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病太子召唤诸天,暴压天下》 第1章 被冻死的太子 衡顺历二十五年冬,大寒,雨雪频频,历来未有,平地厚五寸,江河俱冻,冻毙者无数。 是为灾冬。 大衡王朝,太子府! 太子寝宫,寒风从洞开的窗户灌入,吹的仅剩的几盏烛火摇曳欲灭。寝宫中四座暖炉已经熄灭,此刻整座寝宫如同一座冰窖,寒风冷冽刺骨。 床榻之上,一个英俊青年盖着一床并不厚实的黄色锦被入睡。 只是他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没有呼吸,亦无心跳,仿佛一具尸体。 又过去几分,床榻之上的青年手指突然动了一下。鼻孔中有了一丝微弱的气息,心脏开始跳动起来,血液开始流动,身体也慢慢有了温度。 过了好一会儿,青年缓缓睁开眼。 “草,好冷。”青年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冷,刺骨的冷,冷到四肢都没有了知觉,僵住了无法动弹。 我这是在哪里? 李景源眼珠子转了转,看清了周围的布置,又懵了。此地家具布置古色古香,奢华大气,如同一座古代宫殿,哪有一点现代气息。 “我记得我好想死了,难道这里是地府?” 正想着时,脑子里突然涌入了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他的脑袋像是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痛感如潮水般源源不断,让他差点再度昏厥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好转。 此时他也明白为何会身处这陌生宫殿中。 他好像是…… 穿越了。 他原本是蓝星一匹被生活鞭挞的社畜,过着被工作占据牛马生活,日复一日。 好像就在是昨日,他刚加完班,在回去路上碰巧遇到一个寻短见跳河的女子,良心未泯的他选择搭救,但他的水性不算好。当时又正值隆冬,河水冰冷刺骨,他奋力救了女子,自己脱力倒在了河中。 甚至最后的念头竟是有一丝庆幸,庆幸可以摆脱牛马生活,糟糕人间了。 “我竟然穿越了,身份竟然是大衡王朝的太子,更巧的是还和他同名同姓。” 通过继承了脑海中的记忆,他了解到此时所处的陌生世界类似于华夏古代的封建王朝。 不过大有不同。 这是一个以武夫、儒士为主流,道家、佛门、诡者异士各得其彩的高武世界。 想到此处,李景源相当激动,哪个男儿没有捉刀拔剑的武者梦、御剑飞行的修仙情节。 大衡王朝是此世界中一方强大王朝,原身正是这大衡王朝的当朝太子。 紧接着,李景源苦笑起来,原身大衡太子的身份地位貌似不咋地。 大衡太子是衡顺帝和熙皇后的独子,母亲熙皇后家世显赫。舅舅李淮阳更是执掌二十万大军的柱国大将军,一等靖天侯。 原身一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次年就被立为太子,更是赐号昭明,世称昭明太子。意寓昭昭天明,可见恩宠无限。 若无意外,他必定是大衡王朝的未来天子。 俗语说得好,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在衡顺历五年,一切都变了。 熙皇后突发恶疾病故,五个月后舅舅李淮阳战死疆场,更是因为不听皇命,被褫夺了靖天侯之位。李家遭受牵连,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短短半年时间,原身的两大依仗烟消云散,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熙皇后和李淮阳是原身太子之位的稳固基石,是不败金身。他们在时,无人能,也无人敢撼动原身的太子地位。 但他们二人逝去后,原来没有希望的皇子们又觉得有了希望,心思活络了起来,觊觎起太子之位。 自此原身的磨难随之开始。 原身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喝药调养。娘舅过世后,病情时常严重。渐渐地连衡顺帝也对他失去了慈爱、耐心,恩宠大减,甚至宫中谣传出废太子之言。 逐渐的世人很少称呼他昭明太子,更多时候戏称做病太子,药罐太子。 “本以为穿越成了太子,这一生总算不用像前世那般挣扎度日。没成想……”李景源苦笑,感慨自己的命咋这么苦。 一阵寒风袭来,李景源背脊发凉,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他借着昏暗的月光,摇曳的烛火,看到了大开的窗户。 原身睡觉之前,窗户紧闭,地炉、暖炉皆在工作,寝殿温暖如春。可现在,暖炉熄灭,床榻冰冷,连窗户都是打开的。 这明显不正常。 眼下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极寒之冬,普通人在外面睡上一夜都会被冻死,更何况原身是个病秧子。 这是有人要借机冻死原身。 李景源头皮发麻,脸色如屋外白雪一般越发的苍白,冻僵的身体好似风中残烛,寒意森森,摇摇欲坠。 原身即便不受宠了,那也是当朝太子,究竟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太子啊! “九龙夺嫡,他们已经不想等了吗,天崩开局啊!”接受了原身的记忆后,李景源欲哭无泪。 似是想明白了暗害他的人。 只有那些盯着他太子之位的兄弟们。 他们已经不想等了,要让原身让出太子之位。 “贼老天,让我重活一次,又给我必死的开局,你也太狠了,我草**”李景源满心的不甘,心中堆积郁气骤然爆发,暴起粗口。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情绪波动,触发大暴君系统。” 突然出现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李景源脑海中炸响,霎时间荡平了脑海中各种屏蔽词。 “筒子爸爸,是你吗?” “系统开始绑定!” “真的是筒子爸爸,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这么耍我的,感谢老天爷给我机会。”李景源当场变脸,变得那么丝滑。 他都已经绝望了,等着嗝屁,没想到反转和惊喜来的如此之快。 “系统绑定完成!“ “筒子爸爸,你在吗?”李景源迫不及待的呼唤系统,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颤抖。 “检测到宿主生命垂危,启动紧急治疗程序。” 系统声音再度响起。 紧跟着,李景源体内涌现出了一股暖流,春风化雨般的扩散到全身各处。寒意消散,冻僵的身体随之温暖起来,好似蒸桑拿一般。 他的身体开始恢复生机,手脚也多了一丝力气,苍白如纸的脸色逐渐恢复到红润状态。 “这是什么?我去,好臭。”李景源觉得身上有些不适,伸手摸了摸脖子,结果手上沾染了一片黏糊糊的黑色粘液,还有一股熏人恶臭之气,像极了粑粑,令人反胃作呕。 “筒子爸爸,这是什么玩意。”李景源急忙问询。 “宿主,这是您体内存在的毒素,导致你生命垂危的不只是严寒冻伤,更是您的体内存在的大量毒素。不过您无需担心,现已经帮您清除完毕。”机械声音再度响起。 “我中毒了?这是怕我死不了,又加了一层保险。”李景源脸色如寒霜般冷冽,心中刚平复的戾气再次升涌。 李景源深呼吸,努力平复愤怒情绪。 “筒子,能详细说说你有什么功能?”李景源热切询问,太子地位不保,没关系。被下毒暗害没关系。只要筒子给力,一切都没问题。 “大暴君系统旨在辅助宿主成为唯我独尊的千古第一大暴君,系统共分为个人信息、任务、签到、抽奖以及存储空间等五个模块……” 随着系统的讲解,李景源大致了解了大暴君系统各项功能。 这是要让他争那巅峰之位,而且还要他成为暴君。 李景源有些意动,老天爷既然让他重活一世,他就要活出个名堂,活出个不一样。 即便是做个自私残暴的暴君,又何妨。 “既然如此,那就做,做个面硬心狠,心狠手辣的暴君。”李景源眼中闪动精光,心有戾气,这一世绝不做烂好人。 做那曹阿瞒。 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第2章 召唤罗网 李景源点开个人信息,一个透明面板出现在眼前。 宿主:李景源 身份:大衡王朝太子 年龄:二十二岁 根骨资质:差 天赋:良(根骨、天赋分为差、普通、良、优、无双、绝顶) 境界:无 修炼功法:无 势力:无 称号:无 看着自己属性面板上的数据,李景源此刻心情比吃粑粑还难受,这资质简直没眼看。 “筒子,我这根骨天赋还能改变吗?”李景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系统身上。 “可以,任务、签到以及抽奖都有可能给出改变根骨天赋的奖励。” 李景源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改变就行。 “对了,我听说系统绑定成功都会有新手大礼包。”李景源试探问道。 “叮咚,您有一份新手大礼包,已发放,是否打开。”耳边传来系统声音。 还真有。 网文诚不欺我。 “打开,打开,赶紧打开。”李景源已经迫不及待了。 “恭喜宿主获得罗网组织(完整版)” “恭喜宿主获得天阶武学金刚不坏神功(魔改版)。“ “恭喜宿主获得先天修为直通卡。” “请宿主前往储物空间查看新手礼物。” 听到系统提示音,李景源赶紧点开储物空间,查看详情。 第一个格子里有一个罗网二字的图标,点开后详细信息出现在眼前。 罗网组织:又称罗网刺客团,源自于【秦时明月】,组织等级天、杀、地、绝、魑、魅、魍、魉。 核心成员:首领赵高,黑白玄翦,惊鲵,掩日,六剑奴(真刚、断水、乱神、魍魉、转魄、灭魂) 首领赵高是天象境初期高手,余下九人中黑白玄翦实力最强达到宗师巅峰,惊鲵和掩日是宗师后期,六剑奴同样是宗师高手,实力在初期和中期不等。 这个世界武夫是主流。 武夫一共有两个大境界,一为后天境,后天分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一品境后就是武夫第二大境界—先天境。 先天有五境,分别为先天、宗师、天象、不朽以及最强的武圣之境。 宗师境武夫已经是大高手,是可以开宗立派的存在。而天象境更是明面上的绝顶,放眼整个大衡王朝,天象境武夫凤毛麟角。 由此可见罗网组织的含金量。 更让李景源吃惊的还在后面。 罗网组织不仅仅是杀手组织,同样也是情报组织,整个罗网组织成员加起来居然达到惊人的三万余人。 简直不敢想象。 “筒子,这罗网组织怎么领取?”李景源急忙询问,皇宫内没有靠山,皇宫之外皇子们虎视眈眈。就连自己的东宫都有人要暗害他,他现在的处境简直糟糕透顶,他急需要帮手。 “宿主只要默念使用,罗网组织全体成员便会出现宿主面前。”系统说道。 李景源很想要现在就使用,但是罗网组织一共三万余人啊,一旦全部召唤出来,他这东宫都装不下。 “宿主放心,宿主在召唤之后,罗网会合理的具现成大衡王朝境内的一个杀手势力。宿主可以自行考虑安排何人驻守京都,其余杀手分散于大衡王朝各处。”系统贴心说道。 李景源双眼放光,筒子爸爸也太贴心了。 刚准备召唤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筒子,罗网的人召唤出来后会不会背叛我。” “请宿主放心,凡是由系统召唤出来的人物对宿主都是百分百忠诚,绝无可能背叛。” 这下子就彻底放心了,他想了想对罗网的安排,他现在处境危急,要在京都安排足够的人手。于是便将罗网的天杀地绝四级杀手安排在京都。 李景源刚在想罗网杀手何时到来,便有十道人影自阴影处诡异出现,单膝跪在李景源面前,同时低头跪拜。 “老奴赵高拜见殿下!” “玄翦拜见殿下!” “惊鲵拜见殿下!” …… 是赵高带着天字杀手来了。 “来的也太快了。”李景源啧啧称奇,随即起身。 “诸位请起。” “掌灯,去关闭窗户,点燃暖炉,莫要冻着了殿下。”为首的赵高立马回头低声道。 “是!” 身后九人立马起身,有人去关闭窗户,有人去点燃暖炉。没一会儿功夫,偌大的寝殿温暖了起来。 “殿下,身体要紧,您还是先穿上衣服。”赵高手里多出一件毛绒大氅,恭敬道。 李景源看清赵高的面容,是位白面无须的老者,很符合他对太监的固有印象。 李景源此时确实很冷,顾不得客气,接过毛绒大氅就套在身上。 “多谢你了。” “折煞老奴了。”赵高赶紧低头垂首。 李景源搓了搓手,快步刚升起的暖炉旁边取暖。 “赵高,你们守着寝殿,莫要让人进来。” “是。” 除去赵高,其余九人分散到寝殿四周,赵高本人则来到李景源身旁,静静站立。 有赵高这位天象境大高手贴身守护,他是彻底安心了。 继续看向储物空间,目光看向一本古籍,这本估计就是金刚不坏神功。 