:“怎么伤得这么重?”从受伤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她还一副我没受伤的样子,霸道地咒骂自己。 东皇宁听着他的声音,这小色狼,不会是要哭了吧。 始终是皇子,从小被人保护着,要怎么跟他解释,这对她来说,这种事情,就像家常便饭。 她深吸了一口冷气,“杀曹孟的时候,被近卫刺了一剑。”当时,她根本没有余力管自己的身后,还好和她一起的那几个云家军官还算高手,否则,她现在已经死了。 他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干嘛那么拼命,我们的人那么多。”根本不需要拿命去拼。 “那是最好的机会,”东皇宁唇齿间跑着冷气,态度很坚定,“机会只有一次,只要有机会,就应该全力以赴。” “佣兵是个高风险职业,都是拿命在做买卖,大多数情况下,机会都只有一次,如果错失了,离死亡就不远了。” “有百分之八十的佣兵活不过三十岁,我们的原则是机会只有一次,有必要,我们佣兵会拿命去搏。” 就像刺杀曹督军,他属下有那么多近卫,当时云麾的大军还没有赶到,如果让他逃了,他完全可以集结嘉临城的军队来围剿他们,对她来说,这是一场胜利。 她说得很平静,但她的话,强有力地撞击在轩辕烨的心脏上,他的呼吸变紧。 见他没动静,她皱了下眉头,这个小色狼,不会又在多愁善感吧,她经历过太多的苦难,已经变得很淡定了,而他,终始太年轻了,她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太感性了。 “小色狼,你这是在拖延时间偷看我吧?” 轩辕烨:“……” “这么吓人,谁爱看。” 除了新增的伤口,她的背上还有很多粉色、褐色、黄色、白色的疤痕,有深有浅,有长有短,从小到大,不知道她受过多少伤。 东皇宁:“……” 她将头埋了埋,她的背,看起来应该很丑吧,女孩子是金枝玉叶,都会忌讳皮肤上有伤疤,而她身上的疤,太多了。 到底是女人,被他这么说,还是表现出一些自卑来。 “不难看。” 东皇宁:“……” “你果然在看。” “我这是在给你疗伤。” “快点。” 轩辕烨:“……” 见她还有力气说自己,他心里踏实了些。 他把她的衣服剪开,拿了块毛巾递到她的嘴边,“咬着。” 她张口咬着,乖乖地躺着。他揉了热毛巾,将凝血敷化,把衣布从伤口上扯下来,扯到伤口的时候,她疼得身子发抖,额头上直冒冷汗,但她强忍着不吭声,一来是不想在轩辕烨的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软弱,另一方面,无畏疼痛,是 她从小训练的素质。 “我要先用药酒给你消毒,会很疼,你不用忍着,可以哭出来,我是男人,不会笑话你的。” 东皇宁:“……” 她现在疼得说不出话来,又咬着毛巾,索性就不说话了,如果能说话,她一定会讽刺他一番:我怎么可能会哭,就一个小色狼,还想笑话我…… 他将药酒涂在她的伤口上,她几次痛得差点晕了过去,偶尔有冷嘶的声音从毛巾里发出来。 一阵剧痛之后,她的身体变得麻木了,整个人也软了下去。 轩辕烨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煞白,被汗水染湿了。 “如果我当了皇帝,你就可以不用做佣兵了。” 东皇宁本来快痛晕了,听他这么一说,大脑里瞬间无比清醒,她想要说话,可嘴巴被毛巾堵着,开不了口。 “你可以像其他闺阁小姐一样,每天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就可以了,如果无聊了,也可以绣绣花,跳跳舞,弹弹琴………”他也不知道她喜欢过什么样的日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一想到自己当了皇帝,至少可以让她换一种轻松的生活方式,想到这里,他精神大振,血液沸腾,心头涌起对胜利的强烈渴望。 东皇宁的内心:“我才不会绣花跳舞弹琴!” 等他把药都上好的时候,东皇宁实在撑不住了,睡着了。 第二天,东皇宁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动了下,腰上就是一疼,但疼痛的程度明显已经减轻了不少,轩辕烨的药效果很好,现在只要不强行动武,恢复一阵子,就可以痊愈了。 她转过头来,就看到轩辕烨睡在地铺上,他已经换好了朝服,是一身浅黄色的锦袍,上面是做工精美的繁复云纹,墨发高束,头戴玉冠,精贵绝伦,俊秀逼人。 她不由看呆了,果然是天家皇子,这风范,当真是丰神俊秀! 她突然想起他昨晚的话,又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失魂落魄看着自己,开口说的第一次话就是“我喜欢你”!顿时觉得头疼。 她四下看了看,就看到床头放着一套红色的衣服,和她之前穿的有点像,这也是轩辕烨为她准备好的。 原来,昨天晚上,他让自己来给他更衣,其实是要给自己疗伤,他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的皇子,这些事情,他自己能够做。 她小心翼翼地起来,拿了衣服,背着地上睡着的人,穿着自己的衣服。 由于身上有伤,她穿得比较慢,衣服穿好后,转过身来,轩辕烨已经站在床前,突然的一惊,她美目一瞠,“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还没骂出来,他已经粘上去,“让我看看你的伤呗。” “滚——”又想借着疗伤,占自己的便宜。 “我真的很担心……” “咚咚咚!”韩异在外面敲门,打断了他们。 轩辕烨身形一正,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进来。” 韩异进去,见他一身朝服,华贵庄重,气宇轩昂,他们有一个多时辰的休息时间,他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再看东皇宁,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裙,由于受伤的原因,脸色虽然很白,但整体还勉强可以,他松了一口气。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早膳,请先去用膳。” 他点点头,向身边的东皇宁:“你就当我的侍女,现在陪我去用早膳吧。” 她美目一沉,他凑上去,小声说道:“你就配合我一下嘛,不然我很没面子。” 东皇宁暗咬牙槽,他身份尊贵,自己如果表现出对他不尊重,的确不好,就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边。 轩辕烨看着她温顺的样子,不由一愣,这女人说变就变,现在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过这温顺的样子,好亲切! 又是色咪咪的眼神,东皇宁剜了他一眼。 他缩了下,一起去用了早膳。 餐厅里没有其他人,东皇宁看了眼满桌丰富的早餐,拉了张椅子,往门口一坐,像个护卫,“赶紧吃吧,吃完出发,我看云将军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他上前来,连椅子带人拉到桌边,“我是带你来吃饭的。” 她不由一怔。 轩辕烨已经给她拿了碗筷,盛了碗汤给她,“你伤得这么重,得好好补营养。” 满桌诱人的食物,她不由咽了下口水,仰头说道:“不用,吃饭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他拉过她的手,将汤碗放在她的手中,“快吃,你吃完我们就走。” 东皇宁:“……” 她端着温暖的汤碗,瞥了他一眼,他正在用餐,神色有些严肃,姿态优雅。 她抿了抿唇,浅浅喝了一口汤,味道很好,胃里一暖,神色缓和了些。 以前出使任务的时候,陷入困境,她曾三天三夜找不到吃的,而轩辕烨的早餐,都是美味佳肴,她的体力透支,很需要营养,这顿饭,对她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她又偷偷瞥了轩辕烨一眼,他正在认真地吃着早餐。 她美目一转,这顿饭,就当是自己保护他的报酬吧,她开始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她也不拘束了,开始狼吞虎咽。 轩辕烨看了她一眼,面容里露出笑意,不过她吃饭的样子,实在是雷厉风行,像她做事一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着嘉临城,已经变成废墟的督军府外,三万银甲军严阵以待。 云麾骑在黑色的骏马上,身上的银甲擦得雪亮,阳光照耀下,如天降神兵。轩辕烨和韩异等人一起出来,华丽的镶金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他和东皇宁上了马车,云麾在前方开路,三万银甲军拥护着九皇子,浩浩荡荡往帝都去。 第372章 宸妃殉身 四月,初夏,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今年的春宴已经拖延了不少时日,今日,终于迎来了这一天。 皇城朝南的二十一道主宫门大开着,满城权贵们乘着华丽的马车,纷纷往皇城去。 五品以上的朝臣全部前往,除了正在为母亲办丧事的云翦。 轩辕秀掀着车帘,看着前方的马车行队,目光幽深。 他的后方,是盛京织造府的马车,金碧辉夫妇坐在马车里,面露刚毅。 秦婴抱着儿子,小家伙在她怀里专心地玩着她的衣领。 孩子太小,本来不适合带到这种宴会上的,但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她就坚持把儿子带在身边。 四方城门紧闭,全城禁宵。 南城门下,一辆宽大的镶金马车停下来,云锦绣跟着凤夜回从马车上下来。 凤夜回:“我带你来看看,你们云家军是如何失去他们拥户的储君的。”她嘴角上扬,漂亮的丹凤眼目光闪烁,自信满满。她先一步上了台阶,云锦绣抬头看着她,她穿着一件华贵的黑裙,衣裙边角都镶着金边,上身穿着一件黄金软甲,头上戴着一个金丝发箍,长发飘逸,身材高挑,身姿妙曼,连她都不由得惊叹这个女人的 华贵美艳。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跟着她上城楼。 一上城楼,登高望远,云锦绣眺目四望,城楼飞檐,宫楼万重,连延向远方。 今日,将血染帝都。 她朝城门外看去,远远地就看到一队银甲士卫拥护着一辆马车,缓缓往城楼下来,阳光照耀下,战士们的银甲泛着白光如浪。 一切如她和云麾所计划的那样,云家军在嘉临城救到了轩辕烨,护送他回帝都。 行队越来越近,最前方,云麾抬头仔细看着城门处,突然看到城楼上的云锦绣,她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裙,黑发如墨。 他虎躯一震,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是被抓了吗?他不由咬紧牙槽。 他警惕地扫视了城楼上,城楼上除了铁甲守卫,还多了一些黑衣守卫,兵力大增,他的目光落在云锦绣身边的黑衣女子身上,那个女人,美艳无双,气势凌厉,他大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凤夜回! 到了城楼下,他举起手,示意大军停下来。 马车一停下,装成侍女的东皇宁上前去,打开车门,在门口跪下来,掀着车帘,轩辕烨往城楼上看去。 云麾派士卫上前去,告知守城门的官员,九殿下要进城,去参加皇宴,让他们打开城门。 话传到凤夜回的面前,她向身边的黑衣士卫。 “把人带上来。”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看着黑衣士卫下了城楼,很快,就带着一个人走上来,她瞳孔一张,宸妃娘娘! 她心头一凉,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宸妃娘娘跟着黑衣士卫上前来,她穿着宫装,浅蓝色的锦袍,头上戴着翡翠玉饰,容色端丽,气质雍容。 她上了城楼,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惊惶,这个时候,她出现在这里,一定也是被凤家抓来的人质。 云锦绣上前去,向她施了一礼,“宸妃娘娘!” 她久居深宫,无人保护,凤家此刻将她带到这里,是想劝阻轩辕烨进京。 她浅浅淡淡笑:“锦绣小姐。” 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相比之下,宸妃就淡定从容得多。 凤夜回向士卫:“去告诉轩辕烨,让他一个人进城门,我让他们母女团聚。” 云锦绣面色一惊,她要用宸妃,诱杀轩辕烨! 她向宸妃看去,只见她往看台上走去,她的脚步很快,有些凑乱,发出“噔噔”的声音,她上了看台,往城楼下看去,脸上变幻,从容如她,此刻也无法淡定。 她已经五六年没见到自己的儿子了,算算年纪,他已经过了十四岁成年的年纪,想来,已经长成了小小男子汉。 也不知道他长大了是什么样子,他小的时候倒是长得俊秀可爱,长大了,也一定很漂亮吧。 云锦绣站在她的后方,看着她不时发抖的身体,心下一绞,她转头看着一旁的凤夜回,只见她坦然地看着这一切,一脸胜利者的表情。 这个女人的恶毒,与她的美艳不相上下,她是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狠毒女人。 轩辕烨突然看到城楼上的宸妃,他瞳孔大张,一脸惊骇,“母妃——” 即使多年不见,即使眼下相隔甚远,即使看不清她的眉眼,他也能够一眼认出来,那个女人,是他的母妃。 母妃?东皇宁往城楼上看去,看着那个优雅高贵的身影,那个人,是他的母亲,不好! 她思索的瞬间,轩辕烨已经冲下了马车,往前跑去。 她慌忙下车追上去,后腰一疼,牵动了伤口。 “母妃,母妃……”轩辕烨喊着,直往前跑。 两连的士兵询问地看向前方的云麾,要不要拦下他?现在冲上去,可是很危险的。 云麾自己跳下马,向他拦去,同时,韩异也跟着拦上去,东皇宁迅速赶了上来。 “母妃——”轩辕烨大喊了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拦在他的面前,“云督军,你让开。”他用力推着面前的人,面前的人就像一座山一样,挡在他的面前,“本宫命令你,让开!” 云麾伸手按在他的肩上,他武学深厚,力大无穷,大手往他肩上一押,他就动弹不得。 韩异上前来:“殿下,再上前,就很危险了。” 城楼上,甚至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只要一箭,就可以射杀死他。 东皇宁来到他的身后,三人呈围合之势,把他保护起来。 城楼上,一阵风吹来,宸妃的鬓发处落下几缕乱发。 她看到了那个少年,一身华贵的朝服,身正形端,虽然看不清眉眼,但他的样子,和她预想的也差不多,真好!她心里满足了,这些年,她心心念念,想要见儿子一面,现在已经看到了。 迎着风,她隐约听到有人喊“母妃”,那是轩辕烨的声音,虽然他的声音变得成熟了,不像小时候那样软软糯糯的,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她迎着风大喊:“烨儿,烨儿……” 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相互呼唤,她的声音沙哑。 云锦绣站得近,听着她的声音,心头发颤。 宸妃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但母子分离多年,这份深沉的情感,岂是想克制就能克制的。 城门打开,一个黑衣士卫骑着骏马冲了出来,一直来到他们的面前,士卫跳下马,将马牵上前,向轩辕烨说道:“九殿下,请您一个人进城,您的母妃在里面等着您。” 风停了,四周寂静,众人屏着呼吸,看着轩辕烨。 他抬起头,看着云麾,眼睛发红,神色沉静,看不出半分少年的稚气。 看着他深沉的目光,云麾慢慢地松开了手,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和母亲分离多年的孩子。 他一放开他,轩辕烨上前去,接过黑衣士卫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东皇宁大喊了一声:“这是个陷阱!” 她的声音显得很突兀,四周依然一片寂静,谁都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轩辕烨上了马,攥紧马缰绳,“驾!”他双脚踢着身下的马,骏马奔驰,往城门去,速度在慢慢加快。 东皇宁呼吸一窒,看了看身边的云麾和韩异,一时之间,大脑里一片空白。 “啧啧啧!”城楼上,凤夜回发出连连的惊叹,“真是个孝顺的孩子,难怪轩辕秀会选中他,如果他当上皇帝,一定是个仁慈的皇帝,可惜了。”她向身边的士卫,“拿我的弩机来!” 很快,士卫端上一柄镶有金银的弩机来,这是最新改良的箭弩,里面可以同时放三支箭,只需要扳动机关,就可以将箭射出去,三箭连发,射程远,力度强,更容易射得准。 她的箭技精湛,现在要射杀轩辕烨,轻而易举。 云锦绣看着她将利箭放入箭机槽,将机关扳下,“咯咯咯!”箭弦绷紧的声音格外刺外,她的呼吸,也跟着一寸一寸收紧。 宸妃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们:“本宫在出宫之前,去和陛下辞行的时候,喂了她一颗药,他会醒过来的。” 云锦绣眼睛一亮,这是个很好的契机,只要天元帝醒了,凤后的计划就会被打乱,明王爷他们,就会有更多的机会。 凤夜回脸色一变,突然抬起弩机,瞄准轩辕烨,纤长的手指扣动机关,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嗖!”的一声,利箭穿空而去! 宸妃的动作比她还快,抢先一步,跃下了城楼。 “娘娘!”云锦绣冲上去,往高墙外一抓,手中一空,飓风从她的指间穿过,视线里,宸妃直往城楼上坠去。 东皇宁一直盯着城楼上,看到这一幕,她一把夺过不远处士卫手中的弓箭,对准轩辕烨的马,一箭射了出去。几乎在同一时间,云麾大呼一声:“保护殿下!”他翻身上马,快马如飞,直向轩辕烨去,韩异与他齐步共进,身后的士兵们紧跟了上来。 第373章 智者千虑 利箭射在马身上,马中箭倒下,轩辕烨从马上摔下来,城楼上射来的箭从他头顶上穿过,射中他身后的士兵,士兵中箭倒下。 他从地上爬起来,要往前方去,云麾带着士兵,在他的四周围成一道道人墙,将他保护起来,城楼上利箭如雨一般射来。 “母妃……”他挣扎着往前去。 东皇宁从他身后,死死抱住他,命令着,乞求着:“殿下,不要过去……” 城楼上,云锦绣俯瞰着下方,银色的军队中,渐渐出现一片血红,云家的那些军人,正在被射杀。 她看向身边的凤夜回,只见士卫给她抬来更大的弩机,她迅速往里面装箭,拉弦,射箭,每一次射杀,城楼下都有士兵倒下。 她神色一凛:“凤夜回,你们是不会成功的,凤后是不会成功的。” 凤夜回闻声转过头来看着她,只见她神色凛然,不由皱起眉头。 “你们凤家派出暗杀各家世家的那些军官,身份已经暴露了。” 她的美目中闪过一丝惊骇,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如刀。 云锦绣嘴角微扬,唇边漾起一丝笑容,一脸志在必得:“是轩辕策。” 凤夜回神色一动,手中的弩机放了下来,目光雪亮如刀地看着她,在听她解释。 “他忍辱负重,认仇作母,他身为皇子,不会甘心屈于你们凤家之下。”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他亲口向我说过,你的姑母,杀了他的母妃。” 她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他会在乎他母妃的性命?和权力相比起来,他的母妃在他心中,不值一提。” “是,他不在乎他的母妃,但那件事,让他看清楚了凤后的本质,你们凤家的本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们凤家,早晚会除掉他。” “不,我们凤家,不会亏待自己的盟友。” “他已经贵为皇子了,他唯一想要的,是皇位,你们能给他吗?” 凤夜回美艳的面庞里透着怒意,凤家,不可能把皇位给他。 瞬间的思量,她的神色变幻着。 云锦绣凤眸生辉,阳光照映下,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片青影,凤夜回的神色,全被她看在眼底,她的心思在动摇了。 凤夜回眸光一转,神色坚定:“轩辕策是聪明人,他识时务,不会做蠢事。” “一个毫无背景的皇子,可不是凭借聪明就能走到今天的,他的优秀品质,是隐忍,谋略,冒险。” “云锦绣,这一招攻心计,挑拨离年间,你已经用了很多次了吧?” 云锦绣坦然一笑,“昨天晚上,三皇子去了一个地方,云可卿的墓地。” 她面色一沉,这几天,她一直跟自己在一起,在凤府,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凤夜回心头一紧,看着她,阳光下,她的凤眸迸发着光芒,她第一次觉得,这双眼睛,充满了看透自己灵魂的力量。 “云可卿下葬的时候,我们的人发现她把从武侯府偷到的那块兵府缝到了她的身体里面,我让人将那块兵符,随她一起安葬了。” “我来找你的时候,我安排了人,让他们去云可卿生前去过的地方找兵符,轩辕策也一定会找那块兵符,等我的人搜索了最后的地方,找不到兵符,就会给他传递一个信息,兵符还在云可卿的手中。” “以他跟云可卿的关系,他自然会怀疑她把兵符藏在她认为的最安全的地方,而她觉得,只有藏在她自己的身上,才是最安全的,这一点,轩辕策自然想得到。” “所以,昨天下午之后,他一定会去云可卿的墓地,并且找到兵符。” “凤夜回,他找到兵符之后,可有来找你们凤家的人,把兵符交给你们?” 城门外,已经死伤一片,云麾等人不能后退,但针对城楼上的射箭攻击,他们暂时还没有还击之力,还没有到最好的反攻时机,只能借住军盾的保护,来减少伤亡。 给了凤夜回足够的思考时间,云锦绣继续说道:“凤夜回,你猜,轩辕策现在在哪里?”她没有让她猜,只是在引导她进入自己的思维模式:“皇城之中,除了你们凤家调用的军队,兵部还有十几万军队,他们是帝国最老牌的军队,只听从皇命,对兵符调遣绝对服从,他现在,应该是在兵部 的军营中。”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吗?” 凤夜回屏足了呼吸,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算调用了兵部那些闲散的部队,也没什么用,他的人手不够。”凤家手上有足够的军队。 “轩辕秀手上,有数万精兵。” 凤夜回瞳孔一锁,眼中光芒聚散。 “轩辕秀从十岁开始涉足军事,早些年,他曾在西北带兵,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优秀的将士效忠于他。” “楚帅府旧部的那些精兵,也都被他收于麾下。” “云家军在北长城战场的大胜利,都是他的军队在暗中帮助的。” “他早料到凤后会发动政变,血洗帝都,所有他的军队早就埋伏好了,等着你们的人出击。” 凤夜回脸上的肌肉发僵,脸色阴沉得可怕。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恍然大悟:“轩辕策没有告诉你明王府有军队的事?” “也是,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呢?等凤家和明王府、云家军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带兵出动,收割胜利就可以了。” “这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机会了。” 凤夜回突然大笑:“呵呵呵……”她走到她的面前,个头比她要高出六七公分,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云锦绣,我差点就信了。” 她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凌厉逼人:“可明王府加武侯府,也就十万军队,就算他们早有准备,实力悬殊如此距大,两败俱伤,可能吗?” 云锦绣嘴角扬起,唇上的笑意如光,和阳光融合在一起,她的面目在发光。 “所以,轩辕策把凤家那些军官的身份和行踪透露出来了,他们只需要刺杀掉那些军官……” 凤夜回脸色大变:“不可能!”云锦绣抽丝剥茧向她分析:“我来找你之前,去了一趟丰家古宅,见到了曾经的禁军统领丰承息,他告诉我,他部下的李兴,也就是现在的禁军统领,他在当上禁军统领的时候,改了自己的姓氏,他现在 姓凤,赐予他这姓氏的,是凤后身边的一个护卫,凤南!” 凤夜回纤美的身姿一震,慢慢发抖起来。 凤南是凤家在宫安置的家族最高军官,他的身份泄露了,云锦绣说的,就不是假的。年 “你大概是知道的,秦婴的儿子,是丰承息的,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最近应该见过面,你们千防万防,应该没留意到他吧?”她的沉默,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云锦绣的语气加重:“当你们凤家精心培养的那些军官从皇城里出来的时候,明王府和云家军的顶尖高手们,早就在皇城外等着他们了,而且,宸妃娘娘也说了,陛下会醒 过来,凤后在宫中……” 凤夜回一把拎住了她的衣领,丹凤眼中光芒锐利,令人窒息。 她嘴角一扬:“可惜,你不该把这一切说出来,你只知道凤家的军官会从皇城里出来,但你不知道时辰。” 艳阳斜照而来,此时是酉时,阳光变成了橘黄色,云锦绣看了眼脚边的影子,她瞳孔一张,目露惊色。 “春宴,不是已经举行了吗?”“九殿下还没到,怎么能开宴呢。”凤夜回玉手一挥,云锦绣只觉身子一轻,摔倒在一名黑衣士卫的脚下:“把她带回去,好好看守着,等我回来。”交待完,她快步往台阶下去,肩上的黑纱羽饰迎风飞扬, 像翅膀一般。 云锦绣爬在地上,看着她的身影,呼吸一点一点放松,双手缩到长袖中,指尖抖得厉害,背上已经湿了,一阵风吹过,背上一阵寒意。 她看着凤夜回下了城楼,上了马,骏马如飞,往帝都内城去。 她彻底松了一口气,后颈上突然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黑衣士卫将她扛起,下了城楼,将她塞进马车,赶着马车离开了。 城楼外,攻势突然变小了,云麾放下军盾,往城楼上看去,凤夜回不见了,云锦绣也不见了身影,觉察到异变,他从腰间掏出一攻飞火流星,点燃放了出去。 “砰!” 天空中一声锐响,一道七彩流光的烟花绽开,在阳光的照映下,虽然不是很明亮,但人们还是能够看清楚了,那是云麾部下都看得懂的信号。 云麾放下盾牌,剑指城门,大声咆哮:“攻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军官们愣住:攻城门?这怎么攻打?他们没有工具,铜墙铁壁怎么攻? 大家一脸懵逼地跟着他往城门处去。 与此同时,城门内,三日前就隐藏在附近的一支小部队,突然对城门处的守卫发动了进攻,军官们冲到了城门下,个个咬了咬牙,奋起一跃,往城门撞去。 就在这时,城门缓缓打开,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同伴,灵机一动,明白过来,有接应!他们冲杀了进去,纷纷杀向守城门的士卫。 云麾挤过人潮,往城楼上去,他茫然四顾,四周正杀成一片,城楼处的守卫有限,凤家没有留下多少人,他的人明显占了上风,他张大眼睛,扫视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到云锦绣和凤夜回。 他抓着一个扮成贫民的士兵:“云锦绣呢?” 年轻的士兵抓了抓脑袋:“大小姐啊,不认识啊!” 他一急之下,用力一推,士兵往楼下摔去,突然反手抓住他:“督军,救命!” 云麾:“……”为了不被发现,他特地安排了些新面孔潜伏在城门内,他们都没见过云锦绣。 他一把将士兵拎上来,向一个士卫扔去,让他回到战斗中。 他又抓了几个人来问,没问到云锦绣的行踪,有人知道了凤夜回的行踪,云家军的人和盛京织造府的人都跟着去了。他心思一沉,凤夜回正在狙杀轩辕烨的时候突然离开,是临时改的主意,一定发生了比杀轩辕烨更重要的事,又想到云锦绣在她的身边,以他对云锦绣的了解,她每一次都会有扭转乾坤的妙策,凤夜回突 然离开,应该跟她有关。 他突然向城墙处的战马去,抓了马缰绳,向不远处的韩异:“九殿下就交给你了。”他翻身上马,发现自己的这一身军甲太耀眼,就脱下头盔和军甲,穿着一身灰白的衣衫,快马加鞭,进了城门,看到一个探兵,他一把将人拎到马前,命令道:“去告诉探兵头领,想办法联系明王府的人 ,就说我去追凤夜回了,让他们跟我来。”“将军!”有探兵来报:“凤夜回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第374章 夫人要生了 韩异带着人,很快就把场面控制下来。 轩辕烨跌跌撞撞来到宸妃坠落的地方,只见地上一片血泊,肢体变形,面目难辨,周围一片狼藉,堆积了不少士兵们的尸体。 “母妃……”他膝盖一折,跪了下去。 东皇宁拿了一件大风氅盖在尸体上,吩咐左右:“好好照顾娘娘的遗体。” 她来到轩辕烨的身边,手用力地按在他的肩膀上:“殿下,该进城了,大家都还在战斗。”还没进京,场面就如此惨烈,无法想象,大军控制下的帝都,将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她第一次来帝都,她对这个地方没什么感情,但却能够感受到这里的悲伤,还有帝国沉浮背后的代价和惨烈。 她的目光落在轩辕烨的身上,他还这么年轻,这条路这么艰难,他能够坚持下去吗?他又会给这些为他卖命的士兵,给帝国带来什么样的未来? 轩辕烨站起来,身子颤抖得厉害。 东皇宁向周围的属下:“把马牵过来。” 一个士兵牵着一匹棕色的骏马上前来,他艰难地上了马,往城门去。 东皇宁腰上一疼,有鲜血渗出来,血和鲜红的衣布融合在一起,不容易看出来,这也是她喜欢穿红色衣服的原因。 她从地上拾起一件黑色的披风披上,上了马,紧跟着他,进了城门。 韩异重整军队,拥护着他,往皇城的方向去。 离皇城最近的中央广场外,沿途的商铺酒楼大开,人满为患。 这些商铺酒楼背后的老板,不是金家,就是与金家关系密切的商人,全在盛京织造府和明王府的势力控制之下。 他们趁着春宴这样喜庆的日子,大搞捉销折扣,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太阳偏西,天边像被染红了一般,夕阳变成了橘红色。 云麾刚进长街,几个揽客的青楼女子就围了上来:“爷,进来喝杯酒呗。” “来嘛,今天打折。” “……” 几人吆喝着,连推带拉将他拉下马,他伸手去摸腰上的军刀,想要吓唬吓唬这几个人,军刀刚要出鞘,就被一只玉手按了回去,女人给了他一个眼神,“不喝酒,聊聊天也行啊。” 他皱了下眉头,跟着她们进了花楼,上了楼,进了房间,就看到龙渊和慕先生在房间里。 带他进来的女人们将门关上,离开了。 龙渊说道:“皇城外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线,凤夜回已经快到玄武门了。” 云麾:“……”他算是领略到了,连这些花楼的女人,都是他们的眼线。 “我们想知道,凤夜回的目的是什么。” 云麾愣了下,他一心想着追凤夜回,仔细一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追她。 他把在城楼处的事情跟他们说了,皇城里的事,他们知道得比自己多。 龙渊眉头皱得更紧:“有什么事,比狙杀九殿下更重要?”他看向慕先生,这种高深的问题,他不擅长于思考。 云麾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慕先生。 半晌,慕先生看着他们,眼睛发亮:“凤家的那些军官!” 两人呼吸一窒。 龙渊激动不已:“我们一直不知道那些名单,也一直找不到他们。” 云麾立刻有了主意:“她是来通知那些人的。” 龙渊已经忍不住要出门。 “等等,”他制止住了她,“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对策,她突然回来……”一定是临时突变,他看着慕先生,补充道:“她之前,和锦绣小姐在一起。” 一听到云锦绣,两人都是一怔。 慕先生曾是云锦绣的幕僚,跟着她下江南,去西秦,又去过北境,知道她的想法。 他推测道:“有可能,她以为凤家军官的名单已经泄露,是回来通知的。”“一定是这样!”龙渊一脸振奋,他思维简单,想事情直来直去:“我们已经盯紧了巡逻军队的军官,他们怕我们动手,自然不会让军官们这么早就现身,她以为自己的军官已经暴露了,所以就回来通知他 们。” 他的说法很合理,他们也没有异意。 “那我们就一直跟着她,等那些人出现,我们就——”他瞳孔一锁,眼中闪烁过一道锋利的光芒,那是杀人的意思。 “如果我们错了呢?”慕先生看着两个年轻的将领,这一场争夺,他们有太多的未知数。 云麾想着云锦绣,神色慢慢变得坚定起来,俊逸的面容里透着军人特有的刚毅:“我们只能赌一把了。” 他在赌云锦绣,他相信她,那个聪明的女子,能够帮云家壮大军队,帮他们赢得北境的战争,她也一定有能力,帮他们这一次。 慕先生点点头。 龙渊:“我会把消息传到武侯府,传给刘军师和云将军。” “我去追凤夜回。”云麾和龙渊出了门,两人分头行动。 凤夜回快马加鞭,来到玄武门外,她突然停下来,往四周看去,黑色风帽下的眼睛闪发着锐利的光芒。 皇城外,和往常一样,人流往来,一片喧闹。 就算这里有明王府和云家的眼线,进了皇城,就是他们的绝对控制范围了。 这有没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她一直跟自己在一起,她也不可能算得准备凤家的计划,也没有精力和时间来安排这么一个局。 抛开这些,她不能冒险,失去了那些军官,就全完了。 “驾!”她迅速来到城门下,向看守的士卫展示了腰牌,城门打开,她疾马如飞,进了皇城,城门关上。 消息在城外的人流信息传递系统中传开来。 “凤夜回进了玄武门。” “凤夜回进了玄武门。” “……” 消息传到云麾的耳中,他心头一急,想要进皇城去,凤夜回一定是去见自家家族军官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进皇城,杀了那些人。 他看着身边的素衣中年男子:“你和我杀进皇城去?”他也是明王府的军官,方遒。 刺杀凤家的家族军官,凭他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皇城里有明王府的眼线,他们会把消息传出来的。” 他一脸惊骇,凤家控制的皇城之下,可谓天衣无缝,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方遒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以为他是在担心,为了稳固军心,他解释道:“那些人都以前安插在皇城的,多侧十年八年,少则也有两三年,放心吧。” 云麾心下惊骇,十年八年前,轩辕秀还没成年,他就已经在皇城内安插了人手,该说他深谋远虑还是别有所图? 不过此时此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皇城中,明面上有二十多万巡逻军在城中巡逻,实际上,有三十多万,四处巡逻,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们的目标点。 他们在等天黑下来,登上属于他们的舞台。 消息再一次在明王府势力范围内更新,城中的商人,贫民,老人,小孩,妇女……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信息员,帮他们传递着信息。 很快,大家都知道,带领巡逻军的那些将领,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消息传到了武侯府,刘文基等在中院里,头上绑着白色的带子,在给云老夫人戴孝。 他思考着最新得到的消息,等着云将军带兵出发。 云家军的大军营内,还有五万士兵,他们得到明王府的管家送来的消息,云翦将带着这五万士兵,去和九殿下汇合,和他们一起进宫。 主院里,金玉坐在榻上,她穿着一身白衣,正在给云老夫人戴孝,她的肚子高高隆起,身体笨重的已经站不起来。 老夫人的丧礼,已经草草结束了。 云翦蹲在她的面前,一手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肚子,能够感受到里面的孩子在动。 金氏伸手摸着他的脸,他下巴上的胡子很扎手,她的眼神缠绵悱恻,不愿意让他离开,但她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她的喉咙发硬,声音有点哑:“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他在她的肚子上亲吻了一下:“别怕,府上的军队会保护你的,事情一处理好,我就回来。” “嗯!”她抿着嘴唇笑着。 他站起来,在她的额头上用力亲了一下,出了房间。 他出了房间,换上军甲,和刘文基一起出了大门,向门口的士卫,也是他军营中的一名军官说道:“保护好夫人!” “是,将军!” 云翦翻身上马,和刘文基一起,快马而去。 如娘端着热水进门来:“夫人,将军已经走了。” 金氏扶着绣榻扶手,要站起来,肚子一疼,痛“啊”了一声。 如娘忙上前来扶着她:“夫人,怎么样了?” 她痛吸了一口冷气,脸色发白,额头上开始冒冷汗:“疼得有点厉害!” 如娘检查了下,面色一惊:“夫人,您会不会是要生了?” 金玉一怔,她知道自己快生了,但想着能拖过今晚,很快,肚子就痛得她不能自已,她紧抓着如娘:“好疼……” 如娘朝门外大喊了一声,“白瑜!” 白瑜从外面跑进来,她立刻吩咐道:“快去把产婆请来。” 前几天,秦婴就已经把产婆请到了武侯府,让她住在府上,很快,产婆变来到房中:“夫人这是要生了,快把她抬到床上去。”“快去准备热水,毛巾……” 第375章 帝都流血液 天色越来越暗,天际的云霞变成暗金色。进了第四道宫门,凤夜回策马向西,穿过蜿蜒的白色宫道,来到兵部的总部,马还没停下来,她已经翻身下马,上了台阶,进了殿门,穿过院子,推门而入,就看到二十四名穿着银甲军服的军官,正等在 殿上。 轩辕策和他们在一起,看到她突然出现,诧异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凤夜回看看二十四名军官,都是她熟悉的面孔,又看向他,目光如刀。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轩辕烨呢?他死了吗?” 她目光一凝,向他伸出手:“兵符交出来。” 他心头一震:“凤夜回,你什么意思?” “你从云可卿坟墓里挖出来的那块兵符。” 他的脸色一变,短暂的沉默,他从腰间掏出兵符,递给她:“你根本用不到兵符。”凤家的军官,只听从她和凤后,而军官的部下,也都只听命于他们,他们已经改变了朝廷军队的体制,不需要传统的兵符,就能够左右军队,凤后让他去想办法偷兵符,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控制云家军 ,后来计划有变,兵符已经不重要了。 她一把抢过兵符:“但是你用得到。”她玉手用力抓着兵符,美目里全是杀意。 轩辕策彻底慌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背叛了凤家。” 她话刚落音,二十几名军官将他包围起来。 他呼吸一窒,眸光一凝:“轩辕烨没死,你没完成计划就匆匆赶回来了!”他的瞳孔扩张,一一看着周围的军官们,还有她,“你在城门处,见了谁?凤夜回,你上当了!” 她嘴角一扬:“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把他拿下!” 他急声道:“是云锦绣还是轩辕秀?”在他的认知里,只有这两个人,能够让她放弃狙杀轩辕烨,赶回这里。 “轩辕秀在庆春宫,是云锦绣!”他一脸骇色,想起秦婴带人去云可卿的私宅找兵符,那只是给他传递信息,给自己线索,让自己想到去云可卿的墓地找兵符,原来这件事,是云锦绣故意安排的,她把自己算计进去了,那个女人,太可怕 了!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眼中渐渐溢出泪花,在嘲笑凤夜回的愚蠢,为即将到来的失败感到可悲,为失败带来的后果感到惧怕,“凤夜回,你们完了,你们凤家数百年望族,都要毁在你手中了……” “杀了他!” 她一声令下,众军官纷纷拔出腰间的配剑,就要动手。 “凤夜回!”轩辕策急声道:“我没有要背叛你们凤家,因为凤后成功之后,需要我帮她治理帝国,凤家会重用我,这才是我选择你们的原因!”他的声音如雷霆一般,语气铿锵,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凤夜回看着他的样子,心下一虚。 他的话,让她动摇了,他说得也有道理,但她已经没有时间来分析了。 “轩辕秀是轩辕熙,他在朝野纵横捭阖,宫中到处都是他的眼线,现在大家一起离开,还来得及!” 他在为他们争取时间,也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希望她能够醒悟过来,否则,这里将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凤夜回摩挲着手中的兵符,眉眼一沉:“杀了他!”她不能留下这个不确定的因素。 轩辕策面色一骇,“噗嗤!”一声,利剑入体。 “噗嗤!” “噗嗤!” “噗嗤!” …… 军官们纷纷将利箭插入他的身体,这些刽子手,屠杀帝国的皇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丁葵躲在大殿后的暗阁里,通过小孔,看着这些人一剑一剑地刺进轩辕策的身体,浑身抽蓄起来,她双手用力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够了!”凤夜回制止了动手的军官,最后刺杀轩辕策的军官将短剑从他的身体里抽回,将他推倒在地,他深红色的锦袍上全是鲜血,很快,身下便是一片血泊。 凤夜回转过身,仰头看着门外的天空,天色越来越暗,皇城之内,暗影重重。 “按第二计划,两人一组,从十二道宫门离开这里,与军队汇合后,直接突袭目标。” 一行人很快有序地离开,凤夜回带着两名军官,从正门的方向离开。 等他们都离开之后,丁葵才从大殿后出来,她扑倒在地上,抱着他:“殿下,殿下……” 轩辕策张了张口:“阿锦……本宫竟是因你而死!” 丁葵只觉怀里的身体在抽蓄,他的语气很微弱,很快,她感觉自己的衣裙被浸湿了:“殿下,您撑住,奴婢带您找御医……” 他一直在喃喃自语:“本宫平生有一个愿意,夺得皇位,再娶你为后……” 她心头一凉,他平生的愿意,竟是这个?夺得皇位,封云锦绣为后? 原来,他心里最配得上他的女人,是云锦绣,而自己,只是他的女奴? 她只觉怀里的人一沉,他断气了! 她抬头往门外看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泼墨似的夜幕笼罩着天地万物。 她眉眼一横,不能就这么算了,凤夜回杀了三殿下,云锦绣害死了他,不能就这样算了,她要报仇! 她将轩辕策的尸体放下,出了大殿,迅速通知了他留在附近待命的亲卫:凤夜回杀了三皇子! 近百名亲卫在皇城内躁动起来,很快,消息传开来,传到轩辕秀的耳目中,有人在暗中调动了宫中巡逻的士卫,在皇城内搜索起来。 云麾和方遒守在玄武门外,有消息出来,凤家的那些高级军官,正从皇城内出来,早已经潜伏在各宫门外的人想方设法靠近宫门。 宫门中一有人出来,就被拖到黑暗中,黑暗里传来几声躁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空气里传来血腥味。 后世记载:天元历九百零八年,四月三日,春宴,天元帝国帝都天启之城,发动了天元帝国建朝以来规模最大的皇权政变,这一夜,帝都死伤无数。 天元历史上有名的帝都流血夜,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凤夜回领着两名军官,刚刚出了武英殿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搜铺的声音,夜色里,她的脸色突然煞白,这宫中,果然有轩辕秀的眼线! 她往庆春宫的方向看去,宫殿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她想起宸妃娘娘说的,天元帝会醒过来,她心头一窒,如果是真的,凤后也麻烦了。 她眸光一凝,当即下令,“出宫!” 三人快马加鞭,直向皇城外去。 到了玄武门外,她突然停下来,吩咐两名军官先出宫门,目送他们出了宫门,她偷偷上了城楼。 城墙后,云麾等人看着出来的队伍,总共有十人,都穿着军甲服饰。 方遒:“是他们了,他们当中,只有两名是真正的军官。” 云麾:“全部活捉,严刑逼问。” 城楼上,广场上,路边,酒楼上,商铺里……到处透着灯光,照着士卫们前行,他们通过平静的广场,刚进入狭窄的地形,突然遇到袭击,士卫呼救的声音传来。 城楼里,凤夜回娇躯一震,脸色铁青。庆春宫,四面的琉璃宫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照耀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大殿正中央摆满了春日百花:牡丹、芍药、海棠、玫瑰、蝴蝶兰、茶花,水仙……繁花锦簇,象征着大好时节和繁荣昌盛,花香满殿 。凤后坐在首位上,穿着金黄色的朝服,朝服上绣着繁复的百鸟朝凤图,头戴金冠,贵气逼人,威仪四方。左右两侧群臣排坐,面前的案桌上放着美酒珍馐,穿着浅黄色宫装的侍女有序地添置酒水,侍候着 尊贵的宾客,宾客们交杯换盏,繁华的表象下,暗流汹涌。 “呼噜噜……”宴厅突然传出打呼噜的声音,大家慢慢安静下来,循声看去,就看到了明王身边的沈腾,他双手抱在胸前,低着头,睡得正香,鼾声如雷! 凤后抬起眼皮子向他看去,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来人,送沈大人去休息。” 立刻有宫女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沈大人,醒醒,醒醒……” 沈腾惊醒过来:“宴会结束了吗?老臣就先行告辞。”他扶着面前的桌子,就要站起。“沈大人,宴会还没开始呢?”开口说话的户部尚书严培,他穿着黑色的锦袍,衣领是用稀少的天鹅绒布料拼结的,看起来华贵精致,他的眼中闪着精光,颇有几分趾高气扬,他现在是凤后身边的第一财务 重臣,这场宴会之后,皇朝重新洗牌,丞相的位置,非他莫属。 “啊?”沈腾一脸惊讶,故意以老卖老,他看着外面的黑夜,“天都已经开了,还没开始啊。” “九皇殿要回来参加宴会,他还没到呢。”他嘴角微扬,他不会来了。 “这样啊!”他一脸为难,再看看四周的宾客,上百名朝臣,大家都还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向凤后的方向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老臣年纪大了,身体抱恙,还请娘娘允许老臣先行告退。”他很想提前走啊,否则,今晚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还是个问题。 严培盯着他不放:“沈老的身体看起来的确不堪重负啊,您何不请辞,好好休养呢?”大臣之间言辞犀利相互攻击,是朝堂上是司空见惯的,但今晚情况特殊,严培一说出这番话,大家就紧张起来,谁都知道,他现在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现在就逼沈大人请辞吗? 沈腾是翰林院的从一品大员,虽然看起来是个闲职,但在位多年,位高权重,他们这是要动他了吗? 短暂的沉默,沈腾依然笑呵呵地说道:“严大人的这个提议不错,我会考虑老虑的。”他看起来一点脾气都没有。 凤后淡淡地说道:“先送沈大人去休息吧。” 身后的侍女殷勤地上前来:“沈大人,请!”沈腾离开座位,在转身的时候,突然带动桌上的桌布,桌上的酒水菜肴“哗哗”倒了一小片,全砸在轩辕秀的身上,他一身华贵锦袍上全是污渍。 第376章 帝后相杀 凤后盯着他们,长长的睫羽下,目光凛凛,她身边的内监上前来,向一旁的宫女:“带王爷去洗漱。” 他站起来,跟着沈腾,在宫女内监的拥簇下,出了大殿,他举目四看,到处有士卫把守,整个庆春宫,被重重包围。 放眼看去,除了庆春宫,偌大的皇城一片潦黑,各宫门处的宫灯星星点点,暗影重重。 “王爷,这边请。” 宫女催促,他跟了上去,进了侧院,宫女和内监分成两路,一边送沈腾去院厅休息,一边带着轩辕秀去洗换。 进了房间,两个内监守在门口,宫女犹豫了下,眼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就要退出房间。 “你留下来侍候本王。” 宫女跟了进来,两个内监和宫女们相互看看,神色凝重。 领头的内监严肃地看着宫女:“好好侍候王爷。”都退了出去,关上门,守在门外。 他走到内间,往榻上一坐,把满是污渍的衣袍拉铺开来。 宫女机灵地看了一眼:“得给您找一身换的衣服才行。” 他点点头,宫女开了门,向守在门口的人:“去给王爷找一身换的衣服来。” 带头的内监吩咐宫女前去领衣服。 宫女将门关上,上前来,打了热水,揉了毛巾,就要帮他擦洗。 他往门口看了一眼,低声道:“说吧。” 宫女一顿,仰起头来看着他,他沉静的目光映着烛光,透着一股穿透力。 这个宫女,从下午就一直在他和沈腾的身边转,酒菜之所以会倒在他的身上,也是因为她在侍候沈腾起身的时候动了手脚,然后又主动跟着自己来这里,她有事找自己。 宫女谨慎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凑近了些,小声说道:“宸妃娘娘让奴婢给您传话,她今天出宫时,去看过陛下,她说陛下会醒过来,让您去看看陛下。” 轩辕秀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宫女,今天能在庆春宫出现的人,都是坤宁宫的人,是凤后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陷阱。 宫女迎着他质疑的目光,解释道:“奴婢以前受过重伤,是宸妃娘娘救了奴婢的命,奴婢替娘娘传话,以报救命之恩。” 房间里一直没有声响,过了好一会儿,内监在门外喊了两声:“王爷,王爷……”没有回应,他推门进去,就看到宫女昏倒在地上,轩辕秀已经不见了踪影。 “明王不见了,快去禀报皇后娘娘。” 庆春宫,假意的欢宴仍在继续。 凤后手里端着一盏茶,听着内监的禀报。 她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掷,砸出“哐当”的声音,皇后一怒,宴会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开口道:“来人,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噔噔噔!”大量的禁军涌入,将人团团包围。 金碧辉站起来,高声质问:“皇后娘娘,你凭什么下令抓人?” 她身边的内监声音洪亮,铿锵有力:“明王轩辕秀造反,尔等都是同党,拿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婴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孩子已经睡着了,她目光凛凛地看着四周,寻找着出路,但想要从这些重甲军中杀出一条路,难如登天。 她看向凤后:“娘娘这样,就不怕九殿下回来向您问罪?” 凤后眼皮子一抬,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秦婴看着她沉默的样子,精神一振,她在这里一直按兵不动,是在等九殿下的消息,她一直没有得到消息,就证明九皇子没死,只要他没死,他就能和云家军汇,他们就有一线希望。 “从嘉临城到皇城,算算时间,九殿下也快到了。”她环视了下宴会四周,大家都期望地看着她,轩辕秀不在,她出头,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听她这么一说,倍受鼓舞。 “如果这么多忠诚良将受到迫害,娘娘怎么向九殿下交待?向世人交待?” 凤后目露利光,这个秦婴,不愧是在云锦绣身边侍奉的人,倒有几分魄力。 她站起来,华贵的凤袍威仪四面:“等本宫处决了你们这些叛党,自会向世人说明你们的罪行。”她面色一沉,双目映着灯光,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杀了他们,全杀了!” “锃!” “锃!” “锃!” “……” 长剑出鞘,寒光四射,禁军抓住面前的宾客,“噗嗤!”利剑入体,像切蛋糕一样,宴会上掀起了屠杀。 有一名禁军去抓金碧辉,秦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灯架,往禁军头上一砸,禁军应声倒地,她将孩子递给他,夺过士卫的剑,双手握着,挡在他的面前。 金碧辉怀里的孩子被惊醒,他将孩子藏在自己的怀里,挡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孩子吃了些增加睡眠的药,又是温暖熟悉的怀抱,很快又睡着了。 眨眼的功夫,宴会上已经一片刀光剑影,血腥一片。 “住手——”门口一声大喝,众人抬头看去,就看天元帝站在门口,他穿着龙袍,身边还跟着几个内监,他们都是高公公高远教导了侍候皇上的人,都很年轻,之前在养心殿打杂,看起来毫无威胁,就被凤后的人留在 养心殿。 他们一直遵守着高公公的教导,只要留在养心殿,就要养心设法侍候好皇上,如果明王出现,就听从他的。 当轩辕秀带着几个士卫赶到养心殿的时候,他们纷纷站出来,和他一起保护皇上来到这里。 轩辕秀带着一些士卫,在皇上的身边保护着,他的剑上全是鲜血,从养心殿到这里,他们是一路杀过来的。 凤后身子一震,看着站在门口的天元帝,有瞬间的昏厥,他早就是个活死人了,怎么会醒来? “陛下!”沈腾从外面跑来,跪倒在他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得很伤心:“陛下,您快救救我们这些老臣啊,皇后娘娘要登基,我们不同意,她就要杀了我们。” 大家都是一愣,皇后娘娘想掌权他们都是知道的,但她要自己登基称帝,这说法,连他们都震惊了,凤后的野心,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凤后看着震怒的天元帝,又看向抱着他的腿哭得惨绝人寰的沈腾,这个老废物,平时装疯卖傻,一无用处,看起来没什么威胁,但他现在的话,彻底激起了天元帝对她的愤怒。 天元帝这一辈子都在提防着她,提防凤家抢夺他的权势,没想到,这一切真的发生了,这个狠毒的女人,要毒杀自己,抢自己的皇位! 他张口,昏迷了大半年,他的喉咙发声有些变异,像野兽咆哮:“处死这个妖后,处死她!”他从轩辕秀手中夺过长剑,向凤后冲去,恨不得立刻杀死这个女人。 “保护陛下!”轩辕秀向身边的人命令,这几个人,都是他留在宫中的眼线,隶属于光明军团,这里全是凤后的人,天元帝是唯一对她有牵制力的,他必须保护好他。 “拦住他!拦住他……”凤后大喊,周围的禁军全拥上去保护她。 “凤夜檀,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天元帝咆哮着,疯了似的向她杀去。 轩辕秀在前面为他杀出一条路来,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凤后,就能够控制住宫中的局势。 大家诧异地看着这一幕,为什么皇上会叫皇后凤夜檀呢?她的名字明明是凤晴鸾啊?更让他们诧异的是,平时恩爱的帝后,竟然这么恨彼此,正要拼命杀死对方。 趁着大乱,禁军们都去保护凤后了,秦婴向那些不会武功的文臣:“你们快走,想办法逃出宫去,逃不出去,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凤后大势去了,他们就安全了。 她将金碧辉往外推:“你也走。” “要走一起走!”他坚定地说道。 秦婴往轩辕秀的方向看去,他们已经被禁军包围了,他如果受了伤,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控制大局势。 “我们去找人来救他们,”金碧辉说道:“去找姑父他们来救人。” 就在这时候,龙渊领着一队士兵,快马加鞭,直接冲进了庆春宫,大声宣告:“凤家的军官们都已经死了,保护王爷。” 秦婴抬头看去,只见十几个人举着火把,满身是血。 她上前去提醒他们:“是保护陛下!”陛下在场,直呼拥护王爷,会落下口实,对王爷不利。 听她这么一说,龙渊立刻明白过来,有陛下在,妖后玩完了! “凤家的军官全死了!”他大吼一声,大振军心:“九殿下正领着十万云家军,前来救驾,大家别放跑了妖后和叛徒!” 有人在重复他们的话,有人在询问,声音形成一阵阵浪潮。 “凤家的军官都死了!” “凤家的军官死了!” “凤家的军官死了……” 所有的人精神一振,没有自保能力的开始逃亡,有自保能力的抄起家伙,跟周围的禁军拼了。 轩辕秀正在和前方的禁军拼杀,听到龙渊等人在后方喊凤家的军官全死了,心想他们这群小兔崽子,又在乱报军情,制造混乱了。 这一招,云家军的人很喜欢用,明王府的人最近和他们混在一起,也学到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云锦绣,心头一热,热血沸腾。凤后听到这些话,又想到凤夜回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反而是明王府的人先杀进来了,他们的话,她信了。 第377章 帝后长恨 她将凤冠取下,脱了繁重的外袍,穿着一身明黄的里衣,拎了一把剑,轻装撤退,“走!”她往大殿的后方撤退,身边的高手禁军拥护着她,出了南殿门,一路向东,大量的禁军留下给她断后,她很就离开 了。 她一逃走,禁军气势大减,越来越多的光军明赶来救轩辕秀,眼看禁军一方失势,严培等一众官员侍机逃脱。 秦婴盯着他们,向金碧辉:“照顾好孩子。” 他愣了一下,就看到她向严培一行人追去。 严培机警地看了眼正宫门的方向,远处人潮如涌,应该是九殿下带着云家军来了,他转身往侧门去。 庆春宫的门四通入达,早在进宫之前,他就已经摸清了每个门道,趁着大乱,悄然离去,出了圆形拱门,通过水上廊桥,绕出了殿门,突然发现有人拦在前方,定睛一看,是秦婴。 后方已经没有退路,他屏气凝神,上前去:“金夫人,您这是?” 远处的宫灯融合着夜色,照亮着面前的一方天地。 她眼睛一抬,目光锐利:“严大人,我在等你呢。” “夫人,这个时候,您应该去照顾您的丈夫跟孩子吧?”他已经觉察到了秦婴的杀意,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就不劳大人操心了,我来和大人算算账。” “秦婴,”他开始急了:“我和金大人同朝为官,各为其主,并无私怨。” “在扬州的时候,我家小姐提点你,帮你解决困境,你却恩将仇报,私吞金家钱庄,排挤与金家有交情的商人,试图灭我一族。” 她杀意已决,长剑一刺,只听“噗嗤!”一声,一柄长剑从他身后刺穿了他的身体。 她不由一惊,严培的身体直直地倒下,她看到了后面刺杀严培的人,沈唐! 沈唐淡然一笑,玉树临风:“这种事情,我们来做就好了,快回去吧。” 她点点头,看着他离开。 他刚走到桂树下,就遇到他的人,几人小声交谈着,秦婴听到他的声音:“去追,一个都不能放过。” 她看着他们离开,心如明镜,沈唐表面上和轩辕秀是至交,实际上,他在为明王府做事。 她来追严培,是想到此人一旦留下,后患无穷,她真正的目的,是为未来的帝君清君侧,这也正是明王府在做的,他们要趁乱,除掉凤后派系不利于朝政的朝臣。 庆春宫正门的方向传来洪潮一般的声音,帝国名将云翦领着精兵,拥护着九皇子,浩浩荡荡而来。 他挺直地立于马上,血与火映在他的眼眸里,他的面前,正在上演着一场杀伐。 他策着马缰绳上前,一声令下:“云将军听命,拿下所有叛军!” 云翦领着大批军兵,迅速镇压了叛军,把局势控制了下来。 天元帝杀红了眼,见人就杀,嘴里喊着:“凤夜檀呢?凤夜檀呢……” 轩辕秀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陛下,她逃走了!” “追,给朕追!别让她跑……哐当!”他倒在了地上,“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侍候他的太监们立刻跑上来扶他:“陛下,陛下……” 轩辕秀淡淡地看着他,他能够醒来,是因为宸妃娘娘让他服下了激发身体机能的药,但他的身体,早已经垮了,这一倒,就再也起不来了,他的大限已到。 “父皇!”轩辕烨蹲到他的面前,喊了两声。 “你是谁?”天元帝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根本认不出他来。 他心头一寒,又震惊,又难受。 他从小离宫,天元帝对他没有太多的感情,但父子之间也没有积怨,他心里对这个父皇还是很敬重的,但他不了解天元帝。 “殿下,”轩辕秀提醒道:“送陛下去养心殿。” 他回过神来:“快,送陛下去养心殿,宣御医。” 立刻有护卫上前来,将天元帝抬起往养心殿去。 东皇宁跟在轩辕烨的身后,她的目的,是保护他的安全,现在正值余乱,她坚守在他的身边。 韩异也带着数名士卫跟了上去。 轩辕秀向云翦和沈腾:“两位大人,皇上病情危急,烦请你们一同前去。” 两人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了去。 金碧辉和一众参加宴会的朝臣,在云家军的护送下,纷纷离宫。 轩辕秀看着静下来的四周,事情要比他预想的顺利得多。 龙渊上前来:“王爷,我们搜索过了,没找到妖后。” 他皱了下眉头:“凤夜回呢?” 龙渊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从云麾那里得知,云锦绣和凤夜回在一起,他们并没有找到凤夜回,也就是说,云锦绣还在她的手中,如果现在告诉他,他一定会分心的。 “没有她的消息。” “传令下去,继续搜查凤夜回和凤后。” “是。”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顿了下才回答道:“有些死伤。” 一看他的样子,轩辕秀心里就有数了,阻止巡逻军和进宫支援,他们选择了后者,结果可想而知。 “你们找到凤家的军官?” “我们的人跟踪到了三殿下,遇到他们中的一些。”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这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能够大大降低外面的伤亡。 “我去养心殿,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 他快步往养心殿去。 苍穹之上,斗转星移,长夜未央。 养心殿,轩辕烨守在龙床前,负责给皇上看病的老太医看了眼床上的人:“九殿下,请您先出去。” 他只好出了内殿,内门关上,里面不时传来天元帝的呻吟。 沈腾和云翦站在后方,他抬起眼皮子,眼里闪过精光,这个老东西,这样折磨都不死,还真是命大。 过了好一会儿,太医才出来:“殿下……”他摇摇头,表示人已经没得救了。 负责侍候的小太监上前来:“宸妃娘娘出宫前,给奴才留了些药,皇上就是服用她的药醒过来的,兴许用得上。” 一提到自己的母妃,轩辕烨的情绪就波动起来,她点点头。 得到许可,小太监倒了一碗热水,将白瓷瓶里的药剂倒了些进去,带着一个小太监,端着水,走了进去。 轩辕烨只得在外面等着。 里面突然传来“哗!”的一声响,是玉碗摔在地上的声音,很快,两个小太监就拉开门,连滚带爬的出来了,一副见了鬼似的样子。 “娘……娘……娘娘……” 沈腾看着他们惊慌的样子,提醒道:“好好说话!”高远不在,这些小太监一个个都慌慌张张的,遇到点事都吓得叫娘。 云翦突然上前去,推开了门。 韩异和东皇宁带着武器冲了进来。 沈腾也明白过来,他迅速上前去,拉开了另外几扇门,就看到了里面。 凤后手里拿着一把短匕,挟持了皇上。 小太监和小宫女们个个吓得“扑通扑通”地跪伏在地上不敢动。 轩辕烨:“皇后,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你快放了陛下。” 凤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小孩子一样:“都给本宫退出大殿。” 轩辕秀走进来,向韩异等人:“你们都出去。” 韩异带了人退出来,小太监小宫女们也跟着跑了出来,沈腾拉着云翦退了出来,里面只留下他们四人。 他走进去,看着凤后:“你身后出宫的那条秘道,已经被我封死了,束手就擒吧。” 凤后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蝼蚁,谁也别想碰本宫。” “救朕……杀了她!”天元帝挣扎。 她一把将他推倒在龙床里,按在床头,目光凶恨地看着他:“轩辕元,你能称帝,全是因为我!” “是我屈尊降贵下嫁于你,给你军队,钱财,帮你收买人心。” “是我逼死姬皇后,巧计让轩辕煌离开帝都。” “是我亲自射杀轩辕弘,帮你登上帝位。” “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竟然想要杀我?” “……” 轩辕秀突然上前去,抽出放在御架上的天子剑,直往凤后去,他早就知道,他的父母,前朝帝后,都是死在这对帝后手上的,现在听他们说得更详细,他发疯了。 “阿秀哥!”轩辕烨冲上去,要拦住他。 他用力一推:“让开!” 凤后转过头来,看着拿剑冲上来的轩辕秀,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她突然端起一旁的灯,往床上一扔,“噗嗤!”火苗窜烧,很快把龙床全点燃了,火势向四面蔓延。 天元帝吃痛,伸出手,死死抓着凤后的双肩,她将匕首扔了,掐着他的脖子,面容扭曲:“我凤夜檀这一辈子从未输给任何人,却输给了你,我对你付出了一切,你可曾对我有半点感激?半点真心?” “我好恨你,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她恨,所以她明知回来就逃不了了,她还是要回来杀了他! 轩辕秀站在火海之外,已经不用他动手了,他静静地看着,想要亲眼看着他们死,了了多年来想要为父母报仇的心愿。 火势越来越大,火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小。 轩辕烨站在到他的身边:“阿秀哥,为什么皇上叫皇后凤夜檀?她的名字明明是凤晴鸾。”“她的本名叫凤夜檀,她和凤晴鸾是同胞姐妹,她杀了她,取而代之。”就像凤朝华和凤夜回一样。 第378章 她是本王的王妃 天色刚刚破晓,天边霞光倾泻,波云诡谲。 望京楼的顶楼上,云锦绣手脚被绑着,坐在角落里,身后有一名黑衣人守着。 她看着皇城的方向,火势已经弱了下去,喧嚣的城池慢慢安静了下来,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这场大乱,快要结束了。 “哐当!”后方一声响,她转过头来,就看到黑衣人倒在地上,一个身影上楼来。 她走到她的面前,掀起头上的风帽。 她眉头一皱:“丁葵?” “贱人!”丁葵对着她就是一脚,几乎踢断了她的小腿,她痛得双腿直打颤。 丁葵蹲下身来,恶狠狠地盯着她:“亏三殿下对你有情有义,还想着事成之后封你为后,你竟然调拨凤夜回杀了他。” 听她这么一说,云锦绣心里踏实了,凤夜回杀了轩辕策,她的计划被打乱了。 “我要杀了你,为他陪葬!” “丁葵,你别傻了,他从来没有爱过你,对你没有半点情义,他只是利用你,你应该恨他。”丁葵的眼中闪着泪光,短暂的沉默,她开口道:“我的母亲是一个宫女,在一个宫宴上,她被人强女-干了,然后生下了我,她被处死了,而我,被丢弃在冷宫里,像野兽一样活着,是三殿下收留了我,精 心培养我,让我成为一个人。” “他不爱我又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他了,你却蛊惑凤夜回杀了他。” “他既然那么喜欢你,我就让你下地狱,去陪他。” “锃!”她拔出腰间的短匕,高高扬起:“他被凤家的那些军官一刀一刀地刺死,我——” 手起刀落,云锦绣猛地闭上了眼睛,是凤家的军官下的手,凤夜回赶回皇城的时候,见到了凤家的军官,明王府的那些人,一定会找到他们,她已经猜到结果,凤家完了,死也值了。 “住手!”一声沉喝,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凤夜回上楼来,往丁葵来,打断了她。 很快,两人打了起来。 “哐!”丁葵手中的匕首被打落,钉在她的脚边,吓得她腿脚发软。 几个回合,凤夜回就制止了她,掐着她的脖子。 丁葵抱着她的手臂,求道:“让我杀了云锦绣!”她要报仇,为了三殿下报仇,她毁了他们一起憧憬的一切。 凤夜回目光凛凛地看着她,若不是她在皇城内散布消息,把轩辕策的死弄得惊天动地,他们凤家的那些军官,也不会过早地暴露出来,溃不成军。 看着她冷酷锋利的眼神,丁葵心头一凉,她要杀了自己! “是云锦绣毁了属于你的一切,毁了你们凤家,你会杀了她的对不对?你会杀了她!哈哈哈……” 凤夜回一用力,将她推到楼外,从五层高楼上摔了下去。 “啊——”的惨叫声很快消息了,高楼上,一阵风呼啸而过。 云锦绣坐在地上,她仰起头看着凤夜回,她身上黑裙破烂,手臂和大腿上露出几处,雪白的肌肤上全是伤口,金丝甲上染满鲜血,艳丽的面颊上还有几处淤青,像是从修罗场上逃出来的一样。 对上她冰冷的眼神,她的呼吸一窒,丁葵说得没错,是她导致了她以及凤家这样毁天灭地的惨败,她会杀了自己。 她嘴角慢慢扬起,唇畔笑容灿若云霞。 这一切,值了。 “啪——”一个耳光的甩在她的脸上,她的头一偏,大脑轰鸣,耳朵里和脸颊上有温液的液体流出来。 她的耳朵流血了,她的脸颊被她手上的戒指划破。 半晌,她才重新有了知觉,转过头来,看着暴怒的凤夜回。 “现在是杀我最好的机会,否则,云家军和明王府的人,他们很快就会找来的。” “是吗?”凤夜回蹲下身来,纤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到现在,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就会中了她的计? “他们都知道我在你的手中,说不定他们已经在全城搜查了。”“全城搜捕?”她冷笑了一声:“你太不了解明王了,他现在忙着肃清政敌,控制局势,让轩辕烨名正言顺轰轰烈烈登基,至于云家军,战场上是他们的天下,但是帝都……”她摇摇头:“我要慢慢折磨你, 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云锦绣摇摇头:“不会的,王爷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她自认在他的心目中,自己无法跟帝国的存亡相比,但现在他们已经得势,轩辕秀一定会来找自己。 “我和他已经成亲了,他会来到我的。”在他得知自己的身份,收到轩辕煌的警示,依然和自己成亲,证明在他的心中,自己是很重要的。 看着她脸上的自信和坚定,凤夜回心神一智:“你们成亲了?什么时候?” “就是前几天,我回去和他道别的时候,我们成亲了,他要是发现我在你手里,他就会动用一切力量,不惜一切代价通缉你。”“等天亮以后,太阳出来,照耀在帝都之城的上空,凤家将会被永远地钉在帝国的耻辱柱上,朝廷会出高价悬赏缉拿你,为了荣耀,为了金钱,会有很多人对你趋之若鹜,你会像被追捕的猎物,在惶恐中 灭亡。” 她的话,仿佛可怕的预言,在凤夜回的耳边响着。 “哈哈哈……”她不怕反笑:“那你觉得,轩辕秀的人,追得到西境吗?” 云锦绣心头一沉,脑海中灵光一现,似闪电一般! 难怪当西秦军讯传到帝都的时候,凤后掌控下的朝廷没有任何反应,原来他们凤家,早已经和西秦朝廷有往来。 难怪凤家的人一直没有对她下杀手,是因为留着她,还有这方面的用处! “轩辕秀能穿过西境的重重大军,去到高长雪的身边吗?”凤夜回一脸虽然尤胜的样子。 “凤夜回,你们和高长雪做了交易!你们……” 凤夜回扬手在她脖颈上一敲,她晕了过去。 养心殿。 在士卫的极力营救下,大火灭了。 朝中重臣和内务赶来,就看到沈腾跪地痛哭:凤后发动宫廷政变,她亲自来刺杀皇上,九殿下极力护驾,但凤后放了一把火,烧了养心殿,陛下也死了。 有老臣慌忙上前去安慰他,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刻,让他铺佐朝局,他说,皇上已经下旨,让九殿下登基,还说有云翦作证。 面对朝中重臣,云翦黑着脸,硬着头皮,点点头。 众人向轩辕烨跪拜,三呼:“臣等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辕烨僵在原地,宫灯和霞光融在一起,照耀着狼藉的大殿,这一幕,他曾预想过,但置身其中,让他有些晕眩,他看向不远处的轩辕秀。 轩辕秀松了一口气,这一幕,终于像他计划的那样,完美实现,他为帝国找到了适合的皇帝,并明正言顺地扶他登上帝位。 他向他点点头,跪了下去。 东皇宁站在一株海棠花树下,红艳艳的海堂花开得正好,如云似霞,映着她皎美的面庞,在她的脸上增添了一抹浓丽。 见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她咽了咽口水,慢慢屈膝跪下去。 轩辕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低着头,鬓角浮着一缕碎发,看着她俯首恭敬的模样,他心里泛起一丝凉意,高处不胜寒! “都起来吧,朝中的事,就劳烦各位大人了。” “谢皇上!”众人谢礼起身。 “噔噔噔……”匆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众人看去,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冲撞而来,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颊上有几处伤,眼睛血红,像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猛兽。 “云麾?”云翦迎上去:“有事吗?” 云麾直接从他身边闯了过去,这小子,怎么越来越无礼了,新君当前,他竟然—— 下一秒,他目瞪口呆! 云麾直接抓起轩辕秀的衣领:“你找到凤夜回了吗?” 他皱起眉头,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军官,一直对自己都有很深的敌意,他看得出来,他爱慕云锦绣,但他血红的眼睛迸发的光芒,透着浓烈的杀意,他心头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我们会找到凤夜回的,她逃不了的。” 云麾的牙齿磨得“咯咯”直响:“阿锦在她手中。” 他脸色一变,仿佛有雷霆当头砸下。 阿锦被凤夜回抓了,一整晚都过去了,为什么没人告诉自己? 云麾放眼四看,嘴角浮起讽刺的笑意,一拳砸在他的胸膛上:“好好享受这种胜利吧,这是她拿她自己换来的。” “没有她,根本没人能够找到凤家的军官。”他看向轩辕烨:“没有她,就没有你的君王。” 他狠狠地朝他唾了一口:“浑蛋!”亏阿锦那么在乎他,事事为他着想,他却几次把她弄丢了。 他骂完,转身迅速离去,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召集人手,继续搜查。 云翦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慌忙来到轩辕秀的面前:“阿锦她……” 轩辕秀长腿一迈,迅速离开了。 云翦:“……”云锦绣可是他的女儿,如果她在凤夜回的手中,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刚出了养心殿,龙渊就迎上来:“王爷,禁军那边……” 他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为什么不告诉我阿锦被凤夜回抓走了?”他参与刺杀凤家的军官,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龙渊脸色瞬间煞白:“王爷,当时情况紧急,你都自顾无暇。”他的语气变硬:“云大小姐,只会让你分心。” 轩辕秀用力一推,他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声音,又摔在在上,痛得他全身痉挛。 “大人……”他的几个属下上前来,看到愤怒的王爷,只得站在原地。 轩辕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向他说道:“她是本王的王妃,我们已经成亲了。” 龙渊一脸懵,他天天跟着他,他们什么时候成亲的,他为什么不知道? “如果你做不到对她像对本王一样忠心,那就滚!” 命令完,他迅速赶往城外,找到方遒等人,当场下令,全城搜城凤夜回和凤家余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南城门上,宵禁刚刚取消,城楼下已经聚满了要进出城的人。 云锦绣掀起车帘,看向重兵把守的城门口。花凛:祝小伙伴们及家人新春快乐!身体健康!阖家幸福!新的一年,花花将有更多精彩故事陪伴大家! 第379章 高长雪的超级崇拜者 凤夜回穿着一身深紫色衣裙,乔装成一个普通的闺阁小姐,而她则穿着一身银色的锦袍,系金腰带,头戴高冠,活脱脱一个俊俏的贵公子。 “快一点。”她一把匕首抵在云锦绣的后腰上,她稍有异动,就要让她血溅当场。 她脸色一白:“当心点,你这样我很紧张的,一紧张,出错了,可就……” 腰身上一疼,她皱眉一皱,估计是见血了,这个女人可真凶。 她向车夫:“走吧。” 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马车前,抓住了马缰绳,正是乌灵宇。 凤夜回刀锋一转,就要杀人。 她慌忙抱住她的手臂:“他是西境的人,可以给我们引路,我们带他一起。” “不用,没有我凤夜回通过不了的路。” “那你连我也杀了吧,反正早晚都得死,早死早解脱。” 凤夜回眯起丹凤眼,目光危险:“凤还真曾教过我,这个世上没有无法代替的筹码。” “随便你啊,要么带上他,要么,你就把我杀了,落入高长雪的手里,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她冷“哼”了一声,向乌灵宇:“上车。” 乌灵宇上了车,在云锦绣的身边坐了下来,马车往城门处驶去,到了城门下停下来,有士卫上前来检查。 “你们是什么人?” 云锦绣看着他们的服士,他们肩上的标志是皇城普通的看守士兵,她粗着嗓子说道:“东城姬氏。”她的手搂在凤夜回的腰上:“这是我未婚妻韩氏。” 凤夜回柳叶眉一拧,这个女扮男装的人,在轻薄自己! 从小到大,在她的世界里,只有胜者为王败者灭亡,现在被调戏,说不出的愤怒。 云锦绣看看乌灵宇:“这是我世叔。” 他配合地点点头。 士卫们观察着他们,他们原是皇城看守城门的普通士卫,并临时派来看守城门,对京中的人士不熟悉,故作深沉的样子。 “你们这是去哪?” “出城外我未婚妻家。” 凤夜回:“……”她乖乖坐在一旁。 “车里都有什么?拿出来看看。” 她移开身子,车里空荡荡的,他们什么都没带,他们也不需要。 检查的士卫提高嗓子:“小少爷,这去你未婚妻家,都不给你丈母娘带礼品?”云锦绣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凑上前去,摆出一副纨绔的样子,指着自己:“我那丈母娘是有钱人,他们家呢,主要是看中我这张脸。”她凑近了些,小声说道:“我未婚妻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他们家 让赶着去举办婚礼。” 凤夜回:“……”她表面平静,心里吐血,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此刻这个厚颜无耻的浪荡少爷,会是云锦绣。 士卫也一脸震惊,在这个时代,娶妻都是三媒六证的,没想到这个小公子直接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丈母娘家求着去成亲。 不过,这个小爷长得实在俊美,五官精美,似美人,一双凤眸明媚灿烂,让人看着喜欢。 云锦绣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士卫的手中,“大哥,您就检查快一点,让我们好尽快出去,我家小娇娘都等不及了。” 士卫顺手将银票放到袖中,向车内的凤夜回看去。 凤夜回垂着头,突然有种想配合,表现出小娇娘的样子,但完全表现不出来,冷硬着脸。 士卫看不清她的全脸,只知这个小娇娘长得实在美。 他又随便问了几句,就放行了。 马车不急不缓地进了城门甬道,后面传来守门士卫的声音。 “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搜查,出了纰漏,拿你们的脑袋去见明王爷!” 有人问:“大人,王爷到底找什么人啊。” “被挟持绑架的人,认真查就是了,新帝是他拥护上位的,他将会是咱们的摄政王,他交待的事都办不好,别想活命!” “……” 身后的声音远去,云锦绣的眼里泛红。 “凤夜回,如果你现在送我回去,轩辕秀不会杀你的,我敢担保,他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凤夜回不屑地笑了一声:“我凤夜回的余生,是随高长雪横征大陆,成为大陆上的主宰。”她仰着头,目光悠远,浅黄色的车帘在她的视线里轻轻摇晃着:“那时,再也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人生,决定我 的命运。” 云锦绣转头看着她,她的目光灼热炽烈,闪烁着狂热的希翼。 她心头一寒,这个凤夜回,绝对是高长雪的狂热追崇者。 她想起高长雪,想起那双永远闪烁着希翼光芒的眼睛。 “凤夜回,你不会天真地以为高长雪能给你这些吧?” 她摇摇头:“不是他给我这些,是我和他联手,去夺取这些。” “我了解中州,了解天元,我将帮他征服这片大陆,而你,会帮我打开和他合作的大门。” 她的眼眸变深:“云锦绣,高长雪为什么点名要你?” 一年前,凤家的人和高长雪的幕僚团见面的时候,他们提出高长雪要一个人,云锦绣,这一年来,他们一直没明白原因。 云锦绣思索着:“大概,他觉得我美吧。”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当年自己女扮男装欺骗了他,他记恨自己吧,更重要的是,他要向自己证明,他可以建立一个神话般只有幸福没有不幸的世界。 凤夜回冷笑了一声,知道她在忽悠自己:“等我们见到高长雪,就知道了。” 马车已经穿过城门,她出了马车,亲自赶着马车,转进官道左侧的路口,又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口,来到京杭运河的起始海湾。 帝国最大的航运码头,碧海蓝天,一望无限,港口泊满了船只,有不少于百米多长,五十米多宽的巨型海船,第一欠见到的人皆叹为观止。 码头帆船排布,海鸟飞舞,人潮忙碌。 这条运河运作的时间将近半年,已经开辟了一片新天地。他们下了车,云锦绣皱了下眉头,这个女人,还真聪明,如果走官道,轩辕秀搜完帝都,就会扩大搜索范围,到时候也可以给各行省下令,封锁关卡找人,但如果走运河,他们就无法掌握他们的行程了。 一首长一百五十多米,宽六十米,有三层的海船正要起航。 凤夜回领着他们直接上了船,一个在船上工作的小厮上前来拦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有通行证吗?”这是远航船,上船之前,必须购买他们的通行证。 凤夜回将他拉到一边,往他的手中放了一个小箱子,他双手一沉,打开一看,是金灿烂的纯金,有一百多两。 “我们三人赶时间,没来得及购买通行证,这是我们购买通行证的钱,你替我们安排一下,普通的船舱就行。” 这小厮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黄金,直接被收卖了,放他们进了三级船舱。 船舱里人爆满,他们找了个位置,先坐下来。 他们三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很快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个人在云锦绣的身边坐下来:“你们也是去扬州?” 她打量了下这个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胖乎乎的,把眼睛挤得小小的,眼缝里透着精光,他穿着一身织金锦袍,头发短短的扎在头上,怀里抱着一个包袱,沉甸甸的,一看就有不少金子银子。 她摸了下鼻子,点点头:“去扬州。” “做生意?” 她一愣,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问。 胖子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今天有好多商人赶着南下。”他细长的眼睛扫量着船舱:“那些人都是。”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不少衣着贵重,行李简单,却有很多钱财的人,一看就是在赶行程。 她皱起眉头:“为什么?” “你果然太年轻了。”胖子见她面善,给她指点迷津:“帝都政变的事,都知道吧?” 她点点头。“妖后死了,老皇帝死了,将皇位传给九皇子,明王爷掌握大权,武侯府拥兵自重,明王爷喜欢云家的锦绣小姐,云家和盛京织造府是表亲关系,我们金大人这一次一定会升官发财,他在朝,我们在野, 以后经商就容易了。” “而南方和西秦要打丈了,金大人说会有很多机会,所以我们都赶着南下。”谁先南下谁就抓住机遇,对商人来说,这种机遇很重要,所以他们走得这么仓促。 她心下惊叹,这些商人,真聪明! “我们可以一起,多一个同伴,旅途就会顺利些。” 云锦绣感觉身侧一寒,她身边的凤夜回手放在衣裙下,正握着匕首,美目里全是杀意。 她吓得一跳,生怕她一愤之下杀人。 她伸出手,握着她的手,安抚着她,让她别乱来,自己会配合她的。 “其实,我是和我喜欢的女人在私奔。” “嗖!”凤夜回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脸色发青地低着头,嘴唇发抖,她就不能编个其他理由吗? 云锦绣满脸是戏,她深情款款地看了凤夜回一眼,感慨地说道:“我和她两情相悦,但是我们双方的父母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没办法,我们只好……”私奔了,你懂的! 只见胖子的眼睛使劲瞪大,嘴巴都张圆了:“你你……你喜欢她?” 她皱了下眉头,这个商人看起来是个人精,不至于会表现得这么惊讶吧。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也难怪你们的家人会不同意,这种事情,让人很难接受的,不过你们放心,我是不会歧视你们的。” 这下轮到云锦绣一脸懵了。 看着她的样子,胖子眯着小眼睛笑道:“你穿成这样,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他压低了声音:“身姿纤细,十指细长嫩白,五官柔美,你是女的!” 凤夜回手一动,又要杀人。 云锦绣忙往挤挤她,让她别轻举妄动。 胖子安慰她:“我是商人,从小走南闯北,什么阳风的见多了,见怪不怪了,不过你们这种情况,我倒是第一次见。” 云锦绣:“……” 凤夜回:“……” 乌灵宇:“……” “人活在天地间,由心最重要,我挺你们!”他倾身看了下凤夜回:“你们长得都很好看,倒很般配。” 云锦绣:“……” 他们和这个商人相处得还算可以。 “对了,听起来,你对云家的情况很了解,他们家里怎么样了?” “那是,我们是跟着金大人混的,表亲家的事,大人很关心,我们也知道一些。”他盯着她:“你怎么会问云家的事?” “我以前去烧香,和云家的夫人有一面之缘,听你们说起,就随便问问。” “说起武侯夫人啊,她可是幸运啊,昨夜生了一对龙凤胎,云家前途无量啊!” “……” 云锦绣松了一口气,从一路听到的消息里,她已经知道轩辕秀,云将军,还有金碧辉一家都平安了,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母亲和她腹中的孩子,现在听到他们的喜讯,就放心了。海船穿行在辽阔的江面,两岸青山蔓延。 第380章 这样,才死得其所 帝都,帝国最繁华的城池在混乱中苏醒。 昨天夜里,很多官宦之家都遭到袭击,好在有人在暗中出手相助,损失不算太惨重。 那些置身官海的人都明白,那是凤后派来刺杀他们这些不顺从她的人,普通百姓不明所以,跟着看热闹。 光天白日之下,肃清和政变依然在进行着。 各大城门看守的兵力在持续增加,新增的人员,都是从云家军中调过来的,轩辕秀只信任他们,他们已经得到了明确的指令,搜捕凤家余孽凤夜回。 另一方面,以明管家罗玉树为首的明王府亲信,深入帝国朝政的各个领域,军事、财政、律法……那些拥护凤后,参与政变的人,被秘密带走,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那些深藏不露的凤家拥护氏族,他们的家长和族长,突然莫名暴毙。帝都的不少贵族权门经常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们家族重要的人或在朝中为官的人,出去一趟就再也没有回来,有的甚至在家中都莫名奇妙失踪,连续发生这样的怪事后,后来,这些家族就搬离了帝都。 皇权更跌,宦海沉浮,氏族兴灭,大陆历史的潮流在滚滚向前。 盛金织造府的马车驶出玄武门,一路向东,打道回府。 马车里,金碧辉抱着孩子,孩子正在熟睡,他目光深远,一脸沉思,他在朝中为官的时间不长,却已经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皇权政变。 他也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亲历这种政变,并没有让他为之动容,让他心情沉重的是他看不见的那些变动。 就在昨天夜里,明王府悄无声息地彻底清洗了帝都的权势,连他都看不出来他是如何做到的,轩辕秀的实力,太可怕了! 秦婴掀着车帘,看着外面的情形。 阳光下,到处一片混乱,尸体横陈,高楼倾塌,宅院烟火不绝,可以想象出昨夜惨烈的兵变。 最惨烈的场景,早在天亮之前,就已经被明王府的秘密军队清理了。 新编整的巡逻军正在清扫这个城市,领头的军官,大部分是从云家军中提拔来的,云翦将云家族中一半的军队交还给了朝廷,新帝轩辕烨还没来得及管理政务,这些,都是轩辕秀安排的。 想到轩辕秀,她心下一沉。众所周知,明王深得先帝重用,是因为他从不掌兵,最近一年来,她已经知道明王府部下实力强盛,但从昨天的情况来看,明王府的实力,远远超过她所了解的,她意识到一个问题,轩辕秀这个人,早已 经权势滔天,心中涌起莫名的畏惧。 她突然有点想云锦绣了,因为只有她,看得穿明王这种人。 她心头一窒,这几天,她一直没有看到云锦绣,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她转过头来,就看到金碧辉一脸深沉的样子,不由一怔,她从未见他这么严肃过。 “在想什么?” 金碧辉回过神来,笑笑,叹了一口气:“真惊险!还好我们一家人平安!” 她眼前一亮,金碧辉长得俊美,笑起来,一双桃花眼春风无限,她心中的阴霾一扫而散,脸上的神色温和起来。 “是啊,我们一家人都平安!”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她坐回他的身边,伸手抱过孩子,小家伙就醒来了,遛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小手抓了抓,嘴里咿咿呀呀的,“嗲嗲……娘……” 金碧辉:“……”“他好像是在叫我。” 秦婴在儿子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一下:“人家还不会说话呢。” 马车在盛金织造府外停了下来,他们下车来就看到大门开着,下人们里里面面忙着,几个小厮正在冲洗台阶和院子,到处一片狼藉,空气中还有血腥的味道。 这里,昨天夜里被袭击过,他们早已经料想到了,所以皇城里的事安定下来,他们就赶回来了。 金碧辉率先一步往大门走去,九娘和一个男仆跟在他们左右。 九娘开口说道:“昨夜午时的时候,来了近万士卫,把咱们府上包围了。” 秦婴心头一紧,这府上,上上下下老老幼幼加起来,不过几百人,凤后派近万士卫来,是要灭门的意思,这一点,他们早想到了。 “我不是让你们都走了吗?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她在进宫前,就做了安排,让这些下人离开。 九娘虔诚地说道:“这是大家的意思,老爷,夫人,我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金府庇护我们,我们与金府共存亡。” 她眼眶一热,喉咙发哽:“以后,我们不会再有这样的遭遇了。”他们赢得了政变,帝都对他们来说,是安全的。 “嗯!”九娘和男仆听得眼眶发热,要不是在主子们面前,都要哭了。 九娘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大家都抄了家伙,和那些叛军拼了,后来,有云家军赶来救我们。” 她抬起头来,看着秦婴和金碧辉,欲言又止。 金碧辉看着她的样子,开口道:“九娘,有话直说。” “是前禁军统领丰大人。” 秦婴一怔,不由抱紧了孩子,脸色发白。金碧辉看了看她,难怪九娘会欲言又止,关于他们的这个儿子,秦婴与丰承息的事,他们没有隐瞒,府中大部分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但秦婴现在毕竟是金府的夫人,再和丰承息扯上关系,怕对夫人和老爷 的名声不好,在他们的心里,这是顾忌。 金碧辉问道:“丰大人怎么了?他现在在哪里?” 九娘这才说道:“跟我来。” 她率先进了大门,领着他们往前去。秦婴僵在原地,她心里是想去看看那个人的,但她现在是金夫人了,特别是经过昨晚的生死之后,她更加坚持自己的信念,这辈子,和金碧辉好好过日子,好好做好金夫人,所以,她不能再去看那个人。 金碧辉伸出手,轻轻搂着她的肩:“去看看他吧。” 九娘看着自家老爷,心下感动,这天下的男人,也只有自家老爷有如此博大的胸怀,他真是个好人。 她这才说道:“夫人,丰大人伤得很重,我们给他请了大夫,大夫来看过,说是没得救了,只怕就在这一时半刻了。”说完,她的眼睛一红。 秦婴垂下眸子,眼睛全红了。 男仆在一旁补充道:“昨天晚上,丰大人赶来的时候,已经受了重伤,他以一人之身,拦住千百精兵,不让士兵冲进去,他以为,您和小少爷在家中……” 丰承息在和方遒一行人伏击了凤家家族军官之后,已经身受重伤,他单枪匹马赶到了金府来救援,当时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不被丰承息折服的。 “夫人,”金碧辉劝说道:“你带着孩子去看看他吧,说不定咱们平儿已经能够让住他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迎着他温和的目光,点点头。 他亲自送他们母子进了房间,自己在院中等着。 秦婴抱着孩子,走到床前,守着的小丫头行了个礼,就退出了房间。 她抱着孩子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床上的人,丰承息闭着眼睛,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泛着死灰色。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碰触他的脸颊,指尖一片冰凉,她心头一寒,如坠冰窖,她眼眶一热,泪水模糊了视线,呜咽出声来。 “你哭了。” 听到声音,她抬头一看,丰承息已经张开了眼睛,回光返照,一双鹰眸十分有神。 她慌忙抹掉脸上的眼泪,不要让他看到。 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盖在身上的被子落下来,白色里衣上血印斑斑,十分醒目,他身上有太多剑伤和刀伤,多个伤口在流血,浸湿了衣襟。 她颤抖着手,拉开他的衣领,看到了纵横交错的伤口,她想起下人们的话:他以为您和小少爷在屋中,以一人之身拦住千百精兵,不让他们进去…… “嘀嗒!”秦婴的眼泪打落在被子上。 “我没想到你会为我流眼泪。” 她哽咽了下:“你真傻……我和孩子不需要你这么做……”她从不愿意他丢了性命。 “我愿意。”这样,死得其所! 她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他的眼神一直都很锋利,亦如他的人,但此刻,他的眼神是柔和的,目光如水。 他在她婆娑的泪眼看到了自己,他从未如此清楚地看过自己的样子。 他目光回转,看着她,她穿着青衣,着低鬓,染铅华,着珠钗,明眸善睐,他突然想起在扬州,金家大院,她翩跹起舞、弹琴弄弦的惊艳模样,原来,自己这么在意这个女人。 见他这样痴痴地看着自己,她突然想起在扬州,那个明月皎皎春色满园的晚上,他突然拦住自己:“做我的小妾吧。” 她当时气炸了,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对他有一种怨念,这个男人,看不起女人,看不起她。 “有酒吗?” 思路被打断,她回过神来:“有……有……” 她将孩子递给他,“你看他点,我去拿酒。” “放一边吧,他不喜欢我的。” 她愣了下,将孩子放在一旁的婴儿椅里,出了门,发现金碧辉已经没在院子里。 她僵了下,来不及想太多,丰承息要死了,他想要喝酒,她迅速去拿酒。 房间里,丰承息捂着嘴巴,“咳”了一声,手心全是鲜血。 他调整了下呼吸,看向不远处坐在椅子里的儿子,小家伙正用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他嘴角扬起,眼眸通红,眼中噙满了泪水。我的孩子,祝愿你一生幸福平安! 第381章 要她活着 秦婴端着一壶酒来到床前,刚放下,拿出杯子,要给他倒酒,他直接拿起玉壶,仰头往嘴里灌了满满的一口,咽了下去。 秦婴怔了下,慢慢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连喝了两口,缓了一口气:“在云州蜃楼上的时候,我姐姐抱着轩辕煌的尸体,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大海,你知道吗?那一跃,对我来说,是多么的绝情。” 秦婴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与他家人有关的事,有些意外,看着隐隐涌动的目光,心头一软。 他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这一辈子只有姐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进宫当皇妃,他就在武官仕途上努力上爬,成为禁军统领,成为她的依靠。 “可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姐姐……”她有她自己的秘密,有她自己愿意为之牺牲的人,有她爱之如命的那个人。 “丰大人……”秦婴看到他的嘴角有血液溢出,心上一悬。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如果我早一点认清这一切,或许……”他的目光发痴,沉沉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进眼底,再也不放开。 如果他早点认清这一切,就不会放任她嫁给金碧辉,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孩子,小家伙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如果早一点认清这一切,他就会有自己的家,妻子和孩子…… 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撇开其他的不说,他生得俊美,武学过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很容易让女孩子动心的,自从扬州他霸道地向她表达了心意之后,他也曾三番五次示爱,那时,情窦初开,风月正好,她不是没动过心,可 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他用力从腰下取出一枚墨玉,递到她的手中:“这是我们丰家古武修习的法宝,几十年前,古武修炼突然就不能进行了,这个……留着给孩子做个纪念吧。” 古武一族的武修,在大陆上有着悠久的历史,却在几十年前,突然落没了,除了这一族人,没有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丰家还传承着这一门的武学源渊,这枚墨玉法宝,也是他们丰家的传家宝,传给历代家族族长,他这一代,仅有秦婴生的这一个孩子,留给他,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这枚黑玉,也是打开古武秘境的钥匙,你若感兴趣,也可以去看看,秘境地图就藏在我们丰家古宅。” 她用力握着墨玉,只觉这玉温热厚后,其中仿佛蕴涵着无尽的力量,她点点头:“好,孩子长大了,我会跟他说说。” 丰承息看着她,嘴角扬起,眼神越发的迷离,似喝醉了。 “哗啦!”他手中的玉壶滑落,打落下来,碎了一地。 她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靠在床头,偏着头,嘴角溢着酒渍和鲜血,眼角还有泪水,右侧的嘴角还扬着,他沉浸在一个梦里,梦里,他娶了秦婴,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秦婴的眼泪“哗”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呆了一会儿,她擦干了眼泪,抱着孩子出了房间,想了想,将孩子交给奶娘,往书房的方向去。金碧辉正在书房里查看天元钱庄的账本,严培已死,朝廷商会一盘散沙,没什么用了,他现在极需要把天元钱庄和元丰钱庄重新经营起来,这不仅对金家好,对南北的商贾们好,对帝国也是极有好处的。 他边查看账目边把需要的内容腾抄下来,又备案下执行方案,一直忙个不停。 秦婴站在门口看着他,美目中渐渐泛起温和的光芒。 此时此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其实是很好的,他能够这样包容自己,是真的很爱自己,她眼中的泪意更甚。 他不经意抬头一看,就看到她,忙将账本和笔放下,走上来,伸手摸了下她的眉:“怎么了?不舒服?” 她摇摇头:“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丰大人怎么样了?” “他……过世了。” 他面色一暗,作为情敌,他们势不两立,但丰承息在政变的事上,和他们是同一立场,立了大功,意义重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为了妻子和儿子牺牲的,他尊重他。 “我已经安排好了,将他葬进丰家祖墓。” “嗯。”他抬着她的下巴,她泪意涟涟,让人心疼:“怎么了?还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我们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吧……”她脸一红,目光躲躲闪闪的。 他瞳孔一张,有光芒在眼中绽放:“就生一个?” 她抓着他的衣领,低着头,红着脸:“那生两个……”见他不动声色,她心里有点慌乱,“那三个吧……” 金碧辉将大门一关,将她抱起,往书桌去,他大手将账本笔墨一推,满桌的东西落了一地,大桌空出来,他将自己的妻子往桌子上一放,俯下身,亲吻着她。 他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秦婴反应过来,滚烫的吻夹杂着浓浓的情潮落了下来,她仰起头,迎合着他的热吻。 他的大手沿着她的雪颈探进了她的衣领,没有耐心为她宽衣解带,直接扯开了她的衣襟,热吻一路向下…… 肌肤暴露出来,秦婴只觉肌肤一凉,很快又被他的手抚摸得滚烫,他伸手搂着她的脖子,满面情潮地看着他,“我爱你……” 金碧辉目光一盛,带着热烈的爱意,进入了她。 她身体一仰,尽情地迎合着他,最后和他紧紧地融合在一起。 夏日时节,万物生机勃勃,繁华的帝都迎来了一年中的盛节。 经过一场权力的洗礼之后,新的帝国秩序正在慢慢形成,只有明王府,还笼罩在政变的黑暗之中。 紫红色的天幕暗了下来,苍穹之上,繁星点点,新的一夜,又来临了。 明王府的大堂上,轩辕秀坐在正位上,一双眼睛血红,眼下一片淤青,已经多日没睡。 龙渊跪在他的前方,禀报着嘉临城的情况。 “凤家老宅没有找到凤夜回,那些人都已经用过刑了,他们没有凤夜回的消息,人都关在地牢里,等着您发落。”他说完,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的眼瞳更深了些,漆黑得像宇宙尽头的黑洞,最后一点希望又磨灭了。 他们把蟠龙湖的凤府翻了个底朝天,把与凤家所有有关的人都抓来,一一询问。 凡是在凤家有点地位的人,都是轩辕秀亲自审问,他几乎把帝国所有最残酷的刑法都用过了,都没有得到一点关于凤夜回的消息。 嘉临城的凤家老宅,是他们找线索的最后希望了,但这个希望落空了。 明管家、方遒、韩异、沈唐几人都在一旁,看着轩辕秀,大气不敢出。 云麾站在他们的后方,冷冷地看着他们,目光似刀子一般。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只有明王的势力,才能遍布帝都,以及帝国上下,他找人远远比他容易。 听完龙渊的陈述,他转身,拉开门,径直离开了。 在出了明王府,没有人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堂堂七尺男儿,在战场上浴血长大,被敌人穷追猛打,藏身在水下被冰冻的时候,他没有哭,被敌人围困,生生饿瘦得皮包骨他没有哭,身受重伤他没有哭,现在,他却哭了。 好似心里的那盏灯灭了。 轩辕秀看着洞开的大门,他的瞳孔漆黑,好似外面的夜。 他不说话,大家的心里就更紧张。 他冲着地上的龙渊:“滚出去,别回来了。”他曾向他说过,找不到凤夜回和云锦绣,让他别回来了。 大家齐刷刷地看着他,完全惊呆了。他们当中,有人是轩辕秀从敌人包围中救出来的,有人是他从刑场上救出来的,他们追随他的初衷,是因为他爱才如命,他从不因失败和过错怪罪他手下的这些人,但这一次,龙渊被他打过,被他粗鲁对 待,现在,要让他永远离开明王府,他们都无法接受。 明管家往地上一跪:“王爷,你要怪罪,就怪罪老奴吧,是老奴让龙护卫向您隐瞒锦绣小姐的事的。”他目光深重地看着他:“为王者,不可儿女情长,为王者,不可只心系一人。” 轩辕秀慢慢收回目光,盯着他,那样子,要将管家吞噬了一般。 他知道老管家顾忌云锦绣的原因,他是轩辕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遗嘱。 “狗奴才,你的命,可是她救的。”他眼睛红得更厉害了,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本王爱她在乎她,除了他是本王的妻子,更因为,她为大家所做的一切!” 除了龙渊,大家听到他说出“妻子”二字的时候,顿时就懵了,他们两人关系亲密,他们都知道,但他们成亲的事,他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啊,难怪他们家王爷会这样,原来是失去老婆了。 “若非她三番五次险中求胜,本王早已经死于天元帝之手。” “若非她巧计引凤还真上天澜山,秘密安排云家军在嘉临城救了九殿下,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切。” “若非她置生死于不顾,留在凤夜回的身边,引得凤家家族军官现身,让他们可以先发制人,我们都已经死了!” 大家的脸色都变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王爷,他们的胜利,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得多,是因为云锦绣在其中做了这么多。 大家都后悔了,血液在身体里涌动,都想要再去找云锦绣。 明管家虽然有些心动,但他的想法没有改变,他们的明王,是身系国运之人,如果太在乎一个女人了,是很危险的事。 轩辕秀看着龙渊和明管家:“如果本王像你们对她一样对你们,你们又会怎么想?”他的声音沉了些:“你们走吧,我明王府,已经容不下你们。”“阿秀!”沈唐急声道:“你先冷静一点,你想想,你那么在乎阿锦,如果她真在凤夜回的手中,她一定会用她来和你讨价还价……”为什么凤夜回没来?他的思路突然堵了,很快,却又茅塞顿开:“除非, 阿锦对她还有比跟你讨价还价更有意义的用途!” 轩辕秀脑海中一阵乱潮,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所以这么多天不休不眠,就是在等凤夜回来找他谈判。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凤夜回跟他要权势,要财……他统统都给,只要她把自己的王妃还给自己,但现在,他已经等到绝望了,他知道她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一点点希望,转眼幻灭了。 “总之,阿锦那么重要,那么有价值,凤夜回不会让她轻易死的。”沈唐拍拍胸脯,向他保证,云锦绣不会死!他看着沈唐,眼睛里精光闪闪,眼里有一句话,你说的是真的吗?他希望事情如他所说,他要云锦绣活着! 第382章 太极宫,新帝 韩异几人看着他的神情,眼睛纷纷发亮,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开口道:“我觉得沈大人说得很有道理。” 他用力拐了下身边的方遒,赶紧说话安抚王爷啊。 龙渊是他们这些军官之中,武学修为最高的,他一直跟着王爷,学到的也很多,更重要的是,他对王爷有一颗赤子之心,将来,王爷有更多要倚仗他的地方。 “咳咳……”方遒低低地清了下嗓子,“沈大人说得很有道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凤夜回到底会带着锦绣小姐去做什么方。” 大家又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这个问题,他们所有的人已经想破脑袋了,他偏偏又提起,又把大家推进火坑,快把他们逼疯了。 方遒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转移话题:“我们可以先查查凤家在各行省还有哪些势力,想想凤夜回如果想找靠山,会找谁……” “南方行省的一些郡王,与他们都有很大的关系。” 轩辕秀有了一些思路,凤夜回是个强者,凤家虽然已经被他连根拔起,他们在各行省的势力,也没有强大到令她动心的,但她如果想找同盟——高长雪! 他心头一惊,这个太可怕了。 沈唐看着他的神情,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龙渊和明管家身上了,提高了声音,向龙渊:“龙护卫,你现在还不赶紧去查查凤家在哪些行省还有势力……”不停地向他使眼色,快走快走! 韩异一行人也在给龙渊挤眼睛,让他赶紧去查,找个理由,留下来。 “……!” 跪在他身边的明管家拐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走。 他抬起头来,看着正座上的王爷,他目光斜视,正在思考,完全没有看他。 他心脏悬着,慢慢地退了出去。 轩辕秀一直没有看他,但他的举动和其他人的那些小动作,全在他的眼底,他是在给龙渊台阶下,也给自己一个台阶。沈唐慌忙去转移他的注意力:“其实可以先弄个悬赏令或者通缉令什么的,告诉凤夜回,云锦绣的命是无价的,只要她能够将人平安送回来,可以答应任何条件。”他目光贼贼地看着他,你就说只要把你的 王妃送回来,什么条件都答应,重赏之下一定会有用的。 他皱了下眉头,沈唐的话,倒是给了他一些思路。 外面有人报道:“王爷,沈腾大人求见!” 轩辕秀正色看着明管家:“明叔,本王已经和阿锦成亲结为夫妻,我这明王府,已经容不下你了,你走吧。”大家屏着呼吸,关于明管家的身份,他们一无所知,但从最近的事件中,他们看得出来,这个人大有来头,还深得王爷重用,极为神秘,他能饶恕龙渊,却赶管家走,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他们都不知道的 大事。 只见管家重重地向他叩了三个响头:“王爷,保重!”然后退出了大门,转身离开了。 大家垂着头,没有说话。 轩辕秀站起来,出了门,向禀报的小厮:“请沈大人去书房。” 他一走,方遒一行人这才敢喘大气,直抹额头上的冷汗。 明王府外,夜灯高高挂起。 沈腾站在台阶下,等着王府的人来宣,却看到最得重用的明管家出来了。 他迎上去:“明管家,这么晚了,你要出门吗?”明管家一脸难看地看着他,明王蛰伏多年,如今刚刚得势,虽然他没有重回帝位,但他在朝中势力极大,百废待兴,正是大刀阔斧为国为民的好时机,他当然想留下,一展才华,他心里,是极不愿意离开 王府的。 “沈大人,借一步说话。” 沈腾愣了一下,和他一起上了自己的马车,听他把事情说完,沉默着,一脸复杂。“老罗啊,”他叹息道:“我们是看着阿秀长大的,他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受尽了孤独,背叛,算计,尝尽苦头……他所经历的,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遇到一个心爱的 人,也实属不易,你也多谅解他。” 罗玉树悠悠地唉叹了一声:“这些,我都懂,不过王爷身系帝国存亡,我这么做,也是为他为国家着想。” 沈腾机警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老古板,在政治上的一些领域,的确有惊人的远见,这些年,他在明王府,帮了轩辕秀不少忙,但在一些方面,却又有些迂腐。 云锦绣是个难得的天才,她的能力和远见,是与轩辕秀并肩的,这也是她吸引轩辕秀的一个方面,她一定会成为轩辕秀的贤内助,她能够给他的帮助,是其他人给不了的。 就他个人来讲,他也很欣赏云锦绣,自然就护短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明管家眼睛发亮,他是天澜宗的长老,天澜宗门徒遍布天下,他去哪都有他的容身之地。 “去南方吧。” 西境的西秦帝国已经在蚕食帝国的边境,他去南方,也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沈腾眼底闪过一抹深意:“去我府上呆两天,我给你办场送行宴。” “这就算了,我现在就走了。”明王已经驱逐了他,他也不想再留下来,“新帝和王爷都还年轻,以后你多多关照他们。” 沈腾表面上恭恭敬敬顺从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他心里很明白,轩辕秀虽然年轻,但他的心智和谋略,惊人的可怕,连天元帝那种老奸巨猾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自认能力远不如他。 至于新帝,那就更不好说了,小小年纪,就在南方各行省游走,还能够顺利回京,登上帝位,也是不简单的人物。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就相互道别了。 王府的下人引着他去见轩辕秀。 书房里,灯火通明。 他偷偷地打量着轩辕秀,他一脸疲惫不堪,眉宇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他已经从儿子那里得到消息,是因为云锦绣被凤夜回抓走了,一直没找到,自己的女人落在仇敌之手,自然是寝食不安,他的样子,比他想象的还憔悴。 他在心里唉叹了一声,像轩辕秀这样长大的人,一旦爱上了某个人,就会用情至深,无法自拔,找不到那丫头,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好受。 “沈叔,有事吗?”轩辕秀的身体状态虽然已经到快到极限了,但他还精明着呢,知道沈腾晚上来访,一定是有大事。 老狐狸“呵呵”地笑着:“最近这么忙,我来看看你……”可不是,忙着肃清叛党,重整帝国秩序。 轩辕秀眯着眸子看着他。 他悠悠乎乎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的老臣们希望陛下尽快举行登基大典,您在朝中最有威望,大家希望您能为陛下主持登基大典!” 他口中的大家并不存在在,这是他的意思,轩辕烨从小流离在外,与朝中的大臣关系陌生,没有自己的势力,轩辕秀出面,能够帮他镇住场面,可以迅速稳固国本。 轩辕秀暗暗沉思,这件事,是目前最重要的,之前为了找云锦绣,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刚好本王有事要进宫一趟,沈大人可随我一起去。” 他们两人连夜进了皇宫。 皇城之内,太极宫,殿内灯火通明。 养心殿失火,大殿还在修整,皇上用的御书房,就放在了这太极宫。 轩辕烨正坐在龙榻上,面前的御案上堆满了各种奏章和文件,他揉着太阳穴,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这些都是常规的奏章资料,对他来说,没有大用。 他初登大位,最重要的是统御朝廷的文武百官,让他们能够尽心尽力为他所用,所以他需要一些能够让他真正了解那些重臣的信息。 他举目四看,金碧辉煌的空旷大殿上排站着直夜的内监和宫女,反而显得更加孤寂,举目无亲,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有小太监上前来报:“陛下,东皇姑娘求见。” 他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快让她进来。” 东皇宁迈着细步,跟着引路的小太监进来,地面如镜,映出她的仙姿,一袭简单的红裙干练明艳,平添了几分英姿。 “陛下,东皇姑娘带到。” 这个太监是高远收养的,叫高见,之前和宸妃娘娘有些渊源,就被轩辕烨留在身边了。 他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关上。” 众人退下,大殿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东皇宁上前来,正要行大礼,他抓着她的手腕,制止了她:“你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不用行礼。” 东皇宁怔了下,抬头看着她,他的目光温和,缠绵而深沉地看着她。 她心下一提,反而忐忑起来,退了一步,低着头,倔强地说道:“陛下是万民之君,民女……只是一名普通女子,您无需要对民女特殊招待……”享受不起。 轩辕烨的脸色瞬间发白,看着昔日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女人突然对自己唯唯诺诺的,他既痛苦又生气。 东皇宁抬起头,看着他璀璨的眸子隐隐发怒的样子,心头涌起一阵酸楚,她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如此鲜明的阶级存在,强大而无法跨越。 他是君,她是民。“宁姐,连你也要这样对我吗?”