金刚不坏神功(进阶版):源自【天下第一】,是少林派的至高绝学,由于世界等级跃迁,该功法等级自动提升为天阶武学。 注:武学等级分为神、天、地、玄、黄五个等级。 练此功后,人体外表如穿金甲,可抵御外力一切的袭击,能使全身强化成黄金色之躯,成就刀枪不入、万毒不侵、金刚不坏、至刚无敌的金刚不坏之身。 好家伙,居然是金刚不坏神功,这门神功他可太知道了。 【天下第一】中有两门绝学,一是铁胆神侯的吸功大法,第二就是这金刚不坏神功。 这两门绝学中他其实更喜欢霸道的吸功大法,吸收他人内力为己用,可以迅速变强。金刚不坏神功作为少林派的至高绝学,修炼难度巨大,非天资绝顶者难以练成。 不过能得到一门绝学,他已经很满足了。 “筒子,我该怎么修炼金刚不坏神功。”李景源问道。 “同样默念使用,便可学会金刚不坏神功。” “使用。” 古籍化作一道流光钻入眉心,李景源的脑海里出现了金刚不坏神功的全部信息。只不过金刚不坏神功作为天阶武学,修行难度巨大,别说修炼了,李景源根本看不懂。 他看向最后的奖励先天修为直通卡,一旦使用,他将直入先天之境,免了数年乃至数十年苦修。 好东西啊。 先天之境是修行之路的分水岭,天资卓绝的天才要练就先天至少也要几年苦修,资质差的一辈子都无法跨足先天境。 而他只需要一张直通卡。 这种作弊的感觉,真他奶奶的爽啊。 “我现在使用这先天修为直通卡,能否能将金刚不坏神功练至大成。”李景源将心中所想告知系统。 “功法修炼与根骨天赋息息相关,以宿主目前的根骨天赋,即便进入先天之境也无法将金刚不坏神功修炼至大成。”系统回复道。 李景源不由咋舌,他是小觑了金刚不坏神功。 “筒子,我要签到。”系统每月可以进行一次签到,他现在特别想知道能签到什么奖励。 “签到完成,宿主完成第一次签到,触发暴击机制。” “恭喜宿主获得绝顶天赋【澄明道心】。” “恭喜宿主获得无双级根骨。” “恭喜宿主获得五十年修为。” 李景源赶紧查看奖励。 澄明道心:心境澄明如水,清澈透明,通明事物本质。 这两个奖励来的太及时了,若是有绝顶天赋【澄明道心】和无双根骨加持,金刚不坏神功肯定能大成。 结果也如他所料,随着先天修为直通卡的使用,李景源从一个普通人一步登天,一跃成为了先天境的高手。金刚不坏神功在澄明道心加持下就像开卷考试一样简单,直接就悟透了。 李景源不得不感叹澄明道心的强大。 感受着体内浑厚汹涌的内力,李景源跃跃欲试,催动起金刚不坏神功,身体自内而外的涌现出大片金光,弥漫全身,霎时间化作了金刚之身。 铛铛铛~ 李景源兴奋的敲打金刚之身,发出铿锵的金属撞击声,坚硬无比,真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他已经打通了全部的十二玄关,金刚不坏之身浑然天成,没有任何破绽,想要破开他的金刚不坏只能硬破。 “好硬,好强,我现在感觉能轻易打死一头牛。”李景源全力挥动拳头,竟是能打出音爆,匪夷所思。 赵高躬身一拜:“恭喜殿下神功大成。” “哈哈哈……”李景源不由得放声大笑。 “赵高,你觉得我这金刚不坏之身如何?”李景源问向赵高。 “殿下的金刚不坏之身至刚至阳,内力纯厚霸道,防御无匹。非宗师不可破,先天之内无再无敌手。”赵高说道。 先天无敌! 李景源双眼放光,这个评价不可谓不高。 “如果我将五十年修为卡也用了,我是否能达到宗师之境。”李景源目光紧盯着那张五十年修为卡。 在这时,寝殿之外突然传来声响。 “殿下,您醒了吗?” 第3章 卧榻之侧,岂容小鬼猖狂 成为先天武夫后,李景源的听觉极为灵敏,非常清楚的听到寝殿之外急促的脚步声。 比李景源反应更快的是罗网的杀手,他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大门两侧,手已经握住剑柄,静等李景源的命令。 “刘环。”李景源眉头一皱,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正是原身身边的贴身太监,自小与原身一同长大,是原身的心腹。 但现在李景源可不认为他是自己人。 东宫每夜都会有禁军巡夜,太监、宫女值夜。太子寝殿地暖、暖炉被停,窗户被故意打开,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无人察觉,太古怪了。 能够做到这些的必是原身亲近之人,这个刘环嫌疑最大。 李景源挥挥手,示意黑白玄鉴等人不用动手,他们悄无声息的隐藏起来。 还未等他有动作,刘环居然直接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看到正盯着他的李景源,刘环吓了一大跳,像见鬼一般,不由的退后了两步,眼神中的慌乱根本掩饰不住。 李景源的锐利眼神让他感到特别陌生,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身后的赵高更让他奇怪,他刚要询问。 “谁允许你进来的。”李景源冷漠开口。 刘环一愣,有些愕然。李景源如寒霜般冷冽的陌生眼神让他感觉到恐惧,战战兢兢的道:“奴才担心殿下安危,这才失礼。” “哼!”李景源冷哼一声,下一句话差点吓死他。 “你刚才是在惊讶我为什么没有被冻死吗?” 刘环身体如筛斗般颤抖,眼中的恐惧无以复加,立马匍匐在地。 “是奴才没有做好,奴才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让殿下受冻,奴才万死。” “万死?你死了,我怎么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啊。”李景源嘴角微翘,漫不经心开口。 “奴才自幼陪伴殿下,从无伤害殿下之心,望殿下明鉴啊。”刘环抖更厉害,大声哭诉辩解。 “殿下,将他交给我,我保证问出他所知道的一切。”赵高眼神阴狠,透着残忍。 “那就交给你了。”李景源不是原身,对这刘环可没有丝毫情感。 赵高微微躬身,一步跨出就出现在刘环身边。刘环刚要喊叫,被赵高一指定身,像提小鸡一样,抓起他就消失了。 没过两刻钟,赵高就回来了。手中提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刘环,随手将刘环扔在角落,怕脏了李景源的眼。 李景源还是看到了,那惨状不忍直视,肠胃都有些犯恶心。 李景源强忍着不适开口询问:“问出来了吗?” “问出来,他是八皇子魏王的人。”