他的声音暗哑,隐隐有些悲怆。 第383章 朕只有你了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他琥珀般的眸子映着灯光,格外明亮,眼眶染红,很不高兴,隐隐有几分委屈,像个孤独的孩子。 “宁姐”两个字压在她的心头,无比沉重。 她嘴唇微动,竟无言以对。 他突然近一步,将她揽进怀里。 猝不及防的一拥,她身子一震,反应过来,想要一脚踢出去,就听到他说道:“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金碧辉煌的大殿一片宁静,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像以前一样?东皇宁脑海里潮思涌动,他们相识于微,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傻孩子,痴傻地说着胡话。 他虽然贵为皇子,但只是一个没有权势的少年,他千里迢迢跋涉而来,只是为了求得帮助,她带着渺茫的希望,充当着护卫的角色,与他跋涉千里,穿越生死,她为他披荆斩棘,他为她拦刀箭…… 原来,不过短短的数月,他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 轩辕烨将头埋在她肩头的发间:“母妃死了,父皇死了,哥哥们都死了,我没有家人,没有亲人,没有同盟……我只有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浓浓的孤独怆然。 她抬起手,轻轻覆着他的背心:“陛下万万不可这么说,您有同盟,有明王,有满朝文武,天下子民与您同在。” 他直起身来,直直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进眼底,收藏起来。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对我的意义不一样。” 她愣看着他,美目里透着惶惑,她在他的神色里看到了他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还有他的软弱,再想着他所经历的,他还这么年轻,就肩负着这样的重任,这一切对他来说,太不容易了。 她心头一软:“那个,您别这样,让其他人看了,要笑话你,欺服你。” 自从上次在嘉临城,他让她给他面子,她就记住了,要如何维护一个帝王的威严。 现在跟以前更不一样了,他身处权力的中心,要是让别人看出他的懦弱和缺点,对他不利。 他立刻喜上眉梢:“不怕,朕只对你这样。”他身体前倾,彼此的呼吸相互缠绕,说不出的暧昧。 她脸颊发热,微微低下头。 他的目光越发的炙热。 “那个……”她目光乱飘,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他顿了一下,点点头。 她的神色严肃起来:“宸佑宫的刘女官让我来跟陛下说说,该让宸妃娘娘下葬了。” 提到宸妃,轩辕烨就一脸凝重。 她知道他心里难受,宸妃娘娘是为他而死的,他一直很自责,所以才迟迟不肯下葬。 “陛下,娘娘为帝国大业而死,死得其所,换作是民女,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请不要悲伤。” 轩辕烨看着她,心里得到安抚。 “朕知道。” 她压低了声音,温柔地提醒:“现在天越来越热了,不能再拖了。”这也是宸佑宫的人一直在催的原因。 他眉心一拧,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朕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让母妃葬入皇陵,还是葬在其他的地方。” 她不解地看着他,宸妃是皇妃,当然是葬入皇陵了。 他解释道:“我母妃是南方女子,出生在医学世家,被我父皇带入皇宫,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没有家世背景,在京中无依无靠,自我三岁有记忆以来,我父皇就很少来宸佑宫。” 他顿了顿,心里明白,其实父皇是不爱母妃的,他不知道的是,天元帝这种人,谁都不爱,只爱他的权势,都已经是过去的人和事了,他没有深究,也不想知道。 他不说,东皇宁心里也明白,天元帝不是一个好皇帝,凤后独裁,且不说后宫佳丽三千,皇上还有其他的皇妃,个个凤华绝代,生活在这皇城中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得到想要的爱情。 “我很小的时候,我母妃就教我学习地理志,给我讲她在宫外见过的山水人情,是她给了我对皇城以外的向往,是她鼓励我去外面游历,是她给我争取了机会。” “我想,母妃是向往宫外的自由,她是不愿呆在这宫中的。” “陛下,”她若有所思:“或许,娘娘为您勾勒这样的生活蓝图,不只是因为她喜欢外面的世界。” 他探究地看着她。 “我们佣兵,从五岁开始就参加训练,从八岁开始参与简单任务,十二岁的任务通常有生命危险。”“我出生的时候,我母亲难产死了,我们家老头只有我一个女儿,对我的训练格外严格,我从五岁开始,身上的伤从来都没有痊愈过,老头表面上什么都不说,但我每晚痛醒过来,就发现他偷偷坐在我床 边泪。”老头子可是叱咤风云的佣兵之王。 “等我十四岁成年的时候,他却给了我自由选择,是否成为一个真正的佣兵。” “那时候,在年轻的佣兵里,我已经是最优秀的了,我问他既然有不想让我当佣兵的想法,为什么还要训练我。” 说起这些事,她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 “他说,我只有亲自经历过,才能够明白自己想要选择什么样的人生。”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脸诚挚:“我想,娘娘让您从小在外游历,是让您去了解这个世界,然后选择做什么样的事,成为什么样的人。” 轩辕烨心头豁然一亮,难得的心头发热。 “你和我母妃一样,总是在我迷茫的时候,给我开导。” 当她以佣兵的身份,在他身边保护他,照顾他,为他奋勇杀敌的时候,他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母妃的气息,一个成熟女人的呵护,那种感觉,让他对她的好感加倍剧增。 自己和他的母妃一样?东皇宁又是一怔,她知道他对他的母妃情感浓厚,她发现他对自己的感情,正在往她害怕的方向发展,有些惶惑无措。 他看着她不自在的样子,立刻换了一个话题。 “你觉得,我应该将母妃葬在皇陵,还是葬在外面?” 见他如此真诚地问道,她由衷地回答:“娘娘胸怀广垠,必然是喜欢外面自由自在的世界。” “如果是你,你也会这样选对不对?” “是。”她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周围气氛突然凝固,她定睛一看,轩辕烨正不悦地看着自己,眼眸中隐隐有怒火在烧。 他逼近了些,气势压顶而来。 “所以,你打心底鄙视皇宫的生活?你不喜欢这里?”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帝王的威严,让她窒息。 她心思一回,愤怒地与他对视,他在给自己下套,他在问宸妃的事,也是在试探她的心思,她隐隐知道他的想法,但她不喜欢他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她想要被坦诚相待。 看着她满面怒色,眼神凌厉,这才是她本来的姿态,这个女人,就像一只难以训服的鹰! “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东皇宁怒气更盛:“我……”她刚一张口,殿门响了两声,门开了,高见进来禀报:“陛下,明王爷和沈腾大人求见。” 轩辕烨神色恢复过来:“快请他们进来。” 东皇宁转身就走,才迈出脚步,就听到后面的声音:“站住,我有让你走吗?” 她身子一震,靴子用力踩在地上,勉强站住,却背对着他,仍能感受到他炙烈的目光。 轩辕烨盯着她傲然而立的身影,这个女人,敢生自己的气,敢对自己无礼,她的眼里,就没有自己这个帝王。 他的目光远眺,就看到轩辕秀和沈腾进了大门,声音柔了下来:“回去吧,好好休息。” 她怔了下,他在关心自己。 轩辕秀和沈腾已经走过来了,她往一旁让了让,低着头,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空旷的大殿上,一个绝艳的女子是那么的醒目,沈腾偷瞄了她一眼,眼中泛起意味深长的精光,这么晚了,这小姑娘竟然还在这里。等他们从她面前走过,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眼睛一亮,被轩辕秀的身姿深深震撼,他穿着浅黄色锦袍,身形挺拔,五官俊美,丰神俊秀,表面温和之下,是帝王般吞吐四宇的气宇,这就是帝国赫 赫有名的明王! 这皇城之中藏龙卧虎,她萌生了退意,心想,自己该回家了,回到她的世界,她不动声色地退出大殿,将门关上。 轩辕烨看着门关上,才收回目光。 “臣等参见陛下。”轩辕秀和沈腾就要行大礼。 他立刻阻止了他们:“阿秀哥,沈大人,不必多礼。” 两人还是毕恭毕敬地给他行了大礼,既奉他为君,就全心侍奉。 “这么晚了,你们来找朕,有事吗?” 轩辕秀立刻说道:“臣请陛下发一份通告。” 沈腾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他以为他们是来和皇上商量登基大事这些国事的,原来他另有事情,难怪这么急。 他又着急地把通告的内容向皇上说明:云锦绣落于凤夜回之手,如今下落不明,他希望以帝国的名义,发一份通告。 云锦绣对轩辕烨有救命解围之恩,几年前在扬州,两人建立了情义,他满口答应了。沈腾眯着眼睛:“王爷,您什么时候成的亲,云将军知道吗?” 第384章 大陆通告令 轩辕秀的脸色僵了下,不太好看,但想起成亲的那天晚上,和云锦绣的点点滴滴,心头一暖,神色也就缓和了些。 “我会告诉云将军。”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人,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沈腾:“……” 他摇了摇头,这两个年轻人办事,都是我行我素,成亲这种大事,估计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 他偷偷地瞥了他一眼,云锦绣落入凤家余孽的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他这一生,不管是亲人还是爱情,都极其坎坷。 “阿秀哥,你需要什么样的通告?” 在皇族的这些人亲人之中,轩辕秀对他来说,是最亲近的人,从小对他多有关照,他现在只想帮他找到人。 他索性铺开御案上的卷轴:“你来写。” 他上前去,拿起笔,在卷轴上写了起来,所有的内容,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清楚了,很快就写了下来。 轩辕烨拿了玉玺盖上,准备天亮就颁发下去。 看着轩辕秀轻了一口气,他向沈腾:“沈大人,朕有话要跟阿秀哥单独谈谈,您……” “臣去外面看看风景。” 他出了大门,来到殿外,一路排挂的灯笼照耀着秀丽的花园,他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味深长。 轩辕秀看着轩辕烨,这个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和别的皇子不同,没有受到权力的熏陶,对权力有不一样的认识,这跟他的母妃宸妃有关,这也是他选中他的原因。 如今,他仍然很年轻,但已经撑得起这一身龙袍,配得上头上的皇冠。 “皇上,您说吧。”他知道他要问什么,既然奉他为君,日后必将坦诚相待,心中留有疑问,对谁都不好。 轩辕烨仰头看着他,他的身体还在发育,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感觉到有些压迫,他暗吸了一口气:“你是盛熙?” 这个传闻,他早就知道了,而轩辕秀,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个说法,他了解他,如果他不是,他会为自己证明的,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要听他亲口说。 轩辕秀看着他,他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神色沉稳,不再是一个孩子看着自己崇拜的大哥的眼神,而是君王,看着自己的心腹臣子,诚心交谈。 他闭了下眼睛,舒了一口气,“是。”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承认自己真正的身份。 他瞳孔一张,震惊不小,目光粼粼地看着他,他不是那个给自己人生指引的哥哥,是前前皇帝,以一个王爷的身份在皇朝里纵横捭阖,太震撼了。 良久,他开口,急切地问道:“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被逼退位,用别人的身份活着?他的父皇,又是怎么登上地位的?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他对真相的渴求,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皇上,您心里是有答案的,只是您现还年轻,您心中有自己的愿景和信念,不愿接受一些东西,以后,您会明白的。” 轩辕烨抿了下嘴唇,像个正在感悟的孩子。 “阿秀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以族亲的身份在他问,他完整的问题是,“我的父皇杀了你的双亲,待你如此,你应恨我才对。 他神色一舒,脸上带着一抹轻松,眼中闪烁着赤诚的光芒:“烨儿,你值得我这么对你,你会是一个好皇帝,这才是最重要的。” 年轻帝王的心头豁然一亮,充满了激情:“没错,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阿秀哥,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你才能给帝国未来。” 他去过边城,了解过西境,外敌如此之强,他这几天已经了解过朝廷的情况,这二十多年来,朝廷内耗严重,国库空虚,百废待兴。 不管是政治远见,还是治理能力,轩辕秀都远超过他,他是更适合的人。 “所以,阿秀哥,我为自己,为天下子民请愿,您……”登基吧! 轩辕秀的手按在他的肩上,郑重地问道:“烨儿,你相信我吗?” 少年眼睛明亮:“我一直都相信你。” 他从小流落在外,是轩辕秀给了他照顾,对他来说,他是如兄如父般的存在。 “您会成为伟大的君王。” 他张大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神闪烁着信任和坚定,他顿时相信自己可以成为伟大的君王。 没错,他要成为伟大的君王,他要开创帝国的盛世! 看着他眼中慢慢涌起的信念,轩辕秀脸上露出灿烂的神色。 “吱呀——” 大殿的门打开,沈腾转过身来,就看到内监向自己来:“沈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他进了大殿,就看到轩辕秀和轩辕烨,两人脸上神采奕奕,看来他们相谈甚欢。 “沈大人,朕登基一事,就劳烦您和明王爷了。” 沈腾立刻行礼至敬:“多谢陛下信赖,臣定当与王爷操办好此事。” 他们又简单地交流了下登基大典的事,轩辕秀又将韩异引见给他,他需要一个贴身保护他的人,他和韩异相处多时,两人出生入死,有了坚定的信任基础,他答应了,决定让他做自己的大内侍卫。 最后,轩辕秀开口道:“陛下,臣请求去看望高远公公。” 轩辕烨答应了,沈腾陪他一起去。 离养心殿最近的偏僻小院,院门上挂着两盏宫灯,照亮门庭。 他们一进院门,就听到“咳咳”的声音,夹带着病痛的呻吟。 守门的小奴才拎着灯笼,边给他们引路边说道:“自从先帝病倒之后,高公公也病倒了,全靠宸妃娘娘的药续命。” 高公公一直被丢在废弃的深宫,直到天元帝和凤后都死了,这些人才将他接到这个环境不错的小院养着。 轩辕秀心头一紧,高公公没被凤后杀了,已经是万幸。 小奴才推开门,一阵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 有小太监正在床边守着高公公,见明王爷来了,凑在他耳边说道:“公公,明王爷来了。” 靠在床头的高公公精神一振,张开了眼睛。 轩辕秀和沈腾走上去,看到他,都是一震。 他的头发雪白,在灯光照映下闪着银光,苍白的皮肤透着死灰色,这个三朝老太监,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的眼睛依然明亮,此刻很清醒,看着前方的两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是王爷和沈大人呐,好久不见了。” 轩辕秀走上前去,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有些悲伤地看着他。高公公将他看得更清楚了,他笑了笑,眼睛眯起:“你出生的时候,老奴是第一个抱你的人,老奴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最终的胜利是属于你的。”他的声音里全是兴奋:“盛熙啊,最终的胜利,是属于你 的。” 他瞳孔一张,猛地张大了眼睛,久久看着他,眼眶慢慢变红,眼中有淡淡的泪光。 原来如此! 在这漫长的十几年岁月里,他在天元帝的身边,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天元帝对轩辕秀的看法,一直没有对他下手。 他曾怀疑过,天元帝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就这样被自己糊弄了,是因为,高公公这样心思敏锐的人在帮他。 他以前只是觉得这个老太监偶尔会提点自己,他现在知道了,这个人一直在帮自己。 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感受他冰凉的手心,握得更紧了:“是,我们胜利了。” 沈腾站在一旁,眼睛红红的。 他这些年跟着姬老,知道高公公和姬老有很深的交情,他是偏向轩辕秀的,十几年伴君伴虎,仍然坚持自己的信念,这个老太监,令人信服。 一旁侍候的小奴才一脸不解,王爷怎么会对公公这么热心?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轩辕秀在宫院里呆了好一会儿,见高公公累极了,他才离开,和沈腾一起离开皇宫。 马车出了玄武门,沈腾看着他,忍不住问道:“王爷啊,老头我还有一事不明,你为什么不自己坐回皇位?”朝中的大臣都支持他,以他的身份,名正言顺。 到现在,他已经很平静了。 “如果我登基,皇朝几十年的风云动荡势必会被重新提起,帝国会对皇朝失去信心。” 沈腾瞳孔一张,一脸骇然,没错,这才是最可怕的。 惶恐之后,他更多的是好奇:“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皇家,从来不在乎举国上下的想法。” 他神色一深,陷入沉思。 他想起几年前在扬州城外,被云锦绣绑架的事,那时候的她,对整个皇朝是多么的失望,所以自己以身犯险,赶赴大秦,去救金氏父子。 她靠家族的力量,在背后支助云家军,想方设法远离朝堂,摆脱朝廷的束缚。 她曾经,对皇朝是多么的失望,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他意识到,皇族必须取得举国上下的信任,才能够统御整个帝国,所以,皇族必须要值得信赖。 一个丑陋贪婪残忍的皇族,是不会被信任的。 恍然间,他明白过来,自从和她有了羁绊之后,他所走的人生道路,都是受她影响。 他淡淡笑笑,没有回答。 沈腾也没追问,他有这种认知,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心持怀疑地问了句:“目前的形势,陛下他真的没问题吗?”他能带领帝国走向未来吗?他可是在外面长大的,现在又这么年轻。 “他会。”他回答得很简短,很坚定。 沈腾点点头,神色里不再有怀疑。 夜尽天明,帝都之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皇城的第一道通告发了下来:明王府的王妃,云家大小姐云锦绣不见了,六合大陆上无论任何人,只要能够提供她的行踪信息,将会得到重赏,若能将她送回,明王府将有求必应! 这份通告,是新帝亲自颁发的,顿时轰动全国。 按轩辕秀的要求,这份通告将发往帝国三十六个行省,通过官府,层层下发,不出三个月,这件事必将传遍帝国。 在这一天,全帝都少女的心和梦都破碎了,她们怎么都不敢相信,帝都最俊美、最有权力、最惊才绝艳的明王爷,竟然已经有王妃了! 京门权贵们也都一阵嘘吁,明王府与武侯府结了亲,再加上一个盛京织造府,帝都新的权势局面正在形成,他们各自筹谋着。 消息传到武侯府,云翦将军怀里正抱着一个婴儿,听到之后,勃然大怒:“混账东西,我女儿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了!”他话刚落音,下人来报:“将军,明王爷来了!” 第385章 这个妹妹是我的 轩辕秀刚一进门,就看到云翦抱着一个孩子冲撞上来,不由眯了下眸子。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锦袍,双臂僵直,紧张兮兮的,面对百万敌军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问你,那个……” “哇呜……”他臂弯里的婴儿发出声音。 他慌忙轻轻抖动着,安抚孩子,却见小丫头张着大眼睛,盯着轩辕秀看,眼睛发直。 好奇怪,她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任何人。轩辕秀也被她深深吸引了,这小丫头眉毛都还没长好,眼睛轮郭已经长成,长着一双凤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像宝石一样,长长的眼睫毛,看着他的眼神有趣极了,张着小嘴唇哇哇哇的 ,还流着口水,小手不时挥舞着,像在跟他打招呼。 “让我抱抱。” 云翦这是第一次抱孩子,看到小丫头喜欢他,也就让他抱了,没想到他抱孩子的动作,比自己还熟练。 轩辕秀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眉宇间顿时灿烂了。 他笑,小丫头跟着笑,他的笑容更加灿烂,小丫头发出“咯咯”的声音。 云翦一愣,不过一两个月的孩子,在他抱着的这一小会儿,仿佛长大了不少,会认人了,这是小丫头第一次发出这种声音呢。 “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听说武侯夫人生了双胞胎,孩子太小,分辨不出性别来,不过这双眼睛,是和云锦绣一样的凤眼。 他又想起云锦绣的身世,虽然武侯夫人说她不是他们亲生的,但这双眼睛,却是很像。 “是丫头。”他才不抱儿子呢,儿子抱着娇气,他云翦的儿子,是要成为武威大将军的,不能被惯着,所以他成天抱着自己的女儿,不太理儿子。 轩辕秀越看越喜欢:“叫什么名字?” “这个还没想好。”云锦绣不见了,他们连给孩子起名的心思都没有了。 门外传来婢女们的声音:“歌宝儿少爷,你慢点儿。” 他抬起头来,就看到歌宝儿虎头虎脑的冲到他的面前,仰着小脑袋,瞪大眼睛,耀武扬威地说道:“这个妹妹是我的!” 轩辕秀:“……!” 云翦:“……!” 下人们:“……!” 白瑜抬袖掩嘴笑笑:“歌宝儿少爷刚刚去婴儿房,把弟弟当成妹妹,发现弄错了,就跑来了。” 她年纪轻,性格活泼,喜欢开玩笑,说道:“不过呀,咱们歌宝儿少爷天天吵着要我们家小小姐呢。” 几个年轻的婢女们都偷偷笑。 想到小小姐才出生没几天,歌宝儿来到府上,在婴儿房里看到她,就一直盯着看,那模样有趣极了。 他能盯着看一整天,很是喜欢,就向武侯夫人问道,能不能把小小姐给他,把大家都逗乐了。 歌宝儿小脸红了红,他还不太懂大人们的玩笑,他就是太喜欢这个小妹妹了,他要抱着她,怕她被阿秀叔叔抢走了。 轩辕秀挑了下眉,这小家伙,为了个两个月大的小丫头,竟然敢和自己作对了。 金玉抱着男婴进来,向轩辕秀打了声招呼:“王爷,你就把妹妹给他抱抱吧。”他抱不到就不罢休。 白瑜上前去:“是啊王爷,少爷每天都得抱抱小小姐才开心呢,有奴婢看着,没事的。” 他看着武侯夫人,她的气色不错,人还胖了一些,珠圆玉润,他看了看她怀里的婴儿,小家伙也长着一双凤眼,和他抱着的几乎一样,只是眉毛更青更浓了些,难怪歌宝儿会把人认错。 他俯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将婴儿递给歌宝儿。 歌宝儿眼眼一亮,脸上一喜,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抱在怀里,憋着一口气,谨慎而欢喜的模样,仿佛抱着这世间最珍贵的至宝。 大家只觉这一幕温馨极了,几个年长的奶娘看着,眼睛都湿润了。 几年后,等武侯府的小小姐长大了,她们总是会跟她说起这些事。 金玉将孩子交给一旁的奶娘:“带孩子们下去吧。” 大家带着孩子们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和轩辕秀。 她给轩辕秀倒了一杯茶,三人围坐在桌前,她的声音压低,带着担忧:“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离帝都流血夜已经快两个月了,武侯府的人和明王府已经将帝都翻了个底朝天,凤家的势力,都已经被他们清扫了。 轩辕秀垂着头,目光落在面前的白玉茶碗里,淡绿色的液面上浮起淡淡的白汽。 他僵硬地点点头。 他们夫妻都倒吸了一口气,一脸悲伤沉重。 云翦不悦地看着他:“凤夜回也没有消息吗?” 他点点头。 反而是金玉松了一口气:“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们就可以一直怀有希望,当她还活着。 两个男人抬起头来看着她,稍稍感到了一丝安慰。 云翦正了正脸色,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成亲的事……” 金玉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臂:“锦儿从小都有自己的主见,她的选择,一定是她认为最好的。”她给了丈夫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要为难明王爷。 他们也都看得出来轩辕秀眉宇间的担忧和悲伤,他比他们更不好受。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失去了女儿,就像心头掉了一块肉,但对他来说,是整个心都空了,不仅难受,他还失去了整个人生的希望,他再也没有希望过上像面前这对夫妇这样的生活,他的人生,变得黯淡无 光。 “就算是两情相悦,也得跟咱们说一声吧?”云翦愤愤不平:“通知咱们一声,咱们也准备准备,别让锦儿吃亏。”起码让自己的女儿风风光光大嫁,免得到了明王府,受到欺服。 越是到现在,他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和儿子,就越觉得他亏欠了云锦绣,所以想要补偿她。 金玉将他抓得更紧了,然后向他摇了摇头,让他别再说了,明王爷那张脸看起来,悲伤而孤独,让人心疼。 云翦闭上嘴巴,生着闷气。 金玉问道:“王爷,你来,是不是找将军有正事要谈?”现在国事纷杂,他们都是朝中重臣,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 轩辕秀回过神来,点点头。 “我先去看看孩子们。” 她出了门,将门关上。 轩辕秀抬起头来,看着云翦。 说到正事,云翦严肃了起来:“我会尽快出发,去九陵关。” 扬州金家的商人传来消息,西秦大有东进入侵的意思,如今朝廷的将才,大部分都在他云家军中,抵御外敌,是他的责任。 “我去。” 云翦愣看着他,去九陵关,将意味着与最强的外敌对抗,这远比二十年前,在北长城抵御北境更艰难。 “我去过西境,对西境王和他们的军队有一定的了解。”更重要的一点,他更年轻,在作战指挥上,有更前瞻性的战略,他的军事才能,远超过云翦,另外,他的年纪大了,也算是老来得子,可以留在帝都,和家人在一起,共享天人之乐,这是他的私心,因为 云锦绣,他尽可能让武侯府的这些人过得更好。 云翦也知道, 他去,会比自己做得更好。 “朝廷需要你。”这是他的顾虑。 他胸有成竹地说道:“有你、沈大人、金大人在京中辅佐,不会有问题的。” “陛下他与众不同,他与天元王朝历代帝王有不一样的成长经历,有不同的政治远见。” 云翦眼睛亮了亮,看他的样子,很欣赏这个新帝,想想也情有可原,这个皇帝,可是他一手培养的。 “他的政治能力很强,他十一岁,就介入各行省的政务,这两年他在荆州,政绩显著,我对他有信心。” 云翦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信任他,他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放心。 “那你去九陵关的事?” “我不去九陵关,去那里,就等于放弃九陵关以南的九个行省。”这些行省,都是江南的富庶之地,人口众多,是帝国的重要行省。 “你准备去哪里?” “西川。” 云翦眼睛一亮,西川在扬州以西,北接昆仑圣山山脉,西临西荒大荒原,横贯帝国版图的大江河横穿境地,是位于扬州与边城的平原。 西秦军如今驻扎在西林关,东进的第一关口,就是西川! “太冒险了!”他摇摇头:“两军实力悬殊,你这是正面迎敌,四两拨千斤!” “我自有办法,实在不行,还可以退守扬州。” 云翦一番思考之后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需要你在京城坐镇,西北一族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一旦南方开战,只能靠你了。”北境不用担心,他与北境王明玄奕有过约定,十年之内,北境不会骚扰帝国的北方边境。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直到天黑了,轩辕秀才从武侯府离开。 明王府的马车穿过帝都繁华的街市,两侧高楼舞袖,灯火辉煌,行人川流不息。 帝都流血夜刚刚过去,帝都的繁荣迅速复兴,新帝还没有正式登基,没有实行新政,但陈旧的枷锁已经打碎,这座城市,正在野蛮蓬勃发展。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轩辕秀掀起车帘,向赶车的士卫问道:“怎么了?“好像是云家军中的云麾大人!” 第386章 新帝的贴心人 他往前看去,就看到一个人醉倒在大街上,一群花楼女子缠着他,几乎把他身上的衣服扒光了:“喂,钱呢?钱呢?” “没钱你来找什么姑娘?” “没钱是吧,长得还不错,姐妹们,把他拖回去,让他以身抵债。” 有人提醒道:“这可是云家军的督军大人呢,看他的样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这样趁人之危,不太好吧。” “你蠢啊,要不是他喝醉了,咱们有机会吗?反正是他先来惹我们的。” “……” 云麾被一群花楼里的姑娘拖着往楼里去。 轩辕秀皱了下眉头,昔日锋芒四射的少年将领,如今烂醉颓废,如苍穹最闪耀的星宸,失去了光辉。 “去把人带过来。” 马车在灯火阑珊的街角停了下来,两个随从上前去,从姑娘们把人抢过来,拖进了马车,车门关上。 刺鼻的酒气瞬间充斥在车厢内,轩辕秀嫌弃地掩了下鼻子,打量着云麾,他醉得真厉害。 云麾抬起眼皮子看着他,迷离的醉眼里散发着几分警醒,他是敏捷的军人,在军队中做过侦擦兵,守军,现在即使醉了,也能够看清面前的人。 他抬起手,指着他:“这个卑鄙小人,牺牲女人来成就自己的胜利……你不配,你不配得到她的爱。” 他挣扎着,就要去揍他,身子一歪,倒在他的面前。 轩辕秀铁青着脸,拧着眉头,下巴绷得紧紧的,勉强忍受着他身上的酒气。 他说的话,他不否认,在他的心里,大局成败比云锦绣重要,所以他才没有留意到她失踪了,在发现她失踪之后,也没有及时去找她。 但他个人的感情,还由不得别人来指指点点。 “她有可能在西境。”他墨玉般的眸子里散发着精光,看着他:“在高长雪的手中。” 云麾神智一凛,瞬间清醒了大半,倏地坐起来,重重地撞在车板上:“你说什么?” “一年多前,极乐世界还在经营的时候,凤后一方和西秦王朝有着密切往来,西秦商人能够大肆入境,涌入帝都,也是凤氏一族在背后帮他们。” “凤后一心想要夺权,掌控朝制,却从来没有计划抵御西秦王朝,所以,他们应该是答成了和平协议。” “这么重要的事,一定是凤家自己的人在做。” 一开始,应该是凤晏,那时候,他在经营极乐世界。 “凤家的这一代人中,数凤夜回的能力最强,她最得凤后重视,所以我猜测,与高长雪达成协议的就是她!” 他曾抓捕凤家所有的奴仆,的确查问到,凤夜回曾代表凤氏家族及凤后,与西秦王朝的人进行过秘密会面。 “如今凤家大厦已倾,凤夜回去投奔高长雪,对她来说,是最有利的选择。” 他说得有点多,云麾只听懂了一点,凤夜回带着云锦绣去找高长雪了。 “她去找高长雪,关阿锦什么事?”他还是觉得不可信,他本来也不信任这个家伙。 轩辕秀一脸凝重,眼底漆黑,他想到几年前,在王城的时候,高长雪当时看云锦绣的眼神。 那是一个疯狂而高傲的人,芸芸众生都入不了他的眼,唯有对云锦绣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三番四次向她示好,多次挽留她,特别是最后那一次,他当着他的面,把人带走时,他奋力追抢的情形。 他以为,西秦与天元隔着千山万水,他们见面的可能性很渺茫,后来没怎么留意,现在回想起来,心头一悸。 “她是高长雪想要的人。” 云麾神识一震,完全听不懂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明白点。” 他眯了下眸子,眼睛里迸发出冷冷的光芒。 “我的话都说完了。”他推开车门:“请吧。” 云麾几乎是从马车上摔下来的,好在身手不错,跌跌撞撞的,扶着墙站稳了。 车夫上了马车,向车内问道:“王爷,走了吗?” 轩辕秀“嗯”了一声,他还得赶回去安排新帝登基大典的事。 太极宫的一个精致庭院里。 东皇宁站在窗前,看着天边,天边破晓,一片紫红的绚光。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几个时辰,思考了很多,边城,佣兵,她的同伴,还有那些流落到各行省的边城子民,还有轩辕烨。 她神色一凛,突然转身,来到桌前,将短剑放入长鞋中,抓起包袱,转身就走。 “咚咚咚!” “东皇姑娘?”是刘女官的声音! 她慌忙将包袱塞到被子下面,上前来开门,刘女官带着一个宫女站在门外,官女手中端着一个衣盘,里面放着很多东西。 刘女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底有一丝狐疑,她穿得整整齐齐的,看样子,像一夜没上床睡过一样。 她微微施了一礼,略表歉意,这么早就来打扰她。 “东皇姑娘,陛下请您过去。” 她皱了下眉头。 刘女官继续说道:“陛下要安葬宸妃娘娘,请您过去。”她的眼睛里带着恳求。 东皇宁僵在原地,她刚刚才下定决心,远离这个地方,远离皇上。刘女官看出了她的心思,让宫女候在门外,自己进了门,将她拉到一旁,低声求道:“姑娘,陛下和娘娘感情深厚,娘娘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在宫中举目无亲,只有您这一个贴心的人儿,嬷嬷求你 去陪他,送娘娘最后一程。” 贴心的人儿!她身子一震,有些站不稳。 她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女官,她已经快四十岁了,眼角眉梢细纹密布,她看起来,是一个和蔼的长辈。 “刘女官,您言重了。” 她暗暗咬牙:“我……这就跟你过去。” 刘女官脸上一喜,立刻开了门,让女官送衣物进来。 宸偌宫的内院,轩辕烨举着火把,看着柴木堆上的女子,夜色遮掩之下,他只看到华丽的衣袍,宸妃的尸体本就摔得四分五裂,缝合之后,也残缺不全。 空气里有淡淡的药香,是用来掩盖尸味的。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去,就看到东皇宁跟着刘女官一行人来了,她换了一身白衣,长发整整齐齐地梳着,编了一个简单的发式,用白绸挽着,清丽惊艳。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穿红色之外的衣裙,是另一番惊艳之姿,不变的是她眉宇间的英气。 东皇宁看到他,也是一愣,他穿着玄色衣袍,看起来挺拔而庄重,恍惚间,她突然觉得,这个人,不再是当初要自己保护的那个小少年。 短暂的灵魂出窍,她回过神来,轻步走到他的身边,微微施了一礼。 轩辕烨向她含首点头,冷峻的面容里多了一丝暖色。 他举着火把,上前去,将柴火点燃,将尸体火化。 天边紫红的霞光变成白天,越来越亮,天亮了。 轩辕烨抱着骨灰盒,年轻的小太监高见在他身边小声提醒道:“陛下,您快去快回,登基大典在未时举行。” 他点点头,往院外去。 东皇宁和刘女官一行宫女,跟在他的身后。 出了院门,他上了马车,刘女官推了她一下,示意她上车去。 她的下巴绷紧,深吸了一口气,上了马车,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往宫外去。 九崴山下,长江河畔,明媚的阳光照着十里海棠花海,白茫茫的一片,如云如雾。 行队在官道旁停下来,一行人下了车,候在路边。 东皇宁站在刘女官的身边,看着轩辕烨抱着白玉骨灰盒,往江边去。 见她没跟上来,他转过身来,见她和宫女们站在一旁,一脸不悦。 东皇宁:“……!” 身为佣兵女王的敏捷,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不高兴。 这个小浑蛋,当了皇上之后,变成高深莫测、喜怒无常的变态了! 刘女官推了她一下,示意她上前去。 “……!”她这不是跟随着礼仪来嘛,不过一想到宸妃是大义之人,她心里一直都很佩服她,就跟了上去。 她走到他的面前,见他仍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阳光下,他的眼中闪着璀璨的光芒,让她无法直视。 一时之间,她手中无措,慌乱地施一礼:“陛下……”头差点撞在他的胸口,他最近好像长高了些。 他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嗯”了一声,转身往里走。 她轻步跟上。 他催促道:“快一点。” 她加快脚步,他停下来等她,她差点就撞在他的身上,他的气息扑鼻而来。 东皇宁:“……!”她的脸颊微薰,和身边雪白的海棠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小浑蛋在故意捉弄她,找个机会,狠狠地修理他一下。 不过一看着他的背影,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可是皇上啊,她得敬他为皇上,给他面子。 刘女官一行人看着他们的身影,东皇宁总在他的身侧一小步,身影成双。 她的眼中露出淡淡的欣喜,皇上在宫中,也不是形单影子,还有东皇姑娘。 韩异站在最边上,看着他们两人,深邃的眼中眼波微漾。 他们是一起从边城回来了,他知道皇上对东皇姑娘是动心的,甚至拿命为她挡过箭,以她的身份,可不适合当皇后,这对新帝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他心里捉摸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明王。 第387章 他会成为伟大的君王 两人来到江边,轩辕烨放眼看去,江河水岸,繁花似锦。 “看起来倒是个好地方,你说,我母妃会喜欢吗?” 她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无法作答。 “陛下……娘娘已经去了,您放下吧。” 她能看出他心中的不舍和愧疚,所以他才会想这么多,生死不可逆,他尊为帝王,也只能接受。 他心头一顿,眼睛一红,抱着骨灰盒的手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没错,他就是放不下。 “我母妃这么善良的女人,却被困于宫中独老,最后……连命都没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骨灰盒上发出“咯咯”的声音。 她心头微动,自古皇城之中,孤独终老的女人数不胜数,他身为帝王,能够这么想,让她有些意外。 “陛下,是娘娘用生命,换得您的今日,娘娘这一辈子,轰轰烈烈,还有您这样的儿子,她是无悔的。” 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起风了。”她抬头看去,和煦的风从江面吹过来,她的鬓角发丝浮动,“陛下,让娘娘去吧。” 轩辕烨打开盒子,亲手将骨灰洒在江面。 东皇宁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洒完骨灰,他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她后退,给他让出路来,就听他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她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轩辕皇族的人,都长着一双宝石般的眸子,眼前的这双眼睛,闪着精光,目光好像穿透了她的心思。 “等大典之后……明……明天吧。”她勉强地说道,这不是她的本意,她计划是天亮之前离开的,最好现在就走,怕他动怒才这么说。 他的脸立刻阴沉下来。 她脸色发白,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打算去哪里?” “回边城。” 他们已经布署好了,那里是帝国的边境,也是第一战线,那里,曾经是她的家园,她现在又是东皇佣兵的少主人,她必须回到那里,守卫那个地方,是她的使命。 “边城的子民,已经不在那里了,那里,已经是西秦的驻地了。” “你似乎搞错了,你的责任,是那些活着的人, 而不是那座城池。”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中有瞬间的思疑,然后坚定地了说道:“我清楚我应该去哪里。” “你只是不想留在我的身边。” 她身子一震,说了这么多,这才是重点。 “陛下,民女的责任是护送您回京,如今任务已经完成,我应该回去了。” “我喜欢你!” 她瞳孔一张,眼睛红了。 他走近她,专注地看着她,眼眶发红,眼中有淡淡的泪光。 “我喜欢你,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他用力捶在自己的心口上,“我一直都喜欢你,你是我爱上的第一个女人。” “能不能……留下来?” 她眨了眨眼睛,眼底泪光闪闪,这个男人,不,是皇上,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帮助的孩子,短短的半年多,他成长的太快,他的心智,已经成熟了,可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还这么幼稚? “你要我留下来?”她的声音有些尖锐,情绪波动,“你准备给封我什么?才人?嫔妃?贵人?……” “然后像你母妃一样,独守宫中?”“轩辕烨,我告诉你,我东皇宁,是自由的人,我宁可在刀口舔血,也不愿意成为你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个,我不会成为那种人。”顶着繁复的枷锁,和无数的女人向一个男人争宠,她宁可死,也不会成为 那样的人。 “没有三千佳丽,只有你一个!”他说得那么坚定! 两人的声音有些大,海棠花林外的士卫和女官们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但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东皇宁突然就笑了,眼泪涌了出来,染湿了纤长的眼睫毛,现在的他,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轩辕烨,你是皇上,你会有一个皇后,好几个贵妃,无数的贵人和才人……她们都是帝国最优秀最有背景的女人,她们会为你生很多孩子,会成为你的支柱,巩固你的江山。”而她,生而为佣兵,会像一 个佣兵一样去过完自己的一生。 他用力抓着她的双肩:“我说过了,只有你一个!”他一脸坚决:“正因为我是皇上,我才可以做出很多改变。” 他要改变,像普通人一样,只爱一个女人。 “我知道什么是爱,爱情,是一对一的。” 他的语气缓和了些:“你相信我,我们还年轻,还有很多的时间,我会做到的。” 东皇宁觉得,自己疯了,或者说,皇上疯了。 她摇摇头,挣脱了他,连连后退了两步。 “你不相信我。”他气得直咬牙。 “陛下,您该回去了,不能耽误了大典吉时。” 他恢复了神色,一脸肃穆。 “东皇宁,西秦和天元,必有一场大战,南方各行省将会饱受战争之灾,你留在京城,和朝廷一起想办法,解决战事,才能够保证各行省的子民平安,才能够保你的人平安。” 她惊愕地看着他,他这是威胁自己! 他的声音柔和了些:“这也是你的目的。”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 他的声音又强硬了些:“这是命令,朕的命令。”说完,他往花林外去。 东皇宁僵在原地,浑身发寒。 他是帝王,他拥有千军万马,她只是一个边城的佣兵,要拿什么和他抗衡? 自己怎么会陷入这样的困境?她后悔来京城了。 轩辕烨来到路边,见她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向刘女官递了个眼色。 她明白过来,进林去,来到东皇宁的面前,见她的脸惨无血色,有些被吓到。 她小声地提醒道:“姑娘,该回去了,陛下还在等着呢。” 她整理了下表情,跟着她出了花林,和宫女们一起乘着马车,往皇城去。 天元历九百零八年七月一日,晴。 轩辕烨登基,封开元帝,开始了他长达三十年的统治,成为了天元皇朝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这一年,他十五岁。 轩辕秀被封为帝国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天元历九百零八年七月三十一日,轩辕秀领军,从帝都出发,领着三十万帝国军南下,前往九陵关,途中,一直秘军继续南下,前往扬州,目标是边城。 八月十五,中秋时节,天高气爽,艳阳当空。 云锦绣、凤夜回、乌灵宇三人在边城城门外停下来,经过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三人扼着马缰绳,看着前方的城池,都是一脸惊愕。 云锦绣伸出手遮在眼睛上,目瞠口呆地看着这座城市。 一座百米高铁塔矗立在高空下,完全由质地优良的钢铁铸成,西秦王朝为了打造机甲武器,以举国之力,发展冶炼术,他们冶炼的钢铁,是整个大陆上最好的。 铁塔横跨距离有八十多米,形成城门入口,正午时分,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这座铁塔极具考究,上面设有城楼和密室,方便守城市卫看守,比传统城门的防御能力更强。 往铁塔后方看去,城楼林立,建筑多采用钢铁和岩石材料,楼房也比传统的要高得多,城市建设规划规范整齐,处处透着新时代的气息。 她心下惊骇,这座城市,是新推平重建的。 在途中,她从商人们的口中听到,这座城市,是年后建的,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就建成了,规模比几年前她所见过的要大得多。 难怪西秦军一直没有东进,原来,他们在做后方建设! 凤夜回看着这座全新的城池,美艳的面容里露出癫狂之色,传言高长雪很了不起,果然名不虚传,她的选择,没有错。 乌灵宇看着云锦绣,进了这道城门,她就会被送到高长雪的手中,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他不敢想象。 “终于到了!”凤夜回提起马缰绳,看了眼云锦绣:“走,进城去。” “你确定?” 她侧头盯着她,丹凤眼闪烁着锋利的疑惑光芒,经过三个多月的舟车劳顿,她风尘仆仆,掩在风帽下的眼睛却格外明亮,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四年前,我见过高长雪。” 她静静听着,这件事,她查过。 “那时候,西秦还叫大秦,他们的帝都是王城,高长雪,还只是一个王。” “我帮他解除了瘟疫之灾,他对我有些好感,试图将我留在他的身边,是明王爷将我带离大秦的。” 凤夜回挑起柳叶眉,不相信高长雪在去年的谈判中,提出要她的条件是因为对她有好感。 她生来就被亲人训练成一个无情的人,她是无情的,不相信亲情,更不相信爱情。 “你的意思,高长雪要你成为他的女人?”太荒谬了。 她回过头,目光盈盈地看着她:“他的想法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身边的人会怎么想。” 她转头,远眺西方,目光深远,仿佛穿过层层时空。“一个帝王,要留一个女人在身边,而这个女人,还是敌国赫赫有名有名的明王妃,你认为,他身边的官员会同意吗?” 第388章 画面太美不敢想 她惊出一身冷汗,刚刚要不是她阻止了自己,他们现在已经进了那道城门,相当于进了鬼门关。 “我已经了解清楚了,边城的督军是源义,他不仅是高长雪身边的第一将领,还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北征南战,有他在,高长雪永远是安全的,他为了他,无妻无子。” 凤夜回皱了下眉头,不明白她说无妻无子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你知道的不少嘛?” “几年前,我和他们打过交道,有些事情,还是看出来的。”源义对高长雪的感情,以及高长雪对优秀男性的欣赏。 她暧昧的话语,让她更加不解。 “你见了他们以后会知道的。” 凤夜回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难怪在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打听边城和西秦的消息。 “据我所知,边城还有一位将军,兰博将军。” 兰博以征伐暴力出名,行事高调,声名远博,边城附近,都是他在扩张,名气比源义的要大得多。 云锦绣知道她在想什么:“咱们一路赶来,遇到大量商贾举家西迁,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人质。” 凤夜回瞳孔一张,恍然大悟。 “行军在即,最忌间谍混入,泄露军情。”“西秦商业盛行,他们需要大量的天元商人和他们做生意,在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完全限制天元商人入境,所以他们选择优秀的商人,让他们举家迁入西秦境内,由朝廷商会出面,安置他们的家人,实则 ,是将他们的家人当成人质,以防以后他们为国效忠。” “商人在西秦的地位很高,又有朝廷在背后支持,对他们来说,现在西秦,就是完美世界,有的商人知道朝廷的用意,有的不知道,但他们都选择了这个帝国。” 因为这是一个希望的国度,就像高长雪所有说的,他要打造一个和平美好的世界,他正在带领这个帝国,疯狂地发展前进。 为了实现这个美好的目标,他用绝对的军事力量和战争,去征伐国土。 她深知这背后危机和可能造成的灾难,忧心不已。 她眼中的忧思一闪而过,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落入兰博将军的手中,只会被立刻处死。” 她看了眼一旁的乌灵宇,他现在虽然满头白发,容貌上有了一些变化,但是见过他的人,一定会认出他的容貌,他可是用鼠疫,屠杀了大秦三十万子民、害得他们迁都的人。 凤夜回心头一凛,心下警觉,目光锐利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看问题,太透彻了,她仿佛无所不知,能够剖析一切,预估未来,她的心智和看问题的角度,与她年轻的容貌,并不相符。 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凤家那么大的家族,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她的那些兄长,一个个折于她的手下。 这个女人,太聪明了。 “你考虑得比我还多,你看起来,很想去到高长雪的身边,为什么?” 迎着她锋利如雪的目光,云锦绣的呼吸漏了一拍,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而且修为极高,如果让她洞悉到自己的心思,自己可就危险了。 “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继续聊下去吗?” 前方守城门的人见他们一直停在路边,要上前来例行检查。 “先回去。”凤夜回率先调转马头,三人又原路返回,宽广的官道两侧有驿站,客栈,商铺,两里外的河岸边,有港口,建筑更多。 三人慢马并行。 凤夜回:“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是想活下去。” 她嘴角一扬,美艳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嗜血:“你以为我会让你下去吗?就算高长雪留你一命,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会杀了你,用你的血,祭我凤氏一族。” “凤夜回,你若真想为你凤氏报仇,你就不会让我活着离开天启。” 她面色一青:“我是用更好的方式来报仇,我不会放过你。” “你爱你的家人吗?凤爵、凤行烈,凤朝华……他们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吧。” “还有一个凤夙,不过据我所知,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你爱凤晏吗?他应该是你的兄弟姐妹里,唯一一个知道你存在,并且可能会同情你的人。” “你没资格提他!”她的声音提高了些,变得有些尖锐刺耳:“你吃了他!” 云锦绣心头发闷,她和凤晏在北境相遇,初遇太美好,她对他,有共患难的友情,在被活埋的时候,他用自己,救了她,这份恩情,一直都在她的心里。 “你把我们凤家认得挺清的,没错,我和他们,是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我姑母!”她的眼神再厉,像刀子一般。 云锦绣淡淡一笑:“她疼惜你,不过是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她年轻时候的影子,你们有同样的遭遇而已,还有就是,除了你,她也没什么人可用了。” “闭嘴!不许你这么说她。”如果不是在路上,她估计要对她动手了,让她吃点苦头。 从小得不到任何关爱,哪怕是这样,她也会认为,那是她的同类,她要维护凤夜檀。 云锦绣很清楚,她不会为了凤后,轻易要了自己的性命,她现在是安全的。 “你还是想想现在吧,我们很危险。” 高长雪已经回到西林关内,他们想要去到他的身边,必须穿越边城和西林关,如今这两个关卡层层把守,他们很难过关。 三人来到港口附近一家不大的客栈,正是傍晚时分,橘红色的夕阳从江面照过来,一片绚丽。 客线不大,人却不少。 他们三人来到柜台前,要住客栈。 掌柜是一个西秦人,胖胖的,看起来很老实,是个呆板固执的人。 “姓名。” 凤夜回一个眼神杀过去:“住客栈而已,你问这么多干嘛?” 老板被她凶得脸色发白,咽了咽,坚持地说道:“客官有所不知,边城督军府已经下令,方圆十里的客栈,任何宿客都要详细登记,否则……否则……一律关店。” 云锦绣眨了下眼睛,和善地看着他:“不是在城内才需要登记的吗?” “姑娘有所不知,这个命令是新下来的,咱们这一片港湾已经纳入西都的新区,要新建,昨天,兰博将军还带着人,亲自来巡查。” 云锦绣尴尬地笑笑,她穿着的是一套浅白色的男装,她眉眼雅致温婉,只有一般的普通人,会把她认成男子,大部分有见识的,还是看得出她是女人。 不过一听掌柜说的,她的心里就变得更沉重起来。 这个地方,已经不叫边城了,叫西都,他们正在大力建设,按他们扩建的规模,这将会是一个中型城市,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军事军基地,可守可攻。 轩辕烨登基的事,早已经昭告天下,如今,天元帝都应该已经稳定了下来,不知道轩辕秀有什么计划,但她知道,他一定会早做准备。 一个机灵的伙计上前来,机警地问道:“掌柜的,怎么了?” “是这几位客官,他们不想做登记。” 云锦绣立刻笑笑:“不好意思,我们以前住宿,没有登记过……一时没适应过来,我们现在就登记。” 凤夜回美目杀气腾腾,她看了眼一脸纯良的云锦绣,没有作声,她擅长杀人,但这种糊弄人的事,云锦绣更擅长,现在,他们是同一战线上的,她也不怕她阴自己。 “姓名。” “你叫白瑜,这是我哥哥,白宇。”白瑜是他们家的小丫头,反正天高路远,也不会有人查到。 一声“哥哥”,叫得乌灵宇心头一软,他点点头。 “这个是……”她暧昧地看了眼凤夜回,“我……我好朋友,秦曦。”本来想叫秦婴的,但现在的秦婴,已经是金家夫人了,声名远扬,不用盗用她的名字。 凤夜回拧眉,秦曦,什么鬼! “地址。” “嘉临城,我们都是嘉临的。” “年龄。” “十九,二十四,”她看了眼凤夜回,她和凤朝华同岁,“二十一。”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的?” “我们……”她一脸为难,吞吞吐吐,难以启齿。 又来了一个凶巴巴的伙计:“快说,你这小变态,男不男,女不女的。” 就等这一句! 她挠了下红得有点不自在的脸:“我们是离家出走……”她看了眼凤夜回,那眼神暧昧缠绵,爱意绵绵。 凤夜回顿时全身鸡皮疙瘩,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家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来回扫视。 “我们想去西境,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听说……那里的人们,不会取笑我们这样的人。” “呵呵呵……”有人笑起来,有嘲笑的味道,但没有敌意。 伙计机灵,已经完全看出了他们的关系,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是女人和女人啊……” 凤夜回眼睛里喷出火来,她想要杀人! 云锦绣眼底一笑,这可是你们说的。 “那你哥哥?” 两个女人为爱私奔,带个哥哥干嘛? “我从小体质弱,有那……那方面的病,我哥哥是大夫,他陪着我……”为了过关,她豁出去了。 大家阴阳怪气地看着她,女人和女人那方面……应该会有各种问题。 这个故事套路,她已经用了不下五遍,乌灵宇已经知道了后面的台词,帮她说道:“等过几年,我们父母的气消了,我们再回家去。” “呵呵呵……”大家又是一阵别样的笑。 “你们倒是来对地方了,西境的人,虽然会歧视你们这样的人,但不会伤害你们。” “嗯嗯嗯!”她飞快地点着头:“请给我们两间房。” 掌柜的给了他们两间房,他们拿了钥匙,逃也似的往楼去。 看着他们惊慌无地自容的样子,机灵的伙计善意地朝他们“嗨”了一声。 他们已经上了楼梯,回过头来。“你们去西境,是个很好的选择,你们会幸福的,祝福你们!”两个女人颜值这么高,画画想想都很美! 第389章 他在满世界找你 云锦绣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见凤夜回要跑下去杀人,用力拉着她,往楼上去。 身后传来人们的议论声。 “现在的人啊,世风之下,风气败坏啊,女人和女人也出来搞事。” “那有什么的,男人和男人可以,女人也可以。” “听说咱们的陛下和源督军,也是那种关系。” “别乱说。”虽然西秦在言论上相对自由,但当众议论自己的君主,还是禁忌话题,也是会惹是非上身的。 “……” 他们的话,凤夜回全听在耳中,她总算明白,这莫名奇妙的风气,是怎么盛行起来的。 进了客房,她嫌弃地甩开云锦绣:“你就不能换一种方式吗?” 等乌灵宇进来,云锦绣朝门外看了看,将门关上,跑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喝了,缓了一口气,同样不高兴地看着她。 “你以为我愿意?” “你太傲慢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面临着什么。” “我这样说,那些人也就是调侃几句,笑笑就过了,不会再盯着我们。” 乌灵宇笑了笑,这两个女人,仇深似海,又不得不结伴同行,一路上,她们争吵不停,知道今晚要在这个地方住下来,他说道:“我出去一趟,找药铺买点药材。” 他一直在研制自己的药物,一有机会,就去采购药材。 他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凤夜回目光锋利地看着她:“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总觉得她有什么目的。 她眸光一转,开口说道:“几年前,高长雪曾带一个战俘到他们的帝都,结果,那个看起来手无束鸡之力的俘虏散播瘟疫,屠了他们几十万城民,他们的警戒,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松懈。” 凤夜回目光幽深,心里很震撼,竟然发生过这么可怕的事! 她一阵头疼,现在的情况对她来说,很不利,她需要尽快见到高长雪,她现在只打听到,他在西林关内。 她突然转头,目光像冷箭一样射向门口,同时起身,向门口去。 云锦绣只见眼前一道紫影,再看清楚时,桌边已经多了一个人,头被凤夜回按在桌子上。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个,他是你表哥。”云锦绣提醒她。 面前的这个人,穿着蓝色的衣衫,墨发简单地扎在脑后,一双眼睛像宝石一般,格外贵气,正是轩辕灏。 凤夜回将他拎起,放在椅子上,不高兴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给你们送点心来。” 他怀里抱着一个盘子,他将盘子放在桌子上,里面装有一些糕点和坚果,全混在一起了,但是能在凤夜回的攻击下,还能护着这个盘子,他的武学修为也很高。 她紧拧着眉头看着他,他的衣服质地普通,就是普通店小二穿的,但是干干净净的,穿在他的身上,也丝毫不掩饰他的丰神俊秀。 “你在这里做伙计?”她不敢相自己看到的。 她从小都知道他的存在,他是凤后的长子,朝臣拥护的未来储君,没想到,他竟然沦落到这般境地,更令人气愤失望的事,凤后带领凤家发动宫廷政变的时候,他没半点踪影。 “是啊。”他云淡风清地回答道。 “你知不知道,你的母后死了,凤氏一族,举族倾亡?” 轩辕灏淡淡的,没有说话。 这些事情,举国上下都知道,连西境皇朝的人都知道,估计不用了多久,整个大陆都会知道。 他看了看云锦绣,又看着她:“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凤夜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强硬地问道:“你想不想给你的母后报仇?” 云锦绣看着他,他面部的表情僵了一下,瞬间的动容,又恢复了一副淡漠的样子。 她还是有一点了解他的,这个轩辕灏,本性醇厚,不贪念权势,生来就被帝后摆布,极度厌恶皇族的阴谋诡术。 在云州沧海的时候,他知道了蜃楼的真相,失望至极,远走他乡,离开了帝都。 她没想到,他会来这个地方。 如今,就算他有心为生母报仇,但以他一己之力,要如何和朝廷抗衡?与轩辕秀和轩辕烨抗衡? 凤夜回指着她说道:“就是她一手设计,害死了你的母后,颠覆了凤氏,你想要报仇,只要杀了她就可以了,其他的,我自己会处理。” 云锦绣:“……”大姐,你太不讲道理了,至少凤后的死,和我没有直接关系! 她在逼轩辕灏表明立场。 她看着轩辕灏,眼波微漾。 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云锦绣:“你和轩辕秀成亲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他的眼底黯淡了下去,她是他见过最聪明果敢的女人,是她让他认清了他所处的骗局,这样的一个女人,已经嫁作他人妇,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他借助帝国的名义,正在满世界通告,他在找你。” 她的心头涌起一阵思潮,很是心痛。 她知道他一定会找她,没有自己的消息,他一定很着急吧? 他向凤夜回说道:“通告上已经表明,只要你送她回去,过去的事,可以既往不咎,轩辕秀会给你一生平安和荣光富贵。” 她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丹凤眼里寒光迸发。 “轩辕灏,我不是你这样的懦夫,我凤夜回,不会苟且偷生,做别人的阶下囚,也不会像你一样天真,相信仇人的话。” 轩辕秀是政治家,也是阴谋家,他的承诺,她不敢百分之百相信。 她只有一个目标,去投靠高长雪,帮他攻打天元,成为至高无上的强者。 云锦绣知道她的执拗,没有说话。 轩辕灏皱得眉头,不解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与你无关。”他既不想为凤后报仇,也不会成为她的盟友,她不需要他。 他看着她们两人,若有所思:“凤夜回,你该不会是?” 她冷冷地威胁道:“你要是敢泄露我的行踪,我就杀了你。” 他没有说话,看着云锦绣。 云锦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天黑下来,他这个客栈伙计又给他们送了晚饭。 凤夜回非常失望,更坚定了要去到高长雪身边的决心。 凤夜回自己先吃饭了,云锦绣则在等乌灵宇,她在想,该怎么安置他,她不能让他见到高长雪,以及高长雪身边可能认识他的人。 乌灵宇很晚才回来,他一进门,她就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还有浓浓的药味。 她忙上前去给他检查:“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他摇摇头:“我没受伤,是救了一个受伤的人。” 他把自己采购的东西放下,脱下满是血的外袍。 “从药铺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一个人,被马撞破了胸膛,好在没伤到心脏,我给他疗伤,缝补了伤口,治疗的程序比较复杂,就回来得晚了。” 她松了一口气,外袍上有血,里衣的袖子上也有了一些,但他没受伤,她就放心了。 他把染血的衣服扔了,从包袱里拿出几件新的衣物:“我又买了些新的衣服,这是给你的。” 是她常穿的风格,拿在手里软软的,暖暖的,质地和做工都是上乘的。 她心里有些感动,这一路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在照顾自己的衣食住行,他给人医治,或者卖药,赚了不少钱,都花在她的身上。 他还给凤夜回买了一身,还有他自己需要换的行李。 “饿了吧,快吃饭,我等你吃饭呢。” 两人一起,坐在桌前吃饭,虽然饭菜都冷了,看他们的样子,却吃得很香。 两人边吃边聊天:“你治疗的那个人,救活了吗?” “休养三个月应该就能够康复了。” 她一脸惊叹:“胸腔破碎,是很严重的伤,现在的大夫,基本没有做得到的。” “我以前学过解剖手术方法的医学知识,我可以做到。” 提到以前的事,他的面部肌肉抽蓄了一阵,除了一身医术,很多事情,他都记得不是太清楚。 她忙安抚他:“以前的事,就别想了,你能做到这些,非常了不起。” 他淡淡地笑笑。 凤夜回坐在窗下的软榻上,正在擦着她的短匕,思考着怎么去找高长雪。 听到他们聊天,不时看他们两眼。一路上,他们两人的关系很亲密,晚上的时候,他们都是睡在一张床上,她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们的行为才像一对夫妻,但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她实在不解,为什么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会有这样的相 处方式? 夜渐深,她直接在软榻上睡了,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她要守着他们,怕他们逃了。 和往常一样,云锦绣和乌灵宇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不同的是,他们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 等到凤夜回睡着了,乌灵宇拿着云锦绣的手,在她的掌心写道:“你想不想逃走?” 她愣了一下。 他又写道:“我可以给她下毒。” 他的医术出神入化,更能够用毒,毒死凤夜回还是有机会的。 她在他的掌心写道:“现在时机还不到。” 他舒了一口气,原来,她也是有计划要逃走的。 她伸手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睡觉。 很快,她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 这几个月下来,他一直在她的身边睡,每天都睡得很好,也很少做恶梦。 她想着轩辕灏说的,轩辕秀正在到处找自己,又想着他说的,可以毒杀凤夜回,她死了,她就自由了,可以回到轩辕秀的身边,这是她最大的心愿,回到他的身边,当他的王妃,给他生孩子。 可就在刚刚,乌灵宇问她的瞬间,她已经做了决定,凤夜回带她去见高长雪,是她的一个机会。 第二天,他们三人正在吃早餐,轩辕灏这个伙计就领着一群人进房间来,云锦绣一看到他们,不由张大了眼睛,这些人穿着白色的长袍,戴着银质十字架,看起来很虔诚,像是——教徒!领头的教徒上前来,虔诚地说道:“这位先生可是昨天在城门外救治伤者的大夫?” 第390章 天主教皇 乌灵宇木讷地点点头,然后看向云锦绣,云锦绣好奇地看着这一群人。 轩辕灏介绍道:“这位是天主教皇身边的大主教,他正在寻找医术高明的大夫。”他看着乌灵宇,示意是来找他的。 大主教点点头:“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锦绣:“主教先生,我哥哥虽然医术高明,但他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交涉,你要和我哥哥谈,需要有我在一旁作陪。” 轩辕灏眯了下眸子看着她,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大主教打量着这对兄妹,一脸顾忌,一时无法做决定。云锦绣仔细打量着他,他胸前佩戴的十字架上纯真的,上面有细密的纹图,做工精美,他的衣着华丽,衣领和衣角镶有精致的金质边纹,教徒们对他格外虔诚,他的地位应该很高,他亲自出动来找大夫, 一定是某位身份地位比他更高的人得了重病,他既然是天主教皇身边的大主教,那么这位病人,应该就是天主教皇本人了! 看他一脸忧色,天主教皇应该已经病危,急需治疗。 “主教先生,我从小跟着哥哥,耳濡目染,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 乌灵灵配合着她,点点头。 大主教一脸无奈,只得答应了。 轩辕灏为他们准备了隔壁的房间,让他们私谈。 凤夜回要跟上去,她不放心这两个人离开她的视线。 云锦绣向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等着,她有可能从这些人的身上找到方法,去西林关。 她和其他教徒守在门外,眼神凌厉,目光警觉。房间里,大主教再一次审视着这两个人,他看得出来,云锦绣中州人,乌灵宇年纪轻轻,头发就全白了,皮肤白皙,五官立体,有点像西境比较接近中州人的人种,他也看得出来,这个乌灵宇的面容,有 些病变,特别是这一头白发,正是这种病变,让他无法确定他到底是西境人还是中州人。 云锦绣看着他戒心极重的样子,催促道:“主教先生,您请说。” “是这样的,我的一位要友肺部病变,需要做切除手术,切除坏死的部分,昨天,我们的教徒亲眼目睹了白先生救人的过程,觉得先生能够胜任这个手术,所以我特地前来邀请您去治疗我的要友。” 她的眼底闪过一道异色:“主教先生,我们出生医学世家,您说的这个手术,我们连听都很少听过,您看您能不能跟我哥哥说下详情,让我哥哥先评估下,看有没有把握。” 大主教眼底闪过一抹警惕,事关重要人物,而这些人,不仅不是他们的教徒,还是中州人氏,他不得不防。 “主教先生,您不告诉我们情况,我们是没办法帮忙的。” 他再三考虑,开口道:“只要打开病人的胸腔,切除肺部病变的部分,就可以医治好病人。” 她眸光一凛:“这……是你们的猜想吧?”如果他们已经能够确认这一步,知道了治疗方法,就不需要冒着风险,来找他们了。 他瞳孔一张,脸色微变,这个年轻姑娘,料事如神!“主教先生,我们白家世代为医,在数百年前,我们的先祖华佗神医曾提出过类似的治疗方法,他曾提出,切除人脑部的病变肿瘤,可以治疗人的头痛症,但是几百年来,这种医术仍然停留在理论阶段。” 这些都是她杜撰的,她说这些,一来是为了打消大主教对他们身份的猜疑,二来是为了逼问出对方的底细。 “如今,这个理论已经成熟了,也有大夫利用类似的方法去治愈病人,但肺部是人体的重要器官,稍有差错,就会导致病人死亡。” 大主教连连点头,她的说法,和他们最优秀的大夫说的是一样的,他深信,他们是非常优秀的大夫。 “这点我们清楚,”他看着乌灵宇:“我们亲自去拜访过您昨天医治过的伤者,我们认为,您是最有希望治愈我的要友的人,您就是天主派来拯救我等的。”他的脸上露出带有宗教色彩的疯狂虔诚。 乌灵宇学着他的样子,躬身还礼:“不敢当!” 云锦绣:“哥哥,这种治疗,你有把握吗?” “听起来应该是可行的,具体的,要见了病人才知道。” 她看着大主教,直接拒绝了:“主教先生,这个手术的风险太大,我们兄妹没有把握治愈您的好友,您请回吧。” 这个天主教,看起来势力不小,她不想把乌灵宇牵扯进去。 大主教急了:“白姑娘,白先生,事关生死,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能放弃啊!” 乌灵宇看着云锦绣,一切听她的。“主教先生,医者仁心,我们懂的,只是现在,我们兄妹二人流落他乡,只求保全自身,安然度日。”她眼底滑过一抹狡黠:“我可听说,西境要和天元开战,西境朝廷当我们天元人为敌人,我们不想被牵 连进去。” 大主教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想要自己的人生安全得到保护。 “姑娘放心,我们天主教因赦罪世人而存于世,我可以保证,你们不会卷入西境朝廷。” “主教先生,恕我冒昧,我们是第一次得知贵教,不了解你们,但我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白姑娘此言差矣,天地万物,包括我们,都为天主圣父所造,天主圣父早已经化身天地,庇佑我们,你们大可放心,天主会保佑你们。” 云锦绣:“主教先生,如果我们答应治病,得跟您进西都城吧?” 他点点头。 “我们要进城,得经过官府检查吧?” “有我带你们进城,官府不会检查。” 她眸光一凝,天主教的权力,好像还挺大。 “你们有所不知,我们天主教深得朝廷支持,巫太后是我们的大主教长,我们天主教又自成一体,主教区之内,朝廷不会干涉。” 她瞳孔一凝,原来,天主教是有巫太后,高长雪的母亲在背后撑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记得那个美艳腹黑的皇后,从她怪异的行为来看,她也相信她是个女巫,如今,她大力支撑天主教,成就了这个教派,同样的,这个教派,这将是她权力的支撑,如此看来,她在 西境的权力还不小。 需要了解的,她都问题了,她点点头,看着乌灵宇。 乌灵宇向她点点头。 “主教先生,既然如此,我们答应您的邀请,不过我想跟我哥哥谈谈细节。” 大主教如释重负:“好,我们去楼下等你们。” 他们一下楼,凤夜回和轩辕灏就进门去。 云锦绣:“这位大主教可以带我们避开西都官府的搜检,直接进城。” 凤夜回皱起眉头,事情比她想象的要简单,她害怕云锦绣使诈。轩辕灏:“我听说,天主教在西境有数十万教徒,他们正在迅速壮大,每天都有大量的百姓加入天主教,成为他们的教众。”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天主教,经常有天主教徒来拉他入教,他对这个教,并不 陌生。 “你们想要利用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要做什么,但他知道,他们想要避开西境军的搜查,进入西境。 凤夜回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云锦绣看着她:“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目光如刀:“如果我有危险,我会先动手杀了你。” 云锦绣:“……” 一刻钟后,他们三人下了楼,就看到客栈门口停着三辆奢华的大马车,白色的车帘和车身,车顶上是天主教的标志,十字架。 这三辆马车,把客栈外面全堵了,大主教站在马车前,里里外外看到他的人,无不恭恭敬敬的,轩辕灏说得没错,天主教现在很受欢迎。 大主教见他们来了,亲自迎乌灵宇上了马车,云锦绣跟着他上了车,按她的话来说,他们兄妹寸步不离,凤夜回自然紧跟在他们身后。 轩辕灏也跟着他们上了车,凤夜回瞪了他一眼:“你跟着做什么?” “我去那边看看。”他在这个地方呆了小半年,听闻了西秦帝国的无数传说,那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世界,他一直想要去看看。 她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她平生,最恨这种矫情的人,跟凤晏一个德性。 云锦绣静静地坐在乌灵宇的身边,轩辕灏的心情,她大概能懂,迷失的人啊,需要在这个世界上寻寻觅觅,寻找自我,寻找归宿。 马车前行,驶出巷子,上了官道,浩浩荡荡前行,阳光照耀下,银质的十字架发出圣洁的光芒。 云锦绣掀起车帘的一角,看着外面,迎面来的马车,一看到天主教的马车,就自动往路边靠,给他们让路,行人们纷纷等下来,对着大主教的马车行礼致敬。 她震撼不已,天主教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已经如此崇高! 大主教的马车里,年轻的教徒说道:“已经在掌柜那里看过名册,那对兄妹是白宇,白瑜,白姑娘和那位紫衣姑娘,听说是恋人。” 他瞳孔一张,目露精光。 难怪他们会离开中原,原来如此,关于高长雪的种种传闻,西境人并不排斥这一类的恋人,他们天主教不能与朝廷为敌,更不能与像神一般存在的高长雪大帝为敌,所以也不反对这一类恋人。这些人的身份,对他们没有威胁,他心里更踏实了。 第391章 西境名将源义 大主教的马车在前方开路,领着三辆马车缓缓穿过铁塔大城门。 云锦绣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守城的士兵果然没有上前来检查,他们排站在大道两侧,向大主教行礼。 教徒为大主教掀着车帘,他露出面容,向周围膜拜的人挥手微笑。 进了城门,沿着主街道一路向西,缓缓前进。 她不时掀起车帘,看着外面全新的城市,高楼林立,商铺云集,来自西境和中州的人们穿着各具特色的服饰,在城中忙碌穿行,到处都弥漫着自由繁华的气息。 她心下暗暗惊叹,不过短短的几年,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知道高长雪的西秦王朝,如今又是什么样子。她正思索着,就看到前方迎面而来的军队,浩浩荡荡近百名铜甲士兵,领头的将军骑着棕色骏马,穿着藏蓝色简约劲装,胸前穿戴暗金色护甲,一头黑棕色齐肩长发稍带卷曲,面容俊美,眉眼如星宸,眉 宇间柔情如水,眼底辽阔浩瀚,名将之风姿卓尔不群。 她猛地放下车帘,心跳漏了一拍。 源义!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碰到他。 她看着身边的乌灵宇,他的银发白得刺眼。 她眸光一转,迅速从行李里翻出一件白色的教徒圣袍,递给轩辕灏,示意他穿上。 源义看着中间的马车,车帘轻轻摇晃,刚刚,那车里的人正在看他。 他下了马,大主教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恭恭敬敬地向他打招呼:“源督军。” “大主教。”他微微一笑,嘴角眉梢,尽是风情,这位西境名将的长相,很难让人将他与他的战绩和战场杀伐联系在一起,反而让人对他和高长雪不可言说的情愫联系在一起,在后世成为一桩美谈。 “那里面是?” 他刚一开口,就看到一个穿着天主教圣袍的中州人下车来,穿上这一身白袍,就是教徒,他没有继续问。 轩辕灏走到一个教徒身边,低声跟他说了几句,就回到马车上。 教徒来到大主教的身边,把他的话传达给主教。 主教的眼底闪过一道锐光,心下诧异,车上的那四个人,要加入他们天主教,他们是在寻求他的庇佑,刚好他也需要他们,这是个两全之策,让他诧异的是,这几个人表现得太聪明了。 他点点头,走上前去,向源义说道:“督军,车里是我们的教徒,我们出城去布道了。”教皇病重的事,不能泄露,他不能让他和这些人见面,审问他们。 源义思索一番,点点头,后退了一步,他后方的士卫也让开路来。 大主教含首点头,然后上了车,带领着自己的队伍,继续前行。 马车行出百米之外,云锦绣这才深呼吸,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粒。 凤夜回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修为高深,但面对着同样修为高深的源义,也颇有压力。 轩辕灏拉了拉身上的白袍,审视着云锦绣:“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来的时候。”西都现在是西秦的军事重地,有源义和兰博两位名将坐镇,教派再有特权,也不可能有绝对主权,她做了些准备。 “你很怕那个督军?” “以前得罪过他。”让他看到乌灵宇,他们必死无疑。 他瞳孔收缩,总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 凤夜回目光凛凛地看着她,她有同样的感觉,这个云锦绣太聪明,而现在,她还不得不倚重她,她更有机会做手脚,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她。 云锦绣咽了下,看着身边正在发呆的乌灵宇,用胳膊撞了她一下:“哥,你在想什么?” 凤夜回:“……” 轩辕灏:“……” 她叫哥,叫得跟她的亲哥哥似的。 乌灵宇回过神来,淡淡地向她笑笑,摇了摇头。 在听到源义声音的时候,他觉得很熟悉,大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让他陷入了沉思,好在他的思绪被她拉了回来。 马车出了主城道,沿着护城河又行驶了一段路程,上了桥。 云锦绣掀起车帘,抬起眸子看着前方,一座圆形宫堡座落在河对岸,那就是教宗的主基地,也是教皇住的地方,宗座宫。 金色的夕阳为这座宫堡镀上了一层金色,显得神圣庄严。 马车穿过桥,在宫堡前停了下来,他们下了车,跟着大主教,往宫堡内去,一路上遇到不少教徒,他们纷纷向大主教行礼,神圣地说着祷告词。 他们走过花园,绕过楼梯,穿过雕刻有教义图腾的回廊,最后来到了城堡腹地的一处园区,绿色的草坪,白色大理石建造的房屋,带着异域风情,透着精致。 大主教说道:“这是你们的住处,我会安排人照顾你们的衣食起居,你们现在是新的教徒,需要接受洗礼和学习。” 云锦绣:“多谢主教先生,不过我们想先见见您的好友,治病如救火,越早越好。”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点点头:“我知道,你们先好好休息。” 很快有人来招待他们,大主教视他们为贵宾,这才离开。 他们在园区里安顿下来,晚上,四人围座在大堂里,云锦绣挑了挑灯油,房间里的灯光更亮了。 她翻看着面前的教义法典,他们是新教徒,招待他们的人为他们每人准备了一部教义法典,这是每个教徒必须会背的教义。 “你该不会是真的想当一个教徒吧?”凤夜回讽刺道。 她边看边跟她说道:“今天你也看到了,连大督军都不搜查教宗的马车,直接放行,可见教派的特权之大,我们想要依靠他们,就必须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 凤夜回咬牙,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长高雪,拖得越久,轩辕秀和轩辕烨就有更多的时间备战,对她来说,就越不利。 她现在只是看到这座城市,听闻西秦王朝很强大,并不了解帝国真正的国情,无法理解高长雪的战略。 “如果你有信心面对源义的军队和兰博的军团,可以试着从西城门杀出去。” 凤夜回的脸顿时就僵了,现在想想,为什么当初离开天启帝都的时候,云锦绣并不那么害怕,她估计是料想到会有今天,她能够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为了她的目的,她咬咬牙,忍了,坐下来,粗暴地翻开教义法典。 轩辕灏抱着手坐在椅子里,打量着她们,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凤夜回要做什么,却猜不到云锦绣要做什么。 他看着她,她正低头看书,灯光照耀下,她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入一片青影,一双精致的凤眸黑白分明,泛着清辉,深不可测。 不一会儿,大主教身边的教徒进来,向乌灵宇:“白大夫,主教请您过去。” 云锦绣站起来:“我也去。” 教徒一脸为难:“主教只请白先生一个人过去。” “我和我哥同时出诊。”她坚持道,一来,她在理论上,可以给予帮助,二来,她需要时时掌握现状,才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应变,保护他们自己的安全。 主教料到会这样,已经给教徒旨意,如果她坚持,就让她也跟着去。 乌灵宇什么都听她的,教徒只好依了她。 “请先沐浴更衣。” 两人沐浴更衣,换上了白色的教袍,跟着教徒离开园区,往主宫去,一路灯火明照。他们来到主厅外,看守厅门的教徒为他们打开门,他们走了进去,厅内灯火通明,照如白昼,白色的大厅宽敞明亮,穹顶雕刻得有繁复精美的教义图腾,四周陈放着金、银器具,贵重的红木家具,中间放 着一张红木长桌,这是教皇的案桌,也是餐桌。 桌边坐着几个四五个人,只有两人穿着随意的服饰,他们是外面请来的优秀大夫,不是教徒,其他的均穿着教袍,他们的人均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正目光凛凛地审视着他们。 太年轻了,特别是这个女子,都不到二十岁。 有人向大主教问道:“这就是您请来的手术大夫?” 云锦绣微笑着说道:“我相信大主教的眼光,他认为我哥哥有这个能力,我们有信心。” 他们几人心中正有各种不满,她这么一说,他们就不敢说话了,再说,就是在说大主教的不是了。 他们兄妹二人坐了下来,她和善而又不失威严地说道:“请各位大夫把你们的诊断记录给我们看看。” 大家一脸不高兴起来,能治好教皇,那可是千古功勋,他们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现在要拿自己的心血去成就别人,谁心里都不会乐意的。 云锦绣眨一下眼睛,眼波微漾,这些人的心思,她看得明明白白。 “我们兄妹初入教宗,只想帮忙以表敬意,我们是来帮忙的。”他们可不敢要名,也不敢出名。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 有人向乌灵宇问道:“这位大夫怎么称呼?”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他们的眼神变了变,他们连名字都不愿意说出来,不像是冲着出名来的,他们可以共享治疗功名。 大主教发话了:“都给他们看看。”这些人的心思,他也很清楚。 坐在最边上的大夫抱着自己的病诊书,心不甘情不愿地向他们兄妹说道:“要不,你们还是先去看看患者吧?” 云锦绣眸光一转:“你想退出这次治疗?” 他的脸立刻僵了,其他的大夫也警惕地看着她。 她伸出手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还是一起做这件事吧,多个人多份力量,您说是不是?”她在暗示他,一起做事,一起享功名,也是在暗示其他的大夫。 第392章 刺客传说 她勾了勾手指,大夫心头一动,将记录案本放到了她的手中。 其他几个人将信将疑,迫于大主教的压力,把医疗记录都给了他们。 她一一收起来:“几位先生请先去休息,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准备后面的手术。”她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很疲惫,近半个月来,每人平均每天的休息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 大家坐着不动,目光凛凛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离开,万一他们趁机把教皇治好了,他们就失去了这个在医学上永垂不朽的机会。她皱了下眉头,继续说道:“相信各位都很清楚,这个手术,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起码需要三个人以上,而人体状态最佳时间是早上,这个手术,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可以做,需要你们有充沛的精力 和清晰的思路。”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也是他们研究了好久的重大发现,没想到她轻易就说出口了,看起来,她比他们懂得更多。 大主教目露精光,这对兄妹果然是有医术的。 “就这样吧,你们几个去好好睡一觉。” 云锦绣抿嘴笑着:“希望大家卯时可以到这里,做手术前的准备。” “好好好!”大家连连点头,纷纷离开。 一队教徒森严地守在门外,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大主教开口说道:“如果你们能够治愈教皇,我给你们兄妹黄金五万两,并封你们为执事。”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丝敏锐:“大主教先生,为教皇效命,我们兄妹不需要黄金,我们今日受您的指引到此,只是希望将来困惑之时,您能给我们指点一二。” 从这些大夫的反应,以及天主教在西都城的地位可以看出,教皇在西境,有着崇高的地位,他的命,岂止值五万两黄金和执事神职?现在钱对他们没用,索性留着这笔报酬,他日有需要再用。 大主教目光幽深地看着她,这对兄妹不仅医术了得,而且很精明。 “好,只要你们治好大主教,这个人情,算我欠你们的,教皇也不会亏待你们。” 天主教想要在帝国继续发扬光大,在整个大陆上传播,需要教皇,需要他背后的巫太后鼎立支持,为了治好他,可以不惜代价,更何况,这两个天元人开的价,在他眼里,微不足道。 “但如果你们失败了,”他的神色庄严起来,眼里杀气腾腾,很难看到受人景仰、圣光笼罩的他会有这样的神色:“你们,就是谋杀教皇的恶徒,明白吗?” 她的脸色一僵,看向乌灵宇,成功与否,是由他决定的。 乌灵宇看着她,薄唇抿起,露着淡淡的笑意,灯光照在他的身上,雪白的头发反射出淡淡的光晕,看起来格外温和。 “哥哥……”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心温热,凤眸里眼波荡漾,在跟他说话,如果没有把握,他们现在就退出。 他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胸有成竹地点点头。 她也点点头。 大主教站起:“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他去了隔壁的书房,教皇病倒,教中事务都是他在处理,连日奔波,他也需要休息。 云锦绣迅速翻开这些大夫的治疗记录,她看不懂细节,只看结果,交叉对比,可以大概了解教皇的病情,综合这些大夫的治疗方案,找出更理想的治疗方案,并记录下来。 乌灵宇则看得很仔细,他总是能够抓住病情要点,和有用的治疗方式。 两人在灯下埋头整理了两个多小时,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 乌灵宇开口:“好了,现在我们去看看教皇。” 一旁的侍从去请示了大主教,大主教亲自领着他们进了教皇的寝殿。 厚重的奢华大门推开,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病人粗重的喘气声,痛苦的呻吟声,还有不时低沉的咳嗽声。 侍从将床头的灯点亮,视线里变得清理晰起来,偌大的寝殿里放着一张镶金大床,床头的鎏金床架做工精致,十分奢华,床上躺着的病人,正是教皇。 云锦绣跟着乌灵宇来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她看过他的资料,这位教皇,还不到四十岁,有着一头浅金色的头发,身形高大,如果不是受到病魔的折磨,他会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现在,他的脸色灰里透着青,形削骨立,有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咳咳咳……”他又一阵咳嗽,她听得心惊肉跳,感觉他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侍从拿了白巾上前来捂住他的嘴,等白巾拿开,血红的一片,他咳吐血了。 她心头一沉,这……真的能治好吗? “我看看。”乌灵宇从侍从手中接过白巾,看着上面发黑的血,又闻了闻,仔细检查。 云锦绣跟在他的身边,装模作样地看着,一副我也是懂医术的样子。 她更多的是关注这些大夫为手术准备的器材,有锋利的手术刀,简易氧气装置,不得不说,西境的医疗技术,是走在大陆时代前沿的。 乌灵宇又给教皇把了脉,扎了针,自己做了记录。 最后,他亲自喂了教皇含有罂粟花的药物,迫使他好好睡一觉,他才又去一一检查做手术的器材。 他检查完后,又让大主教准备了新的器材。 侍从为他们两人在教皇殿外准备了房间,两人回到房间,已经半夜了。 云锦绣打开他的药箱,里面有精密的暗阁,暗阁里放着各种花样百出的药瓶,她忍不住伸手去拿。 “别乱动!”乌灵宇立刻制止住了她。 她用力哽咽:“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面,大多数是毒药。”他指着边角一个透明的瓶子:“这是毒剧龙荼!”“这种毒药极为罕见,是我去云州沧海时,无意中采摘到了海里的一种龙藻炼制而成,此毒无色无味,能够在十二天之内渗进人的体肤,浸蚀人的心脏,导致人心脏衰竭而死,而我现在,没有配制到解药 ,你千万不要碰到。” 她瑟瑟地缩回手,眼睛盯着药瓶,眸光锋利如雪,刺透了淡淡黑夜。 乌灵宇看着她,被她的眼神吓得一怔。 “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打算了吧?” 她猛地抬起头,正撞上他的目光,他定定地看着她,锐利的目光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屏着呼吸,转身去将门拉开,谨慎地往外看了一番,又将门关上,上了门栓,走回来,跟他说道:“给你讲个故事。” “在公元时期,有一位始皇大帝统一了天下,天下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于是他变得残暴不仁,奴役百姓,陷天下生灵于水深火热之中。” “后来,有一个叫荆轲的侠客,他不忍看到万民受苦,就决定去刺杀始皇大帝。” 她的目光在晦暗不明的房间里越发的透亮,仿佛穿过层层时空,凝视着那个史诗般的刺客传奇。 “于是,荆轲以献国图为名,去觐见始皇大帝,并刺杀他。” 乌灵宇屏着呼吸,震惊地看着她,在她凛凛的凤眸里,看到了她的坚定,她的决心。西秦帝国的机甲,是天元的人类军队无法抗衡的,一旦给高长雪足够的时间,在西林关内建造城池,巩固后方军事,到时候,他以西都城为战线,使用机甲向东横征,帝国根本无法抵挡他的大军,他征服 天元的梦想,指日可待。 以高长雪一贯的作风,他必定会屠杀整个帝国的统治阶级,到时候,整个中州天元,都将变成炼狱! 她能去到高长雪的身边,反而是个契机! “你疯了?!”乌灵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个年纪轻轻、手无束鸡之力的小姑娘,去刺杀高长雪,这是他听过最疯狂、最不切实际的疯话! 云锦绣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个想法有多荒唐,但她能看到一线希望,为了这一点渺茫的希望,她愿意拿命一搏。 就算不能成功,或许也会有其他的收获,只要能接近高长雪,接近敌国的核心,她都愿意去试一试。 乌灵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的想法的确很疯狂,但她已然做出了决定。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在凤夜回说“我凤夜回的余生,是随高长雪横征大陆,成为大陆上的主宰。”的时候。” 她想着凤夜回当时的样子,她被深深震憾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高长雪东征的大军,只要他活着,他就会像他所梦想的那般,征伐这个大陆上已知的每一个角落,将战火与鲜血,带到他所经过的每一寸土地。” 她眼睛里闪烁着睿智,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 她的神色坚定,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方向和使命。 她知道,她的夫君,轩辕秀,将来也会在战场上,面对西秦征伐的大军,她想和他做同样的事。 她低头看着乌灵宇的药箱,眼底浮现着希望的光芒。 “荆轲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好友高渐离,燕太子燕丹。”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年轻女孩的眼睛里平添了几分希翼:“哥,帮帮我。” 乌灵宇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外面传来凤夜回的声音。他们两人齐齐看向门口。 第393章 我要这天下没有无法医治的病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没等他们开口,轩辕灏匆匆忙地推开了门。 她手轻轻一推,将药箱的盖子盖上。 他们表兄妹两人走进来,凤夜回打量着两人:“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刚刚和乌灵宇的对话,她没有听到。 她淡淡地看了眼一旁站着的轩辕灏,他一脸淡淡的。 “我们准备给教皇做手术,就这一两天。” 她皱起眉头:“做手术?”以前没听说过。 “就是人体有病变部分,用刀子把病变部分切出来。”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人,盯着乌灵宇:“你有把握?” 轩辕灏也比较好奇,这种医治人的方式,他以前也没见过。 云锦绣:“你最好做两手准备,如果我们失败了,就赶紧逃命。” 凤夜回:“……”她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好了,我哥要休息了,明天还得医治教皇,你们随机应变。” “不要脸!”凤夜回唾了一句,还真死皮赖脸地把别人当哥哥,博同情了。 云锦绣:“……” 等他们离开之后,她催促乌灵宇睡觉,自己则在一旁守着,翻看着他的医疗笔记,仔细推敲着里面的细节。 乌灵宇突然支起脑袋看着她:“我把你当亲妹妹。” 她猛地转过来看着他,只见他两眼如星,一脸至诚。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 他对自己所有的感情和依赖,都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他的亲妹妹,乌氏一族的小公主。 他笑了笑,脸上一片明媚。 “这次手术,我相信会成功的。”他有很深的医学底蕴,又从这些给教皇治病的大夫中得到启发,信心十足。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她精神一震。 “你会成功的,以后,将这种医术推广出去,就可以治更难的病,救更多的人。” 他用力点头:“这天下,将不再有无法医治的疾病。”他的眼里闪烁着灼烈的光芒和坚定的决心。 她神智一震,多么美好的愿景,多么伟大的雄心。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湿润了。 “哥,你一定会做到的,你会推动整个世界的医术发展,天下众生,终将受惠于你的医术!” 乌灵宇惊讶地看着她,心头一热,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她的话,仿佛一束光,照进他的内心,眼底变得清明。 他曾困惑,他曾茫然,此时此刻,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找到了通往未来的道路。 他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个字:“好!” 她眨了下眼睛,浅浅一笑,眼里湿漉漉的。 原来,比起杀人,他最想做的,是救人。 她想起那个用鼠疫屠杀了三十万民众,想要葬身于大火这中的他,或许,他通过这样的方式,能够真正地救赎自己。 “扑通!” 窗下传来一声响,她神智一凛,推开窗户,就看到窗外有一个年轻的教徒。 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使出全身力气,将他从窗子里脱进来。 奈何她是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教徒被卡在窗户,快卡断气了:“姐姐,你轻点,我自己来。” 云锦绣:“……” 他自己乖乖地爬了进来,灵巧得像只猴似的,看得出来,他的武学修为不错。 她一伸手,将窗户关上:“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他耷拉着脑袋,有点怕她:“是大主教让我来监视你们的。” 云锦绣:“……!” “你别激动,大主教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们刚来这里,他又不知道你们的底细,又是给教皇治病,他只是想让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异常。” 她狐疑地审视着他:“这么重要的事,就派你来?” 他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身法灵活,看起来是个机智的少年,不过监视这么轻易的就暴露了,不太靠谱。 “姐姐,你可别这么看不起人,我可是教皇身边的医侍,我阿爸是大学士,我从小就是医学天才,我还会武功!” 她挑了下眉,这小子还挺得意。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高达利。” “你跟在教皇身边做什么?” “我是教皇选中的医侍,跟在他身边学医救人。” 她点点头,是个单纯而又机智的医痴。 “哥哥,哥哥,你收我为徒吧。”他直接跑到床前,在乌灵宇的面前跪了下来:“我也想要让天下再也没有无法医治的病!” 云锦绣:“……” 这两个人,是有多狂妄,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医学界的上升空间,是永无止境的。 乌灵宇:“我不收徒弟。”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云锦绣的计划,未来会怎么样,他不确定。 少年一双眸子黯淡了下来。 “为什么?我会努力学习,会听你的话的……” “我会帮你将你的医术发扬光大!” “我给你钱,交学徒费……” “我会为你做牛做马。” 云锦绣:“……” “太晚了,我哥要睡了,他明天还得医治教皇。” 她使劲给他眨眼睛,示意他先离开。 高达利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机智地说道:“哥哥,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说完,他往门口去,走到门前,又折回来,从窗里“嗖”的一下就翻出去了。 云锦绣:“……” 他果然是会武功的,他没走,就藏在外面的某个地方,继续完成教皇教给他的任务。 乌灵宇翻身盖好了被子,他需要好好睡一觉,补充精力。 心里不再迷茫困惑,他很快就睡着了。 云锦绣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心里也踏实了,她相信,很快,他不需要自己的陪伴,也能够安然入睡。 她连夜看完他的手术方案,又补充了一些消炎,防手术感染等一些方法,以及手术后的疗养理论,最后太困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教皇的手术是在两天后的早上举行。 云锦绣陪着乌灵宇一起去了教皇的寝殿,另外有五名大夫也一起参加。 乌灵宇主刀,真正参与手术的,另外只有三名大夫。 他先给教皇注射了麻药,药液提取、注射技术,在四五年前,西秦旧都王城发生温疫的时候,被研制出来,广泛使用,现在精进了不少。 云锦绣有些震惊,西秦的发展也太迅速了,以后天元也得努力搞科技。 一想到以后,她心里就渐渐发凉,没有多想。 今天阳光灿烂,亮眼的光线从寝殿上方的玻璃瓦上照下来,再通过境面反射,可以让乌灵宇的视线非常清晰。 一旁的简易氧气瓶里冒着气泡,氧气通过塑料软管,输送到教皇的鼻子里。 等麻醉产生效果之后,乌灵宇拿起用酒精消毒过的手术刀,切开了教皇胸膛。 所有的医生都瞪圆了眼睛,见证着这奇迹时刻。 云锦绣也一样,手术在步步深入,她抬起头来看着乌灵宇,他神色坚定,目露精光,非常冷静,手也非常稳,她由衷赞叹,他现在是这个大陆上,最有天赋和实力的手术医生。 凤夜回表兄妹两人守在寝殿外,他们穿着白色的圣袍,看起来就像虔诚的教徒。 她抬起眼皮子看了一旁的大主教一眼,丹凤眼里闪过一丝锐利,随即又低下头去,装出一副柔顺的样子。 云锦绣他们的手术方案听起来太离谱了,她来这里,是为了第一时间获取手术结果,如果他们失败了,她就挟持大主教,逃离这里,往西去西林关。 轩辕灏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他相信云锦绣和乌灵宇,他是来见证这场奇迹的,但他脑海里仍然想着云锦绣那天夜里说的关于刺客荆轲的故事。 高达利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门缝,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他相信,他的师傅一定会成功的,他们将来,要一起做比这个更有难度的手术! 两个小时后,门开了。 凤夜回下意识去摸白袍下的匕首。 大主教第一个冲上去:“怎么样?” 云锦绣:“手术很成功,等麻醉的药效过了之后,教皇就会醒过来。”这种台词,她背得很熟。 乌灵宇:“手术之后,需要半个月的疗养,这几天,我会亲自照顾教皇。”他也很想知道手术的作用有多大,结果后怎么样。 大主教看向其他的大夫,大家累得满头大汗,整个人都还是懵的,但脸上都是兴奋,这种史无前例的治疗,对这些医痴来说,是多么的振奋人心! “嗯嗯嗯!”他们连连点头。 大主教也松了一口气,见他们都累了,客气地说道:“各位请先去休息。” 高达利:“我在这里守着,教皇醒了,叫你们。” 大家点点头。 乌灵宇需要看守教皇,就在教皇殿的房间里休息了。 云锦绣是最不累的,她只是在一旁看而已,见凤夜回眼神凝重地看着自己,就跟他们一起离开,回他们的园区。 他们刚走没几步,高达利就追出来:“姐姐,你等等!” 他上前来,激动地将云锦绣拉到一边,小声地问道:“姐姐,我拜大哥哥为师的事?”她昨天向自己眨眼睛,她一定有方法帮到自己。 “他不收你为徒,你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不就行了吗?” 少年嘴角抽了抽,这算什么?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他摇了摇头。 “这不就得了。” 他的眼睛慢慢变亮:“我知道了!” “谢谢姐姐,教皇醒了,我通知你们。”他奔跑回去了。云锦绣:这小子机智,有前途。 第394章 教宗,皇权 轩辕灏:“……” 凤夜回:“……” 他们出了教皇殿,凤夜回看了下四周,只有远处有几名教徒,她低声问道:“治病算是成功了吗?” “手术是成功了,能不能治好教皇,还得看接下来的三天。” 她心里一阵暴躁,早知道,应该自己想其他的办法。 “你还是时刻做好准备吧。”如果教皇治死了,有她开路,或许他们能逃。 凤夜回狠狠地瞪着她。 “我去我哥那里了,教皇醒了好了解情况。”她又回去了,之前,教皇能否被治好,关系到天主教会不会帮他们穿过西都城,现在,还关系着乌灵宇的人生理想。 看着她进了教皇殿,她转头看着轩辕灏:“她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生存,为了活命吧。”他已经知道了云锦绣的目的,为了更多人的生存。 她秀眉拧着,隐隐生疑。 自从在云锦绣的手中栽了那么多次之后,她已经养成了多疑的性格。 “你呢?”她质问:“你是为了什么?” 白白放弃皇权,遇到了杀母灭族仇人,也不想报仇,怒其不争的同时,她又充满了疑问。 “为了摆脱做工具的命运。”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彻彻底底地看清了很多事。 凤后是他的生母,但她生性冷血,嗜权如命,为了权势,可以牺牲掉任何人,凤家七子,都不过是她权力道路上的牺牲品,他也一样,他们这些人,是被当成权力争夺的工具而生下来的。 当他认清这些之后,就决定要摆脱这样的命运。 他是他自己,他的命是他自己的,不是生他养他的帝后的,他要摆脱这亲情、权势的羁绊。 他嗅到了西方大陆的新变化,像苦行僧一样一路向西,寻寻觅觅,流浪在中州大陆与西境大陆的边缘。 凤夜回:“……” 现在可以确定,他们不是一路人了。 他们一起回了临时居住的园区,有教徒邀请他们去教堂做礼拜,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离开这里,安全起见,只能先融入他们。 乌灵宇去卧室休息了,云锦绣去教皇寝殿守着。 除了她,一起看守的还有大主教,几个参与这次手术的医师,他们比乌灵宇更想知道结果,寸步不离地守着。 卧室的门是关着的,他们围坐在长桌会议桌前,只有教皇的两个贴身医侍守在卧室内。 云锦绣将乌灵宇的手术笔记递给高达利:“把这个誊抄了。” “抄这个做什么?” “据我所知,这是整个六合大陆医学史上的先例,也是外科手术的开端,这么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比较好。” 少年眼睛一亮,立刻接了过去:“好,我抄!” 有大夫拍手叫好:“外科手术,这个名称好!”在这之前,在人们的意识里,开刀流血,特别是针对人体重要器官,那都是杀人害命的事,大夫们治病,采用的都是传统的方法,虽然有大夫打破规,剑走偏锋,利用这种方法治病,但没有形成影响力, 而这一次不一样,病人是教皇,一旦他醒来痊愈,利用他的影响力,这种手术方法,将被推广,为人们所接受。 “我也记下来。” “我也来。” “算我一个。” “……” 他们围上来,开始誊抄记录这次外科手术细节。 大主教眼睛一亮,看着兴致高涨的大夫们,他为教宗找到了一个新的契机。 天主教是如何在民间推行壮大的,他是深知其中玄机的核心人物之一,如果“外科手术”这种医疗方法由天主教推行下去,将会在大陆上造成很大的影响力。 他站起来说道:“这次手术意义重大,应该记录进《天主教医学编年史》中。” 大家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灼灼,他们已经觉察到,这将是医学史上里程碑的一刻,没错,后世查到有关“外科手术”最老的记录,来自于《天主教医学编年史》。 教徒们搬来了一本长50公分,宽80公分的铁皮书卷,这些大夫亲自书写,最后落上他们的名字,载入史册。 高达利一想到这些主要是师傅的功劳,就把他的名字写上去了,不过他写的是白宇。 大夫们忙得不亦乐乎,云锦绣静静地坐在长桌会议桌前,看了眼大主教,眼底幽光闪烁,这个大主教,是个厉害的人物,能够抓住医学契机,为其所用。 “隆隆隆——” 宗座宫外传来一阵铁骑的声音,惊天动地。 大主教第一时间站起来,来到窗下。 云锦绣几乎跟他同一时间站在窗下,往外看去。宗座宫外围了近百名黑甲军,为首的将领穿着黑亮的护甲,披着红巾,身材如猎豹一般壮硕矫健,不到十六岁,快要有一米八的身高,一头橙红色齐肩头发,引人注目的高颧骨,攻气十足,隐隐透着几分 破坏力。 她皱了下眉头,西都城督军府,如此威风傲慢年轻的大将,除了兰博将军,她想不到第二个。 很快有教徒进来禀报:“主教,兰博将军来了,听说昨夜有天元的军人混进督军府,督军府正在到处抓人。” 云锦绣心头一沉。 不等通报,兰博将军已经进了大门,直奔教皇寝殿。 她不动声色地站到了侍从的旁边。 “噔、噔、噔……” 军靴在地面踏出铿锵的脚步声,很快,兰博就进了殿厅,他的两个随从一左一右留在了门口。 “主教先生,下午好啊。” 主教迎上去,笑呵呵地:“兰博将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他一转身,在大主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取了高脚银杯,倒了葡萄酒,悠闲地喝着,完全不将大主教主在眼里。 大主教知道他傲慢的本性,也不在意,安静地在一旁等着。 他品了一会儿酒,才说道:“昨天晚上,有天元的军人潜入我们督军府,潜入了我们的军库,还伤了我们的人,现在正在城中潜逃,你们宗座宫,是我们唯一的盲区……” 大主教眼底闪过一抹睿光,立刻抢说道:“将军放心,我们发现可疑人物,就交到督军府。” 他眉头一锁,眉眼之间戾气流露,这可不是他的目的,他是来搜宫的。 大主教的神色也强硬起来,皇权军队不干预教宗,是他们的神权象征,如果今天,让他搜查宗座宫,就是变相向皇权臣服,会影响教宗发扬光大。 “主教先生,你们宗座宫,现在有多少人?” “神职人员百余余人,侍徒百余人,侍卫百余人。”“据本将军所知,城中每天有大量的教徒来教堂做礼拜,你们每天也会新增不少教徒,而且,你们教里有大量的天元教徒,你怎么保证,这些天元人中没有奸细?你怎么保证,天元的军人不会混入其中?” “闯入督军府的军人不会单独行动,他一定有同伴接应他。”大主教憋粗了脖子,面对强硬傲慢的帝国大将,压力很大,他耐心解释:“教宗的教徒,都是天主圣父选中之人,并经历一一考验,才入教宗的,我们有大量的侍徒和侍卫,如果真有奸细混进来,我们一 定会发现的,并第一时间交给督军府。” 兰博将军咬牙,教宗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本将军愿意协助你们排查奸细。”这件事,他势在必得:“本将军建议你,不要收取天元教徒,清除现有教众,让他们立刻出城。” 大主教神色一凛:“将军,天下苍生,皆为天主圣父所造,教宗对天元人一视同仁,更何况,不久之后,天元子民,将是陛下的子民,天元领地,将是陛下的领地。” 云锦绣:“……”不愧是大主教,这高帽子往高长雪头上一戴,都可以压制兰博将军。 对于这一点,兰博将军深信不疑,看大主教的样子,是丝毫不受协了。 他往卧室大门看了一眼:“教皇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他得了重病,整个西都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无法医治,如果他死了,他就可以对教宗为所欲为了。 “教皇已经做了手术,正在休息。” 他皱起眉头,做手术?什么鬼? 看大主教的脸色,教皇暂时应该死不了。 他目光锋利:“搜查奸细一事,本将军回去和源将军商量,有必要,我们会请示陛下,相信我们很快会见面的。”他还没有放弃。 大主教挤出一丝笑容:“随时恭迎将军,将军慢走。” 兰博大步流星,走到门口,他突然折了回来,直接走到云锦绣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你是天元人。” 被他直视着,她瑟缩了下,身上所有的锋芒尽敛,就是普通软呆的侍女,带着几分被震慑住的怯懦,轻轻地说了声:“是。” 大主教心头一沉,这个姑娘聪慧过人,满腹玄机,要不是急于救治教皇,他不会轻易将他们这几个人带到宗座宫来。 他说道:“白瑜小姐是我们的教徒,也是教皇的医侍。”“医待?”他凑近她的眼睛,审视着她,威逼着她,“那你说说,本将军可有什么病?” 第395章 神医神父 你有病,你当然有病! “是……”她唯唯诺诺的,别头,下巴想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他的手捏得更紧了:“就这样给本将军看病。” 特么地! 她伸出手,握着他的手腕,给他把着脉,一会儿流转目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一脸胸有成竹。 “将……将军身强体壮,血气方刚,没……没病,就是气血旺盛,旺盛过头了,火气过大,泄泄火就可以了。” 像他这种攻击性极强的人,能不火气过大么! 他一把箍紧她的腰,迫使她垫起脚尖,下巴几乎贴在她的腰上:“正好,就由你来给本将军泄泄火!”手里的腰肢纤细柔软,他能够估测出她白袍下的身材,这个天元医侍的身材,也是顶好的,她的皮肤细腻光滑,五官精致,是上等的美人,还比他年纪大几岁,他从小无父无母,喜欢年纪大的女人,这个 女人,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他要了。 “放开我妹妹!” 乌灵宇走了进来,星眸里寒光迸射,相比之下,他不会武功,身型瘦弱,但气宇上丝毫不输兰博将军。 云锦绣心脏一提,呼吸一窒。 “你是?”兰博皱眉一问。 她松了一口气,他不认识乌灵宇,他在王城屠城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小巷子和人打架。 