赵高将刘环交代的内容全都说了出来。 李景源眉头一皱:“怎么没有下毒的事情。” “在我的拷问手段下,他不可能还有隐瞒。”赵高很笃定,这是作为罗网首领的自信。 “那就是说下毒的另有其人。”李景源脸色难看,要他的死的不止一人啊。 赵高双手恭敬的递出一页纸:“所有参与者都在上面,东宫八皇子党的暗子都逼问出来了。” 李景源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密密麻麻。有太监,有宫女还有禁军,人数多达数十人。 “好一个八皇子,暗子撒的够多啊。”李景源怒不可遏,手中名单差点被揉碎。 原身这个太子也真够失败的,连跟随自己长大,陪伴二十年的心腹太监都能被收买。 “主公,我感觉不止是八皇子,其他皇子估计也在东宫安插了不少暗子,下毒之人必定也是这些暗子所为。”赵高说道。 “不用想也该是如此,我那些兄弟,都想要我的太子之位,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我。”李景源冷哼道。 “老奴这就派人去查,查出下毒之人,查出东宫所有暗子。”赵高厉声说道。 突然李景源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主线任务:卧榻之侧,岂容小鬼猖狂。】 【任务内容:东宫是潜龙之所,太子根本,岂能任由他人窥探。请宿主即刻扫除东宫,彻底拔除其他势力的暗子。】 “终于来任务了,这个任务刚好也是我想做的。”李景源目光闪烁,他的心腹太监都能被收买,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个东宫恐怕已经没有真正忠心他的人了。 是应该要好好清理一下了。 他有罗网组织的全部杀手,底蕴已成。 身怀凶器,杀心已起,这一刀就落了吧。 “赵高。”李景源目光落过去。 赵高敏锐地察觉到李景源眼中的戾气,当即单膝跪地:“老奴在。” “罗网的天杀地绝四级杀手都在京都,召集他们。封锁整座东宫,我要你清洗东宫,将东宫的暗子全部拔除,一个不留。” “老奴领命,老奴保证还殿下一个干干净净的东宫。”赵高一脸严肃的向李景源承诺。 “去吧,用一场腥风血雨清扫东宫的污秽。”李景源的眸子里露出浓浓的杀机。 “玄鉴、惊鲵、掩日,你们留下来保护主公。”赵高说道。 “是。”黑白玄鉴三人应声,赵高向李景源一拱手,带着寝殿里的六剑奴离开,他要亲自完成李景源交代的任务。 李景源神色严肃,他并不是在担心任务会出问题,东宫的禁军不过三百人,最强者也只是五品武夫,在罗网面前不堪一击。 李景源在考虑怎么善后,拔除各势力暗子之事肯定瞒不住。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引起他那些兄弟警惕,衡顺帝又会怎么想? 今晚估计要死不少人,他这个太子很不得宠,所以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刺王杀驾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至于自己的那些兄弟。 “哼!”李景源眼中充斥着一种冷冽的肃杀之气。 没有系统的话,李景源会果断选择放弃太子之位,苟命要紧。但是现在他罗网护驾,更是有系统加身,他天命所归! 他们想斗,那就斗! 斗个你死我活,斗个天翻地覆。 他对原身的那些兄弟,皇座上的那位可没有情感,斗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第4章 无双典韦 第四章 衡顺历二十五年冬,腊月十五,四更天,天有异变,紫薇帝星式微,三煞星齐亮,意天地将变。 钦天监,望天台上。 一位白发如霜,白衣胜雪的老头,背手而立,抬首望天。 他苍老的面容忽地一变,仿佛看到了某些惊人的东西。 他双眼闪烁圣白之光,仿佛要看破天穹,看清星辰本质。 “紫薇帝星式微,太微恒群星有异,三煞星皆动,这是天地大变的征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右手掐指,在推算这异变之源。 忽地手指一顿,微微颤抖起来。五指一握,捏起拳头,藏于身后。 “怎么有天下大乱的局面,这异变的源头在京都?”白发老者目光微缩,凝视着白雪皑皑的京都,沉默不语。 半天之后,才幽幽道:“夺嫡之争吗?子嗣们太强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在身在帝王家。” “唉,此事还是和衡顺帝提一提,也算尽了这监正职责。” …… 寒风凛霜雪,今晚的夜格外冷,整个京都在风雪中显得格外的寂静,除了巡城的军士、报时的打更人,再无人愿意出门。 街巷中一道道黑影在黑夜中穿梭,落地无声,真如鬼魅。 这是分散于京都中的其他罗网杀手收了消息,正在赶来,聚集在东宫之外。 “封锁东宫,一个苍蝇也不允许放出去。”赵高森冷的声音让周围的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度。 所有杀手没有说话,默然点头,数百人静悄悄的进入东宫,向四面八方分散出去,落地无声。鬼魅般的分散到了东宫各处,如一张大网将东宫给封锁住了。 罗网的杀手们是暗夜之王,他们如鬼魅穿梭在东宫,如入无人之境。 巡夜的禁军被悄无声息的解决,熟睡中的禁军、太监、婢女全都在睡梦中被打晕,那位五品武夫境界的禁军校尉在赵高手下连开口说话的机会就被擒拿。 整个过程没有一点波澜,安静的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寝殿内,李景源坐在暖炉旁,脸色阴沉如水,眼中泛起的寒意比这隆冬腊月的天气还要冷冽。 手中拿着赵高拷问出来的名单,名单很长,涉及之人多达两百人。东宫各个职位都被渗透了,可以说他的东宫就是个筛子,没有秘密可言。 “下毒之人找到了吗?”李景源面无表情。 “找到了,是典膳房的管事太监,他是二皇子的人。不过他并没有下剧毒,只是下了一些迷药。吴王应该是提前知道八皇子的阴谋,所以指使典膳房的管事太监下迷药,助推八皇子的毒计。”赵高沉声道。 “谋害太子,弑杀兄弟,这事情一旦暴露,世人难容。他这一计,既可以除了我,也算握住了八皇子的把柄,将来的夺嫡之争,此事还可以给八皇子致命一击。好心计,好手段。”李景源都不由得赞叹起吴王的毒辣。 从此事看来,二皇子要比八皇子更危险。 “那我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李景源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我拷问了医署和典膳房的所有人,大致猜到了殿下中毒的秘密。” 李景源目光一凝:“说!” “太医开具的药方并无问题,但是负责煎药的药工私自加大了南星子的药量。南星子并无毒性,即便多加一点也不会出问题。但若是同时食用凝香花就会产生微毒。我拷问典膳房的厨师,发现典膳房的调味料中就加了凝香花,殿下每日的膳食中都有凝香花。 南星子不易消化,再食用凝香花粉便形成微毒。这种微毒实难害命,但若是常年服用……”赵高没有继续说下去。 “也会致命。”李景源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从三年前就开始增加南星子的药量。但是殿下的病这两年越来越严重,恐怕就是前几年体内积累的毒素多了。”赵高说道。 “拷问出幕后之人了吗?”李景源声音冰冷。 赵高摇摇头:“负责煎药的药工只是个棋子,收钱办事,根本不知道幕后之人。典膳房倒是查到了一个死士,他是制作调味料之人。只可惜他牙中藏毒,再被抓之后果断咬开毒囊,死了。” “线索都断了吗?”李景源 “是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赵高跪地。 李景源扶起赵高,失笑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何罪之有。” “从典膳房其他人口中得知那死士在典膳房已经工作了七年,由此可知,主公已经被下毒七年之久。”赵高诉说道。 “旷日持久,处心积虑啊。”李景源目露寒光,七年,他觉得远不止七年。或许从他失势之后就开始了吧。 “赵高,这些暗子全部杀了,一个不留。”李景源将名单扔给赵高,满脸冷酷无情。 赵高回头面无表情的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手下杀手们心领神会,快步走出寝殿,一时间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很快李景源耳边便响起来了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第一次完成任务,触发暴击奖励。” “叮!恭喜宿主获得无双英雄—古之恶来:典韦!” “叮!触发无双英雄机制,获得典韦统帅的虎卫军(魔改版)1000人!) “叮!恭喜宿主获得东宫仆从(500人)!” “叮!奖励已发放,请宿主在储物空间查看。” 李景源当即点开储物空间,首先就看到了代表典韦的卡片。 典韦:史称古之恶来,源自三国演义。 年龄:28岁 境界:宗师中期 根骨:无双 天赋:嗜血爆种(优) 修炼功法:破奴神戟、射戟术 武器:双铁戟,小飞戟 “典韦居然只是宗师境界。”李景源有些诧异,典韦那可是三国猛将,威名显赫。在他心里,典韦应该是天象境武夫。 从系统处得知召唤来的人物是根据来源世界的等级进行调整的,典韦来自于一个凡人三国世界,能调节出宗师境界已经是极限。 而且典韦是无双英雄,拥有无双根骨,修行速度非常人可比,登临天象之境只是时间问题。 千人虎卫军是典韦的专属军队,千人中最低都是七品武夫,最高的校尉是先天巅峰之境。和太子府先前的禁军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剩下500人的东宫仆从配置包含了丫鬟、太监、厨师、花匠等等,太子府所需职位一应俱全。 虎卫军加上500人的东宫仆从刚好可以将整个东宫人员清换掉,系统召唤而来的人物会对宿主百分百忠诚,李景源不用再担心身边人员被收买、被暗算。 李景源眼神变换,脸色阴晴不定。此刻他在想要不要将东宫剩下人全部杀了,以防止今晚的事情泄露出去。 那些禁卫军,那些暗子,都威胁他的生命安全,杀他们李景源倒是可以心安理得。但余下的人可算得上无辜,屠杀几百个无辜之人,李景源还是于心不忍,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他还是不够狠。 “算了,总归只是些普通人而已。这夺嫡之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些普通人杀与不杀也影响不到大局。”李景源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 “赵高,明天想办法将东宫的仆人们统统送出京都,给他们一些安家费,让他们日后隐姓埋名,不要再出现了。”李景源说道。 “老奴明白。”赵高恭敬应下。 李景源想了想后说道:“明日锦衣卫一定会来调查,尽可能的遮掩你们的痕迹。” “老奴明白。" 李景源满意点头,随后召唤出典韦。 一身虎头铠甲,身高九尺,长的虎背熊腰,壮如铁塔。又生的一副凶恶面容,豹头环眼,普通人怕是都没有勇气与他对视。 “典韦叩见殿下!”典韦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撑地,声如闷雷。 “典韦将军快快请起。”李景源赶紧上前将其扶起,上下打量着典韦,满意的大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古之恶来,果真是一位无双猛将。” “殿下谬赞!”典韦抱拳憨笑。 “典韦当得起,有你在,我可高枕无忧。”李景源哈哈大笑。 “属下必誓死守护殿下。” 李景源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的不得了。 他认真想了想虎卫军还太过扎眼,怕会引起猜忌。安全方面,他有罗网守护,倒也不用太担心被害,所以暂时就不召唤。 罗网的杀手们将打晕了东宫奴仆,隐秘的带出了东宫。 他召唤出五百东宫仆从,很快就将东宫清洗的焕然一新,这样的东宫才让李景源舒心安心。 李景源盘坐床上,使用了五十年修为卡,他通体金黄,变化出了金刚不坏之身,仿若金身罗汉。 身上气息在不断攀升,从先天初期势如破竹的达到巅峰。并且毫无阻碍的跨越了瓶颈,一路跃升至宗师后期。而后气息增幅才慢慢降速,待到完全停止,他的修为已经达到宗师后期巅峰。 