大主教:“这位是教皇的主治大夫,白先生,白小姐的哥哥。”他语气严肃,现在教皇还没醒过来,生死未定,这对兄妹以他们极为重,他必须保护。 “兰博将军,白小姐是我们教宗的教徒,请您放开她。”如果他连教宗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任由帝国大将抢走,教宗的面子往哪搁? 兰博转头看着他,他的眼底寒光闪烁,姿态强硬。 高达利几个医侍也来到乌灵宇的身边,如果他不放人,他们要来硬的。 大厅里安静下来,寒意弥漫。 兰博慢慢松开了手,他冲动,但并不莽撞,直接和教宗冲突,对他不利。 云锦绣后退了一步,微微低下头来。 “你好像并不怕本将军?” “我有天主圣父庇佑。”这台词有点二,但很管用。 “你可愿意跟本将军走,做本将军的女人?”他看上了这个女人。 “多谢将军抬爱,小女子早已决心追随天主圣父,追寻世间奥义。”她看起来,就是个虔诚的圣徒,一个无可救药的神权主义者。 他冷“哼”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阴谋和挑衅,然后转头向大主教:“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悻悻地走了。 大主教打了个寒颤:“恭送将军。” 很快,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 云锦绣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发青的大主教:“主教,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他回过神来,侥幸地看着她,刚刚她反应机灵,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让兰博没有找到借口发作,但他临走时看他的那一眼,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挥挥手,其他闲杂人都退出来了房间。 她开口道:“我觉得有必要让兰博将军搜查一遍。” 他身子一震,目光凛凛地看着她。 她知道他也想到这一点,只是没有作出抉择。 “主教先生,这里是西都城,督军府的地方,兰博将军不会认为教宗是他不能搜查的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让他搜搜也无妨。”主教神智一凛,这正是他的顾忌,兰博性格冲动,不会善罢干休,教宗这两年发展过于迅猛,实力壮大,在帝国的影响力很大,皇朝现在有更远大的目标,征伐天元,征霸大陆,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教宗上 ,另一方面,教宗有助于安抚民众,利于帝国的和平,他们才能享受特权,如果现在和帝国起了冲动,尤其是残暴擅战的兰博将军,对他们不利。 瞬间权衡利弊,他立刻向身边的人:“快,去留住兰博将军。” 兰博带着人刚刚走出大门,就有人追上来。 “将军请留步,主教请您协助我们搜查教宗。” 他抬头向楼上的教皇寝厅看去,思索了片刻,大手一挥:“搜!” 宗座宫全力配合,进行了一场地毯式的搜索。 凤夜回和轩辕灏正在跟着教徒们在教堂里进行礼拜,两人伪装得相当到位,巧妙地避开了身份排查。 兰博将军一无所获,主教热情陪同,搜完了,亲自送他出宫。 云锦绣站在寝厅的窗下,静静地看着他们。 卧室的门推开,医侍匆忙来报:“白大夫,教皇醒了。” 乌灵宇快步进了卧室,几个参与治疗的大夫陪同着。 宫外,兰博将军黑青着脸,这里是全城他唯一没有搜索到的地方,竟然没有搜到人,很是气愤。 他翻身上马,主教在后方恭敬送他。 “主教,教皇醒了!” 他精神一振,想要立刻去见教皇,但见兰博还没走,仍恭敬相送。 兰博闻言,皱了下眉头:“就是那对兄妹治好教皇的?” “是的,将军。” 他低头看着握马缰绳的手,手上还有温软的感觉,那个女医侍的手感,真的不错。 “恭送将军!”主教急着去见教皇。 他神色一凛,调转马头,带着军队离去。 云锦绣站在窗下,看着渐行渐远的军队,神色越发的凝重,也不知道是谁闯进了督军府,会不会是明王?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沉。 她很快又摇了一下头,不会的,他对西秦王朝是有了解的,他现在应该在为大战做准备,没必要潜入督军府。 主教匆忙回教皇寝殿,见教皇正坐靠在床头,脸色虽然难看,但一双眼睛格外有神,他有一种直觉,他一定会痊愈。 乌灵宇替教皇做了全面检查:“暂时没有大碍,只要顺利度过这几天愈合期,就能痊愈了。” 众人大喜:“恭贺教皇。” 乌灵宇:“都散了吧,让教皇好好休息。” 众医者都松了一口气,个个回去休息了,留下乌灵宇看守教皇。 寝厅里,只留下几个贴身医侍,他们兄妹二人及主教。 主教挥挥手,几名医侍出了大厅,只剩下他们三人。 “白小姐是如何想到让兰博将军搜教宗的?”这个女人这么年轻就如此聪明,她的表现,让他忌惮。 云锦绣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我虽然不了解教宗和督军府,但也明白权利制衡这个道理,教宗在皇朝军权面前享有特权,凭的是实力,可教宗,不想挑战皇权是吧?” 他瞳孔一张,眼波荡漾,如波澜将起的海面。 “白小姐慎言。” “主教先生不喜欢我说实话?” 主教:“……”他喜欢听实话,正是因为她实话实说,他虽然顾忌猜疑,也还有两分信任。 “白家不是世代为医吗?白小姐怎么还懂权利制衡?” “光会医术,可不能让一个家族世代长存,连市井小民都知道如何争名夺利,权利制衡不过是说得好听一点。” 主教若有所思,她能想到的,也只不过是他想到的冰山一角。 “教皇康复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兄妹打算继续西行,开设医馆,治病赚钱。” “就这样?”她侃侃而谈:“主教可别小看医馆,如今我们掌握了外科手术,可以招收学徒,壮大医馆力量,是人就会生病,就需要大夫,我们可以在各大城市开设医馆,假以时日,我们的医馆会发扬光大,名利双收 。”后来,乌灵宇的确是这么做的。 主教听得热血澎湃,比起教宗的天圣救世一说,这对兄妹一流的医术,显然更被民众需要,也更利于传播,这是一大利器。“我曾答应你们,如果你们治好教皇,必有重赏,等过几天教皇好些了,我会请求他封白大夫为神父,教宗会全力配合你们将医术发扬光大,让你们成为大陆上最著名的医者,行使天主圣父神圣的使命, 救治众生。” 云锦绣:“……” 这老狐狸,什么天主圣父,神圣使命,全是扯蛋,他想利用他们的医术和医学影响力,来巩固教宗的实力。 她也不揭穿他,他们也需要教宗的帮助,互惠互利。 “多谢主教,愿教皇早日安康。” 她说的这个目标,已经够让主教震撼不已,他没有多想,他也绝对想不到云锦绣的真正目的。 除了看守教皇,乌灵宇就在制药。 一方面,教皇需要服用药物,另一方面,他需要研制大量的药物,按云锦绣的计划,他们以后也会用到很多药。 于是,他们居住的地方,变成了制药工厂,高达利跟着忙前忙后,乌灵宇收不收他为徒他不知道,但这个师傅,他认定了。 云锦绣也跟着他学习,了解毒药,如何用毒。 教皇手术成功的事,在教宗乃至整个西都城迅速流传开来,整个教宗都沸腾了,说教皇是天主圣父转世,是天命之人,不死之身,这种说法,迅速传到各地分教,吸引了更多的人加入天主教。 几个参与治疗的大夫尽显风头,名声大噪,教宗稍有地位的人都纷纷前来拜访,暗送大礼,城中有钱的商人重金请他们治病,一时之间,他们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大医师。 乌灵宇是主治医生的事被这些大夫故意忽略,他们反而落得清静,可以专心制药。 夜渐渐深了,清幽的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房间里灯光静照。 云锦绣打了个哈欠,拿起托盘,准备去药房再取点药材。 教皇病重,宗座宫的药房里储存了大量的名贵药材,应有尽有,他们打算多研制些药物出来。 她刚出了门,身后突然扑出一个身影,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别动!” 她身体一僵,被挟持了,盘子“哐当”落地,举起双手。 身后的人挟持着她往后推,贴靠在墙上,然后他手一松,身体沿着墙,直直地坐倒下去。 云锦绣:“……”她转过身来,看着倒在墙根下的人,不由瞪大了眼睛,云麾! 第396章 我在找她 她四处看了一眼,趁着没人的空档,将云麾拖进了药房,“砰”地一声将门推上。 地上一片血迹,她迅速打了水,擦干净地面,又在周围洒了些药粉,掩盖气味。 乌灵宇上前来,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人。 “救他!”她坚定地说道,凤眸里透着乞求。 云麾是云家军里最年轻、最出类拔萃的将才,也是帝国的新晋督军,他的身上,承载了帝国的希望。 两人从小相识,交情不浅。 两人相视一眼,将他抬到了内屋。 乌灵宇剪开他的夜行衣,他的胸口有一个很大的血洞,肩上,腰上,背部多处受伤,流了很多血,好在这里药多,都是上等的珍贵药材。 她迅速按乌灵宇的指标,拿来药材,有了给教皇做肺部手术的经验,他处理起伤口来更加得心应手,而且处理得更仔细。 “咚咚咚!”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云锦绣看着云麾处理到一半的伤口,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乌灵宇的眼睛。 她给他递了个眼色,让他继续处理伤口,她出去。 她正了正色,开了门,就看到高达利端着一盘子药材,药材堆得高高的,快到他头顶了。 “白姐姐,我来跟着师傅制药。” “大半夜的,你想累死你师傅啊,明天再说。”她“砰”地将门关上,然后又将门拉开,把他送来的药材抢了进来,又将门关上。 高达利站在门口,双手还保持着抱盘子的姿势,一脸懵圈,明明他们还在制药啊,他们不是都不休不眠的制药嘛。 想了想,他还是回去,师傅看起来瘦瘦的,的确经不起累。 门内,云锦绣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云麾还没有被发现。 “砰砰砰!” 门又响起。 她猛地看着门,呼吸一紧,这个敲门的声音,不是高达利。 她将药放在一旁,又开了门,就看到轩辕灏站在门口,他穿着白袍,长身而立,乌黑的墨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眼中光芒璀璨。 她的目光顺着他的衣袍往下,看到他脚边有血迹,映着白袍,很是刺眼。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下衣角,意味深长地说道:“刚刚花园里遇到一只疯猫,一不小心把它杀了,溅了点血。” 他看着她,微微屏气,空气里有浓郁的药味,掩饰着一点血腥味。 他往里看了一眼:“我想进来帮忙。” 她眨了下眼睛,眼底闪过一丝亮光,猫没有疯,是他掩护云麾潜进来的。 她点点头,他进来,转身将门关上,跟着她往内屋去。 进了内屋,他走上前去,看着云麾的伤,直摇头:“伤得太重了。” 他向乌灵宇:“救得活?” “这得看他的造化了,十二个时辰内如果他醒得过来,就应该没问题。” “他会醒过来的。”云锦绣看着年轻督军英俊的面庞,坚持地说道:“他是我见过最强悍的军人,他曾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他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他也会挺过来。” 轩辕灏转头看着她,迎着灯光,她柔美的面容里透着坚毅,恍惚间,他觉得这位将门嫡女也是他们中的一分子。 他想起凤行烈,想起云家军,渐渐想到了她在云家军中所扮演的角色,这个女人,还真是深藏不露。 “就算他能够活过来,西都城守护森严,你要怎么把他送出去?” 她神色一凝,眉头渐渐锁了起来。 这里是西都城,一个陌生的地方,四面都是敌人,现在她还真想不到什么办法。 乌灵宇继续替云麾处理伤口,这是眼下他能做的,也是最迫切的。 第二天,乌灵宇和云锦绣一早就去给教皇检查身体。 教皇已经已经清醒了,由医侍照料,正在床头用早点,大主教在一旁作陪。 两人到床榻前,按教徒的仪式行了礼。 “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他的声音气息不足,身体还很羸弱。 “能为教皇效命,是我们兄妹的荣幸。”乌灵宇温和回答。 云锦绣抬起头,恭恭敬敬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透着黑青,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隐隐有位高权重的压迫感。 教皇点点头,他阅人无数,所见者,都是大陆上的风云人物,这对兄妹非等闲之辈。 “教皇,请让我为您检查。” 医侍们收拾了餐具,退到一旁,他上前去检查。 云锦绣静静地候在一旁,她看了眼金银餐具里的早餐,是牛乳茶和牛肉,牛肉是烧制成牛排的,看起来味美多汁,边角上已经切了一小块。 教皇还算年轻,恢复得相当不错的,已经有进食的欲望了。 乌灵宇检查完之后,向教皇说道:“教皇,伤口有微弱炎症,需要持续用药,另外,心脉动和气息偏弱,请教皇在床上静养,切勿操劳。” 教皇皱了下眉头,显然,他不是那种人清醒了,还能在床上静养的人。 “白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够康复。” “少则需要十天,最好休息半个月。”他需要为云麾争取时间。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教宗正在迅速壮大,他有自己的计划,让他休养半个月,他做不到。 云锦绣察颜观色:“教皇,肺部损失,伤及根本,休养痊愈,方可延年益寿。” 教皇抬眸看着她,年轻女子温温和和的,一双凤眸十分灵动,让人眼前一亮,声音悦耳,心情好了不少,勉强点头。 “另外,三天之内的,不能吃油腻食物,牛肉肉质较厚,不容易消化,可以多食用清淡的肉粥。” 他眯了下眸子上,看了眼才吃了一口的牛肉,这个姑娘倒是机灵。 “好,听你们的。” 乌灵宇呈上药:“这是今天要服用的药,一日三次,早中晚各一次。” “嗯,先放一旁。” 乌灵宇:“我会尽快多研究药物,助您康复。” “嗯。” 他们兄妹二人退出了教皇寝殿。 医侍取了乌灵宇留下的药,亲自试吃,确认之后,才给教皇服用。 吃了药,他看了眼吃了一口的牛肉,向医侍道:“去换碗肉粥来。”云锦绣的话,他听进去了。 医侍离开,房间里只有他和大主教两人。 “这对兄妹,是天元人,你怎么找到他们的?” 大主教一一向他禀报了,还提到兰博将军来宗座宫搜人的事,但没有提到云锦绣给他出主意,现在教宗正是用人之际,他在极力表现自己,希望得到重用,权职更上一层楼。 教皇对他赞赏有加,也同意封乌灵宇为神父的事。 “巫太后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主教摇头:“没有,现在陛下还在西林关内,太后应该更关注陛下。” 他点点头。 “督军府有什么动静?” “陛下还在关内,督军府现在主要在大肆扩建西都城。” 教皇若有所思:“拿纸笔来,我给太后写封信,报个平安。” 他现在手术成功,重获新生,这个消息,他需要立刻让她知道,字里行间都是恭敬的传达和慰问,实则他在传递一个消息,他以前,现在,将来都会是他坚定的后盾。 的确,这位叫梵济名的教皇,在不久后的将来,成为了庞大西秦帝国的主宰。 云锦绣和乌灵宇回到药房,轩辕灏在替他们看守着云麾,他们继续制药。 高达利行使着监视他们的职责,经常出现在药房,他太痴迷于医学,现在完全偏向这对兄妹,他也看得出来,他们不会伤害教皇,也就放松了警惕。 云锦绣以各种理由打发他,尽量让他少出现在药房,即使进了药房,也是在她的眼皮子底子。 轩辕灏在周围往来,随时帮他们观察动向。 凤夜回知道他们还要在宗座宫呆几天,索性私下打听起高长雪的消息来,也没有注意到云锦绣。 晚上,她和乌灵宇去给教皇看诊送药,回来之后,轩辕灏才离开。 她已经打发了高达利,顺便将门反锁上,就去炉子旁拿给云麾熬的药。 乌灵宇直接往内屋去,他在床边坐下来,挽了衣袖,给云麾把脉。 他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脉搏上搭了一会儿,他的脉搏猛地跳起,他震惊地抬起头来。 云麾已经抓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中抓着给他喂汤药的木勺,高高举起,他内力深厚,一根木条,足够杀人。 他手中的木勺子用力插了下去,在快制到他脖子动脉的瞬间,突然收住:“怎么是你?” 他手一松,身体软软地靠在床头上,四下打量了一眼,这里很宽敞,是个药房,到处都是药的味道。 乌灵宇抹了下额头的冷汗:“你能动,看来是好了不少。”刚刚那一下,要不是他及时收住手,他就血溅当场了。 “有你这个乌大神医在,我应该死不了。”在天启帝都之城,跟着云锦绣的那段时间,他见过他很多次,对他也算比较了解。 “我现在叫白宇。”他谨惕地告诉他:“这里并不安全。” 他神智一凛,警惕起来。 他猛地两眼放光,抓着他的肩膀:“云锦绣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他一定是跟她在一起的,他们关系亲近,她不见了,他刚好也不见了。 云锦绣端着汤药,刚走到分隔屋子的深色幔帘后,听到他们的声音,停下脚步,站在幔帘后。乌灵宇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她的脚以及脚边的迤逦袍摆。 第397章 明王爷就在城外 见她不进来,大概知道了她的用意。 他摇摇头:“她没有跟我在一起。” 云麾脸上的神色猛地暗淡了下去:“不……你骗我。”她一定跟他在一起,一定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我骗你做什么。”乌灵宇觉得他有点难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就是西境人,我打算去西方。” 云麾一脸失望。 “这里是天主教的宗座宫,督军府的人早已经留意到这里,若是让教宗的人发现了,你也活不了,你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动了一下,伤口处传来一阵撕痛。 “躺好。” 他出了内屋,来到外面,云锦绣将药递给他。 他端着药进去,让他喝了,又给他治疗了一次,他太虚脱,很快就睡着了。 云锦绣出了药房,往他们住的园区去,一直呆在药房,会引起凤夜回的怀疑。 她刚出了教皇大殿,就看到许多教徒排列成队,来回走动,像在巡逻。 她找了个人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听说督军府还在搜查天元的奸细,教皇让我们也查查。” 她心头一紧,心跳漏了一拍。 “白小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们兄妹现在是教皇身边的红人,大家对她都很恭敬。 她若有所思地往园区去。 “听说明王爷来了。” 她身子一震,抬起头来就看到轩辕灏正站在她的面前,只差一步,她就要撞在他的胸膛上。 “你……刚刚说什么?” “轩辕秀,他来了。” 她瞳孔张大,目露惊愕。 “他……他怎么会来?”他不是应该在后方备战吗? “可能是为了他的大将吧。” 她皱了下眉头,往城外的方向看去,目光穿过层层时空,仿佛看到了城外的那个人。 “不是他的大将,是帝国的大将。”这个轩辕灏,好像对王爷有偏见。 “是吗?帝国有什么不是由这位摄政王决定的?皇位上的那个孩子,也是他养大的。” 云锦绣:“……”轩辕烨已经成年了,在他眼里,竟然只是个孩子。 “他的决定,是对帝国有利的,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轩辕灏看着她坚定的神色,知道轩辕秀在她心中的地位,脸色很难看。 “他清剿了所有与凤家有联系的势力,帝都的,各行省的,他杀的那些人,不比凤家的少。” 她脸色微白,还是坚定地说道:“政治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也曾手上染满鲜血,可她不后悔自己的抉择。 “你和他,还真像啊。” 她淡淡地笑笑:“我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守护的是什么,也知道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神色缓和了些:“得尽快想办法把人送出去,都督府还会再搜过来。” “我需要你的帮忙。” 他微微抬头,眉宇间有点小骄傲:“我会想办法。” 已经到了深秋时节,星月的银辉洒满天地,寒气凛冽。 西都城一里外的驿站,这是天元帝国西面最边上的一个驿站,现在已经被商人重建,成为了一个商用中转站。 轩辕秀站在烽火台上,他穿着深蓝色的大麾,身形伟岸,遥望着西都城。 短短的一两年时间,这座宏伟的城池在这片蛮荒之地上拔地而起,西秦军给这里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黑夜里,他眼里精光闪烁,他看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改变着这个大陆。 方遒来到他的身边:“王爷,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吗?” 这一次,他们只带了两百人来,西都城里有十几万精兵,还有源义、兰博两位大将,一旦他们追出来,他们无法脱身,王爷身系帝国存亡,他们不能让他冒险。 “等,直到接应到云麾为止。” 他瞳孔一锁:“王爷觉得云大人他还活着?” 他们正在建立西川军事基地,突然得到消息,云麾来了西都城收探军情,他领着人,匆匆赶来了。 “西都城仍在大肆搜寻,证明他没有落入他们的手中,他还活着。” “属下还有一事不明,云大人此次如此鲁莽,王爷为何要冒险救他?” 轩辕秀眼底闪过一抹沉思,云麾此次前来,一是他不了解西秦王军,想要探个虚实,二是他心里有一份期待,云锦绣! 每每想起自己的那个王妃,他心里就一阵澎湃。 “他是难得的将才,让他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方遒瞠目,表示不理解。 “龙渊就在西都城内,我们会尽快联系上他。” 与此同时,西都城督军府,义政大厅,议政人员齐聚。 兰博目露精光:“源大人,让我带人出去会会那个明王爷轩辕秀。” 早在几年前,在高长雪陛下亲自主持的军事会议上,轩辕秀就被列为天元帝国的护国大将,他们最大的威胁,现在,他就在城外,他恨不得立刻带兵出去与他会见。 幕僚长高思:“不可,现在还没到陛下的用兵时期,冒然起冲突,只会扰乱我们的计划。” 兰博一脸愤怒:“军师,敌国的人都已经上门来了,我们按兵不动,让我们的皇朝军颜面何存?更何况,只是来了个轩辕秀而已,据我所知,他带来的人,还不到三百。”他恨透了这个老军师。 “此处离扬州城,不过数十里,一旦开战,扬州官府军必然出兵。” 帝国用兵,向来以勇猛神速奢称,他们在等高长雪做好万全的准备,再跟天元一决胜负,以绝对的军事力量取胜。 兰博目光凛凛,杀气冲天。 源义平静地看着他们,一脸沉思。 兰博看向他:“源督军,你怎么说?” “可以去见见他,尽可能不要起冲突。” 他一脸大喜:“好!”他无礼地看了眼高思,出了议事厅。 高思看向源义:“督军为何让他去?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动手的。” “猛虎关太久了会发狂,就算我不让去,他也会去的。”他太了解兰博了,“如果他真动得了明王,替陛下除去一个劲敌,何乐而不为,如果他失手了,兰博将军会得到一次磨练。” “到时候,只要我们督军府不出兵,不会引发战事,明王也不会出扬州城的兵,他真正想要面对的敌人,是陛下,王对王的决战。” 高思点点头:“督军您是明白人,我就放心了。” 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兰博将军莽撞,冲撞了您,还请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老军师一脸释然:“我不会计较这些的,兰博将军生性如此,我也只能这样对他。” 以陛下幕僚长的身份给他压力,让他明白,他在帝国之中,并不是受欢迎的,让他有所忌惮。 宗座宫的园区里,云锦绣刚进门,凤夜回就跟了进来。 “轩辕秀来了,就在城外。” 她言笑晏晏地看着她:“看你气喘吁吁的,这么着急赶回来,是怕我逃走?” 凤夜回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审视着她:“你不想逃?” “我要有那个本事,还能落入你的手中?” 她心里踏实了,云锦绣最大的弱点,就是不会武功,任她再聪明,在这种时候,也插翅难逃。 “凤夜回,这也是你的机会,高长雪能给你的,轩辕秀也能给你。” 她冷“呵”了一声:“高长雪是大陆上的征服者,但轩辕秀不是。”她脸上流露出骄傲与崇拜。 云锦绣眨了下眼睛,不再多说,她知道她的信仰非常坚定。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最近,凤夜回一直在忙她的事,看得出来,她有自己的计划。 “轩辕秀来了,西都城会有动荡,我会趁机带你进西林关。” “这倒不必,等过两天,教皇康复了,他会让我们兄妹以教中医侍的身份进关,这样更有把握。” 不可否认,她的方式更好。 “你竟然真能利用教宗。” “不是利用,也不是我,是我哥哥,我们救了教皇一命。” 在这一点上,凤夜回都佩服她了。 “你还真是好运气。” “不是运气好,是医术,是实力。” 她不由一怔的,的确如此。 离去到高长雪的身边,又近了一步,凤夜回的迷惑不减。 “看来你很愿意去高长雪的身边?” “他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应该不会只是想要我的性命。” 凤夜回冷笑:“有的时候,你还蛮天真的。” “有的时候,你也很天真,高长雪就算真的攻下了天元,这片大陆上,还有东境,南境,北境……主宰大陆,你我这一代人,一定是看不到的。” 这盆冷水,泼得她心里发凉。 凤夜回横目冷视:“你当然看不到,软弱的女人。”她的信仰,是坚定的,疯狂的。 云锦绣:“……” 有士卫匆匆进门来:“白小姐,教皇突然又病重了,白先生让您赶快过去。” 她匆匆去了教皇寝殿。 原来是教皇病情反复,咳出血来,乌灵宇已经在替他诊治了。 乌灵宇:“是劳累过度,导致伤口复发,您是不是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睡过?” 生死攸关,他点点头。 乌灵宇一脸复杂:“我会再调制几味药,如果您坚持不休养,我也没办法了。” 云锦绣:“……” 虚惊一场。 乌灵宇:“药库里缺两味药,我现在要出宫去购买。” 大主教同意了,并派人跟他们一起去。 凤夜回怕云锦绣逃走,跟他们一起去。 午夜时分,一群人的乘着马车,来到城中商铺最繁华的中央大街,周围有最好的药铺,齐聚了来自各地的药材。 今夜,城中最繁华的地盘,灯火通明。 “让开,让开。”有人大声号令。 他们的马车被迫停在路边,人纷纷下车来。云锦绣一下车,就看到兰博领着一队精军气势如虹地走来,有灯火照映着他肩上披戴的红巾,鲜红夺命,他正在阅兵。 第398章 想跟王爷回家了 看到她,兰博目露狼光,走到她的面前。 “我们又见面了。” “将军。”她不卑不亢地打了声招呼。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考虑好了要做本将军的女人吗?” 乌灵宇要上前去,云锦绣朝他挥挥手,阻止了他。 她看着兰博,更加坚定:“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想法,那天已经告诉你了。” 他的脸色变了,他是荣耀与战绩齐身的帝国将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拒绝他。 他神色一厉,要来硬的。 “我们是来给教皇抓几味补药的,你要动教皇的医侍,起码也得跟他打声招呼吧。” 兰博松开了手,一脸志在必得。 “等本将军明日取来天元帝国明王爷轩辕秀的人头,自会去向教皇要人,你给我好好等着。” 她的脸色微变,他阅兵,是为了去见轩辕秀! “你也是天元人,想必到时候,你心里一定不会这么平静吧?” 别看这个女人长得纤纤软软的,大部分时间看起来都是柔软好欺的,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强硬,软硬不吃,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他心里油生起了要狠狠蹂躏她的念头。 她浅浅一笑:“那就先恭喜将军了。” 她言语恭敬,他却感觉像被凌辱了一般,顿时满腔怒火。 “你不信本将军可以取轩辕秀的项上人头?” 乌灵宇和凤夜回紧张地看着他们,云锦绣和轩辕秀是夫妻,她是名正言顺的明王妃,至于关系,肯定发生过那些男女之事了。 兰博这是在挑衅! “我已经说恭喜了,难道是将军你对自己没信心?” “本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会忌惮一个小小的明王?” 她笑得温软:“那就等将军的好消息了。” 凤夜回:“……” 她这是在故意刺激兰博,表面上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实际上,她是觉得兰博对上轩辕秀,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这一点,她也知道。 但云锦绣的这番话,成功刺激到了兰博,导致第二天,他还就真对轩辕秀动手了。 有士兵上前来报:“将军,第五军队已经调出,请您指示。” 他沉沉地看了云锦绣一眼,往军区去。 云锦绣:“……” 她还真不担心他去找轩辕秀,他有实力,但与王爷的实力不在一个层次,而他太年轻太傲慢了,沉不住气,容易露出破绽。 “走吧。” 乌灵宇领着他们,往药铺去,买了药,就匆匆回宗座宫了。 回到宗座宫时,正是夜晚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期。 明王突然出现在城外,引得满城震惊,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力。 兰博将军现在盯上轩辕秀,搜巡天元潜入者的事也放后了。 教皇病情反复,不敢再操劳教中政务,大主教一直在教皇寝殿看守着。 经过一轮搜寻之后,宗座宫里也平静了下来。 云锦绣和轩辕灏一起从药房出来,回园区。 轩辕灏执着一盏灯,在前面照路。 “我的护卫已经联系上明王部下的龙渊,这两天晚上,可以想办法送他出城,有王爷在外面接应,应该没有问题。” 她点点头。 云麾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可以行动了。 “你的护卫?” 她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人在外漂泊。 “龙洵他们几个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这些人从小都跟着他,是他忠诚的护卫,以他不离不弃。 她对那个叫龙洵的还有些印象。 “他和龙渊是亲兄弟,龙氏一族是有着悠久历史的武修世家,他们出手,不会有问题的。” 她心里踏实了,龙渊是王爷的人,值得信赖。 两人走到了台阶下,他转过身来看着她:“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从知道王爷就在城外的时候,她心里就一直在期盼着,如果有机会,就跟他回家。 轩辕灏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失落。 他不希望她一个人继续西行,他觉得她的想法过于天真,是不可实现的,可他也不愿意看到她这么轻易地就回到轩辕秀的身边,从此属于他一个人。 夜尽天明。 清晨的阳光照耀着这座新兴之城,清晨起了风,风劲很大,带着凛冽之意,有冬日的气息。 城门大开,兰博领着督军府的第五军,一支五百人的精良军队,迎着朝阳,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驿站里,轩辕秀坐在大厅的主位上,手里捧着一本铁皮古卷,这是天澜宗的人天亮刚刚送来的《东皇秘史》,里面记录了历代东皇佣兵的出色人物。 近百年前,佣兵与王朝发生巨大冲突,几乎被王朝剿灭,结束了佣兵时代。 佣兵的主力军掩护着东皇家族撤退,他们撤离到了中州与西境相交的这片蛮荒之地,建立起了这一片自由之地。 几十年来,这支东皇佣兵,已经淡化了军队色彩,佣兵,现在是他们这一族的生活方式。 不过从现在看来,选择了这片领地的这个佣兵王,大概是没有料想到,几十年后,这里会成为东西方的枢纽之地。 东皇一族,传闻是古老的神族,在两百年前就建立了佣兵,用三十年的时代,就发展到了佣兵鼎盛时期,在那个时代,佣兵统领的权力,大于王权。 现在的东皇一族人员稀少,最年轻的一代佣兵王东皇宁,现在还在皇宫之中。 她的父亲东皇禹,此刻正在西都城的某个客栈里呼呼大睡。 这本秘史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价值。 他唯一感兴趣的是,这个东皇一族也是远古神族,让他想到了云锦绣,所以才花时间关注一下。 士兵匆匆来报:“王爷,督军府的兰博将军来了。” 他的话刚落音,外面就响起“轰隆轰隆”的声音。 兰博的五百精兵,迅速将驿站包围得滴水不漏。 他将古卷合上,轻轻放在一旁,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矫健的年轻人大步流星夺门而入。 他身着黑亮的军甲,披着红巾,神采飞扬。 他的身后跟着四十名身着黑亮军甲的士卫,进门之后,一左一右排站。 大厅里顿时黑压压的一片,有些拥挤。 轩辕秀淡然地看着他们,衣着装备倒是很奢华,但在他的眼里,这些人,也就是走走秀罢了。 他要对峙的,是高长雪的王朝机甲。 兰博一眼就看到他,他只穿着一身浅白的衣衫,墨发简单地束着,他身上有一种中州男人特有的俊美,这种美在他的眼里,显得有几分阴柔。 他速度地看了眼四周,楼梯间和各出入口有一两名士卫看守,他的左右各站着四人,听闻他带了两百人来,他所看到的,不足五十人。 单看排场,他不觉得这个人就是天元帝国大名鼎鼎的明王,但他的身上,有一种超强的气场。 “你就是轩辕秀?” 他向他看去,眼中顿时精光乍泄。 “我是。” 只是一眼,他就确认了他的身份,这个人,是个强者,是天元的明王。 他抬起手,指着他:“本将军西秦帝国大将兰博,我,要挑战你!” 他话刚落音,只见轩辕秀身形一动,突然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再看到到他时,他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锃——”的一声。 轩辕秀抽出了他的士卫手中的剑,高高扬起,迅猛斩下。 “哐当!”有重物落在地上。 他一转身,将剑放回鞘子,很快又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上。 “兰博将军,您的手——” 兰博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刚刚伸出去的那只手不见了,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已经在地上,齐肩被斩断,还带着军甲。 伤口这时才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惨“啊——”了一声,左手按住了伤口,虎躯一震,单膝跪在地,支撑住了身体。 “将军!”他的属下忙上前来扶住他。 轩辕秀平静地说道:“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偷袭本将军,给我杀了他!” 他冷“哼”了一声,他可不是偷袭。 他目光凛凛地看着要冲上来的人:“你们不走,本王可以将你们全都留下来。”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五十名穿着玄色劲装的士卫包围来,周围一片肃杀。 他是军队的副指挥,现在兰博受了伤,需要他来指挥。 此刻,他已经汗流浃背。 他仰头看着长身而立的明王爷,震撼不已。 这个人,是和他们的高长雪陛下一样的人物。 “告辞!” 他带着属下,扶着兰博往外去。 方遒提醒道:“把你们将军的手臂也带回去吧。” 一个士卫折回,抱着断臂,浑身颤抖地离开了。 等他们都撤离了,他向轩辕秀禀报:“龙渊那边已经有消息了,他已经有云麾将军的消息,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营救?” 他瞳孔微凝:“他怎么说?” “他没有说什么。” “先等等。” 在城外,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们,但进了城,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他带来的每个人,都是他精心培养多年的精锐,现在,一个都不能折损。 云锦绣和乌灵宇忙了一个上午,炼制好了药,侍候教皇服用下,刚要离开,就有人匆匆进来禀报:“教皇,督军府来人了。” 大主教代教皇询问道:“怎么回事?” “听说兰博将军断了一条手臂,伤势严重,请白氏兄妹前去医治。”云锦绣眼眸一张,流光涌动,只是一瞬间,眼中又敛了锋芒。 第399章 西秦黑科技 大主教看向教皇。 教皇看向窗外,窗外阳光当空照下,现在,还是午时,兰博将军出城回来,不到两个时辰,他和天元帝国的明王会面时间不足一刻钟。 这个轩辕秀,名不虚传! 再考虑到高长雪陛下的备战计划,以及西境与中州的地理状况,他对将来局势的发展,已经作了评估。 他看向白氏兄妹。 云锦绣正撞上他精悍的目光,心头一窒,又低下头去。 去医治兰博,有可能会遇上源义这些人! “你们去吧。” 教皇对他们的医术,信息十足,卖兰博将军一个面子,能让朝廷对教宗更友好。 她心头一沉,就听教皇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 “治好兰博将军,重重有赏!” “谢教皇。” 她一脸诚挚,背心却在冒冷汗。 大主教安排了几个士卫,其中包括高达利,跟着他们一起去。 凤夜回也在其中,轩辕灏留下来,照顾受伤的云麾。 刚出了宗座宫,乌灵宇在她的身边,小声地说道:“你可以不用去,我一个人去就可以。” 他看得出她在害怕,以为她怕兰博骚扰她。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去,兰博将军现在可没精力骚扰我。” 她担心的是他,万一遇到源义,他们就完蛋了。 乌灵宇点点头,不管发生什么,他现在都有能力保护她。 凤夜回将她拉到一边:“你确定要去?” 这对他们来说,有很大的风险。 她点点头:“见机行事。” 她心头发虚,面上没表现出来,教皇已经发话,他们不得不去,带上她,是希望在必要的时候,有她帮忙。 凤夜回若有所思,不过她对自己的武学修为很有信心,也不怕什么。 她和士卫们一起上了马车。 云锦绣和乌灵宇上了载着工具和药材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督军府的人离开。 马车行经铁塔城门处时,她掀起车帘,朝城外的方向看去,目光悠远。 乌灵宇看着她,知道她在想城外的那个人。 “阿锦,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你跟他回去,其他的,再作打算。” 她放下车帘,向他点点头。 “哥,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 他摇摇头:“我想继续往西去。” 她张了张眼眸,眼波荡漾,心绪如潮。 “美苏尔平原,你出生,成长的地方,叫美苏尔平原。” 他猛地张大了眼睛。 “关于我的事,你是不是全知道?” 她看了他数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有个哲学家曾说过,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我们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就会认清我们是谁。” “认清我们是谁固然重要,但只有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别忘了你的初衷,你想当一个优秀的医师!” 这是她提前说出的诀别词,是敬告,也是祝福。 乌灵宇身体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有一个不敢面对的过去,如她口中所说的深渊。 他知道她话里的隐晦,也知道,她不会再透露太多,没有再多问。 马车在督军府外停了下来,他们候在原地,领他们来的士卫前去通报。 她屏着呼吸,看着督军府的大门。 如果真遇上了源义,轩辕灏就会通知城外的明王,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救他们。 不一会儿,通报的士卫就回来了,站在马车前向他们说道:“白大夫,我们还得继续乘车,去兰博将军的府上。” 云锦绣猛地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轻轻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 马车开动,继续前行。 兰博受伤,曾一度意识迷糊,被他的属下送到督军府。 他清醒的时候,就让属下将他送到了自己的府上,他不能让同朝的将领看到他受伤,看到他的软弱。 他们来到兰博将军府,下了马车,跟着士卫进了府,直往兰博的寝殿去。 这座将军府占地极广,到处金碧辉煌,非常符合兰博年少突然成名的爆发户风格。 云锦绣和乌灵宇被请进寝殿,凤夜回和教宗的士卫一起守在门外。 “将军,大夫来了。” 云锦绣和乌灵宇走上去,就看到兰博正斜躺在一张黄金床榻上,脸色黑青,旁边还放着他的断臂。 她心下暗叹,将军府还真是有钱,到处都是黄金。 如今的西都城,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黄金之地。 齐聚的商人们带来了东西方的黄金,强势的西境商人倚仗帝国的军事优势,觑觎中州的财富。 他们将大量的黄金赠送给帝国的军队。 兰博将军年少狂傲,又是底层出生,他们送钱,他就收了。 兰博一抬头,就看到了云锦绣,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更加难看,眼神愤怒哀怨。 云锦绣:“……” 他的断肩处用衣布包裹着,上面的鲜血已经凝固,异常肿胀。 乌灵宇让周围的侍从退开了些,取出麻醉药液,要给他注射。 “不用了,这点疼痛,本将军还忍得住。” 云锦绣轻抬眼眸,看着他。 这个残暴的少将,可是战场上淬炼出来的,他能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 她也看出来了,他不信任他们,他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生性多疑,性格残暴,没有朋友,谁都不信任。 乌灵宇皱了下眉头,这种麻醉剂,研制出来也才一年多,生产成本极高,只有少数位高权重富可敌国的人用得起。 他带来的,是教皇珍藏的。 他又取了些罂粟药粉,向一旁的侍从:“取杯牛奶来。” “不需要!”兰博直接拒绝了。 他看着他固执的模样,把罂粟放了回去。 他取了药酒,浸湿裹着伤口的湿布,准备拆开。 药酒很快浸入伤口,他的额头上瞬间滚下豆大的汗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云锦绣卷了一块毛巾,送到他的嘴边。 她现在的身份是大夫,不能看着他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了。 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张口咬住了。 乌灵宇剪开了裹在上面的布,原本平滑的伤口已经肿胀起来,透着乌青,触目惊心。 他看了眼兰博,他的铜目张大,利光闪烁,看起来还撑得住,就拿了刀具,准备处理伤口。 兰博将口中的毛巾吐了出来,语气强硬地说道:“把手臂缝上去。” 这才是他请他们来的原因,他要把手臂缝上去,只是简单地处理伤口,他府上的医生也能完成。 乌灵宇一脸难色:“这样对伤口不好,还会有后遗症。” “我让你缝你就缝!” 这是命令! 云锦绣:“缝上去也没用了,反而会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加笨拙。”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一脸不高兴,又无法发泄。 她恍然大悟:“缝上是要美观一些。” 大家都是一愣,原来将军这样要求,是为了好看! 他的心思被戳穿,一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乌灵宇点点头:“好。” 他的脸色这才缓和些。 云锦绣捡起毛巾,又往他嘴里塞,接下来的疼痛程度,会大大增加。 他的眉头拧起:“换一块。” 云锦绣:“……” 他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还是个爱美、稍稍有一点洁癖的少年。 她换了条毛巾让他咬住。 处理伤口的过程,分外的痛苦,兰博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他口中的毛巾上染了些血,是他牙齿上流下来的。 云锦绣看着她,倒吸了口冷气。 处理好了身上的伤,乌灵宇又处理了断臂上的接口,他还是觉得不妥。 “快点!”兰博催他。 “兰博将军!” 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很快,一个穿着漆黑长袍的人进门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高挑瘦削,一头暗红色的齐肩头发,眼中光芒闪烁。 兰博皱起眉头:“你是谁?” 他的眼睛盯着兰博的伤口,回答道:“我是索伦,机甲中枢的炼金术士。” 云锦绣心头一沉,想起五六年前在大秦,高长雪向他们展示的机甲,那简直就是大陆上的黑科技。 看现在的情况,他们的研发更胜以往。 兰博的态度一下子变了,目露精光:“原来是索伦大师,久仰久仰。” 机甲中枢,是帝国军事的核心机构,与他们接触,就相当于接触到了帝国最核心的军事力量,是一个军人的最高荣耀。 “大师,请您稍作休息,我这里处理好了就来。” “将军,我就是为您的伤势来的。” “将军天赋异禀,是机甲驾驭者的不二人选。”他看着他的伤口,“刚好,机甲可以弥补您的伤势。” 兰博两眼放光,他心里最大的渴望,就是力量,一听说可以驾驭机甲,早已心花怒放。 “大师说的,可是真的?” “不敢欺瞒将军。” “还请将军先随我走一趟。” “好!” 兰博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以断臂残缺之身,换一个金刚不坏之身,他一百个愿意! 他现在已经被力量的诱惑蒙蔽了心智,只看到好处,没想到坏处。 索伦向乌灵宇:“给将军把伤口包扎好就行。” 乌灵宇点点头,在伤口上上了些消炎、止血、结疤的药物,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云锦绣跟着他,刚走了两步,兰博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整个人还沉浸在西秦帝国的黑科技之中,被他这么一拉,回过神来。 “将……军,还有何吩咐?”“你是不是认识轩辕秀?” 第400章 将军与战场 她心头一沉。 她过身来,已经恢复了神色。 “将军说什么?” 兰博肯定地说道:“你认识轩辕秀。” 她对轩辕秀知根知底,知道他不会是他的对手,知道他会有现在的下场。 乌灵宇屏着呼吸,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门外,凤夜回双手交放在白袍的袖中,摸着短匕,用意念评估着周围的防守实力。 云锦绣淡淡笑笑:“我还是不太明白将军的意思。” “明王爷在天元帝国的名号声望,与年轻的陛下齐名,就像高长雪陛下于西秦,家喻户晓。” 她目光盈盈地打量着他的断臂:“至于这一点,将军虽然是罕见的天才将才,拿自己去跟高长雪陛下那样的人物硬拼,好像有点不自量力吧。” 高长雪三个字压下来,兰博将军脸色大变。 他扶着床头扶手站起来,铜目凛凛地打量着她:“白瑜,你真是让本将军越来越喜欢了。” 她的肆无忌惮,挑起了他心底最强的征服欲。 征服是他唯一的欲望,是咆哮在他血脉里的生命,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女人。 “多谢将军赏识。”她一脸不悦:“将军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该回去向教皇复命了。” 他抓着她的手腕:“不许走。” “将军……”索伦忙上来打圆场,“将军不必动怒,您的伤势要紧。” 兰博是他选中的人,不能让他因为一个女人,节外生枝。 兰博咬着牙,忍着伤口上的疼痛。 索伦:“行程紧急,请将军尽快跟我启程去以色城,第十一次机甲改装试验将在半个月之后举行,我们得在这之前赶回去。” 兰博直直地盯着云锦绣,正考虑着怎样才能够将她带走。 “将军,这一次机甲试验之后,陛下会亲自率兵征战哥尼亚,您可以与陛下同行。” 哥尼亚是西境东部的一个独裁城邦,位于欧因斯海岸,传说,欧因斯海里流着的是海神奔腾的血液,哥尼亚城邦里的神遗址里有机甲需要的晶石能量,这是高长雪要亲征的原因。 兰博眼睛一亮,松开了云锦绣。 对他来说,女人与力量和征伐无法相提并论。 云锦绣将双手叠放在腰际,握着被他抓痛的手腕,给乌灵宇递了个眼色,往门外去。 凤夜回和其他的侍从跟上他们,往将军府外去。 兰博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向索伦:“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云锦绣等人的马车刚刚离开,索伦和兰博将军也乘着马车离开了,他们向西,前往以色城。 以色城是西林关内第一大都城,是上古科技之城,有着悠久的历史,高长雪和他的机甲军团,如今就驻扎在这座城内。 回宗座宫的马车上,凤夜回目光凛凛的看着云锦绣。 “你是故意挑衅兰博将军的?” 他们现在的人设可是普通的天元人,天主教的教徒,除了乌灵宇的医术,其他的都是毫不起眼的。 这样的人设,她竟然敢去挑衅兰博大将军。 “差不多,他越是表现出对我有兴趣,索伦就越会劝阻他,他们是奔着机甲去的,那个炼金术士会阻止他带上一个女人。” 这个激将法,是对他们一起用的。 凤夜回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她当即下了个决定,一见到高长雪,就把她杀了,留下她,会是个祸害。 云锦绣轻轻掀了下眼皮子,感觉到了她眼底的锋利。 回到宗座宫,他们一起去教皇寝殿回复。 乌灵宇把事情大概和教皇说了一遍,又给他诊治。 早在他们回来之前,他的贴身医侍已经为他诊断过,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乌灵宇:“您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只要按时服用药物,两个月之内,就会痊愈。” 教皇点点头,心情舒畅,目光炯炯有神,神采飞扬。 云锦绣看着他,默默赞叹这个人的魅力。 只要他不倒下,他就像夜空中的星宸,光芒闪耀,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博取人们的信任,这种人格魅力,或淬炼而成,或与生俱来。 高长雪,轩辕秀,他们都是这样的人物。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兄妹了,我心怀感激!” 乌灵宇拯救了他的生命,他诚心感激。 云锦绣躬身行礼:“教皇,大主教说过,会任命我哥为神父,这个承诺,请您实现。” 教皇一愣,连一旁的大主教也是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提出要求。 教皇点点头:“大主教承诺你们的,我都会兑现。” 他向周围的人挥挥手,闲杂人等全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教皇,大主教,以及他们三人。 他看着他们兄妹:“你们有什么计划?” 云锦绣:“我们想尽快启程,在凛冬来临之前,去到西方暖和一点的城市。” 凤夜回:“这座城市不太欢迎天元人。” 乌灵宇:“西境的医疗技术发展很快,我想赶上这次潮流。” 他星眸里燃烧着灼灼的信念。 教皇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那个时候,他比他还年轻得多,只有十二岁,他忠于教义,并致力于此。 他眼波微漾,乾坤翻覆。 “过段时间,我会派人送你们去,在年前,你们会到达以色城。” 撇开白氏兄妹的医术,这个人太过出色,并非普通的人。 乌灵宇的医术掩饰了他们所有的锋芒,但一点,逃不过教皇的眼睛。 云锦绣:“教皇,机遇转瞬即逝。” “手术医治的方法,已经流传出去了,相信现在在这座城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尝试这种医术,很快,就会有人掌握这种技术,我们就会失去这个优势。” 教皇恍然大悟,点点头。 这几天,他已经从他身边的其他大夫那里了解到,他们正在用这种技术为城里的人治病,已经掀起了一阵热潮。 “你们想什么时候走?” 乌灵宇兄际对峙一眼,乌灵宇:“明天一早。” 教皇沉思,然后点点头:“今晚,我会为你举行神父加冕仪式。” 他们三人谢过教皇,离开了教皇殿。 大殿里只剩下教皇和主教。 主教:“您怀疑这几个人另有意图?” 教皇点点头:“非凡者成就非凡之事,白宇是个百年难遇的医学天才,他的妹妹,胸襟远见非常人能及,那个秦曦,是个非凡武者,深藏不露。” “他们的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但他们的身上,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大主教抬起袖子抹汗。 当时情况危急,只要能够救教皇,他可以冒任何危险,事实上,也不需要冒多大的危险,他就把人都带来了,而教皇此刻说的,他根本没有看出来。 他的声音发抖:“现在怎么处置他们?” “处置?为什么要处置他们?” 大主教不解地看着教皇:“那您的意思是?” 他的眼中露出狂热的光芒:“给这个白宇举办一个庞大的加冕仪式,让他成为我天主教的拯世神父,让人们看到,我天主教的拯世之力。” 大主教两眼放光,同时也很迷惑。 “您不是说,他们身上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他们对教宗没有野心,没有威胁,相反,他们会给教宗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力。” 大主教心潮澎湃地点点头:“我这就去办。” 离开了教皇殿,乌灵宇去药房做最后的处理,高达利要跟着去,被云锦绣叫走了。 云锦绣和凤夜回往园区去,她边走边向高达利说明天一早要离开的事。 药房,乌灵宇进了门,将门反锁上。 轩辕灏正坐在椅子上,捣鼓着药罐子。 这段时间,他就以药侍的身份,留在这个房间里,守着云麾。 而云麾被乌灵宇弄了一剂药喂了,一直在昏睡中,被他藏到也床底下。 见他回来了,轩辕灏停下手中的工作,拿了毛巾擦干净自己的手。 这位尊贵的昔日皇子,双手修长,指骨分。 乌灵宇:“今天晚上,教皇会为我举办一场加冕仪式,你带着人离开。” 他眉头一皱:“你不跟我们走?” 在云州蜃楼上的时候,他们曾是盟友,也是他带他去天启帝都城的,他和云锦绣关系不同寻常,他以为,他会跟他们一起离开。 “我想往西去。” 轩辕灏沉默,没有说话。 这个乌灵宇,是天才医师,也是个神经质,但他们也都一样,是寻觅之人。 不过看他现在有自己想去的地方,不像之前那样迷失自己,他就没有再劝阻他。 “我知道了,你保重。” 他看了眼内屋,两人交换眼色。 乌灵宇给他一个单子:“这些药,采集回来给我。” 他拿着药单出去了,现在教宗里没有注意到他,他武学深厚,出入自如。 他离开没多久,乌灵宇配制了一碗汤药,把云麾从床底下拖出来,给他灌了下去,没一会儿,他就醒了。 他将自己加冕神父的事告诉他,并告诉他,轩辕秀的人会来接应他,让他今晚离开这里。 云麾伸展着手臂,调运内息,发现自己的伤好了不少,可以勉强行动了。 “我不回去,我跟你去西境。” 乌灵宇皱着眉头,强硬地说道:“将军就应该呆在战场上。” “我只想找到阿锦,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他语气神态里,是浓浓的厌世。 他想要去高长雪的身边找人,如果找不到云锦绣,顺便刺杀下高长雪,也不算浪费。 “云锦绣为之骄傲的将军,也不过如此。” 他猛地一震,内心深处沉埋的情愫在心底涌动。 流落帝都街头的少年,远赴北境战场,实际上是为了少女为云家军征兵的愿望。 原来,都是为了她啊! 曾几何时,他是她为之骄傲的将军?自己真的是吗? “你跟着我,是找不到她的。”乌灵宇冷硬地说道:“轩辕秀就在城外接应你,听说他是为了救你而来的,何去何从,随你。”他说完就出了内屋,云麾坐在床上,独自沉思。 第401章 教皇的加冕 乌灵宇在外屋收拾好了药材,再进来,发现他还是茫然地坐在床上。 他将一袋药扔给他:“内服和外敷,一天三到五次。” 云麾低头看着药包。 “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她,就别输了战争。” 他抬起头来看着他,眼中透着军人特有的锋芒。 是啊,要赢得战争,这才是云锦绣最想要的。 “我现在离开之后,不会再来这里,天黑以后,你找机会离开,会有人来接应你。” 交待完,乌灵宇就离开了。 云锦绣和凤夜回等在园区的大厅里。 乌灵宇回来没多久,大主教身边的教侍领着一些随从,抬着服装用具前来。 他上前去,教侍交待道:“请神父沐浴更衣。” 云锦绣眉眼一动,上前去接过教侍手中的精致木盘,里面放着神父专用的神职服饰,象牙白绸缎裁制而成,衣领,襟口,袖口,用金银丝线绣制着繁复的神职图腾,华贵而神圣。 “我来。” 教侍知道她和乌灵宇的关系,就将托盘交给她了。 她又亲切地问道:“我兄妹初入教宗,对神职仪式不是太熟悉,请先生指点一二。” 两个女侍带着乌灵宇进入内间沐浴,他们在外间里聊了起来。 教侍知道他们是大主教和教皇身边的新晋红人,能透露的都透露了。 “为了提升白神父的影响力,教皇特地邀请了源督军。” 云锦绣身子一震,双手抓着椅柄,坐正了身体。 “是督军府的源义将军?” 教侍一脸膜拜:“是的,有源将军出席,白神父将会成为教宗最有影响力的神父。” 她只觉浑身一寒,如坠冰窖。 “教皇和大主教都非常看中白神父,以后在教宗,大家互相关照。” 教侍这是在跟他们拉关系。 她微微笑着:“相互关照,相互关照……呵呵……” 源义要真来了,他们可就完蛋了。 乌灵宇沐浴完之后,云锦绣亲自为他穿戴神职服饰,梳理发式,一头银发倒梳,用简单的发式编制,披在身后,她做得很认真,这是一种加冕,也是祝福。 “好了!” 乌灵宇站起。 她不由张大了眼睛,这位乌族的世子,拥有绝世医术,在神职华服的衬托之下,风华尽显,如神话里的天神。 凤夜回站在门口看着,不由眯起漂亮的丹凤眼,心底暗暗惊叹他的风采,很快又想到,这个乌灵宇,应该大有来头。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一想到明天一早,他们将会以教徒的名义启程,她就放松懈了些,也多了几分耐心。 教侍拿出仪式的典籍,给乌灵宇讲解仪式的过程,开始排练。 仪式上,他可以选择两名教侍陪同。 他选了自己的人,凤夜回和云锦绣。 两人做了梳妆,换穿的白袍是比她们现在穿的更华贵的白袍,发式简约,妆容淡淡,没有太多的修饰。 天渐渐黑了下来,宗座宫所有的教徒,衣着整齐,纷纷赶往教堂参加这次神职加冕仪式。 轩辕灏回来了,将采购的药材放在他们的行李旁。 云锦绣见凤夜回正在听教侍讲解仪式流程,去到他的身边,把晚上的计划跟他说了。 他眉头紧皱:“暴露行踪吸引源督军的注意?” 她点点头,不能让源义进入宗座宫,这样才能保护乌灵宇。 “这个风险太大了吧?” 她呼吸发沉,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云麾这些人落在源义的手里,必死无疑。 他往乌灵宇的方向看去,他穿着华贵的神职服饰,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扶着椅子扶首,正专心致致地看着教侍指导凤夜回。 他今晚的目标,就是把她拖留在自己的身边,让云锦绣他们离开。 “乌灵宇,他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险。 “他对我情深义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危险。” 他的身份,在西境是一个禁忌,她不能透露半点。 他凝思片刻:“记住,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她抿嘴笑笑。 见凤夜回看过来,她起身,走过去和她一起排练。 天完全黑下来。 西都城外,方遒领着一队黑衣探兵,在黑色的掩护下,悄悄接近城门。 轩辕秀站在驿站的烽火台上,凝视着那个方向。 他没有亲自前去,怕他的动静,引起督军府的怀疑。 好在这里离城门不远,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可以观察到。 今夜,他的心里起伏不平同。 他又想起了云锦绣,思念一点一点蔓延开去。 宗座宫,所有的灯光亮起,整座大殿,金碧辉煌。 教侍领着乌灵宇等人,往教堂去。 云锦绣和凤夜回作为教侍随从,两人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后。 轩辕灏穿着普通的白色教袍,跟在最后面。 凤夜回低声向云锦绣问道:“你刚刚和轩辕灏在说什么?” “说我们明天就启程,往西边去,问问他的想法。” “他怎么说?” “他说明天早上再说。” 这像是轩辕灏的回答,凤夜回没有继续追究。 教堂在宗座宫的中心大殿,正对着宫门,大理石建造的宫殿巍峨壮观。 一行人穿过园区,沿着白色的大道,往教堂去。 一阵夜风吹来,寒冬的气息侵袭而来。 道路两旁灯火照耀,守卫们森严排站。 教堂的大门开着,里面灯火辉煌,照如白昼上。 上了大理石台阶,就可以看到里面聚满了教众,场面安静壮观,弥漫着神圣的气息。 教宗是神权组织,每个教徒的灵魂里,都有他们的天主,秩序森严。 眼看门槛就在前方,云锦绣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灯,顺着走了过去。 她走到灯旁,轻轻撞了一下,灯翻倒在她的身上,火苗沿着她的袍摆,“噗”的一下烧了起来。 轩辕灏眼疾手快,抓了一旁侍卫的风麾,来到她的身边,盖灭了她身上的火。 乌灵宇也是一惊。 他一直不知道她今晚要怎么脱身,只知道她有自己的计划,没想到她是用这一招。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云锦绣这才惊魂未定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长袖上的烟灰全抹到了脸上,黑乎乎的,衣袍烧了大半,一片狼藉,不堪入目。 “我……我没事!” 他替她检查了一遍,火势灭得很快,没有伤到她。 轩辕灏也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自己在这里,她只怕要吃苦头了。 这个女人,是个狠角色。 教侍焦急地往大门内看去,时间已经差不了,仪式就要开始了。 他向身边的随从:“带白小姐去换洗一下。” 她现在这样子,他不允许他进入神圣的殿堂,参加这样的仪式。 “是。”一个女教侍来到她的身边:“白小姐,请随我去换洗。” 云锦绣向乌灵宇:“我去去就来。” 他点点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这将是最后的诀别,以后你东我西,这辈子怕是不会再见面了。 她抿了下嘴唇,自然地转过身。 凤夜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在她耳际低声说道:“云锦绣,你今晚要是走了,我就杀了乌灵宇。” “没有你,我同样可以继续我的人生道路,不久的将来,我同样可以有机会,灭你云家,灭天元帝国。” 没有她,她直接找源义,同样可以顺利地到高长雪的身边,完成她的人生理想。 云锦绣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慢慢地松手,她不知道她的计划,只知道,她现在离开,太巧合了,该说的话,现在必须告诉她。 有人从教堂里出来,向乌灵宇:“神父来了,快请进。” 乌灵宇率先走进去。 教侍向凤夜回:“秦小姐,请。” 凤夜回跟着他,进了教堂。 教堂金碧辉煌,粗壮的大理石柱子撑起高高的穹顶,圆形拱顶上雕刻着繁复的教义图纹,壁面和柱面均有代表着教宗的浮雕,四方拱门排列,灯光照耀,明暗交映,庄严而神秘。 云锦绣站在门外,远远地看着他们。 轩辕灏将大麾塞到她的手中,用力握了下她的手,快步离开了。 按照计划,现在龙洵龙渊他们应该已经与督军府的源义碰上了。 教堂里响起一个高声,“教皇驾到!” 教皇从教堂正前方走出来,身上穿着浅金色教皇神职服饰,头戴黄金帽,手握黄金权杖,华贵威严。 大主教穿着紫衣袍子,头戴紫色帽子,同样的威严贵气。 教皇在黄金椅上坐下来,乌灵宇走上前去,向他躬身行礼,其他的教徒也跟着行礼。 教皇凑在大主教的耳边小声问道:“源督军还没来吗?” “听说是发现了天元帝国的奸细,他去追捕了。”他看向正前方,看着三四个穿着藏青色劲装的人,“他们是和源督军一起来的,代表他前来。” 教皇点点头,坐正了身体,停顿了一会儿,开始发表他的言论。 言论的大部分内容是对乌灵宇的称赞,说他是天生的天主教徒,是天主圣父选中的人,说他拥有天主圣父赐予的无上医术。 乌灵宇治好了教皇的病,在宗座宫的声望本来就很高,现在听过教皇的评价之后,更将他视为神人。 教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如潮水一般。 好一会儿,掌声才落下。 乌灵宇上前一步,对着教皇,对着教众,发表自己的入职演讲。 讲话的内容,是从教宗经书里摘抄下来的。 他自己作了改动,融入了他个人的教义灵魂,感染力极强。 他的声音,回荡在教堂的每一个角落,响在每个教徒的耳侧。 凤夜回回过神来,只见所的人都被他的话带入了一种迷离的境界,神情或痴呆,或疯狂,或膜拜……他们的神智,都被乌灵宇左右引领到了一个虚无的境界。 她看着他,心中恐惧油生。 她意识到,自己从未认清楚这个人,不知道他身上隐藏的潜力和天赋。 云锦绣沉沉地看着教堂内,看着乌灵宇的身影,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现在,他已经是教宗的神父,有教皇和教宗的庇护,而教宗与督军府交好,凤夜回会有所顾忌,不会轻易对他下杀手。她神色一厉,转过身,将风麾披在身上,拉了帽檐,消失在黑夜里。 第402章 明王攻城 西都城,中央主街,夜风寒劲。 督军府的士兵包围了长街。 源义站在士卫的前方,看着被包围的人,夜风卷起他深青色的袍角。 他看着被围困在中央的少年,龙渊。 他认得他,四年多前,他随明王爷轩辕秀去大秦王城,那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随从,年纪又小,看起来像个大孩子。 当时轩辕秀身边的人不多,个个让人印象深刻。 如今,这个士卫长高了一个多头,身体强壮了不少,依然瘦削,身法灵活,武修极高。 龙渊手持长剑,目光凛凛地盯着他,像头被围攻的猎豹。 他已经受了几个来回的攻击,遍体鳞伤,鲜血顺着掌心流到剑上,透着血腥。 源义抬头往城门的方向看去,他的一队卫兵,十五分钟前,已经去追之前潜入督军府的人了。 明王爷的人来营救他,这个年轻人,就是留下来断后的。 “杀了他吧。” 他的声音不是重,却是杀令。 天元的人这是公然挑衅,不杀,无以振军威。 他退出包围圈,他的士兵,个个像猛虎一样,像龙渊扑去。 刀光剑影,热血飞溅。 几个黑衣人从黑夜里窜出来,来到龙渊的身边:“老大,我们来救你了。” 龙渊嘴角抽抽:“……” 他们几个纯粹是来陪葬的。 源义看着赶来营救的这几个人,他们穿着黑色劲装,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轩辕秀的人,在纷纷进城来营救。 他只需要斩杀来人立威,国与国之间的胜负,是在战场上决定的。 他远远地看着两方势力绞杀,人手悬殊如此之大,龙渊等人竟还有反击之力,东方的武学独树一帜,不容小觑。 距城门一里处,龙洵扶着云麾,踉跄地往城门的方向去。 两人身上染满鲜血,他们是从敌军的包围圈里杀出来的。 龙洵转头往后方看了一眼,龙渊被源义亲自拖住了,只怕他凶多吉少。 他突然站住,攥紧了手中细长的三棱剑。 “云将军,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往城门的方向去,明王爷在那里接应。” 他要回去救龙渊,他不想让他死在这里,他还有梦想需要去完成。 “他在城门外?” “应该是。” “那就不太好了!” 他双手握紧了手中不到三寸长的军刀,看着一队卫兵迅速向他们围来。 “天元的奸细就在那里,抓住他,死活源大人都有重赏。” 一行人迅速围了上来。 龙洵长剑一横,迎了上去。 轩辕灏拎着灯,和两个教徒,循着打斗声,匆匆赶来。 云麾肩头中了一剑,身后被人用力踹了一脚,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在他的脚下。 他脚用力踩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擒拿过来的卫兵。 “原来是教宗的人,我们正在捉拿天元的奸细,你们退开些,免得误伤到你们。”卫兵头领说道。 教宗的人环视周围的情况,他们是在宗座宫发现了一些踪迹,追着云麾他们来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妨碍大人了。” 中间的教徒看了眼同伴,示意他们后退。 轩辕灏低头看着脚下的云麾。 云麾也正看着他,他穿着白色的教袍,以教徒的身份示人。 他突然明白过来,在宗座宫里帮他的,不止是乌灵宇,还有他! 所以龙洵才会出现在宗座宫内,带他出来。 轩辕灏往后退一步,他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袍角。 他看了眼前方的卫兵头领,弯下腰去。 大家看着他们,就在他们以为他要拉开云麾的手时,云麾手中的剑突然递起。 “抓住他!”卫兵头领惊喝了一声。 轩辕灏手中军刀一闪,凛冽的寒光映进他璀璨的瞳孔,刀锋一转,直直刺了出去。 两个教徒一惊,云麾已经拔出长鞋中的短匕,一左一右,在他们动手之前,连刺杀了两人,这一击,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膝盖一折,跪倒在地。 四皇子来帮忙了! 龙洵精神一振,大开杀戒。 几个卫兵诧异地看着这个穿着教袍的人。 有人突然明白过来,他不是什么教徒,是奸细,大喊:“他也是奸细!” 几人向他围杀来,后方又受到龙洵的攻击。 短短的几分钟,一场厮杀结束。 轩辕灏向龙洵:“送他出城去。” 龙洵看看他,又看向后方龙渊的方向。 一个是他的主子,一个是他的亲弟弟,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比重伤的云麾要重要。 轩辕灏明白他的心思。 “你先送人出去,我去救龙渊。” “主子,您……您和云大人先走。” 他不能让他冒险。 轩辕灏沉声道:“快走。” 龙洵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的命令,你现在不听了吗?” 两人四目相对。 他身上虽然流着轩辕皇族的血液,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实权,没有地位,跟普通人一样。 “殿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带他走!” “殿下务必保重,手下很快就回来接应。” 他将云麾扛起,往城门处去。 远处,有巡逻军赶来。 他看了眼还未走远的两人,拎上灯,上前去。 “你,站住,怎么回事?” “天……天元的奸细,往那个方向逃跑了。” 他指了错误的方向。 指完路,他正要退下。 士兵抓住了他的衣襟:“你带路。” “我们教宗受到袭击,天元明王的人正在城中到处刺杀,我要赶回去通知。” 士卫看了他一眼,见他身上染了不少血,就放了他。 他退到一旁,看着这些人离开,往另一个方向去。 他刚绕过街角,正面撞上几个巡逻卫兵。 他皱眉看着他们:“就你们几个?轩辕秀没进城?” 站在后方的几个士兵立刻按住了腰上的刀,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就要拔刀。 这几个人,就是轩辕秀的人伪装的。 在天启帝都的时候,他曾研究过他,认得这个军人头领,方遒。 方遒抬了下手,制止了身后的属下。 “四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本来想告诉他们,云锦绣在城中,让轩辕秀来救人,想了想,开口说道:“云麾伤得很重,龙渊被源义困住,让轩辕秀来救人。” 见他犹豫,他讽刺地笑了下:“怕你们家主子受伤?” “方遒,龙渊等人落入敌国的手中,光明军团就会暴露,你们家王爷自建军队,这可犯法的,你是想给敌国机会,到时候两国不用在正面战场决战,就可以攻击你家主子。” “轩辕秀竟然会用你这种优柔寡断的首领。” 方遒的脸色很是难看。 这是西秦帝国的军事重地之城,城中人口众多,守军无数,又有名将源义坐镇,让王爷以身犯险,是兵家大忌。 他身边的士卫提醒道:“方大人,他说得对,我们必须想办法救出龙渊他们。” 维护明王的清誉,不能敌国留下政治把柄,要么救出他们的同伙,要么大家都灭口。 可王爷用兵,还没到那一步。 “方大人,王爷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方遒神色缓和了些,向轩辕灏:“云麾大人呢?” “我的人护着他,往东南方向逃走去了。” 他说了一个不准确的方向,这些方遒,不是简单的军人,他还扮演着谋臣的角色,未必会为了云锦绣冒险,他得让他们这些人高调行动,自己才有机会带云锦绣出城。 方遒向身边的探兵点头,探兵拿出一个信息弹,向空中发射。 “嗖!” “砰!” 漆黑的夜空下,突然爆破了一枚飞火流星。 源义抬起头,看着夜空里那刺眼的光芒,不用多想,这是明王爷的人发出的军用信号。 他轻轻皱眉,明王爷,是要亲自进城来吗? 城门处重兵把守,他要如何进来? 他看向龙渊几人,他们现在总共有五个人,还没有倒下。 他们的周围,已经堆了一圈尸体,是他的卫兵。 这些卫兵,是城中新建的军队,大多是普通人,战斗力有限,而龙渊这些人,都是身怀绝技的武修者。 他静静地看着他们,他想了解他们真正的实力。 这些人,都是刺客类型的军人,在战场上,能够出奇制胜,未必不能够克他们实力强大的军团。 轩辕秀手下,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 方遒让身后的六人兵分两路:“你们两个去救援云麾将军,你们四个,跟我一起去营救龙渊。” “四殿下,你呢?” “我会去城外和你们汇合。” 他拎着灯,离开了,去接应云锦绣。 城外,轩辕秀看到城中的信号灯,向身边的士卫:“攻城!” 士卫眼睛一亮,迅速离去。 他上了马,快马加鞭,往城门处去。 高塔城楼上,藏匿的守城军在安静的夜里惊醒。 站岗的士卫探出头来,看着城门外的一人一马,一脸懵比。 马是好马,十分矫健。 人披着浅黄色的披风,玉树临风。 有人出声:“这个人是天元的明王轩辕秀!” “他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看样子是要进城。” “怎么进?难不成他要攻城?” “他要攻城?” “他要攻城!” “哗——”的一声。 刚刚还在说话的人惊愕地看着面前和他说话的人,一根利器刺穿了他的喉咙,鲜血溅了他一脸。 “有刺……”客字还没说出口,一只手从他的后方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抹,人就断了气。 一支异军,在这座铁塔城楼里突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刺杀着守城军。 城楼下,轩辕秀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鸦青若羽的眼睫轻轻一抬,眼中华光乍泄,眉宇间杀戾横生。天元俊雅的摄政王,此刻在黑夜里,化身成杀魔。 第403章 神圣的抉择 中央长街,近百名士兵的尸体呈圆形排散开去。 近百名士兵包围着龙渊等人,手举刀剑,长枪如林。 龙渊等人背对背环站在一起,方遒几人的到来,为他们赢得了更多活命的时间。 他们总共十人,全身都是血垢,脸上也被敷了厚厚一层,没人看得清他们的面目,唯有眼睛闪闪发亮,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血光。 源义远远地看着他们,颀长的身躯微微发颤。 这几个人,均是以一挡百的高手,比起他们的战斗力,他们的毅力更可怕,他们不怕死,不怕牺牲,更有一股狠劲,即使无法战胜敌人,也要拼尽最后一滴血,一口气,和敌人同归于尽。 这是可怕的军人意志,他叱咤疆场,用兵十几年,这种无上意志,他只在高长雪的军队里见过。 督军府的军人,西都城的士兵,也是真正的勇士。 他们都杀红了眼,时刻保持攻守,寻找机会击败对方。 不管对方有多强大,他们有人数上的优势,一定可以杀了这几人。 源义犹豫着,是继续用这些士兵的生命来试探轩辕秀的军人的底限,还是结束这场杀戮? “源大人!” 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未到,马上的士兵摔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爬到他的面前。 “有……有人攻城!” 他瞳孔一锁,怎么会有人攻城?就是轩辕秀,他带来的人,也只有区区几百,又没有攻城武器,如何攻城? “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 看着惊慌的士兵,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城门外有多少敌军?” “一……一个!” “天元明王!轩……轩辕秀!” “守城大人让属下前来……禀报,他们……快守不住城门了。” 他向龙渊等人看了一眼,向副官:“杀了他们!” 他向另一名副官:“去军营调兵,前往城门,迎战敌军。” 他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城门的方向去。 龙渊精神一振,举枪指苍穹,高声大喝:“兄弟们,你们听到了吗?咱们王爷攻城了!” “咱们屠了这群孙子,为王爷而战!” 方遒在他背后命令,声音低沉:“都给我杀出去,想办法出城,一个都不能死,这是王爷的命令!” 这是一场没有必要的战争,他们只需要救人。 源义不在,士兵们的气士顿时弱了下去。 龙渊一个眼神看去,挡在最前面的受伤士兵往后一缩,士气大减,他抓住这个突破点,杀了出去。 城门处,秘密刺杀仍在进行。 潜入者换上了守城士兵的服装,拿上他们的武器,光明正大地在城楼上进出,遇到敌军就出手,四处混乱,人心惶惶。 城外,轩辕秀一人一马,岿然不动。 死亡,在黑夜里蔓延。 铁塔城楼上,所有的烽火台被点燃,火光为这座城池染上了一层血色。 城市中,酣睡的人们在杀戮中苏醒。 来自东西方,带着梦想和野心,聚集于此的人们,在黑暗中,审视着这场混乱,审时度势。 杀戮和死亡带来的恐惧悄然袭入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有人在恐惧中退缩,有人在恐惧中成长为侵略者。 东北方向的一年处酒楼里。 昔日的东皇佣兵王,东皇禹,这头睡狮,从床上爬起,推开阁楼的小窗,一阵风吹来,清醒了一大半。 他看向铁塔城楼的方向,烽火台的烽火照亮了他的视线,持着火把的军队沿着长街巡逻进攻,厮杀惨叫此起彼伏…… 繁华的都市,已经有了几分战场的味道。 一阵阵风吹来,风里,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铜目映着远处的火光,仿佛有烈火在眼中燃烧。 天元帝国的摄王爷,竟然敢用百人之兵,攻万军之城。 他很令人期待。 云锦绣拎着灯,纤柔的身形掩藏在大麾里,急步往城门的方向去。 同行的男教徒一把拉住了她:“我们回去。” 她身子一震,还是冷静了下来:“为……为什么?” 男教徒二十来岁,入教已经超过五年,是教宗的侍卫,有着军人的素质。 他在宗座宫中发现了天元闯入者的踪影,追了出来,云锦绣假装追人,也跟着出了宗座宫,两人来到了这里。 教侍目光凛凛地看着城门的方向:“你没听他们说吗?天元的明王爷在攻城。” 她抬起头,帽檐下露出双眼,眼波微漾,应该是云麾他们逃出城的时候,遇到了源义和他的部下,轩辕秀不得不带人到城门处接应他们。 “看样子,死伤还不少,我们该回去了。” 教宗有一条秘训,不干涉朝政,不参与战争,这是每个教侍都恪守的教训。 云锦绣瞳孔一凝,她是不会回去的。 “你先回去,我过去看看情况,好及时把消息汇报回去。” 她迈开脚步,硬着头皮,往前走。 教侍一用力,直接将她拽回来,目光凛凛地逼视着她:“白瑜姑娘,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跟我回去。” 她眼眸一抬,眸光锋利如雪:“我做什么,好像不需要你来指使。” “白姑娘,看在你哥哥刚刚封为神父,教宗上下都给你面子,不过。” 他上前一步,直接云锦绣扛了起来。 她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扛到了教士的肩上,提灯“砰”地砸在地上,灯罩被烧着,一团火焰在地上燃烧。 教侍扛着她,快步往宗座宫的方向去。 云锦绣瞳孔一张,从袖中摸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高高扬起,使出全身的力气,插向教侍的脖子。 猝不及防的一击,教侍惨叫了一声,将她摔到地上,退出几步,用手按着脖子,鲜血从他的指缝间直冒出来。 “你……”教侍一脸惊骇。 她摔在地上,只觉浑身骨头像被摔碎了一般,瞬间的昏厥,她爬起来就跑。 他突然反应过来,上前去抓她:“站住!” “嗤”的一声,一把剑从他的身后刺穿了他的心脏。 云锦绣转过身来,看到他的身子笔直地倒下,轩辕灏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倒在地上的教侍看着他们,瞳孔大张,突然意识到,这些人,包括今晚教皇嘉封的神父,他们都是身份可疑的天元人。 可惜,一切已经晚了。 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教侍,只见他的身体抽蓄了几下,就咽气了。 她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心中有片刻的不忍。 “走!”轩辕灏从地上捡起教侍的灯,放到她的手中,拉着她,往城门的方向去。 直通向城门的主街上,街道两旁的居民和商铺被突如其来的战争惊扰。 为了引起混乱,掩护自己的人逃离这座城市,扮成西都城守卫的光明军点燃了几个商铺,吓得附近的居民落慌而逃,惨叫连连。 到处都有巡逻军的尸体,到处都有鲜血与火。 越往城门的方向走,云锦绣和轩辕灏看到的尸体越多,到处都是火光,以及被吓得仓惶逃跑的人们。 一阵风吹来,浓烈的血腥味差点让她吐了出来,她的身体抖得越加的厉害。 轩辕灏也是一惊,没想到明王带来这么少的人,竟然能够造就如此场面,他还真是低估了他。 见云锦绣有些不对劲,他拉了她一下,才发现她手心冰凉,身体抖得厉害。 “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摇了摇头。 他用力拉着她的手,加快了脚步。 前面正好是他之前和龙洵与巡逻军交手的地方,地上放着近二十具尸体。 顾不了那么多,他拉着她,从尸群中穿过,白袍裙摆扫过尸体,很快就染了鲜血。 云锦绣几乎是由他拖着前行的,眼前所见,像放大的画面一样在她的眼中闪过。 昔日繁华的街头,俨然已经变成了战场,目光所及之处,刀光剑影,血火连天,尸横遍布。 她已经预示到了未来,这种惨象,将会继续蔓延,席卷大陆。 她突然站住了。 轩辕灏被她拽了一下,猛地转过头来,张大眼睛看着她。 她一脸平静,嘴角用力扬了下,有些僵硬。 她用力,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 “你——”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点点头:“我改变主意了。” 这是去到高长雪身边最好的机会,她不能放弃。 轩辕灏怔怔地看着她,以为她疯了。 可她看起来那么平静,那么清醒,那么坚定。 她的脸色也恢复了,没有惧怕,没有不适,她精致的五官里,透着平静和无畏。 “我……我陪你一起去。”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经大脑地说了这一句。 “你是轩辕皇室的四皇子,你不能跟我去。” 他双腿僵在原地,她要去的地方,他不能去,那也不是他想去的地方。 “别告诉明王爷,你见过我。”她的声音哽咽,眼睛也红了。 她垂下眸子,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 “也别告诉他我的去向。” 她抬起头,往铁塔城门的方向看去,眼神仿佛洞穿黑夜,看到城门外的那个人,黑白分明的凤眸里涌起了泪光。 轩辕灏看着她的眼神,无比震憾。原来,一个人的眼神,会这么有力量。 第404章 可能是永别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眼中什么也看不到。 王爷,这一次,可能是永别了! 一阵风吹来,卷起她大麾的边角。 她抹了下眼睛,很快恢复了神色,转头看着轩辕灏:“四殿下,保重!” 她将大麾脱下,扔在地上,拎着灯,转身往回走。 轩辕灏看着她的身影,逆光里,她浅白纤弱的身影透着一股力量,是那么的惊艳。 “云锦绣!”他提高声音,喊出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手中提灯的白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中光华汇聚,是那么的璀璨明亮。 “那个叫荆轲的刺客,他成功了吗?” 她愣了下,抿嘴笑了。 他怔怔地看着,在她灿烂的笑容里,心头豁然,充满了希望。 城门外,轩辕秀透过大开的城门,看到几个身影向城门口的方向来。 是龙洵护着云麾逃来,他们的身边,还有几名光明军在做掩护。 他们的后方,督军府的大军正在赶来,行军前进,惊天动地。 士兵们举着火把,一片火光。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有近千来人。 龙洵回头看了一眼:“快!”他催促云麾。 “嗖嗖嗖!” 几支冷箭破空而来,是督军府的弓箭手,好在现在是晚上,视线不清,弓箭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一行人跌跌撞撞,已经靠近了城门。 “奸细!奸细!抓住他!” 督军府追来的精兵发现了云麾的身影,大声呼喊。 行队阵形左右分开,一支三十名骑兵冲了出来,往城门口追来,快马加鞭,长枪直指,疾如劲风。 这才是督军府真正的军队。 城门下,一个劲衣年轻人用力将云麾一推,将他推进城门甬道,挡在后方。 云麾摔倒在地,试着爬起,一用力,又吐了一口鲜血。 三个军人站在城门下,与龙洵四个人,与相等的距离排站开,将偌大的城门洞口封锁了起来,气势如虹,直面涌上来的骑兵。 骑兵渐近,枪锋闪着雪光,夜色凝重,仿佛凝固了一般。 轩辕秀看到了骑兵后方的源义,当年高长雪身边最出色的将才,黑夜之中,只是一个身影,他就能够认出他。 他策起马缰绳,马长“嘶”着,笔直地奔了出去,马进了城门甬道时,他一伸手,抓住了插在城门上的西秦军旗。 军旗是海蓝色的,上面绘制着白色的大陆地图图腾。 他斜臂横挥,军旗变成了长枪,直向冲锋而来的骑兵。 云麾匍匐在地,只觉头顶上方一阵劲风,抬起头来,轩辕秀连人带马,正从他的头顶上方掠过,手中的军旗,透着强劲的力量,势若长枪利剑。 他的瞳孔不由放大,眼睛里倒映出他惊艳的身影。 他从小都知道轩辕秀,也见识过他在战斗上的惊人爆发力,以前,他引人注目的是他出奇制胜的用兵策略,此刻,他的认识被再一次刷新,他的武力修为,实在惊人。 源义看着前方袭来的身影,有火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破笼而出的猛虎狼狂狮,又如天降战神。 电光石火间,轩辕秀手中的军旗打落最前面的一名冲锋军,喊杀声如潮水一般涌起。 龙洵几人反应过来,直接冲杀了上去,几名军人试图往轩辕秀的前方挡去,要保护他们的主将,骑兵冲了上来,逼得他们后退,而轩辕秀,已经杀入了骑兵之中,犹入无人之境,直向源义。 他们精神大振,奋力杀敌。 龙洵也被这种气势感染了,挥着长剑,杀了出去。 云麾扶着城墙,爬了起来,往城门外去。 与此同时,龙渊等人突破的包围,往城门的方向撤离。 城门处的杀戮已经引起全城混乱,教宗也分分派侍卫出来巡逻,确保安全。 云锦绣拎着灯,借着全城的混乱,迅速回宗座宫。 她刚走长桥,又有一队教侍出来,她逆行而去,与他们擦身而过。 她灵机一动,混入了他们当中,打算跟着他们,去看看热闹。 她刚走了几步,肩头突然被人按住,她卖力一动,身体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凤夜回走到她的面前:“云锦绣,你想去哪里?” 她看着她,她穿着雪白的教侍袍子,华贵中透着几分艳丽,光艳逼人。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到处看看。” 有教侍上前来:“外面有战乱,两位请尽快回宫。” 凤夜回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她转过身,继续拎着灯,往回走。 她们直接去了药房。 药房内,乌灵宇正领着五六个医侍在收拾药材。 他受封之后,教皇给他加派了人手,医侍成员有十名,护卫十人,还有一些打杂的人员,以及受封过的神职人员。 “这几样药物,打包送到教皇殿。” 这些药物,是他给教皇炼制的。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分类包装,明天一起带走。” “这几种药材,切片处理后带走。” 这几味药材珍稀,有钱未必买得到,他打算全都带走。 云锦绣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身上穿着神职服饰,披着镶了银边的大麾,身姿英立,宛如谪仙。 乌灵宇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身来,看到她,身子一震,神色一变。 见凤夜回,他迅速恢复了神色,向她走去。 云锦绣轻步进了门,将提灯放在桌子上,看着他,淡然地笑着。 高达利抱着一堆医书从外面进来,看到她,用头顶了她一下:“白姐姐,快去收拾行李,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了。” “嗯,我呆会儿就去收拾。” 她的眼睛去看着乌灵宇,似有深意。 他很快就明白了,她不是遇到什么问题,无法离开,是她自己主动回来的,他想起了她那个疯狂的计划。 凤夜回目光凛凛地看着他们,总觉得他们之间,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不过现在云锦绣就在她的眼前,她没什么损失。 她暗含警告地看着她:“既然这样,我们也回去收拾吧。” 云锦绣向乌灵宇点点头,跟着她往住处去。 他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震憾,若有所思。 城门处,横尸遍布。 轩辕秀站在城门下,手中握着军旗,军旗已经被鲜血染红。 方遒站在他的左侧,低声说道:“我们的人,都已经撤出来了。” 他点点头,看向前方的源义,源义骑在马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源义身边的幕僚高思向他说道:“督军,我们可以启用秘密武器。” 这虽然不在帝国的计划之内,但如果能够除掉敌国的摄政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源义心中也是这样的想法,他抬起头,往高塔上看去,火把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眸中,慢慢泛起侵略的光芒。 轩辕秀看着火光下的面目,不由攥紧手中的旗杆,西都城的军力,源义还未展现出其冰山一角,难不成—— 他想起在王城见识过的机甲,浑身一阵冷汗。 源义张口,正要说话,后方传来一声急报。 “报告督军,督军府的军机库被人洗劫了!” 他身躯一震,转头往督军府的方向看去,一片火光,有人洗劫了军机库,放火烧督军府。 他背心突然一阵冷汗,敌军的力量,可不止眼前的这些人。 轩辕秀暗暗皱眉,他的确留了后手,但并没有安排人洗劫督军府,龙渊这些人已经出了城,这件事情,不像他的手下会做的事。 “在那里!就是他洗劫了军机库!” 有士兵指向空中,大声指证。 大家纷纷抬起头,往空中看去,空中飘浮着一个巨大的球体,是改良过的孔明灯,上面站着一个人,正俯瞰着他们。 轩辕灏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轩辕灏! 源义一怔,太大意了,高空里的那个人那么大动静,他们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他沉喝了一声:“拿弓箭来!”这个人洗劫的是军机库,身上一定带着他们的军事机密,不能让他离开。 第405章 全身而退 一支长弓递上来,他拉弓如满月。 “砰!”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去。 糟糕! 轩辕灏感受到了那股强力,暗叫不好。 他原计划借着城门处的混乱,冒险出城,他低估了源义带兵的秩序。 几乎在同一时间,轩辕秀手中射出了一支箭,在机械孔明灯的前方,射中了源义的箭尾,箭的射向微变。 “嗖!” “嗖!” 两只箭分别从他的耳侧穿过,吓得他一阵冷汗。 源义继续搭箭拉弓,与此同时,督军府的那些精兵,也纷纷拿出弓箭,对着天空里一阵乱箭。 这个射程,又是晚上,孔明灯在高空中移动,他们没有办法射中目标,但是可以干扰天元方的人影响他们的源将军。 龙洵顿时急了:“王爷,求求您救救殿下!” 轩辕秀从身边士卫的手中同时抽出了三支箭,搭在弓弦上,慢慢拉开弓弦,看向空中。 他眉心紧拧,那些乱箭干扰了他的瞄准,他无法完合捕捉源义射出的箭,只能凭意念和预判,这是在拿轩辕灏的命在冒险,但眼下,别无他法。 源义看向前方的轩辕秀,他就像捕猎的虎狮,在等着猎物现身。 “砰——”他射出一箭,紧接着从身边的箭桶里取了箭,继续向轩辕灏射去。 “砰!” 轩辕秀弓弦上的三支箭破空而去! “嗖嗖嗖……” 半空中,乱箭如雨,轩辕秀的三支箭其中一支射中了源义的箭身,箭侧向射出。 几支带着强劲几道的箭纷纷向轩辕灏射来。 “当”一声响,一根利箭钉在了他面前的木板上,震得他往后一倒,机械孔明灯在空中摇摇晃晃,偏离原本的行进轨道。 他扶着木框站稳,“嗖”一只箭从他的耳际穿过,他心存侥幸,如果箭再偏三分,射中的就是头,自己就会瞬间毙命。 他脸上一疼,伸手一摸,热热的,是血! 一道细长的口子在他俊美如玉的脸颊上裂开,渗出鲜血,刚刚那支箭,带起的力道划伤了他的脸! 他浑身一阵冷汗。 下方,连续有利箭射来。 轩辕秀咬紧牙关,手中又一支箭追射了出去,心中暗骂,这个白痴,出城有多方法,他偏偏选这种。半空中,轩辕灏看着铁塔的方向,一手抓着木框内的大包袱,一手抓起短剑,用力一挥,斩断了孔明灯上的绳索,巨大的灯罩往上空浮飘,他连同木框灯身,往铁塔城门的方向坠去,避开了射来的箭雨, 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源义收住了手中的弓箭,震惊地看着高空中的一幕。 他周围的士兵们也仰着头,看着高空里,屏住了呼吸。 轩辕秀瞳孔紧锁,那么高的距离,他摔下来,不死也残。 木框灯身抛出一段距离,直线下坠,轩辕灏纵身一跃,往铁塔城门的方向去,同时,手中飞出一个钩锁,稳稳勾住了铁塔上的铁架,他抓着细长的铁索,借着力道,往高塔里飞去。 众人只见高空中划过一道浅白的弧线,弧线最后消失进塔内。 良久,城门下一阵惊叹。 高空里刚刚的那个,是人吗? 即使武学修为再高的人,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惊艳操作! 轩辕灏掠进高塔,身体重重地撞地铁墙上,又弹了回去,挡在钢铁架上,摔在地上,身体像被撞散了一般,他“噗”地吐了一口鲜血。 “咻——”的一声,他收回了手中的钩锁,躺在地上,缓慢呼吸,调整身体。 在云州修建蜃楼的这十几年,他精通机关术,他手中的机械钩锁,就是机关秘术打造的器械,再加上深厚的武学修为,才做到了这一点。 调整了内息,他爬起来,抱着包袱,往城楼下去。 铁塔城楼上的守卫大部分被轩辕秀的人刺杀,基本没有人来拦他。 城门下,轩辕秀看了眼前方的源义,向身边的人:“撤!” 源义看着他,暗吸了一口冷气,他刚刚,能够射中自己射出去的箭,就这一点,在高手云集的西秦皇朝军营,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而他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督军!” 他身边的冲锋骑将高声提醒,敌国最炙手可热的将才人物就在他们面前,敌寡我众,他们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将军!” “将军!” “……” 声音一句高过一句,喊的人越来越多。 城门下,轩辕秀正带着一群人,走在城门处的甬道中,个个屏气凝神,做好敌方可能跟上来的反击。 源义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幕僚,两人对视一眼。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冲锋军队,沉声道:“撤!” 大家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他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督军府去。 幕僚高思跟上他。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就他们这些人,是没办法困住轩辕秀的,既然如此,没有必要亮出西都城的底牌来阻击他们。 他的属下们虽然疑惑,但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军令,各就各位,各司其职,开始清理全城。 城门外,轩辕秀等人看着城门慢慢关上,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方遒这才向他禀报:“王爷,人都出来了。”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就看到轩辕灏骑在一匹骏马上,整装待发。 他手肘压在马背上的包袱上,包袱里是他从督军府里偷出来的军事机密文件,他挑眉笑道:“刚刚,多谢王爷了。” 若不是他用箭射偏了源义的箭,他有可能已经被射杀了。 “本王只是不想你丢了帝国的脸。” 堂堂帝国的四皇子,被斩于敌国边境,有损帝国威严。 轩辕灏:“……” 他严肃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自从云州蜃楼一事之后,他就没有看见过他,凤家的政变,他这个最有影响力的皇子,也没有出现,在这里看到他,他感到很意外。 他的脸色暗了几分,抓紧包袱:“我高兴,你管得着。” 周围的士兵们:“……” 方遒:“王爷!” 他给了轩辕秀一个眼神,杀! 他是凤后的亲生儿子,身上流着凤氏家族的血,又是皇子,于公于私,都应该先杀了他。 轩辕灏瞳孔一凝,直直地盯着他。 龙洵快步到了他的马前,按上着染血的剑,呈攻守之势。 轩辕秀看着轩辕灏,从他的脸上,他看到了仇恨,但没看到杀意。 他向方遒:“不用,以后没有本王的指令,不可以动四殿下。” 如果他真有争权夺利的意图,当初就不会离开帝都,在凤家政变的时候,也不会没有出现。 方遒迟疑了下,点点头。, 轩辕灏的目光慢慢柔和下来,他敢出现在他的面前,就是赌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之所以敢赌,是因为云锦绣,那样的女人看上的男人,应该不会是普通人。 现在的轩辕秀,没有让他失望。 一旁的马车里,云麾正在自己给自己包扎,乌灵宇给他的那些药,刚好用得上。 轩辕秀掀起车帘,目光凛凛地看着他。 云麾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只觉一股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压了下来,他的脸色白了白。 几个月前,他带兵南下,奉命驻军九陵关,他擅离驻地,犯了军纪,当重罚。 而他,来这里的理由,也是为了他。 轩辕秀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看到他手中的药物,责罚的话停在了喉咙里。 他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药瓶,闻了闻,又翻出他身边的一些药,看了看,闻了闻,心潮翻涌。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道:“这些药,是乌灵宇给你的?” 他愣了下,点点头。 他眼波涌动:“看到她了吗?” 云麾一震,没想到素来稳重的他,也有这么激动的时刻。 他心里是很在乎大小姐的。 他摇了摇头,低下头,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表情。 轩辕秀的眸光渐渐黯淡了下去,心中最后一点希望被抹灭了。 乌灵宇患有精神分裂,他对云锦绣有精神上的依赖,他也是和云锦绣同一时间离开天启帝都的,知道他的行踪,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云锦绣和他在一起。 他还不死心,问道:“乌灵宇现在在哪?” “他在天主教。”回答他的是轩辕灏,他一直在一旁观察着他:“他现在是天主教的神父了,多亏他帮忙,云大将军才能够活着出城。” 轩辕秀心头又是一动,能让乌灵宇帮忙,在敌人的军事之城保护好云麾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云锦绣。 在来西都城的路上,他已经收集了很多信息,教宗是新崛起的势力,受到所有的人关注,他也了解一些。 “不过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没在他身边。” 轩辕灏回答得干脆利索,他想着云锦绣临别前的那番话,再看着现在无法平静的轩辕秀,如果让他知道她此刻就在城中,他一定会去找人的。 轩辕秀看着他,琥珀般的眸子中透着锋利,问题不言而喻。“我知道你找的人是谁,”他看着马车里的云麾,“你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人,她要是真在,有什么理由不跟着你出城?” 第406章 终有一天,我们会相见 他笃定他们猜不到云锦绣的计划,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 “乌灵宇在中州游历多年,他现在找到了自己的灵魂归宿,皈依天主教,他要回他的故地,我来送送他。” 轩辕秀心思浮,无法冷静思考,一时之间无法揣测他们的意图。 轩辕灏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深意,带着一点恶意。 他倒要想看看,这两个人的命运会怎么样。 “驾!” 他提起马缰绳,率先离开。 方遒在一旁催促:“王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回去了。” 轩辕秀环顾四周,见多名重伤的士兵,正由同伴照顾着,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特别是龙渊几人,已经无法站立,正由士兵扶上马车,进行简单的急救。 这一次,虽然没人死亡,但他们伤得很重,急需军医。 他往西都城内的方向沉沉地看了一眼,下命令:“回!” 数百人连夜整队,借着夜幕掩护,向东方行进。 宗座宫,云锦绣正在房间里挑逃着物品,乌灵宇被加封之后,教宗对其有重大封赏,她和凤夜回也被赏赐了很多物资。 知道他们明天一早要离开,侍从们纷纷将赏赐物送来。 桌上已经摆满了盘子,里面装着珠宝首饰,华服美食。 她站在桌边,伸手摸着盘中的珠宝,若有所思。 教宗此举未免也太大方了,教皇又如此支持他们西进开医馆,他一定有什么计划,会是什么呢? 一旁的侍从说道:“白姑娘,天元帝国的明王已经撤离了,全城安全,明天一早,你们可以放心离开了。” 她顿了一下,纤长的手指按在红宝石上。 “都撤走了?” 督军府派出大量的军队,不知道他们的伤情怎么样?明王他有没有受伤? “是,都撤走了。”教侍语气激动:“这里可是西都城,源大将军亲自坐镇,他们能不撤走吗?” 她抿嘴笑笑,清点着桌上的物品,指着华服美食:“这些都分下去。” 侍从眼睛一亮,这位白姑娘,真大方。 “多谢姑娘赏赐。” 她笑笑,让他们把值钱的珠宝等物品打包起来,这些,可以带走,必要时,变卖成钱,大有用处。 侍从们忙着打包物品,分配赏物,她独自走到窗外,推开半掩的窗户,看向东方的夜空。 夜幕凝重,无边天际有零星星宸,星光黯淡,映在她的眼底,却倍加璀璨。 她的眼底渐渐涌出泪光,心思缠绵。 王爷,终于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家人团聚。 夜尽天明。 寒风已起,风中带着凛冽的寒冷。 督军府,源义坐镇军政大殿,半夜鏖战,半夜监管,他的眼睛发红,眼底发青。 天已经完全亮了,几名副将这才进殿禀报。 “将军,死亡已经统据出来了,我军死亡九百九十一人,受伤的人是一……五百多人。” 他坐在高椅上,身躯发震,脸色沉着。 死的人数远远超过了他的估算,轩辕秀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而听副将的语气,受伤的,远不止五百多人,会比死亡的人更多。 几个副将的脸色都不大好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的将军。 “敌方呢?” 他想知道轩辕秀的人死了多少。 “这个……”副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撞上他锋利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具体人数,并不知晓。” 他瞳孔锁着:“到底多少?” 副将双手攥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三十人?” “二十人?” 他沉声反问。 副将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也变得紧张起来。 “十人?” 他自己说的这个数字,他都是不敢相信。 这么激烈的争斗,轩辕秀的人再厉害,也敌不过人海战术。 “这个啊……” 副将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 “说!”源义命令道,他的声音不大,气势却很威严。 “将军,属下并没有发现敌军的尸体。”他立刻解释道:“尸首众多,情况混乱,不易于统计,应该是我们没统计到。” 轩辕秀带着几百人,千里迢迢杀进他们的军机重城,杀了他们近千名军人,致伤数千,却能够不死伤一人,全身而退,包括之前潜入督军府的奸细,这怎么可能? 这些副将当中,没有人会相信。 源义按在椅子的持手上,手心全是冷汗,如坠冰窖。 或许,轩辕秀带来的人,真的一个都没有死。 如果真是这样,他在对抗帝国大军的时候,就可以行险招,出奇制胜。 西秦帝国有机甲,天元帝国,是不是也有同样厉害的军事武器存在?就像轩辕秀手下的这些军人? “督军,属下会派人再去勘察,请您给属下三天时间。” 思路被打断,他回过神来:“不用了,尽快恢复秩序,加强练兵。” 他向另一名副将:“军机阁那边怎么样?” 负责看守督军府的副将脸色惨白:“重要的军机文件,包括陛下传来的军机密函,都……都不见了。” 源义的脸色变了又变,好在东征之战还没有开始,那些军机文件,也没那么重要。 “都下去。” 从副将纷纷退离大殿,只剩下他和幕僚高思。 他心事重重地问道:“高将军,您怎么看?” 高思两眼迸发着睿智的光芒:“这样的一支军队,可以出没于任何地方,破坏战局,陛下应该知道。” 源义点点头:“请军师回西林关一趟,亲自告知陛下。” 高思点点头。 轩辕秀带着近三百人,行了五六公里,在宽广的河边停了下来,河边有百名援军等候,立刻迎了上去,帮助抢救伤员。 疲惫的将士们沿着河岸,饮马洗漱,暂歇休整。 轩辕秀站在石滩上,打开卷轴,四处观望。 天气多云,阳光淡淡,天气有些凉。 轩辕灏来到他的身边,瞟了一眼他手中的卷轴,是地图。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让这些人在这里等着,而不是将他们带到驿站?” 如果只是救援,在驿站更方便。 “本王也很好奇,”他将卷轴合起,转过身来,审视着他:“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张开双臂,一副坦诚相见的姿势:“王爷这么聪明?看不出来吗?” “本王没心思看你。” 他没有被关注的价值。 轩辕灏:“……” “王爷带兵大肆攻城救人,真正的目的,是想向西秦方传递信息,只是我实在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轩辕秀瞳孔微张,他竟然猜到了自己的用意,果然独具慧眼。 天元帝的几个子嗣当中,个个天才绝艳,这个四皇子,更是聪慧敏捷。 如果他知道得更多,就会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至于我为什么还在这里嘛,”他突然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理由和你一样,我想领兵打丈。” 轩辕秀皱起眉头:“理由?” 他并不在乎这个国家,也不在乎百姓,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一个我很倾慕的人,因为她也想要高长雪死。” 轩辕秀不由一愣:“是个女人?” “是。” 轩辕灏昂着头看着宽阔的河面,眉宇间流露出自豪和骄傲。 轩辕秀看着他,不由信了几分。 他刻骨铭心地爱着自己的王妃,云锦绣,他知道男人会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来。“本王怎么不知道你有仰慕的女人?她是谁?” 第407章 无冕之皇 直觉告诉他,这个轩辕灏,不是那么可信。 “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会知道。” 现在,他不能透露云锦绣半点信息。 “你敢不敢用我?”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坦城。 轩辕秀卷轴一抛,地图横铺在两人的面前,他走到一旁,拿起士卫放在石头上的长剑,剑指长图。 “这里是江河隘口,在此利用机关秘术,建设河坝,引导江流。” 他的话,如一道闪电灵光击入轩辕灏的脑海。 他在云州建造蜃楼的时候,身边有帝国钦天监最优秀的术师,教他气象历法,有地理学术师教他山海经,他对这一带的气候地形都有一定的了解。 眼前的这条奔流江河西起昆仑,东流入海,是大陆上有名的大江河,如果在明王所说的江河隘口筑堤坝,治水引流,就可以改造眼前的这条江河。大军来时,如能够放闸增流,江河滚滚,任何大军,都无法顺利渡过这条江河,这里一年有长达五到六个月的凛冬,从十一月份开始一直到来年的四月,都是冰天雪地,如果这个时候,西秦军孤军深入… … 他摇了下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西秦好称用兵如神,他们不会这么做。 但这是个好主意,只要大坝建成,无论何时,都可以成为帝国的一道强大屏障。 轩辕秀看着他的神色变幻,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提议。 “怎么样?” “主意不错。” 这是一个很疯狂很大胆的想法,一旦实现,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他一脸难色地看着轩辕秀:“这是一个大工程,这里人口稀少,可用之人更少,很快就入冬了。” 这是一个短期之内不可能完成的工程!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你打算什么时候用?” “这个凛冬。” 他面色一变:“怎么做到?” 轩辕秀看着他,没有说话,神色坚定。 他低头看着卷轴上的地图,再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乌沉若羽的睫毛投下淡淡的清影,他的眸光里空旷无垠,仿佛能够容纳天地万物。 昆仑圣山,峡谷河流,一切都在他的脑海。 轩辕秀:“当大雪冰封之时,我必与高长雪一战。” “为什么?” “听说,本王的王妃在他的手里。” 他已经派出眼线,从帝都一直追到扬州,追到现在的西都城,他没找到云锦绣,也没找到凤夜回,以凤夜回的目的和实力,她们会顺利到达到高长雪的身边。 轩辕灏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云大小姐,会在高长雪的手中?” 轩辕秀仍是一脸坚定,他已经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他坚信这一点。 “所以你已经猜测到她的行踪,为什么还要让她去?” 轩辕秀皱眉看着他。 “我是说,你既然已经做出这样的猜测,就应该提前阻止,大战在即,让自己的亲人落入敌国的手中,必受制于人。” “这是本王的家事,与你无关。” 早在云麾离开军营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仍然让他前来,他很清楚,以云麾的性格,一定会想方设法找云锦绣,如果他找到了她,一定会将她带回。 从帝都到这里,千里迢迢,跋涉数月,他早已经以帝国的名义下达了通告令,如果云锦绣想要逃离,她有很多机会泄露行踪。 他心头隐隐有猜测,去到高长雪的身边,可能也是她的想法。 再一次清理自己的思路,轩辕秀得出了这样的想法。 他身体里的血液慢慢逆流,似奔腾的岩浆。 轩辕灏慢慢吸了一口气,当看到云锦绣以凤夜回的俘虏的身份出现时,当得知她疯狂的想法时,他以为,她是孤军奋战。 此刻,看着面前的轩辕秀,他才知道,无论如今他们身处何处,他们都将走向同一个终点。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地图上,看着那个峡谷隘口:“所以,这里已经有人在修建了?” 轩辕秀点点头。 “哪来的人?” “荆州。” 他恍然大悟。 他是一方封王,有自己的领地,自己的子民,荆州与帝都遥隔万里,没有人会限制他在自己的封地做什么。 而荆州,并非富庶之地,朝中更不会重视。 所以,这些计划,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早就在进行了。 如今的荆州,经过几年的商贸发展,已经是富强之地。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年前。” “五年前,我去大秦,见过高长雪,以及他所向披靡的帝国军团。”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预想到,高长雪会有东征的一天,只是这一天,比他想象的来得要快。 他豁然明白,为什么这位前朝幼帝,能够在天元帝的统治下翻云覆雨,他是帝国江山,帝国真正的皇者,无冕之皇。 “好,我去。” 他想要加入这场战役,他所说的这个地方,最适合他。 “本王会派人送你前去。”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你还真敢用我?” 轩辕秀看着他,面容里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他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对他,根本没有什么威胁,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他的眼神渐深,自己的生母凤后死于他手中,他的父亲,天元帝之死,跟他肯定也脱不了关系,整个凤氏一族,都毁于他的手中…… 流淌在血液中的血脉亲情,在他的体内萌生了这些恩怨情仇,他无法不视。 不过放眼一看,那些,仿佛已经是另一个时代的事,旧时代,这个大陆,将迎来新时代。 两个士兵押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向轩辕秀走来。 “大哥,轻点,轻点,我不是奸细……” 人已经被押到了轩辕秀的面前,被按跪在地上:“王爷,此人不是我军中之人!” 轩辕秀打量着这个人,二十出头,皮肤黝黑,骨骼分明,身形矫健好,身上透着军人的刚猛,却又有着异于他军中人的桀骜。 他的确不是自己手下的人,而且是个厉害的角色,竟然能够藏匿于他的数百人军团中,这么久才被发现。 这个人,就是昨夜跟在他们军中,混到这里来的。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王爷,属下这就把他拖过去砍了。”士兵威胁道,拖着他就往河里去。 “饶命,王爷饶命!” “自己人,是自己人……” 他已经被拖到了河中,士兵将长剑插入水中涮洗,扬起剑,就要砍他的头。 “是东皇禹老先生让我跟来的!” 两个士兵转个头来,看着轩辕秀。 他点点头。 两人将他抬了回来,扔到轩辕秀的面前:“老实点。” 地上的人抬起来,看着轩辕秀,如实回答:“小的叫于飞,是东皇老先生让我来的,他让我跟着你们。” 士兵像模像样的地踹了他一脚:“谁跟你说自己人?” “我们老大跟你们在一起。” 见大家一脸疑问,他立刻解释:“我们老大是东皇宁那个女魔头……东皇宁小姐,呵呵,呵呵……” 他们从小就是这么称呼他们的现任佣兵女王的,女魔头。 轩辕秀:“让他跟着吧。” 他向士兵们:“起程。”大家整装前进,数百人骑行,从浅水河中横穿过而过,前往扬州。 第408章 凤夜回的理想之国 西都城。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清理,和适当的区域封锁,城市已经恢复了新的秩序。 源义亲自给高长雪陛下写了信,告知他轩辕秀攻打西都城的事,并全面地表达了自己对天元军的猜测,蜡封后,交给幕僚高思,并派兵护送他前往西林关。 安排好了一切,他这才从议政厅里出来。 路过中殿花园时,遇到了昨夜代他前去宗座宫的官员,叫住了他,问道:“昨日宗座宫情况如何?” “昨夜晋封的神父,是为教皇治好疾病的天才神医,此人一表人才,在教宗深得人心。”“天才神医”四个字,听得源义心头一寒,他想起了五年前王城的乌族世子乌灵宇,他是他们见过最有才能的医者,他在王朝的皮眼子底下,用瘟疫杀害了王城三十多万人 。 他从小跟着高长雪征伐,制造的屠杀不少,手上死者无数,只有王城的那一场死亡,让他感到恐怖。 他忍不住多问了句:“那神父是什么人?” 虽然他已经从高长雪那里得知,乌灵宇已经死于当年的一场大火之中,但想起来,仍然无法安心。 “是天元来的医者,那神父虽是一表人才,但年纪轻轻,却长了一头白发。” “下官已经派人调查过,他们之所以会加入教宗,是大主教请他们来为教皇治病的,他们治好了教皇的病,教皇重赏,加封他为神父。” 见督军对这件事感兴趣,他又补充道:“此刻,他们已经出城,往西去了。” 他之前也听说过这些事,事情并无可疑之处,没有再继续追究。 “继续留意教皇以及教宗的动向。” 虽然教宗承诺不干涉皇权,不会做有损帝国的事,但如今,东征在即,这么一个庞大的势力,他仍然心存顾忌。 “是,督军。” 西城门处。 教宗的行队缓缓向西城门行近,医侍,随从,护卫加起来浩浩荡荡,有三十来人。 最前面的马车里,是云锦绣,乌灵宇,凤夜回三人 凤夜回轻轻掀起车帘,看向不远处的城门。 白云飘浮的蓝天下,城楼高耸,城楼底部,正中央是一座大拱门,左右各一个更小的拱门,三座拱门通道,通向城门外。 她丹凤眼里闪烁着锐亮的光芒,她终于接近了通往她理想之国的门。 云锦绣轻轻抬起眼皮子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凤眸隐隐透着一股力量。 短暂的一眼,她垂下眸子,翻看着手中的札记。 这是她让高达利从教宗找出来的,是一本以教宗在各地建立的教堂为主心轴的地域记录,她假装闲得无聊,看着解闷。 “隆隆隆……” 后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她心头一紧,他们的车马已经停了下来。 有护卫上前来报:“神父,是督军府的人,按惯例,我们得让他们先行。” 这是教宗向皇权妥协的表现之一。 她呼吸一窒,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凤夜回也收回目光,看着她,他们避了源义那么久,难道真的要在最后关头撞上他? 她伸手摸向紫披风下的短刀,若有突变,她就挟持着云锦绣出城,这个地方,她还是有把握闯出去的。 云锦绣向护卫:“是督军府的哪位大人?” 她刚问出话,后方就有督军府的士卫拥护着他们大人上前来。 护卫凑近,向乌灵宇低声说道:“神父,是高思大人,高长雪陛下的幕僚,需要下车来礼让。”云锦绣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米色华袍的男子,四十五岁左右,剃了胡须,面目干净,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这个人的气质,和她当年见过的高长雪手下的那些大 学士有些相似。 是幕僚没错了。 她松了一口气,和乌灵宇凤夜回一起下车来。 高思上前来,打量着他们。 他们三人穿的都是教宗的教袍,白色的长袍,已经入冬,天气转凉,他们都穿着披风。 凤夜回穿着紫色的披风,贵气而妩媚。 云锦绣穿着红色的披风,浑身的锋芒一藏,像个乖巧温顺的绝色美人。 而乌灵宇,镶了金边的神职衣袍更显得他贵气毕人,眉宇间散发着不染俗世的清奇气质,像是天生的神职人员。 他的眼睛亮了亮,这三个人,仪表出众,看起来非等闲之辈。 “这位就是教宗的白神父了吧?” 随从立刻上前来解释:“是的,高大人,他是我们教宗的白宇神父。” 乌灵宇行了一礼,开口说道:“我初来乍到,未见过高大人,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云锦绣和凤夜回低着头,均是一副温顺的样子。 “神父言重了。”他一脸和悦:“请上车先行。” “大人客气,您先请。” “神父您太客气了。” “大人客气,您请!” 两人客套了一番,乌灵宇坚持教宗的要求,高思最后还是回到了马车上,先行出城。 云锦绣等人重新回到马车上,车轮滚滚,缓缓出了城门。 她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乌灵宇疑惑地看着她,他还从未见她如此紧张过,他隐约猜想,让她真正害怕的人,是源义将军。 “你为何如此怕他?” 她猛地抬起头来,正对着他的目光。 凤夜回也看着她,心里是同样的疑问。 天气越发的寒冷,她将双手放入袖中:“呵呵……现在遇到他,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他皱了下眉头,她不想说,别人也没法逼迫她。 凤夜回:“我们已经出城了,你得跟我走。”她现在只关心自己的事。 在她原来的计划里,一有机会,就杀了乌灵宇,带着云锦绣去找高长雪。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再加上乌灵宇现在是教宗的神父,为了不节外生枝,她打算放过乌灵宇,让他去他的教宗。 乌灵宇抬起眼眸,凝神着她。 云锦绣:“你知道现在去哪里找高长雪?” 凤夜回一脸自信:“我自有主张。” 高长雪那样的人物,在哪都是焦点,要找到他,是很容易的。 云锦绣不得不提醒她:“就在我们前方不远的高大人,是他的幕僚,他十之八九是去见高长雪,如果他发现我们,势必会怀疑我们的身份。” “再往西,地域人种差异很大,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我们是中州的人,我们随时可能会被人们抓送给官府,我们在这些地方,并不安全。” “再则,你并不知道高长雪的行程,盲目去找,必会遇到阻碍。” “我们跟教宗的人同行,教宗人多势众,更容易帮我们打听到他的行踪。” 凤夜回目光凛凛地看着她,经她这么一说,自己的确有点盲目自信,她说的方法的确可行。 但如果按她的计划前行,总有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没有安全感。 “我这是为了我自己,以如今的形势,我落入高长雪的手中,他必不会杀我。”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信心十足。 凤夜回心里的疑虑消减了不少,脸上也露出自信的微笑,她想杀的人,没有杀不了的,现在还留着她,是因为她于自己,有不可取代的价值。 乌灵宇拿出地图:“往西五十里,有一个玫瑰小镇,那里有教宗建设的教堂,我们先去那里。” 凤夜回抢过他手中的地图,这个玫瑰小镇,离通往东西的国王大道只有三公里的距离,而她已经查清,国王大道,是高长雪的必经之路。 “好,我们就去那里。” 她可不怕,乌灵宇和云锦绣再聪明,也只是两个手无束鸡之力的人。 哥尼亚城邦,欧因斯海岸,冬日里,天幕是铅灰色的,深蓝的海面在地平线处与天幕相接。 一队骑兵来到海岸边。 探兵首领禀报:“陛下,那就是我们要找的海岛神址!”高长雪骑着马,从人群中出来,站在前方,遥望着海岛,琥珀般的眸子熠熠生辉。 第409章 海上之王 一个穿着深碧色长袍,头戴青铜色三角帽的中年男子上前来:“伟大的陛下,我们的信仰,海洋的守护着,海拉祭司,就居住在海岛之上。” 高长雪身边的智将蒙汗打量着这位年近四十的海邦城主,他看起来,更像一位狡诈的海盗船长。 “杜鲁克,欧因斯海邦,百万城民,亿万交易,都是海拉祭司帮你完成的?” 这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城主,他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可以。 他向来不信奉鬼神,更不相信他的话。杜城主一脸尴尬:“这位英明神武的将军,这您就有所不知了。”他看着海面,一脸敬畏:“大海这个世界,广垠而凶险,海中世界,魔物横行,怒海凶涛,可以毁灭一切 ,我们海邦的一切,包括我们的生命,都是大海赐予和孕育的,所以,我们信奉海神,供奉海洋的祭司。” 他的身上,散发着异教徒般的气质。 无论如何,他对大海的崇拜和敬畏,是真的。 这个人,是骨血里都烙印着大海的人。 高长雪抬眸,再次看向海岛,眸子转动间,眼中华光转动:“就依城主所言,朕上岛去看看。” 杜鲁克抬起头,向他看来,眼中浮过一道异光,被海风吹得泛黄的脸上,立刻堆出一脸唯命是从、狗腿子的笑容:“我这就为陛下准备船。” 乌云飘散,天空放睛,万丈阳光倾泄在万顷碧波之上,海上各式的船只穿梭在海岸和岛屿之间,在海空里,如海鸟一般。 两个时辰之后,海邦之城最奢华最气派的船队驶进海湾。 杜鲁克介绍道:“陛下,这是我们城中最大的船队,主船能容纳三百人,另外几只船,也能容纳不少人。” “杜城主辛苦了。” “不敢不敢……”他抬起眼皮子,似有深意地打量了他一眼。 太阳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底映着光芒,他的神态温和而悠远,像一位容纳天地的大帝。 如果不是深知他的事迹,知道他是怎么一步一步成为今日的西秦大帝,知道死于他手中的千百万生灵,他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位双手不染鲜血的仁爱帝王。 他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陛下,请!” “不急,再等一会儿。” 他转过身,看向沿海城岸。 杜鲁克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一首黑色的海盗船,船不大,流线型的船身,白色的帆迎风张扬,像几片白云,船看起来陈旧,但却透着一股破浪御海的力量。 他的脸色大变,眼目突出。 在整个欧因斯,没有人不认识这首船,最著名的海盗船,海鲸。 海船,才是海上真正的霸者。 海鲸,是千百年来,最负盛名的海船。 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它是何时出现在这片海域的,大家只知道,它千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于这片海域。 谁能成为这首船的船长,就能够拥有这片海域,成为海上的王者。 这首船现任的船长,才是这片领域的王。 不过近几年来,没有人见过这首船的船长,而这首船,近一年来,也是第一次出海在这片海域。 蒙汗锐利地看着杜鲁克:“杜城主,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看啊!” “呵呵呵……”他摆摆手,尬笑:“海风吹的。”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遥遥地向海鲸行了个礼:“是海鲸啊!”他的声音颤抖,“我……我好久没看到这首船了,我们欧因斯,好久都没见到这首船了……”他的语气里有无法按捺的激动。蒙汗:“昨天夜里,这首船驶进潮汐港,刚好我们要用船,就借来用用。”智将锐利的眸光盯着他:“杜城主可知道,这首船,昨日从何处归来?船上载着的,又是什么?”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呢?” 他当然知道,这首船上运载的是什么,来自海洋彼端大陆的奇珍异宝。 这首船,是海洋最优秀的冒险家所拥有的,而它最大的意义,就是用来探索无限的海洋世界,海洋彼端的大陆,永远是它的目标。 蒙汗:“说起来也奇怪,我们上船借用船只的时候,上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杜鲁克擦了额头上的冷汗,谄媚地笑着,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的我都听着。 但他知道,船上的水手们肯定是在他们夺船之前逃走了。 欧因斯的人都称这些水手为鬼影,他们总能保护好自己。 蒙汗没有多说,心中又警惕了几分。 智将天生的直觉,这个地方,到处充满了凶险,他的责任是,保护好高长雪陛下。 海鲸行进海港,高长雪迈开长步,往船上去。 他登上了杜城主准备的奢华船只,他跟了上去:“陛下不乘用海鲸号?” 蒙汗:“怎么能枉费城主一番心意呢。” 帝国军一进入这座海城,杜城主就友好相迎,表现出臣服的样子,帝国自然也会表达相对应的友好。 杜鲁克跟着上船,掌船的工作人员已经换成了随行的皇家军,他们熟练地扬帆起航。 海鲸跟在他们后面。 他拉了拉帽檐,遮住阳光,看着海鲸号:“英明神武的将军,那里面是?” 蒙汗看着他,眼神锋利如刀:“杜城主只管做好你的向导就行。” 他点头哈腰:“是是是……” 突然,海鲸船身一震,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除了高长雪陛下和蒙汗几位高层将领,其他的人均露出难受的神情。 海面跟着震荡起来,他身体一斜,呼吸一紧,猛地扶着船杆。 “将军,这是……” 蒙汗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肩,海面突然安静下来,一阵白色的海浪拂过海面。 “没什么,杜城主站稳了。” “是是是。” 蒙汗转身,向船头的高长雪去。 杜鲁克扶了扶帽子,再次看向跟在后面的海鲸,眼底深邃,波光涌动。 他生于大海,长于大海,他熟知这海上的一切,刚刚那一下震动,威力无穷,是来自海鲸上的。 早就听闻帝国有绝密武器,高长雪此行,雷厉风行,在他毫不觉察的情况下,已经控制了整个海邦,以及海鲸号,他带来的兵力,不可估量。 想及此,他又是一阵冷汗。 海岛之上,龙骨湾。 险峻的海峡和高耸的悬崖间笼罩着轻薄的雾气。 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飞翘的崖石上,她赤着脚,光着小腿,剪着齐耳的短发,穿着一件碧绿的短衫,系着腰带,静静地俯瞰海面。 杜城主的奢华龙头船向海岛驶来,后面还跟着海上霸者海鱼,她小脸上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铜铃似的,散发着不自然的光芒。 短暂的凝视,她转过身来,沿着陡峭的山石栈道,飞快地奔向海岛上的神庙,一路上,惊起各类海鸟,嘶鸣着飞向海面。她飞奔进神庙,冲进祭司的房间,声音急促:“海拉海拉,高长雪来了。” 第410章 海岛神址 堆积如山的藏品里爬出一个女人,酒红色的长发,海蓝色的鱼裙长裙,身形妖艳性感,脸上画满触须,一双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这些藏品,都是从世界各地运送到岛上来的,钱币,金银具器,玉石,十字架,祭祀炉鼎,骷髅…… 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来往的海民给海神的献祭。 这位打扮得像人鱼的女子,就是传说中的海神海拉。 “高长雪?” 她光着脚上前来,将孩子拉到一旁,玉手在她眼前一抹,她的双眼就变成了镜面,里面出现了船只向岛驶来的画面。 船只成群,带来侵略的气息。 她看到了海鲸,看到了龙船上迎风而立的王者。 她的脸色一变,果然是高长雪。 “他不是去东征了吗?来这里做什么?” 之前和她对话的孩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睛里还浮动着她在悬崖上看到的画面,她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类,而是一个人偶。 如果云锦绣见到这个人偶孩子,她会发现,这个人偶,像极了以前留在她身边的那个宋南,后来,他出现在了蜃楼之上。 “活着难道不好吗上?非要来招惹我。” 她看向神位上供奉的法器权杖,由海石制造而成,顶端的蓝石晶里散发着海蓝色的光芒,似海水在里面翻腾。 她凝视了片刻,随即摇摇头,抱着手臂,在空旷的神庙大殿上回来踱步。 不到一分钟,她就做出了决定。 她迅速洗了一把脸,将脸上的触须洗掉,露出白净的皮肤。 这是一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女人,五官立体,眼眸深邃,是个难得的美人。她从藏品中找出一身衣服,将身上的衣袍脱了,换上一件浅白的长裙,系上皮夹,穿上长靴,又翻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靴内,最后,她拿起一个三角帽,戴到头上, 一转身,俨然一个女海盗。 船只驶进海岛的入口,海岛湾码头。 环山的特殊地形成静水湾,这里的海水长年无波,供船只安全停靠,因此,被海民们称为母亲的怀抱。 一座远古石道嵌在两侧悬崖中间,横跨在海岛上空,一头连接着繁忙的码头,另一头通往神庙,海神的殿堂。 夕阳西沉,橘红色的光芒染满天地,海岛上,光影相映,暗影重重。 磨光的石板街道上,行人来来回回,街道两头的酒馆里亮起灯,酒馆里的人们在歌唱……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海岛城市。 高长雪环伺四周,周围是险峻的海峡和高耸的悬崖,到处是曲折的暗河和隐蔽的入口,这看似和平的海岛,给人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但这种危险感,并不能压迫他。 他身边的权臣们,只觉有一种森寒之意,暗暗打着寒颤。 杜鲁克:“陛下,请允许我前去神庙报告。” “不用。”高长雪放眼整个海岛,一脸淡然。 “陛下,”他忠诚地说道:“神庙周围有影卫看守,海民要去神庙,必须先行祭祀,得到允许,才能够进殿,为了安全起见,请陛下允许我安排通报。” “不用。” 高长雪淡淡说了声,往开脚步,上了船梯。 对于这个征服了整个西境大陆的大帝来说,这个处处透着危机的海岛,还威胁不到他。 大臣们都跟了上去,贴身保护。 看着他们都下了船,杜鲁克擦了一把冷汗,跟了上去,脚踩在楼梯上,膝盖不时发抖。 高长雪领着一行人,沿着高空中的石道,往对面的神庙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海峡峻岭投影出重重暗影,周围一片幽深。 他们走到石道的尽头,仰头看向笔直的悬崖,整个崖壁上都是建筑,有的用石头雕刻而成,有的是用废弃的船壳,有鲨鱼和鲸类的骨头…… 看起来虽然杂乱,但透着一种神秘森然的气息。 一道蜿蜒的栈道通往崖上的神庙,那就是他们要找的神址。 蒙汗开口道:“陛下,臣先上去看看。” 这条栈道,只能容一人通行,如果像杜鲁克所说的,这周围埋伏着暗卫,一旦袭击,是非常危险的。 高长雪点头,让他带着两名武士前行,自己则跟在后面,一行人,往栈道上去。 杜鲁克跟在最后面,他站在悬底,仰头看着他们。 高长雪带来的人,只有三十来人,就算他们全部都是高手,但在这样一个陌生的险峻之地—— 他的眼底闪过一道利光。 “杜城主,走啊。” 他前面的一位护士提醒他。 “是是是。” 他跟上。 一路上,他都在留意着周围,奇怪的是,一路通行,并没有他所说的影卫出来阻拦。 很快,他们就来到神庙的入口,入口是由巨鲨的骨架建设而成,正是巨鲨张开的巨口,露着森白的牙齿。 入口内, 一条甬道直通向山腹,整个神庙大殿,都是建立在山腹中的。 进了入口的士卫左右排站,高长雪上前去,看向前方,甬道的两则燃着油缸,油是深海鲛类生物体内提炼的油,长年照亮不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杜鲁克是最后上来的,他扶着墙,气喘吁吁。 蒙汗:“杜城主,你不是说这里有影卫吗?” 他的表现有点鬼鬼祟祟,他就多问了几句。 “是啊。” 他看向高长雪:“陛下不是一般的人,海神也在欢迎您。” 高长雪没有说话,往甬道走去。 一个士卫拿着墙上的火把,在前方照明。 甬道的尽头是一道石门,石门上是一个巨大的海怪头颅,周围盘曲着触须,海民们称之为海神图腾,代表着海洋、生命和永恒! 高长雪向左右的士卫:“打开!” 士卫们上前去,推开了大门。 他抬头看去,门后也是一条通道,跟身后的差不多,空荡荡的一眼不见尽头,也不见什么危险的异样。 他皱了下眉头,有点失望,心想,神址可能是个谎言。 蒙汗率先进入了大门,这个地方,像个大迷宫一样,他要为陛下开路。 反正来都来了,得看个究竟,这么想着,高长雪跟着他,继续往里走。 杜鲁克跟在最后,进了石门。 他一进去,身后的门“轰隆”一声关上,头顶上方响起一个声音。 “第八号门发现入侵者!” “第八号门发现入侵者!”…… 第411章 天选大帝 众人皆是一惊,四处寻找着说话的人。 士卫环在高长雪周围,保护着他们的大帝。 蒙汗大喝:“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声音是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却一个人影都没有。高长雪最为冷静,他仔细观察着周围,周围仍然是通道,足足三米高,修建得很整齐,墙壁呈灰青色,他伸手摸了下,光滑如镜,修建墙面的材料,他从来没有见过。 墙壁的上方有一寸长的方形墙面,沿着四周环了一圈,正散发着柔和白色光芒,这个光芒,不是火光,也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 从修建风格和材料来看,这里的东西,并不是海岛上的岛民建造的,他隐约觉察到,这里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神址。 “警告!警告!请入侵者立刻表明身份,否则将开启袭击系统!” 这个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威严。 蒙汗和士卫们已经急成一团,他们根本找不到敌人,而敌人,即将开始袭击系统。 袭击系统这四个字,对他们这些将领来说,一点都不陌生,他们不怕受到伤害,他们怕在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保护不了他们的大帝。 高长雪已经将周围观察了一个遍,通道尽头的墙壁上闪烁着一个蓝色的手形标志,标志的上方,是一个盾的图腾,盾上有两柄交叉的剑。 警告的声音仍在继续:“开启射击系统!” 他看向杜鲁克,只见他低着头,沉着脸,在深思。 “杜城主,杜城主?” 他叫了两声,杜鲁克才回过神来。 蒙汗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去,把他抓了过来,逼问道:“现在该做什么?” 他们知道,杜鲁克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一定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杜鲁克抬起头来,看着高长雪,只见他正凝神看着自己,他的神色里透着征服者的气息。 他只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渐渐不受自己控制,他不由自主地说道:“我以前跟祭司来过这里,她将手放在那个蓝色的标志上,警报就解除了,门就可以开了……” 蒙汗一听,向身边的士卫递了个眼色,士卫正要上前去操作。 他立刻阻止道:“祭司说过,这个标志,一般人不能碰,只有皇族的人或被众神选中的人,才能够开启这道门……”他不太确定地看着高长雪。 “来人立刻表明身份,否则开始射击!十、九、八……” 一声声音警告声,正在催命夺魂似的。 高长雪神色一凝,往门走去,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地方,是自己的命运之地,就像曾经,面对着他要征服的城池一样的悸动。 炼金术士索伦紧跟在他的身边。 他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炼金领域的,这里的一切,都让他痴迷。 “陛下……” 蒙汗一时慌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来保护他。 他突然用力扼紧了杜鲁克的脖子:“你要是敢耍我们,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杜鲁克只觉自己的脖子要被他拧断了。 “三、二……”墙壁里发出机械“轰隆轰隆”的转动声。 高长雪伸出自己的右手,微微颤抖着按在了那个发着蓝光的手印上,触手一片温暖,同时伴随着轻微的刺痛感。 他吃了一惊,把手缩了回来,发现食指上被刺了一下,冒出一点血珠,蓝色手印上,有他留下的血迹。 倒数的声音已经停止了,通道里一片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柔和了很多:“检测完毕,确认来者为西境护卫者,西境皇族。欢迎您来到八号基地,西境皇族护卫者。” 门打开,后面还是同样的通道。 众人如释重负,“呼——”地喘了一口气。 蒙汗放开了杜鲁克。 杜鲁克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恭喜陛下,陛下是天选之人。” 海拉曾跟他说过,这个地方,只有被众神选中的人,才能通过。 他也曾让一些属下试过,他的那些属下,都被墙壁上射出来的手指长的金属给射穿了身体。 高长雪没有理这个马屁精,往前走去,前方的门上有同样的手印,他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这些门。 每打开一道门,都会伴随着一声:“西境皇族护卫者,欢迎您!连续过了三道门,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有高长雪的一个军营那么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钢铁的气息,这种气息,和他的机甲营地很像,他觉得这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 的军武之地,他找到了! 他的眼里闪烁着精光。 他的属下们,也跟着莫名的悸动。 杜鲁克也惊讶地张大嘴巴。 海拉曾带他进入这里的某个地方,海鲸号,就是海拉从神址里取出来送给他的,他已经窥见过神址的一角,但这个地方,才是真正的神址之地。 震惊之余,高长雪认真观察着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的穹顶有三四十米高,上方是岩石,周围的墙壁上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照亮着这个地方。 地上放着十几台钢铁架子,像机械师的作坊,只是这些机械的形状,大部分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有少部分,是他在机械师的图纸上看到过。 最让他吃惊的,是一种人形钢铁机械,和帝国生产的机甲很像,但看起来,这些机械的威力,要远超他的机甲。 他上前去,足足看了十几分钟。 这种人形铁钢机械,足足有十米来高,左手持盾,右手持剑,一动不动地矗立着,保持着准备战斗的姿势。 刚铁的表面覆满了铁锈,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但他仍然能够感受到这些巨物身上的威力和杀气,能够想象出其能横扫千军万马的场景。 这个巨大的场地里,有七八个这种人形钢铁机械,大部分已经损坏,残肢断骸堆了一地,。 “陛下……”索伦两眼大张,眼中光芒闪烁,他的神经和意志已经处于癫狂状态:“陛下,请允许臣触碰这些东西。” 高长雪点点头,炼金术士,是帝国少有的人才,他们能够改造帝国军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帝国的军事力量,所以他很重视这些人才。 索伦是其中最优秀的人才之一,他对炼金术的痴迷,是他取得伟大成就的关键,这也是他这次带他来的原因。 索伦上前去,触碰着面前的人形钢铁机械,虽然他还不到这个巨型大物的膝盖高。 他因为太激动而声音颤抖:“这里曾经是个军事基地,这些,应该是神的武器。” 他仰起头,看着周围的岩壁,岩壁上坑坑洼洼,周围落了不少岩石。 “这里,曾经受到袭击。” “敌人和他们一样强大,不!敌人比他们还强大,他们在这里绝命反击,于是,发动了诸神的战!” “……” 他的声音,响在高长雪的耳侧,他被他的声音,带入了关于创世神时代的故事。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一个屏幕,屏幕闪动了几下,就露出了图像。 第412章 启示录 活动的人影,声音,海岛…… 屏幕上的海岛和现在的有些不同,海岸城市高楼林立,海岛更加辽阔,海民们安居乐业,那是属于诸神时代的盛世光景。 从来没有人见过种东西,蒙汗第一个冲上前来,护在高长雪的面前,确认没有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杜鲁克。 “杜城主,这是?” 他一脸虔诚地上前来:“陛下,这是诸神时代的记录。” 这种东西,他并不陌生,海拉曾向他展示过,但这里的一切,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震撼不已。 索伦声音激动:“没错,没错,这就是诸神的记录!” 他研究过大量关于诸神时代的古籍,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个时候,他们的记录方式,应该是这样的。 众人肃然起敬,看着屏幕上的演示。屏幕内出现了一个山崩地裂的画面,有庞然大物从虚空之中出来,张着深渊般的巨口,露着长长的獠牙,它有巨龙一样的翅膀,蛇一样的尾巴,獠牙一般的触手,它的身 体里发出野性的尖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屏幕上的画面一变,人类士兵站在他们刚刚通过的通道里,惊恐地大喊:“虚空生物袭击,虚空生物袭击,求增援,求增援!” 虚空,高长雪大脑中出现了这个新词,在六合大陆之上,还存在着这样一个他们未知的领域。 屏幕上,钢铁装甲战士出了基地,去击杀这只来自虚空的怪物,他们可以在空中飞行,他们手中的武器发出长长的射线,射线所到之处,山石崩裂,海水翻腾…… 但这些强大的力量打在怪物的身上,却没有创成多大的伤害。更可怕的是这只虚空生物,它吞食山石,海民,树木……不知餍足地吞噬着它所见到的一切,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身体里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带给人一种吞 噬天地的恐惧…… 最后,钢巨机甲巨人来到虚空怪物的正面,双方交战激裂,怪物对抗怪物! 高长雪静静地看着,琥珀般的眸子透着锐利的光芒。他半生戎马,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战争,但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力量碰撞,这种恐怖的力量,在大陆上从未出现过,不,他现在有一种意识,这些事物,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某处,只是他们没见过而已。 最终,数以百计的钢铁装甲战士围战这只已经迅速成长得像山一样巨大的怪物,整个海岸城市和海岛在战斗中被破坏,高楼夷为平地,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还没看到结局,屏幕就变黑了,这个诸神的记录并不全面。但对高长雪来说,关于这场战斗的内容,并不重要,这只是远古时代的一场战斗而已,现在,是另一个时代,是属于他,属于西秦帝国的时代,他终将打造一个全新的时 代。 他得到最大的启示就是,这个世界,还存在着更强大的力量,比如诸神时代的钢铁装甲,比如虚空生物的力量,这些,都是他的机甲无法比拟的。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索伦:“先生,这里就交给你了。” 索伦回过神来,恭敬地向他行礼:“是,陛下!臣会弄清楚诸神们的武器,为我帝国所用。”他的眼中闪烁着癫色。 高长雪点点头。 索伦上前去,研究着屏幕下方的机器,调试着按钮,又调出另一些画面。 杜鲁克呆呆地看着他们,帝国原来是冲着这种远古神秘力量而来的。 “轰隆隆——” 基地外面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蒙汗带着两名士卫在前方,沿着原来的通道返回,要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高长雪也往外走去,这里,只需要交给索伦就可以了,他的前后有士卫拥护。杜鲁克在基地内看了一眼,索伦带着几名侍从在研究着这些东西,这些东西,的确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也是欧因斯的宝藏,但是……他一咬牙,跟着高长雪等人出去了。 海岛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码头亮着灯火。 他们刚来到神庙的出口处,就看到港口一片火光,他们的乘船被人放火烧了,火光烧红了一片海面。 港口以及港口海面一片混乱,混乱中,有不少海盗和水手乘着小船,或游向海鲸,他们在争抢这首海上的霸者。 蒙汗转过头,震惊地看着高长雪。 只见他平静地俯瞰着港口,有火光映入他的眼眸之中,深邃得像无尽的夜。 “下去看看。”他的语气仍然平静,对他来说,这种场面的混乱,在他的心里,已经惊不起任何的波澜。 蒙汗有些紧张,但陛下的行为,不是他能够左右的,而且看陛下的样子,并不需要他担心,他向周围的士卫:“保护好陛下。” 一行人下山,往港口去。 港口上,数人借着喧嚣和浓雾的掩护,在火光的照映下,偷偷潜入了海鲸。 海拉抓着船舷,翻上甲板,看到几个水手往甲板上爬,上前去,一脚一个踹进海里:“王八蛋,敢抢老娘的船!” 高长雪等人赶到港口,所有的龙船已经被点燃了,蒙汗等人紧张起来,这分明是针对他们的一场攻击。 他心头一震,想到了杜鲁克年,四处一看,却没找到他的人影。 高长雪也发现了,他开口道:“把他找出来。” 他吩咐了几个士卫去找人,自己仍然带着亲卫们守在陛下的身边。 高长雪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码头的高处,一切尽在他的眼底。 他看向海鲸的方向,这首船停得离码头比较远,此刻上面有人出入,船身在海面上震荡,撞击起一阵阵海浪。 海拉潜入船内,往驾驶舱去,刚到门口,对面闯来一个人影,她高高扬起短匕,向对方的脖子扎去。 电光石火之间,一柄短剑顶住了她的喉咙。 她的瞳孔一张,震惊地看着他,这个人,正是杜鲁克,他不是和高长雪在一起吗?怎么来这里了? “你是?”杜鲁克疑惑地看着她,这个女海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海拉。” 剪着齐耳短发的女侍从她的身后探了头来,看着杜鲁克,铜铃般的眼睛格外明亮。他猛地一震,看着女海盗:“你是海拉!” 第413章 凰族已经不存在了 昔日的海神祭司,如今看起来,就是一个女海盗,他顿时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他猛地伸出手,捏住了她纤细的脖子:“海岛军呢?” 她用力抓着他的手腕,让自己可以说出话来:“当然是在攻击高长雪!” 相处了这么多年,她知道这个老海盗的心思。 杜鲁克松了松手,外面已经乱成一片,一时之间,他也分不清局势,但这正中他的心思。 海拉趁机,后退了一步。 他忽地又警惕地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伪装一下,对手可是高长雪!” 他迟疑了一下,对她深表怀疑,但现在没时间来追究她。 “你跟着我,把海鲸开走。” 海拉蓝色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点点头,脑海里却在想着怎么摆脱他。 “走!”他向驾驶舱的方向抬了下头,示意她走在前面。 “轰——” 巨大的船只震动起来,船身深深陷入水中,船身在倾斜。 “轰——” “轰——” “轰——” …… 船身的倾斜一左一右,整个海面都在晃荡,有强大的气流从船内散发出来,像飓风一般,船上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是物件摔倒,翻飞,船身,似正在解体。 杜鲁克想起了在基地里看到的刚铁装甲士兵那类的怪物,僵在原地。 这只怪物,正从船舱内走出来。 “啊——” 船内传来一声声惨叫,不时有尸体被从船上扔出去,在海面上打起一阵水花,沉入海底。 那些人,都是潜进船内,想要盗取财物和盗船的人。 杜鲁克想要冲进去,他必须把海鲸抢回来。 “不要命了!”海拉拉着他,外往跑,跑到甲板上时,两人回头,就看到一个三米高的钢铁人形走了出来,钢铁人形有三米高,是铜黄色的,火光照在它的身上,泛着黄金与火融合的颜 色,它身上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杜鲁克惊叹:“诸神武器!” 海拉知道他在说什么,大声道:“是高长雪的机甲!”这种东西,根本无法与诸神的武器相提并论,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超神存在。 杜鲁克猛地一震,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高长雪能够在短短的几年征服西镜,为什么他的名字会轰动整个大陆,原来,他握有这样强大的军事力量! 他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高长雪敢带那么几个人上岛,原来,他带了这样的绝密武器。 它站在船舱出口处,两只灯一样的眼睛看着前方,仿佛一只愤怒的怪兽,想要摧毁这个世界。 杜鲁克又想起他在诸神记录里面看到的虚空怪物,那是一种永不知餍足的怪物。 一个海盗藏在船舱出口后的门栏内,他屏紧了呼吸,他的颤抖声惊动了机甲,机甲抬起刚铁巨手,只听“砰”的一声,机甲的一只黄金手穿过铁板,将海盗抓了起来。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他的身体已经被机甲撕成两半,扔进了海里。 太残暴,太血腥了!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两人,只觉这种怪物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 “轰——轰——” 机甲向甲板上走去,这条海盗船的船板是用钢钱浇铸的,机甲走过之后,甲板上留下深深的印迹。 杜鲁克神色一凛:“你引开它,我去开船。” 只要掌控了海鲸,他仍然可以征服这片海域。 “你疯了!”海拉抓着他,两人往海里跳去。 杜鲁克正要骂她坏了自己的事,但他没时间和她争执。 两人跳进海里,往附过的船游去。 海面上已经乱成了一片,伪装成平民和水手的海岛军表面上说是抵抗侵略军,实际上,他们在抢钱抢船。 他们虽然冠以海岛守军的名号,但宗旨是保护海盗的利益,制霸这片海域。但大家都知道,这次来犯的是西镜之王,大陆的征服者,高长雪,他所到之处,领地皆为他的王土,城民皆为他的子民,整个欧因斯海邦,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臣服于 他。 他们到现在还没接到杜鲁克的命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遇到混乱,便浑水摸鱼,海盗的本性暴露无遗。海拉年轻气壮,身法灵活,很快就游上一条小船,她转过身来,看着跟游来的杜鲁克,见他正往船上爬,她伸手,将他拖了上来,趁他不注意,拿起船桨,一板子将他敲 得晕乎乎的,然后将他送到一旁的大船上:“把他送上岸去。” 杜鲁克顿觉不妙,觉得这个海拉的身份可疑,挣扎着要爬起来,但他被敲了一击,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船一动,他又倒在了船上。 海拉划着船,向海鲸去。 这时,机甲已经将海鲸驶出静水湾,进入浅水湾,它下了船,进入水中,往码头走去。 码头上的人一看到这怪物,惊叫着四处逃散,码头乱成这一片。 高长雪站在岸上,看着这一幕。 蒙汗:“陛下,这阿瑞斯七不太一样啊。” 这尊机甲,阿瑞斯七,是帝国机甲的第七代产品,目前只是一个试验品。以往的机甲,都是受帝国的炼金术士操纵,直接在战场上使用,但这一具,像是觉醒的活物,他想起了在神址基地里看到的钢铁武士,不,其实更像是那种虚空生物。 高长雪“嗯”了一声,他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求强化机甲的方法,显然,这个地方,是有新发现的。 蒙汗作为帝国的一品军侯,因为这种新突破,而感到恐惧,他不知道这种机甲,在消灭敌人的时候,会带来什么样的负面影响。 看着机甲一路横行来,见船就拆,见人就杀,他不知道,这种魔化的武器,最后能不能被控制。 高长雪一脸平静,这些问题,在他的眼里,根本不是问题。 海拉上了海鲸,船像漂浮在海上的废墟,到处都是残肢断骸,空气里透着血腥气息,夹杂着咸淡的海水味道,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恐惧。 “海鲸,海鲸……” 后方传来一阵呐喊,她转身看去,就看到一些人划着船赶来,还有一些水手,干脆跳到海里,向这边游来。 她知道,这些人都知道这条船意味着什么,他们是来抢船的。 她迅速往驾驶舱跑去,进了驾驶舱,她检查了下操纵室,操纵仪完好,她启动操纵杆,开着船,往海中心去。 这时,一直在她身边的那个孩子人偶坐到她身边的台子上,急切地问道:“海拉海拉,你不等凰族的人了吗?” 她抬头看向前方,海天茫茫。她的神色里透着冰冷和绝望:“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神了,凰族,也没有了。” 第414章 自由,生命 海鲸突然驶离,高长雪神色一凛,下令:“追!” 他身边的侍卫得到命令,拿了码头上的快船,向海鲸追去。 杜鲁克在船中醒了过来,立刻抓了身边的人:“快,把海鲸给我追回来,把海拉这个骗子给我追回来。” 得到城主的命令,伪装成海盗和水手们的海军相互传开命令,向海拉追去。 杜鲁克爬起来,扶着摇摇晃晃的船,来到驾驶舱,划着船,追了出去。 高长雪站在码头上,蒙汗站在他们的身边,一切,均在他们眼底。 蒙汗:“陛下,臣去将他带回来。” 高长雪点点头。 他开出一首重船,直直地向杜鲁克的船撞去。 “砰——” 两船相撞,海面上一阵水花。 杜鲁克抓着船杆,向他看去,被海风吹得蜡黄的脸上透着刚毅,他大吼一声:“大海的男儿们,跟这些狗娘养的拼了。” 船上的水手里纷纷抄起家伙,跳进水中,向敌方的船扑去。 蒙汗大惊,那个唯唯诺诺,谄媚胆小的城主,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他之前的顺从,都是伪装出来的。 他大喝一声:“拿下他!” 两方交战,大部分的人,追向海鲸。 海鲸上,人偶转地头来,看着混战的海面,一点一滴,像画面一样刻进她铜铃般的眼眸,她像机器一样,录记着这些。 火光,战船,嘶喊,刀光剑影,排阵追来的快船……幽静的大海上,正发生着一场战争。 海拉回头看了一眼,高长雪的侍卫正用快船追来,杜鲁克那个老家伙,也发动了海军来抢船。 “轰隆——” 神庙方向的山崖间一声爆破,火光冲天! 她瞳孔一张,目露骇色。 那个地方,要被毁了。 高长雪等人也都转过身,看向山崖。 山崖内,阿瑞斯七穿行在山崖腹地,它像一头发疯的怪兽,用钢铁身躯,撞破了通道之门,闯入基地内部,吞吃着里面的机械能量晶石。 “海拉,他们追上来了!” “砰——” “砰——” “砰砰砰……” 熊熊燃烧的火球,像雨点般砸来,船上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海拉咬牙,唾了一句:“这个灭世者!” 她骂的是高长雪,他和他的士兵所到之处,皆是战火连天,死伤无数。 原来,他早就有所准备,他的士兵,竟然还找到了火球这些攻击武器,这座海岛玩完了! “砰!” 一个火球砸在她的身后,燃烧着的油滴溅在她的脸上,烫得她痛“嘶”了一声。她双手脱离操纵杆,从操纵杆下抽出海石石晶权杖,她掌心握住晶石,施法一般,晶石顿时发出万丈光芒,脱离了她的手,飞向前方的海面,散发出海蓝色的光芒,向海 面上劈下。 众人诧异地看向海面,都被那突然出现的光芒吸引了,呆呆地看着。 高长雪上前一步,瞪大眼睛看着,如此诡谲的现象,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众人只见大海被诡谲的光芒劈开海面,海水向两侧崩裂,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神……神……海神!” 不知道是谁惊叫了一声,叫声传开来,一传二,二传三,三传百…… “海神,海神!”惊叫声如潮! 杜鲁克双手抓着船杆,惊叹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透着癫狂的光芒,他是海盗,生于海,长于海,他能够感知得到,这就是大海的力量。 两个士兵冲来,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双臂:“带他去见陛下!” 这时,被劈开的海水像两侧翻卷而起,形成巨大的狂澜,向两侧袭卷而去。 有人呐喊:“快逃啊,海神发怒了!” “啊啊——”尖叫声响彻海面。 很快,狂澜卷上海岸,海岛,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蒙汗大喝:“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海潮中,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狂澜下。 高长雪怔怔地看着向自己扑来的海潮,看着海上那首海鲸,驶入被劈开的大海之中。 他这才意识,真正的神址,以及众神时代留下的一切,都在海鲸之中,正被带走。 刚被押上岸的杜鲁克看着那逆天的一幕,神智一震,原来,自己并不了解海拉,也没有真正了解这片海域。 “轰——” 海水翻卷,遮天盖地,海潮的声音充斥在天地间,如世界末日一般,天地漆黑。 后世,在这场海洋灾难中幸存的海民们是这样描述的。 在创世者,灭世者,征服者,高长雪入侵欧因斯海邦时,激怒了海神海拉,她把整个大海翻卷了过来,惩罚了贪婪的人类,然后带着海洋的力量,遁入了海底世界。 这一天,是西秦历九百零八年十一月一日,海民们为了平息大海的愤怒,大肆祭祀海神海拉,以后每年的这一天,这里的海民们都会举办祭祀,称之为海祭日。 同时,富有浓厚神话色彩的传说,也吸引着无数的海盗和海洋冒险者进入海域探险,寻找着海神之力,以及拥有神力的海盗船,海鲸。 夜尽天明,天空放晴,海面归于平静,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海岸的城市和海岛被海潮袭卷了之后,均变成了废墟。 码头的行刑台上,高长雪坐在椅子里,静静地看着跪在前方的杜鲁克,阳光映入他琥珀色的阳眸之中,透着华贵的光芒。 杜鲁克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他暗金色的华服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刺得他的眼睛生疼,他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仍是目光如炬。 他的瞳孔张大,透着坚定和狂傲:“高长雪,我是海上之王,绝不臣服于你。” “砰!”士兵一脚踩在他的背上,他的背上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硬生生匍匐在地。 “陛下的名讳也是你直呼的?” 士兵给了他一个惨痛的教训。 杜鲁克的头被按在地上,脸抬起来,目眦欲裂,一张口,牙齿间流着鲜血,声音依然铿锵有力:“我是海之子,是自由的海之子,我们海民,是不会屈服的。” 高长雪抬眸,看向周围围观的海民,以及那些曾经是海军的海盗,还有水手们,他们的眼里充满了畏惧和麻木。 这样的场景,他曾面对过无数次。 杜鲁克看着他的目光,转了一下头,他没办法转地身去,却能够感知到他的这些海民,是怎样的神情,也知道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他们才不在乎王座上坐的是谁,他们只想要和平。 高长雪向押着他的士兵挥了挥手,士兵们将他放开。 他硬撑着身子骨,直起身来,抬起头,看着他,身形跪得笔直:“我不会向你臣服。” 他知道,从他跟随着他们一起上海岛之时,他就知道他不会臣服于自己,因为他从未自称臣,而是称我。 他跟在自己身边虚与委蛇,是为了寻求反击的机会。 两人四目相对。 高长雪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 他懂他,理解他,他有强大的自由意志,有他的信仰,他把自由,看得比生命还贵,不愿意屈服于任何人。 他也有自己的信仰和梦想,没有人,也可以阻挡他一统大陆。短暂的目光交汇,他下令:“吊死他,并以海之王的名义,将他葬于大海!” 第415章 永远猜不透 “哈哈哈!”杜鲁克面朝大海狂笑,这是他想要的结局,他一直在笑,笑声朗朗,随着海风,飘向海面。 海民们沿着海岸排站,看着这位昔日的城主,听着他的笑声,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 皇朝士卫将他押上刑场,将绳索圈在他的脖子上,抽开他脚下的踩板,由蒙汗亲自监刑,执刑干脆利落。 只听“咔嚓”一声,他的笑声哽在喉咙里,苍老的身体拉直了。 士卫们将他的尸体放下,放到一艘竹筏里,竹筏载着他的尸体,顺着海水,漂往海洋深处。 多少年后,海民们还记得,这位海域城主,不肯臣服于西秦王,被处死海葬的事,每每想起他,海民们就会觉得,大海之上,是自由的。 索伦来到高长雪的面前,禀报道:“陛下,阿瑞斯七在神庙基地吞食了一种晶石,兰博将军,清醒了。” 长高雪瞳孔一张,眸光闪烁,眸底有一丝狂喜:“很好!”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种能让机甲变得强大的,现在姑且叫晶石。 “臣还需要点时间,搜索神庙基地。” “多久?” “半个月左右。” “朕给你一个月时间。” “多谢陛下,臣会尽快带兰博将军回西林关。” 他点点头,在众人拥护之下,登上龙船,乘风破浪,往海岸去, 很快,西秦王征服爱因斯海域,清洗海岛神址的事,传遍四方。 玫瑰小镇,十一月中旬的冬季,这个数万顷的盆地小镇,海风和煦,气候潮湿,阳光明媚,到处开满了玫瑰,数千户民居皆是炼香工厂,空气里弥漫着玫瑰的香味。 镇中心,一座天主教教堂高高耸立,教堂的周围,楼房座落,排排列列,像一座精致的城堡。 座东向西的楼房里,五楼顶楼,宽大的拱形阳台内,是一处精致的花园,园中摆满着开得鲜艳的玫瑰,红的似火,黄的似金,夕阳正照进来,绚烂如画。云锦绣和凤夜回坐在花园中央的大理石圆桌旁,两人均穿着纯白色的教袍,乌黑的长发梳了简单的发式,披在身后,小镇上见过她们的人,都称她们是来自东方的仙女。 凤夜回:“西秦王已经从爱因斯海岸归来,回归西林关。”她站起,走到大窗下,看着远处蜿蜒的白色国王大道,丹凤眼里华光闪烁:“明天上午,他就会从那里经过。” 云锦绣轻轻喝了一口玫瑰花茶,一脸享受,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够喝到这么纯正的玫瑰花茶。 凤夜回转过身来,看着正在喝茶的她,她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半个月,这里水土养人,连她,也养得面色红润,人比花娇。 她的神色一凛:“乌神父,不,白神父,你打算怎么安排?” 云锦绣皱眉头:“他知道我们的目的,会跟我们一起。” “云锦绣,我不想人多,节外生枝,”她的语气加重:“如果你处理不了,我可以替你清理干净。” 她将茶杯轻轻放下,站起,来到她的身边,放眼看着夕阳下的小镇,连绵的民宅错落在花海之中,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这个地方,有五万左右的居民,他们全是天主教徒,乌灵宇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你动了他,就是与这里全部的居民为敌,那才叫节外生枝。” “云锦绣,危言耸听,是你惯用的伎俩,你就不能有点新花样吗?” 她淡然一笑:“这半个月来,我每天都会外出巡游,已经摸清了这个小镇的底。”“这里有绝佳的地理环镜,生产的玫瑰香料,不仅是大陆上顶级的,产量也非常高,这里交通发达,以国王大道为主路轴,交通纵横东西,四通八达,他们的销售地,主要是西秦皇都和以色城这样的大城市,这里的人,个个都坐拥金山银山,他们的士卫,也都是重金从外地雇佣来的高手,半数以上的士卫都是高手,这可是三万的军队, 你若动了乌灵宇,是断然出不了这个小镇的。” 凤夜回心头一震,最近,她一直忙着打听高长雪的消息,完全忽略了这个她瞧不起的小镇。 她表面上风云不变:“你倒是了解得很清楚。” “我手无束鸡之力,不像凤二小姐这样怀有绝世武学自保,只能多注意这些细节了。” 此言不差,凤夜回也渐渐认清了她,她心细如尘,洞穿世事,这也是自己不如她的地方。 “我会在明天天亮之前,送乌灵宇离开,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她疑问道:“怎么配合?” “今晚教堂有一个礼拜,他会带着众教徒请喝圣水。”她从袖子里掏出包药:“你把这个,放入他的圣水中,他喝了之后,就会昏迷,到时候,我会让人带着他离开。” 凤夜回接过药,闻了一下:“迷药?” “是。” “哈哈哈,给乌灵宇下迷药?他是神医,精通药理,他会中计?” “你想摆脱他,又怎么没想到他也想摆脱你?” 她脸色一变,对此,她曾百思千虑,也曾这么想过。 “他和你,都想去到高长雪的身边?” “不,他是为了帮我,去到高长雪的身边,就能够争取到一线生机。” “你的话,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曾经问我过,这个乌灵宇,到底是什么人,相信你在天启帝都,应该已经查过他,你的表兄轩辕灏是不是告诉过你,他的脑子有问题?” 凤夜回好奇地听着。 “没错,他的脑子是有问题,是记忆,是精神,他曾发生过精神病变,确切地来说,是精神分裂,他忘了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他究竟是谁?”凤夜回忍不住问道。 “在西都城的时候,我曾告诉过你,在西秦的旧都,王城曾过发生过一起神医利用瘟疫屠杀三十万百姓的事。” “那个神医,就是他?”她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你一直阻挠,不让他见到督军府的人,你们一直害怕督军府的人把你们认出来。”“没错,高长雪曾率王军屠杀了整个乌氏部族,乌灵宇为了复仇,亲自杀了自己的家人,向他投诚,伺机报复,他本是医者,心地善良,他接受不了那个滥杀无辜的自己 ,所以就病了。”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他的。”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维护我吗?因为他把我当成他的妹妹,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妹妹。” “哈哈!”凤夜回朗声大笑:“云锦绣,这么说来,高长雪知道他还活着,一定很想见到他,我带你们,一并去见高长雪陛下。” 云锦绣嘴角轻扬,冷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吗?” 凤夜回警惕地看着她,没错,这么重要的消息,对他们如此不利的消息,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第416章 把她钉在十字架上 “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天主教的神父了。” 凤夜回实在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天主神父,难道能与西秦皇朝抗衡?” 云锦添耐心地为她抽丝剥茧:“国王大道附近那么多地方,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选这里了吧?” 她心里一下子清明,完全明白了。 如她所说,这里有数万实力强大的天主教徒,这里,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真是太可笑了,不自量力。” “天主教的人,会誓死维护自己的神父。” “教皇忠于朝廷,他不会为一个帝国的屠夫,与朝廷为敌。” 云锦绣看着她姣美的面目,清亮的凤眸里隐隐透着力道,能够洞穿她的思想。凤夜回出生于权势之家,成长于权力纵横之中,深谙此道,可又不够透彻,而西境,对她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永远比她知道得更多,永远比她快一步,这就 是她的优势。 “你知道天主教是怎么产生的吗?” 显然,凤夜回并不清楚,在来西境的道路上,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到达高长雪的身边,其他的,她没精力去过问,也不屑于了解。 “近十几年来,西境征战连连,死伤无数,人心惶惶,动荡不安,民心需要安抚,天主教的天主神论,不仅成为了百姓的心理依托,同时,也统治了百姓的思想。” “皇朝也需要安抚民心,所以才纵容教宗迅速发展。” “如果教皇知道乌灵宇的身份,自然不会让他加入天主教,但如今,局势不同了。”“朝廷举兵东征,胜,天主教自会乖乖成为皇朝统治天下的工具,败,教宗便可趁势而起,取而代之,所以乌灵宇这个人,教宗可杀可留,你把他交给高长雪,他杀,便 会给教宗落下把柄,他留,又如何对得起帝国?” 凤夜回浑身一震,脸色煞白:“所以,你千方百计促成他成为天主教神父?” 云锦绣摇摇头:“我不过一介女流,是时局,是命运,是机缘,而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凤夜回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息。 没错,云锦绣没有这个能力,这一切,都是时局和命运,可她,却利用好了这种局势,这也是她的厉害之处。 很快,她的心中,另有盘算。“我知道你有无数种方法杀了乌灵宇,但每一种方式,都充满了风险和未知,这里是西境,一切并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云锦绣断了她其他的念头:“别忘了,你只是去向 西秦王投诚,你的筹码,不过是对天元的情况比较了解,但并不是无法取代的。” 凤夜回被她说中心思,脸色十分难看。 她转身正视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我们各退一步,你放了乌灵宇,我送他继续往西,当年在王城,他曾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一年来,又一直在维护我,就当我报答他的恩情,就当乌灵宇这个人,从未存 在过。” “你寻求你的权力富贵,我搏我的生机,如何?” 凤夜回装作认真思索一番,勉强答道:“也行。”她表面上强撑着,但她心里明白,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乌灵宇那边,我会安排好。” “好啊。”凤夜回应了一声,先离开了。 云锦绣在窗下站了一会儿,去找乌灵宇,把同样的方法,跟他说了。 夜晚,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小镇一片安宁,教堂里灯火通明,照如白昼,虔诚的教徒们挤满了教厅,有三百于人,教宗下派的白神父,正在为他们传授教义。 教堂的神台上供奉着天主的神像,乌灵宇站在前方,带领着教徒们虔诚地念颂着祷告语。 云锦绣和凤夜回作为教侍,侍守在他的左右。 祷告结束之后,按照惯例,由教侍取了圣水,给神父喝。按事先安排的,凤夜回来到神台前,用白色的圣杯从神坛里取了圣水,递给乌灵宇,他接过,优雅地喝着,杯子凑到嘴边,他闻出了迷药的味道,皱了下眉头,抬头看着 云锦绣和凤夜回。 凤夜回眸光潋滟,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喝下这杯加了迷药的圣水。 云锦绣对着他,抿着嘴唇微扬,示意他放心喝。 他慢条斯理地喝下了一整杯圣水。 凤夜回转过头来,看了云锦绣一眼,这个女人,还真能够左右他。 “神父!”一个教徒走出来,指着凤夜回,大声地说道:“神父,我看到她污染了圣水。” 他身边的几个人也站了出来,义正严辞地指责控诉:“我们也看到了,她往里面加了东西。” 凤夜回一怔,刚刚在圣水中加入迷药的时候,她的确没有太在意,这是明着给乌灵宇下药,根本不需要顾及这些。 一个妇女抱着孩子走出来,指责道:“神父,污染了圣水是不吉利的,亵渎了天主,是要被惩罚的。” “是啊是啊,我丈夫昨天回来,说爱因斯海岸的人亵渎了天主,天主发怒,海水倒流,摧毁了海城。” “那我们玫瑰小镇会不会下雪?”一个从西秦帝都归来的商人担心地问道,西方有的地方已经下雪,他才经历了一场大雪。 大家一听,顿时慌了。玫瑰小镇四季如夏,气侯温和湿润,因此长年能种玫瑰制香料,他们对气候环境的认知,还停留在神论时代,他们以为,小镇这样的环境,是因为上天的庇护,小镇还有 另一个名字,福泽之地,要是天主发怒,下了雪,一切都会毁了,他们经受不了这样的天灾。 “神父,救救大家,救救小镇啊!”大家现在只能指望乌灵宇了。 凤夜回脸色一白,完全没有想到,眨眼之中,虔诚的教徒们会变得如此暴戾,这些教徒,就是心理扭曲的神经病! 一时之间,她也惊到了。 “你们既然说我污染了圣水,为何不提前提醒神父?” 大家先是安静,很快,有人反驳:“神父是神,污染了的圣水也不会影响到他。” 凤夜回:“……!” 这些愚蠢有神论的逻辑,简单不可理喻! “你污染了圣水,应该受到处罚,向天主请罪。” “对!对!” “把她钉死在十字架上!” “把她钉死在十字架上!” “把她钉死在十字架上!” “……”大家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愤怒凝集,要将凤夜回吞噬。 第417章 最后的告别 她转过头,目光凌厉地看着云锦绣,此时此刻,她以为自己被她算计了。 云锦绣也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她乞求地看着乌灵宇,戏还是演得很足的。 他向众教徒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安静下来,期待地看着他。 他转过身去,挽了宽袖,修长的玉手取了玉杯,从净坛里取了一杯圣水,走到凤夜回的面前,递给她:“喝了,天主自会赎了你的罪。” 众人忧郁的脸色顿时缓和了。 凤夜回一一扫过众人,只觉这些教徒都愚不可及,同时也感受到了神权的可怕之处。 她又看着云锦绣,在她精致的面孔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来回思量,有人催促:“快喝了圣水,天主会赎了你的罪,护吾等安康!” “快喝了。” “快喝了。” “……” 凤夜回眉眼一抬,仍然盯着云锦绣,眼下情形,这水,她是不得不喝了。 她侧过身去,抬起宽袖,挡住了杯子,开始喝圣水。 玉杯凑近唇边,她袖中落出一支纯银制造的饰器,插入圣水中。 她知道乌灵宇是个神医,也知道他能用毒,这试毒的银饰,是她精心准备的。 没毒,她这才放心地喝了。 大家看着她喝完,这才放心地念起祷告之词:“天主保佑!” 礼拜结束,教徒们纷纷出了大门,拎着路灯,照着白色的道路,纷纷离开了教堂。 等众人离去,乌灵宇这才离开,往自己的寝殿去,云锦绣和凤夜回一前一后为他提灯照明。 凤夜回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发飘的脚步,知道他体内的迷药已经生效。 一行人转过长廊,来到神父的寝殿,有士卫开了门,云锦绣站在一旁,让他先进屋,凤夜回要跟进去,她抬了下手,阻拦了她。 凤夜回懂她的意思,也就退开了,远远地观察着他们。 云锦绣向其他几名教侍:“都下去吧。” 大家退出了房间,将门关上。 乌灵宇这才扶着床头的扶手,艰难地坐在床上,额头上布满了汗粒,身体微颤,双眼迷离,几滴汗粒顺着他的眼睫滴了下来,他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红木桌上的高烛,也变成了一团光晕。 光晕里,他看到云锦绣在取药,倒水。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阿锦……” 他眩晕得厉害,圣水里迷药的份量,似乎比他安排的要多,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摧毁着他的意志。 此刻,他也来不及多想,在去教堂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解迷药的药,现在,只等她给自己端过来。 云锦绣转头看着他,目光深邃。 很快,她取了一个药瓶,往倒好的水里面倒入了些药,端着水,来到床边。 乌灵宇靠在床头,抬了抬手,发现浑身软绵绵的,只能对着她,无力的笑笑。 她也对着他笑笑,将碗凑到他的唇边。 他低头一喝,水浸润到舌尖,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你——” 这不是解药,是迷药,还加了一些其他的成份,这些药量,够他睡几天几夜的了。 两人目光相撞,云锦绣眉眼一垂,满满地喝了一大口水,将碗放下,右手用力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嘴对嘴,将一口水全喂到了他的口中。 两人从未有过肌肤之亲,乌灵宇震惊的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反抗力气,只觉她的嘴唇软软的,暖暖的,又有一丝清甜……混沌之中,他意识到,自己被她算计了。 很快,乌灵宇就倒靠在床头,云锦绣站起来,将剩下的大半碗加了迷药的水给他灌了下去,初步估计,够他睡七八天的了。 她看着床上昏迷的人,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立体的眼眸间,明暗交映,一头白发散发着雪光,她突然回想当年在王城见到他时的模样,脑海里只有他此刻的模样,无法想起他当初的样子。 他的眉头皱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捻开他皱起的眉,手落到他的眉眼上方,就停住了。 此后的路,他不能陪着自己,自己也不能陪着他,她想,他们的人生,将不会再有交集。 她顿了一下,收回手,迅速换了一身衣服,披了件红色的长氅,迅速收拾了乌灵宇的东西,这才开了门,把高达利叫来。 少年看着床上昏迷的神父,目瞪口呆:“白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锦绣将一张地图交给他:“你带着神父,按这个路线,去这个地方。” “美苏尔平原?”从地图上可以看出来,那是西境的西部,是很远的地方。 云锦绣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车马,买好了船,你只护要护着神父,去这个地方就可以了。” 高达利看着昏迷的神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去那里?” 她凝神了片刻:“那是他神遇天主的地方。” “哦!”少年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觉得,那个地方,对神父很重要。 “这是西境通用的银票,还有黄金,够你们一路开销了。” 在小镇的这段时间里,她把之前乌灵宇行医,以及教众们上贡的财物兑换成了银票和黄金。 “这是随行的名册,这是携带的物件清单,这些衣物,你都安排人带上……” 见她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自己,他问道:“姐姐,你不跟我们走吗?” 云锦绣点点头:“我要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 “啊?” 她替少年整理了下肩布,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些,她郑重托付:“照顾好神父。” “我会的。”乌灵宇不仅是他的主子,还是他最敬重的师父,也是他医者的梦想寄托人。 少年有些不舍地看着她:“姐姐真的不跟我们一起了吗?” 这一路来,有云锦绣在,她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俨然,他已经把她当成强有力的依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理想。”她从容地笑了笑,安慰着他。 少年也只好接受了,他带领着众教侍,带着昏迷的乌灵宇,在云锦绣的安排下,连夜离开这个小镇。 国王大道上,行队前后的教士和士卫们骑着健硕的马,或举着火把,拎着照灯,拥护着神父的马车,阔步前行。 云锦绣拎着照灯,小镇特制的漂亮照灯透着暖黄色的光芒,只能照着方寸之地,她看着行队向西,车轮滚滚,渐行渐远。 马车内,高达利掀着后车帘,看着她,她手中的照灯照出她绰约的身姿,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教综的白袍,而是一身白色的锦袍,雍容华贵,风卷起她鲜红的大氅,娇艳逼人。 他转过头,看着躺在车内的神父,迷惑而惆怅,却也只能前行。 夜色正浓,很快,行队就消失在云锦绣的视线里,她抬头仰望苍穹,夜幕沉沉,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亦如她看不清自己的命运,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内心却依然坚定,铿锵前行。 多年后,成为教皇的乌灵宇,将宗教时代推向了顶峰,他曾无数次回想起这一夜,与她最后一次的告别。 第418章 再见高长雪 又是一阵夜风,拂起云锦绣耳鬓的细发。 她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凤夜回,她已经换了一身紫黑色的衣袍,艳丽华贵,凌厉逼人。 “走吧。”她说了一声,翻身上马。 云锦绣走过去,上了马,跟着她,一直向大道的西方去。 凤夜回已经确认了消息,天一亮,高长雪的大军将从这里经过。 她抬起头,看着泛白的天际,长途跋涉了这么久,她的目标,终于要实现了。 两人骑着马,继续向西,翻过一座山头。 太阳升上地平线,天已经亮了。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凤夜回翻身下马,走到路边的山丘上,眺望着大道。 云锦绣艰难下马,一路颠簸,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她来到凤夜回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蜿蜒的大道延伸向远方,直到地平线处,天地相接的地方,波云诡谲,寒冬的清晨,晴空凝云,透着一阵阴郁。 她转头看着凤夜回,阳光照进她的丹凤眼里,熠熠生辉。 “来了!”凤夜回声音激颤。 她转头看去,地平线处隐约出现了几个身影,行队在地平线处拉长,约莫有上千人左右,浩浩荡荡而来。 她的神色僵了僵,她想到了曾经见过的高长雪,其实,她是不愿意看到他的,因为他是战争的代名词,可是她不得不面对。 “锃!”凤夜回抽出短剑,指着她的喉咙。 她瞳孔一张,怔看着她:“你想在这个时候杀了我?” “没错。”她杀意已决:“你说,到了高长雪的身边,你可以博得一线生机,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如果不是你,现在坐在天元帝国皇位上的那个人,会是我姑姑!” 云锦绣神色一凛,原来,凤后发动宫廷政变,是想自己登基称帝。 “如果不是你,我们凤家数百年望族,不会毁于一旦,如此血海深仇,不杀你,不足于平我心中愤怒,不杀你,我凤氏全族,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云锦绣嘴角微动,勾起一抹嘲讽,凤家之所以会全族倾毁,最主要的,是因为他们的残暴,这一点上,多说无益。 “你不是说过,我是高长雪索要的筹码吗?现在杀了我,你打算怎么跟他交待?” “路漫漫,险象环生,意外发生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让我活着见到高长雪?” 凤夜回的脸上露出坦白的笑意:“没有你引路,我未必能够到达这里。” 西境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需要一个向导,而她,曾过来过西境,是一个很不错的向导。 她往大道上的行队看了一眼,已经能够清楚看到西秦帝国的旌旗。 她转过头来,眉目一横,手腕一送,心脏突然抽蓄,身体直直地跪到了云锦绣的面前。 她一张口,一口鲜血“噗”地喷了出来,五脏六腑像被什么绞杀着,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震惊地看着她,勉强说出几个字:“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她知道自己中毒了,她张了张口,想要问是不是那杯圣水,除了那本圣水,她没有任何机会。 云锦绣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质问的眼神,告诉她了真相:“没错,就是那杯圣水,这种毒,无色无味,银针也验不出来,这种毒,无药可解。” 她完全明白了,咬了咬牙:“你算计了我们……”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她。 “是。” 她和她算计了乌灵宇,将他迷晕送走,所以她才配合她。 她又利用乌灵宇,给她上毒,乌灵宇才会那样配合她。 原来,他们都被她算计了。 “为什么?” 此刻,她才彻底明白,她和乌灵宇一直有机会摆脱她,因为乌灵宇的医术,实在太高明了,他随时可以毒杀自己。 他们到昨天夜里才动手,理由只有一个,云锦绣,想要见到高长雪,她想不明白原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眸光一震,突然张口,“哈哈”大笑,仿佛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笑着笑着,又觉得没那么好笑。 “我……想不……到……” 她想不到她的动机,所以,她输给了她。 她脸上的狂笑僵住,身体直直地倒在地上。 云锦绣看着她,神色凛然。 确定她已经断气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国王大道,高长雪的行队正在靠近,铁蹄行进的声音铿锵作响,脚下的大地在颤动。 她不由握紧了自己的手,捂住颤抖上的指尖。 行队很快靠近,前方的士卫发现了她,发现了凤夜回的尸体,立刻向上禀报:“前方发现一个中州的女人,还有一具尸体。” 一听到是中州的女人,蒙汗重视起来,这里远离西林关,半年前,帝国就已经封锁了边境关卡,不轻易放中州的人过关,怎么会有女人出现在这里? 他刚要吩咐属下的人前去查探,后方的高长雪就策着马疆绳上前来,目视前方,想要看到大家口的女人。 一年前,天元帝都的第一世族,凤家的凤夜回承诺过他,会带云锦绣来见他,凤氏一族虽然被灭族半年多了,但那个凤夜回的死讯并没有传来,他还记得她的这个承诺。 众将士见陛下亲自上前来查看,纷纷排站到两侧,把路中央给他让了出来。 云锦绣站在路边,正被士卫包围着,她抬头看去,就看到了马上的人,不由转正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黑色锈金皮制长衣,暗金色的护胸软甲,浅黄色的披风,逆着阳光,如神话里走出来的战神,又带着帝王的尊贵和霸气。 他渐渐走近,她这才看清他的五官,阳光在他的面庞上镀了一层淡金色,他的五官深邃立体,薄薄的嘴唇轻抿着,琥珀般的棕色眼眸熠熠生辉,散发着日月般炙烈的光芒。 高长雪! 她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 五年多不见,他们都从稚嫩的少年少女,蜕变成了成熟的男女,他变得更高更壮硕了,五官也更粗糙了,气质沉稳霸道,君临天下,唯有那眼中的光芒,亦如当年一样,散发着希翼的光芒。 看到这样的目光,她突然觉得曾经种种,恍若昨日,他似乎也没怎么办。 同样的,高长雪也在打量着她。 前方的女子,白色的锦袍,鲜红似火的披风,身材高了一个头,身材玲珑有致,五官精致秀丽,肌肤如雪,红唇烈焰,容色端丽,气质明艳,若当年她是这副模样,他一定不会被她女扮男装骗了。 众人诧异而又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这个来自东方的女人很美,而他们的大帝,好像和她认识,看得出来,陛下很看重她。 高长雪的马停在云锦绣的面前,她仰头看着他,微笑道:“陛下,好久不见。” 她的笑容里透着一丝苦涩,一丝无可奈何。 第419章 又见西秦皇后 高长雪跳下马,走到她的面前,像问候老朋友一样:“好久不见!”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这个来自中州的女人,和陛下真的认识。 “来人,给……”他看着她,顿了一下,她不再是他曾经相识的金家少爷,而是云家大小姐云锦绣。 “给云大小姐准备马车。” 随行侍奉的侍女立刻为她准备了女眷坐的马车。 蒙汗来到她的身后,检查了下凤夜回的尸体,向高长雪禀报:“陛下,这位是天元帝都凤氏一族的长女,凤夜回。” 云锦绣眨了下眼睛,凤朝华死了之后,凤夜回取而代之,成为凤家的长女。 她看着蒙汗,此人身形挺拔矫健,又有一身儒雅的气质,看样子,他应该是高长雪身边的儒将,之前,凤夜回应该是和他见过面的。 高长雪点点头,看着地上的尸体,此刻,凤夜回已经是一副死相,皮肤变成死灰色,但从骨相来看,是一位绝色美人。 他听说过此人,也知道帝国和她做的交易,明白知道云锦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吩咐道:“把她厚葬了。” 蒙汗愣了一下,这么重要的人死了,他问都不问,只说了这么一句,可见面前的这位云大小姐在他的心中,是何等的特殊。 云锦绣抬了下眼眸,看着高长雪,他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侍女上前来,恭敬地向她:“小姐请。” 她跟着侍女,向马车走去。 “云大小姐。”蒙汗叫住了她。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一脸泰然自若,称了他一声:“大人。” “云大小姐与凤大小姐一同来此,您一定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吧?” 其他的几个内臣看着她,也是这样的质问,他们不能够任由一个来历不明,且有杀人嫌疑的人呆在陛下的身边。 周围的气候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云锦绣感受着众人压迫的目光,面不改色。“我大概是知道一些的。”她平静地说道:“我们是和一队医队同行,来到西境的,在此之前,我们在附近的玫瑰小镇呆了半个月,在天亮之前,我们才赶到这里,赶到这 里不久,凤大小姐就毒发了。” 立刻有御医来到尸体的旁边,做了检查,然后向蒙汗摇了摇头,表示现在并未查出是什么毒。 蒙汗继续追问:“你知道她是如何中毒的,中的是什么毒?” “我只知道,之前我们在小镇的时候,和天主教徒起了些争议,她在神父的指引下,喝了些圣水,其他的,并无异样。” “这么说,凤大小姐的死,跟云大小姐无关了?” “这个……”她一脸难色,本就是她所为,承认,不好交待,否认,就更说不过去了。 她看着高长雪,抿了抿嘴唇,只能任凭他发落了。 高长雪向蒙汗:“蒙将军,她是我的贵客,不得无礼。”他的态度强硬,不容质疑。 蒙汗脸色变了变,最终没有再问。 高长雪向云锦绣点点头,她这才跟着侍女上了马车。 行队开始启程,继续往前。 蒙汗亲自跟御医交待了几句,让他把尸体带回去,好好查看,又吩咐探兵,前去玫瑰小镇打探,这才随着队伍一起前行。 车帘摇晃,云锦绣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有侍兵离开,就知道蒙汗的心思,相信用不了多久,高长雪身边的这些要臣,就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她现在,也只能跟着高长雪了。 天黑的时候,行队到了以色城,西林关内最大最繁华的都城。 云锦绣轻轻掀着车帘,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楼房林立,宽广的大街纵横在城市之中,街边有士卫站守,处处透着森严。 看样子,这座城市,已经准备好迎接他们的帝王了。 虽然街道被肃清过,但四处明亮的灯火,依然彰显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想六七年前,外祖父带着舅舅远道而来经商,他们当年就有这样的想法,是否已经料想到了大陆今日的繁荣? 她又想起了死在西秦的金曦和庄秦他们,当时,金曦已经怀孕了,如果他们还活着,在这个城市也一定会有他们的据点。 想起这些,她就不由得一阵感慨。 坐在她身边的侍女问道:“云大小姐,怎么了?”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看着侍女。这位侍女身材高挑,皮肤雪白,五官立体,脸只有巴掌大点,精致而又灵动,是典型的西境美人,一头黑棕色的大波卷发,头上扎了简单的发辫,在脑后系了个漂亮的发 结,大方美丽。 她穿着一身浅棕色的宫阙侍女服,看起来优雅而又聪明,正恭敬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想起了一些故人。” “五六年前,我的外祖父和舅舅曾到你们的国度来经商,我也来过。” “现在,我的外祖父年纪大了,只能在家中休养,而我的舅舅,也已经去世了。” “原来如此,那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五六年前,我还只是个孩子,在学校听老师们讲中州的故事。” 她的眼睛闪闪亮亮,云锦绣看得出来,这份机灵之中,是有智慧的。 这个侍女,体态灵雅,面容姣女,神态里并没有身为奴婢的自卑,从小就能够接触到不错的学识,可见她的出身,也应该是西秦王朝的贵族子弟。 “你叫什么名字?” “安娜,安娜·博林。” 她听得出来,博林是她的家族姓氏,在西境,应该是个贵族,而她看起来,也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安娜向她笑笑:“到了,请下车……” 云锦绣跟着她下了马车,站在人群之中,往前看去,就看到了一座巍峨的行宫,也是以色城的领主府。行宫的前方,四处的灯火照耀着广场,广场上有序地站满了人,个个衣着华贵装重,衣服上有着不同的图腾标签,代表着他们的身份,众人脸上都是恭恭敬敬的,他们早 已经等待在这里,接待他们的帝王。 高长雪下了马,走上去。 众人齐齐下跪,充满祝福和敬重的声音如潮一般:“恭迎陛下,愿陛下长治久安!” 周围的人们也都跪了下来。 安娜拉了下云锦绣,她回过神来,见她已经跪下来了,她仍然站在原地,有些显眼,她踟蹰了一下,也跪了下来。 她抬起头,往前方看去,跪拜的人群中,立着一个身影,酒红色的宫阙长裙,太阳般的金发,雪白的肌肤,那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西秦的皇后,阿戴尔·高利。 此刻,阿戴尔也看到了她,她蓝色的眼眸里全是诧异。毕竟是大国的皇后,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微笑着向她走来。 第420章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我 她来到云锦绣的面前,将她扶了起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这是个惊喜。” 云锦绣对着她礼貌地笑笑。 “跟我来。” 云锦绣跟着她,进了统领府,来到她的寝宫,在侍女们的侍候下,沐浴更衣。 她从浴室出来,阿戴尔身边的女官凯琳正带着侍女们等在门口,看到她,大家的眼睛都张大了,闪闪发亮。这是她们见到最漂亮的东方美人,乌黑的眼眸闪闪发亮,像夜空中的星辰,五官精致,像伟大的艺术家雕琢出来的一般,皮肤白漆,乌黑亮丽的直发,她穿着一件淡黄色 的束腰长裙,身段娇美。 最迷人的是她眉宇间的神态,胜过世间最亮丽的风景。 曾经,西秦的皇宫之中,秘密流传着一种说法,西秦王坚持东征,就是为了一个东方美人,说他的魂被那个美人勾走了。 现在,她们相信,就是眼前这个叫云锦绣的美人,把他的魂勾走了。 云锦绣看着众人震惊的目光,若有所思。 自己的确长得还算可以,在她们的眼里,也算是异族人,自然有几分稀罕,她们的反应之所以这么强烈,是因为高长雪。 凯琳上前来,向她说道:“姑娘,请,皇后在等您了。” 云锦绣跟着她,来到大厅,就看到阿戴尔站在窗边,她看起来思虑重重。 房间里的方形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在烛光的照耀下,秀色可餐。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芬芳。 见她来了,阿戴尔屏退所有的侍女,请她入座:“我在等你一起用晚餐。” 云锦绣看着她,和五六年前相比,她更加成熟妩媚了,眉宇间多了几分大帝国皇后的大气,还有几分世事磨砺出的刚毅,隐隐透着焦躁和不安。 她猜得出来,她今夜一定准备了盛宴,为高长雪接风洗尘。 她推掉了那个宴会,在自己的宫殿里宴请自己,这份重视,在她的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她真诚道谢:“多谢皇后。” “舟车劳顿,你一定饿了,快用餐吧,希望这些食物合你了胃口。” “谢谢。”她拿起筷子,开始食用,她是真的饿了。 西镜的人饮食习惯和中州的不同,她不挑食,觉得食物可口。 阿戴尔拿起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边打量着她,边喝着。 当年,在大秦王城见到她时,她还是一个粉面小公子,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绝色美人。 云锦绣留意到,她酒喝得多,饭菜吃得很少。 她开始明白她眉宇间的那些焦躁神色是从何而来了,谁当了高长雪的皇后,都会操碎了心。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阿戴尔这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锦绣放下筷子,擦了下嘴角,看着她,她的眉宇间有愤怒,有怨恨,有很多的疑问,但都被她一一压在心底。 她无奈地动了动嘴唇:“皇后,你是知道的。” 阿戴尔当然知道,因为她是高长雪看中的人。 云锦绣知道她心中的答案。 她端起杯子,小半杯酒全都倒入了喉咙之中,喉咙里一阵苦涩,她的眼睛红了红,很快又恢复了仪态。 “你可愿意帮我劝说陛下,让他回皇都?” 云锦绣眼眸一张,定定地看着她:“皇后认为,他想要我?” 阿戴尔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很快,她十分笃定地说道:“没错,五年前,不,快六年了,你在王城,他为了让你留下来,不惜向你展示帝国的机秘武器。” 她的眼睛里透着怨恨。 “你走了之后,他常常一个人站在窗下,凝望东方的夜空,他常常一个人看着天元的地图发呆,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最后,她忍无可忍,语调也变高了。 在她的眼里,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夺走了她丈夫的女人。 要不是她对高长雪来说,是特殊的存在,她都想杀了她了。 云锦绣苦笑着摇摇头:“皇后,您弄错了,陛下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我。” 这话,听到她亲口说出,阿戴尔很震惊,完全不敢相信。 “陛下想要我留在他的身边,不是因为他想要我,而是他需要一个见证,见证他一统大陆,建一个和平的世界。” 阿戴尔震惊地看着她,足足数十秒,才吸了一口气,骂道:“荒谬!” “皇后不觉得,为了一个女人,大举东征,这更荒谬吗?” 阿戴尔脸上的神色久久定格。 好一会儿,她的脸上出现了哭不得,笑不得,却又哭又笑的样子。 身为高长雪的皇后,她从来都不懂他,因为他就是个疯子!他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因为他是个疯子! 归根结底,他是个疯子! 但这样的话,她不能对云锦绣说出来。 云锦绣也看得出她的无奈,心里是凉的:“看来,您也无法劝他回去。” 阿戴尔亲闭了下眼睛,眼中的泪光消散,定定地看着她:“我希望你帮我劝他回皇都,你可愿意?”虽然从她口中听到了另一种说辞,相比之下,她觉得她说的是真的,但这个信念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了这么多年,她就像溺水的人,明知道抓到的不是救命稻草,还是想 要胡乱地抓一抓。 “我愿意。” 阿戴尔怔看着她。 “为了我的国家免受战争之苦。”她认真地解释道:“皇后如果见过被陛下征伐过的地方,就会明白我的想法了。” 她绷紧的脸色慢慢缓和了下来,她见过高长雪征伐过的领地,百姓被杀,城池被毁,她也听说过乌氏部族全族被屠杀活埋的事。 她对云锦绣,突然就没有那些怨恨了。 在国家存亡面前,个人的感情和得失,什么都不是。 “为了劝他撤回,你愿意牺牲一切吗?” 云锦绣点点头,如果高长雪真的发动战争,现在天元应该还没有找到破他的机甲大军的方法,天元的损失,不敢想象。 如果能够牺牲自己去换取和平,她当然愿意。 阿戴尔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也是值得尊重的。 “只要你能劝他回皇都,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 西镜统一不久,帝国并不稳定,祸根四藏。 而天元到西境皇都,太过广垠,胜,对帝国于事无补,败,会拖垮国之根本,西境将再度陷入四分五裂的处境。 云锦绣:“多谢皇后了。”两个女人,此刻在这里完全达成了一致。 第421章 告诉皇后,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征伐的脚步 夜深人静,高空一弯冷月。 统领府,大红的灯笼照耀着庄重大气的庭院,皇族士卫隐藏在黑暗中,守卫着这里。 云锦绣跟着凯琳,穿过庭院,往高长雪的寝殿去。 到了大门外,有守卫先去通报,不一会儿,守卫就出来,请她进去。 凯琳退到庭院对面的长廊下,静静地候着,眼眸里充满了希望。 皇后在这个东方女人的身上寄予了厚望,她也祈求着她能成功。 云锦绣跟着士卫进了内殿,书房的大门推开,有灯光照了出来。 她跟着进了大门,宽敞的书房里陈设着红棕色的家具,在灯光的照耀下,增添了几分黄色,地上铺着深棕色的地毯,透着奢华贵气。 高长雪正坐在长桌后,手里翻阅着册子。 此刻,他抬头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眸流露着华贵之气。 他看着她,淡黄色的长裙,低调奢华,黑发如绸,肌肤胜雪,一双明媚的凤眸闪烁着灵辉,整个书房,仿佛都被她点亮了。 他向身边的内侍挥了挥手:“都下去。” 他身边的内侍正是赫斯,高长雪出征欧因斯海域城邦的时候,没有带他去,他特地留在这里等候,打理了寝殿书房,等着他回来。 此刻,他看着云锦绣,眼睛里的不悦喷薄而出,那眼神,仿佛看到了一只狐狸精。 她看到他,也是一震。 他身资高挑,细腰长腿,面如冠玉,眉细眼长,身上穿着一件酒红色长衫,风华绝代,身上的那点阴柔,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 高长雪发话,他和士卫纷纷退下。 他走到云锦绣身边的时候,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嗤之以鼻。 云锦绣:“……” 他出了门,轻轻将门关上,往陛下的寝殿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高长雪向她作了个请的姿势:“坐吧。” 她点头示谢,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看着彼此,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又有一种如见故人的熟悉。 高长雪的目光仔细看过她的眉眼,多年不见,不曾想她是这样的美人。 “听说你已经和明王爷成亲了。” 她点点头,这些信息,自己是无法瞒他的,她也不想瞒他。 她有些感慨:“是啊,自上次一别,已经六年了,发生了很多事情,陛下,您已经是西境之王了。” 他咬紧了牙关,目光仍然盯着她,要在这张精致的面孔里,找到他心里的那些惦记。 “当年,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他的语气强硬,目光锁着她,隐隐有些愤怒。 但这已经是他给出最高的礼待和恩惠,如果是换作其他人,他只是粗暴地审问,然后拖出去杀了。 云锦绣直面着他,在来这里之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能够承受这样的压力。 “陛下,您从王城到如今的皇都,从皇都到这里,一定遇到过无数的阻碍,可没有什么能够阻碍得了您,您说,这是您的梦想,我也有自己的梦想。” “我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家人,我讨厌战争,讨厌死亡,所以,我拒绝了你。” 高长雪眼中精光一迸,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是一个极端执着的人,没有什么阻止得了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这么说,他就懂了。 “你很爱那个明王爷?” “那时候,我和王爷并无男女之情,后来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才有了感情。” “你自己的家人?就那些人?” 他说的,是她曾经冒险到大秦救的金家的那些人,还有在天启帝都,云家的人。 可后来,金玉告诉她,她并非她亲生,所以她的这些家人,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她心头不由一阵凄然,看到桌上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是啊,就那么几个人。”她娓娓说道:“我外祖父,金老先生,我舅舅,两年前,我舅舅死了。” “在云家,只有我父亲,我母亲了,我母亲又生了一对双胞胎,我还没见过他们。” “可是我母亲跟我说,其实,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她抬起头来看着高长雪,眼神是那么的狐独。 “所以陛下,其实我一个亲人都没有。” 她的眼睛红了红:“可是这些,是我唯一拥有的,我只有这些,我不想失去这些。” 高长雪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心下一空,很是难受,开始同情起她来,更多的是共鸣,对孤独感的共鸣。 有的人,生来就是孤独的,他们渴望拥有,于是,他们疯狂地改变着这个世界,想要建造自己的理想国。 高长雪就是这样的人。 有的人,生来就是孤独的,他们害怕失去,于是,他们紧紧地守护着自己拥有的东西。 云锦绣就是这样的人。 此时此刻,他突然就确定了,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一直以来,心里所惦记的那个人。 “陛下,这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高长雪的瞳孔一张,眼眶发红。 “所以,你是来劝说我放弃东征的吗?” 谁劝说他,谁就是他的敌人。 他对待敌人的方法只有一个,毁灭。 可面前的这个人,是他不想毁灭的人。 云锦绣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平静了下来。 “陛下,从王城到皇都,从大秦到西秦,你统一了无数的部落和城邦,你统一的西境,你找到了你的理想国了吗?” 他双手扶在桌面上,慢慢地站起身来,身体前倾,凝神着她,眼中闪烁着日月星辰的光辉,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有生之年,我高长雪将统一人类所探知的世界,那时,全世界将遵守我的法律,那将会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云锦绣直直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这些年的战无不胜,滋长了他的野心,他已经从一个疯子,进化成一个狂徒了。 她的凤眸里隐隐透出些力度来:“陛下知道战争背后的代价吗?” “所有的代价,都值得!” 她呼吸一窒,浑身瑟瑟发抖。 她心里其实是知道答案的,他了解这样的人,了解他的本性。 “我怎么做,能够改变您的主意?”她乞求地说道。 他的手指弯曲,抓着桌面,眼睛红得更厉害,有失望,有失落,有愤怒。 “劝天元投降,可以减少流血牺牲!” 他说得那么坚定,不容置喙。 她心里最后一点幻想,都灭了。 屋内屋外灯火幽照。 “吱呀!” 大殿的门开了,有士卫送云锦绣出来。 琳凯见了,从暗处走出来,期待地看着她。云锦绣来到她身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告诉皇后,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征伐的脚步。” 第422章 他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 凯琳看着她疲惫而又黯淡的神色,心里都明白了,也没有多问,就回去了。 她跟着侍女安娜往给她安排的寝殿去。 统领府像一座宫殿一下,房间繁多,晚上走在其中,就像一座迷宫一样。 云锦绣跟着侍女走了一会儿,知道他们离帝后的寝宫都已经很远了。 安娜开口道:“就在前面了。” 她点头微笑,转过回廊,就看到了蒙汗,看样子,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蒙汗向安娜挥挥手:“下去吧。” 她简单地行了个礼,就离开了,西秦的礼数比天元的要简单得多。 周围的守卫也纷纷退下,房间外的走廊里,只剩下云锦绣和蒙汗两个人。 蒙汗看着她,如炬的目光里透着悍将的嗜血。 “凤夜回是你杀的吗?” 从见到她到现在,一整天的时间,他已经从帝国军情处了解到这个女人的背景。她在天元,是一个风云人物,又是明王轩辕秀的王妃,是天元帝国极有影响力的人物,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再加上她在高长雪心中的地位,他不放心,特地 来见她。 云锦绣看着他,知道他已经调查过了。 “将军来找我,应该不会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异族人,你是担心我会对贵国陛下不利吧?” 她开门见山地说道,转被动为主动。 “你会吗?” “大人,如果你担心贵国陛下的安危,就阻止他东征,或许有一天,大陆会统一,但绝对不是现在。” “西秦现在对天元用兵,就算你们攻占了天元的南方,也不可能在短期统治征服之地,而西秦的根基还不稳,一旦你们的陛下入主天元,西秦必乱。” 蒙汗脸色大变,心里一阵惊悸,他知道,她并不是危言耸听。 “天时,地利,你们都没有,赢得一场战争,并不能征服一个民族。” 云锦绣万分诚恳地看着他说着,她是为了自己,为了天元,也是为了西秦,为了让大陆上避免这场战争。 “大人,为臣者,当冒死以谏!” 她铿锵的声音透着沙哑,能阻止高长雪用兵的,只有一种方法,没有大军! 如果这些帝国的大将不支持他,没有军团,他就没办法用兵。 她看着蒙汗,凤眸里透着一丝急切的希望。 蒙汗看着她,这位来自天元的年轻弱女子,有着过人的智慧,怀着一颗仁善透明的心,他能够理解她。 周围陷入了沉默,四周的灯光幽幽地照着。 不一会儿,他回答道:“我们西秦的这些人,永远听从我们的陛下,他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 他的态度坚定,这不是军令,而是信仰。 从跟随高长雪的那一天开始,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在别人的眼里不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们的王都带着他们实现了,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听从他。 云锦绣深深地闭了下眼睛,用力呼吸,空气艰难地挤进胸腔,这一刻,她的心情无比沉重。 “云姑娘,早点歇息着吧。” 再拷问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她也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而已,以后,派人严加看管就是了。 他说完,就离开了。 云锦绣推开门,这是一个雅致的房间,床头的柜台上放着她换下来的衣物,以及一些随身饰品。 她在床上坐下来,伸出手,握着脖子里的紫水晶项链,灯光照耀下,水晶泛发着璀璨的光芒,映着她雪白颀长的脖颈,优雅而又漂亮。 高长雪的寝殿里,明暗合宜的灯光照映着大殿,他穿着宽松的睡袍,斜靠在大床上,睡袍微敞,胸膛上的肌肉线条露了出来,像一尊完美的人体艺术品。 他手里拿着最新的行军图,这是根据西都城军情处传来的最新军事信息制定的。 帝国每一次重要的行军方案,都是他亲自定制的,在行军打仗上,他有异于常人的天赋,一向都是兵行险招,兵行其招,却从未有过败绩。 这一次,他相信他也可以成功。 以压制性的军事强力迅速攻占城池,再大开国门,让西秦的子民迁徙进天元,进行殖民统治,西秦那些梦想着到东方淘金发财致富的人,早已经蠢蠢欲动。 只要在兵力上,没有人能够击败他,他就可以成功统治天元。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可以击败他强大的机甲军团。 赫斯熬制了一杯热牛送上来,放到他手边的台子上,在他身边的矮椅上坐下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痴迷的目光顺着他胸膛上的肌肉线条一直往下。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男人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他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可以侍奉他。 “皇后,皇后……” 外面响起了士卫急切的声音,打破了寝殿的安宁。 阿戴尔横冲直撞直往寝殿,金丝袍摆随着她凌乱的步伐摆动,折射出灯光,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皇后,请留步,容奴才去通报……” “滚开!” 她长手一推,士卫不敢真的拦她,被推倒在地,她顺势一脚将士卫踢开,径直往寝殿去。 “砰——” 她推开大殿的门,走了进去。 赫斯拉整好自己的衣服,上前来:“皇后!” “滚出去!”她看到这个妖艳的男侍,就心头来气,但现在,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看了看陛下,又看了看皇后,离开寝殿,把士卫们都带走了。 寝殿内,高长雪将行军图放下,站起来看着自己的皇后,眉头微皱:“怎么了?” 阿戴尔看着他,眼睛很快就红了,张口,声音已经哑:“留下来吧,跟我回皇都,只要你回去,你做什么都可以,求您了!” 高长雪的脸色渐渐凝固,朝中的大臣们,很多都反对他东征,他的母亲,更是歇斯底里地求他,以死相逼,他讨厌别人这么做。 面前的,是他的皇后,是他亲封的,他敬重她,但他不允许她反对自己。 “夜深了,回去吧。” 他的语气凉薄,声音不大,却是命令的口气。 “高长雪!”她的声音陡然提高,神态里不再有敬意,而是恨:“你这一去,就是把我们的孩子,我们的母亲,把我,留给你曾经征服的野兽!” “曾经,你是怎么对他们的,将来,他们也会怎么对我们!” “那些现在服从帝国的领主,亲王,城主,都是他用强大的武力征服的,那些家族和皇家有着血海深仇,你亲手缔造的血海深仇!” “一旦皇家失势,他们将复仇。”阿戴尔浑身颤抖,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渐渐融合,覆满这张绝美的脸。 第423章 我爱的人,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皇后!” 凯琳一声称呼,打断了寝殿内的帝后,她带着七八名仆人涌了进来,大家纷纷跪在皇后的身边,将她拉住,她身体一软,跪倒在地。 凯琳:“陛下,皇后这两天从皇都赶来,身心劳累,她又很久没有见到陛下您了,念夫情深,才会这样情绪失控,请陛下见谅。” 刚刚皇后对陛下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差点没吓得晕了过去。 高长雪一脸阴沉,看看她,又看着阿戴尔,同样意思的话,有很多人向他说过,他以前不会听,现在也不会听。 “我已经安排好了,内阁会佐政,皇室军团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出去!” 凯琳立刻示意身边的侍女,让她们扶走皇后,她也扶着她,强行往外带去。 阿戴尔了泪流满面地看着高长雪,一声一声质问:“为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啊,我是你的皇后啊!” “我是你的妻子!” “我爱你啊!” “……”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撕心裂肺。 她曾仰慕他,这个帝国最有风采最优秀的男人。 她曾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努力地想要做好他的皇后,为他生子! 正如云锦绣所说的,她不懂他,可是,他不告诉她,不向她敞开心扉,而她,也不如云锦绣那般聪慧,相隔万里,简单地见上几面,就可以看懂他。 她是被侍女们拖出大殿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高长雪的身影在她的视眼中是模糊的,却有清晰地铭刻在她的大脑之中。 最后,他的身影在她的视野里消失了,她的眼里一片漆黑,任由侍女拉向寝宫。 她被带到属于她的寝宫,侍女们被凯琳屏退,寝宫里静得呼吸可闻,整个统领府都很安静。 阿戴尔坐在梳妆镜前,脸上还有些泪痕,宝蓝色的眼睛里却是干枯的,这一次,她彻底寒心了。 凯琳揉了热毛巾,帮她擦着脸。 才擦了一下,她推开了:“收拾一下,走吧。” 她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只想离开,回皇都,那是她唯一想去的地方,那里,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皇后,您糊涂了!”凯琳压着自己的声音,却没有掩饰自己的惊惶。 “且不说您这样,会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失了威信。” “陛下会怎么想?” “如果皇后您不能带着大殿下和小殿下在皇都主持大局,凭陛下的手腕,必会将政权全权交由首相和内阁,那您以后和殿下他们怎么办?” 阿戴尔心头陡然一惊,背心冒了一阵冷汗。 知道无人能劝高长雪回心转意之后,她太过伤心,太过愤怒,太过担忧而丧失了理智。 从他的寝殿出来,她万念俱灰,只想着离开这里,完全忘了这些事,此刻,凯琳一提,她才意识到。 万幸她提醒了自己,否则,自己刚刚在陛下那里闹了一番,表现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如果自己现在再负气而走,他断然会怀疑自己的能力,如果在皇都不能掌权,她要如何自保?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 “凯琳,去准备洗澡水,加点玫瑰精油,呆会儿,我去陛下那里一趟。” 凯琳看着她坚定而冷静的神态,总算松了一口气,也知道她这么做的意图。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皇后啊,您还年轻,您和大殿下,小殿下,还有很长的人生,需要好好谋略。” 她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感激地说道:“我知道了,我爱他们,为了他们,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 凯琳点点头,为母则刚,她看到了她的决心。 “咚咚咚!”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凯琳站起,去开了门。 门外的是唐恩·高利,门一开,他就要进来。 她拉着门,挡住了他:“大人,今晚情况特殊,皇后还有事要做,您就别给她添乱了。” 以前,他们两人的事,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今晚,这两人的事,万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唐恩眯着眸子往里看,眼中迸发着迷人的光芒,这位优秀的骑士,风采迷人,一个眼神,都能够让皇都的少女为之尖叫。 “皇后还要去见陛下。” “哦,是吗?” 他刚刚才听说,皇后和陛下吵了一架,他趁夜深人静,特地悄悄潜来看望她。 “大人,事关重大,您也不想在陛下东皇的前一夜出什么乱子吧?” 他这下听懂了:“告诉她,我先回去了。” 门关上,凯琳走了回来。 阿戴尔正在梳着自己的金色长发,她问道:“是唐恩?” 她点点头:“我让他回去了,他不该这个时候来,惹人怀疑。” 她点点头,同意了,反正回到皇都之后,他们有的是时间。 高长雪这里,她已经死心了,以前,和唐恩的私情,还会让她顾忌,现在,她在这份私情里得到了抚慰,这份名不正言不顺的感情,是她往后漫长人生里的重要寄托。 她进了浴室,泡入放有玫瑰精油的浴汤之中。 云锦绣的房间内,安娜将她换洗的衣物全都送来。 “姑娘,这些东西,全都给您放在这里了,要怎么处理?” 她看着自己的那些衣服,一定是被蒙汗他们搜查过了。 “都是些旧物了,扔掉吧。” 安娜看了看她的旧物,又看了看她身上穿的:“也是,咱们跟在陛下身边,这些东西,都用不到了。” 提到陛下,她随口问道:“对了,皇后和陛下刚刚是不是吵起来了?” “是皇后有些过了,陛下这样的男人,不是属于某个女人的,她既然当了皇后,就应该不明这一点,不应该像个农家妇人一样。” 她看着大胆热情,而又美丽的侍女,她的眼眸中,燃烧着欲望。 跟着皇军东行的侍女并不多,这位安娜,又是最出色的,男人嘛,在外面,总有些生理方面的需求,所以,她有那方面想法,她懂她的心思。 “皇后是真的爱着皇上。” 今晚和阿戴尔吃过晚饭后,她看得出来,她用情至深,显然,安娜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所以她才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 安娜看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并不苟同。 “其实陛下对姑娘很特别,姑娘会做他的女人吗?在我们西秦,皇后只有一个,不过听说在你们天元,陛下可以有很多位妻子。” “不过在我们西秦,就算当不了陛下的妻子,成为他的女人,也是很荣幸的。” 她淡淡笑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做高长雪的女人。 “难道是因为那位明王?您的丈夫?” 云锦绣愣了下,点点头。 “在我们西秦,明王爷是天元的第一人,大家都拿他和陛下作比较,那明王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年轻侍女的眼中充满对天下另一个最优秀的男人的向往。 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他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便没有多说。 第424章 宿命的序章 侍女看着她,从她繁星般的眼眸中,看到了深沉的情意,有些惊叹。 短暂的艳羡,她回过神来,已经见地高长雪了,她的眼里,便再也看不到别人的好,这就是迷恋。 她就不信,这天下,还有陛下这样英明神武的人。 如果天元的明王爷真这般了不起,他的王妃,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姑娘早点睡着。” 云锦绣点点头,看着她出了房间,折腾了一整天,夜已经深了,她准备好好睡一觉。 夜又深了几分,统领府里安静了下来。 赫斯侍候高长雪睡下,就轻轻退出了房间。 要是换作以往,他今夜会留下来侍寝,但今夜,皇后这么一闹,陛下看起来没什么兴致,而且皇后还在这里。 高长雪睡了一会儿,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后的床一沉,有人躺了下来,紧接着,他闻到了好闻的玫瑰香味,刚要转过身来,就被人抱住。 “陛下,是我。” 他听到声音,才认出人来,是他的皇后,阿戴尔。 “两个时辰后天就亮了,我想和您在一起。” 高长雪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这是他的皇后,离上次相见,已经一年多了,他也有作为丈夫的责任,所以他同意了。 寝殿内又是一片沉默,灯光从窗户中映进来,昏昏黄黄,朦朦胧胧。 “陛下,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她说着,温软的手扶上了他的肩头。 她生完孩子才三个多月,姣美的身材更加丰腴,温温软软的,慢慢地贴紧他硬实的身体。 “等你回到皇都,咱们的这个孩子估计已经出生了,等他长大了,便封为亲王,为您出征,可好?” 他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己的皇后,借着朦胧的光,看着她,她身上只披了一层薄薄的纱裙,美得惊心动魄。 她身上还有好闻的香味,他的目光渐渐热了几分。 他不知道,这些清香里,混有催-情的迷香。 “你怎么知道就会有孩子?”他的兴致高了几分。 “母亲的直觉,像咱们现在的两个孩子一样。”她自信而又羞涩地看着他。 他一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不一会儿,寝殿里就传出了皇后的声音,侍卫们都听到了。 第二天,由于不是紧急出军,没有人去打扰寝殿内的帝后,直到半早上,寝殿的大门才打开,皇后阿戴尔穿着陛下的袍子,从寝殿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件事,陛下身边侍候的人,她身边的人,也全都看到了。 等她回到皇都,怀孕受到质疑之后,这些人都出来,为她作证,证明她和陛下同房,怀上了子嗣。 这是一场刻意的安排。 午后,冬日的阳光照耀着以色城,天地一片明媚,空气中,却透着冬日的凛冽。 统领府外,军队排阵,旌旗迎风而扬。 以蒙汗为首的皇家亲征军团排在东面,准备往东行进。 以唐恩为主的皇家亲卫队,排在西面,他们是要护后皇后往西,回皇都。 云锦绣坐在马车上,掀着车帘,看着正在诀别的帝后。 这对帝后过去这十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她都听说了。 先是皇后去找陛下闹了一顿,后半夜,两人在寝殿缠绵,皇后的声音,士卫和侍女们都听到了,今天一早,她还听安娜议论这件事。 此刻,她看着两人。 阿戴尔穿着一身玫红色的长裙,披着雪裘,肌肤赛雪,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耀夺目。 她正在和高长雪拥抱诀别,面带微笑,举止高雅。 只是,她在她的眼中,没有再看到她以往对这位大帝的迷恋和爱慕。 昨夜的那场争吵,断了她对他的感情。 云锦绣皱了下眉头,这位西秦皇后,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她的心里涌起一阵感慨。 侍女安娜出现在她的眼前:“云姑娘,该出发了。” 她端坐正身体,安娜上车来,在她对面坐下来,放下了车帘。 阿戴尔松开高长雪的手,他转身,走到皇家亲卫军团的前方,翻身上马,转头看着自己的皇后,再一次诀别。 她脸上的笑容再次舒展开来,笑得高雅亲和。 他向她点点头,转身,策起马缰绳,壮硕的俊马迈步伐,往前去。 皇家亲卫军团纷纷启程,跟着他,迎着风,往东城门的方向去。 空旷的长街上响着铿锵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两侧跪着的城民抬起头,瞻仰着这位大帝的风采,他在他们的眼中,一直都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阿戴尔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高长雪,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脸上的笑容全消失了,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眼底涌动着对他的恨意。 她恨他,恨他抛弃了她,抛弃了他们的孩子,将他们丢给西秦这个庞大而又即将迎来混乱的帝国。 