李景源缓缓睁开眼,连瞳仁都变成了纯金色。 “恭喜主公修为在进一步。”旁边为李景源护法的赵高立马躬身道贺。 李景源感受着体内充沛极致的金刚之力,咧嘴大笑起来:“从先天直入宗师后期巅峰只用了两个时辰,放眼整座天下恐怕再无一人了吧。” “主公乃谪仙人,自是无人能及。”赵高立马奉承起来。 李景源轻笑的摇摇头,不由得感叹起五十年修为卡当真恐怖,当然他也知道之所以能一跃至宗师巅峰,根本原因是他那无双根骨和绝顶天赋。 若只是平庸之资,莫说五十年修为,即便是修炼百年,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宗师之境。 第5章 朝堂上的争锋相对 翌日早朝。 太和殿上,衡顺帝还未到,大臣们在交头接耳,互相闲聊。 位列群臣前方的是四个丰神俊秀的青年,他们身着四爪蟒袍,头戴珠冠,好不高贵。 这四人正是李景源的兄弟。 衡顺帝的子女有数十人,但有资格争一争大宝之位的算上李景源一共只有九人,这就是所谓的九子夺嫡。 其他八人或是天资无双,或是背景深厚,或是深得帝心,他们每一个都比李景源有资本。 今日在朝的皇子只有这四位,余下四位各有任命离京。 此刻这四位皇子神色不一,有人儒雅温和,有人不苟言笑,有人神态倨傲,也有人满面春风。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太监尖锐声音。 “太子驾到!” 这一声直接让太和殿瞬间安静,一个个的表情吃惊,纷纷看向殿门。 李景源今年病情加重,得到衡顺帝许可无要事可以不上朝,这一年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早朝了。 李景源面无表情得踏入太和殿,目光环顾,眼神锐利如剑。这一瞬间,所有人似乎都心有所感,眼前的李景源不一样了。 李景源大步流星,不管百官目光,目不斜视的走到最前方。 他平静的目光在自己的四个兄弟中扫过。 “见过太子殿下。”唯有三皇子李昪向李景源恭敬行礼,举止得体有度。 李景源淡淡点头,他对李昪感观不错。李昪是大儒弟子,从小就循规蹈矩,恪守君子之道,有少阳君之称,被世人列为天下四君子之一。 衡顺帝曾言李昪有仁爱之心、君子之仪,却无帝王心术,此话相当于绝了李昪的夺嫡之路。 但是李昪是儒家选中之人,即便他无夺嫡之心。儒家可不会错失一次壮大儒家的机会,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推着李昪登临大宝。 “四弟,身体可好些了。”说话的是二皇子李显,他眼神有力,眉毛浓厚,高鼻梁,整张脸轮廓分明,打第一眼看就会觉得是个豪爽的面相。 传言中他是个性格直爽豪迈,好江湖,喜交游侠,府宅江湖门客众多。但李景源昨夜知晓他的手段后,确定此人善隐藏,实则城府极深,极善心机。 这种人极难对付。 对付这种人最好是不要明面上与他交恶,所以李景源没有表露过多情绪,与原先一样态度对之,颔首道:“多谢二哥关心,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李显不动声色,还表达了关心。 “见过太子哥哥。”这是七皇子李延,他脸色平静,说话态度冷淡,李景源在他眼中看到了无视。 这李延背后有佛门支持,母家是百年世家的林家,资金庞大,底蕴深厚,他看不清李景源。 最后一人是八皇子李哲。 李哲并没有问候,目光低沉,显然还在惊讶李景源的出现。 “八弟,你好像很吃惊我今天会来。”李景源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李哲。 八皇子李哲,是个小胖子,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心窄善妒,为人心狠手辣。昨晚想要冻死李景源的刘环就是受了他的指使。 李哲深受衡顺帝喜爱,是第二个被封王的皇子,衡顺帝甚至赐下了他还未称帝时的魏王之名,可谓圣眷正隆。 他的母亲是当今皇后,外公是内阁首辅董正道,百官之中支持者众多。 内宫、朝堂皆有主力,他比其他皇子更有优势,是夺嫡的最有力竞争者。 李哲脸色微变,脸色更加阴沉,眼神阴鸷。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不敢出声。 突然间有人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李景源转头看去,刚才咳嗽的人正是李哲的外公,当朝首辅董正道。 董正道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对李景源的目光恍然不觉,仿佛没看到。 董正道刚才的那一声咳嗽,是在提醒李哲。李哲反应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的假笑道:“太子哥哥说笑了,不只是我吃惊,大家都很吃惊嘛。毕竟太子哥哥身体有恙,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了。” 李景源淡淡看了他一眼,走到自己的位置,静静等待着上朝。 李哲上前,假装关心的道:“太子哥哥,你身体没问题吧。今年可是百年一遇的极寒之冬,可千万要好好保重身体。刚好我前些日子得了一株两百年得野山人参,太子哥哥,若需要,下朝之后我差人送到你宫中。” 李景源似笑非笑:“还是免了吧,我怕吃死自己。” 李哲脸色一僵,尬笑道:“太子哥哥真会说笑。” 李景源神情突然认真起来:“我可没开玩笑。” 李哲再无法维持笑容,脸色无比难看。 群臣百官此刻感受到了气氛凝重,压抑。 “哈哈哈。”突然间李景源大笑起来,拍了拍李哲的肩膀:“我这身子虚的很,我若吃了你送的两百年野山人参,很容易虚不受补,一命呜呼的。你说对吧,八弟。” 李哲嘴角抽动了几下:“太子哥哥,说的是,是小弟考虑不周。” 李景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摆摆手,示意他走开。 李哲面目阴森,咬牙切齿,努力的克制心中怒气,细小的眼中闪烁着毒光。他一甩衣袖,冷哼一声,走回自己的位置。 因为李景源的到来,整个太和殿都安静了许多,大家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李景源身上。 今日的李景源大不相同了。 