在以后数年,西秦历史上被称为大混乱的岁月里,是这份恨意支撑着她,在大混乱中沉浮,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恨他。 凯琳来到她的身边:“皇后,该回去了。” 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皇家亲卫军团已经走远了,长街上空荡荡的。 她转身,上了华丽的皇家马车,唐恩带领着皇家亲卫队,护送着她,往西城门去,回皇都。 行队出了西城门,马车缓慢了下来,车帘突然掀起,唐恩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身手矫健,在马车行进中上了马车,在她的对面坐下来。 她愣了一下:“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目光炙热地看着她:“我以为你现在需要我。” 她伸出右手,捧着他的面庞,倏地倾身上前,亲吻住了他。 她回皇都的第十个月,生下了她的第三个孩子,一个金发碧眼的公主。 巫太后曾质疑这个孩子的身份,说她不是高长雪的子嗣,都被她用暴力的手腕压了下去。 但还是有人知道这段历史的真相,她的三个孩子当中,除了大皇子,其他的,都不是高长雪的血脉。 贯穿东西的蜿蜒大道上,皇家亲卫军团缓急有序地前进着。 马车的车轮碾过一块大石,车子猛地震动了一下。 车内,云锦绣一阵心季,忐忑不安。 她掀起车帘,看着前方高头大马上的高长雪,他的身形挺拔,身上深色的狼裘将他映衬得更加庄重华贵,他如标杆一般,引领着行队前进。 这一段,被载入西秦的历史: 西秦历一千零一年,十二月二十日,西秦王高长雪率皇家亲卫军团,在以色城和自己的皇后诀别,向东出发。准备了数年的东征计划,全面展开。 在这一天,有人曾幻想大陆统一后的世界。 这也是大陆历史进入翻天覆地大变化的序章。 云锦绣轻轻放下车帘,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面对自己新的旅程。 从今天起,他们这些人,都被高长雪迅速推进了宿命的深渊。 第425章 君王与战争 西秦历一千零二年,一月二十日。 凛冬,一年中最冷的时间。 西镜东方的边境,天元帝国的西部边境。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大雪覆盖了西都城。 午后,雪停了,阳光照在雪面,反射着雪亮的光芒,折射了一道道彩虹,西都城变成了壮丽的雪城。 都督府外,宽大的广场上,皇家军官排布站立,棕色的军官服将他们衬托得矫健刚毅。 广场中央,帝国的军旗在风中飘扬。 高长雪站在军旗下,不大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到每位军官的耳中,如雷贯耳: “你们和我,我们,终结了西境的分裂,建立了西境大和平。” “但这不是我们全部的使命,也不是我们最终的使命。” “朕,是为大陆的统一而生,你们,是帝国的利器,是朕的剑。” “你们可愿追随朕,从现在开始,直到永远?” “吼——” “吼——” 军官们热烈的声音响彻晴空。 能与历朝最伟大的君王征战另一方领地,是他们毕生的荣耀,他们已经准备好,为他,为帝国,为大陆一统的大业,献上他们的热血,他们的头颅,他们的生命! 广场上的出军动言仍然在继续,军将的热情,撼动着凛冬的雪城。 云锦绣站在露台上,俯瞰着广场,感受着那份坚定的,势不可挡的征战宣言。 “他是伟大的君王,是不是?” 赫斯转过头来,骄傲地看着她。 女人穿着藏蓝色的锦袍,披着厚重的狐裘,更衬得肌肤胜雪,清亮的凤眸迎着阳光,闪烁着碎芒,是一位绝色美人。 云锦绣转头看着他,男侍一脸的骄傲与赤诚,如夏日骄阳一般。 大概,在他的心里,高长雪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起的人物。 她扬了下嘴角,笑了笑,认可地点点头。 高长雪带来了战争,死于战争之下的人数不胜数,但不可否认,他统一了西境,改写了西境的历史,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其实你并不这么认为,对不对?”男侍精修的眉眼透着锐利。 她看着他,没有否认。 不管怎么说,战争都是罪恶的。 赫斯转身看向楼下的广场,目光明亮而悠远。 “从开始侍奉他的那一天开始,我才感激上天给了我生命,他让我觉得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 他的眼中溢着淡淡的泪光,是感动,感激。 有多少人,颠沛流离地活着,经历着苦难,如行尸走肉一般,直到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什么人,或者事,才找到他们生命的意义。 高长雪,就是这个男侍生命的意义。 “我出身在洛城,那是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我的母亲是一位歌姬,我的父亲是一位落迫贵族。” “我十六岁时,我母亲去世了,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我,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去妓院工作。”“陛下攻占落城的那天晚上,是我去妓院工作的第一天,我在那里弹琴,那是我母亲教我的,其实,她并不想教我这一类才艺的东西,但是没办法,我只会那些卖艺的工 作。” “那天晚上……” 他的目光变得幽暗起来,痛苦中带着愤恨。 不用他说,她就能够想象得出,长得如此俊美的男人,在那种环境下,会遭受到什么。 “有几个财主向老板买了我,最恶劣的命运即将降临在我的身上,这个时候,陛下出现了,他改变了我的命运。” 他的故事精减得很简短,但她听出他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情义。 高长雪,的确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我跟随着他,愿意为他奉献一生,不是因为他改变了我的命运,而是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希翼和伟大,能看着他开创一个全新的世界,是我最大的幸运。” 她嘴角僵硬地动了动,大抵,疯狂迷念和追寻着高长雪的人,身体里都有这种狂热因子。 “云姑娘,不,明王妃,我不明白,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神色严肃起来,带着质问。 “他们说,你是被人绑架到陛下身边的,你也应该清楚,一旦两军交战,你的处境会是什么样的。” 云锦绣无奈地笑笑:“我知道,你可能会说,以陛下和我的交情,只要我求情,他可以让我离开这里。” “但是,我跟你一样。” “你有你在乎的东西,有你追寻的东西,为了这些,你也不会在乎自己的生命。” “你也知道,我是明王妃,家国面前,我不愿意躲起来,不管事态怎么样,我都想亲眼看看。” “云锦绣,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他说出了高长雪身边的人都有的疑问。 “天元不是我们西秦的对手,没有人可以打败陛下,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家,你的国,被摧毁。” “而且,你随时可能成为人质!” “我也希望我可以成为人质,至少这样,天元,明王,他们有力一战。” 两人沉默。 他突然摇了摇头:“难怪陛下会欣赏你,你们在某些方面还挺像的。” 云锦绣眺望远空:“我们,都听天由命吧。” 赫斯再一次定定地看着这个女人,目光深沉。 蒙汗跟他说过,要他监视她,不能让她做出对陛下,对帝国不利的事。 这一天,西秦皇帝高长雪,对帝国的军将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军机处的军师已经查了天气,接下来的十日,没有暴雪。 而东征军从这里,到天元帝边境上的要塞,军都关,近两个月天元帝国才建立起来的西部边关要塞,只需八天。 军都关内,只要五天的行程,就是天元西南方最大的城市,扬州。 带上机甲军团,他们只要能够到达扬州,就可以攻战这座城市,这是他们的第一目标。 行军的时间,定在明天早上。 天色渐晚,天边的云变得厚重起来,压在城市的四方。 都督府的一处精致客房内,安娜摆了几个精致的菜肴,点亮了桌上的蜡烛,提醒道:“姑娘,可以用餐了。” 云绣绣走到桌边坐下,刚端起碗筷,就听到门口传来婢女们的声音。 “陛下!” “陛下!” 她抬头看去,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灯光照在他暗金的长袍上,掀起一片金光。 高长雪进了门,径直朝桌边走来。 她站起,正要简单地行下礼,她不是西秦帝国的臣子和百姓,也不向他行礼,只是简单的礼仪,表示友好。 他向她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自己在他的对面坐下来,看了看桌上的碗筷,向一旁的安娜:“再添个碗筷。” 侍女立刻明白过来,吩咐身边的侍女,不仅增添了碗筷,还让人去传话,让赫斯把给陛下准备的晚餐也送到这里来。 不一会儿,桌上新添了几道大菜,房间里的灯也多点了些,桌上又增了四支大蜡烛,客房里的氛围也变得大气奢华起来,气氛也活跃了很多。 高长雪又吩咐侍女们都退下,门关上,精致的客房里只剩下两人用餐。 “多吃点,最近你都瘦了。” 他的语气温柔,透着尊重和关心,两人的关系,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看起来的确清瘦了些。除了心里沉重的压力,这一路走来,都是寒冷天,从小到大,她虽然经受过无数的生死与磨难,但她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这样的生活,对她的身体,还是很有影响的。 她抿嘴笑笑,端起碗筷:“陛下也多吃点。” 高长雪的眼睛亮了亮,目光映着烛火,温暖了很多。 他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在大秦王城勤王宫的时候,他邀请过她用餐,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后来,她在皇城城门下,决绝地喝下染了疫病的水,用自己娇小的身体,挡住了那些围城的难民之后,他就更喜欢靠近她,她的身上,有一种温暖,是他在别人的身上没 有感受到的。 直到不久后,他才彻底明白这一点。 灯光在两人的身上,镀了一层暖色,唯美中蕴含着温暖。 云锦绣是享受这顿晚餐的,她知道,这样的晚餐时光,或许以后再也没有了。 饭吃到中途,高长雪突然开口:“你留在这里吧。” 她抬起眼眸,看着他。原来,他来陪自己吃这顿饭,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个。 第426章 请陛下将我的尸体交给我的丈夫 “朕不想你看到那样的场面。” 大军入境,战争必然会爆发,在他的计划 里,他要先赢得战争,再开始统治。 在战场上,他和轩辕秀,她的丈夫,只能是你死我亡。 他知道她将亲情看得很重,所以,当年才不惜冒着生死危险,女扮男装,远到大秦去救自己的亲人。 云锦绣看着他,他的眼眸里透着真诚,他在尽可能地为自己考虑。 家国存亡之前,个人的生死和情感,已经微不足道,她和他,最终会走向两个极端的立场。 偏偏在这样的立场里,他却尽他最大的努力,善待她。 她现在觉得,面前的君王,是一个分裂体,在他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里,他可以把爱、恨、生、死,区分得明明白白。 她轻抿着嘴唇,脸上露着轻浅的笑意。 “陛下,就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吧,既然只能如此,我也想亲眼见证这一切。” 即将到来的结局,生死难料,成败未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勇敢去面对。 高长雪看着她,灯光照映在她的脸上,她的眉宇间,透着温和温暖,看得他的心里有了一股暖意。 他也想她亲眼看他实现他的宏图伟业,“嗯”了一声。 “请陛下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如果我死了,请陛下将我的尸体交给我的丈夫,轩辕秀。” 他目光一凝,盯着她看。 在他的计划里,她没有死。 云锦绣看着他,清亮的凤眸深邃得令人看不透,此刻,只有乞求。 两人就这样看了彼此数秒。 “这是你的最终愿望?” “嗯。”她点了一下头,没有半点迟疑。 “为什么?” “让他安心。” 一想到将来,如果她死了,轩辕秀却没有她的消息,抱着一丝希望等待着,思念着,承受着那种慢长煎熬,她的心脏就像被攥紧了一样,无法呼吸。 如果她死了,她希望他能够知道这一点。 高长雪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我答应你。”他理解这种心情。 她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表示感谢。 两人继续用餐。 房间外,安娜和其他的几个侍女都扭着脸。 “安娜姐,你说,这个天元的女人,陛下凭什么陪她吃饭?” 能和陛下一起用餐,在帝国,那是只有皇后才能享有的荣誉,不过那是在皇都,现在,她们这些人,才是守在陛下身边的。 而安娜,这个出身贵族,长相姣好的女孩,更想衬着这个空档期,在高长雪的身边取得更高的地位。 而现在,这个空档,被一个敌国的已婚女子占据了。 “你们说,陛下不会对她那个吧?” 几人眼神交汇,那是女人之间才懂的眼神,她们谁都不希望云锦绣成为高长雪的女人。 安娜一脸严肃:“不会!” 她的语调不由得高了些,但底气明显不足。 她是上头指派给云锦绣的侍女,也负责监视她,她知道,她没有那种心思,她爱着她的丈夫,忠于她的丈夫。 但陛下对她太特殊了,在她们看来,是太好了,这个女人肯定经不起这种诱惑,在她的眼里,是个女人,都经不起这种诱惑。 突然的高音,让大家吓了一跳,个个抿紧嘴唇,看着门。 安娜也有些窘迫,她立刻拿出侍女长的姿态来:“做好自己的事,管好自己的嘴。” 几个人也就闭嘴不说话了。 房间内,两人用完晚餐。 高长雪拿巾布擦了下嘴角,看着面前温婉的女人:“明天一早出发,你跟在军队的后方,会有人保护你。” “嗯。”她点头。 他起身离开。 她起身,跟在他在面送他,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 他离开之后,侍女们进门来,收拾了餐桌,偶尔看她一眼,眼神很不善。 云锦绣知道她的意思,不用理会,也无心理会,她走到窗下,看着外面。 天已经快黑了,都督府亮起了灯,西都城也亮起万家灯火,这座迅速崛起的新城,处处透着繁华和新生力。 站在她的位置,能够看到远处的街道和广场,四处挂着灯笼照明,行人车马往来,偶尔还传来孩子们打闹的声音,一片安详平和的景象。 可是明天,东征的大军就要从这里出发,这座城市,这些人,要如何幸免于难? 眼前的盛景,更像是暴风雨来临时的平静。 她抬头,眺望东方,脑海里浮现出轩辕秀的身影。 她已经听说,天元在帝国的边境建立了军都关,镇守在关口要塞的是天元帝国最优秀的士兵,有原云家军,轩辕秀的光明军团,新编制的帝国军。 云麾,还有云家军中的那些老将们,还有她的父亲云翦,他们会在那里吗? 天启帝都的云家,那里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母亲生下的那对双胞胎,现在也一岁多了,他们是不是在学走路了? 轩辕秀—— 他也会在军都关吗?他一定也会想起自己吧?他想自己时,会在想什么呢? 这个军都关的建设,才两个多月,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云姑娘,你在看什么呢?” 安娜上前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灯光将近空映得昏黄,天空里又飘起细碎的雪花,一阵东风吹来,冷冽的空气是清新的。 这场雪,不会下得太大,明天将是一个晴天。 “随便看看。”她淡然地回答着,转过身来,往桌边走去。 安娜脑袋探出窗,四处看了看,她对这样的景色没什么兴趣,就把窗户关上了。 她来到桌边,给云锦绣倒了杯热茶。 侍候了她这阵子,她知道这个女人的一些习性,她喜欢喝茶,刚好,他们有从天元商人手中购买来的上好茶叶。 云锦绣喝了一口,见安娜盯着自己看,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女孩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倾身向她,小声地问道:“你会做陛下的女人吗?” 她先是一愣,她以为,她是知道的,因为她曾告诉过她,她的丈夫是轩辕秀的事。 她看着女孩明亮的目光,她的眼中充满了希翼。 她一下子明白了,这是热恋中的女孩的患得患失,她疯狂迷恋着高长雪。 但高长雪对她,显然没有那种心思,比起她,他更愿意要他身边的赫斯。 她突然羡慕她了。 真好啊,在这种时候,女孩的全部心思就是憧憬自己和仰幕的人的恋情。 她脸上的笑容明媚了些,肯定地答道:“不会。” 她希望在灾难降临到她身上这前,她能够拥有美好的梦想。 安娜舒了一口气,冲着她甜甜一笑:“云姑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你洗澡更衣睡觉吧,我去给你准备明天出行要穿的衣物。” “嗯。”她点头,表示感谢。 都督府的书房里,出征前的最后政要会议刚刚结束,军将们都纷纷离开了书房,回到各自己的房间,去休息准备备战。 房间里只留下高长雪和源义。他起身,拉开门,走到阳台上,双手按在大理石堆砌的围栏上,俯瞰着外面,大半个西都城都在他的眼底。 第427章 陛下,臣的理想,就是实现您的理想 满城灯火照亮城市的全景,直到天幕相接的地方。 他看着这样的夜景,眼睛里充满了希翼,眼神也变得悠远起来。 源义上前来,站在他的身边,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万家灯火照亮的城池映在他干净的眼眸里,增添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他想起两年前,他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样子。 那时候,城市的楼群建筑主要还是木材的,那是天元风格的建筑,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也大部分是来自天元的,城市的规模,也不到现在的五分之一。 他来到这里之后,有大量的西境商人追随而来,在他的监管之下,迅速建立了城房,城堡,宫殿,商铺,作坊…… 很多富商在这里建立了自己的基地和仓库,就连天元一些喜欢冒险的商人,也都这样。近一年来,这里积累了大量的财富,那些蛰伏在这里的富商,只等他们的帝王打通通往东方的道路,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将他们的财富以一变二, 二变三……最后变 成无数的财富。 这是这个时代的东方之梦,一个建立在侵略之上,关于财富的梦想。 如今,这座城市,俨然已经成为拥有西境特色的大城。 高长雪看着地平线的方向,那里夜幕漆黑,他的脑海里,却有着最生动的盛景图。“源义,等我们战胜了天元王朝,我就下令,推毁那些木头房子,全部建成咱们皇都那种高楼大厦,再建一条从天启帝都之城直到我们西境皇都的大道,再建海上航道, 让那些商人们都自由经商,将西境和中州融为一体。” 他的语气越说越兴奋,眼中的光芒更盛。 源义点点头,他说的这些,对他来说,都很遥远,但他能够理解,同样的目标,他用不同的辞藻,向他说过很多遍了,他一直都懂。 “朕要建立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事,到那个时候,朕要你像现在一样,和朕一起看那样的盛世美景!” “好!” 他的语气里透着期待,他差不多已经能够憧憬那样的场景。 “源义,到了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 英俊优雅的将领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陛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会如此。 高长雪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格外地温和。 源义也收回目光,看着他:“陛下,臣的理想,就是实现您的理想。” 高长雪温暖的目光涌动着,在他这一生里,源义是那个无条件支持着他,陪伴着他,为他生为他死的人,也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人。 他们的情宜,超越君臣,超越兄弟,比男女之间的爱情更深沉更坚固。 他伸出手,用力拍在他宽阔厚实的肩上,没有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源义主动地拥抱住了他,两人坚实的胸膛靠在一起,能够感受到彼此强劲的心跳声,脖颈相交,这样的画面,温暖而又唯美。 是夜,一骑黑骑踏雪穿行,由西向东,穿过数百里没有人烟的冰天雪地,在第一缕光芒从地平线处照出来的时候,马上的人看到了横在前方的雄伟边关。 边关城楼建在二十多米的山脉上,城楼有七八米高,城楼两侧的城墙向南北两方蔓延,形成长达数里的边关城墙。 这道城墙,三个月前,在江河还没有冰冻的时候,在河流的上方顺着山脉挖沟造渠,沟渠高两米,宽两米,引入了水流。 半个月前,气温将到最低,沟渠中的水流冻住,形成了宽厚的冰墙,和山脉连成一体,成为了现在的城墙。 城墙外,就是那条横跨东西的江河,现在,河面已经结冰,就连大象,都可以在冰上前行。 城墙腹中,有一道十米长的甬道,高两米,宽一米,甬道的前后方均有一道重闸门,是这个要塞的大门。 天元的军队,就在这冰墙后方最高的山脉上修建了烽火台,城楼,营地……建造了如今的军事基地。 “呜——” 一声号角响起,城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城楼的书房里,轩辕秀听到声音,掀开了身上狼皮缝制的毯子,揉了下太阳穴,下床来,拉开窗,一阵冷风夹杂着风雪扑了进来,他不由咬紧了牙关。 适应了下这风霜刀剑,他定睛往城楼下看去,天还没有完全亮,但视线还是可以看清的。 他站高望远,放眼远方,没有人迹,只有一骑黑骑小跑在结冰的江面上,往城门处来,终于有消息从千里之外的西都城里传来了! 他神色一凛,转身关上窗,拿了件狼裘披在身上,出了门,下楼去。 城楼是三层楼的建筑,用巨石建造而成,第三层是他个人的书房,也是卧室,他的生活起居都在那里,也有烽火台的功效,能让他第一时间看清周围的环境。 二层作军机库用。 一层则是会议大厅。 他一进会议大厅,方遒已经带着人,抬着一个男子进厅来。 他吩咐手下把男子放在榻上,吩咐道:“热水,火!” 不一会儿,一个火盆端到男子的面前,方遒亲自喂他喝了水。 “咳——” 男子咳了一声,坐了起来,几乎要扑进火盆里,嘴不停地往热水杯上凑。 他喝完一杯,士卫又送上一杯。 轩辕秀站在一旁,看着男子,男子浑身裹在棕色的皮袄里,他看起来很瘦,脸色铁青,嘴唇上染着霜雪,眼睫毛和眉毛上的冰渣子正在融化。 连喝了几杯水,他才缓过气来,抬起头,看着轩辕秀:“你……你就是……” 他的声音沙哑,语不成声。 “我是轩辕秀,你休息会儿再说。” 他坐下来,拿起钳夹,又往火里加些炭,把火烧得更旺了。 不一会儿,又有士卫送上糖水,热汤和馒头。 男人看看轩辕秀,又看着食物,从西都城到这里,他只用了三天三夜,在出城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食物,没有水了。 这三天三夜,他一直在赶路,滴水未进,又受尽寒冷,如果不是体质很好,身强力壮,意志力坚定,他都不可能活着到这里。 方遒先把糖水递给他,他喝了糖水,恢复了些力气,喝了热汤,又吃了个馒头。 这时候,他的身体也暖了。 他看了下周围,那些照料他的士卫都已经不在这个房间里了,只有方遒守在门口。 “明王爷?”男子的吐字已经清楚了很多,他盯着轩辕秀看。 男人长着一双凤眸,五官深邃立体,面如冠玉,丰神俊秀,一身狼裘更衬得他沉稳霸气,眉宇间透着帝王一般的尊贵轩昂。 关于这位摄政王的事迹,他从主子那里听过一些。 听说,他小的时候,曾在天元的至尊皇位上坐过一段时间。 “是东皇老先生派你来了?” 男子震惊,自己正想着确认他的身份,没想到他却看穿了自己。 “你……你怎么知道?” 他看着面前的男子:“先生身形利索,四肢骨骼突出,目光敏锐,应该是位全职佣兵。” “东皇老先生还在西都城内,想必是他有话要你传给我。” 男子这下完全可以确认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天元寄以厚望的明王爷轩辕秀。他点点头:“老先生让我告诉你,高长雪来了。” 第428章 明王爷,您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吗? 轩辕秀瞳孔一张,眼中的目光锋利起来。 他眼中的锋利越来越盛,带着癫狂和笑意。 “哈哈哈!” 他突然朗声笑了起来,他猜中了高长雪的思想,他果然来了! 这个战争之王,倚仗着他军事力量的绝对优势,想要在这场凛冬的前期,进入天元的南方。 一旦入境,他凭借着机甲的力量,可以很快统治重要的城池,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这就是他的计划! 他基本上都猜到了。 佣兵莫名奇妙地看着他,火光映着他的脸庞,这个男人,有点像疯子! 方遒听到王爷的声音,转过头来看着他,这是他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兴奋,寒冷的天气里,年轻的将领热血慢慢沸腾了起来。 轩辕秀平静下来,他看着面前的佣兵:“老先生可愿留下来帮我们?” 才恢复了点生气的佣兵看着年轻的帝国摄政王,他神态里透出的老成和睿智,看起来更像一个中年人,他的目光里,是满满的诚意。 他现在提出这样的邀请,就是在邀请对方和他们一起赴死,而他能给出的,也只有这份诚意。 看着犹豫茫然的佣兵,他的神色温和,没有强求:“如果先生不愿意,我这就安排人,备粮草马匹,送你入关。” 从这里出发,只有往东,进入天元境内,才是安全的。 佣兵明白了过来,抬起眼眸看着他,炭火映照着两人,照出两人赤诚的神态。 他的神色里透着畏惧和迷茫,也不怕冒犯面前的尊贵王爷:“王爷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吗?” 在西都城,中州与西境交界的这片领土上,他们这些佣兵,曾是这片土地上的王者,自行穿行。 他们护送过无数的商队前往西境,在这几年里,他们看着整个西秦王朝在迅速崛起,日新月异地变化着。这两年来,他们看着他们曾经的领地,在西秦皇军的统治下,变成了新的都城,人口剧增,财富滚滚而来,来自不同地域,有着不同肤色睥的人种,在这里建立了新的秩 序。 现在回想,仿佛已经变了一个时代。 他脑海深处甚至在想,天元为何不去和西秦王和谈,就像他们佣兵放弃西都城一样。 但是很快,他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佣兵是自由民,天元帝国不是,他们不能投降,他理解轩辕秀。 “本王知道。” 轩辕秀神色坚定,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质疑。 他也知道面前这个男子脑海深处的想法,在帝国,在天启帝都,甚至在皇城之中,有无数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想要用和谈的方式,避免战争和牺牲,保存自己和国家。 但是他太了解高长雪了,他要的,是绝对的统治,天元皇权与他,只能有一方存亡。 而且,在他的信念里,没有投降和委屈求全,要战便战! 佣兵也是有智慧的,看得出他的想法,暗自佩服,也难怪老佣兵王这么相信这个人。 “王爷这个时候把我留下来,未免太草率了吧?” 大战当前,用一个只见了一面,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底细的人,怎么看都有点草率。 “先生能把信送到这里,我就相信先生。” 如果没有对帝国绝对的忠心,他就不会冒死替东皇老先生送信来,这样的人,当然可用。 男人目光一震,倏地放下了所有的伪装,恢复了自在真实的模样,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没什么是好隐瞒的。 “不知道王爷要我做什么?” 他的神色里,流露着对轩辕秀的知遇之恩,他也想在这个时候,捍卫天元,毕竟,他们也是这片土地上,也是这个国家的子民。 “先生先休息休息。” “王爷也别叫我先生了,我叫霍啸,大家都叫我老霍。” 轩辕秀点点头:“方遒,送霍先生去休息。” 方遒上前来,领着佣兵去休息了。 太阳升起,照着万里雪域,这是一个壮丽的银白世界。 轩辕秀回到书房,迅速写了书信,用军用飞鸽,将书信传了出去。 传完书信,他叫来了云麾。 不大的军机阁书房内,只有四个人,方遒,云麾,霍啸,轩辕秀,他们围站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地图。 “云麾,我要你带着人,去这里。”他的手敲在地图上。 云麾睁大眼睛,目光锋利:“西林关?” 那里是西秦的东面第一关,也是西秦大军的真正后方基地! “没错,西林关,本王要你带着人,在这里,切断高长雪与后方所有的联系系。” 云麾抬起头,看着轩辕秀,心脏“砰砰砰”地直跳,如擂鼓一般。 方遒也是如此。 就连霍啸,这个佣兵,也是同样的心跳如雷。 云麾看着一脸平静的轩辕秀,他的双眼深邃,如平静无波的大海,这不是一个突发奇想,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重大决定。 如果他们做到了,即使高长雪是一位天上的战神,他们也能将其困死其中。 西境的战线太长,只要他们到了这个地方,还是有希望做到这一点的。 不一会儿,大家恢复了平静。 云麾拧着眉头:“可是现在,我们根本无法穿越西都城。” 他必须要带兵去西林关,去那里的路,只有一条,穿越西都城,而那样,会正面遇到高长雪的大军。 轩辕秀抬起头,看着霍啸。 他和方遒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这个新人。 霍啸眼睛目光如炬,心头豁然,原来,轩辕秀留下他,是要这么用。 “我的确知道一条路,可以绕道到这个地方!” 东皇佣兵,在这片领土上生活了数十年,他们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条道路,而他,是东皇禹身边的人,是佣兵中的佼佼者,对这些更清楚。 轩辕秀在他说出他是给老佣兵王送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霍啸看着他,只觉这个人用兵如神。 “好,就这么干!” 云麾敲着桌面,声音洪亮,很是兴奋。 同时,大家的眼睛里还闪烁着希望。 敌人再强,他们总还是有办法的,有希望的。 天黑下来,夜色映照着雪白的地面,冰天雪地里的夜,很明亮,总给人一种不是黑夜的错觉。 五百士兵穿着黑衣,裹着兽皮,披着兽毛,背着装备,整装待发。 轩辕秀将云麾叫到一旁,不等他开口,年轻的将领先开口说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在西林关,切断高长雪的后方联系。” 相处了这段时间,他对轩辕秀这个人,有了更深的认识,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以他的身世和实力,在两年前,取得宫廷政变,天元帝和凤后死了之后,他完全可以自己登基称帝,享受荣华富贵,可他没有。 他却来这种地方,和强大的敌国军团正面交战,将自己的生死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一直以来,这位深藏不露,居心叵测的王爷,都是帝国最强大的盾。 说实话,换成他自己,他做不到。 他的心里,对他还是认可的。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年轻的少将愣了一下,只见他的神态变得柔情起来,他嘴角嫌弃地抽了抽。 虽然是生离死别,两个血气方刚的纯爷们,难道还要来一场柔情离别? 想想都浑身鸡皮疙瘩,你可别说了,我不要听! “帮我将阿锦带回来!”云麾只觉当头一个惊雷,直直地看着他。 第429章 他的爱,如山如海 “你……你怎么能够确定……”云锦绣会在敌军之中? 轩辕秀语气肯定:“凤夜回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我们还没有找到她,西都城也没有她的消息,她必然已经穿过了西都城。” “我不明白。”云麾眉头紧锁,他纵横疆场,才智过人,但这一点,他想不通。 凤夜回是去投靠敌军的,高长雪的心腹,一直都坐镇西都城,她只需要和他联系就可以,这也是三个月前,他潜入西都城督军府的原因之一。 “因为乌灵宇。” 茫茫雪夜里,轩辕秀看着西都城的方向,眸光闪烁。 年轻的将领心脏“砰砰砰”地直跳,呼吸发紧,他想知道关于云锦绣的消息,想要听他确切地告诉他,她还好好地活着。 “乌灵宇的记忆有些混乱,不太记得以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他曾是西境乌族部落的世子,他部族的三十万族民被高长雪屠杀,他假意投诚,在当时的大秦王城制造瘟疫,毒杀了王城三十万城民。” 雪风迎面“呼呼”地吹来,两人身上狼裘的毛绒被吹拂开。 云麾知道,这就是五六年前,他和云锦绣一起去西境所发生的事。 他想起那个满头白发,眉宇温润,眼泛星辉的男子,以前,他只觉那个男人,是天下来的神仙,现在听着,那明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他的背心直冒冷汗,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他抖得十分厉害。 “所以……”他一开口,牙齿打颤,抖得更厉害。 他咬了咬牙关,整理了下,口齿这才清楚。 “这件事,乌灵宇不记得,但是阿锦记得,她不能让乌灵宇见到西都城的源义。” 轩辕秀点点头。 “那她要怎么说服凤夜回,避开源义的耳目,穿过西都城?” “当年,高长雪就想把阿锦留在他的身边,大战在即,源义如果知道,不会让她留在高长雪的身边。” 所以说服凤夜回,并不难,而且,那个人是云锦绣。 云麾看了看他,眼里透着点同情。 一个男人想把一个女人留在自己的身边,肯定是看上她了,想要要她。 但至少可以确认一点,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受到太多的虐待。 轩辕秀有意忽略掉这一点,继续说道:“西秦王朝有自己的机甲军团,极度自信,凤夜回对他们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云麾认真地看着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呼吸成雾,氤氲的雾气掩着他俊秀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更加深沉。 “所以,你大造声势攻打西都城,其实是为了让她知道?” 轩辕秀没有说话,当时,他并不能像现在一样确定云锦绣就在西都城内,如果知道,他一定会将她带回来。 他是在攻城救出云麾之后,听他说是乌灵宇救了他,一直到现在,他才能够确定,当时云锦绣就在城内。 这成了他心里的一个遗憾。 大敌当前,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他希望在自己死的时候,自己的妻子,能够在自己照拂得到的地方。 他不说话,云麾就当他默认了。 原来,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爱阿锦! 表面上看起来,他之前到西都城,是为了救自己,为了军情,实则,他是追着云锦绣来的。 他的心思太深沉,又是在这样的沉浮乱世,他不说,没人知道。 他凝视着男人,他沉默着,如山如海,他的感情,亦是如此。 其实,他是配得上阿锦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如果她当时在城内,她为什么不出城?” 他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是乌灵宇帮助自己出城的,如果阿锦想出城,自然也是有机会的,所以—— “她去高长雪身边做什么?” 两人在自己的脑海里,都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云麾不太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定定地看着轩辕秀。 轩辕秀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直直地看着前方,目光变得深远起来。 他的神智,已经超越的目光,再一次想着自己的妻子。 “那个疯女人!” 云麾狠狠地骂了句,眼睛红了。 她一个女人,去到高长雪的身边,还能把他杀死? 他心中愤怒万分,但是很快,这种愤怒就被一种汹涌的情绪吞没,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热血涌动。 什么天生战神,不败大军,天元的一个女人,都敢去到他们身边,试图赢取胜利,更何况,他这种在疆场上长大的七尺男儿! 两个高大的身影立于关卡之上,雪地之中,凛冬的奇寒也没有让他们感受到这份寒冷,体内涌动着岩浆般的热血。 沉默了好一会儿,云麾先开口说道:“如果到时候,敌军以她以为人质,你怎么选?” 作为一个男人,他知道这个问题是多么残忍,同为男人,帝国的将领,他心中也有自己的答案。 一个人的生死,与帝国的生死存亡,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但他想知道,也需要知道,他是怎么样的。 此处一别,前途未知,生死难料。 “阿锦不会让我面对这样的局面。” 云麾:“……!” 他认同他说的,云锦绣都已经想好去高长雪的身边了,就会想清楚这一切,那个女人,可不是任人宰割的。 他在轩辕秀的身边站了一会儿,竟然有些依依不舍。 “啪!” 他突然伸出手,捶了下轩辕秀的肩头:“走了,你尽量别死。” 轩辕秀的眼底微热。 他和云麾的关系不深,之前更多的,是对这个帝国将领的才能和大义的欣赏,现在,多了份同生共死的战士情义。 “你也是!” 简短的一句话,包含了所有的情绪和祝福。 云麾向自己的士兵们走去,领着大家,在霍啸的带领下,往昆仑山脉去。 夜里,山脉高耸绵延。 那里,有东皇佣兵王室的墓地,也是禁地,那里有通往西林关的道路。 士兵们的军靴,在雪地上踩出“嚓嚓嚓!”的声音,强劲的节奏感,仿佛一曲战歌,战士们在英勇往前。 轩辕秀目送着他们离开,现在,每一个踏过军都关向西的人,都是赴死的勇士。 扬州城,富丽堂皇的金府,半夜,书房的灯明明灭灭。老将袁飞推开了书房的门:“将军,你女婿来信了!” 第430章 这个时候,我不能走 一阵风雪扑了进来,吹得烛火又是一阵明灭。 云翦正坐在书桌前思考,听到女婿两个字,心里涌起千万。他的女儿云锦绣,他的妻子金玉说,是从天澜山抱回来的一个孩子,陪着他从北境回来的女儿,一次又一次在暗中帮了他的女儿,已经失消失一年多了,皇榜全帝国寻找 ,都没有找来…… 短暂的感慨,他站了起来,眼神炯亮:“信呢?” 老将将信递给他,站在一旁期待地等着。 云翦迅速拆了信,放在灯下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他的整张脸绷紧了,透着刚毅,将信按在了桌子上。 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袁飞太熟悉他这个表情。 当年在北境,开战的时候,他就是这个神态。 他还是问道:“信上怎么说?” “袁飞,天亮你就带队出发,回九陵关,将主军南调,前往军都关。” 他的语气平静有力,透着山一般的军威。 老将的脸色严肃了起来,点点头。 这场战争,跟以前云家军在北长城打的还不一样,这是帝国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战争。 云翦从书房里出来,院中洒下白茫茫的光芒,照映着地面上的积雪,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光线变淡了,天快亮了。 他出了门,往金老爷子的院子走去。 他穿过重重庭院,积雪点缀着花池流水,雕梁画柱,别有一番景致。 他一进院门,就看到主卧里亮着灯,立刻上前去。 屋内,一直侍候着老爷子的冯管家为他披上保暖的貂裘大衣,扶着他往桌边走。 “老爷,天还没亮,要不,您再睡睡?” “不了,人老了,不需要那么多的睡眠。” “老太爷,您今年才五十五,还不老。” 金老太爷微微颤颤地在桌边坐了下来,桌上高烛台上的蜡烛亮着,将他的满头白发照得雪亮。 他心下叹息,他的年龄算不上高龄,但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六年前在大秦,又染上疫病,回来之后,又被下过一次毒,这些,都让他留下了后遗症。 后来,他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金昌,两年前,在西秦经商的孙女金曦全家遭遇不测……这些事,对他的打击都很大。 他这辈子,经历了太多,虽然还没有到六十岁,已经垂老得如同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连身形也变得佝偻起来,但大脑仍然清醒,仍然十分精明。 “咚咚咚。” 听到敲门的声音,冯管家立刻去开门,看到人,立刻说道:“老太爷,是云将军来了!” 云翦看着穿戴整齐的老太爷,也有些意外,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没想到这么早他就起床了。 他上前来,在他的旁边坐下,喊了声“爹”,“您起得这么早啊。”他的神态暖和下来,他也是这两年,武侯府的荣老夫人去世之后,他深刻了解到这二十多年来,金家在背后对云家军,对帝国的支持,所以对这位老爷子,格外地尊重。 老爷子“嗯”了一声。 放在六年前,他对这位女婿,不会这么客气的。 但是这几年,知道他对自己的女儿还好,如今,他的宝贝女儿,是武侯府的主母,也是云翦唯一的女人,他们还有一双龙凤胎儿女,他对他也比较满意了。 老爷子看着他,只见他的眼球上布满了血丝,眼下一片黑青,问道:“还没睡?” 他点了点头。 老爷子沉默着,他对大秦,西秦,还有如今的西秦王,都是有一定了解的。 那是一个和天元帝国截然不同的帝国,那个帝国如今的强盛,与他们那位勇于破除陈旧无用的统治制度有关。 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国家,正在面临着来自西方更强大的帝国的入侵。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云翦点点头:“爹,您带着欢儿和宛君,去帝都见碧辉,玉儿也可以照顾你们。” 现在的扬州金府,嫡系只有他,江宛君,以及她和金昌的儿子,金欢,孩子才五岁。 老爷子看着他,目光变得炯亮,从女婿的神态里,他已经看出来了,未来的情况会有多糟。 “这个时候,我不能走!” 云翦瞳孔一张,意外地看着他,他没想到他会拒绝。 “爹!” 他的声音里全是乞求:“您去帝都,碧辉的孩子也大了,您和他们一起,安享晚年。” 一旦敌军入城,他根本无法保护他们,送他们去帝都,是最好的选择。 老爷子声音铿锵:“这个时候,我要是走了,扬州城,谁还敢留下来?” 因为战争传言,这半年多来,南方有很多人往北迁,进了九陵关以北,其他留下来的人,大部分是没有实力北迁的,还有一些,是不想放弃自己的家的人。 金家在扬州,世代经商,一百多年来,已经成为第一盛族。新帝登基后,颁发了新政,鼓励经商,由他带领的与金家有家的商贾满天下,如今,金碧辉也已经贵为朝中的户部尚书,而他也是朝廷命官,他金盛的名号,在整个南方 ,比州府更有影响力。 这个时候,如果他启程北上,无疑是告知外界,敌军来了,扬州城守不住了。 他一走,敌军还未到,扬州就将大乱,整个南方将会陷入混乱。 云翦看着他,迎着他坚定的炯亮目光,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他不能走。 可是,如果让他和金欢留在这里,他怎么对得起金玉,对得起金碧辉? “爹——”他还想再说点什么。 老爷子目光坚定,不容置喙,他也说不出话来。 他低下头来,心中虽然有愧,但突然觉得不是一个人在奋战,心里涌动着暖流。 老爷子看着他,然后问道:“收到军都关的消息了?” 如果不是收到前方的军报,他不会这么早来这里跟自己说这些。 他点点头:“是明王爷……阿秀的亲笔信。” 他从袖中掏出书信,递给了他。 在这里,他是帝国最高的将领,而老爷子,在整个南方的影响力,比他都还大,他把自己的生死和这座城绑在一起,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就把信给他看了。 老爷子看着信,脸色越发的肃穆,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他将信收起,递给他:“阿秀既然说了,你就按他说的调兵就是,我这里,你不用管。” 他和轩辕秀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阅人无数,看人准,又加上他是云锦绣选中的人,他相信她,自然也相信轩辕秀。 他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看着他把信收起来,正打算离开,他开口问道:“锦儿,还没有消息吗?” 自从知道她失踪了之后,他也传信下去,让与金家有关的商贾们四处打听她的消息,到现在,也没有半点音讯。 他对这个外孙女,格外看重,也格外疼惜。想当年,要不是她远赴大秦,救回他们父子,回扬州后,又多次救金家于水火中,如果没有她,就没有金家的今天,连金碧辉,也不会有今天。 第431章 国之大商 听到他提起女儿,他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不等他开口,老太爷就已经知道,他们没有找到云锦绣,以轩辕秀的实力,帝国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找不到的? 他心里陡然一惊,如果他的外孙女,是在西境的范围之内,他们肯定找不到她。 “爹,怎么了?”看着老爷子的样子,云翦忍不住问道。 他摇摇头:“没事。” 他看了看他,明明就是有事,但他不说,他也没办法。 天已经亮了,老爷子的主意已定,但是江宛君那里,他还得去一趟。 他一进主院,一个白嘟嘟的孩童背着书包,拿着尺子跑了出来,一看到他,挥着尺子奔向他:“姑父!” 这个孩子,就是金欢,小家伙看起来虽然白净,但长得比同龄人更健壮一点,虎头虎脑的,很是精神。金昌遇难之后,金欢是他最后一个孩子,江宛君小时候是跟着父亲四处经商的,也学了一身武艺,所以她对儿子的要求也很高,儿子才会走路,她就为他请了师傅,教导 他练武。 小家伙知道自己的姑父是帝国有名的大将,拿着尺子当木剑,特地挥了几下,给他表演自己的厉害。 “欢欢真厉害!” 云翦忍不住将他抱起来,亲了一下。 “那我长大了,可以当将军吗?”小家伙虎虎地问道。 他知道自己的姑父是将军,平时听哥哥们说他是帝国的英雄,也想着有天,自己可以当像他这样的将军! “哈哈哈!”他朗笑了几声:“可以!” “哦!我长大了要当将军!” 外面冲进来几个年纪比他大的孩子:“金欢,快走了,迟到了要被夫子罚站!” 几个孩子有的是金家庞系的,有的是金府的下人家的孩子。 江宛君当了主母之后,府中上上下下,但凡能入学的孩子,从五岁到十五岁,无论男女,全都赶到学院去,这在扬州城,还是第一例。 不过她本就是商女出身,嫁的也是扬州,乃至整个南方最大的商户,她也不在意这些。 她只知道,知识对每个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为此,她还兴办学院,为孩子们聘请夫子。 金家主母也因此悍名在外。 但大多数人对她更多的是敬重,丈夫去世之后,她带着幼子,陪着上了年纪的金老太爷,一起撑起了扬州金家。 再加上金家有官爵在身,外有武侯府做支撑,这两年,金碧辉在朝中步步高升,深得新帝重用,金家的威望,已经达到了顶峰。 她的这些举动,都是利人利己的,久而久之,寻常百姓家也纷纷效仿,孩子们不管男女大小,都送进学院去念书,愿意从商的,也都纷纷支持。 如今的扬州城,风气已经日益变化,商贸和学院盛行,人们也日渐富饶。 金欢今年才入学,这些孩子们就是来带他去上学的。 “姑父,我要去上学了。” 云翦将孩子放下,小家伙向门口跑去。 大冷的雪天,孩子们个个热火朝天的。 半开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江宛君从里面出来。 她穿着一身金桂色衣袍,挽着妇人发式,金钗宝珠,样样不少。这些年,老太爷隐了下来,坐镇后方,金家里里面面,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出面打理,大多是跟富商高门打交道,经过长久的磨练,以及金家的富贵滋养,如今的她, 已经是一个雍容华贵的贵妇。 “欢儿,去给爷爷请安!” “知道了娘。” “放学后,带薛爷爷一起回来吃晚饭。” 薛太医从京城回扬州之后,扩建了扬州学院,还建了分学院,如今,已经桃李满天下。 他在扬州无亲无故,孓然一身,与金家早有渊源,除了在学院呆着,他也早把金家当成他的半个家。 带他回来,也可以顺便给老太爷看看身体。 “知道了,娘亲再见,姑父再见。” 金欢满口应着,跟着大家跑着,一起往金老太爷的院子跑去,请完早安再去上学,大家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这么早看到云翦在自己的院子里,江宛君有些意外:“云将军可是有事?” 她现在是金府的主母,按辈份,云翦应该叫她一声嫂子,但他位高权重,如今又是驻军在金府,府中上下均有朝中重将,而她年纪又比他小,便称他将军。 他和大家一样,称她夫人。 他点点头。 江宛君领着他进了客厅,下人送上热茶。 云翦将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她问道:“爹怎么说?” “爹要留下来。” 她没有一丝犹豫:“我和欢儿也留下来。” 云翦也是一怔:“欢儿还这么小,孩子们是未来,为了他,你也应该离开。” “爹说得没错,现在整个扬州城都在看着金家,看着他,看着我,还有欢儿,正是因为欢儿是未来,他更不能离开。” “我要留下来,陪着爹。” “昌哥去世得早,我的理想就是替他敬孝道,照顾好爹,养好我们的欢儿,我也要替他守住金家,我与金家共存亡。” 提到亡夫,女人眼眶发红,言之灼灼,神态里流露出深情。 云翦也无话可说了。 江宛君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又开口说道:“而且,我留下来,也能够帮上忙。”“这三个多月来,我已经理清了金家的账目和财物,还有粮食衣物,又收购了大批粮食,我们去跟爹谈一下,我想,他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们,全城一心,我相信,咱们的 城,能守住。” 云翦心中一动,眼底一热,点点头。 两人一起去了老太爷的院子,陪他吃了早餐,商量了这件事。 金老太爷决定,将金家所有的存钱和粮食拿出来,交给军方,一起抵御外敌。 早餐后,由云翦代笔,写信到帝都,给金碧辉,还有金玉,说明了他们的决定,并附上亲人关切的问候。 信用八百里加急,和军信一起,传往天启帝都。 接下来的日子,江宛君则陪着他,举办了商会,动员富商们出钱出力,共同守卫扬州。 金老太爷一把年纪了,江宛君一介妇孺,大家纷纷受到他们的影响,积极团结了起来,积粮筑墙。另一方面,军师刘基出面,用军用文书记下富商们的捐赠明细,要报朝廷,将来,朝廷必论功行赏。 第432章 东皇佣兵,皇朝密军 四日后,从扬州送过去的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天启帝都。 这是天元隆基二年,隆基帝轩辕烨登基的第二年,他才十七岁。 冬,深夜,大雪。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轩辕烨收到了摄政王轩辕秀的信,也收到了帝国大将云翦的军信,以及他给武侯府和帝都金府的家书。 二十多岁的内侍多福公公挑了下灯,让灯变得更亮了。 轩辕烨将轩辕秀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书信篇幅不长,信息也很简单:派韩异驻守九陵关,稳住后方。 他的眉头突起,长眉一直皱着,他伸出有些粗粝的手指,抚着自己的眉,抚平了,又皱起来,他再抚平。 灯光映照里,他的眸光不时翻涌着。 多福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侍奉新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这些小习惯,他都看得明白,但凡他遇到纠葛的事情,都会这样。 他上前去,捧了杯热茶放在他的面前,小声地问道:“陛下可是在担心南方的战事?” 他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有摄政王在,他一定会守住帝国。” 登基一年多了,他深入了解了皇朝的事迹,更加信服轩辕秀的才智,他相信,他可以抗衡高长雪。 但这终究是一场大战,是战争,就有牺牲。 他的阿秀哥,带着帝国的将士,在前方边关与敌人即将决一死战,而他,却只能坐守帝都。 他要他稳固后方,他想要稳固后方,想要尽最大的可能去支援。 西境敢如些张狂地攻打天元,无疑是因为其国力强盛,军力超群。 他在南方游历的几年,接触了不少西境的商人,听他们说了很多西境的传闻,西境有一些中州没有的思想和新技术。 当年,高长雪登基成新皇,扶持商会,鼓励工商,吸引了大批中元的商人西迁,如果不是局势动荡,皇权更替,他也想去去西境。 就连曾经贫瘠的荆州,轩辕秀的封地,在他的新政下,也日渐富裕。 而今日的天启帝都,大陆上曾经的汤金之城,在皇权的内耗下,也只是徒有其表。 想要真正扭转帝国的局势,长远来看,必须让帝国变强。 可偌大的帝国,想要改变,一朝一夕,根本做不到。 他心急如焚,却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端起茶,胳膊往龙椅扶手上一搭,长靴踩在椅子边上,喝了一口热茶,深呼吸,抬起眉眼,不得不重新面对眼前的一切。 “想当年,皇伯伯亲征北境……” “陛下!”多福公公立刻打断了他,满眼深意地看着他:“前朝旧事,不得也摆——” 弘毅帝御驾亲征北境,大败敌军,却死于天元的阴谋之下,被夺权。 而如今的摄政王,还是他的儿子,曾经坐在王座上的盛熙帝。 天元帝刚死一年多,这些旧事,朝中知道的人不多,如果传了出去,对他不利。轩辕烨神色一沉,看着年轻的小内侍,小太监养得白白嫩嫩的,在这深宫大院中长大,说他单纯,对这些事,他又格外敏感谨慎,分得清其中的利害,说他不单纯,对外 面的事,又一无所知。 “多福啊,你倒是机灵。” “奴才从小都受到高公公的细心教导,这些事理还是明白的。” 他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和王爷赤子情深,可是朝中的那些老顽固,都等着从您身上挑刺呢。” 他从小长在宫中,又得高公公细心栽培,这些宫廷秘史,他也知道不少。 如果这些事情传了出去,会成为有心之人的把柄。 “朕明白。” 想偌大的皇族,如今只剩下他和轩辕秀这两支血脉(他现在还不知道前朝四皇子轩辕灏还活着),他感到孤独又痛心。 “朕只是感怀不能像皇伯伯那样有勇气,有魅力,去御驾亲征!”少年的眼中闪烁着这个年纪的热忱:“皇伯伯当时的心情,朕现在感同身受啊。” 如果那位大帝也在,他也会懂自己的吧?他也会理解自己的选择吧? “朕真的很想做一个伟大的君王!” “陛下,您现在稳固朝局,让明王爷无后顾之忧,就是圣明啊!” 这只是最基本的,轩辕烨心里明白。 他抬起眼眸看着贴心的内侍,摇了摇手中的杯子,示意他倒茶。 “你倒是会宽慰人心。” “嘿嘿!”小太监得到赞赏,高兴地笑了两声,上前去,给他倒了热茶。 大冷的雪夜,喝了几口热茶,顿感舒适。 多福笑呵呵地看着他:“陛下,您这姿势,像极了东皇姑娘!” 如今的东皇宁,可是这皇宫上下的贵宾。她为皇上秘密组建了一支佣兵式的密卫,潜入到朝中各达官贵族之中,收集他们的信息,找出每个要员的死穴,靠着这些,轩辕烨用一年的时间,用非常手段,将帝都的 这些权臣制得服服贴贴,才让他的政权可以实施下去。 如今,明面上,已经没有人敢反抗他了。 他的一些新政,也渐渐地推行了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东皇宁这一年,才一直留在帝都。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坐姿,脑海中就出现他第一次在边城(现在西秦的边关军事基地西都城)见到她时的样子。 她当时,就是用这样的姿势,坐在喧嚣的酒馆里,穿着红衣,是一抹鲜亮明艳的光景。 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那都是他见过最让他心动的画面。 他轻轻将脚放了下来,端正了身体,浑身透出了帝王的尊重和优雅。 他垂了下眸子:“她现在在哪?” “在金府,东皇姑娘在帝都,只有金夫人这一位朋友。” 她是自由自在的佣兵,和帝都的权门贵妇,名门千金,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有和金夫人秦婴关系很好。 他拿起桌上的书信:“走,去金府!” “陛下,这个时候去,不太好吧,大半夜的,东皇姑娘不一定会见您啊!” 为了帮他追到东皇姑娘,他也是操碎了心。 “砰!”他手中的家书敲在他的脑袋上:“朕去给金大人送家书!” 他将武侯府的家书递给他:“派人把这个送给武侯夫人,云将军的家书。” “现在?” 他点点头:“现在送去吧。” 云将军去南方已经大半年了,家中都是妇孺幼子,早些让他们收到家书,也能早些慰问他们。 “好的。” 他出了御书房,向等候的士卫和内侍:“把这送到武侯府去,拿好了,这是云将军的家书,务必亲自交到武侯夫人的手中。” “去准备一下,陛下要出门,低调点。” 如今,满朝百官均被压制下去,帝都的政局,又是全新的,正等着重新洗牌,大家都想攀附皇上,稳固自己的权势地位。皇上和金府关系要好,处处倚仗军金府,如果他深夜去金府的事传了出去,势必会让人眼红,于陛下,于金府,都不是好事。 第433章 皇朝大官商 金府,夜深人静,中殿的议事厅里还亮着灯。 户部尚书金碧辉坐在主位上,双手扶着红木椅子扶手,左腿不停地抖动着,显示着主人很焦虑。 四方座上的人们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位皇上身边的新贵,捉摸着他内心的想法,都已经这么晚了,他还不让他们离开,他到底想要什么?金碧辉当上户部尚书之后,就将金家的商业事务交给了夫人秦婴掌管,秦婴自小跟着云锦绣在帝都经营商铺,有着不少经验,身边还有慕先生,姬千夜等人的支持,再加 上新皇新政,背靠朝廷,生意做得顺风顺水。 扬州的金家,如今在帝都,也是第一商贾之家。 堂中坐着的这些人,在帝都的,有钱庄的总管,金府的管家,还有帝都各经营处的一把手。 有的是在外地的,有管理京扬运河北方第一港口,嘉临城嘉临港口的,有负责港口物资管理的……都是金家商业帝国里的重要人物。 金碧辉不时地看着他们,眼中带着商人的狡黠,还有朝廷命官的深沉。 过了一会儿,他不疾不缓地开口:“各位老哥啊,外敌当前,这仗一定是会打的。”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收到任何军方信息,但是去年,金老太爷从扬州送来一个人,是从小跟着老太爷天南地北经商的,老头子也已经快六十了,如今,在账房里当主管,管 管账房里的人。 这样的人,在金家这个大家族里,是灵魂人物存的存在。 他从他那里了解到金家世代经商的历史,这也是金老太爷送人到帝都来的目的。 早在十几年前,西境和中州就有大量的商贸往来,只是因为路途遥远,通商艰难,但这并没有减缓两方经商的历史潮流。 东皇佣兵在边城,为商人们提供了很多帮助,促进贸易进行,这也是边城渐渐成为中州与西境的要塞的原因。 以边城为核心,沿途建立了不少驿站和城镇,如今,这条商道,已经成形。 西境和中州,有着大量不同的物资商品,两方互通有无,是历史潮流,这也七八年前,金老太爷会亲自带领商队,去大秦经商的原因。 西秦皇朝为了两国可以友利通商,甚至派了朝中要臣前来,可惜被天元帝拒绝了。 但无论如何,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听他这么一说,个个脸色凝重。 在座的,年纪轻的,有二十出头的,但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还有的已经五十五了,他们都畏惧战争。 “打仗,打的无非就是钱啊,各位老哥哥可得替我多想想办法啊!” 他以商贾出身,如今在朝中,能坐到今天的位置,还能够让帝都的这些权贵无话可说,就是因为他解决了帝国的财政问题。 新帝登基,帝国百废待兴,想要恢复国力,起码要五年以上,一旦战争开始,最需要的,就是钱,他得未雨绸缪。 他一声老哥哥,叫得大家不由得低头弯腰,担当不起。 商人本来就已经有点可怕了,有文化的商人,更可怕,而这个有文化的商人,还是个朝廷二品大官。 大家“呵呵”地笑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人,钱庄里能周转出来的钱,我们都已经提出来了。” “大人,我们码头收取到的费用,也都往上交了。” “大人,我们运河物资处的余钱,上个月已经上交了,连粮食物资,能上交的都上交了。” “大人,我们商铺最近在姬千夜先生的指导下,做了一些捐款业务,所得钱财,正准备上交。” “……” 从新帝登基,金碧辉成为户部尚书,朝廷实施新政,扶持商贾,他们这些人,都在尽可能地为朝廷,为他提供钱财,作为新政惠利的成本。 “大人,这所有的东西,还不都是您自己家的,我们可都是为您打工的啊!” 这一席话,竟说得金碧辉无言以对。 他看着说话的人,三十三岁,留着小胡子,眼中闪烁着精悍的目光,表面上看起来笑呵呵的,但一看就是个人精。 这个人,叫范贡,曾陪着金曦一同去西境经商,后来金曦被暗杀,他逃过一劫,回来之后,就在嘉临码头参加管理物资,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成为二把手。 “我也不是让你们拿钱出来,我今天请你们来,是要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够赚取更多的钱。” 大家:“……!” 钱哪有那么好赚! 他眸光一抬,看着范贡:“范大哥,你去过西境,你给大家讲讲,西秦皇都,为什么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变得如此富饶?” “大人,这个嘛,小的不敢说啊。”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你说,这里没有外人!” 范贡这才唯唯诺诺地说道:“举个例子,西境皇朝将盐业交给民间的商人来做,收取税收,这样大大地促进了盐业的发展。” “除此之外,皇朝还让民间制造兵器,朝廷还向民间采购兵器……” 其他的人已经在擦冷汗,这就是在跟朝廷抢生意吗? 民间制造兵器,那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事。 虽然新帝开明,重视商贾,可这大逆不道的事,哪个皇帝会同意? “咳咳……” 金碧辉“咳”了几声,打断了他,再说下去,只怕其他的人都得给跪了。 他提高了声音,赞了几句:“很好,这就是不一样的意见,大家也举一反三,想想我们怎么样能够为国家,为朝廷牟取到更多的钱。” “是是是,我们会考虑的。”大家异口同声。 “既然如此,今天就到这里吧,各位老哥哥都去休息吧。” 他给范贡递了眼色,示意他留下来。 大门打开,立刻有府中的下人前来,领着各位去休息。 范贡故意放慢手脚,他是最后一个在堂内的,正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 “范大哥,您稍等。” 金碧辉起身,上前去,亲自将门关上,他转过身来,说道:“范大哥,请坐。”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矮案上还有热茶,他亲自为他倒了茶。 “你再给我说说,高长雪的王朝,是如何迅速崛起的。” 屋中没有外人,隔墙无耳,经历丰富,见多识广的商人,这才敢放心开口。 他压低了声音,严肃地说道:“西秦皇朝崛起的最大支柱,是征伐。” “西秦王长高雪在用人上,只有一个原则,利益,只要能够给帝国带来利益的人,不管什么出身,他都重用。” “西秦皇朝每征伐一个地方,就派得力的人去统治这个地方,把他们的财富,迅速积聚交给朝廷。” “短短的三五年,西境大部分的财富,都汇聚到了西秦王朝。” “……” 金碧辉听着,思索着,震惊着,畏惧着,愤怒着…… 烛台上的高长蜡烛一点一点燃烧完,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 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帝都这位年轻大官商,正受着强烈的思想刺激。 “咚咚咚!” 安静地议事厅堂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金碧辉端正了坐姿,这才开口:“进来。” 下人进来,施了一礼:“大人,陛下来了!” 范贡也是一惊,同时也有惊喜,现在这么晚了,陛下还来金府,可见他对金大人的重视。 他在朝中的地位越高,他们这些在金家庇荫下的商人,就越容易发展。 “范大哥,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大人。”范贡行了一个礼,跟着金家的下人,从侧门离开了。金碧辉整理了下衣襟,往前厅去。 第434章 宁姑娘,你心里是有陛下的 与此同时,金夫人秦婴的花厅里,灯火明亮。秦婴一手扶着怀了七个月的大肚子,一手端着盘子,来到坐椅前,将盘子放在红木桌子上,向一旁坐着的东皇宁:“宁姑娘,这是我和武侯夫人白天给孩子们做的糕点, 你尝尝。”如今,武侯府有一对双胞胎,再加上歌宝儿,还有她的儿子金祯平,有不少的孩子,又到年底,白天,金玉特地带着孩子们来这里,和她一起,亲自给孩子们做了糕点。 将糕点放下,她扶着椅子坐了下来。 东皇宁看着盘子里的糕点,直咽口水。 身为佣兵,她从小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遇到艰难环境的时候,甚至还吃过生兔子,差不多就是茹毛饮血。 也只有帝都的这些贵妇们,才能够把糕点做得这么精致。 她拿了一块做得跟花儿似的糕点放入口中,味道香浓,口感酥脆,的确很好吃。 她吃了一块,看着秦婴:“真羡慕你们,能够把糕点做得花儿似的。” 她眼里全是真诚的羡慕,还有点崇拜。 帝都的这些豪门贵妇里,在她眼里,面前的这位金夫人,就是最好的。 她穿着青色的锦袍,墨发挽成云鬓,用华贵的珠宝钗饰点缀,怀孕之后,她胖了些,看起来更是富态,高贵而又优雅。 更让她佩服的是,外,她能经商,助丈夫在朝堂之上顺风顺水,内,她能安宅护院,将金府里面打理得井井有条。 金碧辉大人在朝中能有今天,金家在帝都能够如此昌盛,有大半功劳是她的。 而她又是一个品行贤淑,性子果断坦荡的人。 这也是她愿意结交她的原因。 她看着秦婴,不由晃神,或许,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够当皇后,成为帝国女人的典范。 秦婴淡淡一笑:“宁姑娘过奖了。” “从另一个角度看,我也很羡慕你,能够活在世俗之外,你就是天上飞的鹰。” 她看着东皇宁,她穿着鲜红的劲装,英姿飒爽,明艳动人。 她曾走南闯北,阅人无数,这样的女人,她很少见。 东皇宁也是一愣,在来帝都之前,她的理想就是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鹰。 可在帝都生活了一年之后,她看着帝都的这些女人操持家族,攘外安内,心里油生敬佩,这些东西,是她身上没有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就是个粗人。” “宁姑娘是大智大慧的人,切莫妄自菲薄,如果没有你,皇上他……” 见她脸色一僵,她转移了话题。 “说到敬佩,我这一生,最敬佩的,是我家锦绣小姐。” 一提到云锦绣,东皇宁眼睛一亮。 秦婴的出身,一直都是帝都贵妇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她是云锦绣身边的一个侍女,侍女都有这样的才能和魄力,那位小姐,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 她和轩辕秀曾共事过,皇上身边的韩异,也是他的人,她知道轩辕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而云锦绣,是他心心念念的明王妃,她就更想见见她了。 “我敬佩的另外一个,就是姑娘你了,你有我家大小姐的远见和手腕。” 东皇宁又是一怔,她为轩辕烨建立的皇朝密军,采用的是非常手段,压下了帝都的这些权臣。 她知道,朝中的那些清高之臣,名门正士,看不起这样的手段。 她震惊不小:“真想见见你们家云大小姐。” 秦婴神色一滞,现在所有的人都还没有云锦绣的消息,她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她心里一直坚信,这辈子,她还能再见到她。 她温婉一笑:“若有机会见到她,你们一定会成为知音好友的。” 东皇宁心头一喜,神采飞扬。 她是一个坦率的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但愿我有这份幸运。”她诚心说道。 如果能见到云锦绣,也就意味着明王爷可以找回自己心爱的女人了。 “对了婴姐,我今天来,是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秦婴有些意外。 东皇宁点点头:“是啊,我想回边城找我爹。”她顿了顿:“陛下……他也不需要我了。” 秦婴看着她,神色和悦了些,就向看着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宁姑娘,陛下他一直都很需要你。” 一提到轩辕烨,她的心里就有些乱,言语也有些凌乱。 “现在朝中,没有人敢为难他,他可以自在地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不见得。”秦婴摇摇头:“后位空悬,朝中的大臣们,正想方设法将自家女儿送到宫中去。” “昨天相府沈老夫人的寿宴上,我听说的要进宫的权臣之女,就有不下五个,这些人要是入了宫,陛下他可就真头疼了。” 东皇宁:“……” 从轩辕烨登基的那一天起,京城们这些权臣贵女,个个都眼巴巴争着进宫,她看得很清楚。 “这……我怎么能够帮他?” “宁姑娘,既然你要走,有些心里话,婴姐就直说了。” 东皇宁点点头。 “其实你心里,是有陛下的。” 东皇宁瞳孔一张,震惊地看着她。“一年前的东皇宁,做事从不瞻前顾后,也从不计较手段,认为权门后宅的女人们,都是金丝笼里的鸟,如今,你反而羡慕起她们来了,因为你心里,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 她心头一震,眼眶也不由得红了,心事被说中,终知自己是自欺欺人。 “宁姑娘心里若真没陛下,也不会在帝都留这么久。” 东皇宁心里捏着茶盏,一用力,捏着杯盏“咯咯”作响。 她艺高人大胆,秦婴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忐忑不安。 她伸过手来,扶了扶她的手。 东皇宁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将茶盏放下,看着她。秦婴抚了抚她的手,诚心地说道:“婴姐懂,虽然人人都想进宫,做帝国最有身份,最地位的女人,但是你不愿意,你也不愿意和其他的人共侍一夫,我懂你的理想。” 这几乎,是这个时代每个女人的梦想,和自己喜欢的男人,一夫一妻,白头到老。 东皇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是一个坦荡的直性子,话说出来了,也就坦然了。 “婴姐,如果金大人要纳妾,你怎么办?” 秦婴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明明说的是狠话,她的脸上却露出甜蜜的笑容。 东皇宁只是看着她,就可以看出她和金碧辉恩爱甜蜜。 “不管你如何选择,婴姐希望你心中坦然,无怨无悔。” 东皇宁眼角微红,一脸感激:“我知道,谢谢婴姐。” 这两位女中豪杰,惺惺相惜。 她又端起茶杯,垂眸抿了一口,心下叹息。 如轩辕烨不是帝王,她一定会接受他的心意,两人一起做着佣兵,游遍千山万水。 不过是接了个佣兵任务,她的任务完成了,却把心给丢了。 “吱呀!” 门一开,婢女匆忙进门来:“夫人夫人,陛下来了!” 东皇宁眉头一抬,明眸皓齿蓦地一亮,眉头也挑了起来。 婢女话音一落,秦婴就听到外面的一众脚步声,还有下人们打开隔壁正厅大门迎接的声音。 “皇上……” “参见皇上!” “参见皇上!” “……” “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去就来。” “嗯。”东皇宁点点头。 秦婴起身,从侧门进了正厅,拉了屏风门挡上,将正厅和花厅分隔开。 虽然边隔开了,但声音还是能够听到的。很快,东皇宁就听到了轩辕烨的声音。 第435章 南方郡王,南方郡主 轩辕烨向身边的多福:“下去吧。” 多福公公带着众人出了大厅,一直来到院门外,将整个院子看守得严严实实,金家的众下人连院子都不能靠近。 “陛下,快请上座。” 金碧辉亲自招待着他入座,为他上茶。 秦婴从侧厅过来,他立刻又上前去掺扶夫人:“夫人,慢点儿!” 秦婴:“……” 随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金碧辉就越来越紧张她。 于朝,他虽然只是个二品官员,但却是皇上最重视的人。 在野,他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商贾世家出生,能在朝中有如此高的地位,这是前无古人的。 可在这家里,在她怀孕这件事情上,他有时候既兴奋又紧张,像个弟弟。 不过她很享受被他紧张着,被他宠着。 她先一步扶了他的胳膊,一派从容,在皇上的面前,一定要稳重。 轩辕烨看着他们夫妇,有些羡慕。 要是自己能够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生几个孩子,那该多好啊。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看着隔开侧厅与正厅的画壁,大晚上的,金夫人衣着端庄整齐,看样子,一定是在招待客人,那个客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东皇宁。 秦婴看他的神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他们夫妇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正要行礼。 “夫人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他拿出一封书信:“这是和八百里加急军报一并从扬州送来的,是金老太爷给你们的家书。” 夫妇俩一听到老太爷,眼睛不由得红了。 金老太爷就是金家的根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他们夫妇最大的心愿,就是接老人家到京城来享天伦之乐,敬敬孝道。 她和金碧辉成亲之后,就没见过他们在扬州的亲人,很是想念。 半年前,他们就已经派人去了扬州,却没能把亲人接过来。 金碧辉双手颤抖地接过家书,扶着夫人坐下,开始拆开书信。 轩辕烨喝着茶,不时地看着画壁屏风,她知道自己来了,此刻,她又在想什么。 金碧辉看完书信,眼睛通红,声音哽咽:“爷爷他实在是……” 秦婴看着他的样子,伸手把书信拿了过来,看着看着,眼睛也湿了。 “爷爷他……是个英雄!” 他们派人去扬州接老太爷的时候,她还特地让人请姑父云翦帮忙说服老太爷,却一直没能把人接来,她心里就已经隐隐猜到老太爷放不下扬州。 她用力握着丈夫的手,安慰着他。 此刻陛下面前,夫妻两人的情绪控制得还可以。 “可否让朕看看?” 帝国的生死存亡,金家功不可没,看着他们夫妇的样子,他也想看看家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书信里并没有什么不能外传的家事秘密,秦婴把信递给了他。 他打开认真看着,金老太爷系金家与扬州共存亡,甚至拿出所有的家财,与帝国军共同抗敌,老爷子字字铿锵赤诚,句句情深,看得他热血沸腾,眼眶发红。 看完信,他抬起头来,看着金氏夫妇,陈词激昂。 “金老太爷不愧是我天元的第一大儒商,朕要封他为扬州郡王,不,是南方郡王!” “陛下?”金碧辉夫妇都很震惊。 轩辕烨言之凿凿:“危机当前,金老太爷愿舍身护国,实乃我帝国英者典范,是第一人,这个南方郡王,他当之无愧!” 他年幼曾在扬州金府学习过一阵子,为老太爷的学识和商业远见所折服,在他的心中,他一直是可敬的老人,这个南方郡王,他实至名归。 现在封这个郡王,可以大振南方民心,激励上下共同抗敌。 另外,有了这样的加封,金家在朝中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可以更好地为朝廷效力,一举多得。 金碧辉夫妇对视了一眼,相互点头。 他扶着夫人跪拜:“臣代祖父,代金家上下,谢主隆恩!” 轩辕烨点点头,他站起,将他们夫妇扶起。 “明日早朝,朕便通告百官,召告天下,八百里加急,将加封传至扬州。” 金氏夫妇两人同声:“谢陛下!” 秦婴抬起头,看看侧厅的方向,然后开口说道:“陛下,臣妇有一事请求。” “夫人请讲。” “我祖父他老年丧子,膝下子嗣单薄,东皇宁姑娘贤良淑德,义薄云天,于我金府有大恩,我夫妇想作主,为我祖父收她做女儿,请陛下允准。” 金碧辉看着夫人,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立刻行礼肯请:“请陛下成全我祖父,请陛下允准!” 这个小皇帝,为了东皇宁苦苦煎熬,夫人这么做,是为了给宁姑娘一个名份,她若成了祖父的干女儿,自然就是南方郡主,也配得上皇家。 侧厅里,东皇宁震惊地看着隔着两厅的屏风门,她也知道秦婴这么做的用意。 轩辕烨眼睛也是一亮,这是个好主意,正好解决了他一直无法解决的问题。 他也想给东皇宁一个不会让大臣们诟病的身份,但她出身特殊,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眼下这个方法,是最好的。 他往侧厅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向他们夫妇点头。 “既然如此,朕便允了。” 金氏夫妇再一次拜谢:“谢主隆恩!” 做出决定之后,秦婴和轩辕烨都往侧厅的方向看了看,里面的人没有出来,轩辕烨心里是高兴的,这证明,她愿意向自己更近一步。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很可能,她私下会找金夫人拒绝,不过他还是有希望的。 秦婴也松了一口气,她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结果会怎么样,得看他们的缘份了。 轩辕烨开口,说了另外一件事。 “我接到摄政王的军信,高长雪已经抵达边关,国战不日便会爆发。” 他话一出口,三人面色沉重了起来。 他又往侧厅的方向看了看,她听到了,心里也一定会很急吧,她一直想回边城,听了这样的消息,她会离开吧? 国难当前,身为帝王,儿女私情,他只能放到一边了。 他看着面色凝重的金氏夫妇,金碧辉正看着夫人的肚子,一脸忧虑,谁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降临在一个充满战争的时代。 “别担心,西秦王孤军深入,我们天元上下齐心,必能取得胜利。”他坚定地说道:“朕明日就会派军南下,抵御西秦,至死方休!” 看着年轻的皇上如此坚定坚毅,他们夫妇年纪比他大出多岁,更是受到鼓励。 金碧辉:“臣定会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与陛下同生共死。” 轩辕烨点点头。 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最后看了看侧厅的方向,离开了金家,金家夫妇恭送他离开。 东皇宁站在侧厅内,脑海里响着轩辕烨最后的话,“抵御西秦,至死方休!”她心潮澎湃。 送完皇上,秦婴回到侧厅,见她还坐着,心里松了一口气。 “宁姑娘,我擅自作主,替我祖父金老太爷收你为义女,唐突你了,如果你不同意,我再想办法。” 东皇宁摇摇头:“多谢婴姐的良苦用心,金老太爷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能够做他的女儿,是我的荣幸,金家这段善缘,我就交下了。” 秦婴握着她的手,激动不已:“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在这种乱世,相互欣赏的人能够成为一家人,相互扶持,是一件莫大的喜事。 东皇宁眼睛也红红的,她抱着秦婴,在这里,她收获了不一样的家庭温暖。 “婴姐,你说我现在离开,是不是错的?” 秦婴摇摇头,真诚地说道:“你没有错,也不会错,现在,国家需要每一个人,我们都留在自己最合适的位置上,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 最后,东皇宁决定留在帝都,与韩异一起,整编军队。 第二天,早朝上,轩辕烨在金銮殿上宣布了封金老太爷金盛为南方郡王的事,大部分的朝臣都反对。 金家从商贾之家,短短几年,就已经成为朝中权臣之家,晋升之快,前所未有,威胁到了各大权臣世家的利益,他们当然不会同意。 而南方郡王,权力和名号堪比亲王,历朝以来,这样的爵位,只有皇室血脉才能获封,大臣们以此,全力反驳。 最终,轩辕烨说了句“谁现在愿意领着全家老小,带着全部家当投身扬州边关,抵御西秦大军,就封谁为南方郡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反对了。 战事在边关,在南方,还有几个重要军事关卡防守,这些老派权臣,谁也不愿意拿家族的生死存亡去冒险。 很快,金老太爷金盛被封为南方郡王的事在帝国上下传开了,这件事,对帝国的影响深远。 一个非皇族成员,凭着对帝国的贡献和功劳,可以得到如此封赏,无形中在帝国上下传递了一种理念,为国者,对国有功者,会受到帝国的厚待,从而凝聚人心。 消息传到扬州,商人和百姓倍受鼓励,全城都投身到抵制西秦侵略之中去了。东皇宁是金老太爷的女儿的事,也慢慢地在帝国上下传开来,这位佣兵女王,渐渐以南方郡主的身份,活跃在大家的面前。 第436章 我于你朝,有救国之恩 西秦皇军向军都关出军的第六日,军队来到西境东边的最后一个驿站,那是在源义这半年来建成的,驿站离最后的关卡西都关,只有两天一夜的行程了,这个位置,适合 驻扎军队。 大军在驿站里暂时休息下来,高长雪一进驿站,就接见了前往军都关侦查的探兵,制作详细的作战计划。 安娜领着云锦绣往后庭的客房去。 “云姑娘,陛下传下话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陛下取下军都关,我们再东进。” 女眷和后方补给,是不需要亲赴战场的。 云锦绣点点头:“知道了。” 她一进大门,就看到七八个天元人被特捆绑了跪在雪地里,身后站着行刑的士卫,手里拿着雪亮的刀剑。 手起刀落,只听“哗哗”的几声,几个人头滚落在地,同时鲜血溅了一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云锦绣呼吸一窒,脸色也变了变。安娜看了她一眼,眼中涌动过恶意,微笑着说道:“这几人,原是西都城的人,都说还是掌权者,一年前归顺我朝,一直在我朝中效力,可惜如今,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她表面上看起来是好心好意地给她解释,言语间,含沙射影,讥笑云锦绣一方,嘲弄整个天元。 云锦绣心里一沉,迈开脚步,走了上去。 雪地上跪着的人,只剩下三个,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孩子,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 负责执刑的是大将蒙汗,老者看着蒙汗,脸色煞白,唯有一双眼睛炯炯发亮,精气神多于惧怕。 他冲着蒙汗:“我等既已归顺贵朝,你们答应不杀我族人,现在又出尔反尔,我要亲自问问高长雪,这是何理?” 蒙汗看着老人,不想说话,看向执刑的士卫,示意执刑。 “蒙汗!”老者大喝了一声:“你也是一国之大将,就是这样待人的吗?” 蒙汗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微微祥和了些。 “东皇老先生,如今大战在即,我军之内,不留外族。” 这是西秦皇朝行军的重要军律,这也是高长雪一直信奉的。以前的他,对投降的外族还不像现在这么决绝,直到六七年前,他接受了乌族世子的投降,那人却以瘦柔之躯,屠他三十万城民,那是他到现在为止,一生中最大的失败 。 自此之后,在紧要关头,他对投军,杀无赦。 老人的目光黯淡了下去:“高长雪如此残忍,怕是做不好一个皇帝!” 他在这边关之地,风云一生,如高长雪这般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我朝陛下如何,不需要你来评论,而今,吾朝陛下,已经是西境最伟大的君王!他是第一个统一西境的人,也将统一大陆,他将是这大陆上最了不起的君王!” “哈哈哈……” 东皇禹笑得老泪纵横,此时此刻,他才看清,高长雪和他的大军,都是疯子,不能用常人的道理来衡量,他便也无话可说。 他舒了一口气,垂下眼眸,一派从容。 蒙汗正要开口让士兵执行。 “蒙汗将军!”一声圆润的女声响起,他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位白色锦袍女子,披着一件鲜红的大麾,身姿卓约,面目精致,一双凤眸如暗夜明星,深邃澄澈,她身上,有着超越年龄的 从容。 更重要的是,这女位子,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云锦绣快步来到蒙汗的身边,继续说道:“这几个人,可否先留一留?” 蒙汗看着她,面目威严:“云姑娘,我朝军法面前,不可商量。” “不过是两三个老弱病残,对你们没有什么威胁,我身边没有天元的人,留他们几个,与我说说话,解解闷,无伤大雅。” 她的语气平缓中透着强硬,非要这几个人不可。 “云姑娘没听懂我的意思。”他的语气和神态都非常坚定:“我朝军法面前,不容商量。”“蒙汗!”云锦绣沉声喝道:“七年前,你朝旧都王城发生瘟疫,是我带着我的人,为你们研制了解药,提供药材,我于你朝,有救国之恩,这点小小的要求,不过份吧。” 蒙汗长身一震,看着面前的女人,全然明白高长雪为何会如此厚待她了。 他之前只听源义说起,这个女人于高长雪有恩,有些交情,要特殊对待,原来如此。 很快,他又恢复了刚毅,一脸坚定地看着云锦绣:“姑娘为何偏偏非要留下他们?” 她看着雪地上跪着的几人:“我与他们,是同室之囚,只是早死几天,晚死几天而已,人生末路,多个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她说得坦然从容,地上跪着的几个人顿觉快意,中年男子开口:“与姑娘这样的人作伴,天下地下,都是幸事。” 年纪比她小的少年开口:“姐姐放心,黄泉路上,我们等姐姐,不会让姐姐孤身一人。” 她眼底一热,神态微动,但在大敌面前,悲戚不形于色,对着他们,面带微笑。 蒙汗指着老人:“他留下,另外两个……动手吧。” “嚓!哗!” “嚓!哗!” 她离得近,一个人头险些滚到她的脚边,鲜血染红了雪的,又是两片触目惊心。 她浑身用力,才站定在原地。 站在东皇禹身后的士卫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他的膝盖已经冻僵,根本动不了。 云锦绣向身边的侍从:“把老先生送到我房里去,别伤着他。” 她向安娜:“带路。” 安娜看了眼蒙汗,大将军没发话,一切照之前的。 她在前面领路,云锦绣带着侍从,抬着东皇禹,往室内去。 蒙汗回到前庭大殿,找到源义,向他说了此事。 “东皇老先生留着就留着吧,云姑娘有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也好。” “她说七年前,她救了王城的那场瘟疫,对陛下有恩……她留在陛下身边,好吗?” 大战之际,军内不留外族,这是军律,她也是外族。 在她的事情上,他们打破了军律,作为一个比较传统的忠将,他有些不放心。 源义是从小陪着高长雪长大,又一直在他身边效力的,是他的心腹,这件事情,他得与他再商量。 源义想了想:“她只是一个女人,手无束鸡之力,多派点人看守住就是了。”他想起当年王城的一些事,想起当时,她以纤弱之躯,立于皇城城门之下,挡在数万染了瘟疫的难民前,不惜用生命冒险,喝下染了瘟毒的水,身染瘟病,替陛下阻止了 当时的大劫。 如果当时,那些染了瘟疫的人真冲进了皇城,他们和高长雪能不能走出王城,还不好说。 如果云锦绣不是出生在天元,而是西秦的人,如果她当时就留在了西秦,他也希望这样的人,能够留在高长雪的身边,为他效力。 造化弄人!她偏偏是异族的权贵之女,还是敌国主将的妻子。 第437章 她相信,这场战争,他也准备好了 得到他的话,蒙汗这才安心了些:“这件事要不要告知陛下?” “不用。” 源义摇摇头,这件事,就算跟陛下说了,他也不会有异意,云锦绣要的,只要不影响到皇朝,他都会答应的。 他举起手中擦拭得雪亮的剑,迎着大窗照进来的阳光,检查着剑上还有没有没擦干净的地方。 阳光夹杂着雪光,格外明亮。 蒙汗看着他,贵族大将的眼眸清澈而专注。 他试问道:“将军这是在准备出战?” “嗯,我为陛下打首战,攻军都关。” 蒙汗眸光微动,他是陛下身边最重要的大将,是陪着他时间最长的大将,也是他的知己好友,按他的想法,他应该留在陛下的身边,陪他到最后,保护他。 源义又擦了擦剑身,在剑刃上吹了一口气,剑刃上发出空灵的剑鸣声。 他抬起头来看了蒙汗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道:“这是陛下的决定,也是我的决定。” 蒙汗是个唯命是听的忠将,没有再说什么。 “将军有什么要吩咐末将的吗?” 在以色城的时候,他曾和云锦绣有过一番谈话,她的分析不无道理,而阿戴尔皇后的反应,也让他深刻认识到皇军的不足之处,他仍然是处处小心。 “你只要留在陛下的身边,尽心尽责即可。” 他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后院的房间里,云锦绣让侍从将老人放在铺了兽皮的椅子,吩咐道:“拿热水袋和冻伤药来。” 安娜凝思片刻,示意身边的侍从去取。 西都城这个富饶的军事基地,粮食,药材,兵器,应有尽应,所有的物资,现在皇军里都不缺,他们给得也很大方。 云锦绣先是拿了一张兽皮铺在老先生的膝盖上,很快,热水袋递了上来,她接过,放在兽皮上,暖着他的膝盖。 她抬起头来,看着脸冻得发青发紫的老先生,面容里带着淡淡的微笑。 “先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 东皇禹冻僵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看,不时观察着她身边的这些侍从,分析着她的处境。 “喝点热水。” 云锦绣又递了杯热水给他,见他盯着自己左看右看,她向周围围着的侍从:“都出去吧,风大雪冷,把门也关上。” 其他的人纷纷退下,安娜看看他们,最后一个离开。 “我让侍从在外屋候着,云姑娘有需要,叫一声就行。” 云锦绣“嗯”了一声,她退到外屋,给了门廊下侍从一个眼神,就出了门。 内外屋只隔着一道开放式的门廊,一双眼睛,一双耳朵,就足已监视这不大的客房。 东皇禹看了眼门廊下的侍从,皇军中无弱兵,这也是个高手。 他看了眼桌上的羊皮袋:“姑娘,那可是酒?” 云锦绣起身拿给他,他接过,满满地喝了一口,抬起袖子擦掉嘴上的酒渍,朗声道:“这东西好,身体热得快。” 两人相视一笑。 云锦绣见此人作风大气,神采扬飞,而且又是此皇军之中,由蒙汗亲自处决,就知道他也不是普通人。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将冻伤药递给他:“大叔,我给你上点药。” “不用,我老头子粗人一个,这点冻伤没事。” “擦了药,舒坦些,咱们的日子可不多了,可得好好享受。” 战争一旦爆发,她不指望自己还能活下去,这差不多就是她最后的日子了。 老头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孩子有意思,来,给我擦擦。”他自己拉开袍摆,露出膝盖来,两个膝盖冻得通红,如果不及时处理,必会留下重伤。 她拿了药棉,给他擦药。 他看着她玉指纤纤,动作粗糙,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 他抬头看了眼门廊下的侍从:“你可是天启帝都的小姐?” 她没有抬头,认真给他擦着药。 “是的,我父亲是武侯伯云翦。” 他身体一震:“你是明王爷要找的那个人?你……你……” 你怎么会在此地? 你在此做什么? …… 他看着她,所有的问题,都没有必要再问了。 她抬起头来,将药瓶放到一旁,冲着他笑笑。 他不由感慨:“云大小姐可是帝国的名人啊,那皇朝的皇令,传遍帝国上下,没想到姑娘竟会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一个人,敌国皇军之中,那就是人质了。 云锦绣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汇,很多事情,不言而喻。 “大叔您是?” 从蒙汗的口中,她已经听出,这些人不是一般的人。 “我原是这边城中的一名老佣兵,东皇佣兵,姑娘知道吗?” 她点点头:“知道知道,昔日:“东皇佣兵”这几个字,在帝国,那可是传说一般的存在。” “是啊,要是云大小姐几年前来,这边城,我东皇禹还是东道主!” 他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才被西秦皇军带离西都城,才要在此杀了他们。 听到“东道主”三个字,她的眼睛亮了下。 “原怪他们非要杀了你。” “是啊,两年前,我已经将城交出,这西秦皇军,不讲道理。” “那其他的人?” “以前留在边城的那些居民,能走的都走了,入了扬州关,只留下一些老弱妇孺,还有就是我们这些念旧的,本来以为投诚了,能保住性命,但是现在,年轻力壮的男子都被杀了,是昨夜秘密处决的。” “我们这些佣兵,是被带到这里处决的。” 云锦绣听得心头一寒,脸上不自觉露出悲伤来。 “姑娘不用悲伤,也没多少人,这一两年,这边城也变了样,原地居民也都逃得差不多了。” 她凝思片刻,点点头,从容地说道:“东皇叔,现在我们就一起做个伴吧,只要我还活着,还是能罩着你的。” 从他的话里,她已经听出了不少消息。 这里的人,早在两年前就往天元内地逃了,而且他还提到了轩辕秀,可见他是友非敌。 同时,她也知道了,明王爷在这一带早有准备。 她相信,这场战争,他也准备好了。 “哦,好好好!哈哈哈!” 他的嘴唇动了动,嘴边花白胡须抖了抖,他想说,他也有个比她小几岁的女儿,但看着门廊下的侍从,没有说出来。 他的女儿,东皇宁,这辈子,他怕是见不到了。 但他知道她在天启帝都,这就足够慰抚他的内心了。 窗外阳光变暗,太阳一没入地平线,很快,天就黑了下来,有侍女进屋来,点亮了烛灯。 “轰轰轰……” 外面传来一阵阵声响,似有千军万马在行进。 “东皇叔,你在这里歇着,我出去一会儿。” 她出了门,下了楼,刚出内院,安娜就跟了上来。 “是皇军出军了,云姑娘是想去看看?” 她点点头。 “云姑娘,这边可以看得清楚一些。” 云锦绣跟着她,到了驿站东侧的高台上,远远地看着。 大军方正排列,踏步前行,如潮水一般,旌旗迎风,依稀可见最前方银甲战马上,源义披着黄金战甲,威风凛凛,如战神一般。 攻关首战,他是主将。 他的身后,是一驾六轮战车,战车上有两尊古铜色的机甲。 大军的中后方,才是高长雪的行队,他的周围布着皇家军旗,此时此刻,她还能够看到他的身影,披着狼裘,戴着皇冠,君临天下。 这浩浩荡荡的行军,足足有超过六万的兵力。 这是征服军团的主力军,是只负责攻打军都关的兵力,一旦攻下军都关,西都城里囤积的三十万兵力,将全部东进入关,直入扬州城。 “云姑娘,我看你抖得厉害,可是冷了?”还是怕了? 安娜看着云锦绣,美目流转,话里有话。 她收回目光,冰天雪地里,一呼一吸,都是吞云吐雾的。 她转过身来,镇定地看着她:“安娜姑娘,这是凛冬,冰天雪地的,你该觉得冷的。” 高长雪一走,这个侍女就对她露出了敌意来。 第348章 你应该害怕的 “我可不觉得冷,你看这景色,万里银装素裹,多么斑斓壮丽!” 她朝着东方远眺,美目中透着异常明亮的光芒。 “这样的壮景,这天下又有多少人有幸看到?能看到这一幕的女人,更是寥寥,连阿戴尔皇后也没有这样的机关会。” 她的语气兴奋,神色间透着癫狂。 云锦绣看着她,瞳孔微张,惊愕中夹杂着悲慨。 她此刻眼中的狂热,她曾在凤夜回的眼中看到过。 她所看到的,不是冰天雪地的荒凉,不是这风雪的凛冽,不是这夜幕正笼罩而下,大军前行,大战在即,而是高长雪曾经给每个追行他东征的人的梦。 他们将征服天元这个地大物博、繁荣昌盛的国度,在这里称王称帝,凌驾于众生之上,享有那无尽的权力,地位,荣华富贵。 而她,是唯一陪陛下东征的贵族子女,假以时日,她将伴君侧,与她心中最了不起的男人,站在这世界之巅。 能追随高长雪来抵达这里的人,都是疯子。 西秦王族贵女之中,也只有她安娜·博林敢有这样的想法。 多么完美的理想。 也多么的天真无知。 云锦绣看着她,一双凤眸如暗夜寒星,泛着明亮的冷光。 “安娜,你应该害怕的。” 安娜转过身来,两人四目相对。 “如果我是你,此刻就起程,马不停蹄地回家!” 她目光一厉:“你什么意思?” “两天后,两方交战,必有死伤,到时候高长雪陛下没有精力维持军中秩序,一旦军中混乱起来,侍女在这军中,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安娜脸色一白,她是有脑子,有胆识的,自然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很快,她的脸色恢复了,眼中又燃起了狂热。 “两方交战,必有死伤,死伤,那也是你们天元的。” 她信誓旦旦,她的盲目,是她此刻意识不到的。 “你们在中州这广垠的沃土上贪图享乐,目光短浅,孤陋寡闻,不知我西秦皇朝军的厉害。” “云锦绣,我告诉你,这六合大陆,没有人可以阻挡陛下的征服军团。”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天元将士的那些骨血,都是我们陛下千古基业的基石!” 云锦绣只觉胸口闷得厉害,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们都是疯子!” 安娜眼中的狂热淡了下去,变得凛冽起来。 “云锦绣,你这么清楚留在军中的危险,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她眸光一转,一双凤眸如深潭,深不可测。 “我是被绑架来的,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她眸光一抬,目光盈盈:“你愿意放了我?” 她严肃起来:“你不是说冷吗?进去吧。” 她是高长雪直接下令留在军中的,皇命不可违。 更可况,她的身份特殊,是个不错的人质,就算没有皇命,她也不会放了她。 云锦绣双手叠放回腰际,收在红色披风下,转身往驿站内去,锦靴踩在积雪上,发出“窣窣”声响,留下一路浅浅的脚印。 看到她进了驿站,安娜嘴角一扬,一脸娇俏。 皇朝蓄谋多年,终于要攻打天元了。 她觉得自己命真好,老天让她出生在这样的时代,让她见证这一切,即将去获得这一切,她就是上天的宠儿。 两日后,残阳没入地平线,将夜。 沉沉的夜幕很低,几乎压近地面,天空里飘着雪花,到处雾蒙蒙的。 “呜——” 一声号角长鸣由城墙的烽火台上响起,响彻整个军都关,长鸣不绝,此起彼伏。 雪山在号角的轰鸣中摇晃,山顶的积雪崩塌,往山谷涌去。 一个劲装哨兵往城楼上爬去,急促的喘息声淹没在高处的风里。 他一口气冲上城楼顶层,看到站在层楼上的人,一身银灰色钢铁战甲,迎风而立,威风凛凛。 “王……王爷!西秦军攻来了!” 盔甲内,方遒咬咬牙,这不是废话吗?全军都关,所有的人都知道天元军攻来了。 他们为了这一天,已经筹备了一年多了。 近三个月来,天天呆在这种冰天雪地里,每天都是残酷的军训,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光明军团中全部的军人,都是生活在内陆温热带地区的。 以前虽然也在凛冬出战过,但那些战事,最长的时间都不超过十天,这样的军事地域,对他们来说,就是地狱。 西秦军再不打来,他们自己就要被逼疯了。 现在听到大军攻来,他身体里的血液竟然沸腾咆哮起来。 他清了清喉咙,沉低了声音,学着轩辕秀的样子:“传令下去,死守关门!宰了这些西境的王八羔子!” 他的声音在内力的推动下,夹杂着楼顶呼啸的风雪声,传送到周围士兵的耳中,如山军令,如雷贯耳! 混乱之中,没有人分辨出这声音不是明王爷轩辕秀的,只是激进地将军令传了下去。 “传令下去,死守关门!” “传令下去,死守关门!” “传令下去,死守关门!” “……宰了那些王八羔子!” “……” 军令一层一层传了下去。 声音形成浪潮,一阵高过一阵,最后,士兵们都咆哮了起来。 这三个月凛冬残酷的军训,都把他们逼到极度压抑的地步,士兵们身体里都憋着一股劲,现在正渐渐地释放出来。 不等上司军官下令,士兵们自己纷纷拿上武器,涌上了城墙! 此时的军都关,有二十万大军。 其中有五万,是在后方的扬州城关的云翦派出来的皇朝军,有十万,是扬州城附近的州府和官府调来的南方军。另外五万中,有三万是明王府的光明军团,有两万,是昔日云家在北境北长城守边关的士兵,也是此次大军中的主力军,他们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也适应这种冰天雪地的 环境。 很快,军都关粗糙的城墙上就挤满了士兵,黑压压的一片,和天然险地形成一道屏幕,蔓延向两侧,横拦在帝国西边的要道上。 在天元帝国的版图上,是微不可见的一道,此刻,正决定着帝国的生死。 “这就是西秦的征服军团!” 有人发出惊叹,懵懂不知地俯瞰远眺。 夜色和积雪相互映照,边关的夜色,格外的明亮,照映着天地。 西秦的大军,缓缓从西面涌来,敌军中有火光照耀,借着火光,站在城墙上的人可以看到西秦大军身上的黄金战甲。城墙上,数万眼睛盯着他们看,要看清这西秦皇军到底是何方神圣,敢这样孤军长驱直入来攻打天元。 第439章 陛下,现在臣就为你理想开路! “大陆征服者的大军,就是这些人吗?” 一双双眼睛盯着靠近的西秦军,懵懂地发出叹息,还有一点失望。 传说中的西秦军,以人为食,高三十尺,有三头六臂,眼睛跟铜铃似的,会发光,发出的光跟剑似的,能够杀死人…… 可现在一看,大部分的人,也跟普通人一样。 士兵们交头结耳讨论起来。 “有没有看到机甲怪兽?动了动脚,就地动山摇那种?” “……” “哪个是西秦王高长雪?” “还有点远,看不大清楚。” “应该是最前方马上的那个!” 源义的黄金盔甲被火把照亮,光耀夺目,常胜大将霸气侧漏,气宇威凛。 看清他的士兵不由屏紧了呼吸。 黑夜中,源义双眼如夜空明星,看向前方横拦在广垠雪源上的关隘城墙,眸光转动,查看着前方的敌军。 城墙上聚满了穿着黑衣的敌军士兵,士兵手中举着火把,照亮他目光所及之处。 那城墙建在高丘之上,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占尽了地势,城墙之上,少说也有十万人。 这两年多来,他带军入驻西都城,曾派探军伪装成天元的人,勘察过自西都城到扬州城地形和军情。 直到凛冬以来,轩辕秀亲自带军驻守在此,他们派出的那些人,才渐渐被敌方清除。 不过数月的时间,轩辕秀就建立了这样的关口要塞,派来了这么多军队,不愧是和西秦王齐名的人物,他是个奇才。 他举起手,行进的大军缓缓地停了下来,排列在冰河岸边。 如今的江河,已经冰冻数尺,形成了一条坚固宽阔的大道,供大军前行。 源义将一切看清,神色一凛。 陛下,现在臣就为你理想开路! 他向身边的幕僚:“城墙图给我。” 一张军都关的地图呈到他的手里。 他策起马缰绳,单骑从军阵中出来,拿着地图和前方的城墙做对比,找出城门的位置,那也是他们攻城墙的位置。 军都关的城墙上安静了下来,看着敌方军阵前方的那一骑,他身后数米处,士兵举着火把给他照明,也将他照亮在敌人的面前。 有很多人把他当成了西秦王高长雪,既紧张又兴奋! “前方探兵营来报!” 城墙上响起了探兵们传送军情的声音。 “报告长官,已经探清敌军数量,敌军人数不足五万!” 攻打军都关的西秦军,不止五万,足够有八万! 探兵们口中的数字,是探兵的首脑,沈唐传出来的。 沈唐穿着黑色的军装,戴着头套,蒙住了脸,只有一双眼露在外面,他站在山坳口处,看着两方大军,拉下口罩,用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阿秀,我可是按你说的做的,希望这一次也和以前一样,胜利是属于我们的!”他对天对地,自言自语。 说完,他迅速拉上了口罩,为冻僵的嘴唇保暖,跃下山头,身形如箭,往城墙的方向去。 现在,军中除了轩辕秀等几位高级军官,没有人知道这个探兵的首脑,是帝国宰相沈腾的独子。 远在天启帝都的沈腾,找了儿子一个多月,还是没找到人。 知道他和轩辕秀是一起长大的死党,猜测他是来了前方战场。 可他儿子一个文人,来战场上有什么用? 显然,他也不了解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早已经被轩辕秀调教成一名优秀的指挥官。 当沈家老太太要找自己的大孙子时,他只好说谎,说他出去游山玩水了,老太太硬是听成他去提亲了,每每半夜醒来,都要见孙子和孙媳妇。 “敌军人数不足五万!” 这个消息一直传到城墙顶楼上,摄政王轩辕秀(方遒乔装的)那里,然后再由他一层一层传下来,传得全军皆知。 很多士兵只知道这是摄政王传下来的消息,他们只认摄政王,顿时信了。 “敌军人数不足五万!” “敌军人数不足五万!” “敌军人数不足五万!” “……” 大家奔走相告,声音越来越兴奋,军中沸腾了起来。 “不足五万!大家操起家伙,宰了这些王八羔子!” 犯我国土,杀我同胞,不共戴天! 士兵们纷纷拿起自己的武器,这时,各级军场纷纷出场,指挥作战。 表面混乱的大军中,有一股强大的行军秩序牵引着。 西秦军中,源义下令:“战车运送机甲,攻城门!” 令下,他策起马缰绳,往前行了数百米,再调转马头,正对着大军,指挥着。 八万军阵有序地展开,就像一部巨形战机一样,是一个整体,各部位在统一的指挥下,纷纷拉开。 这支军团,是西秦皇朝军中的核心军团,是他和高长雪亲自带领的常胜军团,有长达十五年的作战经验,他们是大陆上最优秀的军团。 高七米,长十三米的战车从军阵中开了出来,上面的黄金机甲映着火光,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战车机甲周围,冲锋军依次排列。 这次派出的冲锋军,共三支,一支一千人,左右两支为机甲战车的两翼,后方一支。 最强壮的战马,战斗力最强的骑兵,人和马都披上最坚固的战甲,手持最锋利的兵器,骑兵们的眼中散发着最嗜血的光芒,他们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去抢头功。 西秦皇朝军中,有令每个士兵都恨不得冲在最前面去杀敌的奖励制度,敌军中所有的人头,都是金钱和官爵双重明码标价的。 在他们的眼里,前方的敌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钱和权。 在西秦这片土地上,官爵和财产都是严格的世袭制,每个人从一出生,命运就注定了。 高长雪的皇朝军,破例改制,让那些出生寻常的人有了逆天改命,飞黄腾达的机会。 眼前,就是他们更好的机会! 城墙上,无数士兵看着渐渐展开的军士,似猛兽伸出锋利的爪子,露出长牙,紧张而又兴奋。 战车机甲与冲锋军排好阵,如一头巨头立于莽苍雪地,等着吞噬天地。 索伦来到源义的身边,眼中闪烁着光焰:“源将军,准备好了。” 作为大陆上首届机械师,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 源义点点头:“启动机甲!” “请将军退后。” 他策起马缰绳,往河面上游的方向退出百步。索伦上了战车,来到机甲前,缓缓伸出了手,他天生长得手长脚长,因为长期的研究工作,手上骨骼突出,在火光的照耀下,像铁钩一样,此刻,却因为太兴奋,太激动 ,手抖得格外厉害。 他的手缓缓抚在坚硬的机甲上,仿佛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我的阿瑞斯,咆哮吧,向敌军,向我军,像伟大的高长雪陛下展示,你才是最伟大的战神,这是属于你的时代!” 他的双目,像火炬一样被点燃,目光一寸一寸变得似火焰一般明亮,铿锵的声音,像咒语一般在风中传颂。 他铁钩一般的手,摸着启动机关扭动。 “轰轰轰!” 机甲内发出声响,像巨兽的咆哮从腹中传出,人形机甲的眼睛慢慢变亮,目光是通红的,仿佛深渊巨口。 冰冷坚硬的机甲活过来,变成一只吞噬万物的怪兽。 源义看着这一幕,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眨动,目光渐渐变得深邃锋利,闪烁着征服天地的气宇,这是来自帝国机甲的自信,这样的力量,足以助他们征服天元。 索伦感受到机甲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迅速走上楼梯,要下战车来。 战身猛地一震,他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立刻有士兵上去将他扶起,几乎是拖着他的身体,往远离战车的方向跑开。他完全顾不得自己,嘲着战车大喊:“进攻——” 第440章 摄政王爷,无上意志 “进攻——” “进攻——” “进攻——” “……” 西秦军进攻的号角响彻莽苍大地,巨型战场载着机甲,横穿过冰雪冰结的冰河,往城门处撞去。 城墙上,无数双眼睛看着这一幕,他们想起了关于西秦王军的那些骇人传说。 ——巨魔怪兽一般的军事机甲为大军开路,征服军团,从无败绩! “射箭——” 震惊中,有人先回过神来,大声咆哮。 “射箭——” “射箭——” “射箭——” “……” 一声声的咆哮声中,弓箭手们纷纷回过神来,上箭拉弓,纷纷对着战车机甲射去。 “嗖!” “嗖!” “嗖!” “……” 乱箭如雨! 城墙太高,这个距离,射出去的几乎都是盲箭,有些士兵武力强,箭射到机甲战车上,也没有什么作用。 很多士兵慌忙射出手中的箭,是因为慌乱无措。 “砰——” “轰隆——” 战车撞在城门上,顿时地动山摇,钢铁浇筑的城门被撞得火花四溅,照亮被一下就撞塌陷的城门。 城墙上的士兵纷纷往城墙下跌去,一个跟着一个,远远看去,就像滚落而下的石头。 “啊!” “啊!” “啊!” “……” “后退!” “后退!” “后退!” “……” “守住城门!” “守住城门!” “守住——” “……” 大战一触即发。 龙战于野 其血玄黄。 这里,西境的东方边境,中州天元的西面边境关口要塞,军都关,成为大陆战争的第一战场,千古留名。 “哗哗哗……” 西秦军驻足的大道上,道路边沿下的洞穴里,蛰伏了一天一夜的五名天元刺客军官同时贴在土墙上,抬头往上看,头顶上方落下的土块纷纷砸在他们的头上。 为了保暖,方便潜伏,他们都穿着夜行衣,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只露出眼睛鼻子。 藏身在这个洞穴里,他们更能够体会到这种山崩地裂的感受。 “不会敌军大将没杀到,就先死在这里了吧?老子先冲出去!” 他一起身,肩头一重,被身边的队长按住了肩膀,硬生生将他按回去,贴在墙上。 他们这个五个人,是光明军团中最优秀的刺客,一天前,由最高长官轩辕秀亲自下令,埋伏在这里,执行刺杀。 为了能够埋伏在这里,一天前,他们在探兵的掩护下,藏进这个地洞里。 在这样冰冷狭小的空间内,足足呆了两天,要不是由队长守着,他们这几个人,已经憋在这里暴毙了。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洞穴坍塌了一半,他们的身体被埋了大半。 其中一名身材矮小的刺客从土里爬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队长,我们现在就冲出去,跟这些人拼了!”他实在是憋不住了,现在洞穴也已经塌了,很快就会没有空气了,他们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蹲伏在前方的队长一动不动,没有开口。 “队长,都这个时候了,外面已经开战了……” “闭嘴!”龙渊开口,阻止了他喋喋不休:“老袁,这是王爷的安排,你听队长的就是了。” 老袁看看龙渊,又看着前面蹲伏着的队长。 作为刺客,他们都是非能够沉得住气的人,老袁的脾气稍微暴躁一点,坚持到现在,已经快崩溃了。 “队长,王爷是怎么说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一天一夜了,他们这五个人,除了他一言不发,其他的人,把他们这辈子的事,都从头到尾聊了一遍,都聊到小时候尿床的事了。 队长仍然一言不发。 “原来是个亚巴啊,王爷派你来,真是难为你了!”老袁感叹! 前方的队长身体一震,膝盖就跪在了地上,他交换了下双腿的位置,重新蹲着,左手抓着用黑布缠着的剑。 这剑,是万仞! 他用金家送给他的宝剑赤霄,和北境现在的王,治世皇帝明玄奕交换来的。 这个队长,就是轩辕秀自己。 在这种环境下,能够带着这个刺客小组在这里埋伏一整天的人,除了他,没有人做得到。 他一直不吭声,就是怕这些人认出他来,扰乱军心。 除了老袁外的另外三刺客诧异地看着他,原来真的是个哑巴! 他们这些人,在轩辕秀的麾下效力多年,也一起执行过机密任务,都是认识的,唯独和这个哑巴队长不认识,谁叫他一天一夜了,也没跟他们说句话呢。 龙渊开口:“队长,对不住了,老袁这人就是话多。” 他对这个队长还是很佩服的,如果不是他,他们这几个人早就憋不住了。 老袁眨了眨眼睛:“我这不是在提醒你们嘛,再不说话,我觉得自己是一头住在洞里的熊了。” “你的确是很熊的!”另一个刺客打趣地说道。 第五个刺客:“你说咱们王爷为什么不派咱们直接正面冲锋陷阵?老是偷偷摸摸的搞刺杀,这不会是王爷的嗜好吧?” 同样的事,早年,他们跟着轩辕秀在西北战场,北境战场都做过。 轩辕秀:“……” 刺客四:“别看王爷表面威风,其实骨子里是一个怂人,要是换了我,直接正面冲刺,死了也比在这里遭罪好。” 老袁一本正经地说道:“王爷他威风吗?就他那样,长得跟个娘们似的,看起来都没我威风!” 轩辕秀膝盖一低,差点又给跪了。 “别胡说八道!”龙渊强势维护自己的主子:“王爷这叫策略,正面逞英雄,那都是让兄弟们去送死。” 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在这种地方,生死攸关之际,大家都像绷紧的弦,不找点话题,转移下注意力,他们要绷不住了。 “切,我说咱们王爷,长得娘,还特别腹黑,而且是真怂。他堂堂前朝皇帝,非要扶持一个愣头青上位,我要是他,自己当皇帝,带着整个帝国,还怕他西秦不成?” 刺客四震惊:“咱王爷是前朝皇帝?” “是啊,明管家说的。”轩辕秀暗暗叹了一口气,明管家罗玉树是他父亲的丞相,也是他在位时的丞相,他是帝师,他一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夺回皇位,所以,他把他的身份泄露给了他身边的这 些心腹。 他让他离开明王府,除了云锦绣的事,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刺客五:“龙渊,是真的吗?” “别乱说话。”这可是大逆不道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老袁来了兴趣:“你一直跟在王爷的身边,你说他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 这样的问题,龙渊也无解啊。 “我怎么知道。” “咱们王爷不会是傻的吧,那可是江山美人啊!” 轩辕秀:“……!” 要是有机会,他决定以后按朝廷的那套律法治军! “谁说咱们王爷不爱美人?他爱武侯府的云大小姐。”这一点,龙渊可以保证。 “那叫什么爱美人,妻妾成群,那才叫爱美人。” “说到武侯府的大小姐,你们说,她去哪了?” “……” 这些话,放在以前,他们半个字都不敢提,现在这个关头,他们也不怕了。 而且调侃他们的顶头上司,帝国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是一件趣事。 洞穴里聊得热火朝天。洞穴外,战场上已经杀成了炼狱。 第441章 大将阵上亡 机甲和战车一起摧毁了城墙大门,冲锋军团从两翼杀出,直攻城门。 “守住!” “守住!” “守住——” “……” 城墙后方,防守在最前方的是光明军团中战斗力最强的军队,他们的侧翼,是原云家军中最骁勇善战的士兵。 机甲穿墙透壁,迎着军群,大肆斩杀。 冲锋军团势如破竹。 一时间,血火连天,呼声连连。 源义看着占了上风的冲锋军团,再看向高耸的天然城墙,派遣出刺客军团,从城墙两侧山谷,向城墙上包围去。 在敌我军力悬殊的局势下,这样的包夹,能够将敌军一网打尽! 他周围的士兵渐渐撤离,往敌方攻去。 眼看我方压倒式的攻向敌群,他抓住剑柄,策起马缰绳:“驾!”他快马往城墙下去,直指城墙的后方。 洞穴的坍塌仍然在继续,五名天元刺客只觉呼吸困难,再听着外面的屠戮,几乎窒息。 老袁:“咱们王爷……” “动手!” 队长突然出声,压下了他的声音。 四人齐唰唰地看向他。 老袁:“这个声音——” 其他三人也已经听出来了,是王爷! 轩辕秀长身一起,从洞口跃了出去,直奔目标。 龙渊第一个反应过来:“跟上王爷!” 四人迅速跟上。 夜幕下,洒了鲜血、堆了尸体的封冻冰河战场上,源义正冲杀前行,气势如虹。 后方突然一阵杀意,他转过头来,只见一道黑影向他扑来,万仞的寒光划破夜空。 呼吸间。 “哧!” 利刃穿过军甲,刺入他的胸膛。 他抬眸,正对上刺客的眼睛,瞳孔放大,面色一骇:“轩辕秀!” “砰!” 他从马上栽了下来,倒在地面上。 “将军遇刺了!” “保护将军!” “……” 很快,周围的西秦士兵围了过来。 “保护王爷!”龙渊向四名同伴。 不用他说,其他三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王爷是帝国的主帅,唯有他,可以与高长雪抗衡,他们必须保护他安全撤离。 与此同时,老袁几人已经斩杀了几个重伤了西秦军,换上了他们的军服。 刺客信条其中的一条,伪装成敌人的样子,让敌人敌我难辨,自乱阵脚,方便刺杀。 “啊——”源义从喉咙里抽出一口气,抓住腰上的利俭,用力地呼吸,凝聚力量,试图站起。 他是主将,他倒下了,战争就输了。 他不能输,不能输—— 为了高长雪,他要站起—— “有敌军闯入,杀——” 几人杀来,长枪直指轩辕秀。 就在他们要杀到轩辕秀时,龙渊几人突然拦上去,阻挡了他们。 “呼——”源义呼吸,握住长剑,一下子站了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轩辕秀拉下头上的头套,深吸了一口气,身如利箭,在帝国生死存亡面前,他毫不犹豫,在他原来的伤口处又用力刺了一剑,将他推倒在地上。 老袁的声音在敌军群中响起:“源将军被刺杀了。” “源将军死了!” “源将军死了!” “……” 顿时,西秦军军心动摇,阵型大乱。 这个消息传到天元军中,天元军气士大阵,奋力反扑。 一时间,杀伐鼎沸。 “王爷,走!” 龙渊护在轩辕秀的身边,盯着周围的敌军。 西秦军团训练有素,即使大将被斩杀,下级官员仍然还是清醒的,知道敌军潜入,而那个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就站在源义的身体旁边,像一尊收割死神! “敌军刺客,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上千士兵向轩辕秀等人围杀来。 轩辕秀手腕一转,长剑对敌。 “走啊——”龙渊抓着他,声音嘶哑。 夜色照映下,少年军官双眸如炬,带着一腔热血和忠贞,带着对帝国未来的期望,用力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了源义的战马前。 “走——啊——” 身后,敌人军群蜂拥而至,一支长枪直抵他背部,重重一击,他往前踉跄了几步,抽出长剑,横剑一拦,刀剑相碰,火花带闪电。 后方已经穿上西秦军服,伪装成西秦军的三名刺客见状,年轻的两名要冲上前去,和同伴作战。 “别急!”老袁挡在他们前面,看着轩辕秀:“护王爷回去才是正事!” 另外两名同伴冷静了下来,点点头。 他们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来之前,也已经写了遗书,安排好了后事,刺杀主将,护王爷回去是他们的使命! 轩辕秀看着已经和敌军交战的龙渊,迟疑着,他想把自己的下级军官带回去。 他往敌群中扫视着,能够感受到老袁那几名军官的目光。 战场上,哀嚎连连,空气里全是血腥味,让人害怕,又让人疯狂。 他看着龙渊渐渐被敌人军群包围,用力咬下牙关,跃身上马,背离军都关城墙的方向,一路向西,疾驰离去,步甲士兵拦上来,直接被马踢飞。 这数月来,他已经将这方圆百里的地势摸得一清二楚,只要冲出这些敌军的包围,没有人可以拦到他。 “拦住他!” “拦住他!” “拦住他!” “……” 后方留守的步甲兵纷纷围了上来。 “锃——” 他抽出长剑,挥剑斩去,剑气如虹贯日。 这些步甲兵,是后方军,战斗力不强,来阻截他的,能力更弱,他挥剑长斩,没有人可以挡住他。 “呼——呼——啦——” 耳边一阵阵劲风,打在脸上,如利鞭一般,他脸上一冷,很快就湿了。 下雪了! 他仰头一看,眼前鹅毛般的大雪汹涌而下,白茫茫的一片。 后方传来厮杀声,是龙渊和老袁他们被后方强军围困住了。 他们藏身的地方,是关墙外的十里处,正是西秦大军后方军队驻足的地方,也是指挥主将源义会在的位置,他们这个位置切入,刺杀主将,一击必中。 但同时,也会陷入后方强军的围困之中。 龙渊几人,可为他拼杀出一条出路。 前方又十几名士兵围来。 “锃——” 他将万仞插入剑鞘,快马疾驰间,伸出长臂,抓起插入雪地中的一支长枪,迎着敌兵,长刺而出,刺中中间一人,长枪脱手打了出去,打倒右方数人。 他双手策起马缰绳,战马长嘶着,从拦在前方的士兵头顶上方一跃而过,一人一骑,如暗夜流星。 马踏大地,溅起一阵白雪,短暂的顿足,快速往前方狂奔而去。 “嗖!” “嗖!” “嗖!” “……”后方射一几支乱箭,均落入雪地之中。 第442章 天佑吾王 后方战场,得知主将已死的西秦军开始撤退。 天元大军在后方欲追欲放,节节逼退。 城墙以东,有近千冲锋军团准备撤退。 沈唐见状,领了光明军团中战斗力最强的上千士兵,往城门下拦去。 “别放走敌人!” “别放走敌人!” “别放走敌人!” “……” 士兵们咆哮的声音传到同伴们的耳中,更多的士兵跟上他们,去断敌军的后路。 这些人,杀了他们的兄弟,残害了他们的同伴,让妻子失去丈夫,让孩子失去父亲,让父母失去儿子! 此仇此恨,唯有血偿,唯有命偿。 近千西秦冲锋军团,渐渐陷入了十几万天元军的围困之中。 机甲怪兽一路向东,身后尸体堆积,血肉模糊。 士兵们射箭,扔火把烧它,靠近用刀剑枪戟斩杀,都伤不了这钢铁之身。 杀不死! 这三个字萦绕在士兵们的心中。 年轻少将站在机甲的侧方,满脸是血。 他看着机甲追着士兵们前进,目光往机甲的后方看去,到处都是尸体,大半都是他的部下。 “驾——”他一出声,声音嘶哑。 疲惫的战马带着他,往远处的军师营去。 军师刘文基站在山丘上,看着数里战场。 他来到刘文基的面前:“军师,那怪物,杀不死!” 他的声音里透着愤怒和绝望。 他所带的骑兵营,是昔日云家军中,最骁勇善战的一支,这一次,负责对抗这尊机甲怪物。 刘文基,是他信赖了十几年的军师。 此刻,他看着他,眼里全是乞求。 没有一个将军,愿意看着自己的部下死在战场上。 刘文基看看他,又看向远处的机甲。 “卫起,带着大家,往南面去。” “南面?”少将看着他,思索了片刻,眼睛突然一亮:“我明白了,军师!” “驾!” 他策马转身,重新投入了战场。 “大家上马,大家跟着我,大家跟着我……” 被机甲追赶的天元士兵们跟着上级,直奔南面的悬崖,悬崖外,是江河大峡谷。 “步兵闪开,步兵闪开……” 卫起指挥着,没有战马的士兵们向两侧跑开,远离这尊杀戮机器。 最后,数百骑兵在前方,直往悬崖处去,机甲在后方追赶,铁蹄的声音,响彻四方,震颤大地。 “前方五百米处就是悬崖,大家准备撤离,准备下马!” 士兵们纷纷跳下马,战马纷纷向前,形成马群! 骑兵中间的士兵们,已经来不及下马,就算下了马,也是在马群中,必死无疑。 卫起冲在最前方,一双鹰眸盯着前方的断崖。 见他没有撤离的举动,周围的士兵们大喊:“卫将军!卫将军!卫将军……” 部下和同伴们的声音一阵一阵,不绝于耳。 年轻少将钢毅的面容被迎风大雪划出一道道裂痕,眼前断崖逼近,战马惊惶嘶鸣,想要后退,却被后方的战马推着向前。 卫起压低了身体,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宝贝儿,你是最英勇的战马,冲出去!” 身下的战马受到了鼓励,瑟缩了一下,突地加快了速度,长嘶着往断悬外奔去。 “哈哈哈,值了——” 年轻的少将在呼啸的风雪中大笑。 用他们这几十个人和几百匹战马的生命,换敌国一尊屠戮机器,赚了! 他的几名部下,和大量的天元士兵看着这一幕,年轻的少将连人带马,呈一飞冲天之势,如此壮丽惊艳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他们的脑海中。 日后,有士兵将这一幕画成画,成为名画,千古传递。 断崖外,半空中的人马迅速下坠,人马分离,濒死之际,卫起挣扎着甩出手中的铁钩,铁钩穿进崖壁,他抓着索链,飞跃到崖壁上。 断崖处,战马和没有下马的士兵,纷纷往悬崖外落去,密密麻麻一片,黑压压的。 很快,机甲随着战马来到了悬崖边,这尊冰冷的杀人机器仿佛也觉察到了危险,踌躇不前,后方一堆战马挤来。 “轰隆!” 悬崖处的大地崩裂,带着机甲,战马,士兵,冰雪……纷纷往悬崖外去。 马叫声,机甲发出的怪声,士兵们的声音,风声……所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震耳欲聋的喧嚣,响彻大峡谷。 “砰——” “轰隆——” “……” 幸免于难的将士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震惊,震憾,悲怆,忘我—— 良久。 “怪物死了,哈哈哈!” 有人发出欢呼,大家纷纷回过神来。 “我们胜利了,哈哈哈!” “……” 笑声渐小,还夹杂着男儿们的哭声。 他们失去了上级,失去了同伴,还有他们的战马—— “救命!” “救命……” 悬崖外发出呼救的声音,周围的士兵立刻上去。 有人惊喜地叫道:“是卫将军,是卫将军……” 卫起挂在断崖上,周围的土石正在坍塌崩落,他也快要掉下去了。 大家纷纷扔出绳索,想方设法营救他…… 刘文基遥遥看着断悬的方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颤了颤,才站稳。 他身上的貂皮大裘上已经积满了雪,他动了动,身上的积雪“唰唰”直落,他抬头看天,鹅毛大雪遮住了他的视线。 “雪真大啊!” 身后一身叹息,他转过身来,只见一个五十多岁,裹着貂裘斗篷,头发花白的男子伸着双手,不一会儿,他的手上就积满了雪。 他攥着手中的雪花,雪花蓬松,似鹅毛。 “殷天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吧?” 这个人,正是皇城钦天监的总管殷商,多年来,一直在朝中负责占卜和天象观测,是轩辕秀亲自将他调到此处。 虽然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轩辕秀调他到此的用意,但还是尽忠尽职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是啊,帝都不会有这样的暴雪,看军师的样子,倒是习惯了。” “还好,北长城每年都会这么一两场暴雪。”军师在雪地里站久了,口齿麻木,字音有些模糊。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殷天监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会是王爷想要的天气吗?” 他们虽然不知道轩辕秀有什么样的作战方针,但他想要天气回暖。 “应该会吧。”殷天监微微转身,背对着风雪的方向,看向天空。 “咱们王爷顺遂地走到今天,是个有运气的人。” “有运气?”刘文基不解地看着他。 “若是换作别人,跟王爷走同样的路,未必能有今天,难道这不是运气吗?”殷商神态祥和地看着他。 皇权更跌,天元帝子嗣众多,个个翻云覆雨,凤氏权倾朝野,以他的身份,若是换了常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于皇权之争中。 这么一想,刘文基也就释怀了。 “今天会是个好晴天!” 殷天监仰望着天空,天快亮了,纷飞的鹅毛大雪之上,天空渐渐露出蓝色,隐约间,可见稀疏星宸。 他转着身,感受着风向,东风欲来。 “天佑吾王!”殷天监一脸虔诚。 刘文基拉了拉头上的毛绒大帽,看着天空,不知不觉,天象已变。 他也跟着说了句:“天佑吾王!” 第443章 没有一个将领,愿意看到自己的士兵死在战场上! 天亮之后,太阳升起。一场暴雪,军都关的天空仿佛变高了,万里蓝空无云,太阳格外的明媚灿烂,大地上的新雪堆了两尺之多,掩盖了地面上的冰层,雪地折射出太阳的光芒,天地仿佛焕然 一新,冰雪世界一片秀丽。 士兵们开始搭建帐篷,重建营地。 打扫战场的士兵们从雪地里挖出一具具尸体,堆放在一起,准备火葬。 在军队里,流传着一种说法,将士兵们的尸体火化,找个迎风的地方,将骨灰洒在风里,死者的灵魂就会得到自由,去他们想去的地方。 城门下,士兵们从雪堆下拖出一具具尸体,堆放到车板上。 有人拖出一具西秦冲锋军的尸体,扔在地上,伸脚就踹。 “住手!”军官严肃的面容里透着一抹悲怜:“死者为大。” 同为军人,只是大家的阵营不同而已,军官要求自己的部下给敌军死者应有的尊重。 虐尸,也不是天元军的作风。 “把他们都搬到一起,烧了。” “是,大人!” 士兵们继续打扫着战场。 城楼的书房里,医兵在为轩辕秀包扎腰上的伤口。 昨夜的刺杀,他身陷敌军主力军中,虽然有龙渊等人断后,腰上还是受了些伤,在逃离时,也中了箭,虽然没有致命伤,但也是遍体鳞伤。 药往他的伤口上一敷,他痛“嘶”了一声,咬紧了牙关。 “吱呀!” 门被推开,探兵进门来,禀报道:“王爷,城墙西面,没有人回来。” 他牙关再一紧,太阳穴上的青筋凸了起来,眼睛变红,眼球上的一条条血丝格外明显。 龙渊他们四人,都死在了敌军之中! 昨夜在逃离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知道,他们逃不出敌军的阵营,将死在战场上,但他的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 没有一个将领,愿意看到自己的士兵死在战场上! 而龙渊,更是他的心腹—— 他闭了下眼睛,暗暗吸了一口气。 “本王知道了,去忙吧。” 探兵出了门,医兵继续为他包扎伤口。 半个时辰后,轩辕秀来到议政大厅,坐在会议大桌的主位上。 方遒,沈唐,卫起等一众高级将领围坐在四方,等待着他。 这一战的胜利,比他们预想中的来得更容易,军心大振,心气沉稳。 沈唐挑挑眉,看着轩辕秀,他穿着一件蓝色的锦袍,披着深色大裘,昔日白净如玉的脸上带着淤伤,连胡须都没刮,脸上已经长了青须,看起来老成稳重。 这家伙,又在装老成给大家看了。 不过他也理解,这军都关,上上下下几十万将士,谁愿意将自己的命交给一个看起来俊美的小白脸? “吱呀!” 大门推开,军师刘文基带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大家都不由打了个冷颤,拉紧了衣袍。 别看艳阳照了满屋,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冰冷刺骨的。 第一次到边境参战的士兵,第一次在这种环境里生存,都觉得这太阳,和内陆的太阳不一样,是冰冷的。 “支呀!” 门又关上,刘文基上前来,手里拿着一卷厚厚的帛纸文书:“王爷,战况已经清点完毕。” “这么快?”轩辕秀伸手接过:“军师坐吧。” 刘文基坐下,开口说道:“军中都是以营为单位,营上面是连,连上面是排,排上面是团,这一级一级上来,两个时辰也就够了。” 他皱了下眉头,想要开口询问,方遒已经先他一步问道:“刘军师,您这管理军营的方法,方便有效,不愧是我帝国的大军师,佩服佩服!” 刘文基自谦地笑笑:“方将军过誉了,这编整军队的方法,我也是昔日从大小姐那里得到的启示。” 轩辕秀正翻开帛卷,听到提到云锦绣,手一顿,僵在半空中。 议政大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沈唐,方遒,刘文基,他们这几人,都知道云锦绣和他的关系,一时间沉默不语。 刘文基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方损失了近五万士兵,城门倒塌,最快也要五日才能重新修整好。” 议政大厅里的气氛更凝固了,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时辰,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他们都是阅览天下的人物,这是他们见过死亡人数最快的战争。 众人脑海中浮现出那尊钢铁机甲,以及锋利无比的冲锋军团,敌方的军事,的确跟他们以前面对的不一样。 此次胜利,全是因为轩辕秀出奇制胜,于万军敌群中,刺杀了军方主将源义,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气氛压抑,方遒攥了攥拳头,语气铿锵地说道:“敌方的伤亡也很惨重!” 他试图振奋军心,但他的声音里,气息有些不稳。 大家都明白,敌军的伤亡,远没有我军多,而且,他们是因为前方的冲锋军和后方的战斗军被分割,陷入他们的包围,以多打少,才有了这样的战局。 轩辕秀凝思片刻,眼眸一抬,向刘文基:“刘军师,你收拾一下,回一趟扬州,让云将军来。” 刘文基点点头。 其他几人静静听着,等待着军令。 轩辕秀亲自派人送刘文基回扬州,他将蜡封的信递给他:“到了扬州之后,把信交给云将军。” “好的,王爷。” 他接过信,上了马,在众士卫的拥护下,放心地往扬州去。 这场战争,轩辕秀不仅是主帅,也是最有智慧的军师,他回到云翦的身边,继续当他的军师,助云家军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轩辕秀站在城墙上,看着东回的行队,目光悠远而深邃,灿烂的阳光映在他的眼眸里,如星空,如大海。 “咯吱咯吱……” 身后传来踩雪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看到了殷天监。 殷商看到他,不由一愣。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双眼,他的眼眸中,浩瀚无垠,让人平静而又坚定。 “殷大人,你觉得这天……会一直晴下去吗?” “好在有金家的那些商人帮忙,臣已经收集了这边境近几年的天气状况,这里,应该不会有像昨夜那样的暴雪了。” 金家的那些商人,早在数年前,就开始在天元和西秦之间经商,商队出行,需要了解天气情况。 金家的那些管事,早期便是向当地的居民,了解四季变化,并作了详细的记录,这些记录,现在帮助到了他们。 轩辕秀面色凝重,这场暴雪,覆盖了所有的冰层,冰面只会越结越厚,数天之内,只会越结越厚。 “王爷,这里的冬天,最早也要持续到三月,最长,要持续到五月,冰期最早,也要持续到二月初。” 他抬头看天。 “现在天气晴朗,偶有东风,这个冬季,应该会是最短的,冰期会持续到二月,一月二十号左右,冰河里的封冻,就会开始融化。” 轩辕秀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 “殷大人,继续观察,有什么变动,随时告诉我。” “是,王爷。” 轩辕秀转身,走上城楼,看向西面。不出一日,撤退的西秦军就会回到西都城外的西秦王国驿站,见到他们的君王高长雪,那时,他的王妃,阿锦的处境—— 第444章 死在你的怀里,我的人生已经圆满 雪很大,雾很大,风也很大。 云锦绣看到雪雾中骑着马的人向自己走来,她看不清他的脸,却知道他就是轩辕秀。 他人困马乏,每一步都极其艰辛。 她心急如焚,见他怎么都来不到自己的身边,大声叫他:“王爷!王爷——” “呜——” 西秦王国驿站,号角的鸣声响亮悠远,长鸣不绝,令人急促不安。 云锦绣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已是一身冷汗。 听到号角声,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推窗一看,荒原大道上,西秦军数万兵马铩羽而归。 归军后方,天将亮未亮,天边烧红,透着火光。 今日,又将是一个好天气。 只看天空,仿佛天元南方盛夏的清晨,但空气是冰冷的,提醒着她,这里是边关的凛冬。 “呜——” 号角再一声悲鸣。 归军已经来到驿站外,里外顿时喧嚣起来,空气里交织着不安,悲伤,愤怒…… “源将军受伤了,源将军受伤了……” 消息急急传向西秦王。 云锦绣迟疑片刻,一下子将窗子推上,开始换衣。 安娜已经不在她这里,这屋里屋外侍候的人也都不在了。 她穿上衣服,披上大裘,拉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那个一直看守她的士卫。 她要出门,士卫不让。 “丫头,早啊!” 东皇禹已经等在外面,见状,走了上来。 他现在已经摸清了云锦绣在西秦王军中的状况,偌大的敌军之中,也就他们两个天元人,又是这丫头救了他一命,两人又约好,在死亡来临之前,相互扶持。 此情此景此两人,赤子之心! 第一声号角一响,周遭一动,他就醒了,已经知道西秦王军败了,主帅源义受了伤。 他担心她的处境,就来这里看她。 “东皇叔早。”云锦绣神色温和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两人完全不被处境所扰,享受着这生命最后的时光。 他不由将她和自己的闺女比较起来,这云大小姐,温文雅致,不愧是高门淑女,他家里的那位,就是个暴力狂,要是能有一分像她,估计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 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就更思念自己的女儿了。 云锦绣敛了脸上的温和,向守在门口的士卫:“我出去看看,你若不放心,跟来就是。” 说完,她抬腿就出门,态度强硬。 高长雪早就传令下来,要将她当贵宾侍奉,云锦绣明里暗里将他的命令让这些人铭记着,现在,还没人敢为难她。 士卫没有拦着她,而是距离合适地跟着她。 东皇禹也跟着她下了楼,见她不会有事,这才侍机离开。 驿站外的雪原上,士兵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高长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看到担架上的人,长身一晃,险些跌倒。 担架上的源义,军甲上染满了鲜血,微卷半湿的长发披散着,脸上有少许血迹,脸色苍白,眼眸半张着,透着点光,带着一丝生机。 看到他,他的眼睛张得大了些,嘴角用力一扯,扯出一抹浅笑。 “扑通!” 高长雪双膝一折,跪在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僵硬,跟死人的手无异。 他心头又是一惊,手上用力抓紧。 “医师!” 他开口,声音已经沙哑,眼睛血红。 “陛下……”索伦就守在一旁,低声回道:“我们医部已经尽力了。” 他不仅是炼金术士,还是医部的高级官员,更是一名巫医,擅长一些可以延长人性命的巫毒之术,他救不了的人,在这军营之内,没有人救得了。 源义本应该死在战场上的,他撑到现在还有一口气,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高长雪瞳光一散,因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而有片刻的失神。 他是他的大将,是这么多年来陪他出生入死,建功立业的心腹,是他儿时的玩伴,是他的挚友。 他的自己的命交给他,为他牺牲。 他以他的理想为人生理想,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他。 他们之间的情义,超越友情,超越爱情,坚贞圣洁! 他曾向他许下诺言,要他亲眼看到自己所建立的和平盛事,他现在死了,他心里的那道希翼之光,仿佛一下子就黯淡了。 他长身佝偻,俯下身来,将他抱起。 如他们小时在训练场上一般的拥抱。 如他们从敌军中死里逃生时的拥抱。 如他们取得胜利时的拥抱。 如他们欢庆时的拥抱。 …… 众将士站在后方,看着他们。 他抱起源义的动作,是那么的简单,却像慢镜头一样,一点一点地呈现在大家的眼前,有力而又深情,还有绝望—— 云锦绣凤眸微红,高长雪这人,若说无情,眼前的这一幕,却又如此深重,令她震撼。 说他有情,有情之人,断然做不了这样的杀戮君王。 蒙汗向周围的将士挥挥手,众人不动声色,一一退下,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关于源义和高长雪,西秦早有各种传言。 关于他们是恋人的传言,一直传唱后世,成为一段佳话。 却也依旧有无数无解之谜! 感情的事,本来就复杂,难以定义。 此刻,无人探究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情义,只有敬重和敬佩。 云锦绣看着拥抱在雪地里的两人,这样的画面,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她转身,跟随众人,轻步离开。 源义嘴角动了动,没说一个字,就连一口气,都吐出不出来,唯有眼睛张着。 他看着高长雪,眼睛里带着笑意,千言万语,一切又在不言中。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 天将亮未亮,晴空万里,星罗棋布。 今夜的星空,很美! 他撑着一口气到现在,就是为了见高长雪最后一面。 他人生的最后一刻,靠在高长雪的怀里,人生已经圆满! 高长雪抬头,顺着他的目光,仰望星空,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天还没亮,这个世界,如此黯淡。 良久,他低下头,倚在他胸膛上的人面带微笑,连眼睛里都是笑意,却不知在何时,已经没了气息。 第445章 高长雪不惜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驿站都很安静。 源义的尸体,被抬到了他寝殿内,高长雪在他的身边守了一天一夜,又回到自己的书房,赫斯一直守着他,不让人接近,以免别人看到他的样子,动摇军心。 蒙汗管理着下面的军队,安顿受伤归来的士兵养伤,军中一切看起来安静有序。 到了第三天,军中的气氛变得不安定起来。 他们的主帅,他们信仰的源义将军,死于万军丛中,可见敌军并非他们之前所想的那样不堪一击。 而他们的君王,却没有任何举动,在他们看来,他更是悲伤过度,不理正事。 好在军中秩序威严,幕僚高思深谙军心,上有名将镇守,军中不会有乱。 将夜,晚霞满天,云谲波诡。 高长雪的书房外,赫斯端着食盘出来,上面精致的食物,都没有动过。 他一脸愁云密布,一抬头,就看到了云锦绣,她穿着浅黄锦袍,披着红色大裘,雍容雅致,在这边关战地,自成一道绝丽的风景。 此刻看到她,他怒气一涨,正欲发作,迎上她如水眸光,神色一转,态度和悦了些,上前来:“云姑娘,你来了。” “嗯。”她点点头,伸手端过他手中的食盘,从他身边走过。 “吱呀。” 她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吱呀。”门又关上。 宽大的书房里,只有书桌旁的灯架上点着一支蜡烛,暗光一片。 她端着食盘站在门口,看着正前方的高长雪,他坐在宽大的书桌前,书桌上堆满军册文书,整整齐齐,没有被翻看过。 他身上穿着深紫色的天鹅绒紫袍,半张脸掩在阴影里,灯影将他的身影拉长,他显得更加削瘦。 “噔、噔、噔……” 她一走路,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房里的安静。 “哐当。” 她将食盘放在书桌上,取了一支短烛点亮,再一一将书房里的蜡烛点亮,将书房照如白昼。 天色渐暗,书房里的烛光透过四面照映出去,在王国驿站,就像一座明亮的灯塔。 原野上,驻扎的军用帐篷连绵一片,隐隐约约有火光映照。 “看——” 有士兵指着驿站楼里的灯光,大家都知道,那是他们君王的书房,这是一个信号,他们君王,要有行动了。 越来越多的士兵出帐篷来看,一片喧嚣,气势大涨。 书房内,云锦绣点亮了灯,又将书桌上的军文奏册收拾好,放在一旁,将饭菜摆开来。 高长雪安静地看着她,多年前,他就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更何况是现在。 这天下,也只有她,敢在这里,动他的军文。 云锦绣将饭菜摆好,又斟了酒:“陛下,请用餐吧。” 高长雪目光转动,看看桌上的酒菜,又看着她。 这两天,他食水不进,不休不眠,赫斯每次给自己送吃食,都寻死觅活的,她又凭什么会相信自己会吃? 云锦绣看着他,迎着烛光,眸光潋滟,如湖光水色。 她垂下眼眸,端起酒杯,浅饮一口,低头看着酒杯里,金樽玉盏盛着透明酒液,映着灯光,色泽翠亮。 “人们都爱珍馐美食,都离不开食物,可这世间,却比有食物更珍贵的东西,比如,陛下对源将军的情义!” 源义一死,他更感受到了这份情义的深重,对茶饭,都失了兴致。 高长雪眼眸一动,看着她,眼睛很快就变红了,闪着泪光。 云锦绣看着他,不由一顿。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眼中有泪,眉宇间感情澎湃的模样,心里很是震撼。 高长雪抓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将眼中的眼泪逼了下去。 两三天滴水未尽,猛口一杯烈酒,肠胃灼烧,气息一乱,他咳嗽了几声。 云锦绣低头,又抿了一口酒,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高长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突地轻笑了一下:“只有你懂我!”他字字赤诚。 他身边的人,他和源义情义最深,但源义并不完全懂他,只有眼前的人真正懂他。 没错,他不是悲伤过度,茶不思饭不想,只是突然对这些俗物没有兴趣。 她抬头浅浅一笑,又垂下眼眸,伸出筷子夹菜,凤眸中闪一抹深色。 他说她懂他,但她懂得还不够多。 饭后,高长雪起身:“你随我出去一下吧。” 她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赫斯也带了几个内侍跟上。 他们来到源义的寝殿内,驿站冰天雪地,气温极低,源义的尸首依然完好。 高长雪亲自为他梳洗换装,云锦绣是外女,远远地看着。 源义的胸口上有一个致命的伤口,因为尸体被冰冻的原因,伤口保持着如初的样子,她很快就辨认出来,是轩辕秀手中的万仞所致。 她的丈夫,于万军敌群中,杀了源义,这是何等的凶险! 她双手叠放进袖中,紧紧地攥在一起,脸上撑出一片平静。 才第一战,他就已经冒险于敌中刺杀主帅,那将来高长雪出征—— 他要破军都关,必杀轩辕秀! 她用力咬牙,暗暗抖了抖。 高长雪为源义换上了蓝色的锦衣,佩戴上宝石,远远看着,就像睡着了的贵族公子,如玉无双。 他将源义的尸体抱起,来到驿站后方的军营广场,将他放在搭建好的柴火上,又往柴上浇了油。 一切准备好,他来到侍从的身边,从他手中拿过火把,走上前,开口说道:“源义,你在九泉之下,好好看着,看我夺取军都关,平东方大陆!” 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带着他的声音就在耳侧,云锦绣的身体不由得一抖。 源义的死,并没有动摇他东征的决心,而是坚定了他的目标。 说完,他将火把放到了木柴上,“呼”的一下,火苗烧了起来。 西秦王亲葬,神圣而庄重! 葬礼之后,一行人往回走。 赫斯激动地跟在高长雪的身边,喜极而泣下:“陛下,担心死奴了,奴……奴还以为,您想不开呢……” 他真情流露,又带着几分撒娇,虽然是男人,却也自成风流。 “征伐天元,牺牲是必然的,朕没事。” 云锦绣跟在后面,脚下突地一乱,恍然大悟。 为了东征,他不惜牺牲一切,包括源义,包括他自己! 穿过广场,几人进了门廊,高长雪转过身来,云锦绣走了几步,就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你。” 谢她陪他用晚膳,谢她陪着他给源义举行葬礼。 她浅浅一笑,承了他的谢意。 夜渐深。 他吩咐道:“赫斯,送云姑娘回屋。” “云姑娘,请!” 赫斯态度友好,在他的眼里,没有敌我之争,只有高长雪,谁对他好,有益处,他就对谁好。 他担心了高长雪几天,是云锦绣的出现,让他吃了饭,恢复了精气神,他就对她好。 云锦绣在他的护送下,和高长雪分别,往自己的寝殿去。 穿过大门,进了园道,赫斯好奇地问道:“云姑娘,为什么你去了,陛下就吃饭了呢?” 他很想知道,他也想做一个懂高长雪的体贴人。 第446章 我盯上你了 云锦绣侧头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 关于高长雪,这个人很复杂,很疯狂,但他太极端,也容易看懂,只是赫斯这些人,平时将他看得太高,视为神人,才不容易懂他。 见她不说,赫斯也没有多问。 到了院门外,她开口说道:“我快到了,你回去吧。” 赫斯抬目看去,她的寝殿就在里面,高长雪那里还等着他去侍候,就回去了。 他刚一走,云锦绣正要进院门,就看到蒙汗向自己走来。 “云姑娘。” “蒙汗将军。” 两人来到檐下挡风处。 “如今的局势,云姑娘似乎并不意外。” “将军是指源将军的死吧?” 蒙汗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早就料到源将军会失败?” “我呆在这驿站里,又怎么会知道前线战事?我还是不太懂将军的意思。” 西秦军第一次出师就铩羽而归,她并不意外,但是源义的死,是她无法意料的。 “你并不觉得天元军会败。” “蒙汗将军,天元是历史悠久的大国,不会不堪一击,这一点,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她停顿片刻:“将军想跟我说的,不是这些吧?” 蒙汗神色缓了缓:“你和陛下的确有些交情,我去向陛下求情,送你回天元,你意下如何?” 她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她看着他的身影,暗吸了一口冷气。 果然,他还是不放心将自己留在这军中,他这是在试探自己。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她这才转身,往寝殿的方向去。 她刚绕过回廊,身子一轻,刚要张口,嘴巴就被捂住。 下一秒,她被拉进了一个房间。 “砰!”门被关上,她被按在了门上,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像一堵山一样挡在她的面前。 她嘴巴被捂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穿着暗红色的军服,寸头,五官立体,目光锋利,面目里透着军人的刚毅。 他是西秦军中的军官,军衔不算太高,但职位也不算低。 “你要是敢大声叫嚷,我就拧断你的脖子。”他威胁。 云锦绣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的西秦中,还没有人急着要自己的命,如果他要杀自己,也不用跟自己废话。 他拿开手,盯着她看:“我认得你,年前,在都督府。” 她轻轻蹙眉,她只去过都督府一次,就是和乌灵宇去给兰博将军治伤。 “你和兰博将军?” “我是他的副将,波隆。” 她再一次上下打量着他,和兰博不同,这个波隆,比他更冷静理智,身上还有几分贵族气质。 “你知道兰博将军他怎么样了吗?” 她轻轻摇头:“我只是陛下的客人,你们军中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 她的处境,西秦军中的人都知道。 他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 “他被索伦将军变成了机甲,就是和源将军一起去攻打军都关的那尊机甲。” 她瞳孔一张,凤眸里闪过些许惊骇。 对西秦的机甲,她了解得并不多,也看过一些上古傀儡秘书,用活人去打造类似的武器,这是一种很残忍的方式。 天本来就冷,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虽然不知道兰博的下场,但西秦军战败了,不会是好结果。 她屏气凝神地听着,琢磨着这个波隆想要干嘛。 “他被天元军引落悬崖,困在一个大峡谷内,回来的士兵们说,晚上的时候,他们还听到他的哀嚎。” 英勇的军官神色间有几分隐晦的惧色。 云锦绣倒吸了一口冷气:“所以呢?” 他瞳孔一张,盯着她:“你和那个神父,在宗座宫,与教皇那些事,陛下他知道吗?” 他俯下身来,与她对视,目光咄咄逼人。 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被这样强大的气场逼退,但她云锦绣,不是一般的女人。 她微微屏气,目光直视着他。 “兰博将军的那只手,是你的丈夫,轩辕秀斩下的,当时,你明明有机会跟他回天元,你为什么会留下来,还出现在陛下的身边?” 当时在督军府,兰博将军的病榻前,他见到她,就记下她。 她这样的人,能够让人过目不忘。 后来在西都城,看到她出现在高长雪的身边,他就有所怀疑,现在,他了解了所有的情况,来找她对峙。 她眸光一转:“将军,你的这些问题,军中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吗?” 她的身份敏感,高长雪早早便将她的存在公开,他身边的那些大将谋臣,也都知道来龙去脉,他想知道,完全可以打听到。 “哼!”他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想怎么样?带我去和陛下对质?” “我没那么蠢。” 这个女人,仗着高长雪的庇护,在军中,天不怕,地不怕,他可不会自找麻烦。 他的瞳孔陡然逼近,两人的眸子近在咫尺。 “你只要知道,我盯上你了。” 如同虎狼盯上猎物。 她一脸镇定。 他直起身,拉开门,出了房间。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出来,一阵寒冷,她打了个冷颤,双腿无力。 提了提气,她这才往自己的寝殿去。 来到楼下,东皇禹来接她:“没事吧?” 她点点头。 两人一起往里走。 “那个波隆将军,算是半个谋士,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如今,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种小事,还影响不到她。 “波隆将军,是个谋士?” 东皇禹点点头,看看了周围,见没人,小声说道:“西秦军中的将士,都是勇谋结合,兰博是正将,是个勇者,这个波隆副将的优势,是谋,是智。” “东皇叔怎么知道这些?” 他的经历处境,她也了解。 “在西秦军入驻边城之前,我们东皇佣兵,是这片领地上的王者,这一两年,也有一些交集,知道一些。”他的话里有些深意。 云锦绣听得明白,表面上,佣兵是向西秦军投诚,实际上,他们以国为重。 “东皇叔可知道这位波隆将军的背景?” 两人故意放慢了脚步,慢慢走着。 “波隆将军是贵族出生,他的父亲,是一方领主,他从小由皇朝学士教导,是帝国培养出来的将才。” “领主?”云锦绣若有所思:“他这一族的领地多吗?” 她对西秦领主制有些了解,领主的实力和他们拥有的领土和爵位有关。 “这个不太了解。”东皇禹根据自己了解的分析着:“兰博将军出身不高,他是他的副将,想来他一族的领地,也不会太大。” 云锦绣点点头,心里有底了。 “东皇叔,咱们去喝酒吃肉!” “哈,好!” 东皇禹见她雍容贵雅,以为她不会喝酒,突然来了兴致! 不一会儿,两人回到房中,让下人备了酒菜,喝得不亦乐乎。 侍女向安娜:“瞧那两个天元人,他们在高兴什么?” 安娜看着云锦绣,见她言笑晏晏,越发的风仪无双,又知道今夜是她陪高长雪吃饭,为源义举行了葬礼,心里一阵嫉恨。 “死到临头,苦中作乐而已,看好她就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守好高长雪。 第447章 神佛不敬的西北王 午夜,昆仑山脉西北面,西北盟族帝国的圣地,古老的宗庙排列在雄伟的山脉上,神圣而又壮丽。 一年一度的凛冬,是西北盟国朝拜的时候。 西北盟国的王,西北王,需要按祖制,在圣地进行朝拜,为时一到两个月。 如今的西北王,曾经的昆仑世子李摩,已经在圣地里呆了快一个月。 圣庙的行宫内,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娇笑声。 “王,您轻点,这里可是圣地,祭司们听到了,会惩罚您对先神不敬,嗯,啊……” “姐姐,咱们和王已经在这里呆了快一个月了,祭司们怎么会不知道?咱们的王,可不是一般人。” “……” 行宫寝殿内,宽大的大床上,女人不着寸缕丝。 这些人,都是族内最美的女人,被挑选出来,陪同西北王来圣地朝拜。 他是第一个带女人来这里的西北王,其行为荒诞,亵渎神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刚开始的几天,圣庙里的祭司和信徒,个个反对,还有信徒死谏,他便杀了几人,将所有的人镇压下来。 圣庙上下都知道,这位年轻的西北王,心中无神无佛,神佛不敬,有史以来,最为忤逆不道。 如今,这里变成了他的度假行宫。 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好着西北盟族最有权势的男人。 李摩坐在床头,床上陈铺着狼皮缝制的床单被褥,他的皮肤是古铜色的,粗长的发辫,在灯光的照映下,透着狼性和野性。 他看着床头的油灯,眼神深邃,却没有焦距,他在沉思,神游八荒。 一个美女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王,您在想什么?” 虽然说他在圣庙里行欢作乐,可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开心。 李摩收回思绪,侧头看了眼女人。 她撩拨着他,反而被他健美的身形吸引了。 他看着女人的模样,除了欲y望,没有一丝喜欢。 这些女人,年轻漂亮,是族里最美的女人,外貌无可挑剔,可都是些粗鄙的木头美人。 他想起了四年前,在天启帝都见到的云锦绣,那个女人,精致美丽,精明狡黠,运筹帷幄。 现在是冬季,西北盟族主要是游牧民族,盟族上下都进入了最艰难的时节,可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被老天爷困在了凛冬里。 如果那个女人在这里,她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现今,天元与西秦交战,这件事传遍了六合大陆,他也派人去打听过消息。 那位西秦王,从遥远的西境,竟然能够带兵进入中州天元境内,攻打天元,他是大陆史上第一人。 西北一族,一直被称为侵略者,他更是族中最有侵略性的一员,连他,对高长雪都自叹不如。 现在的高长雪,已经是他心目的标杆,是他心中的神,比圣庙里供贡的先神,还神圣。 这两方的战场,离他们,仅隔着一座昆仑山脉,两方相争,必有伤亡,这,会不会是自己的一次机会? 千百年来,他们这些游牧民族,一直都想攻进天元,夺取他们的城池,肥沃的土地。 向西貌似也有机会。 他厌倦了游牧一族艰难的生存环境,他想要作出改变。 他思索着,寻求着他以及整个盟族帝国的未来和机遇。 “王,王……王——” 他的思绪,再一次被美人打断。 他低下头,看着匍匐在面前的美女。 “王,您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如果是云锦绣,她断然不会这样,她一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定懂得自己,也一定会给出能帮助到自己的意见。 女人撒着娇,已经爬到了他的身上。 他突然烦躁起来,一把抓住她。 “啊——” 女人被撞倒在床头,惊恐尖叫。 李摩也是一惊,猛地推开女人,转过身来,就看到了一个男人立在面前,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头上戴着头套,此刻,男人正将头套拉在脖子里,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他的身边,还有两个跟他一样穿着夜行衣的士卫,他们的后方,也还有人,掩在黑暗里,伺机而动。 “啊——” 有外男闯入,屋子里的女人们齐齐尖叫,抓起衣物挡着身体,在屋子里找地方躲。 有的躲在被窝里,有的躲在床下,有的躲在柜子后面…… “云麾!” 刚刚那一脚,就是他踢的,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人道了,他的脸涨成了了猪肝色。 “西北王,刚刚那一下爽吧,不用谢我。” 他一咬牙,突然跃身,要去拿桌上的弯刀! “锃!” 云麾快剑出鞘,剑刃已经贴上了他的喉咙。 “啊……” 躲在各处的美女们又是一阵尖叫,被窝下的女人瑟瑟发抖,抖得床被也有晃动,场面有些滑稽。 “美女们别怕,我们和你们的西北王是朋友。”云麾笑呵呵地说道,好像他和李摩真的是朋友一样。 可他,却拿剑架着她们的王的脖子! “你……你骗人,哪有朋友这样的?”躲在柜子后面的小姑娘已经裹了件毛皮,怯怯地说道:“你别伤害我们的王。” 小姑娘年轻,思想简单,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这些人伤害她们的王,那毕竟是部族的王。 “小美女,你真可爱。” 他收回目光,看着李摩,眉开眼笑,笑不达眼底,眼底锋利如刀。 “我们不会伤害他,我们只是带他去发财致富。” 他俯下身来,压低了声音:“跟我走,配合点,否则……”他的目光一寒,如刀一般锋利。 “云麾,我这里有上千精兵,放了本王,否则他们会杀了你。” 他眼眸一眯,隐约猜到了什么。 “上千精军?不止吧?” “没错,我西北大军就驻扎在不远的地方,本王少了一根头发,他们都会把你剁成肉酱,用你的骨头熬汤!” “那你更得跟我走了。” 李摩气急:“本王的大军……” 他手上一重:“你觉得他们有我快吗?” 他脖子一疼,没有说话。 “我穿件衣服!” “穿厚一点,外面可冷了。” 李摩穿好衣服,裹上皮袄,被挟制着,往外去。 一个小厮抱着包袱跟上来:“奴是王身边侍候的,请允许奴跟着去侍候。” 他是西北王,身边有不少忠仆。 “我们会照顾好西北王,你告诉韩非,让他带兵,前去西林关,援助他的西北王。” 云麾挟持着李摩,出了寝殿,消失在圣庙外。 他的身边,有轩辕秀身边的军官,赵宪,曾和他一起攻打过这里的宗庙,对地形极为熟悉,那些追上来的士卫,并没有找到他们。一行人沿着昆仑山脉,往西去。 第448章 国破时,你该如何自处? “云麾,你是想挟持本王跟你去攻打西林关?” “挟持多见外啊,你带了这么多精兵等在这里,又让大军驻扎在附近,不就是已经准好要参战吗?” 李摩咬牙,这些天元人,个个聪明,如狡猾的狐狸,只是简单地和自己交涉了一下,就看出自己的意图。 可恨,可恨! “你既然知道本王屯兵,就应该识趣点,放了本王!” 他前后打量,目光如狼。 这前前后后,只有百来号人,行走在茫茫雪山间,越发的显得势单力薄。 就这几个人,绑架他,攻打西林关,莫不是疯了! “哦,你这倒是提醒了我。” 云麾从腰包里掏出两个白色的小瓷瓶,示意左右。 左边的是赵宪。 他看向右边的士兵,两人对视了一眼,同一时间扑了上去,将李摩按在地上。 “你……你们干什么?” 云麾捏住他的下巴,将一个小瓷瓶里的药丸倒入了他的喉咙,将瓷瓶扔了,捏上他的嘴巴,拍了他一巴掌,他将药丸吞了下去,喉咙里一阵腥甜。 “这是皇宫大内里出来的秘制毒药。” “你知道的,天启帝都皇城里有一批人,专门研制这种东西,用来控制权臣,毒杀政敌。” “那些人代代相传,穷其一生,都在搞这种东西,听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李摩目眦欲裂,凶狠如狼,神态里隐隐有惊恐之色。 “你也别怕。” 他摇着手中剩下的瓷瓶,瓶子还是满的。 “这里面是解药,我会三天给你一粒,只要你好好配合,不仅不会毒害到你,还会让你强身健体,威力大增!” 他眼神暧昧,调侃着他。 “我杀了你!”李摩猛地一动,五脏六腑一阵抽痛,又被士兵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示意左右:“放了他。” 赵宪两人松手,李摩站了起来,怒目瞪着他。 他是西北王,何曾被这样对待过,要不是形势所迫,他要杀人! “西北王,别一副我欺服你的样子。”云麾笑呵呵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开疆扩土,富国强民,为联盟部族谋一个好国度吗?我这可是帮助你成就大业啊!” “你……”他伸出手指指着他,言语无用,他磨得牙“咯咯”直响。 “走吧。”云麾摆头,示意他往前走:“一起去开疆扩土,建千秋伟业!” 李摩剜了他一眼,只得往前走。 凛冬雪夜,呼吸冰冷,他身体里的血液,却渐渐热了起来。 他是要去开疆扩土,但他想要的,是等天元西秦两巨头斗得两败具伤,他出兵,攻占土地,城池。 西北毗邻天元,千百年来对他们的城池虎视眈眈。 现在,是事与愿违了。 但他并没有失望,他的眼眸如炬,在侍机而谋。 霍啸在前方带路,他跟着,往前走。 云麾跟在他的身后。 赵宪几人跟在后面,看着他们,脸上露出逗趣的笑容。 这个云麾将军,还真是腹黑! 黑夜里,年轻军人们的笑容爽朗明媚,负重前行,热血在身体里流动,与寒冷的凛冬抗衡。 天一亮,西北王的军师韩非,就接到了消息,了解到西北王被掳走的全过程。 这位来自天元的军师,开始排兵布局。 西秦,王国驿站。 云锦绣是被强烈的光芒刺激醒的,她睁开眼睛,光线更加刺眼。 她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房间里的光线,这才揉了下发疼的太阳穴,睁开眼睛,撑着身体做了起来。 这几天,她闲得没事,就和东皇禹一起喝酒,甚至还让侍女们给她表演西秦的歌舞,过了几天醉生梦死的生活。 昨夜又是一场轻浅宿醉,身体有些不舒服。 她抬头,朝窗外看去,明媚的阳光照着银装素裹的雪原,美不胜收。 这两三天,天气变化有点大,阳光更好了。 室内的气温倒是很舒服。 西秦军现在财力人力丰富,已经把驿站翻修,环境舒适宜人。 君王的待遇,即使在这样的地方,也是奢华的。 “吱呀!” 门开了,安娜带着一个侍女进来,看着床上慵懒的美人,从花窗里照进来的阳光正落在她的身上,将她衬托得更加明艳。 “云姑娘看起来倒是怡然自得,只是到时候天元国破,你要如何自处?” 整个驿站,上自君王,下至奴仆,另加十几万精兵,就她过得最安逸,无所事事,还有人侍候着。 关键是,她还是一个异国女子! 她心里的不快全都流露了出来。 云锦绣抬眸看着她,时间久了,她心中的不满,还是藏不住了。 首征失败,他们的压力也有点大。 “如何自处?”她思索着:“到时候再说吧。” 她起身,伸手让侍女们侍候她穿衣,外面传来大军行进的声音。 她走到窗下,看着外面,只见大量的军人带着物资,往前方行进。 这样来来往往,已经有几天了。 她眨了下眼睛,目光深邃。 西秦军要有所行动了。 “姑娘应该料想到自己的结果了吧?所以才这么及时行乐。” 她淡淡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 “让我来吧。”安娜遣退了为她穿衣的侍女:“去准备早餐。” 侍女离开,不大的卧室里只有她们两人,她为她整理着衣襟。 “我一直不明白,这么久了,陛下为什么一直没让你侍寝?” 这不仅是安娜的疑惑,也是赫斯等在高长雪身边侍奉的人心中的疑惑。 “陛下想要女人侍寝,天下多的是,应该没必要找我。” 安娜神色阴沉:“你对他到底有什么用?” “这你就要去问他了。” “……”安娜咬牙:“好好享受吧!” 等攻破天元,她不相信,皇朝大臣们还会将她留在陛下的身边。 更何况,到了那个时候,想动她也容易。 云锦绣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勾了勾唇,没有理会她。 换洗穿戴好,她出了卧室,用了早餐。 赫斯亲自来请:“云姑娘,陛下请你过去。” 她眸了下眸子。 他提醒道:“有需要带的东西可以带上,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她眸光微凝:“我收拾一下。” 第449章 轩辕秀是个狠人 从驿站里出来,云锦绣抬眸远看,就看到浩浩荡荡的大军行进在大道上,阳光白雪间,西秦王军气势恢弘。 皇室马车停在大路中央,在等待着。 “云姑娘,请吧。”赫斯领着她,往马车去。 车帘掀起,她上前去,就看到车内的高长雪。 他穿着深棕色的皮袄,一身矜贵,平和的眉宇间透着君临天下的霸气。 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无声地打了声招呼。 她上了车,在他的对面坐下来,马车前行,滚滚车轮压扎在冰雪铺就的大道上。 车内,两人的身体随着车子的晃动轻轻晃了下。 “你说,我这一次,能成功吗?” 首战败北,源义战死,这是他皇图征霸十几年来,受到最严重的挫败。 对手是曾经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敌方主帅是令他钦佩的将才,轩辕秀,他不是一个盲目的君王,他知道这其中的艰险。 云锦绣自然地扬了下抿着的嘴唇:“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智慧过人,半生运筹帷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这一次,她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 但是面前这个男人,有一句话叫做盛极必亡。 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她的目光如水,和煦的神色里透着一份安宁平静。 高长雪盯着她看,这份平静,就像安定剂一样,让他的身体平和起来。 直到不久后,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个女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因为他在她的身上找到了安宁。 两日后,西秦王高长雪带领的皇朝主力军驻扎下来。 驻扎的地点是王国驿站与军都关之间的中间地段,秩序严格的大军安营扎寨,不到一日功夫,便搭建了新的军事基地。 傍晚,夕阳没入地平线,天边变成了红色,暗云涌动,波云诡谲。 云锦绣下了马车,眼前是绵延的帐篷营地。 西秦军准备充足,物资丰富,长途行军,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云姑娘,在马车里呆了这么久,我陪你透透气吧。”安娜殷勤地说道。 她愣了一下:“好啊。” 安娜领着她,往高处去。 几天没下雪了,地上的雪结了冰,在上面行走,并不艰难。 她身上的白色狐裘大袄迤逦垂地,染了些雪沫,一头墨发垂至腰际,身姿绰约,在这样的原野军地,格外秀丽,自成一道风景。 营地里的士兵看到她,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更多的人是好奇,什么样的一个女人,会得到他们陛下的如此款待? 西面的地势偏高,上了高处,视野开阔,放眼一看,就看到远处的军都关。 背对夕阳,建有城楼的军都关城墙就在地平线处,距离遥远,捍卫帝国的边境屏障看起来很渺小,依稀间,她却看出了几分壮丽。 天元的摄政王轩辕秀,她的丈夫,此刻就在那里。 她心头一动,心潮汹涌,一时之间,竟按捺不住,无法平静。 安娜看着她,漂亮的棕色眼眸里漾过一抹锐利。 “云姑娘,那里就是军都关。” 云锦绣心头一顿,敛了敛神思,心潮平复了些。 她知道她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透气了。 “你的丈夫所驻守的地方,要是再近些,说不定你就能够看到他,有没有高兴一点?” 安娜用言语刺激着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安娜,你觉得我该高兴吗?” “我想你会高兴的。” 她淡淡一笑,仍是一脸平静,目光如水,只是一双凤眸更深邃了些。 她心里在想什么,安娜根本猜不到。 她一回头,就看到东皇禹站在不远处,他也在看风景,实则是在保护她。 从王国驿站之后,他总不时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同胞陪同,这份温情,变得深厚起来。 她敬他如长者,向她点了点头,两人打了声招呼。 天黑下来,稀薄的高空里,星宸闪烁。 云锦绣所住的帐篷,就在高长雪的帐篷旁边,她这位敌国人质,依然是他们君王的座上贵宾。 高长雪故意这样安排,一方面是为了让她可以离自己更近,另一方面是昭告上下,这个女人,虽然是敌国权臣之妻,但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无论两国战况如何,她都受自己的保护。 雪中军用的帐篷密不透风,不大的空间里不算冷,有皮袄保温,还算舒适。 云锦绣在侍女的侍奉之下,刚刚趟下,闭上眼睛,就听到外面传来两个侍女讨论的声音。 “这个云锦绣,竟然要我们把她当皇后娘娘侍候着,连陛下身边侍候的人,都没这么多呢。” 她的身边,除了安娜之外,还有三名侍女,三五名护卫。 高长雪不喜欢侍女们在身边侍候,他的身边,除了赫斯,就只有一两个打杂的侍女,和几个小斯,但都不是近身侍候。 又是在行军当中,他的身边,大部分时间都是幕僚重臣。 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她身边侍奉的下人,的确有些多,显得有些隆重。 “嫉妒她做什么,这一两天又要开战,她一个敌国女人,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侍女的声音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你没看到那些士兵看她的眼神吗?她长得又漂亮,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的。” “而且两国交战,生死血仇,到时候,士兵们一逮住机会,肯定会玩死她,让她死不如死!” “真可怜,要是我的话,就提前趁乱逃走。” “……” 云锦绣张着眼睛,一双凤眸在漆黑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 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声响,她翻了个身,有晦暗的光从隔壁帐篷里透过来。 “咳咳咳……” 她听到隔壁东皇禹的咳嗽声。 自从她救下他时,和上面打了声招呼,他就被安排在自己的周边,这一次,他就住在她隔壁的帐篷里,他的帐篷,是一个小型的单人帐篷,勉强可以安身。 她神色一凛,刚刚那两个侍女的话,不仅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他听的。 斗转星移,夜越来越深。 “有敌军偷袭!” “呜——”一声军鸣,敌军偷袭的消息传开来。 “锃……” “噗……” “啊……” 斩杀的声音,利器穿透肉体的声的,惨叫声……交织在边关原野上空。 有军用帐篷被点燃,火势蔓延开来。 战争再一次爆发,生,死,血,火在夜空下上演。 这一夜,是西秦历一千零二年一月二十日,后改为帝国历一千零二年一月二十日。 西秦王高长雪带着西秦皇朝大军,驻扎在军都关外百里处,大军刚刚安顿下来,当天的深夜,营地里突然出现了一支天元军,偷袭了他们。 夜袭惊醒了营地里的每一个人,云锦绣穿戴整齐,站在帐篷内,东皇禹已经在她的身边,保护她。 火光从帐篷的四面映照进来,搏杀的声音,离他们很远。 她突然来到门口,掀开门帘,就看到高长雪站在前方的空旷雪地上,他披着深色狼裘,如一头立于万军丛中的狼王,君临天下。 战场,离他还远,他的周围,还有士卫保护。 她抬起门帘,走了上去。 东皇禹跟上她。 高长雪的帐篷,在地势较高的地方,他此刻站的地方,可以看清方圆数里。 云锦绣来到他的身边,就看到了偷袭的天元军和西秦军搏杀的场面。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棕色的琥珀眸子如夜空星宸,语气平和地描述着事实。 “轩辕秀,他是个狠人!” 她收回目光看看他,又看向战场,夜里,虽然看不清敌我两军的人,但从拉扯搏杀的情形,可以看出两方的情况。 天元军,大概只有数百人,正渐渐陷入西秦军的包围当中。 他们出现在这里,都是来送死的。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都是天元主帅轩辕秀的命令。 派自己的人来送死,当然是个狠人! 第450章 这是什么战术? 云锦绣:“……!” 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都说得过去,但从他口中说出,听着就有些不可理喻了。 他才是这天底最狠的人呢。 不想和他说话,她没有回应他。 他看着她有些有趣的表情,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嘴角扬了扬,脸上的神色有些灿烂,却没有笑容。 他这一生,很少笑,见过他笑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轩辕秀这是什么战术?” 同为主帅,他知道,轩辕秀不会派人来白白送死。 她也是一愣。 “陛下用兵之术,登巅造极,你觉得这是什么战术?” 她没有深想,不想明白,不能明白。 她现在可是在敌军之中,连思想,都不是安全的,她要控制自己的思想。 高长雪挑了下眉,神色渐渐绽开,又敛了起来。 他看着前方的搏杀,思考着敌军此举的用意。 军都关,最高的山峰上,轩辕秀站在最高处,看着西秦军驻扎的营地。 营地被烧着,火光明亮,在这样的夜里,他才能够看到营地的一角。 高长雪就在那里,那么他的王妃,云锦绣,也会在那里。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体内的血液开始涌动,冰火两重天。 “阿秀,站在这个地方,你不冷吗?” 沈唐身上裹着三层貂皮大裘,缩着脖子,往他这边爬,雪一松软,他的身体一滑,他扑在地上,继续上爬,费了不小的劲,才爬到他的身边。 轩辕秀垂眸,伸手抹了一把脸,手湿湿的,他哭了。 “咦!你那什么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小王妃,云锦绣在那边呢!”那对面的,可是高长雪,帝国最大的仇敌,他们的仇敌。 轩辕秀身体一震,这张乌鸦嘴! 他迅速恢复了神色,关于云锦绣在西秦军中的事,他只告诉过云麾,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否则会军心大乱。 “咦,你的脸怎么这么黑?” “你看错了。”他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强大的气场和主帅的威严。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天又这么黑,他脸上的胡子青幽幽的,谁看得清他的表情,况且,这个地方正迎着风,现在风又大,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侧身站着,看着他。 “你在这里看什么?”这么冷的地方,风又这么大,大家都宁可挖个地洞藏起来,也不愿来这种地方。 “随便看看。”他挑目远望,远处营地里的火光已经变暗,他安排的夜袭,应该已经结束了。 沈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远处火光的点点,风吹打在他的脸上,风霜刀剑,实在难受。 “阿秀,他们都是自愿去的,国家已经补偿了他们,不要多想。” 安排去夜袭的士兵,朝廷会封赏他们的家人,并替他们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这场战争,牺牲必将惨重,作为主帅,他必须要接受这样的事实,并扛住这份惨痛。 “沈唐,到时候机灵一点,别瞎往前冲,活下来!” 沈家三代单传,沈相就这么一个独子,沈老太太天天惦记着这个孙子。 他身份特殊,一身活得孤独,就这么一个死党,他希望,他希望他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去。 沈唐一愣,鼻子酸酸的。 “咱们一起回去!” 既然是兄弟,就该同生共死。 轩辕秀心头一顿,心潮起伏,五味掺杂。 沉默,表示了他心中的想法。 沈唐自己心里也明白,他是主帅,活着回去,谈何容易。 “阿秀,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连我都不能透露吗?” 这段时间以来,他主动出击,胸有成竹,他身边的这些将领都能够看出来,他有自己的作战计划。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的作战计划,太大胆,太疯狂,告诉他们,他们也未必敢信,反而乱了军心。 “我们不会输的。”他语气平和,音调不高,却透着坚定。 沈唐精神振奋,点了点头。 他这么说的时候,就一定会赢。 “回去吧。”他转身往回去。 “等等我!”沈唐冻得浑身发抖,脚下一滑,从山上滑了下去。 轩辕秀:“……” 西秦军营。 这场夜袭,天元这支几百人的孤军,被完全斩杀,他们是来找敌人同归于尽的,在十几万西秦军中,也杀了不少敌军。 所有的天元士兵倒下,夜袭平息。 波隆来到高长雪的面前,禀报道:“陛下,敌军共270人,已经全部歼灭!” 偷袭发生的瞬间,他是第一个发现的,带着部下迎敌,成为这一场袭击的主将。 战事发生的时候,大家正在睡觉,他也正在睡觉,连军甲都没来得穿,就拎着兵器去斩杀敌人,他棕色的军服上染满鲜血,脸上也全是污血,猛狼似的,云锦绣看着他,只觉寒意阵阵。 高长雪:“我军死伤如何?” “死了251人。”波隆将军语气弱了弱,头也低了些。 “伤了多少?”高长雪再问。 “304人。” 他神色一凝,死伤数量,敌少我多,就是失败。 “陛下,这些人,就没打算回去,所以……” 再厉害的人,也难抵挡一心求死的人。 高长雪的目光淡淡地扫视了四周,士兵们神色凝重,这些前来求死的敌国士兵,从气势上震慑到了他们。 他的目光随意,不给士兵们压力。 “以后就这样,遇到敌军,一个不留。” 他的语气平静,却给人一种至上的军威和底气,顿时让周围的人士气大增。 “一个不留”四个字,直入云锦绣的心间,她浑身一冷,只觉自己的心脏,坠入了无尽的冰渊。 她凤眸凌厉地瞪着他,以天元帝国子民的身份,愤视着他。 高长雪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置之不理。 其他的人才不会在意她这样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人,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她只不过是他们陛下的一个玩物而已。 “是,陛下!”波隆声音铿锵,一身热血之气,感染着大家,整个军营,顿时士气大振。 云锦绣心头一震,果然是厉害的人物,短短的几句话,就将士兵的气势扭转了。 这一次敌军的夜袭,激发了他们的士气。 “清扫一下,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让士兵们保持最好的状态,整装待发。 交待完,高长雪转身往军帐中走去,临行前,看了眼云锦绣,面对她凌厉的目光,面不改色。 这天下,还没有人能用眼神威慑到他,只有他用表情威慑别人的份。 云锦绣冷“哼”了一声,别过头,表示抗拒。 这个杀人魔! 第451章 这些死者,值得尊重! 高长雪只觉她的样子有些可爱,没有多管,往军帐走去。 她则看着排放在地上的那些天元士兵们的尸体。 有没有人是自己认识的? 这么一想,顿时胆战心跳。 波隆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吩咐下属:“把那些尸体都处理了。” 其中一个受了伤的士兵,挥起手中的剑,就斩下了一具尸本的头颅。 在外行军打仗的人,同军营的人,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与敌军,都是血海深仇。 这是虐尸泄愤! “住手!”云锦绣高声制止,清朗圆润的女声在这样的环境里,格外地引人注意。 高长雪听到她的声音,站在营帐门口,转过身来,看向他们。 她大步上前去,推开那个斩首尸体的士兵,面对着面红目赤,身染鲜血的士兵们,凤眸凌厉,气场强劲,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他们是用生命捍卫国家的士兵,他们是伟大的人,你们也是士兵,应该懂得这份荣耀!” 相比眼前的这些人,这些人是侵略者,他们是捍卫者,他们更正义,更高尚。 “他们,”她指着天元的那些死者:“他们值得应有的尊重!” “如果躺下的是你们,你们也希望自己的尸首得到尊重,不是吗?” 我们天元人,也会尊重你们的死者。 她的嘴唇抖了抖,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在这里,不能说这种话,尤其是在高长雪的面前。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有些理亏。 但被这样的一个弱女子说服左右,这些鼎鼎大名的西秦军很没面子。 主将在,他们都看向波隆,等着命令。 波隆看看云锦绣,又看着高长雪,没有说话,恭敬请命。 “好好安葬他们。” 说完话,高长雪进了自己的军帐。 单纯的虐尸,他也不喜欢。 但他曾在征战的时候,对尸体用刑,威吓过敌军。 不过现在没到那一步,自然也没有必要那么做。 云锦绣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能为这些死者赢得一丝尊重,也算是自己的一点价值。 波隆得了命令,领着下属,将尸体搬离营地,挖了个坑,全放在一起,然后泼上油。 云锦绣一直在一旁看着,东皇禹自然跟在她的身边。 见状,她上前去,向波隆:“我来吧!” 波隆看了看她,眼眸映着火光,如炬一般闪烁着幽深而又锋利的光芒,有些吓人。 她都敢置身于十几万敌军之中,自然不会被他一个眼神吓到。 她向他伸出手。 再这样也无趣,他把手中的火把递给了她。 她拿着火把,走上前去,看着满大坑的尸体,用力闭了下眼睛,再张开眼睛,眼眸发红。 她仰头看着夜空,空中月明星朗。 她在心中默念:皇天后土,日月星辰,请将战士们的灵魂带到他们故里,让他们安息! 默念完,她蹲下身来,跪在坑边的雪地上,将火把轻轻放了下去。 “呼!” 火苗窜起,尸体很快烧了起来。 东皇禹站在她身侧不远处,陪着她。 波隆带着下属看着那一抹绰约身影,心中油生起肃穆之情。 他也算是贵族骑士,心中自有骑士的荣耀。 尸体即将烧尽,云锦绣转过身来,大部分的士兵已经离开,但波隆还在。 她从他的身边经过,皮笑肉不笑。 “等你死的时候,天元也会给你一个体面的葬礼。” “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他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不会死在战场,我会封侯封爵,在自己的城堡里,自己的大床上,寿终正寝,我的子孙们,会为我办风风光光的葬礼。” “不过我答应你,我会给你们天元士兵,体休面面的葬礼!” 他的脸上露出盛气凌人的笑容,带着自信,还有他的信念。 云锦绣眸光一转:“如果你们输了呢?” 一瞬间,他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我们不会输!” 所有的西秦军,都有这个信念,所以他们才出现在这里。 “是战争,就会有输赢,我说的是如果。” “如果输了,你要怎么办?” 波隆转身,大步往军营里去。 她拎着衣摆,快步跟上他:“你为什么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他不理她。 “胆小鬼!” “孬种!” 他突然转过身来,她差点撞在他的身上。 她往后退了一步,站稳身体。 他目光凛凛地看着她,仿佛一头要吃人的猛兽。 这个女人,就是一支带刺的玫瑰,美丽又危险! 难怪当初,兰博将军非要得到她不可。 云锦绣对他的凶猛视而不见,只关心自己问题的答案。 “如果输了,你怎么办?” “我也会回到自己的封地,做一个风风光光的侯爵。”拥有自己的领地,成为一方之王! 他再一次强调:“我们西秦军,不会输!” 说完,他阔步往营帐去,风掀起他腥红色的披风,威风凛凛。 云锦绣看着他的身影,眸光流转,眼眸里闪着盈盈碎芒,亮如星子。 东皇禹来到她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丫头,还需要再查他吗?” 她摇头:“不用了。” 她已经知道他的目的。 他和高长雪不一样,高长雪想要的,是天元帝国,他想要的,是回西境。 东皇禹看了看四周,周围有不少士兵在活动。 在这种虎狼之地,她这样年轻貌美的小丫头,是那样的耀眼。 “丫头,我们回去吧!” 他抓着身上的皮袄,冷得跺脚。 “好。” 两人回了军帐。 高长雪的帐篷内,灯光明照。 蒙汗,高思,索伦等一众军将围坐在方桌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主位上的高长雪。 其中一个心直口快的将军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轩辕秀派这些人来赴死,是要告诉咱们,他们要死战到底,绝不投降!” 高思几个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条信息,有点军衔的军官,都看出来了。 高长雪是最沉默的一个,他看向幕僚长高思:“高大人,你怎么看?” “他们的人,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咱们军营内,只怕这方圆之中,还有他们的士兵潜伏。” 几个不擅长思考的人恍然大悟,立刻应声道:“对对对……” 高长雪点点头,向大家:“已经很晚了,几位大人请回去休息吧。” 大家起身离席,行礼。 “臣等告退。” 军帐中离开一些人,只剩下高思,蒙汗等几位核心首脑。 第452章 绝地求生 高长雪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上面新画的地图,这张地图,是以军都关为中心,西到西林关,东到扬州城关,北到昆仑山脉南部山脉的地图。 通过地图,他的大脑里清晰地构勒出这整片地域,他的目光定在军都关上,目光璀亮。 高思看着他,问道:“陛下的意思是?”他把他们留下来,就是有不同的看法。 他伸出手,手指指在军都关外的河域:“他在拖延时间!” 众人脸色一变,心里素质不够强大的,身躯不由颤了颤。 “是了!”高思的声音有些激动:“一旦拖到二月中旬,我们大军要过河,就很危险,只能翻跃北面的山脉……” 众人眼色不好看,翻跃北面的山脉,大军疲惫不堪,战斗力会大减,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才选在这个冬季进攻。 “时间拖久了,我们的军粮也支撑不起。” 他眼中闪烁着帝师的光芒,对高长雪的这个发现,极其赞赏。 虽然他是帝国的军师首脑,但在重要的战事上,陛下的军事才能远高于他,每每,他都能够洞悉敌军的战略。 众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虽然皇朝提前一年多修建了西都城,储备战争物资,但他们总共有近三十万大军,再加上西都城的人口,每天得消耗大量的粮食。 短时间内,他们是没办法从西秦补充粮草的。 拖下去—— 高长雪没有给他们继续想下去的时间,开口说道:“我们的计划,是在一月二十五日进入扬州城,现在,我们十天之内攻下军都关,直入扬州城。” 他看着众人,耐心地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众人精神振奋,信心十足地向他点头。 因为源义的首伐失败,他们耽误了几天。 但是现在,是他们的陛下,亲自带兵来到了这里,敌人的关卡,就在前方,要攻下,何需十天! 蒙汗:“陛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兵?”这一次,他想去冲锋陷阵。 “先派探军出去搜寻,见到敌军,就地格杀。” 他的语气平和,就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但这是从他口中说出的军令,是西秦军的圣旨。 天未亮,精锐探军出去,数百人,东向,呈扩散状向四周搜寻去。 探兵中,有训练有素的猎狗,猎鹰,没有什么敌人,能够逃脱得了这样的搜索。 每小支探兵后面,都跟着一支战斗力极强的士兵,简单粗暴,发现敌人,斩杀敌人。 他们在为高长雪的大军开路。 军营腹地的帐篷内,云锦绣躺在床上,不时眨着眼睛,她听到了西秦军出动的动静。 漆黑里,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也只有在这样无人看得到她的时候,她内心深处的心情,才会流露在脸上。 军都关西面的城墙要塞下,集合了上千精壮士兵。 轩辕秀穿着深色的军甲,军甲在夜里泛着银光。 “各位兄弟,出去之后,都听你们组长的。” 这些士兵,以各自战技能力组队,多的有三十来人,少的有十来人。 “我会和你们一同出发。” 他话一落音,上千双眼睛看着他,震惊不已,人群里传出一阵喧哗。 真正的战争,还未开始,他是他们的主将,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这一次。” 轩辕秀再次开口,大家安静下来。 “我们不是为了打败他们,只是为了干扰他们,拖过三五日,我自会有办法对付他们。” “而你们的任务,”他看向西面,方圆百里,仿佛尽在他的眼底:“就是要在这片领地上,活下来!” “你们的军包里,有你们需要的水,食物,药品,武器,足够你们用上三五日。” 他提高了声音:“明白了吗?” “明白。” “大声点!” “明白!” “明白!” “出发!” 他率先上马,带着自己的那三四十人,朝着正西方前进。 身后,众士兵看着他,目光变得赤热起来。 有他跟他们一起,而这一次,不是去赴死,他们还有一线生机,军心大振! 沈唐和刘文基站在城墙上,俯瞰着上千大军往西面,分散而去,就蜂群离巢。 这一次的战略部署,他们都清楚。 从现在开始,到接下来的三到五日,从军都关到西秦军营这一片领地上,将上演一场长达五日之久的绝对求生! 东方破晓,在士兵们的眼中,天空大地渐渐清晰起来。 轩辕秀骑着马,慢步前行。 卫起和方遒支走了左右的士兵。 “你们几个,去南面。” “你们几个去北面。” “你们几个往西南。” “你们几个往前。” “发现人类踪迹,立即禀报。” “……” 很快,士兵们都被支开,只剩下他们三人。 方遒:“王爷,您回去吧,这一次的任务,属下会完成的。”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他,让他活到最后。 轩辕秀知道他的想法,每个士兵,都不愿自己的主将在这个时去冒险。 卫起在一旁跟着,没有开口动说,但他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方遒是摄政王的心腹,这话,让他来说,更好。 “放心吧,这一次,敌军不会派强将出来。” 上一次,他于万军群中斩杀源义,同时也是在告诉西秦军,这是他们天元军的实力,他们擅长刺杀主将。 对他的策略,两名军官都没有异议。 “本王要让西秦军看到本王,让他们全都知道,本王在这里!” 只有这样,西秦军才会相信,他们在这一片领域埋伏好了,他们敢来,就会面临主将被刺杀的大风险。 这样的局面维持一日,高长雪就一日不刚出兵。 两名军官心头一顿。 他们继续跟上他。 方遒做最后的请愿:“王爷,请您答应属下,一旦达到目的,就请您撤回,切不可深入冒险。” 他看了方遒一眼:“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这点分寸,本王都没有吗?” 他的语气微沉,透着严厉。 方遒苦笑,他不是不相信他,但这个时候,他宁可被他嫌弃,也要多说几句。 卫起则安静地跟着,心中有自己的盘算。 第453章 我从小养尊处优,吃不了苦 天亮之后,太阳出来,茫茫雪原上,猎鹰飞翔,猎犬奔跑,将那些藏在山里的天元士兵找出,然后就是一场搏杀,莽苍雪源上,第一次变得如此喧嚣。 后世历史记载: 帝国历一千零二年一月二十二日至一月二十六日,在西秦与天元的交界,军都关外,天元军与西秦皇军展开了一场长达四日的游击追杀。 第一日,西秦探兵的猎鹰和猎犬搜寻出了那些潜伏在四处的天元刺客,并将他们斩杀。 第二,经过一圈地毯似的搜寻之后,他们找出了上百名刺客士兵,正当他们以为搜索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突然又出现了一批天元士兵,遭到了他们的反扑。 天元军先是射杀了他们的猎鹰,猎犬,让他们失去了先觉察他们行踪的先机。 有西秦的士兵看到了敌军的主帅轩辕秀,他所到之处,他们的士兵全部倒下。 他出现的消息,被整理成军情信息,传向高长雪。 最后传成一个信息,轩辕秀带着他的刺客军团,要来刺杀西秦的主将。 这条信息隐隐还传递着一个信息,轩辕秀是要去刺杀高长雪! 只是这句话,没有人敢说出来。 任西秦军再强大,如果失了他们的君王,就会变得不堪一击,任人鱼肉。 这样的传闻,他们不得不重视,因为有先例,他们最了不起的源义将军,就是在万军丛中,被他斩杀的。 第三日,西秦军深入天元军的领域,失去了鹰犬的辅助,又和大部队走散,他们落单,进入了天元军的伏击范围,有的和同伴走散,迷失在雪原上。 入夜,天寒地冰,那些走散的西秦士兵,他们没有带够充足的食物和水,疲惫又饥渴的士兵倒在雪地里,有的再也没有爬起来。 有的部队打击了天元士兵,抢夺了他们的食物,水等所有的物资。 西秦军的士兵们渐渐发现,天元的士兵是准备好了充足的物资,跟他们打游击。 为了活下去,他们的目标变成了抢夺敌军的食物。 这场绝对求生,衍变成了饥饿猎杀游戏。 天元军也渐渐地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利用自己随身携带的物资,制造陷阱,诱捕敌军。 西秦军派出的士兵,大多是有去无回,高长雪不得不派出更多的士兵。 几天下来,荒野上,已经堆积了不少尸体,引来秃鹫觅食,天地间,充斥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西秦军营内,云锦绣站在自己的营帐内,透过通风口,看向外面的天空。 雪原上阳光明媚,不时有鹰鹫从天空里掠过,一片壮丽。 鹫,是肉食鹰类,那鹰鹫掠过的荒原上,有尸体。 她的神色有些凝重。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杀伐气焰。 有士兵,包围了她的营帐。 帘子一掀,灌进一阵冷风,她转过身来,就看到东皇禹, 他将帘子拉严实,来到她的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有人建议西秦王,用你去把轩辕秀引出来。” 她脸上掠过一抹笑意。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他都替她急。 虽然说她应该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刻,但毕竟处境如此危险,她也应该怕的。 “东皇叔,我心里有数的。” 看着她的样子,老头子心安了些。 仔细一想,急也没用,也都平静下来。 “那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说左右都是死局,但让她去当诱饵,外面冰天雪地的,她这样的金枝玉叶,与其去遭这份罪,还不如一刀杀了痛快。 高长雪的军帐门户大开着,波隆等几个主将正在禀报军情,众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探兵首脑是一个瘦小的黑发人,提利将军,他也是一个足智多谋的贵族,这一次,他的部下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而且损失惨重,就是他提出用云锦绣去把轩辕秀引出来的 。 在他们这些主将的眼里,这个女人,是极有价值的人质。 “陛下,天元的摄政王轩辕秀,不敢正面与我军交锋,就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搞偷偷摸摸的刺杀,这完全都是小人行径,我们把他的女人放出去,把他引出来。” 他怒气滔滔,言语刻薄,完全没有一点贵族的风范气度,是被敌军的手段气到了。 又把轩辕秀说成是无耻小人。 关于他对轩辕秀的看法,大家都没有意见。 在他们的眼中,敌军都是罪大恶极的小人,是他们要讨伐的人。 高思,蒙汗,索伦等人看着高长雪,对于提利将军这个提议,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他们都认可云锦绣作为人质的价值,但这样用,有欠妥贴。 如何处置她,又完全由高长雪一个人决定。 他们都无法做出决定,在等着陛下的决策。 “提利将军有点气急败坏啊,是吃了败仗了吧。” 一个女声在门外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就看到云锦绣。 她穿着深紫色的貂毛大裘,瑰美绰约中,又透着几分大气从容。 提利将军一下子站了起来:“你……你来做什么?” “你们在讨论与我有关的事,我这个当事人,来凑凑热闹。”言语间,她在高长雪的下位坐了下来。 “提利将军,你不需要试图说服陛下,因为你的这个方法,没用。” 众人看着她,拭目以待。 虽然同在一个军营中,除了蒙汗,其他的人几乎都没怎么见过她,她敢出现在这里,且气定神闲,来去自如,大家对她,就多了几分好奇。 提利将军的脸涨得发红,这一次的军务失败,是他从未有过的大失败,又是在这样关键的战役。 高长雪没有责备他,是因为不想有所折损。 但他必须挣回自己的功绩,以功抵罪。 “我自有办法,让轩辕秀那个卑鄙小人出来迎战!” 只要她在他的手中,他可以想出很多办法来。 对他对自己丈夫的谩骂,云锦绣付之一笑,这恰恰说明了,轩辕秀的战略很有效,这场战役,他们天元是有希望的。 “提利将军,我在这里的事,你以为轩辕秀不知道吗?” 众人神色一震,只有高长雪,面不改色。 提利一脸懵了:“你……你什么意思?” “一年多前,天启帝都,以凤后为首的凤氏一族发动宫廷政变,他们失败之后,凤家嫡女便擒了我,从天启帝都,千里迢迢来这里和你们合作。”“天元为了找到我和那位凤家嫡女,在帝国上下发布了命令,我的家中,武侯府,还有我外祖父一族,天元第一大商贾一族,他们都在找人,这么久过去了,他们该找的 早找了,他们自然会猜到,我在这里。” 众人心里还有一丝怀疑,他们看着高长雪,见他一脸平静,没有说话,就知道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提利看看大家,又看看陛下,然后看着云锦绣,依依不饶。 “妖女,你巧言令色!” “你要是心里没鬼,你来这里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不想吃太多苦。” 她举着自己的双手看着,众人也看着她的手,纤纤玉指,葱白如玉,仿佛从未沾染过任何东西。 “我出生豪门大族,从小养尊处优,吃不起苦,也最怕吃苦。” 自然不想落入这些人的手中,成为诱饵,在这样苦寒的环境下,去受折磨。她的模样,有几分娇纵,而人又生得美,让人讨厌不起来,甚至还觉得有点可爱。 第454章 兵临城下 高长雪嘴角扬了扬,一丝笑意稍纵即逝,外人都没有觉察出来。 “提利将军,把你的人都叫回来,我自有打算。” 提利一愣,陛下这是有了新的作战计划。 他没有向他问罪,已是万幸,他立刻领命:“是。” “去吧。” “臣告退。” 他退出营帐之后,众人看看高长雪,又看看他身边的云锦绣。 知道他们有军国大事要谈,她自己主动离开了。 东皇禹守在外面,看到她平安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起进了营帐。 他吐槽了句:“这鬼天气,冷死人了。” “东皇叔,你以前不是一直在这个地方生活的吗?” “以前的冬天,没这么冷。”老头儿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味过去的舒坦日子。 “我们边城的人,会在冬天来临之前,储备好过冬的食物,整个冬季,大家都在城里吃着美食,喝着酒,玩着游戏,那日子,别说多舒服了。” 她忍不住笑笑,表示他说的那种生活很美好。 进了营帐,她从床头取了一个羊皮袋扔给他。 这是她特地为他藏的酒。 他接过,拧开喝了一口:“丫头,还是你懂我。” 他看着她,脸上渐渐露出担心。 “这一次,你处理了,下一次呢?”他站得近,周围没有人,声音压得低低的:“到时候,高长雪未必能够照顾到你。” 那时,她会落入整个大军营中,这些人,是士兵,也是猛兽。 “不用担心,我掌握不了自己的生死,但怎么死,还是能够掌控的。”她眼睫微动,纤柔若羽的眼睫下,凤眸深邃如寒潭,透着坚毅的光芒。 东皇禹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高长雪的军帐里。 高思开口问道:“陛下,您有何打算?” “整军,两天后出发,直抵军都关。” 这几天的搜索之战,原本计划只用一到两天的时间,现在前前后后加起来,用了五天,已经担误了三天。 大战之中,用兵时机,瞬息万变,他已经清楚敌方的用意,不能让他们扰乱他的行军计划,他要按自己的节秦来。 他要用西秦军绝对的军事强力,直接碾压对手。 高思一脸思索,最终,没有当着大家的面,提出自己的疑问。 见大家没有异议,高长雪说道:“都下去准备。” 等大家都走了,高思一个人留下来。 “陛下,这样,对您会不会太冒险了?” 有源义的先例,而这一次的搜索行动,天元的军方,也已经向他们展示了他们刺客军团的实力。 “军师多虑了,就算他们的人真的能够突破我们十几万大军,来刺杀我,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他身怀绝技,更不会惧怕。 他的生命危险,更比不过大军的成败。 稍微差池,他的征伐,就会受到影响。 高思坚定地说道:“吾等,不会让敌军靠近陛下。” 两日后,帝国历一月二十八日,西秦军全军举迁军营,向东行进。 这一天,被记载进《大陆征服者史》的第一章,西秦王高长雪成为《大陆征服者史》里的第一位君王,在这个大陆上,开启了一页新的历史。 第二天,天气转阴,天空里不时还飘起了小雪。 雪不大,风也不大,出奇的,气温竟然暖和了些。 二月三十日,夜,西秦军抵达离西都关五十里的地方,但两军已经可以隔空对望。 夜间,刚刚抵达目的地的西秦军营中点亮了尽可能多的火把来照明,军都关城墙上的守夜军看到火把,只见有限的火光照映下,全是黑压压的士兵,军群与黑夜融合在一起,无边无际。 敌军! 数不胜数的敌军! 半晌,有人才发出声音来。 “快,快去禀报王爷!” 城楼上的书房兼卧室里,“砰!”的一声,门被撞开,轩辕秀只觉整个房间都在震动,醒了过来。 前几天的搜索战役,他几天未休未眠,正在补觉。 这是要拆房子吗? 他坐起来。 报信的士卫已经冲到床前,差点就要冲到床上来,撞到他了。 “敌……敌军!” 轩辕秀不等他把话说清楚,穿上外袍,披上狐裘大袄,出了门。 他穿过走廊,来到墙城上,就看到对面的敌军。 果然如他所料,高长雪把所有的军队都带到这里来了。 兵临城下! 敢如此用兵的,这个大陆上,他只想得到他一人。 大陆征服者这个名号,他担得起。 除了他,其他的将军和军官也都被惊醒,纷纷出现在城墙上,城楼上,山脉高处,看着敌军。 沈唐,方遒,刘文基,卫起等人,也都来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对面的敌军。 良久,士兵们开始讨论起来。 “看起来人很多啊,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 “怕是有百来万吧。” “百万大军?” 他们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有点灭自己威风,长敌军气势。 “西秦王高长雪也在吗?” “他离我们有多远?会不会马上就打过来了?” “……” “那些杀胚,如果进入我天元境内,他们会如何对待我们的兄弟,我们的父母,我的子女,我们的女人?”有人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些人,是侵略者!” 所有的士兵禁声,他们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那些讨论,轩辕秀等人也听到了。 他开口,向身边的人说道:“我军已经查清敌方基地所有粮草情况,他们的军粮储备,只够西都城二十多万城民和二十万军队吃三个月,现在,他们的军粮只有不到两个月的。” 这些信息,与实际有差别,西都城里的大部分百姓,也都是西秦帝国的士兵。 而存粮,源义之前准备得很多,够这么多的人,吃大半年了。 为了提升气势,只能隐瞒部分情况。 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从现在开始,到他们撤离,他们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而我们身后,是源源不断的粮草和援军!” “今夜,敌军不会攻城,让大家回营帐,该值守的值守,该睡觉的睡觉!” 他声色中透着威严,以及不可动摇的信念。 他周围的众将,以及听到他的话的士兵,都士气大振。 他的话,一级一级传下去,军心重整。 军都关城墙上安静了下来,士兵们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轩辕秀与众高级将士来到议政厅。 军都关环境简陋,不像天启帝都那样讲究,众人围座在会议大桌上,就开始议政了。 不一会儿,方遒带着几名军官进来。 轩辕秀站起来,走到他们的面前,一一看着他们,神色间带着对军人的敬重。 总共八人,最年轻的,十八岁,年长的,有四十五岁的。 “各位将军,你们有的,是曾在我光明军团旗下任职的,你们和我,是旧识了。” “其他的,是云翦将军和刘军师推荐给我的,你们是他们信得过的人,是帝国信得过的人,本王无条件地信服你们。” “话不多说,本王给你们的任务,就拜托你们了!” “我这一生,从未做出过任何承诺,在此,我向你们做出承诺,这一次的战争,我们天元,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他的声音不大,在不大的议政厅里,铿锵有力。 他感情致诚,所有的人都感受得到他的这份承诺。 众人异口同声:“吾等谨遵王爷指令!” 第455章 这个地方,你都可以看到他了 轩辕秀这才把自己的作战计划一一告诉了他们。 这几人,加上方遵,卫起,总共十人,十人各自领一支三千精兵,去突袭西秦军营。 “第一次袭击,就交给方遒将军,方遒,你现在带人出发。” 众从皆是一震,现在就出发,也太快了吧? “敌军行了两天一夜,现在又正要忙着建设基地,是最疲惫的时候,他们猜不到我们现在会派人去正面攻打,也是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半时辰,这是最佳时期。” 众人明白过来。 这个作战计划,有点疯狂,却也是很好的机遇,大家心里跃跃欲试。 方遒上前一步,开口道:“王爷,我这就去了。” 轩辕秀点点头:“接应你们撤退的人,刚刚已经出发,去接应地点了。” 他行了个礼,转身,往大门口走去,步伐矫健,气焰锋利,十足大将风范。 沈唐几人看得都有些不习惯。 平时,他充当的是轩辕秀身边侍从的角色,大家已经习惯了他那样的角色。 几人跟了出去,在城墙上看着。 只见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军甲,往城墙下去,已经有一支千人军队在等着他。 沈唐一愣,转头看了眼轩辕秀,原来,他早就有安排了。 城门打开,千人军队出了城门,往西面去。 他们当中,有骑兵,有步兵,身上都带着要用的军用物资。 在夜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 西秦营地内,云锦绣坐在马车里,等着侍从搭建帐篷。 “云姑娘,外面现在没风,不怎么冷,你要不要下来活动活动筋骨?”一个侍女掀着车帘,体贴地说道。 她抬眸眺望,阴郁的天空放晴了些,雪原的天空很低,上空笼罩着一层薄雾,依稀可见天空里星宸闪烁。 她点点头,下车来,放眼四看,周围全是安建营帐的士兵,他们的动作迅速,才到没多久,营地已经初建规模。 “那里就是军都关了。”安娜站在不远处跟她说道:“很近对不对?” 她走上去,看着前方:“是很近。” 帽檐上的毛绒轻轻浮动,她精致的脸掩在帽檐下,平静而又镇定,内心的了悸动,全被她压在心底深处。 五十里的距离,看起来比实际的还要近,尤其是在晚上,对面墙上亮着灯和火把,照亮他们的视线。 “军都关的后方,就是扬州城?”安娜的美目里带着期许,还有些许少女的纯真,好似正在打探自己将要去的地方的消息。 “是。”她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熟悉这一片领域。 “听说扬州城是天元南方最富饶的大城,繁华程度,可与天启帝都相比,能跟我们西秦的皇都相比吗?” 云锦绣侧头看了看她,她看起来,有几分激动。 “安娜,我没有去过西秦皇都,君临。” 贵族少女一愣:“呵呵,是啊,你没去过皇都。” 她与高长雪只是五六年前见过,就能让他如此待她,这样的际遇,让她怎能不嫉妒。 “不过一定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毕竟是千年古城。”她掩饰着自己的内心,继续和她交谈。 “你的外祖父,天元第一大商人,就是出自这座城市。”她的眼睛里漾起憧憬:“真是让人期待啊。” “安娜,西境和中州,差异很大,会水土不服的。”她膈应着她。 “水土不服?”安娜声音提高:“在我们西秦皇军里,没有水土不服!” 云锦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语气这么强硬,明明就是心虚了。 她和那些大将不一样,心里素质远远无法和他们相比,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又是在战争当中,她无法做到镇定如常。 云锦绣嘴角浮过一抹淡淡的笑意,没有再和她纠缠。 “你呢?”安娜盯着她不放:“你外祖父年纪那么大了,你一定很想他们吧?” 她一脸从容,没有回答。 她看着军都关的城墙:“还有你的丈夫,你看仔细一点,说不定能看到他。” 她心底猛地一动,这个距离,她说的,不是不可能。 “你看。”安娜抬起手,指着城墙的方向:“那个人,银灰色的铠甲,身形高大,玉树临风,是他吗?” 她的心脏一动一静,比平时慢了很多。 那个身影,不是轩辕秀。 她突然就笑了:“安娜,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挑衅:“哪里,我觉得自己对你的照顾,还不够周到。” “那就努力点,营帐快搭好了,去给我铺床吧。” 安娜咬咬牙,只得转身离开。 云锦绣暗暗松了一口气,往军都关的方向看了一眼,往营帐去,才走了了几步,就看到高长雪站在不远处。 刚刚,她和安娜在看军都关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她们。 他示意让她过去,她走了过去。 两人一起进了营帐。 他的营帐已经搭建好了。 赫斯将他的生活起居照顾得很好,地上披了羊皮地毯,营帐中央放着长桌,餐桌周围装饰得富丽堂皇,他的卧室,在里间。 房间里亮着灯,灯里混有香料,乍一看,好似不在荒野雪原,像是在他行宫的宫殿里。 两人在餐桌边坐了下来,他给她倒了热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阿锦,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 她刚刚端着水杯,蓦地攥紧了杯子。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朕要你看着朕一统大陆!” 她心头一沉,呼吸半天才得上来。 “为什么是我?” “这个世上,从未有一个女人,像你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温柔而深情,在暖黄的灯光里,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琥珀般的眸子里,明亮的目光如水。 两人四目相对,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他。 “从来没有。”他又重复了这四个字,眼睛里透出了他的软弱,仿佛一个受伤的孩子一般。 下一秒,他垂下了眼眸,避开了她的目光。 能让他展示自己内心软弱的,源义死了之后,就没有其他人了。 他猛地灌了一口茶,才发现这不是他常喝的葡萄酒,苦得皱起了眉头。 “我……” 她刚一开口,就听到外传来声响。 “有敌袭!” “有敌袭!” “有敌袭!” “……” 很快,外面就传来厮杀的声音,火光透过营帐的幕布,映了进来。 她看着对面的人,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当年在王城,她的确是不余遗力、冒着生命危险,去控制疫病,为了防止那些乱民攻城,她不惜染上疫病,可她那么做,不是为了他。 那个时候,无论是谁,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会去阻止那样的事发生,那是人的天性。 敌袭的声音远去,西秦军已经在外围,形成了壁垒,与天元军交战。 高长雪的营帐里安静了下来,不时还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高长雪,我以前在王城做的那些事,不是为了你。” 她还是说出了这一句。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平静,还带着跟她说话特有的温柔。她惊愕地看着他,他知道? 第456章 你能让事情变得好起来 “你能让事情变得好起来。” 他认真地向她吐露着心声。 “我能够结束分裂,统一疆土,而你身上所具备的,正好是我所没有的。” “我们一起,可以共创一个美好的未来。” 她用力抓着茶杯,心里起伏跌宕,她的心,从未这么乱过。 “战争,是结束分裂最好的方式,等这场征伐结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将会是一个美好的时代。” 他琥珀般的眼眸迎着烛光,明亮而又温和,让人忍不住去憧憬他构筑的未来。 “陛下!”赫斯进来侍奉。 “送云姑娘回去休息吧。” 云锦绣站起,跟着赫斯出了营帐,外面火光满天,厮杀的喧嚣响彻四方。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风灌进体内,她冷得整个人都抽蓄了下,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那将会是一个美好的时代。 她嘴角轻轻扬了下,唇畔浮过一抹惨烈的笑意。 用这样主动发动战争的方式,高长雪,你注定创造不了那样的时代。 火光映进她的眼底,厮杀声阵阵入耳。 她皱了下眉头,天元的攻击,来势汹汹,是正面开战吗? “云姑娘,外面冷,你还是去帐中休息吧。” 她看着妖艳而不媚俗的男侍,他格外的平静镇定。 “赫斯,你不害怕吗?” 他看向军营东面外围,火光如血,惨声连连。 “在陛下身边呆着,哪怕是在地狱,也是安全的。”他目光闪烁,毫无惧色。 云锦绣:“……” 她无语。 “你去侍候陛下吧。” “我还是送你过去吧。” 她的营帐,离高长雪的有五百来米,不像上次那么近。 现在,大战之中,高长雪这里,经常和大臣们商议军中要事,她这个异国人,被安排得有点远。 军中战乱,她又是敌国女子,他得保护她。 东皇禹上前来:“赫斯先生,我和云姑娘一起回去。” 他看了下四周,士兵们有序地忙着自己的事,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云锦绣和东皇禹一起往回走。 “他跟我说,他不会放我走。” 东皇禹愣了一下,明白她在说什么。 “不用为我担心,他不会伤害我。” “唉!”老先生叹了一声。 她冲着他笑笑,笑容明媚,他心里也了跟着舒坦起来。 东皇禹往交战的方向看了一眼:“王爷用兵如神!” 虽然不知道他的作战计划,但这一路来,他看到了西秦大军在他们的干预下,深受困扰。 他言下之意,天元如果不输,高长雪必输,她的处境,终究是危险的。 “是啊,他很会用兵。” 她想起了他的那些经历,想他曾平定西北盟族,暗中助北境取得胜利。 在朝,他上对君王,下对朝臣,游刃有余,无往不利。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她的神色温和,面容越发的安详。 东皇禹看着她的样子,就明白了。 夜,还有些漫长。 两军交战处,天元的士兵将携带的油泼到敌军的营帐上,在油没有结冰之前,点燃了油。 他们避而不战,只是放火,很快,外围就烧成了一片。 西秦军受到干扰,只能派出大量的人手,去追杀天元士兵,追出不远,就被打扮成西秦军,混在他们当中的天元士兵伏击,场面惨烈。 云锦绣回到营帐中,安娜已经带着侍女们替她收拾好了床铺,还准备了食物。 “你们先去休息吧。”她屏退了侍女,侍候云锦绣用餐。 “先喝点羊汤,暖暖身体。” 云锦绣接过她盛的汤,喝了起来。 她在对面坐下来,看着她:“云姑娘,你曾说,明王爷在你心中,是这天下最好的男人。” “嗯,是。”她将汤放下,点点头。 安娜继续给她布菜:“你前两天还说,他知道你在这里。” 她边用餐,边静静地听着。 “天元派来攻打我军的行为,有点奇怪。” “哦?你还懂军法?” 她看着面前的侍女,她穿着深绿色袄裙,不知不觉间,她变得更美更惊艳了,美得有点咄咄逼人。 “我父亲,是西秦南方的一个城主,我们有自己的军队,我从小,也学习军法。” 云锦绣看了看她,垂下眼眸,吃着自己的肉,还抿了一口酒,热身子。 安娜目光锋利地看着她:“天元军不像是真的要攻打我军,而是在传递一个信息,像似在找什么人。” 她抬起眼眸看着她,凤眸幽深,如寒潭一般,不见底。 “你说,明王爷是不是在找你?” 说着,她将切好的牛肉,端到她的面前。 “谁知道呢。”她回了句,端过牛肉,吃了起来。 安娜抿唇一笑:“云大小姐,不,明王妃,用完餐之后,早些休息。” 说完,她出了营帐。 一阵冷风灌了进来,云锦绣打了个寒颤,她看着面前切好的牛肉,切面光滑,她的刀工,很好。 城主之女,从小学习军法,却混在这军营中,当一个小小的侍女,做着侍奉人的活。 为了当高长雪的女人,她还真是能屈能伸,能冒险。 这样的女人,就算是放在西秦帝国,也是赫赫有名的。 天亮之后,天气阴沉,铅色的云层压在雪原上空,风很大,席卷起地上的碎雪,不仔细观察,还以为又下雪了。 高长雪的营帐内,将领齐聚。 波隆将昨夜天元军攻击他们的情形一一汇报给他,俨然,他已经承担起了冲锋大军将的职位。 带油过来放火烧营帐,放火烧杀,撤逃。 这就是天元军昨夜做的事。 高思:“敌军这是在拖延,在扰乱我军军心。” 众将领看看他,又看着高长雪。 这一点,他们都懂。 高长雪坐在主位上,一脸沉着。 波隆请命:“陛下,请准许臣带兵去攻打军都关。” 敌军的关卡就在前方,他们都看得到。 敌军的主营,主将,都在那里,只要夺了关,杀了主将,他们所想要的一切,所憧憬的一切,唾手可得! 不止是他,还有其他性格冲动的将领,以及下面的士兵,都是这样的想法。 高长雪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琥珀般的眸子盯着他,目光一寸一寸地变得锋利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如此威严的神情,君王一怒,天地变色。 不大的营帐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众将领屏息。 “我军最大的优势,就是机甲军团强大的作战能力,如果我们分而化之,失去优势,就会被敌人逐一击破!” 他的声音不高,却一个字一个字敲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让他们牢牢记住。 “波隆将军,你现在的心态,就是落入了敌军的圈套。” “哐当!”波隆身子一软,连同扶着的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 他身边的将领扶了他一把,将他拉起。 “陛……陛下,臣错了!”他九十度鞠躬,这个认错,极有诚意,心服口服。 高长雪的神色缓和了些,一一看过众将领。 “这一点,朕希望你们都记清楚了,并传达下去,让每个士兵都谨记。” 众人站起,虔诚领命,异口同声:“吾等谨遵圣命!” 高长雪抬头看向外面,外面又一阵大风,“呼呼”的声音打在营帐上,声音响亮。 “这样的天气,他们还会攻击。” “波隆,你带兵守在东面,蒙汗,高先生,索伦,你们几人,迅速安顿好,准备作战。”“是!” 第457章 云锦绣逃走了 军都关,城楼里。 轩辕秀站在护拦后方,避着风,看着外面的风雪。 殷商站在他的身侧,开口说道:“这场飓风会持续五个时辰左右,今天,太阳不会出来了。” 轩辕秀点点头。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袭击,天助我也。 “风向如何?” “现在是北风,天气转和之后,会有东北风。” 他往西面沉沉地看了一眼,飓风席卷起的风雪遮掩了他的视线,仍隐约可见敌军的军营。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看到对方营地里的人。 “王爷,王爷?” 殷商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王爷有何顾虑?”他刚刚的模样,像是在思索很重要的事情。 “暂时没事了。” 了解好天气状况之后,轩辕秀回到军营,等着带领士兵去突袭的将领在等着他的命令,他下令,让将领带兵连续突袭敌方的军营。 日夜更替,天再一次黑了下来。 天元的突击一直没有停过,边关雪原上,一点一点地被战争侵蚀。 云锦绣站在帐篷内,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侍女拿着貂皮披风上前来,要给她披上。 她摆摆手,制止了:“放下吧,我不冷。” “好的,姑娘。” 侍女将披风叠好,放在床头的案桌上。 她转过身来,看看侍女,又看看营帐内,不大的营帐内,和之前一样生着炭火,今夜,她没有觉察到冷。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转暖了。 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 “有敌军混入,仔细盘查!” “那边,别让敌军跑了!” “……” 她皱起眉头。 她这里,是西秦军营的腹地,天元的人,能突破外围,闯进来? 帐帘一掀,她抬头一看,看到是东皇禹,松了一口气。 他上前来:“听说有天元的人闯进来了。” 他担心有人趁乱,伤了她。 他没说出来的话,她懂。 她点了点头,在营帐内轻轻走动,边走边思考。 “他们想要混进来,不容易吧?” “不知道这些军人是哪来的,制造混乱的本事,是一流的。” 他没有细说,两人心照不宣。 天元那边,的确给西秦军制造了不少混乱。 外面的喧嚣越来越大,周围士兵搜捕跑动的身影,投在营帐上,暗影浮动,一片鬼魅。 “明王爷闯进来了,明王爷闯进来了。” “有刺客,有刺客。” “抓捕刺客。” “搜!” “……” 帐内,云锦绣双手交叉放进宽袖中,紧紧地绞到了一起。 她和东皇禹两人目光交汇,有瞬间的惊动,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 东皇禹亦然。 这个时候,轩辕秀本人,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但从白天到晚上,这样的传言,就一直在营地流传。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帐帘再一次被掀起,两三个侍女带着四五个士卫进来。 侍女开口说道:“云姑娘,这里很混乱,请跟我们走。” “去哪里?” 她的凤眸映着烛光,漆黑的眼底闪烁着碎芒。 “去……去陛下那边,那边安全。” 她示意身边的侍女给她拿了貂皮披风披在身上,这才跟着她们出了营帐,身后有五六个士卫跟着,东皇禹跟在后方。 “快,这边!”侍女提着裙摆,为她引路。 她打量了下周围,不远处的营帐被烧着了,到处都是举着火把搜寻的士兵,场面十分混乱,积雪的地面被踩踏成冰,凝结在地面。 “姑娘,快上马!” 在侍女们的掺扶下,云锦绣上了马。 东皇禹正要上马追上去,一个士卫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边。”他示意他去骑远处的马:“跟在后面。” 士卫们先上了马,护着云锦绣离开。 侍女们也跟着她,一起往北面去。 这些侍女们,个个身法灵活,都是学过骑射的。 “姑娘,走这边!” 侍女在前面引路,避着搜寻的士兵走。 她抬头往前方看去,正前方,是东面,正是西秦军突击的方向。 “驾!”她策起马缰绳,疾驰而去。 出了营帐密集区,地面空旷起来,席卷着地面的风在耳边呼啸,她的马越跑越快。 她转头看了一眼,马在地面留下一串鲜明的马蹄印迹。 “云姑娘,云姑娘……” 身后传来侍女们的急呼声。 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里。 “云姑娘不见了!” “快,追上去看看。” 两个侍女带着士卫追了上去,只见一匹快马穿过两军交界线,往东面去了,紫色的貂皮披风从马背上落了下来,掉在地上。 夜幕压得低低的,有风又有雾,很快,马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士卫们追上去,在乱军中,只捡到披风,上面还有脚印! 侍女追了上来,一把拿过士卫手中的披风,就是她为云锦绣披上那件的,再看向已经跑过交界线的马,她喊了一声:“云锦绣逃走了!” “云锦绣逃走了!” 消息很快在这些侍从中传开来。 “哒哒哒……” 安娜骑着快马追了过来,身上的雪白披风被风吹起,白毛如雪。 她跳下马,上前来。 侍女焦急地说道:“安娜姐,云锦绣逃跑了?”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侍女将紫色的貂皮披风递给她:“这是奴婢亲自为她披上的披风,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奴婢亲自看着她的马,朝那个方向跑去了。” 安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远处人影晃动,喧嚣阵阵,马匹窜行,是正在突袭西秦军的天元士兵,有西秦军向他们追去。 她收回目光,看向地面,地面有明显的马脚印。 她上前去,蹲下身来,看着马蹄印,印迹上,有黑色的碳粉,她伸手抹了下,闻了闻,确定是那匹马。 她的目光顺着马蹄印看去,果然,那匹马是从这个方向逃跑的。 “你们继续去追,我去见陛下。” 她拿着貂皮披风上了马,往高长雪的营帐去。 侍女和士卫们在西秦军的掩护下,往东面追去。 到了两军交界处,他们这些人,无法追出交界,只得撤回。 第458章 云锦绣,你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营帐内,灯火明照,周围有侍从守候。 高长雪站在长桌前,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将代表着军团的黑旗图块拿起,放到了攻关的位置,他在排兵布阵。 外面天元军的突袭,完全没有干扰到他。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天元军这么用兵的目的。 “陛下,陛下……”安娜冲了进来,只是简单地行了个礼,直接说道:“云锦绣逃跑了。” 高长雪抬头,皱着眉头看着她。 “刚刚那边发生混乱,我们护着她过来,她趁乱,骑马往东面去了,臣女亲自看到她进了天元军中……” “你亲眼看到的?” 高长雪的眉头依然皱着,灯光晦暗,他的脸半边迎着灯光,半边掩在阴暗里,有些让人看不清。 “是,臣女亲眼看到的。”她信誓旦旦,将手中的披风微举:“这是她逃跑时,从身上掉下来的披风。” 高长雪看看她,又看看披风。 “你确定?” “臣女确定。” “会不会是晚上,光线太暗,你看错了?” 安娜一怔,陛下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她思考了数秒:“臣女非常确定,不止臣女看到了,其他的侍女,以及照应她的护卫,也都看到了。” 她话刚落音,里间的帘子就被掀起,一个绰约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紫红色的绣金袄裙,如墨黑发,肌肤雪白,如婴儿一般,在灯光的照映下,高贵艳丽。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脸色大变,连连后退,手一抖,披风掉在地上。 她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云锦绣,可除了她,还能是谁? “我……我们明明看到你往天元军那边去了。” “安娜,晚上光线太暗,你看错了。”云锦绣开口,不悲不喜,脸上容光如常,雍容平静。 “怎……怎么会……”她的嘴唇抖了抖,未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云锦绣转身向高长雪,看看他,又看看长桌上的排兵布阵图。 “陛下,我先回去了。” 看样子,他在做重要的军事策略,她留在这里,不合适。 “嗯。”高长雪点点头:“你必担心,在我军中,你是安全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口跟他说,要保证她在西秦军中的安全。 她点头,领了他的好意。 赫斯上前来,递给她一件狼皮披风,和一瓶药。 “药再连敷三五次,脚就会好了。” 药,是陛下专用的治伤药,十分名贵,如今,又是在边境行军,就更加珍稀了。 “只是一点扭伤,没事的。” 她的吃穿用度,在军中都是最好的,她不想再浪费这么好的药材。 赫斯将药瓶塞到她的手中,又将披风抖开,给她披上。 “外面风大。” 云锦绣:“……” 在他的眼里,没有国仇家恨,只有对高长雪的忠心,知道高长雪重视她,就对她好。 他从后面,走到她的面前,为她系上披风,她一呼吸,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玫瑰香味。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认真而又温柔地对她笑笑。 她轻轻地扬了下嘴角,回应他。 披风系好,她上前去,向愣站着的安娜:“走吧。” 安娜怔了一下,跟着她,出了军帐,双脚僵硬,步法生硬,姿势有些难看。 云锦绣没说,高长雪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吗? 赫斯站在门口,转头一看,高长雪正看着外面云锦绣的身影,眉头微蹙,目光深邃。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他这才将帐帘拉上,上前来。 “陛下,你喜欢她,何不将她留下来。”他的语气暧昧,侍寝两个字没说出来,高长雪也听得出他的意思。 他只是单纯地希望,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转头看了他一眼,赫斯眸光火热,毫不掩饰自己。 高长雪垂眸看着长桌上,思索着。 女人—— 因为他的母后,他不怎么喜欢女人。 他身为君王,也只有一个皇后阿戴尔,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需要养育皇室继承人,他对他的皇后,只有夫妻之间的敬意。 而云锦绣—— 她的确是自己想要的女人。 如果自己强迫她,还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来,现在时机还不到。 “这种时候,不要提这些事。” 他是一个只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的人。 他回答了赫斯。 赫斯拧了拧眉,没有多想,反正陛下说什么都对。 云锦绣的营帐外,之前的那几个侍女已经回到了那里,看到她,个个目瞪口呆,跟见了鬼似的。 她,在她们眼皮子底下逃走的人,只是换了身衣服,就回来了。 她无视众人,进了营帐。 安娜有些木讷地跟在她的身后,她转身,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 营帐内的空间不大,声音十分响亮。 这一巴掌,她很用力,安娜身体一震,倒在地上。 她一只手捂着左边的脸,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平时看起来娇滴滴的,就是个娇养的大小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云锦绣俯下身来,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精致的小脸,让她看着自己。 “下次再敢打我的主意。”她的手指下移,一寸一寸抓紧了她纤细的脖子:“我要了你的命!” “啊……呃……”安娜双手抓着她的手腕,张着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 她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她的凤眸深邃如夜,她看不清她,却被她雪亮的目光紧紧锁着。 这个女人好可怕! 仿佛能够吞噬人于无形。 天本来就冷,她的身体不由打起了寒颤。 “明白了吗?” 云锦绣声音不大,言语间全是压迫。 “啊……”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云锦绣这才松开了手,直起身来。 “咳咳咳……”安娜揉了下脖子,站起身来。 她吸了几口气,心头的惧怕已经减轻。 她看着云锦绣,她又是那副从容美丽的样子,根本不敢相信,刚刚动手打了自己,掐着自己脖子警告的人,和眼前的她,是同一个人。 她脸上露出笑意:“云锦绣,你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她不甘心地质问,明明一切进展得那么顺利,那么多人都看到她逃跑了。 “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陛下的营帐里?” 她想知道,自己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她看着安娜张扬的样子,知道很多话不跟她说清楚,她不会死心。 “安娜,自信是好事,可自作聪明,就是作死。” “呵!”她冷笑,高昂着小脸,不认输。 她自认出身高贵,智貌双全,有勇有谋,她的骄傲,是骨子里的。 “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走,要留下来?” 她张扬而又犀利地逼问着她。 “你来这里,是有目的的,对不对?” 第459章 他对你这么好,比对皇后还好 云锦绣心头一顿,呼吸漏了一拍,这个安娜,还是聪明的,她是第一个接近自己来此的目的的人。 “这么好的机会?”她嘴角扬了下,冷冷一笑:“你当我是弱智吗?” 安娜一愣。 “明王爷来了?” “安娜,你做得也太明显了。” “难道你都没发现吗?陛下的营帐周围,守卫和以前都是一样,没有人会相信,他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安娜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后退了一步。 “所以,你是听到了那些说法,知……知道的?” 云锦绣摇摇头:“前几天晚上,那几个侍女说,女人留在军营中很危险,我就已经猜到的。” “安娜,你们也是女人,用那样的口吻说那些话,不太合适。” “昨天夜间,你跟我说的话,太多了点。” “从这里去陛下那里,不过几百米,需要骑马吗?” “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处处都是破绽。” 安娜苍白着脸咬咬牙:“你是怎么避开大家耳目的?” 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她也看到了马蹄印,还有她身上穿的那件披风。 “多亏了你的那匹马,速度很快,我都有些骑不习惯,也多亏你们在马蹄上做了印迹。” 她攥了攥拳头,在马蹄上留下印迹,是有些冒险,但那样的环境下,又是晚上,营帐周围的地面早已没有白色的积雪,她赌她不会那么心细。 云锦绣为她解惑,让她死心。 “出了营帐范围之后,我遇到了一队巡逻兵,马不小心冲了进去,把行队冲散了,那个时候,侍女就没跟上我了。” “等她跟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摔下了马,披风留在了马背上。” 当时天黑又有风,侍女自然没看清马上已经没人了。 她甩开那个侍女,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她当时看到披风,也就没有多怀疑。 安娜看着她的腿,她穿着新的厚棉靴,紫红色绣金裙袄迤逦而下,遮掩着,她看不到她的脚,但她还能自己走回来,就知道她伤得不轻。 不用说明,她是自己故意摔下马的。 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安娜也平静了很多。 “所以,你就假装摔伤,顺道去了陛下那里,赫斯带你去换衣服。”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迫不及待地冲进营帐,告诉高长雪,她逃走了。 “是,我就是去那里等你的。” 安娜的双手攥成拳头,指间发出“咯咯”作响,她输得一败涂地,可她就是不服输。 “可你当时,为什么不向陛下揭发这一切?” 她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她没有向陛下说出这些,就是饶了她一命,可她就是不服气。 云锦绣微微转身,正眼看着她:“安娜,你想成为高长雪的女人,我不是你的障碍,但如果你再敢打我的主意,设计我——” 她瞳孔一凝,目光锋利如刀。 警告的话,她已经说了遍,无需再说一次。 心思被她说穿,安娜的脸一红,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不过很快,她就骄傲地扬起小脸。 “你为什么不是我的障碍?他对你这么好,对皇后,他都不曾如此。” 她此刻的模样,嚣张跋扈,在为自己憧憬的爱情和未来,理直气壮地做着争斗,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有些毒辣,毒辣得美艳。 如果她的计谋成功了,她和高长雪之间的这种和平就会被打破,她就算能活着,以后在西秦军营中,处境也会很尴尬,高长雪又会如何对她,她也不确定。 同样的,也会给天元军带来很大的影响。 看着这样的安娜,她淡然一笑。 “安娜,你不了解高长雪。” “不许你直呼他的名讳!”她极力维护自己倾慕的男人。 云锦绣:“……” 这嚣张跋扈的样子,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你不了他,也不了解我。”她严肃起来,凤眸看着她,如寒潭一般:“你给我记好了,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安娜怔看着她,还是被她威胁到了。 这一次的交锋,让她意识到她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温善可欺,这个女人,聪明得紧。 她不仅聪明,而且让人看不透,这双漂亮的凤眸,如星子一般明亮干净,可偏偏,让人看不透。 短暂的沉默,她冷静而又清醒。 “云锦绣,你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锦绣表面平静,内心,并不平静,但她看不出来。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蒙汗将军也问过我几次,你可以去找他聊聊。”她有持无恐。 安娜目光凌厉地看着她:“别忘了,你这个异族女子,在我们西秦大军之中,你只有你一个人,而我们,有数十万!” 她冷“哼”了一声,出营帐。 云锦绣看着晃动的门帘,深呼吸,深邃的凤眸中微漾,又恢复如常。 帝国历一千零二年二月二日,夜。 雪原上空,星空如海,夜空蔚蓝,东风拂面。 十二万西秦军,整装向西都关行动。 骑兵,盾牌,长矛,利剑,战车载着机甲,车轮滚滚,长驱直升。 军都关的城墙上,处处设防,严阵以待。 轩辕秀站在城楼上,正看着前方。 沈唐几人在他的身边。 “西秦军这是要攻打我们了?” 这位相府小少爷,虽然从小跟着轩辕秀天南地北,甚至还参与过北长城的战争,但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大的战争场面,声音都有些发抖。 意识到自己抖得有点厉害,他解释道:“天冷,牙齿漏风。” 方遒一众:“……” 轩辕秀回答他的问题:“是,高长雪现在就要就攻关。” “大晚上的,真折磨人!” 他报怨,按他的少爷脾气,就算要打,也要选个白天,左右是死,可以选个舒服的死法。 “晚上,有利于行军作战。” “反正都是打仗,还不都一样。”利于西秦军作战,自然也对他们有利。 轩辕秀一众沉默不答。 敌方力强,是攻,他们势弱,是守,所以对敌军更有利。 所以他才断定,西秦军不是往前方行进,而是直接攻打。 高长雪也不可能看不出他在拖延,他不会再让自己拖下去。 大战,在一秒一秒地逼近。 他向沈唐:“去做事吧。” 他给他安排的,是后方管理粮草的职位。 在这片疆域,这也算是他擅长的事,虽然有文官和军师部可以做好这份工作,但他还是给他安排了。 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希望他可以活着回帝都。 “哦!” 沈唐转身,乖乖地往城楼下去,一步三回头。 那样子,看得卫起几人直起鸡皮疙瘩。 以前在京中,有传闻,沈家少爷和王爷断-袖,现在他们都觉得是真的了。 第460章 名将对垒 轩辕秀看着前方逼近的大军,向周围的将领:“按之前的计划,迎战即可。” “是,王爷!” 众将领纷纷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迎战。 殷商仰头看着黑压压一片压来的大军,仰头看看天,又看着身边的轩辕秀,他脸上的的胡子黑青,粗糙的皮肤泛着黑色,脸上透着青色,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前方逼近的大军。 唯有一双眼眸,泛着光芒,与日夜同辉。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曾想得到,帝都惊才绝艳的俊逸青年,会是这副模样。 他是内臣,也是第一次见到边关的战争场面。 此刻,他看着他,脑海里只有两个字,英雄。 国难当头,这样化身为帝国的盾,帝国的屏幕的男儿,用生命来捍卫国家安危,他,他们,都是英雄。 轩辕秀举目四望,天空星河灿烂,在帝都的盛夏时节,才能见到这样的晴空。 “大人,接下来的天气如何?” 高长雪有强大无敌的机甲,而他,要看几分天意。 跟着他这么久,殷商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天气,与他的作战方案有关。 “气温已经开始上升,若能拖过五六日,冰层就会开始融化。” 轩辕秀点点头:“大人,回去吧。” 他们这些文官,已经安排好,要撤离到后方。 殷商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是,王爷!” 他退下城楼,轩辕秀一个人站在城楼上,身后立着几名护卫,他正看向西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望都望不到尽头。 军都关边境的城墙上,处处有将领军官带着士兵防守,人与城墙,形成坚固的防线。 行走的西秦军中,高长雪骑在马上,披着紫色的大麾,像一尊标杆,指引着十五万大军前进。 黑夜中,他看着横栏在前方的边关城墙,琥珀般的眸光璀亮。 踏过这道关卡,就可以实现他大统的理想,西秦,将是这大陆上最大的帝国,他将创建他理想中的太平盛世。 “隆隆隆!” 战车载着机甲,跟在他的后方,发出轰鸣,仿佛激昂的战歌。 这是西秦军最隆重盛大的一次出征,是由他们伟大的君主高长雪带着帝国最强大的军事武器机甲出征。 士兵们热血沸腾,斗志激昂。 帝国历一千零二年二月二日,夜,凌晨。 由摄政王轩辕秀带领的二十万大军,与西秦王高长雪带领的二十万西秦军,在两国交界军都关开战,这是六合大陆上,帝国之间最大的战争。 燃烧的火石,燃烧着的箭,投石,利箭……漫天飞射。 战车,机甲撞着城墙。 “轰——” “轰——” 城墙连同上面防守的士兵一起倒塌,滚落在冰封的江河上,被战车,机甲,骑兵,碾成碎片,踏成肉泥。 惨叫声,嘶杀声,军官指挥作战的声音,绞织在一起,四野一片喧嚣,兵荒马乱,尸体堆积。 轩辕秀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片炼狱,大颗眼泪从长长的眼眸中滚了出来,这位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权力玩转者,帝国名将,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落泪。 “王爷,危险!”负责保护他的士卫赶过来:“请您离开这里!” 他抹了一把脸,转身下了城墙。 西秦军的后方基地。 云锦绣站在帐篷外,看着东方,看着那一片天地一点一点变成硝烟弥漫的战场,看着火光一点一点烧红夜空,听着士兵们一声一声的哀嚎,心灵受着同样的煎熬。 东皇禹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守护着她,这个时候,他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还有安娜这些女眷。 她们和她不一样,对她们来说,战争背后,是无上的权势和财富。 东方破晓,旭日东升。 陆续有受伤的士兵送回后方基地。 西秦军后方营地的伤员,渐渐多了起来,痛苦的嚎叫越来越多,从未停过。 身为明王妃,在敌军的军营中,这个时候,云锦绣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呆在自己的营帐里,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 但耳边全是伤者痛苦的呻吟,她无法呆坐着,出了自己的帐篷,往伤者大营去。 东方禹跟在她的身后:“丫头,很危险。” “这里,不,方圆百里,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安娜带着几个士卫拦了上来:“你想干什么?” “安娜,那些伤者,是你的同胞,你现在多少也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她说完,直接往伤者大营去。 安娜被她的气势吓得瑟缩了下,没有拦住她。 大军全在前线作战,整个营地很空旷,伤者大营离她也只有几百步,她小跑着,很快就到了。 营帐四面八方都设了门,后勤兵抬着伤者,进进出出,哀嚎连连,鲜血遍地,只在外面看,都有些触目惊心。 她在北境,也是见过大战争场面的,还稳得住,看了下周围,拔腿就进了门,一进门,她还是被吓到了,有些反胃。 只能容纳八九十人的营帐内挤了两百多伤者,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断了腿,有的鼻子被斩了半边,有的失去了眼睛,有的头骨露了出来,有的肠胃外露……惨不忍睹。 又是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惨况更盛。 后方都是这样,那前方的状况,她无法想象。 “救……救救我!” “给我点罂粟奶(止痛的)……” “好痛,好痛……” “……” 震惊了数秒,她回过神来,将自己的貂皮大麾脱了下来,盖在了不远处,一个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伤者身上。 她身上穿的,是军中最华丽的女人服饰,十分惹眼,她的身份又敏感,她在地上找了件军大衣,披在身上,系了腰带,挽了长发,撸起袖子,开始帮忙。 她有超时代的医学常识,以前,又在王城的瘟疫大难中帮过忙,帮起忙来,不比他们的医兵差。 等安娜几人跟进来,就看到她正在帮忙照顾伤员。 她拿起一块烧红的医用铁块,向断了胳膊的士兵:“很疼,但是能够保住你的命!” 医药根本不够用,这个时代,又没有抗生素,军中药物有限,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 士兵看着她,知道她要做什么。 “你……你帮忙治好过瘟疫,你……你医术很高对不对?”士兵的声音抖得厉害。 她在军中这么久,又是高长雪的座上宾,得到他的厚待,士兵们好奇,私下打听过她的信息,知道她多年前,和高长雪有那么一段渊源。 士兵靠着床头,脸色惨青,浑身瑟瑟发抖,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乞求地看着她。 他心里清楚,这里是远离后方的战场,只怕只是断了一条胳膊,得不到好的救治,也活不了。 她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面对着他乞求的目光,云锦绣说不出实情,只好点点头。 士兵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来……来吧!” 她拿了一团布放到他口中,拿了烧红的铁块,熨帖着他断臂处的伤口。 “啊——” 士兵咬着的布团很快就染了血,痛得倒了下去,陷入了短暂的晕厥。 她却没有停下来,稳重地帮他处理着伤口。 伤口经过这样处理之后,不会被感染,愈合也会快些。 安娜和几个侍女看着她,大吃一惊,她的样子,哪里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名门千金? 东皇禹上前去:“我来帮你。” 安娜几人,最后也在伤者营帮忙起来。 第461章 你怎么就不听话! 相比之下,天元的形势就好得多,他们受伤的士兵,可以直接送到扬州城,以及附近的城池,接受最好的治疗和照顾。 前方伤者陆续送回,大战爆发的消息陆续在天元帝国上下传开来。 天启帝都,黎明破晓,天光青色。 皇城兵部的大军营内,四周的大鼎中燃烧着火苗,照着四方。 一支五百多人的军队排列在广场中央,立正听命。 东皇宁立在前方的高台上,一身干练的鲜红衣裙,身姿绰约,英姿飒爽。 “我知道,你们是新军,你们都很年轻!” 她的声音动听,却没有因此而减少威严。 “你们中最年轻的,只有十四岁(刚刚成年),最大的,也才二十四。” “你们从未上过战场,甚至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出过帝都。” “但我知道,你们都是帝国有血性的男儿,因为你们是韩异将军招募的,是我亲自挑选的,这一年多的训练,我都看在眼里。” 士兵们的激情被她点燃,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跃跃欲试。 “边城,也就是西秦军现在占领的地方,那里,曾经是我们的领地,是我的家园,早在两年前,那里的人就被驱散,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园,流离失所。” 这是一件很痛心的事,但在年轻的佣兵女王脸上,却只有刚毅,她把这种悲伤的事,藏在自己的心里。 “西秦以强凌弱,国难当前,我不想只留在这里,训练大家。” “这个时候,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只留在这里做训练。” 一双双眼睛看着她,直点头。 “现在,我要去军都关支援。” “我不会强迫你们跟我一起去,你们愿意的,可以跟我一起走!” “我们愿意!” “我们愿意!” “我们愿意!” “……” 呼声一阵高过一阵,从声音里,就可以听出士兵们的决心和激情。他们当兵,无非就是为了报国,这个时候,是报郊国家最好的时候,他们的教头,一个女人,年龄不超过二十岁,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甚至比他们中的一部分年龄还要 小,她却是一个伟大的帝国忠将。 他们中的一些,知道她这一两年在帝都,带着新军,为陛下清君侧,平动乱,展现了非凡的才华。 她训练他们,也是他们的师长。 她是他们的偶像,他们一直都是她忠实的追随者,他们当然要去。 “好!” 东皇宁朗声道:“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安顿好,收拾好行李,在外面集合!” 一个时辰后,明媚的太阳照耀着繁华的帝都城。 人间二月,帝都刚好进入初春,万物复苏,天地锦绣,与军都关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最后,有近两千士兵在兵部大营外齐集,这超出了东皇宁的意外,几个军官跟她解释,知道他们要去前线,大家就跟来了。 东皇宁带着他们,出了兵部,直向帝都南门去。 途经皇城的时候,她驻足,抬头看向皇城,心潮起伏。 她在帝都,已经两年多了,这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那个雇佣她保护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代君主,在皇权里渐渐变得游刃有余。 他曾多次表明,要自己当他的皇后。 此刻,她就要离开了,前路前途未卜,凶吉难料,她心里竟有一阵钝钝的痛。 没有了自己,他其实也无所谓的吧。 毕竟,他已经那么强大了,还有一群强臣辅佐。 她没有让士兵们多等,继续前行。 过了玄武门,进入中央大街,沿着大街,一路向南,直通南城门。 这是一支不小的军队,途中吸引了不少的关注,尤其是东皇宁骑着骏马,在前方领军,十分惹眼。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等快到城门处的时候,几乎是人山人海。 街道上,两旁的酒楼里,到处都搞满了人,其中不乏衣着华贵的权贵,还有不少名门千金。 这场景有些不对劲,东皇宁皱起眉头。 行过十字街头,进入通往南城门的主街道,她看到前方,瞳孔一张,一脸惊愕。 长街的前方,轩辕烨站在长街中央,头戴皇冠,面如冠玉,一身明黄龙袍君临天下。 他的身后,一万五千军骑兵排列成四队,从城门内,一直排到城门外。 他的身边,是韩异等几个重臣,周围是等着给她送行的亲朋好友。 短暂的震惊,她回过神来,领着士兵,向他去。 轩辕烨立在原地,看着她向自己靠近,阳光下,她鲜衣怒马,艳冠天下。 他初见她,只觉她像流星,像太阳般明亮耀眼。 如今,他依然被她的惊才绝艳吸引,从此,其他的美人,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行队离他还有百步,她策紧马缰绳,停了下来,后面的士兵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长腿一抬,利索地下了马,来到轩辕烨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深沉的眸光,如湖海起波澜。 她迅速眨了下眼睛,恢复了镇定,膝盖一弯,单膝跪地,行大礼。 “陛下!” 他上前一步,抬起她的胳膊:“起来。” 两人离得很近,他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句:“你怎么就不听话!”他的声音哽咽,滚烫的气息打在耳廓、脖颈,让她浑身一颤。 她蓦地一震。 “起来。”他又说了一遍。 她起身,再抬头看他,是仰视。 初见时,两人的个头,差不了太多,如今,他已经高出她半个多头,身材也魁梧了些,宽肩窄腰,气宇轩昂,从外表看,俨然已经是一位可以给人依靠的大好男儿。 轩辕烨看着她,目光深情,眼眶红得厉害。 她的确是一位作战经验丰富,身怀绝技的难得将才,可帝国上亿人口,大好男儿,也不缺好的将才。 他打心底,不希望她去前线。 东皇宁看着他,也红了眼,神态里却透着她的倔强。 她是佣兵,她的同胞,她的族人,她的同伴,都分散在四海,还有更多的佣兵同伴,在前方的战场上出生入死。 那生于那片天地,长于那片故土,那些佣兵,那些子民,曾奉她为主,那里,是他们灵魂的故土,她要回去。那是东皇佣兵的决心和信念。 第462章 皇后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轩辕烨后退了一步,恢复了一个君王的高雅肃穆。 “朕知道你会去军都关,所以提前在这里等着你。” 东皇宁松了一口气,他能理解自己,成全自己,她心怀感激。 纵然心有不舍,她必须去前线。 他转过身,看向一万五千骑兵,再收回目光,看着前方的军官:“这些,都是我朝最优秀的新军,你带他们一起去。” 她上前一步,看着士兵,这些,都是她协助韩异,一起训练的帝国新军。 凤后宫廷政变失败后,曾经兵部的士兵,羽林军,皇朝禁军,将领都是她的心腹,是凤家的心腹,那些军人,都被摄政王轩辕秀分化,派往南方各行省,带到边关去打仗。 他们招募训练这些新军的目的,是为了增加帝都的兵力,保卫帝都的安全,保卫皇城的安全,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他是新帝,是从小在外游历的皇子,他在帝都的根基不深,他需要这样的保护。 “可你……” 她看着他,眼神已经传达出了她的询问—— 你怎么办? “有韩将军在朕的身边,不会有事的。” 韩异跟着轩辕秀多年,掌兵学识渊博,可以帮他继续扩建兵部和中央军。 文臣方面,他有沈腾沈丞相,还有能够帮帝国敛财的户部尚书金碧辉,帝都形势稳定。 她看向不远处的韩异,他向她点点头,禀报道:“东皇姑娘,粮草方面也已经安排好了,途经各行省时,有陛下的军召,各行省也会协助,任你调用。” 她点点头,决定带着这支骑兵前去。 “我会尽我所能,尽量带他们回来。” 他的眼睛一亮,激动地去拉她的手:“你会回来的对吧?” 她就像天空里的鹰,一旦放走,他没有信心,她会回来。 东皇宁一愣,在他快要拉到她的瞬间,手轻轻避开了。 这里是帝都街头,人山人海,还有很多官员贵胄,他是君,她是臣,这个动作太亲密了,不合适。 他的指尖,从她的掌心划过,一阵酥麻。 他怔了一下,自然地缩回手。 她转身,走向路边的秦婴等人。 秦婴一手扶着高高隆起的大肚子,一手牵着一个糯米团子,她的大儿子,金祯平。 平儿已经四岁了,五官立体精巧,小小年纪,已经有几分俊秀的模样。 他遗传了他的亲生父亲丰承息的外表,跟他长得很像,朝堂更跌,新人换旧,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位死去的禁军统领,除了知情人,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宁姑姑!”小家伙艳羡地看着东皇宁,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 平时,金府也请了武师,教他和歌宝儿一起练武,她是南方郡王金盛的义女,就是金碧辉的义妹,他叫她姑姑。 她和秦婴情同姐妹,结亲之后,大部分时间出入在金府,小家伙们和这位姑姑,也很亲切。 而她,在帝都,以巾帼英雄著称,小家伙们都很崇拜她。 “平哥儿。”她蹲下身来,轻轻捏了下小家伙的脸,表示亲切。 楚长歌站在他的身边,他手里还牵着一个一岁多点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裙子,粉雕玉琢,一双凤眸,如宝珠一般。 她就是武侯府中的二小姐,金玉生的那对龙凤胎里的女儿,云锦兮。 自从她出生,歌宝儿看到她的第一眼,说“这个妹妹是我的”之后,他一有时间,就呆在小丫头的身边,出门也抱着她,拉着她的小手。 小丫头才刚刚会走路,都还走不稳,此刻被楚长歌牵着,正四处打量,模样十分聪慧机警。 府上的人都说,她长得美,像大小姐,长大了,定是像云锦绣一般的绝色人物。 每当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金玉就会陷入沉思,她知道,这两个女儿,长得并不像,但她希望锦兮能够成为像锦绣那样的人。 小丫头站累了,皱着小脸,去抓白瑜的裙子。 “歌宝儿,妹妹累了,我先抱着,呆会儿还你。” 他这才松手,来到东皇宁的面前。 “宁姑姑,你能把阿秀叔叔和锦绣姑姑带回来吗?” 他知道她是要去轩辕秀打仗的那个地方,在京城,东皇宁名声大振,是他心里是厉害的人之一,他只能指望她了。 听到“锦绣姑姑”,东皇宁一怔。 连金玉也怔住了。 一年多过去了,女儿还是杳无音信,府中上上下下的人,怕她伤心,刻意不在她面前提起云锦绣,她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提到她了,她心里一阵酸楚,脸色也白了白。 “锦绣姑姑?”东皇宁反问歌宝儿。 “是啊,阿姨叔叔在边关打仗,她当然是和他在一起了。”歌宝儿笃定地说道。 周围的人,金玉,秦婴,以及府中上下与云锦绣关系亲密的人,都是一震,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东皇宁看着他,他已经七岁多了,金府和武侯府是富贵之家,孩子养得自然要好些,他比普通的孩子要高大,要聪明,已经是一副小小少年的模样。 “嗯。”她点着头:“宁姑姑尽力。” 歌宝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自幼父母双亡,对他来说,轩辕秀是他的父亲,云锦绣是他的母亲,离开他们这么久了,他很挂念他们。 金玉脸上露出淡淡笑容,现在的她,俨然已经是一位雍容高雅的武侯夫人,她拉着东皇宁的手:“万事小心,我们都是你的亲人,等着你回来。” 父亲收下的义女,自然也是她的义妹,这些时日以来,她们相互扶持,比亲人还亲。 她眼眶一热,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秦婴。 秦婴点点头,揉着自己的肚子说道:“你们回来得快点,还能吃上孩子的满月酒。” 她们坚守这样的信念,前线的战争会胜利,他们的亲人好友会归来。 她看着一双双关切的眼睛,只好点点头。 她伸出手,捏了下金玉旁嬷嬷抱着的孩子,她的双胞胎儿子,云锦瑞,小家伙比妹妹安静,被她捏脸,冲着她笑。 孩子的笑容干净灿烂,一扫大家心中的阴霾。 她向金玉和秦婴:“玉姐姐,嫂嫂,我就先去了。” 歌宝儿:“宁姑姑再见,我们等你回来了。” 平哥儿:“宁姑姑再见,我们等你回来了。” 她上了马,转过头来,对着孩子们灿然一笑,鲜衣怒马,俨然已经成了一道明艳的风景。 她正要策起马缰绳离开。 “东皇宁!” 周围一片安静,轩辕烨的声音响起,显得有些大声,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尤其是大道两旁酒楼里的那些权门千金。 她们今天出现在这里,是想要看看这两个人的结局。 新帝登基已经这么久了,正值当年,在群臣的众压下,后位仍然一直空悬着,就连个嫔妃都没有。 一开始,他就表明了自己喜欢东皇宁。 原本,她只是一个会点武功,和他有些渊源的女人,但后来,却听说她是南方郡王的女儿,虽然说不是亲生的,但听说还有血缘关系,当然,这都是金碧辉他们为了抬高东皇宁的身家编撰的。 她又被封为南方郡主,又有武侯府和金府撑腰,如今,这两家,都是帝都一流的权门贵族,而他们对东皇宁又好,现在她的身份,配后位,无人敢公然反抗。 她在这个时候,突然领兵去战场,才让她们又有了一线希望。 东皇宁策着马缰绳,正要启程。 轩辕烨走到马前方,抬头看着她,庄重而又认真:“皇后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朕,等你回来!” 东皇宁猛地一震,就连周围送别的大臣,家眷也都是一脸震惊,那些权门千金们,更是脸色大变。 后位一事,事关朝局,他竟然一个人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还好今天那些老派权臣不在,否则必将当场反驳。 第463章 名将如盾 “皇……皇上,你……”不必这样。 她还没有拒绝出,轩辕烨开口打断了她:“时间不早了,去吧。” 不让她说出拒绝的话,就可以当作她没有拒绝自己。 他站到一旁,把大道让给她。 她看着他,翦水双瞳掩在纤长的睫羽下,眼底闪烁着盈盈碎芒,又似泪光。 他看着她,微笑点头。 他说过,喜欢她,想要娶她,不是简单的说说,他力排万难,创造时势,让她可以成为自己的皇后,只要她愿意。 她转过头,又看了看金玉一行人,孩子们向她招手。 “驾——” 她策马前行,犹如惊鸿。 军官们跟在她的后方,然后才是士兵,一万七千士兵,行进有序,“哒哒”的马蹄,有节奏地在长街上响起,像一曲壮烈的军歌。 金玉后方的马车里,沈家的老老太君坐在马车里,掀着车帘,看着大军前方的东皇宁,两眼放光。 她拍了下身边的儿子:“那个姑娘好漂亮,像骄阳,你去提亲,给咱们唐哥儿讨来做老婆。” 沈相老脸一白:“娘,那是皇上钦定的皇后,咱们不能抢皇上的女人。” 老太君年纪大了,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样啊,”老太君一脸失望:“咱们的确不能跟皇上抢女人……” “是啊,是啊,娘,您说得对!” “咱们唐哥儿呢?我怎么又找不到他了?” 沈相眼底一红,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沈唐是和轩辕秀一起离开帝都的,当时,他都没来跟自己道别,怕自己不让他去,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 “他去哪了?”老太君又了句。 “娘,他……他去相亲了。” 老太君又是一脸高兴:“好好好,是去那个阿秀家吗?那阿秀,长得也是可以的,就是性子冷了点。” 沈相哭笑不得,都不敢提醒他老娘,她口的阿秀,是男的,只得先哄着她回家。 东皇宁领着士兵们出了城门,所有的骑兵有序地跟在她的后方,从南城门下穿过,如长龙一般。 长街两边的民众看着他们,眼睛里全是感激和尊重,这些人,是去前方打仗,用生命守护帝国的安危,保护他们的安全,是他们的英雄。 那个最前方的女将军,东皇宁,鲜衣怒马,她此刻是帝都上空,最耀眼的骄阳。 曾经,有人传言,她一个女人,混入军营当中,与男人为伍,不知廉耻,是女人中的败类,是女人们的耻辱,为众人诟病。 如今,看着她自告奋勇,领兵前往边关,更胜男儿,她是女人们的骄傲。 那些目送她的女人们,内心深处,有所悸动,无形中被影响着,自强的种子,埋在她们的心间,假以时日,终将生根发芽,成长为参天大树。 城楼上,人群中的那些华服千金,看看她,又看看皇上。 走得好! 走得好! 她走了,后位就空悬出来了。 后位空悬,那后宫三千佳丽之所,总会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可她们都想错了。他日,等东皇宁从边关归来,她就是功臣名将,手下有拥护她的万千军士,她的实力,是靠自己浴血奋战建立起来的,比那些靠出身而成为名门贵胄的人,自然更胜一筹 。 军都关,激烈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这是大陆上最激烈、持续最久的硬战。 参战无数的年长士兵也都震惊了,他们从未参与过这样长时间的战争,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 两方士兵伤了,累了,倒下了,又有新的士兵补上来,轮翻上阵,直到你死我亡。 军都关的城门早已灰飞烟灭,城楼倒塌,城墙断毁,抵抗军凭借着较高的地势优势,抵挡西秦军的进攻。 方遒领军,挡在正前方。 他带领的这些士兵,都是光明军团中战斗力最强的人,还有原云家中最勇猛善战的老兵。 他们有序地分散在战场的最前方,用血肉之驱撑起一座无形的屏幕,支撑着天元士兵作战。 后方的观看台上,轩辕秀站在观察台上,观察着战情,目光所及之处,尸横遍野,耳朵所听之声,是战士的哀嚎。 军师刘文基眼中含泪,他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惨状。 “王爷,真的不能撤军,退守扬州?” 他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局面,退到扬州城,他们会有更多的补给,更多的士兵,也有更多制作战略方针的空间。 轩辕秀摇头:“放高长雪入关,这场战争,我们就输了。” 王与王,他了解高长雪。 届时,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征伐天元,统治天元,直到整个中州领域,成为他西秦王帝的一部分。 在这里,最可怕的事,就是眼前的场景。 但入关了,有女人,有孩子,有老人,他们都是无法反抗的弱小,那样的惨状,才是无法接受的。 刘文基只能看着他,他的面部龟裂,薄唇上全是血,俊美的脸又黑又瘦,已经没有往日的俊逸神采,他的眼睛却格外明亮,面目刚毅,神色坚定。 战争持续了这么久,他仍然是大军清醒的头脑。 他向身边的信官:“给少将们传令,告诉他们,云翦大将军的援军,天亮就到。” 众士兵眼中重燃起士气,迅速去传命。 云翦是帝国最强的名将,在帝国有着十几年的深远影响,他也是大军的底气。 等大家离开,殷商来到他的身边:“地下冰层已经有融化的迹象了。” 他仰头看天,已经是暮色时分,天边像被鲜血染红了一般,有那么一瞬间,他分不清哪些是天空晚霞红云,哪些是战士们的鲜血。 “冰要开始融化了!”他的声音很小,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出来。 长长的眼眸里涌动出新的希望,他看向前方作战的士兵。 兄弟们,撑下去,所有的牺牲,都是无价的,是值得的。 西秦军后方的营地里,高长雪站在长桌前,看着桌上的排阵图,听着指挥官们禀报战情。 索伦:“没想到天元军会如此顽强!” 其他的指辉将领也有同感,他们从未遇到如此不怕死,如此顽强无畏,如此难以攻克的敌军。 高长雪看着布阵图上的中心黑旗标志,琥珀般的眸子明亮而又锋利。 这个标志,在他的心里,代表的是轩辕秀,是他夺取天元的钥匙。 “只有这样的敌人,才值得我们准备这么多年。” 王与王。 轩辕秀了解他,他也了解轩辕秀。 如果他们不是这样的强敌,他也不会等到西秦强盛之后,做好了万全准备,又建设了西都城,直到现在,才发动这场战争。 战争持续了这么久,他中途只休息过几个小时,他看起来却神采奕奕,眼神里还有些抗奋,他仿佛永不疲惫,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 没有人见过他这样如此酷爱战争的人,而且还是一位大帝国的君王。 蒙汗开口:“他们的后方,是扬州城,人口众多,扬州城附近,还有几座城池,他们的援军,会源源不断。” 其他的人,和他有同样的想法,这是他们最大的顾忌,再强大的军团,也怕这样的车轮战。 “只要消失了轩辕秀和他的军队,战争就赢了。” 高长雪眼睛看着布阵图的中央,胸有成竹。 众将领看着他,士气一振。 他现在的神情,他们看到过无数次。那是他们的君王即将取得胜利时的神色,他从来没有失误过,大家对他深信不疑,从他的身上,他们已经看到胜利是属于他们的。 第464章 你不怕失去军心吗? “只有他懂得如何抵御我们的大军,也只有他的军队有这样的战斗力和意志。” 高长雪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他——” 他的瞳孔一锁。 “他的人手有限,坚持到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从情报部门得到轩辕秀的信息,知道他是天元皇位的继承者,小时候,还坐上过皇位。 如果他一直在皇位上,天元的国力,不会像现在一样弱,他也不会有机会进行这次征伐。 这一切,是天意。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拿起木头雕刻的士兵,每一个木偶士兵,代表着一支军队。 他将木偶士兵放在另外一个位置,排列成了另一种阵式。 “从现在起,换作战方式。” 他将手下的大军,分成十队,轮番进攻,保持着绝对优势的战斗力。 新的一轮战争,又在激烈地进行。 太阳落入地平线,天光变暗,又过了一天。 西秦军后方军营内,前线战事未停,更多的伤者被送来。 “高将军,前线又有更多的伤者送来,这里已经容纳不下了,该怎么办?” 高瑞是高思的弟子,是负责后方战场的将军。 他四处查看,伤兵营里已经挤满了伤者,到处血腥,伤者们痛吟连连,有死者抬出去,有更多的伤者抬进来。 他把禀报的军官拉到一旁,在他的耳边说道:“传令下去,尽量不要再送过来了。”中年军官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高瑞也不过三十岁,他看起来,比他的年纪更成熟老练,他是幕僚军团里位高权重的军官之一,除了师承高思,他有着和西秦首脑军团一 样的果断决绝。 这种品质,也是高长雪用兵品质里的一种,曾助他赢得无数的胜利。 他知道如何在后方整顿军队,如何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和信心。 这里的医药物资有限,医兵有限,那些伤得重的士兵,送到这里,就算暂时得救,在这边关战地,也未必能够有活下去的机会。 相反地,他们在这里,只会营造出战事的不顺利,以及这场战争正在付出的惨痛代价,这样的景象,会腐蚀军人的信心。 “高大人——”中年军官声音沙哑,从他压低的声音里,可以听出这一声的撕心裂肺。 不送来,就是让那些受伤的士兵,活活死在战场上! 高瑞眸光一利,一个凌厉的眼神,逼得他将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马林,我们都知道,这个时候,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一切,以保持军心、保持军队力量,取得战争胜利为重,其他的,哪怕是事关数万士兵的生死,也可以抛到一边。 他用凌厉的眼神和刚毅的神态,下达了他的军令。 马林能在这里做上级军官,自然也知道这样的用兵之道,可要让他看着那些受伤的年轻士兵,被扔在这样凛冬的战场等死,他内心是做不到的。 “马林,立刻去传我的命令!” 马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军令如山,在西秦军中,没有不服从军令的士兵,可他的良心,让他无法去执行这个命令。 两股力量,在凌迟着他的精神。 “高大人,你这么做,就不怕失去军心吗?”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云锦绣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她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她的话,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周围的安静,使得周边也安静下来,短暂的时间内,整个营帐里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高瑞,他是他们的上级军官,他们的生死,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此刻,他们已经不是战场上英勇的战士,而是身受重伤,需要被治疗和照顾的伤者。 他们也深知现在所处的环境,这里没有条件可以让他们康复,活下去。 大家的眼睛里带着对活下去的渴望,以及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直直地看着他。 高瑞脸色大变,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身份特殊,不应该让她出现在这里。 可她刚出现在这里时,的确是个很好的帮手,能帮士兵清理外伤,安抚士兵,带动其他的人帮忙,他刚好需要这样的能力。 现在看来,是自己掉以轻心了。 “你们几个,把咱们的贵宾,天元的明王妃,送回去。” 他故意提她的身份,就是在提醒大家,这个女人,是敌国的人,而她的丈夫,正带着大军,在屠杀他的同胞,在场的这些人,都是被他们所伤。 这样,士兵们对她,就只有仇恨。 云锦绣知道他的用意,不给大家思考的时间,直接开口问道:“高大人,我替大家问一句,你打算怎么安置大家?” 比起她的身份,现在这里的士兵,最关心的,是他们的生死存亡。 她虽是敌国之人,但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不杀这样的人质。 大家的注意力,被她拉了回来,大家重新看着高瑞,等着他的回答。 “高大人,军中药物有限,前方战事未停,每分每秒都有士兵在受伤,你还会让他们被送到这里,接受治疗,让他们活下去吗?” 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比刀子插在他的身上,还让他难受。 “云姑娘,这是我军的军事问题,请注意你的身份,不要插手我方的军事。” 他的眼神如刀,试图压下这个女人的气势,可他低估了她的胆识魄力。 “高大人,你不用再强调我的身份,没错,我是天元人,是你们的敌人,可真正的战场,是在前方!” “可在这里,只有受伤的人,和没有受伤的人。” 她看着四处受伤的士兵:“我只是代他们,还有在前方战场上,和他们一样受了伤的士兵,向大人问一句,大人要如何安置他们。” “他们这样受了伤,等待他们的结局,是生,还是死?” 她的话,像惊雷一样轰炸着高瑞。 她代表的是这些士兵,此时此刻,士兵们已经完全和她站在同一立场上。高瑞脸色大变,现在就算他强行让人把她带走,也必须得回答这些问题。 第465章 把她送到我这里来 他迅速冷静了下来,很快恢复成了那个强大而有威望,令人信服的大将军,没有他处理不好的后方军务。 他刚要开口,云锦绣抢先说道:“我建议将军把他们送回西都城,那里有丰富的药物和充足的食物,后方有驿站接应他们,送他们回去,也很方便,这样一来,这里就可以医治前方新受伤的士兵。” 她的语气柔和,一脸怜悯,完全就是一个因为不想看到受伤的士兵死亡的善良女子。 大家的眼睛都是一亮,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那些坐在地上,躺在地上的人,能动的人,立刻匍匐在地上,跪求道:“高大人,请让我们回西都城吧,我们不想在这里拖累大家。” 回到西都城,他们有药,有食物,有的人,只要修养几天,十几天,就可以回到西林关内,回到西境,他们就可以活下去。 活下去,这是人的本能,也是他们现在最想做的事。 眼看这个机会就在眼前,大家拼命争取。 “高大人,让我们回西都城吧。” “高大人,让我们回西都城吧,虽然我们受了伤,暂时无法上战场,但我们可以在后方继续为国效力。” “高大人,让我们回去西都城吧!” “让我们回西都城吧!” “……” 伤者们有的爬着,有的跪着,呼求的声音,此起彼落。 高瑞表面上一脸冷静,在这样冰冷的天气里,手心直冒冷汗。 他看着面前的云锦绣,她凤眸发红,眼中泪光盈盈,一脸慈善和关怀。 如果不是清楚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也只会认为她是妇人之仁。 西都城,不仅是西秦皇军最后的后方基地,那里还聚集了上千实力商人,还有一些打算跟着皇军,一起移居中州的西境贵族,还有一些想要来天元寻求机遇的冒险者…… 总之,西都城现在十几万民众,他们都是和西秦皇军目标一致的人,他们都在等待着西秦皇军的胜利。 如果让他们看到大量的伤兵,他们会对皇军失去信心,只会想方设法先回西境。 一旦他们有所行动,必将引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可现在。 “高大人,我觉得让他们回西都城,是个不错的办法!” 有低阶军员出言建议。 他们现在能想到的,是处理好军营后方,让这些人回西都城,可以节约药物和军粮,这样来看,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是啊,高大人,这个办法好!” “大人,下官可以送他们回去。” “……” 高瑞的脸色黑透了,这就是领军的重要性,普通士兵无法分辨真正的利弊,又容易受到蛊惑,动摇军心。 最后,他只能答应采纳这个办法,只能在送伤兵回西都城的过程中,再做调整。 “明王妃,请回去吧。” 答应了大家的要求,这个时候,大家对他这位高官百依百顺。 云锦绣只得出了营帐,立刻有士兵跟上来,护送她回自己的营帐。 天完全黑下来,营帐里里外外都有士卫看守。 东皇禹也被隔离在外,他站在营帐的后方,守着她。 虽然他现在还看不清云锦绣的真正目的,但从之前她在伤者营里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她是有计划的, 这个丫头,聪明得紧。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护她。 前方战场,西秦军的阵营里,高长雪的营帐中,赫斯正在侍候他吃晚餐。 对他来说,打仗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该吃吃,该睡睡,保持着良好的身体状态,指挥作战即可。 他听完士兵对于云锦绣今天在伤兵营的禀报,沉思了数秒,开口说道:“把她送到我这里来。” 他了解云锦绣,这像是她会做的事情,就像当年在王城里一样,她会舍命去救与她无关的人。 当然,如果是他,他是不会让伤兵回西都城的。 但其他的人,会和他有不同的想法,做出不同的决定,各有考虑。 这样的军事策略,的确对他们有影响,所以他即刻做了调整,也不放心将云锦绣再留在后方。 这个女人,大脑里的主意多得很,把她留在后方,谁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陛下!” 传信的人返回,去传达他的指令。 他向身边的军官:“去把蒙汗将军请来。” 不一会儿,蒙汗来了。 他吩咐道:“就地建立伤兵营,为受伤的士兵治疗。” 如果不给士兵治伤,又不送他们回去,这样的举动,会大失军心。 他深谙此道,懂得如何掌控军心。 蒙汗诧异地看着他,这是无法做到的,他们这里能做的,就是进攻和防守,当然主要是进攻。 “再过几天,全军将度过军都关,去扬州城,伤兵不适合再送回去。” 虽然还不确定具体的时间,但这就是他的作战计划。 就他目前的计算,最多不超地五日,他们就能攻下军都关。 听他这么一说,蒙汗一下子明白了。 “当然,部分情况特殊的伤兵,还是要送回后方的。” “是,陛下!” 蒙汗立刻去执行了。 云锦绣的营帐里,帐帘被掀起,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她正坐在炭火旁的高椅上,椅子上套了厚厚的羊毛毯子,暖和而又舒适。 她双手放在热水袋里保暖,热水袋同样套了羊毛皮套,舒适而又美观。 发现他进来,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凤眸明亮,眸光柔和中又透着凌厉。 这个高瑞,智慧卓尔超群,与他交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件拿性命在冒险的事。 高瑞向士卫们挥挥手,大家纷纷出了营帐,精美的营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搬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来,将双手放在炭火上取了会儿暖,抬眸看她,目光锋利。 “这才是你真正出现在我方军营的目的吧?” 他的神态和语气里,都透着强大的压迫感,这不是次谈,而是审审问。 她的出现,曾引起所有的高级将领怀疑,以蒙汗为首的将领们,更是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侦查试探。 一来,她是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女人,就算再聪明,也掀不起多大的浪,大家对她的忌惮,自然就弱了。 二来,有高长雪护着她,没有人敢动她。 她也一直都很规矩,直到今天,她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逼得他做出他不想做的军事决定。 第466章 因为你,很多士兵都死了 “呵!”云锦绣轻轻一笑:“都说西秦军无所畏惧,我看高大人,你是怕得紧呢。” 他面色更加凛冽。 “高大人,我可是帮了你呢。” 他的脸色发青。 这个女人,强词夺理的本领无人能敌。 “大人不认同?” “你不把伤兵送回西都城,用不了多久,这里就尸横遍野,物资短缺,到时候,你该如何处理?” 他一脸坚毅,无懈可击。 “我方用兵,不需要你来指点。” 云锦绣神色凌厉,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所以高大人来,是要做什么?” 高瑞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锋利的眼神里透着强劲的力道,仿佛下一秒,就要定夺她的生死。 可她心里明白,现在的局势,在这个军营里,能定她生死的,只有高长雪,所以她不怕。 帐帘被掀起,传信兵进来,禀报道:“高大人,陛下有命,将云锦绣送到他那里去。” 高瑞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锦绣,这样的眼神,一直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陛下还说了什么?” “陛下说,前线将直接建伤兵营,只会有部分士兵送回来,请大人管理好后方。” 他“嗯”了一声,表示领了君命。 负责任务的士兵军官上前来:“高大人,我们这就送云锦绣过去。” 高瑞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着云锦绣。 “你听到了吗?你以为你在救那些人,事实是,你让很多原本应该得到医治的士兵失去了机会,你还认为,你这么做,是出于慈悲,是出于人性吗?” 她心头一沉,她低估了高长雪用兵的敏捷,这么快就做了调整。 那些伤兵的牺牲,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因为她的这次干涉,前线受伤的很多士兵,都死了。 但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救人,在这里,她谁也救不了。 她内心的这些想法,一点都没有在面容上表现出来。 她嘴角轻扬,红唇在这样肃杀的环境里勾出一抹惊艳。 “高大人,你要在兵荒马乱的战场,跟我谈慈悲,谈人性吗?” 他用力咬紧了牙关。 战场上,只有输赢和生死。 “所以,你的用心呢?” 她笑而不答。 她明白他的用心,她怕自己的存在,给大军带来危险,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他们都紧盯着自己。 她起身,看了眼要护送她去高长雪那里的军官,往外走去。 “云锦绣。”高瑞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我们西秦的军人,内心是没有惧怕的。” 她挑眉询问,神色肆意,姿容美艳夺魄。 他咬了咬牙:“是认真仔细。” “那不就是害怕吗?”她说完,迈开脚步,往外走去,深紫色的袍摆迤逦摆动,姿容绝艳。 等她出了营帐,高瑞这才倒吸了一口冷气,张开手,才发现手心已经有了冷汗。 这个女人,竟然让他紧张到如此地步。 不过一想到陛下现在就让人把她送到他身边去,可见陛下心里也是有底的,有他看着她,他松了一口气。 他又私下叮嘱了安娜等几个侍女,更换了她身边的那些士卫,让他们对她严加监视,甚至连东皇禹,也监视起来。 云锦绣是乘马车去前线的,军用马车空间大,东皇禹,安娜和另外两名侍女,以及她坐在车内,护送的士卫则骑着马。 从后方营地到前线,有超过五公里的路程。 一路上,云锦绣掀着车帘,看着外面。 辽阔的荒原上,到处兵荒马乱,硝烟四起,火光连连,凛冬的寒风带来伤兵的哀声。 她的呼吸一点一点的变紧,不时有窒息感,她的心,也跟着冷了起来。 安娜看着她,脸上露冷冷的笑容。 她一直在观察她,自从大战真正爆发之后,她在抗拒,她抗拒这场战争,抗拒西秦军,这种抗拒,会让她彻底和西秦军,和高长雪分站在不同的阵营,她最终,不会威胁到她。 前线的战场越来越近,能够看到地平线上的厮杀,血火,惨声……交织成战场上特有的喧嚣。 几个侍女不适应,“呕”的一声,前后吐了起来。 马车停了下来,两个侍女下车,去一旁吐了。 云锦绣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身体也有很大的不适,但她的心理素质比较强,没有直接吐出来,但脸色白得很难看。 她下了马车,上了马,向带她来的军官:“走吧。” 军官愣了一下,上了马,送她继续前行。 东皇禹,安娜,还有几个看护她的士卫也上了马,跟着他们一起前行。 骑在马上,视野更加开阔,可以将前方的战场看得更清,黑色的天幕被战火烧成血红色,士兵纷纷倒下—— 她的眼睛,被那样的画面一点一点染红。 高长雪的营帐位于前线西面的一处高地上,周围是排列有序的军队和营帐,立于帐前,就能够一览全局。 到了营帐外,马停下来,大家纷纷下马。 云锦绣直接问安娜:“我的营帐在哪里?” 她看都没有看高长雪的营帐,表现出了敌意和拒绝。 安娜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了。 她也是刚刚才到,不知道,她立刻找了赫斯身边的人问了下,赫斯已经为她安排了营帐,她住的营帐是高长雪营帐后方的一个小营帐,就带着她去了。 到了营帐外,她快步上前,先安娜几步进了营帐,几个侍女跟进去,她冷声道:“都出去!”活脱脱一个乖张的大小姐! 安娜也没管,跟着她。 她转过身来,眼神凌厉:“我叫你滚出去!” 安娜虽然是以侍女的身份跟在西秦军中,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无礼对待,脸顿时涨红了,一时之间,被她的气势吓到了,只好退了出去,和几个侍女在外面守着。 已经折腾了大半夜,大家都精疲力尽,她也累了,直接躺在床上。 不一会儿,安娜进来传话。 “陛下让你过去。”她的语气,透着一股敌意和不悦。 她闭着眼睛,手肘支持着脑袋,眼睛都没有睁开,直接拒绝了。 “不去。” “陛下让你过去。”她咬牙又说了一遍。 她保持着原姿势,纹丝不动。 “云锦绣,这可是违背皇命!” “滚!”她红唇轻启,冰冰地说了一个字。 安娜没有多说,这正是她最喜欢看到的场面,出去复命了。 第467章 别人可以不懂,但你必须理解我 没多久,安静的营帐又响起脚步声,她躺在铺着紫色貂皮毯子的床上,背对着外面,还没睁开眼睛,就闻到一阵迷人的香味,她熟悉这种香味,是赫斯。 他上前来,站在床前,看着她。 他知道她还没睡着,她拒绝去见他们的陛下,这个时候,他不相信她睡得着。 “云姑娘,陛下是关心你,才让你来这里。” 就算她是人质,高长雪对她,还是保持着极高的礼仪和尊敬。 “赫斯,你不用多说,回去吧。”她睁开凤眸,看着黑乎乎的营帐,凤眸里闪烁着坚毅。 她也曾以为,她可以面对这样的战场,她高估了自己。 赫斯听着她语气里的决绝,这是她对高长雪的态度,他不希望她这样对他,因为她是他在意的人。 “云姑娘,你对陛下来说,是个例外,但你不应该这样对他,这样对你不好。”他的语气还算柔和友好。 她闭上眼睛,沉默抗拒。 他咬着薄唇,看着躺着不动的女人,知道多说无益,僵持了一会儿,离开了。 听到他出了营帐,她再一次张开眼睛,眼眸暗暗发红。 是高长雪发动的战争,攻打她的国家,屠杀她的同胞,她的亲人,就凭这一点,他们之间,已经势不两立。 这里离战场太近,她不时听到外面的喧嚣,以及死亡的哀嚎,眼睛渐渐湿润了。 身后一寒,她猛地打了个寒颤,感觉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她猛地一惊,已经猜到来人,她纹丝不动地躺着。 “阿锦。”高长雪站在床边,看着她,眉宇间有一丝烦躁,声音还算温柔。 她睁开眼睛,寒着一张脸。 “我想看看你是否还好。” 他一直在调兵遣将,知道她要来,所以特地安排了人,让她去他那里。 结果,她连赫斯都拒绝了。 “我不想见到你,你走。”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不再领他的情。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只能看到她的背,以及凹凸有致的身形。 明明,她就在他的面前,他却觉得他们之间,横亘着天地,无法逾越。 她不再是那个为了守住他的城,为了守住他的民,以娇弱之躯,用自己的生命,去拼搏的人。 这种意识,让他一下子暴躁起来。 他瞳光一利,上前半步,抓着她的臂膀,一下子将她翻过身来,面对着他,他右腿膝盖压在盖在她身上的貂皮毯子上,俯下身来,逼视着她的瞳孔。 “别人可以不懂,但你是明白的,想要大陆大统,想要天下归一,想要有太平盛世,必须有牺牲!” 他话语中断,营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外面又传来一阵交战的喧嚣,战士们的哀嚎—— 这,就是他口中不得不有的牺牲。 云锦绣看着他,此时的他,两眼发红,琥珀般的眸子闪烁着灼人的光芒,他就像一头发狂的魔兽,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戾气,如刀似剑一样侵袭着她。 她没有多说,道理,已经无法说服极端的疯子,唯有眼中蓄满了泪水,眼睛一眨,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是第一次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慌了,一下子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喃喃不停。 “别人不懂,但你应该懂的,你应该理解我的,你理解我的……” 日出东方,天破晓,日光如火,瑰丽绚烂。 气温降,阳光刺骨,风刺骨。 西秦军像一头被困在凛冬里的斗兽,想要冲破这困笼,进入天元。 高长雪亲自领着西秦率领的主力军,三万休整完毕,保持着绝对战斗力的军士,一尊机甲,直往前方的西都关。 现在的军都关,死伤惨重,只有为数不多的残军,他们早已经经过几轮车轮战的重创,现在战斗力极弱。 这是他破关而入的最佳时机。残破军都关城墙上,城楼早已经在燃石中倒塌上,轩辕秀骑在马上,身穿铁甲,手持长剑万,面带青须,儒雅尊贵,沉稳刚毅,他看着前方,深邃的眼眸间似有天地日月 ,人马贮立,不动如山。 他的后方,排列着数万士兵,他们用血肉之躯,铸成城墙,挡在敌军的前方,至死方休! 他的正后方,刘文基看着四方战场,看着他。 前方,大军如潮水一般逼近。 再近,他们看到了西秦军的主旗,看到马上的高长雪—— 钢甲狮裘,气吞万里。 “进攻——” “进攻——” 刘文基大喊:“保护摄政王!保护摄政王……” 方遒,卫起等人早已经准备好,他们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轩辕秀,在这场战役里,只要保住他,就能保住天元的边关。 两军相接,天地玄黄。 西秦军后方的军营里,云锦绣站在营帐的通风口处,看着外面,秀眉暗锁,这是她出现在西秦大军中,第一次露出这样焦虑的神色。 这场大陆之战,已经到了决战时刻。 轩辕秀和高长雪,必是你死我亡。 她的内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受着煎熬。 四方都是喧嚣,她和大家一样,已经适应了这种喧嚣。 帘帐掀起,一阵冷风灌进来,安娜走了进来,看到她,目光如刀。 因为昨天夜里,高长雪来她这里了,还抱着她睡了一两个时辰,等大战结束,他们进入扬州城,那陛下对她—— 云锦绣转过身来,恢复了一脸平静冷凛。 她看着桌上,满桌精致的食物没有动过,再看着她,脸上流露出犀利的笑容。 “怎么,没胃口了?” 她抬头她,纤沉若羽的眼睫张开,眸光乍泄,白如雪,利如刃。 “你想说什么?” 她知道,昨晚的事,引起了安娜的嫉妒,这个西境野心勃勃的贵族之女,正在想方设法地为难她呢。 “现在不是由我照顾你吗?” 她走到她的面前,渐渐展露出自己的本质,一个想要成为皇的女人的贵女,而不是一个侍女。 “你应该很想知道结局吧?我带你去亲眼看看。” 她立在原地,不动不动,淡淡地看着她。 “这可是大陆之战,决定大陆历史和命运的战争,你不想去见证这一刻?” 她的目光肆意扫视着她,充满挑衅。 “还是你害怕看到自己的同胞亲人被斩杀,尸体被碾成肉泥?哦,对了,还有你的丈夫,轩辕秀!” 她的美目闪闪发光,瞳光中激狂汹涌。这个年轻的贵女,和其他追随高长雪的人一样,骨子里也是个疯子。 第468章 名将的勇气和信仰 不一会儿,两人出了营帐,骑着马,来到了两里之外的观测台。 观测台是西秦军阵地里地势最高的地方,立于马上,几乎可以眺望整个战场,目光所及之处,均尸横遍野,有活人的地方,就有厮杀,至死方休。 天边一片黑沉,分不清是天黑了,还是天空被战场染黑,视野所见,便是世界末日。 “很凄惨,但是也很壮观,不是吗?” 安娜转头看着她,两人均披着披风,迎风而立,风吹起她们的披风,在这样的天地里,两人绝色美人都很惊艳。 云锦绣没有说话。 只有他们这些梦想着赢得了这场战争,就能夺取一个帝国,受益无数的人,才会抱着这样的希望。 “你看!” 安娜抬起手,雪白的玉指指着前方,两军交会处,那里曾经是军都关城墙,现在,只是一片坍塌之地,地势也因为冰冻河面尸体的堆积抬高,而显得低了。 “快要结束了呢!” 西秦军,如潮水一样逼着数量少的天元军后退。 “你们天元军真是顽强呢,哪怕只有一个活着的士兵,他们也会战斗,你猜,结局是什么?” “我们西秦军,只能杀死每人活着的天元士兵了。” 她试图用这样的事实,来摧毁这个女人的意志。 杀人,不一定要用刀。 云锦绣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前方战线。 “顶住——” “顶住——” “……” 轩辕秀领着士兵,顶在前方。 如高长雪所意料,作战到现在,已经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轩辕秀的人马锐减,而且都是老弱残兵,现在只有他,带着数千人,顶在最前方。 两方逼近,他看到了他。 离他上次见他,已经足足七年,可他还是在万军之中,一眼就认出了他,他身上的那种王者之气,独一无二。 他看着那个男人,他浑身漆黑,连脸都是黑的,又湿又黑,湿透的发丝粘在脸上,下巴上,嘴唇上还有胡须,分不清是血,是汗,是泥。 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斩杀着敌人,动作迟缓,眼睛有时漆黑如黑洞,有时又被火光照亮,光芒与日月齐辉,他挥剑的动作疲惫不堪,可就算如此,他依然在前进,在抵抗。 他也曾见他锦绣华服,穿行于庙宇之上,玉树临风。 可眼前的他,更让他尊敬,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他身边的将士开口|:“陛下,臣去替您取他的项上人头!” 如此,便就代表着,他们胜利了。 高长雪点点头,他虽然敬重这个对手,但他们之间,必是你死我亡。 他需要结束这场战争。 将士握起长枪,快马加鞭,冲锋而去。 有冲锋军为他开路,他长驱直入,直向轩辕秀。 轩辕秀已经苦战多时,一群西秦军正围着他,到现在,他们都很清楚,擒贼擒王,他们的目标,都是敌军的这个首脑。 方遒,卫起几人在他不远处苦战,想要靠近,保护他,可都被更多的敌军硬生生地分割开。 “隆隆隆……”战马疾蹄的声音,接着一阵劲风,轩辕秀转身,就看到一柄长枪向他的面门刺来,寒光如雪! 电光石火间,他来不及躲闪,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呼吸中,灵魂突然出窍,大脑里出现云锦绣的身影。 “嗖!噗嗤!” 他一下子回神,就看到面前持着长枪要斩杀他的敌方将军胸膛被刺穿,几支利箭从他的耳边穿过,射穿他前方的敌军,很快,他们都倒下了。 他转过头来一看,就看到了云翦,他骑在骏马上,手上还拿着弓,刚刚射穿敌方胸膛的那支箭,就是他射的。 他带着云家军的第二主力军赶来了。 两人隔空相望。 云翦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以及他身边的战士,他们衣衬褴褛,一身漆黑,瘦骨嶙峋,不辨面目,唯有一双双眼睛,透着拼死相搏,绝不后退的坚毅。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在这样的边关之地,挡住了如洪潮猛兽的敌军,保卫住了帝国。 他情不自禁泪光闪烁。 让他如何不感动! 轩辕秀看着他,就看到了希望。 他来了,就能够再拖住敌军几个时辰,保住了胜利的火种。 “云将军来了!” “援军到了!” “云将军来了!” “……” 天元军里,高呼声传遍四野。 尸横遍野的疆场上,倒下的军旗纷纷竖起,有士兵从死人堆里爬起,一个,两个,三个……连成一片。 只要没死,那些伤残的士兵,都提了一口气站起。 再战,至死方休! 高长雪看着渐渐站起的敌方士兵,云翦的出现,给了他们这样的勇气和力量,让他们仿佛死而复生一般,这就是名将的勇气和信仰。 一种振奋和悲壮,席卷了战场。 云翦长剑直指前方,策马而起,长吼一声,龙腾虎啸。 “杀——” 有那么一瞬间,西秦大军气焰大落。 他们已经多次看到胜利就在眼前,可敌军却总是在快要失守的时候,又涌出新的反抗力量。 如此反复,他们难免心生动摇。 高长雪身边的蒙汗向他禀报道:“陛下,那是云翦大将军,天元帝国的护国大将军,他率领的云家军,号称天元第一强军,他也是云锦绣的父亲。” 他不由一怔。 为了云锦绣,他愿意作出部分的退让和牺牲。 不过很快,心中的这种情绪就消失了。 云翦的身份,以及他所处的位置,让他没办法作出退让。 下一秒,他的眼睛闪闪发光,透着称霸的兴奋。 “来得好!再拿下他,就等于拿下三分之二个天元。”轩辕秀等于半个天元! “传令下去,天元的三分之二国土权财就在这里,想要的,就去取!” 他懂得如何激发士兵们的战斗力,将这种方法运用得炉火纯青。 这样的旨意不一会儿就传遍了上下,将领和士兵们争先恐后,如饿虎扑食般往敌军扑去。 新的一场恶战,又开始了! 西秦军后方的观望台上。 安娜继续摧毁着云锦绣的意志。 “你父亲带着他的部下来了!” “听说云家军是你们云家的家族军,家族军与家族向来是共存亡的,那其中,一定有你很在乎的人吧?” 中州天元和西境是不一样的。 在西境,领主,城主,侯爵贵族,他们都有自己的军队,他们养活军队,军队效忠于他们,相互依存。 而在天元,只有一等的豪门权族才有资格豢养军队,就像曾经的凤氏一族。 而云家之所以被允许有自己的军队,是因为曾经的天元帝想要利用云家军来替他守护北长城,又不想给他们军饷。 “陛下对你,的确很不一样,可惜了,他不会因为你,而放过你的父亲,你在乎的云家军中的将士。” “如此血仇之下,你又要如何与陛下共处?” “这天下的人,又会如何评价你?” “六合大陆史里,你又会是怎样的形象,被千古流传?” 第469章 长夜之战,定输赢,决生死 她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基调,一遍一遍地拷问着她的内心。 风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让她倍感压抑。 所有思考和顾虑,都变成了沉默。 她心中有所想,又怎会在乎这些。 半晌,她抬头四顾,声音呢喃:“天气好像变暖了,没那么冷了。” 安娜凝视着她,美目里透着强劲的力道,仿佛要将她看穿,越是如此,她就越看不懂她。 不过天气的确变暖了,在凛冬的冰天雪地里煎熬了如此之久,此刻,她仿佛嗅到了春的气息,这种感觉,很美妙。 她重新眺望前方:“看,有很多天元士兵倒下了呢,现在倒下的大部分人,可都是你们云家云。” 她转头看着她,一脸恶意。 “但我可以帮你为他们举行葬礼什么的。” 一直沉默的云锦绣轻轻一笑,仪态从容:“安娜,战场上瞬息万变,生死逆转,你现在说这些,恐怕言之过早吧?” 没把她激怒,安娜自己反而被激怒了。 “你哪来的信心?” 云锦绣转头看着前方,没有回答。 但她心里,的确是有信心的。 尽管天元死伤如此惨重,但他们还是撑到了现在,天元军,是有战术的。 轩辕秀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天元还没有到与西秦军同归于尽的地步,他把父亲调来支援,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黑夜漫漫,前方的战场,火光更亮,烧红了天空。 西秦军方: “进攻——” “进攻——” “计数——”计数,是西秦军里最残酷的军事策略,在指定的战役中,士兵可以用杀敌的人头数,来换取封赏和爵位,在他们眼前的,不是可取他们性命的敌军,而是财富和权势,个 个跟疯了似的在抢人头。 天元军方: “坚守阵地——” “坚守阵地——” “……” 从远方眺望,新到的天元军举着绘着白云的军旗,在火炬的照耀下,形成一道白色的巨幕,立在军都关的残垣断壁上。 黑色的西秦军,如暗夜里的潮流,奔腾而至,吞噬天元军。 “坚守阵地,坚守阵地……” 指挥官在强敌面前咆哮,一把利剑挥来,斩下了他的头颅,汹涌的先锋军,摧毁着天元军,势如破竹。 云锦绣凝视着在夜幕下交汇的两军,天元军的火炬渐渐熄灭,白色的云旗渐渐倒下,那是大军溃败,士兵阵亡的信号。 轩辕秀站在战场中,周围尸体堆积如山,有同胞的,也有敌人的,火光肆意燃烧,刀枪剑戟,横竖交叉,如厮战场。 一个身影飞掠而来,手中长枪,直向他的胸膛! 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他的前方。 “噗嗤!” 长枪入体,捅穿胸膛。 他低头一看,挡在他面前的,是方遒。 他的瞳孔大张,火光照出他的满目惊骇。 他刺出长剑,斩杀了敌人,又几个敌人攻了上来。 方遒举起长剑,与他一并作战,击杀了几名敌人。 “王爷!”他一张口,鲜血涌了出来,“后退……后退……”保护他,义不容辞。 眼看前方又一群敌人攻来,他挡在前方,催促着他离开。 从眼下的情景来看,他们不可能赢过西秦军,敌人比他们强大太多了。 “撤退,撤退……” 他背对着他,用身躯护着他,催促着他撤退。 就算这场战争输了,只要轩辕秀还活着,就是有希望的,这也是他心里唯一的希望。 敌军已经扑了上来,他们早已经精疲力尽,行动本来就慢,他又受了重伤。 “锃锃锃……” 几柄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轩辕秀想要上前去救他,突然脚就迈不开了,他知道为时己晚。 “后退,后退……”方遒身上插满了长枪,像一个刺猬,却直直地挡在前方,拼死为轩辕秀争取后退的时间,哪怕是一分一秒! “后退,后退……” 他的目光已经发散,最后一口气即将散尽。 攻击他的西秦士兵不由一怔。 倏地,一个身影高大的人影窜出,抓住他的头发,长剑从他脖子上一削,就将他的头割了下来,直接挂到了腰上,他的腰上,已经挂满了人头。 轩辕秀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呼吸都没了。 “砰砰砰……” 再恢复呼吸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转身,看到不远处有一匹战马,转身往马去,几人拦来,将他围住。 卫起带着几人冲杀过来,护着他,击到敌人。 “撤退!”他说了一句,跑到马前,上了马,调转马头,往东方奔进,大声喊着:“撤退!撤退——” 卫起明白过来,带着几名士往后方跑,边跑边喊,传达他的命令。 “撤退!” “撤退——” 撤退的呼声传遍四方。 天元的这些残兵败将,终于在苦战了半个多月,在帝国大将云翦带着家族强兵援助失败后,有了退意。 而这时候,西秦军已经杀红了眼,他们的目的,是拿到云翦和轩辕秀的人头,现在,人头就在他们的前方。 他们的撤退,引发了西秦军追意,大军奋力直追上,很快就追过了军都关的残破城墙。 西秦的主力军也跟着前移,指挥军官,已经来到了冰冻的河面中心。 高长雪立在雄壮的战马上,看着被逼得撤退的天元军,眼中闪烁着光芒,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就要渡关了—— 他伟大的大陆统一之梦,唾手可得! “驾——” 他策起马缰绳,直向东方,往军都关去。 他身边的护卫军团跟去。 “隆隆隆……” 铁蹄奔踏,冰破雪飞,周围星火飞溅。 “砰——” “砰——” “砰——” 冰面突然爆破,爆破的火光照亮天地,碎冰夹杂着冰雪,飞溅而起,将高长雪与他的大军淹没。 陡然惊变! 所有的人往他们看去,只看到爆破的火光和飞溅的碎冰,仿佛天空星宸日月坠落在地面。 马上的轩辕秀回头,爆破的火光正照映在他的眼眸之中,这一刻,他的眼中燃起希望之光,含血的眼眸中汹动着激动的泪光。 做到的了! 轩辕灏配合他,实现了他们逆天的作战计划。 西面。 云锦绣看着那一幕,只觉幻象一般,这样的景象,是怎么发生的。 不一会儿,就听到前方传来士兵们的急号和哀嚎。 “遇袭,遇袭……” “是伏击,是伏击……”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撤退——” “撤退——” “撤退——” 西秦军一片混乱,与高长雪为中心的主力军,在撤退的号角声中,开始后撤。 天元军中,遍体鳞伤的士兵仓惶窜逃,他们被曝破的光芒吸引,转过身来,看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幕。 同时,如魔兽一般追杀他们的西秦军也撤了,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翦,刘文基,卫起,远处的沈唐,殷商……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这是一场奇迹。 他们纷纷看着马上的轩辕秀。 他带着大家死撑到此刻,几乎拼尽最后的军力,拼尽一兵一卒,原来,都是为了等在此刻的奇迹。 “轰隆轰隆……” “杀……” 一队骑兵从北面奔腾而来,铁蹄震耳欲聋,个个手持利刃,向已经越地军都关的西秦士兵冲杀而去,气士如虹! 最前方的将领穿着黄金铠甲,手持长剑,面如冠玉,目若星宸,如天降神兵。 有人认出了他,四皇子轩辕灏。 “四殿下!”有人呐喊。 “四殿下,四殿下,四殿下……”呐喊欢呼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振奋人心。 轩辕灏从轩辕秀的侧方经过,看到他,先是一怔,曾经玉树临风的光明王爷,此刻就像个气息奄奄的幸存者,他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他璀璨的目光渐渐汹起敬畏,也只有他的才华和意志,这才实现这样伟大的作战计划。 随即,他勾唇一笑,领着从荆州带来的大军,往敌人冲去。轮到他来打扫战场了! 第470章 她的初衷,从未变过 瞬间惊变,冲到最前方的西秦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调转方向,往回撤逃,发现他们已经过了军都关的隘口,深入敌军防线之内。 逃越回关墙内的士兵面前突然出现一道河流,河面破冰,可以看到冰下水流涌动。 之前发生爆破的冰面,还有火油正在燃烧,像是江里被点燃了一片河水。 众人大骇,这才想起,这是一条江河,江面冰层融化。 战场喧嚣,震耳欲聋。 见到后方有敌人追来,受伤逃跑的士兵往冰面冲去。 “咣咣咣……” 冰层碎裂,人落入湖中,传来一阵阵惨叫哀嚎。 留在岸上的人,则被四皇子轩辕灏带来的援军绞杀。 后方,帝都援军赶到。 领军的将领东皇宁,红衣铁甲,鲜衣怒马,她大举帝国皇朝军族,直向前方。 身影所掠过之处,留下一抹惊鸿影。 “那女人是谁啊?” 那些精疲力尽、倒在地上休息的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有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啊!” “她手上举的是皇朝军族,是朝廷的人。” “没见过啊!” “反正是小皇帝派来的援军就是了。” “……” 东皇宁将军旗插在大军的前方,抽出马上的长剑,直指前方,号令万军,奋力斩敌。 “冲——” “杀——” 西面,隔着冰层正在融化的江河,敌军无法追击,西秦军在混乱中,有序地搞退。 观测台。 安娜被吓坏了,她几乎是从马上跌下来的,抓着马鞍,才站稳。 她和所有的西秦军一样,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都不敢相信只差一步就取得胜利的皇军,会突然溃败。 她举目四望,突然看到旁边的云锦绣,冲上去,抓着她的衣袍,就将她从马上拽了下来。 云锦绣也和她一样震惊,那条封冻江河上发生的一切,也超出了她的想象。 突然被拽下马,她体力不支,直接倒在地上,安娜一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很快,她就觉得一阵窒息。 她双手抓着她的手臂:“杀了我,很快就会有人将你千刀万剐!” 看着她锋利如刃的目光,安娜只觉手腕发软,使不出力来。 她突然邪笑:“把你留给西秦军千刀万剐,岂不快哉!” 云锦绣看着她的笑容,一阵发寒,这个女人,是个暴徒。 “起来!”她将云锦绣拽起,推着她,往营地去。 她踉跄了两步,就看到不远处的东皇禹,他身边燃着火炬,火炬照亮他的面目,他正看着她。 身陷敌营的两人相处有一段日子了,眼神交汇,就能懂得彼此的心思。 此时此刻,他想动手,带着她逃跑。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凤眸里透着坚定,往军营去。 这里方圆数里,都是敌军的范围,他们逃不出敌人的包围,在这种环境下,她活不下去。 而且,高长雪只是被击退了而已。 一切,还没有结束。 她的初衷,依然不变。 “你,这边!”有士卫大声向东皇禹,让他跟着回营。 他们都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个人,可是军中举足轻重的人质。 云锦绣和东皇禹进入营地,就被安娜关进了一个营帐,派重兵把守。 长夜未央。 营地以西,西都城。 西都城以西,西林关。 历史悠久的城墙像巨龙一样蔓延在莽苍大地上,城墙上,稀疏排列的城堡像守夜人一样,立在至高点上。 云麾带着部下,在东皇佣兵霍啸的领路上,在夜的掩护下,潜伏着爬上了城墙。 一道道黑影像闪电一样,窜入城堡。 一只手从后方伸出手,捂住了守关士兵的嘴巴,雪亮的匕首“嚓”的一声,割断了喉咙,将士兵放倒,一个,两个,三个…… 身为人质的西北王李摩,捡起地上的短刀,阔步往前去。 “什么人?”西秦发现动静,上前来查看。 他直接上去,一刀插进了对方的腹部,手腕一绞,再抽出短刀,对方倒下,当场断气。 他的同伴过来,他迎敌而上。 后方的云麾和赵宪相互看了一眼,这个西北王,也是战场上的屠夫,不过现在正是他们需要的。 云麾伸出手,比划了几个手势,两人分开行动。 他往城堡的方向去,翻窗而入,进入城堡的卧室,床上的军官刚睁开眼睛,雪亮的短剑就插进了他的喉咙,鲜血很快浸湿了狼皮床垫。 “有偷袭!” “有偷袭!” “有偷袭……” 城堡和烽火台上的火把被点亮,西秦军往城楼下一看,就看到有一群士兵往城门下来,有上千人,没有象征身份的军旗,一时身份不辨。 “来者何人?” 城门上方的守兵大声发问。 “嗖!”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胸膛,他身体一僵,直直地掉下城墙。 城墙下,是韩非带领的西北王军,联盟族中最擅长作战的勇士组成的军团。 “有敌袭——” “有敌袭……” 西林关陷入了战争,器械破城门,利箭飞射。 云麾带来的刺客军团,很擅长这种黑夜刺杀。 城堡内,城墙中,上一秒还在指挥的军官,下一秒,就被人刺杀,守兵乱成一团,毫无还手之力。 西秦的主力军,都随高长雪在前方作战,留下的军队,也都驻守在西都城,这座西秦帝国东方的第一关卡,几乎放空,守军不到一千,不到半个时辰,全军覆没。 云麾站在城墙的主城堡大厅内,手里拎着短剑。 “哒!哒!哒!” 短剑上的血滴在地板上,发出声响。 他向身边的士兵:“把烽火台上的火都灭了,城堡里的灯也灭了。” “是!” 战士领命,带着部下,前去灭火灭灯。 不一会儿,西林关又陷入了黑夜和安静,却已经被天元军占领,这场混战,好像没有发生一样,神不知,鬼不觉。 云麾看了眼全身是血的李摩,他一身戾气,两眼放光,还没有杀够。 他向赵宪:“去通知韩军师,让他们都守在城墙下,他们的小王,我们会好好照顾的。” 李摩瞪着他,目光如刀。 他一脚将他踹进城堡的主卧,立在门口,警告道:“别打天元军的主意,你的命,还捏在我的手里呢。” 他刚刚的眼神,让他意识到,这个家伙,一旦有优势,一定会反过来,将他们的人都杀光。 李摩邪魅一笑:“你紧张什么,咱们现在可是友军。”他“呵”笑了一声,高深莫测。 第471章 边关葬礼,殉国者 天光照亮,夜尽天明。 关内外冰雪无垠,日光苍白,若有若无。 关外江面,冰层浮动,冰层之下,江水滔滔。 一头黄金机甲匐在江岸边,半截身体沉在水里,机甲面部,有两个黑洞,像眼睛,又像会吞噬活物的黑暗之口。 “呼——呼——呼——”里面传来呼吸声音,绵长中透着虚弱,还带着点呻-吟。 “四殿下,您说这里面是什么?” 好奇的士兵踢了下坚韧的黄金钢躯,发出“哐哐”的声音。 轩辕灏挑了下眉,面容里透着一丝冷峻:“以后别叫我四殿下,叫轩辕将军。” 士兵们怔了一下,然后听令:“是,轩辕将军!” 他的眼底透过一抹如释重负,他想要从四殿下这个身份里脱离出来,他不得不这么做。 如今的新皇轩辕烨登基,是击毁凤后一派,踏着他们的尸骨而上的。 皇家无兄弟,更何况他与轩辕烨。 短暂的沉默,他看着黄金机甲,目光审视。 他在云州沧海的蜃楼上主导多年,对傀儡术和机关术都有所研究,机甲和这一类发明有相似的地方,但却完全不同。 西境和中州,是完全不同的地方,各族也不一样,这一类的术学,也不尽相同。 不管这东西是什么,都不在他们天元所了解的范围之内。 “这里面好像有活的东西!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什么怪兽。” 有士兵跃跃欲试,他们非常想了解这东西是什么,如果他们也能拥有这种东西,就可以用它来代替士兵们作战,士兵们也就不用死了。 死了这么多兄弟,同胞,这是他们现在心里最美好的愿想。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这样的想法,在百年之后,有学士和术士渐渐去实现。 轩辕灏也知道里面有活物,不管是什么东西,它都很痛苦。 他下令:“沉到江里去。” 士兵们点点头,纷纷出手,将机甲方推进江里,沉重的钢铁之躯,缓缓往江底沉去。 “呼——” 躯体里面的声音大了些,透着垂死的痛苦挣扎。 这里面的活物,还有一点点意识。 它就是曾经被轩辕秀斩去一只手臂的西秦暴戮大将,兰博,在这帝国的极东之地,他被沉入了冰冷的江下,渐渐窒息死亡。 江面恢复,平静无波。 一群人离开江面。 轩辕灏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红色身影,走了过去。 “边城那边,没有原住居民了吗?” “是的,一个都没有了。”负责搜集战场信息的事务官回答道。 “其他的人呢?比如说,城里的佣兵。” 事务官摇摇头:“在开战之前,西秦军杀了城中的每一个佣兵,以防他们中有奸细。” 东皇宁脸色苍白,皮肤雪白的她,此刻脸几乎透明,眼睛发红,溢着水光。 “东皇将军,您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 她转身,对着前方的江面,张口,暗暗用力呼吸。 西秦军杀了每一个佣兵,那么老爹他—— 他不是说好要撤离的吗?以他的能力,他想走,没人留得住他,为什么要留下来? 事务官向她点点头,离开了。 她正沉浸在知道老爹已死的痛苦中,突然看到冰面有个模糊的身影,突然转身,匕首出袖,对准了身后人的喉咙。 “哇哇哇!冷静,冷静,这里没有敌人。”轩辕灏举着双手,连连劝阻。 东皇宁已经收起了得知父亲去世的悲痛,严厉地看着他:“四殿下?” 昨夜,他可是战场上的焦点,出尽了风头,有士兵高呼他“四殿下!” 她对轩辕皇室的了解,是从随着轩辕烨进入皇城开始的,她并没有见过他,但知道他,他是凤后的嫡子,也曾是帝国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轩辕烨能继位,是因为凤后一派全被覆灭。 皇家无父子兄弟,算起来,他和皇上,是兄弟,也是敌人。 她对他的敌意更重了些。 “还是叫我轩辕将军吧。” 她挑眉,目光审视着他询问。 “我更愿意做轩辕将军。” 思索片刻,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信他。 她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匕首。 战争还没有结束,他是战友。 “你是小皇帝的人?” 她以为他说的,是她是轩辕烨的部下,没有是他女人这个意思。 她点点头:“我效忠于他。” 现在,她的身份是帝国的将领,战争还没有结束,她要扛起这个身份的责任。 “这小子,倒是艳福不浅。”他上下打量着她,熠熠生辉的眸子透着对女人的欣赏。 顾盼神飞,神采飞扬,长身窈窕,像流星,像太阳一般耀眼动人。 她明白过来,俏脸一红,眸光一利,匕首又要出袖。 “淡定,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不是我想要的类型,我想要的类型是——” 他抬头西望,目光深邃悠远,仿佛穿越过层层时空,落在某个人的身上。 东皇宁看着他望眼欲穿的样子,不由一愣。 他心里有人了。 能让他流露出如此钟情模样的人,一定也是个特别的女人吧。 轩辕灏脑海里回想着四个多月前,在西都城城门内的那个夜晚,云锦绣拎着灯,转身离开时的身影。 从那之后,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女人。 东皇宁从他面前走过,就要离开。 他突然开口:“你是东皇佣兵?” 她转头看着他,神色冷漠,带着一丝询问。 “你刚刚哭了。”他的目光看进她的眼底,她的眼底还是红的,尽管她一脸霸道强势,却掩饰不住她的伤痛。 她瞪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 她和他,又不熟。 “东皇佣兵,都是殉国者。” 她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他的话,僵在原地。 “东皇禹老先生,曾是这方土地上的无冕之王,他拿这座城,以及他和佣兵们的性命,来配合帝国战役,是最值得我们敬仰的同胞。” 她攥紧了拳头,浑身发抖。 谁是你们的同胞?她在心里反驳。 他们东皇佣兵,是自由民,他们是自己的王。 但他的话,提醒了她,老爹的选择,以及东皇佣兵的立场。 他选择了天元,选择了帝国的无数百姓。 知道这一点,她心里要好受一点。 老爹和那些叔叔伯伯们,为自己所选择的,付出了生命,死得其所。 她冷静了一会儿,回到城墙内。 轩辕灏跟上她:“你应该信任我,我现在是主将之一,轩辕秀也信任我。” 东皇宁一怔,帝国信任轩辕秀,皇上信任他,她当然也信任他。 她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依然没有理他,往城墙内去。 城墙内,广垠的校场上,用柴木搭建了火葬台,上面放着战死士兵的尸体,方阵排列,一远看去,森然的一片。 这战场役的幸存者,胜利者,云翦,刘文基,沈唐,卫起,轩辕灏,东皇宁,轩辕秀……排站在前方,为死者举办这场葬礼,他们的脸上,都有伤疤,个个神色庄重肃敬。 摄政王轩辕秀站在正前方,他的正对面,是方遒,他的声音悲壮而深情: “我们在此,向同胞们、兄弟们告别,他们曾和我们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用身躯和性命,守卫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百姓。 帝国上下,永远报答不完他们的恩情。 我们将我铭记他们,传颂他们的英雄事迹。 那些使之流血,使我们流血的人,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我们不会放过他们!” 说完,他从士卫手中拿过火把,上前去,点柴火点燃。 云翦,轩辕灏,沈唐,刘文基,卫起等一众,纷纷拿着火把上前,点燃木柴,关内,又是一阵滚滚浓烟烈火。 第472章 他不死,大军不退! 西秦军营内,大军虽然折损了三分之一,但剩下的军队,在皇朝特殊的严厉军律下,依然保持着很高的军矩和战斗力。 高长雪的营帐,被军队包围得严严实实,一级大将,全都守在军帐外,只有他身边亲近的将领,得以进入帐内。 他们的君王,高长雪,受伤了。 是大军护着他从前线撤离的,这件事,在军中,已经不是秘密。 傍晚时候,天光渐暗。 云锦绣被关押在营帐里,营帐内燃烧着火盆,她坐在火盆前,看着火光,平静的营帐里,透着肃杀的气息。 帐帘掀起,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她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赫斯,他的脸色苍白,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和愉悦。 他是在这个军营里,最关心高长雪的人。 他的关心,也和别人的不一样。 他只关心他个人,关心他的疼痛,冷暖,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感同身受。 军中的那些忠臣,将他与国运联在一起,他们关心陛下,就是在关心西秦帝国。 而军中更多的人,关心他,是关心他们的远大宏途。 云锦绣看着他痛疼的模样,心里只有一丝的麻木。 跟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千千万万士兵相比,这点疼,算什么? 每一个死者,是儿子,也可能是父亲,是兄弟,也可能是其他的亲人,每一个死者的背后,都会有人在伤心悲泣。 这一天,又有多少人,再忍受着这样的悲痛! 她低下头,甚至没有像以往一样,和他打招呼。 “陛下请你过去。”赫斯开口,声音沙哑。 她站起,跟着他,出了营帐,穿过兵营,在无数士兵的注视下,进了高长雪的营帐。 帐外,有人小声议论。 “这个敌军主将的妻子,进去做什么?” “何不杀了她,祭拜死去的同胞。” “……” 有主将发声,压下了这种舆论。 “这么好的人质,用来祭拜太可惜了,留着大有用处。” “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女人,不足为惧。” “……” 这些言论,让士兵们心里平衡了些,他们对这个敌国的女人愤恨也少了。 云锦绣进入营帐,就看到高长雪坐在宽大的榻上,榻上铺着棕色的昂贵皮毛,金线刺绣用具。 他坐靠在床头,坦露着上半身,军中的御医已经给他治疗了,正在抱扎着伤口。 他的肩头,胸膛,手臂,腰上,处处都是肌肉,线条完美,营帐内光线暗,点了烛光,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肌肉反射着烛光,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健硕,除了脸色苍白,薄唇染了层霜色,其他的看起来没有异样。 他是受伤了,但伤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重。 “阿锦,阿锦……” 赫斯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 他正眯眼看着她。 “你刚刚看得很入神。” 他风情万钟的狭长眼眸里透着一抹意味深长,好像在问她,陛下的身材是不是很美。 云锦绣:“……” 一个医师正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医师开口道:“听说姑娘也是名医。” 她不由一愣。 名医—— 她对医理,还真是一窍不通,当年在王城,也是情非得已,为了救外祖父和舅舅,她才假装自己是名医。 那时候,她身边有薛太医那样的名医,人才济济,扮演一个名医,也不难。 后来,又装医者,是因为有乌灵宇那位神医在。 面对着御医的询问,还有众医者的关注,高长雪也正看着自己,她只好僵硬地点点头。 “请姑娘过来看看。” 她看着高长雪,他点点头。 她走上去。 正在给他包扎的御医将白色的纱布拉开,露出他背部的伤口。 他的背部有一片烧伤,伤入血肉,虽然已经经过御医的清理治疗,但仍然看得她头皮发麻。 他伤得,比他表面上看起来的要重。 “姑娘,依你看,这样处理,可妥当?”御医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他是帝国最优秀的医师,是专门跟在高长雪身边,为他治伤的,除了他,周围还有其他的医师,他们不可能犯错,或者有所疏忽。 他们这么小心翼翼,是为了陛下的伤着想。 她是当年王城瘟疫的主持医师之一,在这些人的心中,极有威望。 她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再加点虎杖和滑石粉。”她给出了建议。 御医点头:“可用,可用!” 他们之前也用了治烧伤的药,只是药效都不如她所说的这两种显著。 他们给高长雪又加了药,替他包扎上伤口。 赫斯上前去,为他穿衣。 他看着他的伤口,眼底暗暗发红,心疼得厉害,但蒙汗等众将在,不敢表现出来。 云锦绣退到一旁的角落里,等候着。 蒙汗等众将松了一口气,他们的陛下,看起来精神奕奕,身上的伤,并无大碍。 他开口发问:“陛下,下一步怎么走?” 高思等人也正看着他们,眼下形势前面未所的严峻,何去何从,需要他尽快做出决定。 高长雪眼眸一张,琥珀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异亮的光芒,神色严峻起来。 昨夜江河下爆炸,伤了他们很多人,现在,不远处的伤兵营,还有很多伤者。 连他都想不到,轩辕秀拖到如今,是使用了这样的战术。 在冰下埋了大量的火油和黑火药,引爆江面。 这样的战争想象力,是前所未有的。 几乎所有活着的西秦军,还有主将,都被恐惧到了。 如果不是西秦皇军,又有他坐镇,换作其他的军队,早就落荒而逃了。 这是高长雪行军十几年来,败得最惨的一次。 将士们看着他,依然镇定,依然满怀信心,因为他是高长雪,是西秦帝国前所未有的神话君主。 他们的信仰和意志,都是属于他的。 他们只相信他。 云锦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清亮的眼中透着期待。 她希望他能撤军,结束这场战役。 “敌方这一战,也几乎耗尽了全部军力,实力不如我军。” 赫斯已经为他穿好了衣服,他转过身来,正对着众人,又是一位君临天下的霸主。 “传令下去,休整一天一夜,入关!” 他的神色肃穆,君威铺天盖地,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这是这次战役以来,他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发布军令。 云锦绣看着他,眸光一震。 仿佛这一刻,她才看清了他。 他不是一个有着伟大梦想,要统一大陆的君主,而是一个偏执的征服者,称霸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不死,大军不退! 第473章 斩首者,你的死期将至 高思和蒙汗等人,也是一脸震惊。 他们的主力军已经受到重创,就算过了关,入了扬州城,占领城池,后续统治又要如何进行? 任何有思考能力的人,都知道,此时进军,是下下之策。 “迅鹰!” 高长雪一出声,立刻有传信兵上前来听令。 “传令西都城,西林关,准备东进,入主天元。” 这条军令,不只是要传到西都城和西林关,也是传给帐位的各位主将,让他们传遍全营。 他转身,走到御案前,拿了纸笔,写了密信。 他提笔写信的时候,臂膀有些僵礓抽蓄,他的双臂,受到背上的伤的影响,几乎使不出什么力气,但还是写下了密信,并蜡封好,盖上帝国皇印,递给信兵。 信兵屈膝跪拜,接过密信,出了营帐,前去传信。 云锦绣看着信兵出了营帐,只见帐帘处一阵风,人已经不见了。 她猜想,密信里写了什么。 他要东进,要入关,还能够活下来,只有一条,西林关以东,一个人都不能退,士兵,商人,探险者,移民者……全部入侵天元,人多,希望就大。 她回自己营帐的时候,正是幕色时分,天光暮色,将夜。 营帐四周亮起火炬,暂时休战的战场,处处透着血火气息。 她走到关押她的营帐门口,也是她的栖身之所,掀起帐帘,走了进去,帐帘内没有亮灯,一片漆黑,她感受到了一股霸道的杀戮之气。 “咚咚咚!” 身后帘帐处几声铿锵的脚步声,是重兵靠近。 她眸色一惊,转头一看,垂下的幕帘被一阵劲风掀起,她看到了几双漆黑的军靴,有人守住了这里。 “呼——” 一团火苗燃起,她转过头来,就看到了波隆, 他带着两名手下,两名手下一左一右,一只手举着火把,一只手押着东皇禹,东皇禹被钳制住跪在地上。 火光将狭小的营帐空间照得通明,她震惊而愤怒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瞳孔张大,眸光发红。 “波隆,放了他!” 她的声音沉重,带着一丝沙哑。 波隆把玩着手中雪亮的长剑,抬头看着她,映着火光的瞳孔,透着嗜血的魔性。 他突然双手举起长剑,狠狠斩下。 只听“锃!”的一声,云锦绣只看到一个头颅滚到自己的脚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看着面前的人头,东皇禹的眼睛还看着她,嘴巴还在动,一副担心她的神情,好像还有话要跟她说。 波隆将斩首的剑递给自己的属下,上前来,走到云锦绣的面前,伸手示意她看东皇禹分为两段的尸首。 “怎么样?你现在要去陛下那里告我?” 他极端挑衅,发泄他身上的愤怒和恐惧。 “嗯?” 他沉声问,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按在墙上。 “你以为到了现在,高长雪还会护着你?”他捏着她的脖子,就像在玩弄一只毫无反抗力的兔子。 “你知道兰博的下场吗?” “他就是领军正面冲锋的那座机甲,他变成了不死不活的怪物,都是因为你的丈夫,轩辕秀,斩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他被你们天元的士兵,沉入江底,听说,他被沉江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他死了,都只能困在那冰底的江河世界,做孤魂野鬼。” “你们天元,杀了我们那么多士兵,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 云锦绣眼眸通红,深邃的眼里,仿佛能够迸发出愤怒的火焰,直直地盯着他。 “不能!”她咬牙切齿,声音中透着强劲的力量。 “高长雪已经下令,全军渡关,入主天元。” “你将和他们,进入天元的国界,等待你们的,将是全天元帝国的抵抗!” “他们的实力,他的作战天赋,你也看到了。” “他们能用羸弱肉躯,抵挡你们的机甲军团。他们也能运用天地之力,击毁你们!”“你心里很清楚,以你们现在兵力,就你们这些人,就算是夺得天启帝都之城,也不可能征服天元,更何况,天元帝国南北分界,中间守关重重,夺取天元,天方夜谭!” “一旦你们往东,过了军都关,进入扬州城,等待你们的,只有死亡!” “你将死在异国他乡,被挫骨扬灰,永生永世回不了你的故土,你家族的领地!” “你只是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连兰博都不如!” 云锦绣说完,脸上露出无所畏惧的笑意。 “我,”她的目光看向地面,看着东皇禹的头颅,“他,还有你们杀死的每个天元人,你们都将用自己的血来祭拜我们!” 她语调一转,诛心之言,继续深植他的内心。 “你知道高长雪为什么将我留在他身边吗?回为我懂他。” “他的征伐,是永无止境的。” “从他开始领兵打仗的那天开始,他从未停止过征伐。” “他将带着你们,继续东征,他不死,绝不会退兵!” “波隆,斩首者,你的死期将至!” 波隆只觉她的话,像有魔力似的,轰炸着他的脑海,他的额头直冒冷汗。 “啊——”他咬牙叫了一声,将她推倒在一旁,出了营帐。 入夜,天地冰凉。 云锦绣亲自将东皇禹的头颅抱了放在柴火上,和他的尸身放在一起,用火把点了柴火,为他举行葬礼。 她站在火葬台前,看着熊熊的火光,看着他在烈火中渐渐消失,有烟尘碎屑四处翻飞。 她觉得,东皇老先生,是为了她死的。冰封的江河面经过一场大爆炸之后,冰层渐渐融化,江河上游,西川边境之地,新建的大坝开闸,河流加急,过了一夜,江流已经扩大,军都关外,江面冰层已经变薄, 无法再过人。 天气也渐渐转暖,江河将不会再封冻。 西秦皇军,与驻守在军都关的西秦军,隔河相望。 天元现有的兵力,作战能力有限,他们没办法主动出击,只能镇守。 西秦皇军,想要再东进,必须绕道,重新开辟道路,绕河而来。 天元军派出大量的侦查兵,侦查敌情。 到目前为,西秦军,仍然没有动静。 一天一夜已过。 已经到了高长雪下令东进的时间,西秦皇军之内,却没有动静。 云锦绣坐在自己营帐内的床上,床上铺满了紫色的貂皮,不大的营帐内显得华贵肃穆。 她穿着一身浅白银线锦袍,显得清秀单薄了很多。 东皇禹死后,她一个人身在敌营,越发的显得寡郁。 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地毯上,地毯上的一块泛白,那是昨天,东皇禹被波隆斩首时,留下的血迹,被侍女清洗了。 她凝思了一会儿,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按高长雪的计划,现在大军该有所行动了,外面却这么安静,她的心里油生出一线希翼,不由攥紧了手心。帘帐突然掀起,赫斯冲进来,一脸急色:“阿锦,你跟我来!” 第474章 高长雪病倒 她眼底眸光一漾,露出些许惊愕:“怎么了?” “你跟我来!”赫斯伸手拉起她,急匆匆地往营帐外去。 出了营帐,直奔高长雪的营帐。 营帐外,有大量士兵把守,周围气氛凝重肃穆,一看就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赫斯领着她,直接进了营帐。 宽大的营帐内,只有蒙汗和高思两位重臣在,其他的人,都是御医,还有赫斯以及几名随身侍从,贴身照顾高长雪的。 众人神色凝重,几个侍从的脸上,甚至还有悲戚之色。 她抬头,向里间看去,透过半掩的帘帐,看到了几个御医的身影。 她暗暗屏紧了呼吸,如此阵式,只有一件事,高长雪的的伤加重了。 赫斯向蒙汗,以及几位等候着的御医。 “她懂医理,我带她过来看看。” 他是高长雪最忠实的侍从,蒙汗几人对他都很信任,但对云锦绣—— 几人盯着她看。 云锦绣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虽然几人都是西秦大帝国赫赫有名的人物,现在看她的目光,格外的犀利,透着怀疑,警告和威胁。 她淡淡地和他们对视之后,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职业的医师,医术无法和这些御医相比,让她看伤…… 她心中思索千万,表面上却很平淡。 蒙汗最后开口道:“带她进去看看。” 赫斯带着云锦绣往内殿去。 他给了御医一个眼神,摇头示意,让他别让云锦绣碰到高长雪。 如此敏感时期,他不得不防。 御医心领神会,跟了进去。 云锦绣跟着进了内殿,天色已晚,帐内通光口少,光线较暗,已经点了烛灯,光线却不够亮,有些昏暗,这样的光线,适合安静休养。 侍丛们端着器皿,排站在两侧,御医,医侍等,有序地守在一旁。 御医们见他们来了,往床边挪了挪。 她跟着赫斯,来到床前,就看到床上的高长雪。 他躺在床上,看着像似昏迷,也像似睡着了。 他的脸色泛着灰青,眼眶发黑,嘴唇龟裂发紫,看起来,伤情严重。 他这是倒下了。 如果不倒下,军营中,也不会如此安静了。 她心中涌过一抹惊骇,内心平静下来。 她向身边的御医:“昨天陛下还好好的,现在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温柔,态度温和,只是很诧异。 其他的人,看到这样的情况,也非常诧异,信也不敢相信,他们年轻健壮伟大的陛下,今天突然卧床不起了。 太突然了! 御医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医师问诊之前,都要了解病情,他们才是主治医师,而她,只是一个过来帮忙看看的,他耐心说明情况。 “今天一早,是赫斯先生通知我们医部的。” 赫斯解释:“今天一早,我来侍候陛下起床时,他的状态不太好,没有下床。” 他说得隐晦,高长雪这样的人,没有下床,就是他病得起不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底通红。 从早上到现在,他一直在担心,他现在还能保持着平静,已经算是克制了。 昨天夜间,是他侍候高长雪就寝的。 他虽然受了伤,但还是熬夜布完了作战计划。 他睡下时,状态明明很好的。 今天一早,他没有早起,他就一直等在外面,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直到天亮好些时间之后,寝殿内依然没有动静,这种事情,以往是不会出现的,陛下不管就寝得再晚,早上都一定会早起。 他觉察到异常,匆忙进寝殿,就发现高长雪躺在床上,半昏半醒,他才立刻叫来御医。 御医已经忙了一个上午,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主治御医继续解释,蒙汗和高思也在帐帘处看着,他们没有进来,但能够观察到里面的情形,两人将寝帐内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陛下背上的伤口,有些发炎。”他的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他们没有高效消炎的药,感染发炎,是最严重的伤了。 “那火中,含有一种黑火药,和有毒的黑油,容易造成感染。” 御医的神色里透着悲观。 赫斯听得更是心急如焚:“昨天不是还说好好的吗?”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这对他们所有的人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噩耗。 “昨天陛下的伤势,的确是控制住的,可能是当时症状还没有表现出来……” 云锦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以及每一个人。 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才开口问道:“昨夜是谁在这里值夜看守?” 几个值守的医侍和侍从都慌了,身体抖得跟筛筛子似的,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昨夜是我们在这里看守。” “陛下昨夜凌晨四时就寝,他睡下之后,我等就在外殿守着。” “陛下入睡之前,都是由赫斯首领陪着。” “今天一早,也是赫斯首领第一个入寝帐来的。” “……” 总而言之,陛下从入睡,到今天卧床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与这些守夜的人,也没有关联。 云锦绣又四处看了下,床头,以及寝帐内的所有用具,在今早,也都完全换过了。 御医:“你们说,陛下昨夜凌晨四时才入睡?” “是是是……”众人回答。 赫斯也像御医点头确认:“陛下他,有要事要忙。” 部署新的战略计划。 帐帘外的高思和蒙汗相互看了一眼,高思往御案前走去,御案上有高长雪留下来的作战部署军文。 蒙汗则站在原地,看着寝帐内。 御医骇然一悟:“这就是对了,陛下长期领军,疲劳过度,本来就已经受了伤,昨夜又熬夜太晚,又耗神劳作,累极致痨,才导致炎症并发!” “不会的!”赫斯大声反对,他指着床上的人:“他是最伟大的天选之子,最英明神武的君王,他怎么可能会累极致痨?” 不止他不信,没有人会相信。 “赫斯,在陛下面前,不得失礼!”蒙汗进来,他声音提高,算是对他的警告。 现在陛下卧床不醒,大军又刚刚吃了败仗,军心极为不稳,他们这些陛下身边亲近的人,稍有骚动,都可能引起军心动荡。 “你是陛下的亲侍,这个时候,更应得体,照顾好陛下。”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赫斯,眼中自有不一样的言语。 赫斯看着他的眼睛,顿时明白过来,红着眼睛点点头。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怎么做,对大家是最有利的。 为了高长雪,他也做得到。 他眨了下眼睛,整理了下表情,恢复了镇定。 御医束手无策,看着云锦绣:“姑娘,你可有良策?”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她,眼中都透着期待。 云锦绣迎着众人的目光,呼吸慢慢屏紧。 第475章 君王令,不许退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帮不上什么忙。 如果自己直接拒绝——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以她的身份,她若不治,无异于是替国杀敌,打破她与西秦岌岌可危的平和。 以她的身份,可不适合打破这种平和。 她回答道:“我和大家一起商讨一下,看如何医治。” “我建议,可以先给陛下施针,让他尽快苏醒。” 此时,高思已经收了高长雪留下的行军部署军文,来到蒙汗的身边,两人四目相对,点点头。 现在,他们需要陛下醒来,告诉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们两人向御医点点头。 御医出来,和大家一起商量。 云锦绣也跟着出来,以医师的身份,参与到御医们中。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有士卫进来禀报:“将军,军师,提利将军等人在外面,请求面见陛下。” 蒙汗和高思一脸犯难,不用看也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如果让他们见到陛下现在的样子,势必会引起军中混乱。 两人犹豫不决,一众将领已经硬闯了进来,以提利将军为首,总共有六七人,浩浩荡荡,气势难挡。 云锦绣看着他们,看到波隆跟在大家的后面,他是这群将领里面,较为年轻的一个。 他也在看她。 眼神凌厉,透着冷意。 自从他当着她的面,斩首东皇禹之后,她就记下了这个仇,她的目光里,也闪过一抹恨意。 很快,波隆就移开了目光,看着前方,提令将军与蒙汗和高思他们,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面对陛下身边的首席大将,和军事首脑,提利的气势弱了很多,但声势依然浩大,表现他的担忧。 “两位大人,可否让我们见陛下一面?” 蒙汗挡在他的面前,高大的身躯比他高出两个头,气势威严,不怒自威。 “陛下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他的目光一一看着后面的将领:“等陛下休息好了,自会召见各位将军。” “各位将军,请回去休息。” 另外一名将军壮着胆子说道:“将军,我们实在是撑不住了,我的部下,有大半伤残士兵,药物补给不够,粮食缩减,保暖的衣物也不足,就昨天半夜,就冻死几百伤者,我们……” 他声音哽咽,低头抹泪。 在高长雪的作战计划里面,从来没有考虑战败的情况,没有足够的后勤补给,他们孤军深入,也根本做不到给这么庞大的军队提供补给。 他的部下所面临的,也是其他将领面临的,也是整个西秦军面临的。 大家的态度转变,变得强硬坚定起来,显得有些拥挤的营帐,充斥着暴戾肃杀的气息。 提利昂首挺胸,强硬地说道:“将军,现在对我们来说,按兵不动,就是自我灭亡,请你为万千士兵的性命,帝国的前途,也为陛下着想。” 如此重言压下来,蒙汗脸色发青,身体暗暗震颤。 一旁的高思也是一阵胆寒。 沉默片刻,蒙汗开口,声音铿锵,一脸严明:“正是因为如此,才请各位将军稍安,维持好军律,等陛下下一步命令。” “什么时候?”提利态度坚定。 众将领也坚定地看着他,这是他们共同的问题。 “一两个时辰。” 众将领松了一口气。 云锦绣一直在观察着波隆,在蒙汗给出这个答复的时候,他的眼里闪过一道暗光。 事已至此,大家也只能接受现实,纷纷退出了营帐。 众御医齐集,开始商议施针对策。 施针救急这种技术,御医中用得好的,不在少数。 云锦绣只是偶尔发言,表现得像医师那么回事,偶尔尽点力。 一切商议好,由一个中年医师施针。 作为敌国主帅的至亲,云锦绣只能坐在寝帐门帘下的一角,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几名御医联合守护,擅施针的御医为高长雪施针。 他出手谨慎,小心翼翼,针起针落,分毫不差。 蒙汗,高思,赫斯等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均屏气凝神,满心期待。 施针过程对众人来说,缓慢而惊心。 施针快要结束的时候,高长雪突然吐了一口血,喷溅在白色的里衣上。 云锦绣站起来,走近了些,关注着他的伤势变化。 几个御医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达成一致,继续施针。 施针结束,御医将针一一拔出。 等最后一根银针从高长雪门心上拔出时,他又吐了些血,医侍用银质器皿,接住他吐出的浊血。 她仔细看着银器里的血。 高长雪用的器皿,大多是纯银的,一来贵重,二来,可直接验毒,但也有些毒,是银验不出来的。 器皿不变,可那血的颜色,未免太黑,像似中毒! 医侍端着浊血,从她身边走过,她看得更清楚了。 她暗暗握了握拳头,手心不时浸出些许冷汗,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施针之后,高长雪悠悠醒来。 蒙汗,高思,赫斯等众人大喜。 “陛下!” “陛下!” “陛下……” 众人眼底含泪。 赫斯拿着布巾,匍匐在他身前,伸手替他擦嘴角的血。 他接过,自己擦净了嘴角,挥挥手,众人退开。 他一只脚落在地毯上,一只脚踩在床上,拉了件大裘,披在身上,看着众人,目光渐渐清澈起来。 他抬头,看向外面,天光暗淡,烛火灼灼燃烧,天快黑了。 他抬头看着蒙汗和高思:“现在是什么时辰?” “陛下,现在是酉时。” 此时此刻,西秦历一千零二年,三月一日。 “传令全军,原地待命!” 蒙汗和高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向高长雪。 高思刚要开口,他挥挥手:“都去忙吧。” 两人不说话,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两人出去,他向后方的御医,还有闲着的医侍:“你们也都下去。” 几名御医和医侍,在这里早已经透不过气来,如蒙大赦,纷纷退了出去。 云锦绣正和他们在一起,也跟着他们,纷纷离开。 高长雪看着她出了寝帐,给赫斯一个眼神,让他将她留下来。 她刚跟着大家,来到营帐门口,赫斯追了上来:“阿锦,你就留在这里吧。” 第476章 摄政王:西望,望眼欲穿 她退了回来,和其他人,呆在一旁。 又有几名御医和侍从从容寝帐里出来,寝帐内,只留下高长雪和两名御医。 他抬头,看着两人,不怒自威。 “朕的身体状况如何?” 昨夜,他突然昏迷卧床,病来如山倒,他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东垮了。 两名御医屏气凝神,刚要看向彼此,他点名:“多德,你说。” 两名御医,连商量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多德对着他的眼睛,圆滑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烧伤陛下的火中,含有有毒的黑油,火药……陛下日夜操劳,身体疲惫虚弱,昨日又熬夜太久,火毒入侵,引起炎症。” 他目光一利,看着两人。 “就这样?” 两人一愣,诧异地看着他,一时想不明白,他所问是何意。 两御医各自一阵深思,点点头。 “朕何时能康复?” “这……”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就已经给两名御医很大的压力。 “我等会尽快治好陛下。” 好一会儿,云锦绣等人才看到两名御医出来,只见他们满脸是汗,脖子里白色的领口都浸湿了。 另外的名御医看到同伴如此,也惊出一身冷汗。 几人眼神交流。 云锦绣看他们的眼神,也猜出了七八分。 其中一个御医看到她,眼睛亮了亮,上前来,向她询问:“姑娘可有良策?” 昨天的炎症用药,今天的施针让陛下醒来,都是她给出的建议,她的话不多,仅两次方案,效果却很明显,赢得了这些御医的信任。 东方的医术和西方有不同,他们也想从她的身上找到一些突破。 她微微屏息,同时,心下也明白,他们已经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才会这样问她。 她皱眉思索:“容我想想。” 赫斯将她拉到隔壁侍从的营帐,劝说道:“阿锦,我知道你的身份。”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深切的期盼:“如果你知道让陛下康复的方法,一定会告知,对不对?” 她面容里闪过一抹难色:“赫斯,你知道的,我不是专业的医师,医术自然不能跟那些御医相比……” “但是你会尽力的,对不对?” 赫斯打断了她。 “你尽力协助,治好陛下,你就可以活下去。” “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赌上我的性命,帮你达成所愿……包括送你回家,和家人团聚……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她无法拒绝他:“我会尽力的。” 过了一会儿,她和赫斯回来。 赫斯则去照顾高长雪了,而她,则和御医们呆在一起,商讨治疗陛下的方案。 她以自己并没有给高长雪做检查,不知他的病情为由,只得先听御医们讲解陛下的病情,不用一下子想出什么治疗方案,可以继续往后拖。 军都关以东,过了两天,边关战地已经重整。 伤者被送回内地城市,守关的兵将也已经更换。 重建的主帅营帐内,休整过的轩辕秀已经恢复了神采,他修剪了脸上的胡渣,一身蓝色的军服劲装,削瘦的身形显得更加俊逸逼人。 他坐在红木大案前,听着侦查营官员的报告。 “西秦军仍然在原地驻扎,按兵不动。” 众将领一听,眉头紧蹙,一脸疑虑,他们看着轩辕秀,想听他怎么说。 轩辕秀思索片刻。 “高长雪受伤了。”他笃定地说道。 众将领眼睛一亮,很快就想明白了。 只有他受伤了,大军才会按兵不动。 高长雪受伤,就意味着,他们的机会来了。 东皇宁站起:“王爷,请让我带兵,前去袭营。” 轩辕秀抬头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眸光微动。 “东皇将军,西秦军还有超过五万的兵力,袭击是没用的。” 他看着她,锐利地捕捉到了她复仇的欲望。 他知道她的身份,东皇佣兵王东皇禹的儿女,东皇佣兵女王。 她能带着朝廷的新军,出现在这里,可见她的实力。 也知道东皇禹等一众老佣兵,最后没能离开西都城。 她想去刺杀高长雪,为她的父亲报仇。 东皇宁不由一愣,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 她坚决地看着他,还没有放弃这个决定。 “袭击是我们之前惯用的兵法,敌军早有防范。”他耐心解释。 之前,他就是用偷袭,斩杀了西秦第一大将源义,将战事拖后。 再后来,他又用了偷袭和游击战术,拖了西秦军两天。 现在高长雪受伤,他们的防守,势必会做得更好。 “西秦军按兵不动,就是还有要进攻我军的意思。”他的目光一一看向众将,希望他们明白这一点,谨记这一点。 “你们都是帝国最后的盾,高长雪没有退出西林关,我军不许追。” “我们的敌人,不仅在西面,还地北面,北西,东面……” “国家也需要军队来维持稳定。” 他一一看着众将,是命令,也是恳求。 “我希望我们可以将军队毫无损失地带回去,这也是本王身为主帅的命令。” 云翦身为帝国的护国大将,在北方抵御敌军十几年,深知他所说的。 他带头领命:“王爷放心,我等会谨遵军令!” 卫起等人也领命。 东皇宁看看云翦等人,想想军事力量空虚的帝都,在努力重建统治的轩辕烨 ,眼底暗红,点了点头。 七八名将领中,只有轩辕灏没表态。 轩辕秀盯着他,狭长的凤眸透着锐光,让他无所遁形。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轩辕灏。 在战场上,都是兄弟同胞。 除此,他是前正统皇子,帝位的继承人,而他们,是新君的忠诚良将。 若他有不良之心,他们必诛之。 轩辕灏迎着轩辕秀的目光,只觉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已经被他看穿。 他会以元军将领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是为了配合他实现重创西秦军的作战计划,扭转战局。 他不为国,不为民,为了云锦绣! 他的目标,和这些人都不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轩辕秀的眼眸中渐渐迸发出强硬的力量,再被这么多将领瞪着,他只觉有些窒息,僵硬地点点头。 东皇宁皱了下眉头,她敏锐地发现,他内心还有其他的想法。 她看向轩辕秀。 他是主帅,也是大家的信仰。 见他神色缓和,接受了轩辕灏,也才松了一口气。 轩辕秀向沈唐:“加派兵力,继续盯紧西秦军的动向。” “是,王爷!” 沈唐先行离殿,前去派兵侦查西秦军的动向。 众人也纷纷离去。 轩辕秀最后出殿,来到残破的城墙边,周围有士兵正在整修城墙。 他登上高处,看向西面,遥望着西秦军营地,目光所及之处,营地重重,可见敌军的阵地轮廓。 他的目光深邃而明亮,烧红的天边暮色倒映在他的眼底,那眼底,是无尽的望眼欲穿。 现在,战局逆转,他有信心击退高长雪,只期望云锦绣能够平安归来。 第477章 敌在身侧,弑君者 天黑下来,西林关。 传信的西秦皇军一进城楼,便被拿下。 云麾得知高长雪的军令是不许任何人西进入关,心下就明白,他们遭到了轩辕秀的重创。 “哈哈哈!”他朗笑三声,振奋不已。 有轩辕秀坐镇的战争,是不会输的。 当年,他们在北境,也取得了胜利,他率军进入北境的帝都,和平治世帝明玄奕达成了和平协议。 他们会赢得这次战争,那么云大小姐,可以平安归来的。 西秦军中,高长雪的营帐内。 御医端着药,进入寝帐,云锦绣跟在后面。 到了床前,赫斯接过药,自己轻轻尝了一口,才将药递给高长雪。 他端过,拧着眉头,一口喝下。 主治御医:“陛下,喝完药之后,请就寝休息,尽早恢复体力。” 他点点头,这一次,很是御医的话。 他打算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一亮起来,就率军按新的行军路线东进。 他将药碗递给赫斯。 营帐内火灯明照,一片喜气。 他向众人挥了下手:“你们……”退下吧! “噗!”他一口血喷了出来。 “陛下!”赫斯一下子扶住了他。 他再一张口,又是一口血,身体不支,靠在赫斯的身上。 瞬间惊变。 所有御医,医侍,侍从,全都跪下。 蒙汗和高思也是大惊。 云锦绣也是一惊,呆呆地看着高长雪,更确信了心中的猜想。 他中毒了,有人弑君。 赫斯急红了眼,指着御医们:“你……你们对陛下做了什么?拿下!” 立刻有士卫上前来。 御医多德连连跪拜:“陛下明鉴,我等尽忠职守,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疏忽。” 此时,高长雪还清醒着,但气息紊乱,连话都说不清楚。 士兵上前来,正要拿人。 “住手!”高思出口,阻止士卫。 他向另外一名御医:“埃文,你看看陛下伤势如何。” 埃文起身,为高长雪诊治。 其他人等均被请到了隔壁的营帐中,云锦绣也是其中之一,她和医侍们呆在前两天搭建好的药房帐营内,她坐在角落的椅子里,太累了,靠着椅子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半夜,她是被哭声吵醒的。 药房里只有三五个人,有个年轻的少年,看起来才十八九岁,穿着一身白衣,是个医侍,正窝在她旁边的角落里哭。 其他两三个人,分坐在他们不远处,也都是一脸骇色。 她拿了一条羊毛毯子,上前去,给年轻的医侍盖上,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胳膊:“别哭了,让人听见了,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她不知道现在高长雪的情况怎么样了,但情况肯定不会乐观,他的病情,只会越来越重。 数万大军都如紧绷的弦,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军中最忌讳的就是哭声,而他,还是侍奉高长雪的医侍,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 年轻的医侍也明白这一点,他抓紧了身上的羊毛毯子,咬着牙,将哭声压到最低,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提问,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叫布洛林。” “很好听的名字。”少年轻轻笑了一下,放松了很多。 另外三人看着他们,他们知道云锦绣,她现在的冷静,也让他们安心。 另外一个年长沉稳的人开口说道:“他们把御医,还有负责药理的人,一一叫出去审问了,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 云锦绣看着他们,他们中最沉稳的人,也都是一脸惊慌和害怕。 她想了想,回答道:“陛下的伤势一直不见好,他们是想一一查问,看能不能找出更好医治陛下的方法。” “还有,他们想查查看,是不是咱们医部出错了。” 听到她这一句,大家稍稍安心了些。 布洛林现在已经停止了哭声,他问道:“那我们该怎么?他们会不会怪罪我们?” 这也是其他的人都关心的问题,大家都看着她。 “我们尽职尽责,做好我们的本份就是了。” 又有人问:“听说你当年在王城治好了瘟疫,你觉得,陛下的伤……”能不能好? 她抬头看着那人,那人高高瘦瘦,眼眸闪眸,透着迷茫和恐慌。 “御医们会一起想办法医治陛下。” 大家心里也都有底了,没有再问。 不一会儿,又有士卫进来,叫走了两人。 布洛林是最后一个被带走的,临行前,他深深地看了云锦绣一眼,自信了一些,还冲着她笑了笑。 可这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在这场可怕的战役里,葬送的生命,不计其数,人人自危。 云锦绣坐回椅子里,宽大的营帐内弥漫着药物的味道,格外的安静,她的大脑,也十分清醒。 帐营掀起,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她抬起头来,就看到了赫斯,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发丝凌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掩的悲痛。 只看他,她就知道,高长雪的病情恶化了。 他来请自己,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特权了,她站起,走上来。 “阿锦,会不会是有人想伤害陛下?” 高长雪病情加重太突然,反反复复,让人不得不怀疑。 她眼底眸光微动,同时也明白了,他们对高长雪的受伤,有所怀疑,但也没查出什么。 “赫斯,你应该相信自己看到的。” “是吗?可是人心隔肚皮,我未必能看到得。” 她心头一震,却只能勉强笑笑。 “跟我来吧。” 她跟上他,出了药房,来到离高长雪营帐不远处的营帐,营帐宽大,里面重兵把守,赫思和蒙汗都在。 蒙汗屏退众人,营帐内只剩下他,高思,赫斯。 蒙汗和高思盯着她看,上下扫视。 “你们想对我搜身?” 高思一愣,蒙汗也不由得有些尴尬。 “你们怀疑,陛下的病另有隐情?” 蒙汗神色冷了冷:“我们怀疑什么,你不用知道,配合就行。” “蒙汗将军,我已经很配合了。”她看着他们,眸光锋利如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们就已经安排人搜查过我了。” “我所有的私人衣物,也都被安娜没收下了,从开始到现在,我在你们的眼里,都是透明的,我的一举一动,安娜她们也都告诉过你们了。” “从陛下病倒到现在,你们也都没有让我碰过你们的陛下,你们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们自己。” 蒙汗的脸变成猪肝色,没想到自己对她所有的安排,她都知道。 高思:“我竟不知道,姑娘如此心思敏捷,竟然知道安娜他们搜查你,你倒是配合得不错。” “高大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什么样的处境,你们也都很清楚。” “我配合,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一点尊严,毕竟我是女人,难不成现在还真要脱光了,让你们搜?” 她面含愠色,眸光锋利逼人。 高思和蒙汗脸一红。 “你们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如你们所想,我没有对你们的陛下做什么,也没有机会。” “我只是懂些医理,并不是真正的医者,我能做的,都尽力了。” 高思和蒙汗一直都在监视她,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更何况,现在天元与西秦势均力敌,她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等着最后的生机。 他们没有再为难她。 她被带到附近的一处营帐内,有士卫看守。 一夜侦查,蒙汗等人得到的结论是: 御医们在给高长雪治病上,并没有失误,而高长雪伤口感染,火毒侵入体内,重病。 但他的军令如旧,大军原地待命。 第478章 威胁,反威胁 黎明时分,云锦绣被一阵动乱惊醒。 她下床来,来到帐帘处,掀起帘子,就看到高长雪的营帐前聚满了人,有穿着白衣的医部人员,有穿着棕色军装的将领,有穿着黑色军装的士兵。 她要出去看,守在营帐外的士兵一抬手,拦住了她。 她旁边侍奉的侍女开口提醒道:“外面冷,云姑娘还是在帐内好好休息吧。” 侍女的脸上透着惶恐不安,声音微微发抖。 恐惧充斥在西秦军营里的每个角落。 云锦绣知道,这些人是不会让她出营帐的,她放下帐帘,向侍女。 “莉丝。” 这个侍女,是现在唯一在她身边侍奉的了。 自从高长雪受伤之后,没有管她,她的待遇也变差了,安娜带着其他的侍女,都去高长雪身边侍候了。 “嗯?” “他们是要处决那些医部的人?” 侍女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 她归属安娜管,可以在周围自由出入,她才从外面进来没多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医部的几个人要逃走,被抓住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哭嚎,很快,声音都停止了,外面恢复了平静。 医部的那些人,已经被斩首了。 她走到床前,坐下,向莉丝:“你也去休息吧,我这里不需要侍候。” 这个侍女,是这段日子以来,在她身边侍候得最尽心的一个。 她人老实本分,上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心地也比较纯善,两人相处久了,也比较熟悉了。 莉丝拿了床毯子,铺在地上,就躺下了,身上裹着毯子,还是冷得瑟瑟发抖,还是雪天,又是化雪的季节,地面很冷。 侍女们本来是有共用的营帐的,但是现在外面很乱,呆在云锦绣的身边,她反而更安心一点,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让人平静的气质。 云锦绣看了看她,抱起自己床上的厚毯子,上前去,盖在她的身上。 莉丝诧异地看着她。 她对着她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床上,刚要躺下,帐帘就被掀起。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狭窄的门口,外面的火把照映在他的身体,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逆着光,一身棕色的军服,军服上多处有金黄铠甲,腰带配剑,如佛如魔。 是波隆! 云锦绣平静地看着他。 莉丝也从地上爬去,诧异地看着他:“波隆将军……” “你先出去。” 她看看他,又看看云锦绣。 她向她点点头,她这才出了营帐,帐帘落下,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波隆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如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试图震慑她。 “听说,你的医术还不错?”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 “那些医部的人,是你抓到的?” “其实你医术不怎么样吧,否则,也不会被关在这里。” “你刚刚斩首的那些人里面,有御医吗?” “你说,陛下的伤,会好吗?” “这你就要去问问御医们了,他们才是专业的,他们也了解陛下的病情。” “如果陛下……我说的是如果,他要是没办法罩着你,你会被西秦军活吞的,你怕吗?” 她扬起嘴角,浅浅一笑,笑容点亮了整个营帐。 “无论西秦军对我做了什么,天元摄政王轩辕秀,我的丈夫,我的父亲云翦,云大将军,整家军中的那些忠将,都会千百倍地奉还给他们。” 波隆眸光一震,直直地看着她。 她太自信了。 这样的自信,他只在高长雪的身上看到过。 “你太天真了吧?” “就算我们没有征服你们天元,回到西秦皇都,山高水远的,谁还管这些。” “山高水远?”她眼眸微眯,凤眸透着锐光,神采飞扬。 “七年前,我外祖父一家,就已经到你们旧都经商,我和摄政王,也去过那里。” “而现在,你们西秦的皇军,驻扎在这里。” “这个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大。” “你也说了,是高长雪护不着我的时候,他若护不了我,他也护不了西秦,一旦他护不了西秦,你们西秦,必然是群雄崛起,诸侯爵争霸。” “那时候,天元军要为我报仇,就容易多了。” 波隆瞳孔一张,眼波汹涌,如惊天骇浪。 他比他更了解庞大的西秦帝国,如果高长雪真护不停西秦了,庞大的帝国,必陷入大混乱。 群雄崛起,诸侯爵争霸,有实权者,有兵者,皆可称王称霸。 对于一个有野心,又有点实权的人来说,那就是梦寐以求的黄金时代。 两人四目相对。 他性格外显,云锦绣又太聪明,自然能够通过他的眼睛,读懂他的内心,不完全懂,也能懂七八分。 而她,眸光深邃,幽静如千年古潭。 他脑海里涌现出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却无法从她的眼中得到证实。 沉默良久,他开口说了句:“你早点休息。”起身离开了。 他一离开,莉丝走了进来,看看她,又看看周围,见什么事也没发生,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她身份特殊,生怕军中的将领们欺服她,同为女人,她不希望军中的男人们折辱她。 “睡吧。”云锦绣向她说一声,自己躺下睡了。 军中所有的人,都筋疲力尽,莉丝也是,就躺下睡了。 难得有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时刻,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会儿,就是莫大的幸福。 天亮之后,高长雪依然卧病在床,西秦军原地待命。 天气阴晴不定,比起之前,气温上升了些,有积雪在融化,有的时候,也冷得要命。 伤兵营远离大军主营,不时有哀嚎惨叫,那是伤者们的哭声。 远处不时浓烟滚滚,有人在焚烧死者的尸体。 但整个大军营内,却在主将们的强权镇压下,维持着铁一般的秩序。 在铁一般的军律下,死亡的笼罩中,大军中的气氛,沉郁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空气凝固,有一种难以承受的窒息感。 第一天,入夜。 赫斯突然出现在云锦绣的营帐中,她看到他,心头一骇。 他的脸颊瘦削,眼球上布满血丝,一片血色,紫褐色的长袍也空荡荡的,他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她一如既往的冷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她内心虽然强大,但这对她来说,也是一场煎熬。 “陛下想见你。”他的声音嘶哑。 她点点头,换了一身干净的浅白锦袍,跟着他,去了高长雪的营帐里。 第479章 一个梦境:安宁,自由 她跟着赫斯进了高长雪的营帐,里外都有高长雪的亲卫军守护,蒙汗和高思分坐在营帐内的两方,他们的脸色看起来也很差,眼睛发红。 这两天,他们都一直守在这里,两人只有在高长雪安睡的时候,轮换着在坐椅里小睡了一会儿。 他们守在这里,一来是为了守护高长雪,再则,是为了维持军中秩序。 今天天未亮,有御医逃跑,被波隆等几位将军抓捕。 带头逃跑的那位在被斩首前,哭天抢地。 “陛下治不好了,陛下治不好了……” 虽然他们斩杀了那些人,以正军威,也有御医站出来,说可以医治好陛下,但在这个时候,高长雪一刻没有站起来领军,一刻都是充满危险的。 两人此刻看着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高长雪在这个时候叫她来,不过既然是陛下的命令,他们也只得服从。 两人向赫斯点点头,让他带着她进入帐营。云锦绣进了寝帐,就看到安娜,以及御医们,他们正小心翼翼地守在高长雪的床边,高长雪躺在大床上,深色的狼皮大毯子衬得整个大床上霸气而又庄重,他的枕头靠得 很高,正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薄唇乌青。 听到声音,他张开眼睛,琥珀般的眸子里透着血色。 他挣扎着要起身,赫斯上前去,将他扶起,坐靠在床头。 她上前去,在床边坐下来,嘴角扬了扬,脸上有些笑意。 他也扬了扬嘴角,他很少笑,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瞬间点亮了四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抬手,向御医们:“去休息吧。” 这几天下来,他只说过几句话,这是其中一句。 云锦绣听得出来,他的气息羸弱,声音显得有气无力,隐隐透着病入膏肓之态。 御医等人看着他,一脸诧异,一时之间,难以做决择,蒙将军和高大人的命令是,让他们时时刻刻守着他。 云锦绣向他们:“你们就在那里休息吧。” 她示意他们就在寝帐的门口休息。 他们这才纷纷退到寝帐门口,在椅子里休息。 安娜也退到门口,她并没有休息,而是在守着高长雪,他是她的希望,她的未来,她只想好好守着他。 只有云锦绣和赫斯在床前侍候。 高长雪看着云锦绣,她衣着素雅些,一身清贵,眉眼柔和,看得人心里舒服。 “陛下还不想休息?” 他点点头,他害怕睡觉,他怕自己睡着了,很难清醒过来。 这两天,他大半时间都是昏迷睡着的,他害怕这种状态。 “朕想和你呆会儿。” 她点点头。 “朕想起以前在王城,你和你外祖父他们在礼府住在的那段日子。” 她心头一震,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陛下是不是想皇太后和皇后了?” 他神色一僵,微微垂下眼眸。 她看到他的眉宇间渐渐凝结了悲伤,那种悲伤,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烛灯忽暗忽明,她隐约看到了他眼中有泪光。 她伸出手,隔着厚厚的狼皮毯子,扶着他的手臂。 “陛下想回去见他们吗?” 他抬起头来,轻轻摇头,面容里透着残忍和决绝。 她只觉心头一窒,轻轻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这个时候—— 如果她猜得没错,很有可能是他的最后时光,他竟然不想回去见他的母后,他的母亲,他的皇后,他的妻子,他还有儿子呢。 她想起之前在王城,见到过的巫后,以及她跟自己的那些话。 她说过,高长雪只是她的复仇工具。 而他在这个时候,竟然不想见他们,也不想回到他们的身份。 她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陛下既然不想睡,我给你弹首曲子解解闷吧。” 高长雪点点头。 赫斯侍奉高长雪,是为了让他快乐,他搜集了各种乐器,其中,就有天元的古琴。 不一会儿,有侍从抬上一架古琴,西秦帝王身边的琴,自是好琴。 她起身,来到琴前,正要弹琴,就看到安娜,她正红着眼睛看着她。 她想要的一切,归根结底,不过是想要成为君王的女人,现在看到云锦绣和高长雪相处如此融洽,她心里还是嫉妒的。 “安娜,你来伴舞吧。” 她是西秦贵女,歌舞应该不在话下。 天亮之后,他们各种的命运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此刻还有歌舞,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她想成全她。 她张大眼睛,满目震惊。 她对着她一笑。 “我马上来!” 她离开了一下,再回来的时候,让人满目惊艳。 她穿着一身西秦宫廷舞会的裙装,黄色的宽大圆形裙摆,外面罩着白纱,纤腰一束,胸前丰盈,长发高挽,脖颈修长,戴着金冠,美得不可芳物。 云锦绣瞒目惊叹地看了她一会儿,双手扶着琴弦,手起手落,琴声悠扬。 她是武侯府的大小姐,琴棋书画皆精通,她弹的是庄子的《逍遥游》,悠扬大气,汪洋恣肆,自由而又浪漫。 安娜轻舞,很快,她就找到了琴曲的节奏,舞姿时而翩跹,时而磅礴大气,或妖娆妩媚,或灵动如仙。 一曲一舞,将人带入汪洋恣肆,自由而又浪漫的境界。 高长雪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琴曲里面带来的自由憧憬,他看着弹琴的云锦绣,眉目渐渐变得安详。 赫斯站在他的床侧,侧眸看他,脸上也渐渐露出心悦的微笑,微笑里,有他特有的万钟风情。他转头看着云锦绣,她面带微笑地欣赏着安娜的舞姿,纤指起落,姿态自由随意,烛光照映在她的脸上,白衣映出白色的光晕,她精致的面孔上,仿佛笼罩了一层白色的 光晕,看着就让人莫名的心安,心静。 他突然就明白了,陛下为什么让她呆在自己的身边。 每个人的内心,都追求安宁和自由,她的身上,就有这种东西。 悠扬而自由的琴音,从高长雪的营帐传出,悠悠传远。 听到琴音的人,思绪暂时脱离了死亡和恐惧的环境,都被带到了一个自由而又浪漫的梦境。 疲惫的士兵在琴音里入睡,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 第二天,暮色时分。 军都关上,政要大厅里,众将领开会。 轩辕秀看着长桌上新绘制的羊皮地图上,锐利的目光落在西秦军的营地上,他向周围的众将领。 “备战!” 他的语气坚定,这是军令。 高长雪他们已经在原地呆了三天,对于这样一支大军,唯一的目的就是,他们还要进攻。 说完这一句,他就转身,往自己的书房去。 东皇宁,云翦,卫起,刘文基等诧异地看着他的身影,他很快就消失在门口,众人还未回过神来。 备战! 主帅发布军领,就只有这两个字吗? 轩辕灏最为积极,大步流星出了大厅,往自己的军营去。 云锦绣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美丽女人,在那样的环境里,过的会是什么日子?他不敢深想。 这三天,快第四天了,他度日如年,每一分一秒,都过得十分煎熬。 他只想快速结束战争,让她回来。 其他的将领还沉浸在轩辕秀的反常中,慢慢回神,大家开始商议,整理战略思路。 他们也留意到,轩辕秀下了军令之后,就回书房休息了。 他们看得出来,他在养精蓄锐。都猜想,他是长久苦战,太累了,都表示理解。 第480章 西秦营惨案 西秦军中,第三天,夜。 高长雪又陷入了昏睡。 “呼!” “呼!” “呼!” “……” “砰!” “砰!” “砰!” “……” 一个漆黑的身影从军营的北面,伤兵营附近,一直向南,往高长雪的营帐跑。 他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心脏随时就要炸裂,好似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跟在他的身后。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渐渐筋疲力竭,就要气绝。 “砰——” 他撞破了高长雪的营帐,摔了进去。 云锦绣坐在寝帐内的椅子里睡着了,听到声响,突然惊喜,猛地站了起来。 她以为,是士兵暴乱,冲进营帐里来了。 高长雪的病总是反反复复,时昏迷,时清醒,又不让大军后退。 大军随身携带的物资有限,如此这般,她猜想,大军终会忍无可忍,直接杀进营帐里来。 她机警敏感,是第一个被惊喜的,其他人接连惊醒,赫斯示意几个侍从守在了寝帐门口,他自己则守在高长雪的床前。 他往床上看了一眼,高长雪并未醒来。 她也往床上看了一眼,此刻床上的人未醒,只怕又是昏迷了。 她快步来到寝帐处,往外一看,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帐营的大门被撞破,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倒在地上,伸手向震惊中的蒙古汗和高思,哀嚎嘶喊。 “他吃了他,他们吃了他,他吃了他们……吃……人了!” 他的双目外突,满脸恐惧到变形,看到他的样子,就让人感觉到了万分恐惧。 其他的人侍从们更是吓傻了。 云锦绣只觉从脚底,寒到了头顶,汗毛倒起,不寒而栗。 “轰轰轰……” 外面又是一阵嘈杂声,大军包围了军营,波隆等一众将领走了进来。 波隆看着地上像疯子一般,胡乱嚷嚷的人,向周围的士兵。 “把他带下去!” 地上的士兵濒死挣扎,甩开士卫,就向帐营内冲来,大声嘶喊。 “吃……人了!他们杀自己的同胞!陛下……” “锃!”一柄长剑从后面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低头一看,血红的剑上滴着他的血。 “锃!”长剑抽出他的身体,他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至死,瞳孔大张,看着帐营内,瞳孔正对上云锦绣。 好一会儿,她才倒吸了一口冷气,俨然,这里已经是人间地狱。 他的尸体很快被士卫拖了出来,跟来的一众将领看着蒙汗和高思。 一个将军颤抖着走了出来,脸上有泪有汗。 “我们军营,昨天就已经没有军粮了,很多受了伤的士兵没有药,为了活命,他们抢了同伴的药,抢了同伴的干粮……他们……呜呜……” 有抢夺,就有厮杀,那样的场面,他连说都不敢说出来。 七尺男儿,铁血大将,呜咽不止,恐惧脆弱得像个孩子。 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使劲咬自己的牙关,嘴唇都被自己咬出血来。 提利站出来,接着说道:“很多士兵已经饿了几天了,看到什么都吃,伤口感染的士兵越来越多,有人自己斩下了烧伤的手臂,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有些士兵的精神出现了异常,疯了!” 云锦绣听着这些话,只觉大脑嗡嗡作响。 他们这些人,只言片语,说个大概,但她能够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十四五岁,就在西秦的王城见过几十万人被瘟疫屠杀,又在北境参与地大场面的战争。 从来没有一件事,如此这般让她恐惧。 这是她所了解到的,战争中最惨烈的。 也是她这一生,见过最可怕的军中惨案。 外面的声音,还有继续。 “蒙汗将军,高大人……”红眼的将领们喊他们的名字,带着期切和恳求。 良久,终于有人说出了那句话—— “请退兵吧!” 这不仅关系到底层士兵们的生死,也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存亡。 一旦大军暴乱,将无人生还。 高思和蒙汗相互看了一眼。 波隆也站了出来,开口说话:“两位大人,这些事情是不可能拦得住的,很快就会传出去,士兵们会受不了的,东面还有天元大军,很快,我们就会控制不住了。” 如此情形,他们已经没有选择,只能点头。 蒙汗:“传令下去,明天天亮后退兵,先退到王国驿站。” 所有的人如蒙大赦,充满血腥味的营帐里,空气流动起来,让人可以呼吸。 众将领离开,前去安排撤退。 波隆临走时,往寝帐帘处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云锦绣。 她也看了他一眼,眼眸无波。 她有些虚脱地回到自己的坐椅里,默不作声地坐着。 赫斯在高长雪的身边坐下来,轻轻握着他的手。 床上的人睡得昏昏沉沉的,隐约张了张眼皮子,透出一丝眸光,又昏睡了过去。 他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御医上前来,小声说道:“这个时候,是人最疲惫虚弱的时候,先让陛下好好休息。” “回去之后,有更多的好药材,陛下也能安心休养,他还年轻……” 他抿抿嘴唇,没有继续说话。 他短短的几句话,赫斯听着,却很受用,点点头。 蒙汗和高思站在帐帘处,两人看着床上的君王,也听到了御医的话。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退了出去。 高思小声说道:“将军,您去休息一会儿,准备撤退,我在这里守着。” 这营帐内的人,都是高长雪的心腹,会誓死保护他,赫斯,更是会用生命守护他。 而一个云锦绣,她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什么。 因为高长雪是她生命的保障。 蒙汗眼中闪过一抹思虑,往帐外走去。 他也跟了上去,两人出了营帐,来到不远处的空荡之地。 蒙汗这才开口,声音很低,只让彼此听到。 “要是陛下清醒过来,不同意退兵呢?” 这几天,他多次下令,原地待命,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退兵。 高思脸上浮现一抹怜悯。 “你我都知道,再等下去会发生什么。”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再说了,你认为,短期之内,他还能领兵打丈吗?” “可御医说……” “逃跑的御医被斩首了,他要是不这么说,能活命?”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如果我们留下来,大家会崩溃,只能相互残杀,至死方休。” “我们这么做,保住了皇军,对陛下,对所有的人,都是最好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吧?” 蒙汗点头,露出坚毅之色。 他内心坚定不移地做出了这个违反君王,却能拯救无数人生命的决定。 第481章 这一次,为她战 第四天,晴。 西秦军全线后撤,大军浩浩荡荡,一路向西。 奢华的四马御车平稳地行驶在大道上,高长雪躺在车内,御医给他用了促进睡眠的药,他半睡半醒。 或许,在他清醒时刻,他有觉察出来,大家在后退,但因为药物的关系,他已经没办法再作出指挥。 赫斯自从知道他喜欢云锦绣呆在自己身边后,就一直带着云锦绣,让她守着他。 她轻轻掀起车帘,看着后方,入眼的是一众骑着战马,穿着战袍的将领,波隆,提利,索伦…… 他们的后方,骑兵,步兵,战车……浩浩荡荡,排列有序。 大军折损三分之二,现在加起一些伤者,有三万多。 高长雪重病,战败而退,又是孤军深入,还如此军纪严明,可见这些领兵后退的将领,实力之强悍。 她深邃的凤眸里,瞳光一震,倏地看透了退军的真相。 她虽早有猜测,此刻仍然心下惶恐。 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脸色微微苍白,纤指重重地抓了下车帘,将车帘按下。 第五天,暮色时分。 凛冬将近,边关荒原,寒风烈烈,积雪渐融,生猛的冷冬里,渐渐透出一些春息,让人精神振奋。 天边,暮云如烧。 军都关,新建起的城楼上,众将云集。 东皇宁:“西秦军……撤退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前方的轩辕秀,他才刚刚让他们做好备战准备呢。 刘文基肯定地回答:“是撤了!” 沈唐:“不过他们暂时是撤离到王国驿站。” 众将向西眺望,隐约可见西秦军原来的营地一片空荡,往日的这个时候,营地上空会有炊烟,现在也看不到一丝烟火气息。 确认了这个消息,众将领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特别是卫起,刘文基等人,他们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之战,这边关战地,曾无数次变成人间炼狱。 现在,西秦军撤退了,他们还活着,边关仍在,守军仍在。 殷商四处观望,然后说道:“不会再下雪了,春天要来了,我们熬过了可怕的凛冬。”有了这一场经历,这位钦天监认识到了天气的重要性,回到帝都之后,他向开明的皇帝请旨,组建了学士,开始研究天象,这在以后的帝国繁荣发展之中,起到了很大的 作用。 卫起率先抬头看天,他脸上的伤疤已经结痂,瘦削的面容里也有一丝红润气色。 他用力吸呼,感受着新鲜的空气,有些暖的风,才相信,自己所处之地,是真正的人间。 他低头,看着众人,才发现之前一起并肩作战的将士们,已然不在,龙渊,方遒…… 他皱起皮眼子的眼眸里,泪光透亮。 只有轩辕秀和轩辕灏脸上的神情更加凝重。 轩辕灏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疑惑和期待。 以云锦绣的身份,西秦军大可以用她来大作文章,可现在,关于她,西秦军中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放出来。 他们想干什么? 她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活着? 他的心里,如似油煎。 轩辕秀看着西方,目光深远,一脸冷峻。 他的心里,和轩辕灏是同样的想法,甚至多他想得更深,更深,更多,他的担心更甚。 西秦军后撤,只有一种可能,高长雪的病更重了。 他又要干什么?又要将他的王妃带往何处? 云翦:“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收回目光,再作疑思。 “云将军,轩辕将军,你们两人率军,随我一起过江。” 东皇宁一脸诧异:“我们要追?” 他不是早已下令,不许追的吗? “不是追,是确保敌军不会休整之后,再发起进攻。” 她拧眉,想得不是很明白。 刘文基等人也有些迷糊,这一次的行动,目标用意不是太清晰。 轩辕灏:“我去准备!” 只有他一人明白摄政王的意图,这也是他最想做的事。 他率先离开,往自己的军营去。 他不仅调用了自己从荆州带来的上千精兵,还从其他营里,调来了强兵。 他不能让西秦军把云锦标绣带回西境,更多的士兵,可以壮大声势,逼迫敌军。 城楼上,众将领还在。 刘文基:“敌军会不会是要退守西都城,和我们再战?” 轩辕秀:“战与否,由我们说了算。” 现在,他们是进攻的一方,西秦军是防守的一方。 他和云翦点头,同意了。 “我也去!”东皇宁早已磨刀霍霍,气场全开。 “你留下,和其他将领镇守这里。” 东皇宁瞳孔一张,瞠目结舌。 他转身,往书房去,准备接下的作战,他步步生风,军袍鼓动。 以前,他是为国为民,这一次,他可以为了他的王妃云锦绣而战了。 他刚进书房,东皇宁就跟了进来。 东皇女佣兵王,生性霸道,现在,她只想去痛击敌人,回她的故乡,曾经的故土去看看,但主帅却不让她去。 有士卫想上去拦她,她已经先一步,到了轩辕秀的面前。 “为……为什么不让我去?” 面对轩辕秀,她心中是有敬畏的,态度收敛了很多。 她从轩辕烨那里得知了他的身世,前盛熙帝。 他的一生,身世传奇,起伏跌宕。 却能够在他可以重新坐上皇位的时候,将皇位让给了如今的陛下。 能放弃这样强大权力诱惑的人,少之又少,她很敬佩他。 他放弃皇位,牺牲自己,隐藏了皇族不堪的秘密,让王朝权政更加稳定,利国利民,她敬仰他。 但她不甘心这样的安排。 轩辕秀看着她坚定而执着的样子,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 “你是东皇佣兵的少主,曾把西都城,不,边城,当成你们的自由之国,你若去了前线,容易冲动,不利于行军。” “我……” “军人的第一原则,是服从。”他的态度严肃:“你一天是天元的将领,就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他虽然对她还不够了解,但也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否则,也不可能带着小堂弟的新军,杀到这里。 他不能让任何不稳定的因素,影响到他接下来的作战。 “我……” 在他的眼里,自己怎么就成了容易冲动的人了?他是不是对自己有误解? “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东皇宁:“……!” 她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下周围。 边关战地的艰辛,她是知道的。 好在这几天边关重建,扬州城内,有大量的军粮和物资运送而来,他的书房和卧室有下属专门收拾,整洁舒服,他正打开箱子,取出新的衣袍。 她咋舌。 出军还需要特地换一套新衣服? 这个摄政王,她一下子就看不懂了。 这样子,更像是出发去见什么人吧! “东皇将军上,请吧。” 士卫上前来,请她离开。 王爷今天的行为,他们也不能理解,但王爷都赶人了,这女将军还不走,士卫察言观色,把人请走。东皇宁拧了下眉,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出了书房。 第482章 陛下派我来给你解闷 走廊里,一个小兵见她出来了,立刻迎上去,跟在她后面,抬着袖子,直擦冷汗,他的额头都湿了。 “东皇将军,王爷没为难您吧?” 她转头看了眼突然冒出来的人,小兵穿着兵服,棕衣铁甲,系着红巾,看着装,是她部下的小兵,十四五岁,十分白净,眉清目秀,声音细腻,雌雄难辨。 “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将军。”他白净的脸颊微红。 刚刚看到她怒气冲冲地尾随着摄政王,那阵式,吓到他了。 “王爷他没欺服您吧?” “他不让我去前线。”这对她来说,就是欺服。 她气不过,就跟这位贴心的小兵说了。 “这不是挺好吗?前线多危险啊,让那些男人挡在前面,您已经做得很多了!” 小兵还一脸高兴。 两人已经出了城楼,她转过身来,盯着他看,目光如刀,仿佛能将的五脏六腑剖开,认真查看。 小兵被她看得脸通红。 “你是小太监?” 他的长相,言行举止,都不像正常招幕的兵,而像轩辕烨身边那些侍奉的人。 “不是太监!”小兵急得脸色。 她瞳孔一锁,目光如刀,看得他直打寒颤。 “陛下没让我们净身,不是……太监……”小少年又羞又得意:“陛下见了一个去过西秦皇都的商人,说那里在皇宫里侍奉的人,不是太监,陛下也就不让我们受刑了。” 小兵说到这里,一脸感激,眼睛都红了。 看着他一脸庆幸高兴的样子,东皇宁心头也是一顿。 不得不说,轩辕烨在很多方面都特别开明,尤其是这件事情上,特别人性,他还真是个好皇帝。 她神色一冷,一脸威严:“这么说,是皇上派你来的?” “是啊,我叫四宝。” 她皱眉,果然,这名字取得,和轩辕烨身边那些小太监是一类的。 他虽然没有受刑净身,但言行举止,都和那些小太监无异,应该是从小在宫里培养着的。 “陛下派我来照顾你。” “你?”她上下扫视着他。 这样的一个人,照顾自己? 真不知道陛下和他是怎么想的。 “是……是啊!”迎着她审视的目光,小兵尬笑:“陛下觉得我幽默风趣又贴心,贴在您身边,能让您解解闷。” 东皇宁嘴角一抽,转身,继续回自己的营地。 “我是挺郁闷的!” 她觉得轩辕秀是针对自己。 “将军,摄政王也是为您考虑啊,我看他对您挺好的。”四宝察言观色,知道她在轩辕秀那里讨了不痛快,为她舒解烦闷。 “嗯?”她不解。 “那摄政王是什么人,遇佛杀佛,遇神杀神,无所不能的人,他对您的态度,挺好啊。” 他还以为她那样直接冲进他的书房,会被他用军法处置呢。 “您是女人,多娇贵啊,他不让您去前线,是心疼您呢。” 娇贵?这词用在她的身上,合适吗? 心疼—— 这两个字,让她微微动容。 无疑,轩辕秀是她最崇拜的人物,得到他的关照,倍与荣焉。 很快,她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她没有感受到心疼,只有有意针对。 “你们内监,这就是这么忽悠人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四宝,对轩辕秀是又敬又怕。 四宝尬笑:“属下说的是实话,可吓死我了,刚刚,我都以为你那样闯进去,王爷他会为难你。” 东皇宁:“……” 轩辕秀有那么可怕? 她也不想为难这孩子,没有继续说话,加快脚步,往营地去。 四宝小跑着跟上她:“将军,咱们可以在后方练兵啊。” 他知道她在皇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练兵。 “等着到时候支援摄政王他们,就像上一次一样,您千里迢迢赶来,不就是为了支援他们吗?而且多威风啊!” 上一次,他们赶到军都关的时候,轩辕秀他们已经扭转战局,但已经筋疲力竭,需要他们来清扫战场。 那种救大军于千钧一发的体验,还是很好的。 而且,她带兵赶来,的确是为了救援的。 这么一起,她心里平衡了些。 她挑了下眉,练兵,她喜欢! 她心里不痛快,正好可以发泄发泄。 这些皇城来的新兵,第一次上阵杀敌,已经够受了,谁知道,因为四宝一句话,又被女将军魔鬼式的训练,苦不堪言! 后来发现是四宝的提议,要不是有人拉着,他差点被他们活剐了。 之后没多久,远在西林关的云麾等人,也接收到了西秦军撤退的消息。 城堡政议大厅内,云麾等一众正在用晚餐。 “啪!啪!啪!” 他的手掌在大餐桌上狠狠地拍了三下,大餐桌上的餐具撞得叮咛作响,像庆祝的战歌! “哈哈哈!高长雪撤退了!他也不过是个凡人,会有战败撤退的一天!” 他们研究过高长雪和西秦军,他小小年纪就开始东征西战,二十岁不到,就完成了西境大统,建立了庞大的西秦帝国,成为西境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 也是第一个位东征的君主。 在东征之前,从未有过败绩。 这不是神,又是什么? 他高兴,不仅是因为天元战胜了这个神一般存在的君王,还赢得了云锦绣生还回归的机会。 他高兴得眼中含泪,在烛光的照映下,年轻将领的眼眸,如起波的湖泊大海。 他侧眸,不让人看到自己眼底的热泪。 他一高兴,赵宪等人,以及和他们一起的东皇佣兵霍啸,也都高兴振奋。 “别高兴得太早,咱们还是先商议下撤退的事。” 西北王李摩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大家脸上的笑容僵住,看着云麾。 他们总共只来了五百人,攻夺城关时损失了一些,现在只有四百余人,加是李摩这个敌人,以及他手下的上千精兵,加起来,也不到两千。 而这里,是西秦军撤离的第一道关卡。 云麾抬眸看着众人,眼眸张大,神色渐渐威严,眉宇间涌起一人挡万军的气势。 “继续守在这里!” 赵宪凝思片刻,握着的银水杯重重在桌上敲击了几下,呼吸大家。 “砰砰砰!守在这里!” 其他的人也都拿起杯子和碗,敲击桌子,节奏有力,如击战鼓,异口同声。 “砰砰砰!” “守在这里!” “砰砰砰!” “守在这里!” “……” 这里的人,除了云麾的心腹,其他的,就是轩辕秀的心腹。 他们早已经将生死,都交给了他们的主将,唯命是从,视死如归! “尼玛!都是一群傻逼!” 李摩暴怒,直爆粗口。 “西秦军一退,西都城的西境人也必然西撤,他们有几万人,十几万人,几十万人,你们守在这里,就像几只蚂蚁,被万军踩踏!” 众人不理他。 “特么地,那是洪水猛兽,向你们涌来的,将是洪水猛兽!” 尽管他歇斯底里的威胁,没有改变云麾等人的决定。 偏偏,他的小命,还握在云麾的手里,想逃都不行,只能骂“傻比!疯子……”来舒解下。 第483章 高岭贵女,神勇战将 第六日夜,王国驿站,边关原地,夜黑风高。 撤退的西秦军在夜里,抵达驿站。 除了身居要职的重要将领,皇氏近卫军,其他的士兵,都在驿站对面的荒原里扎营安置。 驿站里囤积有大量的物资,可暂时提供补给,夜里气温回升,环境没有之前那么严峻,人人舟车困顿,歇息下来,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高长雪被安顿在驿站的主殿里,七名御医齐聚于殿内,继续为他治疗。 云锦绣回到她之前住的客房,房间里还保持着原来的布置,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东皇禹不在了,侍奉她的士卫少了,只有几个武力强,怕她逃跑的守着她。 侍女,也只剩下莉丝一人。 进了屋,莉丝将烛灯点着,就取了杯子,给她倒了水,连水,也是冰的。 她坐在桌边,见侍女端水过来,伸手去接。 “哗啦!” “砰当!” 凉水泼了她一身,银水杯也摔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侍女跪匐在地,用手擦着她身上的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云锦绣看着她,只见她神色慌张,快急出眼泪。 这段时间,被恐惧支配的,不仅是西秦的士兵,也包括这些侍女,莉丝已经瘦了一大圈,脸颊骨都突出来了,眼眶发黑,透着惊色,如惊弓之鸟。 “没事。”她对她挤出一点笑意,双手将她拉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她的友善和平静,让莉丝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她摇摇头,拍拍她的手,安抚她坐着。 她起身,来到柜台前,打开箱子,里面有很多华贵的衣服,金银首饰,名贵宝石,这些,都是赫斯以高长雪的名义,送给她的物资。 她迅速拿了一些名贵轻便的,撕了块普通的衣布,打包起来,转身走回来。 莉丝站起,诧异地看着她。 她将包好的名贵首饰和宝石金银放到她的双手中:“莉丝,你逃吧。” “姑……姑娘!” 云锦绣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 她能够感受到恐惧,会惊慌,证明她是敏感的,她能够明白眼下的情形,她能为她做的,仅止而已。 两人四目相对,眸眼中有无数言语,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一切都在不言中。 莉丝接过她的财物,用力地说了声“谢谢!” 她将财物收入怀里:“我给姑娘热点水,泡壶茶,驱寒去疲。” 她点点头,在桌边坐下来。 不一会儿,莉丝就热了水,沏了一壶茶,给她倒了一杯。 她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棕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光亮,带着感谢和祝福。 “姑娘慢用,早点歇息。” “嗯。”云锦绣点点头。 她退出房间,轻轻将门拉上。 “吱呀!” 门关上,她轻微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口。 云锦绣端起茶杯,吹了下热气,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清甜里中带着一丝苦涩,是茶最好的味道,她能喝得出这茶水里的用心。 自从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莉丝,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莉丝是参与东征的侍女中,除了安娜之外,唯一活下的侍女,十年后,她已经是一位富商的妻子,儿女成群。 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分,她都会拿着她的那些珠宝金银,细细抚摸缅怀,孩子们总会爬到她怀里问她,这些宝物是从哪里来的。 她就会微笑着告诉孩子们,这是她的嫁妆,她的母亲留给她的。 在她的心里,云锦绣是对她有再造之恩的神母,因为在当年,她只是一个侍女,一个奴隶,逃离大军,是死罪,但她却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给了她逃生的机会。 她的子女们都知道,外祖母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并一直缅怀她。 但关于这个外祖母,是云锦绣的秘密,他们从未得知。 莉丝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她是西秦王,战争之神,伟大的征服者高长雪的侍女,就连这莉丝这个名字,都被她改换,从未提及。 关于云锦绣的结局,她听说过无数种,有的让人黯然神伤,默默流泪,有的让她欣慰祝福。 王国驿站,黎明之前,夜里最黑暗的时刻,波隆才安置好自己的军队,疲惫不堪地往自己的营帐去,但他却依然保留着高度的警惕和精神。 他的部下,还有数千战斗力极强的士兵,在他的经营下,得到了最好的补给和安置。 在发生了西秦营惨案之后,士兵们对他感恩戴德,忠度度也大大提高,他赢得了爱兵如子的德望。 他掀起帐帘,进了自己的营帐,边脱手套衣帽,边往里走。 他来到桌案前,点了灯,突然看到一个影子落在营帐上,他猛地转过身来,不由瞪大了眼睛。 映着灯光,他震惊的目光里渐渐染上了欲w望之色,如火炬一般,灼灼燃烧。 安娜站在他的床前,未着寸缕,肌肤雪白,身姿曼妙,美艳动人,姿态妖娆,如令人沉迷疯狂的爱之神。 “安娜·博林,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眼睛盯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她。 她又换了个姿势,手掐着纤腰:“将军不喜欢吗?”像似在将自己献祭。 他走到她的面前,近距离看着她,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东征大半年,他们每天都在出生入死,深受煎熬,他也已经半年没见过女人了,欲y望在他的身体里,如火山岩浆在翻滚。 “喜欢,不过我想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嫣然一笑:“这么明显,将军还看不出来吗?我又该怎么做呢?” 她的每个字,每个神态,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 他一下子扑上去,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抵在案板上,如猛兽即将发作:“你想干什么?” 安娜神色一惧,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一脸自信,神姿妖娆。“将军英明神武,又有军队,您父亲又是领主,我的父亲,也是领主,我们高岭领地富可敌国,若回去之后,我们在父辈的见证下,举行婚礼,必然会是一段佳话,未来可 期。” 她侃侃而谈,神色飞扬,言语间,柔美的手在他的身上游走,指尖所到之处,点起烈火,令他浑身如焚。 她的指尖停在他的衣领,轻轻的就扯开一片。 “你说,是不是?”她凑近,吐气如兰,令他阵晕眩。 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猛将,理智仍在。 “回去之后,我得向皇朝复命,哪有时间举办什么婚礼?” “向皇朝复命?呵!”她讽刺冷笑:“败战之将,当以死谢罪。” “再则,你们回去了,陛下却伤了,如若不幸,陛下他——” 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眼睛直直地对视着他的双眼,闪烁着锐光,她的眼中有两个字——死了! “皇后会如何对你们?巫太后会如何对你们?满朝重臣,又会如何对你们?” 波隆不是有勇无谋之人,一点就通,更何况,她说得这么明显。 他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床上:“我们可以举办婚礼!” 这个女人,不仅有身世,有美貌,还有头脑,此时此刻,是他最想要的女人。 “啊!”她痛呼了一声。 黑暗里,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湿了眼角。 她曾有梦想,有最心仪的男人,现在,这些都破灭了,身心的某些部分,也随之死亡。现在的她,必须为自己找一个靠山,让自己可以活下去。 第484章 高长雪之死 第九日,高长雪回到国王驿站的第三日。 傍晚时分,天边云波诡谲。 驿站的主殿内,重兵把守,水泄不通。 一骑铁骑从东面,沿着国王大道,往西疾驰,直往国王大道。 到了驿站外,未待战马停下,马上的探兵翻身而下,急忙冲进大门,来到主殿外:“天元军追来了!” 很快,西秦所有的重将聚在外殿外的院中,围在桌在圆桌前,蒙汗,高思,波隆,提利,高瑞,索伦……共八人,在此举行重要军政会议。 这场会议,被记录进西秦历记的《东征战记》中,史书中记载:这场会议,是伟大的征服者高长雪,东征的一个转折点,他保留了西秦皇军的种子。 会议现场,探兵头领禀报。 “天元有两万大军绕过昆仑山脉,过了江,正驻扎在三十里之外,领军的,是天元的主帅,轩辕秀,辅帅是云翦大将军,还有一位天元皇室成员。” 一刻钟后,安娜领着她,往高长雪的寝殿去。 “陛下的状态不是太好,大家希望你能让他高兴点。” 她凤眸张合,眼底闪过一抹思虑,一抬眸,就看到她脖子上有青紫痕迹,越往衣领下,越明显,越多,颜色越深,她的目光在她身上扫动,她穿着一身碧青裙袍,裙袍上有繁复的金线刺绣,低调中自有华贵艳丽,她身上的香味更重了。 他们刚走进中院,波隆突然拦在她们的面前。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安娜的语气温柔,并没有被拦了去路而生气。 “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他的目光掠过安娜,看着云锦绣。 安娜走开,给他们两人留出空间。 他拦在云锦绣的面前,居高临下:“轩辕秀带兵追来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这件事,上下轰动,全军已经在戒备,她的确也知道了。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这香味,是从面前男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却是安娜身上的香味,再联想到她脖子里的那些痕迹,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 这个安娜,果然是有手段,有计谋的女人。 她又看了下周围,看到了站在前方廊檐下的高思蒙汗等人,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他问的,也是他们问的。 “你想怎么样?” “我想提醒你,天元军就算追来,正面硬战,也不是我们西秦军的对手,我们不仅有五万勇猛的大军,还有一尊机甲,所以,你安分点,别自找苦吃。” 她眸光流转,经过一番思索。 他的话,虽然有夸张之处,但他们的确还保留着强大的战斗力,而天元方,主军被重创,战斗力也大大降低,正面交战,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 “你们放了我,让我回去,我自有办法,劝说他们撤兵到军都关以东。” “哈哈哈!”他对她的提议不屑于顾:“这方面,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乖乖地跟着我们吧。” 他神色一厉,再次提醒威胁:“记住,别自讨苦吃。” 说完,他站到一旁让开,她上前,跟着安娜,往内殿去。 经过廊檐处时,她看了蒙汗和高思一眼,脸色铁青,面带愠色。 在他们的眼里,她是在对他们对她的控制,表示愤怒。 等她们进了内殿,波隆来到他们面前:“她想让我们放她回去,条件是,她说服天元军撤退到军都关以东。” 蒙汗和高思相互看着,在思考。 波隆内心一阵愤闷,但表面上还是很恭敬,保持着贵族世子的礼仪。 “两位大人,她是举足轻重的筹码,影响我们数万人的生死存亡,请大人为我们多考虑。” 两人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云锦绣跟着安娜,进了高长雪的寝殿,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赫斯,他十二分警惕地守在床边,面容削瘦,只穿着简单的白袍,长发简单地梳着,虽然看起来干干净净,打理得一丝不苟,但从他的着装来看,他已经无心自顾了。 床上的高长雪此刻在昏睡,一脸病容,眼眶深陷,嘴角干裂,泛着青紫。 寝殿里侍奉的医侍和侍从也减少了大半,也只有两位御医在一旁守着。 她上前去,在赫斯的身边坐下来。 “陛下今天可有醒来过?” 他看着她,眼底含着泪光:“刚刚有醒过,又睡着了。” 她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天黑了下来。 高长雪醒来,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御医们再一次诊治后,又纷纷退下,她看看他们的脸色,又看看床上的人,不由屏息。 蒙汗进来:“太医,请跟我来一下。” 两名御医跟着他,往外去。 她抬头看着他们,等他们都出了门,站在门口的高思才跟着出门,出了门之后,他朝里看了一眼,亲自将门拉上。 他也跟着离开,大门外,数名守卫把守在门口,灯火照出他们的身影,落在门窗上。 她收回目光,陷入沉思。 驿站的军政部,五名御医共聚一室,这已经是军中的所有御医,其他的,都已经被秘密处死,原因,自然是将陛下的病情治重了。 蒙汗和高思看着他们。 蒙汗开口问道:“事已至此,本将军就只问你们一句话,陛下的病,还能治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年纪最长,最为忠诚的御医向他摇了摇头。 “吱呀!” 门打开,高思和蒙汗走出来。 他们离开之后,门外有重军把守,别院里,格上的安静。 夜渐深,四处暗影重重。 半个时辰后,院里起了一阵疾风,一支刺客军闯了进来,打开了门,室内一阵刀光剑影,一阵嘈杂之后,安静了下来,陷入死寂,空气里传出浓烈的血腥味。 半夜,寝殿内,高长雪醒来。 他张开眼睛,就看到了床边的赫斯和云锦绣,向他们伸出手,喉咙里发出声音。 “陛下,陛下……”赫斯扑上去,握住了他的手,激动地喊道:“快,叫御医来……” “砰!”门被撞开,一个全身是血的侍从扑进来,连滚带爬地来到床边,惊骇道:“死了,都死了……” 云锦绣心头也是一震:“御医们,都死了?” “是是是……”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浑身直抖。 天黑之前,她还见过他们,那么多人,全死了! 斯赫身子一晃,要不是他还握着高长雪的手,会直接晕厥过去。 “咚咚咚咚……” 一阵铿锵急促的脚步声,以蒙汗和高思为首的重将们,全都涌了进来。 云锦绣用力拽着赫斯,他转过头来,看着她,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提醒他:“陛下看起来很难受,让他好受一点。” 赫斯回过神来,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高长雪好受一点。 “砰!” 大门关上,众将领站成一个圆形,围在了床边。 殿内,灯火通明。 云锦绣不动声色地站起,退到一旁。 赫斯抬起头来,看着蒙汗:“御医们怎么说?” 提利开口:“御医们无能,治不好陛下,被忠勇军处决了。” 关于军中全部的御医,总共十名,他们的死,后世只有一种说法,他们因为无法医治好西秦王,被军中信仰西秦王的士兵秘密处决,至于处决他们的人是谁,无从得知。 波隆悲痛发言:“御医们是无辜的,杀死咱们陛下的,是天元军,是他们卑鄙无耻,小人行径,埋伏火袭,还下毒。” 他的话,也成为后世为御医们之死的辩护。 赫斯的目光一一从众将领脸上看过,又看着怀里的人,怀里的人半睁着眼睛,目光发虚,奄奄一息,将死—— 第485章 高长雪最后的梦境 他反而平静了下来,看着云锦绣:“阿锦,你可有办法,让陛下好受一点?” 她转身,看向蒙汗和高思,他们现在是军中最高的指挥官,所有的人,都得听他们的。 两人向她点点头。 她看向后方的医侍,问道:“可有人会施针?” 有医侍颤抖着,站了出来。 众人给他让出一条路,他上前来。 她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请你给陛下施针。” “是……”他颤抖着,靠近一些。 她向他侍女:“去准备一碗罂粟奶,罂粟量加五倍。” 这些,都是她最近跟着御医们学的,施针,可以让高长雪清醒过来,罂粟可以止痛,让他不那么痛苦。 医侍为高长雪施完针,他清醒了些,赫斯喂养他喝完罂粟奶,他的精神又好了些,琥珀般的眸子,依然明亮。 “陛下……”赫斯扶他坐靠在床头。 他看看众将,眼睛虽然明亮,但已经无法聚焦,他心中还有想念,却已经无力。 他抓着赫斯的手,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脸上。 “蒙汗……” 他的声音虚弱,带着点颤音。 蒙汗上前来,单跪在他面前跪下:“陛下!臣……在!” “照顾好她。” 他看看云锦绣,又看看他,认真点头。 他是他最忠心的将领,愿意跟着他生,跟着他死,他交待的,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得到他的答应,他看着云锦绣,嘴角挤出一抹笑意,还有一丝歉意。 他终究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携手她,开创他理想中的世界。 她对着他一笑,对他最后还关照自己的感激。 他转头看向窗外:“外面,是不是晴了?” 云锦绣向侍从:“把窗户全部打开。” 四周窗户打开,一阵阵凉风徐徐吹了进来。 赫斯看着窗外,回答道:“陛下,是晴天。” “是吗?我看不清楚。” 赫斯眼睛一下子蓄满了泪水。 云锦绣向侍从们:“去把窗边那些墙壁都拆了。” 侍从懵逼地看着她。 安娜催促:“去。” 侍从这才去,把木墙拆下,寝殿里一子空旷起来,随便可见外面的夜空。 赫斯看着外面的夜,声音呢喃:“陛下,夜空很蓝,月亮很圆,很亮,星星很多,很多……”他的声音沙哑。 高长雪转头看向外面,近处的烛光在他的眼中变成一片虚光。 “星星,很亮啊!” 赫斯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云锦绣伸手扶在他的肩上,捏了捏他的肩:“让我来吧。” 他扶高长雪躺靠在床头,站了起来。 她端了一盏灯,坐在床沿上,举着灯,对着他的眼睛,划着一个摆动的弧度。 “高长雪,日月星晨已经为你照亮了前方的路,前路坦荡,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真的吗?”他的嗓音很低,带着一丝缥缈。 “真的。”她的声音温柔而温暖,安抚人心:“你看,前方很亮,很亮,有光,照亮了你的前路,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可以去你最想去的的地方……” 她的声音,有着独特的节奏,透着一股魔力,在人耳边呢喃,将人带入她的声音里。 “我最想去的地方……”高长雪的声音很轻,只有离他近的云锦标绣和赫斯听得到。 “对,你最想去的地方。” 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更虚无明亮,脸上露出安静喜悦的笑意,她摆动烛灯的动作慢了些。 “你看到你想去的地方了吗?” “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 “阳光,青草地,小木屋,父亲,母亲……” 云锦绣心头一顿,没想到他最后的梦境里,会有这些,此刻,她才瞧见他的内心。 高长雪弥留的梦境里,金色的阳光照在青草地上,有个棕色头发的孩子,在溪流边玩耍。 “孩子,孩子……”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叫孩子,孩子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位母亲,她站在小木屋前,身着白裙,长长的微卷头发被风吹起,逆着阳光,孩子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知道,她是妈妈。 “孩子!” 一个男人站在他的面前,向他伸出手。 太阳从男人的头顶照下来,他的脸上,一片虚光,孩子看不清他的脸,但知道他是爸爸。 孩子高兴地抓着他的手,他领着他,往女人和小木屋去。 “咯咯咯,咯咯咯……”孩子愉快地笑出声来。 弥留的梦境里,他就是那个孩子。 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凝固住,云锦绣手中的灯停下来,照着他的脸,他一脸安详,嘴角微微扬着,唇畔凝固着微笑,这是他留给人世间,最后的样子。 从他的神态里可以看得出来,他死得很安详,很安宁。 云锦绣轻轻将烛灯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灯座与桌面发出“哐”的一声。 众将领突然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逼又警惕。 刚刚,他们感觉自己失去了意识,好像要睡着了一样。 几位敏感的将领看着云锦绣,刚刚她用灯做的那些,把他们催眠了,好像巫术,几人心有余悸。 蒙汗只是有瞬间的恍惚,他看着床头一动不动的高长雪,恸哭了一声“陛下!”他双膝跪地。 众人也跟着他,纷纷跪下,哀哭痛嚎。 云锦绣满头大汗,刚刚,她的确使用了催眠的方法,在高长雪弥留之际,引导他进入了他最想念的梦境。 令她诧异的是,他最想后的梦境,竟是那样的。 他最想要的,竟是一个家。 而他内心深处,还是那个家中的小孩子。 每个人的梦想,都是心底最热切的渴望。 他东征,只是想离巫太后,远一点,这才是他心底的秘密。 她疲惫地站起,有光亮突然闪进眼眸,她一转身,就看到赫斯拿了一柄短剑,割断了自己的脖子,身体一旋,倒下,伏在高长雪的身上。 她呆呆地一看着这一幕。 伏在高长雪身上的赫斯抓着他的手,仰望着他的脸庞,嘴角扬起满足的微笑。 几个侍从看着他,无声哭泣,浑身发抖。 这个在高长雪身边侍奉的侍从,自从来到他的身边,把身心全都奉献给了他,在他死后自尽,生死都追随着他,不离不弃。 良久,云锦绣才喘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大殿。 身后,西秦大将们抱头痛哭,悲痛不已。 第486章 云锦绣之死 西秦历一千零二年,三月九日,西境帝国皇帝,西秦王高长雪去世,他震古烁今的东征之途画上了句号。 他依然是大陆上当之无愧的征服者,他在六合大陆这片土地上留下了一个大陆统一的畅想,被后世各国帝王所推崇。 他是西境历史上第一个统一了全境的帝王,被尊称为西境最伟大的皇帝。 他还是大陆全境商业推动者,他组建的皇朝商会,颁布的经商法令,鼓励商贾在各境互通有无,对后世影响深远。 他一生发动上百次战役,均被一一记录进《西秦战记》,被后世的将领和学士研究学习运用,他们都尊称他为兵法家,战神。 王国驿站内,西秦众将为高长雪举办了火葬,并将他的骨灰带回,交给皇后和巫太后。 葬礼过后,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大家才发现,他们都没有看到云锦绣。 蒙汗率着一众士卫往她的房间去,波隆和安娜也跟了去。 “吱呀!” 门推开,蒙汗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 波隆和安娜也走上前来,看着里面,一脸震惊。 云锦绣平趟在床上,青丝如云,白袍如雪,不染纤尘,双手叠放在腰际,仪态典雅庄重,阳光从她侧方的窗户里透进来,在她的身上笼罩了一层橘色的光晕。 波隆抢先一步进门,快速来到床边,又是探她鼻息,摸她脖子里的动脉。 蒙汗上前来,他向他摇头:“没气了!” 安娜站在桌边,拿起桌上的信:“蒙汗将军!”她把信递给他。 蒙汗接过,看着。 王爷: 此生嫁与你,是我最开心的事,可惜遭逢乱世,不得不生离死别,好在高长雪陛下允诺过我,会将我的尸体送回。 请你将我葬于妃陵,待你百年之后,与我合葬,你我生不能相伴到老,死,可同穴同暮,永远相伴,我心满意足。 阿锦爱你,矢志不渝。 第二天一早,驻扎在军都关江河以西的天元军营内,一个消息,惊动了全军上下。 西秦军求见! 大营内,云翦大喜,向属下:“把人带上来!” 士卫带着一个西秦士兵进了营账,远远地站在主位的前方,开口说道:“我们蒙汗将军有信,要给你们主帅!” 他皱了下眉头,信是给阿秀的。 “呈上来!” 天元士卫拿了信,往前送去。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夺过了他手中的信,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摄政王。 轩辕秀已经拆开了信件,打开浏览。 “阿秀啊!”云翦站起来,来到他的身边:“西秦军说了什么?” 这是交战数月以来,西秦军第一次主动跟他们联系,他很激动,想知道信里的信息。 轩辕秀将信给他,急步出了营帐,很快,外面就传来了马蹄声,他离开了。 云翦一脸诧异,西秦军的人,到底说了什么。 他拿起信一看,一脸震惊,眼眶也慢慢红了。 轩辕灏,东皇宁,沈唐等人听到信息,也赶来了,看到信,都惊呆了。 这封信,是蒙汗写给轩辕秀的。 他告诉他,他奉高长雪之命,将云锦绣送回,他们会直接将云锦绣送到扬州城,送她回归的队伍,今天一早已经起程。 东皇宁:“云大小姐……她在西秦军中!” 除了之前知情的轩辕灏,其他的人,都震惊不已。 云翦更是震惊,整个武侯府,金家,明王府,都在找她,到此时此刻,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轩辕秀呢?”轩辕灏看了下周围,没看到他,急问。 有士卫回答:“王爷刚刚离开了,现在……找不到人了。” 他一急,就要出去。 东皇宁抓住他的肩膀:“你去哪?” 他转头瞪着她,一脸急色:“放手!” “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件事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有他不意外,他的表现,和大家都不一样。 她之前一直觉得他出现在这里怪怪的,他既不喜欢兵权,也不喜欢打丈,却有着很强的目的,现在,都明白了。 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将他包围住。 云翦满目通红:“四殿下,你早就知道了?” 面对这个老父亲,以及个个凶神恶煞的名将,他无辜地瘪瘪嘴。 “她说,她要去刺杀高长雪!” 当初,云锦绣虽然没有跟他讲过这句话,但她跟他讲过刺客列传的故事,他后来渐渐弄明白,是这个意思了。 众人一脸痴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看着众人的样子,轩辕灏:“……!” “很难相信对不对?我也这么觉得!” 何止是难以置信,这简直就是——让人很难相信! 轩辕灏急忙往外去,他刚走到营帐门口,又被东皇宁抓住。 他气急:“我可不是小皇帝封的将军,放开我!” 东皇宁拽着他往回走,两人武力值不相上下,他被拖得无办法脱身。 “你要去哪里?” “关你什么事,放开我!” 她一用力,将他推到众人中间。 刘文基站出来:“四殿下,你不觉得这封信很奇怪吗?” 他一怔,冷静下来。 主要是他现在出去,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云锦绣。 沈唐:“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把阿锦送回来了?按理来说,她是很有用的人质。” 云翦大脑里一片混乱,这个消息,已经让他无法冷静思考。 “军师,您说!” “他们把人送回,却不直接送到我们军营中。” 东皇宁:“他们的行队,会从哪里去扬州城?” 武侯府的老将袁飞已经拿来了地图,在桌上铺展开,众人围了过来。 他开口说道:“行队的人不会多,他们可以走任何一条路。” 东皇宁皱眉:“所以,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引开我军主将的主意力。” 沈唐:“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起:“不想让我们追他们。”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呼:“报!报!” 探兵被迎了进来,见主事的将领都在,一脸懵逼。 刘文基:“何事?” “西秦军离开王国驿站,往西去了!”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真的撤军?”刘文基不太了解西秦军,还摸不透敌军的退意,而西都城,是他们在境外最后的大根据地。 东皇宁:“刘军师,如果你是西秦军,你觉得,他们退往西都城,我军会追吗?” 反过来思考,他摇了摇头。 “我军人数有限,靠近西都城,在可追击范围之内,他们可以重创我军。” “那就是说,西秦军,真的在撤军了!” 大家都看着她,她看着桌上的地图,解释道:“之前,高长雪带着大军,在江河上受到重创,却在原地驻扎在近三天,王爷说,他受伤了。” “后来,他们撤到了王国驿站,在这里呆了五天,然后又撤退,只能说明,高长雪的伤更重了。” “还有一种可能!”沈唐开口。 大家都看着他。 “这信,是蒙汗将军写的,为什么不是高长雪呢?” 所有的人脑海里都冒出一个念头,但没人敢说出来,这太疯狂了。 “高长雪死了!”最终,还是沈唐说出口,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作何思考。 半晌,刘文基开口:“这就说得通了,他们直接把大小姐送回来,是为了求和,他们将人送到扬州城,而不是这里,是为了吸引王爷的注意力,不让我们追击。” 毕竟,他们西秦军最忌惮的,只有轩辕秀一人。 大家贮立在原地,久久没有走动,也没有说话,他们推测出来的消息,都太震憾了。 云锦绣,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高门小姐,去万军之中,刺杀敌方陛下,还成功了,这怎么可能?! “真相如何,试一试便知。”沈唐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刘文基:“怎么试?” 他向轩辕灏:“四殿下,借你们那个会飞的灯用一用。” 他部下有一批擅长机关术的人,改良了孔明灯,可以在一定距离,和一定的高空飞行。 他简单地把自己的计划跟大家讲了一下。 他们在纸下写下“高长雪死了”,将这些纸撒进西都城。 这是一个很好的试探方式,也是很有效的,大家都同意了。 轩辕灏往营帐外走去,东皇宁跟了他几步,来到帐营门口:“你知道去哪里找人吗?” 她现在明白了,他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就是云锦绣。 他没有回答她,出了营帐,拉了一匹马,上了马,就直接离开了。 如他所说,他身上没有国家的军职,他来此,也是为了云锦绣,现在,呆在军营里,也没有意义。 可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但她终归在这一方天地里。 东皇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点同情他了。 不过一想到云锦绣此举,同为女子,她对她十分钦佩敬仰。 桌前的众将也面临着一个问题,该去哪里找云锦绣。 且不说高长雪死的事是否属实,只要西秦军撤退,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他们保留实力,回去之后休生养息,壮大国家和军队,就算他朝,西秦军再卷土重来,他们也可以与之抗衡。 刘文基指着地图:“我们派兵,去这些地域搜寻。” 云翦点点头:“给军都关上的人飞鸽传书,让他们派兵搜寻吧。” 毕竟,他们这里的兵力有限,虽说西秦军在后撤,但他们不能掉以轻心,以防突发事变。 “是,将军。” 他迟疑了片刻,总觉得云锦绣被敌军单独送回扬州城,不会这么简单,但眼下,他们能做的,就是派兵去寻她。 第487章 天元军魂 三天后,高长雪已死的消息传遍整个西都城,原本就笼罩在战争恐慌里的新城,一下子就失控,全城陷入混乱。 那些随军而来的大商人,探险家,移民者,探索者……全都梦想破灭,往西林关逃去。 以蒙汗为最高主将,高思为首脑军师的西秦主军及时赶到西都城,控制住了大局势,但还是有很多普通居民,商队,逃出城市,往西,和西林关逃去。 入夜,巍峨的西林关伏卧在莽苍大地上,城墙上的城楼,如守关伏狮,守望在关城上。 城堡内,云麾坐在主位的椅子里,赵宪等六七名军官聚在大厅内,等着他做决定。 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高长雪死了,西秦大军已经撤到西都城,他们将继续西撤,回西境。 西城都一片混乱,每天都有大量的居民和商人逃出城市,往西林关来,他们要回西境,他们的故土。 灯光照在云麾的脸上,他一脸沉着深思。 赵宪试探地问道:“云将军,你还有什么顾虑?” 他们夺取西林关的目的,是为了阻止西秦军向西境传递军信,调遣援军,现在,高长雪死了,西秦撤退,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但他看得出来,他们的主将云麾,心事重重,他心里,还有很重要的事。 云麾抬起头来,看着他,又看看大家,神色一如既往的凝重。 高长雪死了,西秦军撤退,那云锦绣呢?她现在又在哪里?是否还在西秦军中?他要不要在此自己拦西秦军,带她回去? 心里纠缠着这件事,他没办法做出决定。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赵宪大步来到窗前,往外一看,就看到城墙下出现不少人,月光照映下,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往城门下涌来。 “将军,是西都城的逃民,大概有三五百人,不,更多!” 云麾大步上前来,看着城楼下的那些人,那些人靠近,他看得更清楚。 有老人,有小孩子,有抱着婴儿的妇孺,是西都城里逃出来的普通百姓没错。 城门下响起一阵阵哀求的声音。 “大人,打开城门啊,放我们回家!” “大人,请开门啊,放我们回家!” “大人,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们给你们跪下了,求你们打开城门。” “打开城门,放我们一条生路,打开城门,放我们回家,求求你们了!” “……” 老弱妇孺在城门前跪下,哀求哭喊,孩子们被吓哭了,一片惨象。 见城门没有打开,有人站起来,向城门撞去,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大家全跟了上去,用身体去撞城门…… 云麾心头一惊,再不打开城门,那些逃民,都要自己把自己踩死了,他们只是普通城民,这样的惨剧,不应发生在这些老弱妇孺身上。 他向刘宪:“把城门打开,让他们过去,提醒大家小心点。” 刘宪传令给大家,让守门的人,打开城门。 他也往城门处去,得帮手下的人掩护好,不让人发现他们是天元军人。 城门已经打开,逃民们争先恐后地挤过城门,过了城门的人,用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激动感动,又哭又笑,亲人相依,同胞携手,往西,他们的家园去。 所有伪装成西秦守关军的天元军们,隐藏在暗处,穿着军服,戴着头盔,没有露出脸,站守在岗位上,维持着城墙关门的秩序。 云麾领着两名军官,走进城墙隧道,身侧一阵疾风,他急忙去摸腰上的短军刀,身边的两名士兵已经倒下,一张铁丝网从头上落下来,罩住了他。 “砰!”身上重重一脚,云麾整个人一震,他是痛醒的,一张开眼睛,光线像刀子一样扎进眼睛,他眼睛用力一缩,再张开,才能够看清事物,一双褐色的狼皮长靴映入他的眼帘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西北王李摩。 下一秒,他就被李摩抓着衣领拎了起来,他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况,这里是李摩的营地,他和他的部下,全部抓捕了,三百余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李摩在伏击了他之后,以绝对的士兵人数优势,将他们全抓了,在抓捕的过程中,有士兵反抗,发生搏杀,天元军死伤数十人。 将他们全部抓捕之后,他带着部下撤退,此时,已经进了昆仑山脉,在山地里驻扎了下来,并从云麾身上搜出解药,解了自己的毒。 “砰!”李摩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爆击,他摔倒在地上,他还不解恨,又对着他的胸口,狠狠地踢了一脚。 他是西北盟族的王,从未受过如此大辱,弄死他要是解恨,他早就杀了他了。 云麾躺在地上,浑身痉挛。 赵宪扑过来,挡在他的面前,他之前没少掺揍,鼻青脸肿,身上全是伤。 他一脸坚毅地看着李摩:“西北王,你最好放了我们,否则,天元大军,必然会踏平你们西北盟族!” “砰!”李摩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只听“咔嚓”一声,他身上有骨头断裂。 “哈哈哈哈!” 云麾大笑几声,上半身撑了起来,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和膝盖都被绑住,仍跪在地上,但他一脸高傲如王。 “李摩,你觉得我们是怕死的人吗?” 众人抬头,看着西北王,冷静从容。 “从我们离开军都关的那天起,我们就没想要活着回去,我们的目的,已经完成了,死而无憾!” 他目光一凛,眼中有烈火在灼烧。 “但你若伤我兄弟,屠我同胞,轩辕秀会带着大军,踏平你们西北!” 众人一阵欢腾。 “天元万岁!” “轩辕秀万岁!” “云兄万岁!” “吼吼吼!” 大家气势高涨,无畏赴死! 李摩一脚踹在李摩的脸上,后面手脚能动的士兵立刻行动,周围的西北勇士扑上去,将他们按在地上。 他威风凛凛地看着众人,目光如炬:“威胁本王,你们看本王像是被威胁长大的吗?” 倒在地上的云麾直起上半身,唾了一口血,看着他,“呵呵”直笑。 一个西北王而已,在他眼里,他还真是被威胁长大的。 李摩瞪着他,红了眼,真想杀了他。 “李摩,”他的语气平和:“当我在面对西秦大军,面对高长雪的时候,我宁可自己是威胁长大的。” 这是发自他内心的真心话,他自小南征北战,以有勇有谋著称,直到这一次天元与西秦的大战,他才彻底明白什么叫强中自有强中手。 他的同伴们,也深有感触。 他眸光一转,看着面前的西北王,话里有真心。 “被威胁长大,没什么不好,知道自己不够强,并不可怕,太过自大,必然会自取灭亡。” 李摩磨得自己的牙“嘎嘎嘎”直响。 特么地,这个阶下囚,竟然在教自己如何做人,让他更不能容忍的的是,他竟然听进了他的话。 云麾一脸认真:“绑架你去西林关,是我的主意,放了我的兄弟们,我任你处置。” 天元军们眼睛都红了,声音也沙哑。 “云将军,我们陪你一起!” “大人,我们陪你一起!” “老大,我们陪你一起!” “云兄,我们陪你一起!” “……” “闭嘴!”李摩大喝一声,大家安静下来。 “这里还轮不到你们插嘴,本王说了算!”他一脸傲慢:“别以为本王怕了你们,待本王想好,如何处置你们,再处置你们,是蒸了,煮了,还是直接拿去喂狗!” 说完,李摩出了营帐,大步往自己的营帐去。 头疼死他了,抓了这些王八羔子,想弄死他们,又怕轩辕秀带兵攻打西北盟族。 云麾和赵宪说得对,天元现在险胜西秦,就算大军损失惨重,要对负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放了他们,他难解心头之恨,他一方之王的颜面,岂不是荡然无存? 等到外面安静下来,知道李摩已经走了,云麾看着大家,一脸愧疚。 “兄弟们,对不住,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们落到这样的下场。” 在得知高长雪已死,西秦军撤退的时候,如果他及时做决定,带着大家撤离,就不会被李摩全部逮捕。 “将军,您没错!” “大人,我们不后悔!” “大人,我们不怕死!”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拥护着他。 如果不是他出主意绑架李摩,让西北军前去西林关援助,他们说不定连西林关都夺不下来。 胜败乃兵家常事,无人能算无遗策,更何况,他们的任务完成了,死而无憾。 天黑下来,荒山野岭格外静谧,山谷里不时响起一阵阵狼嚎声,疲惫而又带伤的士兵们,靠在同伴们的身上,睡着了。 营帐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声音,离门口最近的云麾猛地张开眼睛,就看到西北军师韩非出现在营帐门口。 他迅速走了进来,拿出匕首,来到他的身边,将他身上的绳索割断。 其他的士兵也纷纷醒来,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给他松绑之后,韩非又给他身边的天元士兵松绑。 云麾看明白了,他这是要放了他们,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韩军师,你这是?” “你们快走吧,往东,天亮之前,走得越远越好。” 大家你帮我,我帮你,很快,都松绑了,有的人找了武器,有的人扛着受伤的同伴,大家成群结队,小心翼翼地出了营账。 韩非说道:“走吧,天亮之前,西北军不会拦你们的。” 云麾明白了,他控制了军营,是要放他走,只能到天亮之前,这就不是西北王李摩的意思,而是他的意思。 他给大家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离开,大家有序而迅速地往营地外去。 看着手下的人走得快差不多了,他忍不住问道:“韩军师,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他诚心感激。 跟着他的这些军人,大多是从小入军,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现在,西秦撤军,战火熄灭,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让他们回去享受太平,他们值得。 韩非看着他,点点头,回答道:“云将军应该听说过天澜宗吧。” 云麾不由一震,直点头。 “我本是大煌师座下的一名弟子,早年,在天启帝都,也见过后来的宗主,楚墨宸,还有云锦绣小姐!” 他明白了,他虽然是西北王李摩的军师,但也是天澜宗的弟子,他私下放了他们,便是此因。 “军师,您跟我们一起走吧。”他私下放了他们,以李摩的残暴性格,一定会活剐了他。 韩非摇摇头,直接拒绝了。 眼看他的手下们都走远了,韩非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快走。“多谢韩先生!”他九十度弯腰,向他行了个大礼,这才离开,瘸着腿,跟上大部队。 第488章 有人在帝都皇城,盼您归去 天光放亮,旭日东升。 山脉高地,西北军营,关押天元俘虏的营帐内,李摩看着空荡荡的营地,转过身来,看着韩非。 “韩父,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双眸通红,眼中含泪,面部肌肤紧绷,像头受伤的凶狼。 一声“韩父”,道出了他和这位军师亦师亦父的情义。 他虽然有王室血统,但生于莽野,是他从小教他诗书礼仪,教他智慧,在他身边步步为营,让他登上王位,成为一方之王,他在他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他的父亲,老西北王。 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昨夜,让人在他的酒水里动了手脚,将他灌醉,让他一夜沉睡,然后把他抓捕的敌军,都放了。 这是叛逆! 他背叛了自己! 他屏退了所有的人,给他们彼此留了颜面,他想讨要一个真相。 韩非看着他受伤的模样,眼睛也红了。 他虽尊为王者之师,一生无妻无子,把所有的心血和智慧都倾注在他的身上,于李摩,他是父,于他,李摩是子。 所有的情义,溢于他花白的眉宇,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太了解他,在他张扬蛮横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智慧的心,他骗不了他。 “韩父,为什么?” 他又问,是命令,也是乞求。 “王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天澜宗吗?” 他不由一震,他记得,当然记得。 几年前,他去天启帝都拜访天元帝时,正好卷入了宗主楚墨宸的宗案里,楚墨宸死后,就把宗主之位传给了云锦绣,他都记得。 “王上,您小的时候曾问我的身世,当时,我没有完全告诉你,我还有一个身份,是天澜宗大煌师座下的弟子。” 李摩踉跄退了两步,有种被彻头彻尾欺骗背叛的感觉。 “所以,你是天澜宗的人,是天元的人……你背叛我!你骗我!呼呼……”他抓起一堆文案,往他身上砸,跟发疯了似的。 如果换作其他的人,他已经把他杀了。 “砰!”他一脚将桌椅踢飞,来发泄自己的愤怒。 “你是不是所有的事都在骗我?利用我?”他的嗓子都喊哑了。 “不是。”等他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才解释:“只有这一件事情,我违背了您的意愿。” “王上,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救云将军他们,也是为了您,这些人,不能杀……” “闭嘴!”他凶恨地指着他:“你这个骗子,叛徒,给本王滚,滚,滚——” 韩非无奈,只得退出营帐,往山外去,晨曦刺眼,他眯着眼睛,眼底全是泪光。 李摩没有杀他,是全了这份王者之师的情义,他驱逐了他,西北盟族之地,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这也是身为王者之师,他给自己一手栽培的王,上的最后一课。 从此之后,西北王性情大变,变得沉默,令人捉摸不透。 他这一生,都在思考军师韩非的身份,以及他教自己的东西,他的所作所为,有的东西,他穷其一生才想明白。 他也成为了西北盟族功绩最伟大的王,改写了这个盟族的很多历史,也是令天元帝国最疼的西北王。 这一夜,云麾带领的这支天元军队,拼尽全力,急速前行,现在,已经翻过了昆仑山侧面的山脉,站在山上,可以遥望军都关。 云麾看了下四周,正好有一条山间溪流,他向大家:“可以歇一歇,西北军应该不会追上来了。” 大家纷纷坐在地上,都不想爬起。 有人躺在溪流边,将头埋在水里,大口大口的喝水。 有人退下战甲,盛水给同伴喝,有人摘了野果,给同伴果腹…… 云麾催促大家:“大家快休整好,继续赶路,到了军都关,有肉吃,有肉喝,有新衣服穿!” 大家精神一振。 “在军都关休息好,就可以回关内,你们都是战功显赫的勇士,朝廷会给你们应有的功名,你们就可以娶妻,生子,再也不用上战场,天天过上跪搓衣板,洗尿布的日子!” “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笑得眼中含泪,憧憬着他描述的日子,这是他们,他们无数的同胞,用生命换来的。 一张张笑容,从云麾的眼中闪过,他眼底深处,有一抹泪光。 他转过头,偷偷地摸了把眼睛,来到溪流边,在赵宪的身边蹲下,认真地说道:“刘宪,你答应我,一定将大家平安送到军都关。” 刘宪转过头来,一脸懵地看着他,口中没有喝下去的水,直接淌了出来,再一次湿了早就被汗水浸湿的衣襟。 “大人,你……你什么意思?”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办,大家就拜托你了。”说着,在他的肩上用力拍了三下,郑重托付。 托付完,他站起,背上自己空荡的包袱,往山脉的西面去,他必须要去打听云锦绣的消息。 刘宪反应过来,跑着追上去:“大人, 你有什么事啊?我们可以一起帮你办的。” 他回头一笑,向他挥挥手,径直往前去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在休整的军友们,只好看着他离开。 他知道,他心里一直装着一件事,要去完成,他只能默默地为他祈祷。 西秦军撤退到西都城的第二天,由于全城混乱,流民窜逃,城中物资大耗,没有食物来供给这样庞大的军队,他们不得不提前撤军,退回西境。 边关,他们才刚刚撤到西林关,高长雪已死,东征军正撤回西境的消息,就已经传到西秦皇都。 短短的数天,王爵,亲王,领主……手握重兵的权贵,纷纷拥兵自立。 皇朝中,皇后背后有家族拥护,巫太后有教皇支持,分成两派,开始争抢皇位。 帝国上下四分五裂,陷入了长达数十年的战乱纷争。 西秦军撤离西都城的第二天,以云翦为主将,东皇宁为辅将的天元军,驻扎进了这座城池。 原本十几万人口的城池,空荡荡的,有能力逃走的,都逃走的,有的逃回了西境,有的逃出城,往西面去了,有的往南面去了,有的往东面去了,以城市为中心的四野,到处都有流民,带着生存的希望,跋山涉水,寻求着希望之地。 东皇宁骑着马,在全城搜寻,四宝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她已经搜寻了之前所有东皇佣兵的据点,包括老爹经常呆的那家客栈,可整个城市,都已经焕发一新,完全找不到两年多前的痕迹,所有的房子,都是石头建成的高楼,这是西境风格的建筑。 她策着马缰绳,马缓步行走在长街上,两边高楼林立,人去楼空,街上垃圾遍布,遗物横陈,一片兵荒马乱。 街边楼房里不时探出一两个脑袋,看到他们,又缩了回去,躲起来。 商店里搜食的流民看到他们,也找地方躲了起来。 一个人影从街的这边,横跑到另一边,躲进楼里。 …… 这些都是近两年定居在城里的人,西秦军撤兵之后,他们没有实力离开这里,只能留了下来,如过街老鼠,处处窜逃。 行到城中十字路口处的酒馆,她跳下马,往酒楼去。 这座酒楼,是老爹最喜欢来的地方,她以前,经常来这里带他回家,她也是来这里带他回家的时候,遇到了现在的天元皇帝轩辕烨。 四宝爬下马,见她要进酒楼,小跑上前去,把倒在地上的门板搬开,为她清理道路。 这家酒楼,是全城最大的酒楼,仓库里有不少食品,这里面,也藏了几个流民,此刻,正躲在暗处,偷看他们。 东皇宁走了进去,在大堂内看了一圈,酒店已经重装,一切都是陌生的,她的眼睛,慢慢红了。 四宝跟到她的身边,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小声问道:“姑娘,您是不是在找您的父亲?” 他对东皇宁的身份,还是有点了解的,这两天,她一直在打听东皇佣兵和她的父亲老佣兵王的事,他陪着她,几乎搜索了全城。 东皇宁心头一顿,一下子泪光闪闪。 “是啊,”她的声音很低很柔:“这里曾经是我的家园,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说完,她的眼中泪花更盛,纤柔的身体,微微发颤。 旧城被抹去,新的城市,早已经拔地而起,取而代之。 四宝看着她,眼睛也红了,曾经叱咤风云,鲜衣怒马的女将,此刻,只是一个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年轻女人,脆弱得像个需要保护的女孩。 “姑娘,咱们回帝都吧,那里有很多人在挂念着您,等着您,陛下,金夫人,武侯夫人,还有歌宝儿少爷,安安少爷,云家小姐弟……” “再说了,姑娘您还有义父,扬州的金老太爷,还有义兄金大人,义姐武侯夫人,他们都是您的亲人啊!” “陛下,陛下他也在等您回去啊!” “……” 他的话,让她想起了离开天启帝都的时候,在城门下送她的那一张张脸,正是因为这些记忆,让她选择重新回到了天启帝都,开启了她艳冠后宫的风云人生。 第489章 英雄,美人,与史诗 云翦率领的天元军,重新清理了西都城,留下的城民,有两万多,大部分都是西境的人,以他为代表的军事统领处决定,给这些城民自由,他们可以选择留下来,回到他们的住所,开始他们的生活,也可以选择离开。 天元军的仁慈,让他们都选择了留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这座城市,在十几年后,成为连接中州与西境的枢纽城市,富商云集,遍地淌金。 一切安置妥当,已经是两天后,云翦带兵回扬州,有部分士兵留在了西都城,军都关也有重兵把守,一切,仍然在重建当中。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军中却仍然没有轩辕秀的消息。 也没有轩辕灏的消息。 轩辕灏离开军营后,他先是去了王国驿站,驿站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选了一条从王国驿站去扬州的路,往扬州城的方向去。 第五天,夜幕降临,他还在山野间。] 他下了马,来到高处眺望,看到远处灯火阑珊的江畔小镇,他正思索着要怎么继续接下来的行程,就听到马儿惊动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偷他的马。 这一路来,他遇到很多从西都城逃出来的流民,他们大多是西境人,他们想要进入天元内地,就不能走官道,只能在荒效别岭另开道路。 现在的西秦,于天元,是战败国,他们要进天元,就是在拿生命在冒险,所以一路上,他们躲躲藏藏。 他们这是要偷自己的马。 他从腰间摸出匕首,靠近去。 偷马贼好不容易抓住了马缰绳,牵着马,往相反的方向去,谁知这马突然惊起,拖着他,往回拽。 偷马的人一脸懵逼,哇靠,这马灵性极高,还认主! 可他还有很遥远的路程要赶,太需要这匹马了,他用力拽着它往前,身体却被拖着往后。 一只有力的臂膀突然从后面勒紧了他的脖子,脖子动脉处一凉,匕首抵紧了他的脖子。 “放手!”低沉的声音在他耳侧。 他松开马缰绳,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 “呼——”马嘶鸣着,喷了他一脸,他屏着呼吸,整张脸皱在了一起,死马,这么坏! 轩辕灏松开臂膀,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他顺势扑了出去,一个鲤鱼打挺,从身上起来,伸手抓紧了腰中的军刀。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异口声,震惊不已。 偷马的人,正是云麾! 去年他潜入西都城,是轩辕灏救了他,他们可是有过救命的情义。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眸光锋利。 云麾:“你在这里干什么,改做苦行僧?”他想不明白,他一个尊贵的皇子,出现在这荒效野岭,一身行头嘛,跟苦行僧一样。 “你呢?”轩辕灏嫌弃地盯着他:“怎么这么像逃兵?” 西秦军现在已经撤到西林关以西,西境境内了,他这样子,实在让他无法理解。 “唉,一言难尽。” 云麾叹了一口气,走到溪流边,喝了些水,又累又饿,肚子直叫。 两人在水边坐了一会儿,他把自己来这里的事大概跟他说了,从轩辕秀派他带人去夺西林关开始讲起。 轩辕灏听得惊心动魄,心下惊叹,他也是个疯子。 他也把自己的事迹跟他说了,从轩辕秀让他去军都关的上游,修江坝,改造江河流域开始。 云麾听得目瞪口呆,那些事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吗? “可你怎么会在这里?” “可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的问。 云麾:“我是来找我们家大小姐的,我前两天遇到一个西秦逃兵,他说,西秦军送她回扬州了。”他往扬州去,就来到了这里。 轩辕灏抬头看星星:“我也是。” “我还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西秦军中。” “你想不明白?” “是啊!” 他抬头看他,一下子就扑上去,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他去年在西都城的宗座宫,遇到他的时候,乌灵宇在,云锦绣也在。 好在轩辕灏闪得快,他又筋疲力竭,只是把他的脸打青了些。 他还要再打他,两人扭打了起来。 没过多久,两人躺在地上,鼻青脸肿。 轩辕灏气急:“当初要不是我和她救你,你早就死在西都城了。” 他最讨厌别人打他的脸。 云麾看着星空,泪光闪烁:“你怎么没阻止她?” “你觉得有人阻止得了她吗?” 云麾沉默。 轩辕灏感受得到他的情绪,也理解他的心情,他们同病相怜。 他抬头看着星空:“说不定阿秀已经找到她了!” 两人的心里同时燃起一点希望。 他们先后爬了起来。 轩辕灏问道:“你现在去哪里?” “山下有小镇,先去弄点吃的。”不然他就要饿死累死了。 轩辕灏用马带他,很快,他就后悔让他上自己的马了。 “你抱我腰干嘛?” 他是尊贵的皇子,有洁癖,一个大男人,还一身脏兮兮的,搂着他的腰,他快要吐了。 “谁抱你了,是马太抖……” “呼呼……”马喷着热气,表示抗议,抖的是山路,关它什么事。 轩辕灏咬牙:“你再靠我背上,信不信我宰了你。” 云麾:“……!”他决定下山之后,就离这个莫名奇妙的人远一点。 谁知道下山之后,在小镇的饭馆,两人都喝多了,直接躺到一张床上去了。 云麾做了一个梦,梦到轩辕秀真找到了云锦绣,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他在梦里,又酸又痛,直接哭了。 轩辕灏看到他哭成这样,被吓个半死。 轩辕秀离开天元军营之后。 第一天,他来到天元军营与王国驿站之间的高峰之上,眺望山川原野,分析着西秦军送云锦绣回去,会走哪条路。他来到了北部的昆仑山脉,没有找到行队行过的痕迹。 第二天,启程南下,夜里大雨磅礴,他在雨中艰难行进,山路陡峭,马腿折断,他从马上摔了下来,滚下山坡,陷入了短暂的昏迷,惊醒之后,继续前行。 天亮之后,他找了根木棍拄着,继续南下,中间还游过了一条河。 第三天下午,不休不眠的寻找,让他的大脑已经一片混乱,失去了思索的能力,他只知道,西秦军为了避开他,一定会尽可能地往北,或者往南,北面,他已经找到了,他要去南面找。 第四天,清晨,晨曦洒满天地。 边关山川原野的春天,来得很迟,但终究来了。 这是一片凛冬,万物枯死,春,万物生的天地,山川原野,仿佛一夜回春,草长树绿,江河奔流。 一处瀑布下,一顶棕色的营帐扎在平地上,营帐的不远处,放着一具棺材,营帐旁,一处篝火上煮着肉羹,十几名穿着军服的士兵围坐着,他们已经吃饱喝足,仍然在原地休息,他们并不赶行程。 一个棕发士兵转头看着棺材,向同伴们问道:“你们说,咱们把这具棺材送给天元人,他们会怎么对我们?” 这个问题,在所有人的心里盘旋了好几天了。 他们是奉蒙汗之命,将云锦绣的尸体送到扬州城的,他们特地选了这条路,就是为了远离途中的天元军。 “呵!”有人讽刺地冷笑:“送回去一具尸体,他们能给我们一个干脆的死法,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众人沉默,脸色发白,面对死亡,没有人不惧怕。 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开口:“我们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一件事去送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波光汹涌。 有了自己思想的士兵,是最危险的士兵。 一个年长的士兵提醒道:“别胡说乱想,这是蒙汗将军交给咱们的军务,务必完成。” 又有一个不同的声音响起。 “完成了又如何,没完成又如何?难道咱们还回得去?退一万步讲,就算回去了,又能如何,反正,陛下已经死了!” “陛下已经死了!” 这一句话,就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心头仅剩的那一点热。 没错,高长雪死了,战神神话破灭,远征的梦想破灭,所有士兵心中的信念,也跟着破灭了,不止是他们,所以参与西秦军东征的士兵,皆是如此。 “那怎么办?”一个士兵盯着棺材:“咱们总不能撒手丢下,逃走吧?” “为什么不能?一具尸体而已,天大地大,难道还没咱们的容身之处?哼!”他站起,拍拍身上的尘土,往棺材走去。 前方就有一个悬崖,悬崖外就是个瀑布,他认为,这就是安置这具棺材最好的地方。 他刚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来,冲着林间喝了一声“谁?” 所有的士兵也都警惕起来,看向林间。 林间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出现了一个人,又高又瘦,蓝色的衣袍破损,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一脸污垢和胡须,完全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子,一双眼睛又明又亮,眼神却很痴呆。 士兵皱眉:“这地方,还有野人?” “这地方,好像不会长野人吧?”同伴回应他。 其他的同伴发表看法:“看起来好像是个野人。” “……” 他们正准备做违反军令的事,这可是杀人诛九族的罪事,虽然他们认为这个从林间走出来的人是野人,但还是有一种做罪事被发现的恐慌。 站着的士兵抓着腰间的长剑,往林间走去,走向他们口中的野人。 围在篝火边的士兵们都纷纷站了起来,屏着呼吸,看着这一幕。 写在结局之前: 这本书写了三年了,终于完结了,感谢一直陪着我的小伙伴们,感谢你们的订阅,评论,催更,指点…… 书中的点点滴滴,是因为有你们在看,才变得有意义。 这是花花的第一本书,但绝不是最后一本,写书,是我最喜欢的事,也是我的终身职业。 在这本书里,我想展现给大家一个世界,六合大陆,一些英雄美人,一部史诗,因为是第一本书,有很多地方,处理得不成熟,也经历过痛苦的卡文。 但我终究完成了这件事,创造了一个个人物,完成了一个个故事:轩辕秀,云锦绣,楚墨宸,凤晏,高长雪,源义,赫斯,乌灵宇,阿戴尔皇后,巫太后,东皇宁,轩辕烨,轩辕灏,凤行烈,轩辕丰,轩辕策,云麾,秦婴,金碧辉,玄明奕,赫连娜,北境长公主,明和公主(琉璃),凤夜回…… 愿我的故事细水长流,敬你的孤独择日而终! 第490章 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一辈子 士兵进了林间,离他口中的野人只有咫尺,他抽出腰中的剑,直向野人去。 “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不该出现在这里。” 走到野人面前,他双手举着剑,朝他的身体刺去。 “噗嗤!” 肉体被穿透,林间却没有了动静,篝火旁的士兵们呼吸屏得更紧了。 要杀野人的士兵手中的剑停在半空中,他低头一看,一只树杆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手中的剑一落,却被野人接住了。 他的身体倒在地上,眼睛还在看着这个野人,他出手之快,力道之强,他看都没有看清,这怎么会是一个野人? 看到同伴倒下,士兵们发现不对劲,立刻操持武器,全力出击。 几个离得近的士兵已经举着剑,向“野人”杀去,他们才出手,就被纷纷击毙。 几个站得远的,拿起弓箭,正要射杀敌人,但距离太近,根本不适合射箭攻击,很快,十几名士兵纷纷倒下。 最后一名士兵将箭搭在弓上,刚抬起弓,一柄染血的长剑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 “你……你到底是谁?”死到临头,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眼睛盯着这个“野人”,他目光凌厉如刀剑,器宇轩昂,根本不可能是“野人”。 “天元轩辕秀!” 从他们的服饰和兵器,轩辕秀已经看出了他们的身份,便将自己的国家和名字,一并告诉了他。 士兵瞳孔大张,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在接下此军务,离开西秦军时,他们就已经想过他们的命运了,会死在轩辕秀的手中,只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锃!” 利剑割断了他的喉咙,他倒下,很快变断了气,死得干脆利落,没有太多痛苦。 击倒所有的敌人,轩辕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心脏,也在剧烈地“砰砰”跳动。 突然遇到这群西秦兵,他也很意外,这个时候的他,身心疲惫,而西秦军,向来以骁勇著称,要不是他们一开始掉以轻心,他打了他们措手不及,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将他们歼灭。 “哐当!” 确定没有活口,他将剑扔在地上,抬头四望,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棺材,如坠冰窖,浑身凉透。 在离开军营之后,他一直在想那封信,如果她好好的,西秦军没理由这么做,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下一秒,他扑了上去,推开棺材盖,“哐当”一声,棺材盖砸在地上,他往里一看,就看到了云锦绣。 她躺在棺材里,青丝如绸缎般枕在脑下,一身白袍不杂纤尘,面目平静,透着没有生气的冰冷,双手跌放在腰际,如瓷器做的美人偶。 她的手中握着一张纸,他抽出纸一看,是她在王国驿站给他写的那封信。 看完信,他的眼泪“啪哒!”一声打在宣纸上,浸湿了信纸,模糊了字迹。 他身体一倒,抓着棺材边沿,连同棺材,一起倒在了地上,棺材里的尸体摔了出来,他爬过去,抱着云锦绣的遗体,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失声痛哭。 他紧紧勒着怀里的人,此刻,再无天下,无国,甚至无自己,生不如死。 失去了你,赢得了天下又如何! 山林里回荡着男人痛哭呜咽的声音,沙哑,低沉,撕心裂肺,欲罢不能,久久不停。 “咳咳,咳咳……” 听到一阵咳嗽声,他停下来,又听到几声“咳咳”的声音,怀里的人在震动,他一下子抬起头来,就看到怀里的人睁着眼睛看着他。 “阿锦……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咳咳……”云锦绣被他勒得喘不气来,直咳嗽,张着嘴巴吸了几口气,才勉强能说话:“轻……轻点,我喘不过气来。” “啊?”他惊慌失措得像个孩子,勒紧她的手放松了些,下一秒,又抱紧,又怕勒到她,又轻了些,泪如雨下,“噼里啪啦”全打在了她的脸上。 云锦绣昏睡了五天,浑身僵硬,几乎没有知觉,好一会儿,才觉得脸上一阵冰凉,一阵滚烫,全是他的眼泪。 她看着他,恍如隔世。 她也从未见他这样,哭得像个孩子,像个傻子。 好一会儿,她才有力气抬起手,拨开他脸上的乱发,哭笑不得:“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又瘦又黑,还有胡子,眼角还有了皱纹,像乞丐,又像野人。 感受到她的手摸在自己的脸上,有点冰凉,又有一点温度,他这才确定,她还活着。 他一把抓紧她的手,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再一次将她抱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久别重缝,死而复生,失而复得的情绪,久久未淡。 两人席地而坐,相互依偎。 云锦绣给他讲着自己为什么会在棺材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经历。 “高长雪曾答应过我,假如我死了,会将我的尸体送到你身边,这也是他的遗命。” “蒙汗将军对他唯命是从,我知道,他一定会完成这个遗命。” “所以,在高长雪死了之后,我就吞药自杀。” “这种药,是乌灵宇给我,吞食之后,会让人处于假死状态,跟真死了一样,药效能持续4-5天,药效一过,人就能醒过来。” “我在服下药前,还特地写了信,提醒蒙汗,要将我的遗体送还给你。” “我没想到,一醒来就能够看到你。”她看着他,凤眸里泪光闪闪。 轩辕秀听着,仍然心有余悸:“你太冒险了,如果有丝毫纰漏,我怎么办?”说完,眼泪直接就涌出眼睛。 他的声音本来就哑,几句话说得她心都揪了起来,再看到他的眼泪,她顿时就慌了。 “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他再一次用力抱紧她:“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他霸道强势而又温柔。 如果他有机会阻止她,他一定不会让她去经历这样的事。 她心头涌起一阵热流,为了这样的结局,龙潭虎穴,刀山火海,她同样还会再去闯。 “咳咳……” 她又咳了几声,他慌忙松开她,小心翼翼,抱她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就是气有点不顺,你扶我起来走走。” 被当成死人,在棺材里躺了四五天,又一路颠簸,再好的身体,都得废。 轩辕秀扶起她,沿着溪流,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就来到一处瀑布前,瀑布如雪,上方一片阳光照耀出彩虹,周围青山绿水,气温暖和,此处景致,与别处完全不同。 “是温泉瀑布!”她放眼四望:“这里好美啊,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一辈子。” “好啊!”轩辕秀答应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像傻子似的看着她,目光温暖温柔,深邃如海。 这天底下再美的风景,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她对着他莞尔一笑:“再往前走走看看。” 他上前几步,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他问:“高长雪是怎么死的?” 高长雪在军都关外受了伤,他是可以肯定的,但他当时并没撤军,他就知道,他的伤,并不致死,他的死因,另有其他。 “他啊……”她将西秦军中发生的一些事,告诉了他。 她在波隆斩杀了东皇禹之时,愤然大怒,故作情绪爆发,告诉他,高长雪不死,西秦军不退,这诛心之言,波隆是听进去了。 后来,高长雪病重,有中毒的迹象,应该是有人给他下毒了。 他执意不退兵,最终导致了西秦营惨案。 西秦军不退兵,将继续攻打天元,凭着强大的军事力量,他们可能击败天元军,但他们不可能征服这个帝国,结局终将失败,但造成的伤亡,是不可估量的。 蒙汗和高思在多方考量之下,同意撤军。 高长雪中毒至深,无法医治,最终死在王国驿站,所有的御医却突然死了,表面上看起来合情合理,但一深究,就会发现疑点重重。 蒙汗和高思是真没有觉察到,还是假装不知,也没有人去深究。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高长雪虽然死了,西秦军的核心兵力是保留住了,有四万多士兵因此而得以活命。 西都城,也有近十万人因此而得以活命。 高长雪给了西秦军,和那些跟随他东征的人希望,但在希望杀死人之前,人们先杀死了希望。 高长雪是怎么死的?说法不一,流传到后世,更是衍变出了多种,真正的真相,都在知道真相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