过了片刻,总管太监孙公公走了出来,高喝一声:“陛下驾到!” 群臣全都站直身子,肃穆起来。 衡顺帝走了出来,目不斜视的坐上了龙椅。 当即群臣拜谒,恭贺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李景源感受到了衡顺帝的目光,抬头看去。在衡顺帝的眼中他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复杂之色,而后又恢复了平静,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早朝按部就班的进行到了最后,李景源这才站了出来。 “儿臣有事要奏。” 群臣立马打起精神,纷纷看过来。 “说。”衡顺帝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李景源默默脱下身上黄色太子袍服,露出了一身带血内衣。撸起袖子,露出一道数道狰狞伤口。 这一幕让群臣皆惊。 “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一位近五十的武官勋贵神色凝重的开口询问。 光是听声音,李景源知道说话的是勇毅侯田奋。 早期田奋是太子党,他与李景源舅舅李淮阳是同袍,曾经于战场上还救过田奋一命,理所当然会支持李景源。 李淮阳死后,田奋为首的不少武官勋贵依旧支持李景源,支撑着太子党。但随着李景源病情时常发作,久不上朝,势微严重。其他八个皇子逐渐势大,太子党人因各种原头纷纷转投其他皇子。 田奋虽然没有加入其他皇子党,但这几年有意和李景源保持距离,打算明哲保身,不掺和夺嫡之争。 虽说如此,但旧情仍在,李景源若真出事,他不会坐视不理。 “昨夜东宫太监总管刘环伙同东宫禁卫军校尉赵岩一共一百二十人谋反逼宫,幸得忠君禁卫、太监、宫女拼杀护驾,儿臣今日才能站在早朝之上。”李景源沉声说道。 此话一出,太和殿一片哗然,尤其是知道些内情的李哲和李显更是目瞪口呆,明显不知道此事。 “太子殿下,此事当真?”有大臣站出来询问。 “早朝之上,父皇当面,你认为我会信口雌黄吗?”李景源冷淡道。 “我不是不信任殿下,只是刘环是殿下的伴读太监,从小便跟随殿下长大。而赵岩是禁卫军的校尉,禁卫军可是陛下最忠心的军队,他们谋反逼宫实属匪夷所思。”他立马解释道。 “有些人天生就是白眼狼,养不熟的。也许有人许了他们重利除了我这位太子,给他们的主人让路。”李景源平静的一番话让群臣的脸色都变了。 “太子是一国之本,逼宫弑君,其罪不赦,请陛下彻查,揪出幕后黑手。”田奋跪地请奏,神情激动。 “请陛下彻查。”有两个武官勋贵跟着上奏。 “太子殿下,仁心德厚,刘环和赵岩逼宫必有人指使,儿臣请奏,严查逼宫谋反案。”这时七皇子李延当即站了出来,义愤填膺的上奏。 三皇子李昪也上前一步,正色肃穆道:“儿臣也请奏,彻查刘环赵岩逼宫案。” 随着两位王爷开口,一个个大臣站了出来,正气凛然,义愤填膺的上奏要求彻查。李景源冷漠的看着这些大臣,这些大臣都是七皇子和肃王一党。 七皇子李延和三皇子李昪抢先发声,就像是信号,在告诉他们一党的人自己不是幕后之人。 在两党之臣看来,逼宫谋反必是其他八个皇子的手笔。既然自家皇子不是幕后之人,那就是其他皇子。他们当然要落进下石,借助这件天大的逼宫谋反事情扳倒其他皇子。 “儿臣请奏,一定要查出是谁要害我太子弟弟。”二皇子李显先一步从震惊中走了出来,赶紧上奏。 李哲还算冷静没有失了分寸,也紧随其后上奏,只不过多少有些心虚。 “启禀陛下,东宫禁卫军谋反干系重大,应当先严查禁卫军,确保陛下安危。”首辅董正道站了出来,他对自己这个外甥太了解。只看他的行为举止便知晓谋反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这才站出来,先行拖延时间,争取一点时间。 “首辅大人说得在理,应当先查禁卫军。”李哲一党的大臣立马应和。 “首辅说的不错,陛下安危最为重要。但禁卫军是陛下亲军,应当由锦衣卫查办,东宫谋反一案可交由大理寺查办,同时进行,并不冲突。”当即就有一位内阁大臣出声,持反对意见。 大臣们各抒己见,吵作一团,都在为各自的主子尽心竭力。 “逼宫谋反一案相信父皇自有圣断,儿臣还要上奏一事。”李景源再度发声,声音提高了几度,压过了群臣之声。 衡顺帝眉头微皱:“你说。” “东宫忠君禁卫在昨夜一战中全部战死,东宫已无护卫,儿臣请命组建东宫六卫护卫东宫。”李景源沉声道。 他此次上朝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拿到东宫六卫军权,组建只忠诚自己的亲军。 第6章 东宫六卫 “此事万万不可。”李景源的话刚出口,立马就遭到了反对。 李景源认得此人是礼部侍郎,八皇子党的人。随即冷哼道:“有何不可,东宫六卫本就是东宫建制之一,祖制上写的清清楚楚,许大人不需要本宫来告诉你这些吧。” “东宫六卫建制庞大,一旦成军,数量达到两万人,数量太大,会成为威胁京都的不稳定因素。”他直接道出了东宫六卫的最大危害。 “京都有禁卫军三万人,拱卫京都的三镇大军加起来有十万人。东宫六卫建制齐也不过两万人,如何能威胁到京都?” “许大人,看来你是认为本宫会威胁京都,威胁父皇吗?”李景源回头,目如鹰隼,锐利摄人。 他赶紧拱手道:“不敢,本官只是一心为陛下着想。” “不敢?挑拨本宫和父皇的关系,意指本宫有谋反之心,本宫看你是胆大包天。”李景源怒喝起来,指着对方就骂了起来。 吓得许清立马跪地,大喊冤枉。 “本宫还是大衡太子,大衡储君,是大衡的未来。有人谋害本宫,禁卫军更是深陷逼宫案,东宫无兵可守,本宫要建东宫六卫护卫东宫,合情合理。许大人却给本宫加了一个威胁京都,威胁父皇的高帽,简直无君无父,包藏祸心。” “父皇,许清意图挑拨我们父子关系,构陷儿臣谋反,此乃大逆不道。我怀疑昨夜东宫逼宫谋反案与他有关,儿臣请奏,彻查许清。”李景源一言不合就上奏。 许清此刻瑟瑟发抖:“臣只是一心为陛下考虑,从无半点逆反之心。” 群臣也没想到今日李景源如此凶狠,一上来就给人扣上无君无父的高帽,不由得都有些发怵,不敢发言。 但东宫六卫干系太大了,各党派绝不会允许李景源组建东宫六卫。 “许大人忠君爱国,太子殿下未免太过苛刻了。作为大衡太子,你理应比许大人更要担心陛下安危才是。”有大臣站出来为许清打抱不平,顺便指责起李景源。 “本宫是父皇的儿子,是大衡的太子,本宫比你们更清楚父皇是大衡的天,比你们这些外人更关心父皇。”李景源铿锵有力的回应,随后目光又阴沉了下来,他扫过众大臣。 “别以为这些年本宫在东宫闭门调养身体,就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私底下干过多少欺君罔上、结党营私的烂事,真要本宫说出来吗?” “陛下,我等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太子殿下无端指责我等,非君之道,恳请陛下为我等做主。”许清立马哭喊起来,引来了不少人的共鸣,纷纷跪地要治罪李景源。 “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是吗。那好,本宫以太子之位请锦衣卫查查你们。本宫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若你真的清清白白,本宫立马请奏父皇废了本宫的太子之位。你们敢赌吗?”李景源霸气回应,他的目光再次环顾起来,竟是无人敢与他对视。 太和殿一下子处于诡异的安静,无人敢应话。 高坐龙椅之上的衡顺帝,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无人知晓他内心想法。 首辅董正道这时站了出来,说道:“太子殿下要组建东宫六卫确实符合祖制,不过诸位大人说的也在理,东宫六卫一旦完全组建,兵员太多。老臣并不是认为殿下会有谋反之心,只不过人多了,管理起来总会有疏漏。太子殿下这些年疾病缠身,少有心思管理东宫,老臣是怕东宫六卫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董首辅说的不错,太子哥哥,就连从小跟随你二十年的伴读太监都被人收买了,可见太子哥哥平日有多么疏于管理。我看东宫六卫也别组建了,还是等禁卫军自查之后,再派遣一批忠君禁卫护卫东宫吧。”李哲神色轻蔑不屑。 李景源盯着李哲,冷冷道:“既然大家都不赞成,那东宫六卫就先放一边。” 李景源服软的话让李哲脸上的轻蔑之色更重,众大臣也都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李景源跪倒在地,大喊道:“谋杀太子,等同于叛国。父皇,儿臣请查东宫谋反案,请三司、锦衣卫共同查办,一定要揪出幕后之人。” 李景源这是以退为进。 “本宫这些年来与人和善,德行无亏,本宫要问问这无君无父之人为何要致本宫于死地。” 李哲、李显二人脸色阴沉,心中有些慌张。 衡顺帝未开口,李景源再次磕头:“儿臣恳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东宫逼宫案交由锦衣卫调查,至于太子所请东宫六卫事关体大,我会好好考虑的。今日早朝便到此为止。”衡顺帝说完直接起身。 “父皇。”李景源声音有些悲凉,衡顺帝熟视无睹,起身离开。 “退朝。”老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宣布早朝结束。 众大臣顿时松了一口气,目光不由得落在李景源身上,有唏嘘、有惊叹也有嘲笑,神色不一。 李景源目光阴沉,面色难看。衡顺帝的冷漠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太子哥哥,东宫无人守卫可不行,不如我借给你一批我府上的侍卫。”李哲满脸调侃之色。 李景源眼皮一抬,淡淡道:“用你的人,我怕死的更快。” 头也不回的转身,衡顺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叫住了他。 “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李景源目光微亮,看来事情还没有结束。 “有劳孙公公带路。” “这是咱家分内之事,太子殿下,请。” 李景源跟着老太监来到御书房。 衡顺帝此刻坐在御桌之后,正专心批阅奏章。 “儿臣参见父皇!”李景源拱手拜道。 衡顺帝放下奏章,眼神复杂的盯着李景源,沉吟片刻后问:“今日的你有些不一样。” “刚刚经历生死,总该有些变化。”李景源回道。 衡顺帝默然点头。 “朕会让锦衣卫彻查的,会给你一个交代。” “儿臣要的并非交代,或者说与其要一个交代,儿臣更想要一份保障。儿臣再次恳请父皇准许儿臣建东宫六卫。”李景源再次跪地叩拜。 “你是觉得朕给不了让你满意的交代?”衡顺帝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李景源直截了当的回答。 衡顺帝脸色有些难看。 “自母后、舅舅离世后,儿臣恪守己道,从未求过父皇什么事,今日儿臣斗胆恳求父皇答应儿臣建东宫六卫。” “儿臣所求的不过是自保而已,请父皇恩允。”李景源以头抢地,声音悲怆。 第7章 试探皇权者死 御书房内,只有李景源的磕头声,他很用力,额头很快就磕出血了。 衡顺帝表情复杂的看着李景源,沉默片刻后叹息一声:“罢了,朕答应了。” 李景源脸上一喜,他赌对了,这衡顺帝终究不是完全无情无义,对原身还存在一些愧疚心。 “谢父皇。”李景源俯首道谢。 “但是今年雪灾特别严重,大衡到处都是灾情,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你想组建东宫六卫只能自行想办法了。”衡顺帝平静道。 李景源表情一窒,衡顺帝这招以退为进确实妙,原身只是空有太子身份,无权无势无权,根本没有能力组建东宫六卫。 但是他错了。 李景源已经换人了,彻底不一样了。 即便没有衡顺帝的支持,他一样可以靠自己建立东宫六卫。 从始至终他要的也只是东宫六卫的建制。 “谢父皇给儿臣机会,儿臣铭记于心。”李景源感恩的俯首。 “嗯,回去吧。”衡顺帝没有再说什么,低头批阅奏章。 “儿臣告退。”李景源弓着身子,一路推到门口,这才转身离开。 衡顺帝抬起头,看着李景源消失的背影,目光微沉,沉吟片刻后道:“孙盛,你觉得太子今日表现如何?” “奴才哪敢议论太子殿下。”孙公公谄媚笑道。 “老东西,朕恕你无罪。”衡顺帝哼道。 衡顺帝点名要让他回答,孙公公不敢拒绝,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太子今日有些……疯。” “疯?”衡顺帝有些不高兴,瞥了他一眼。 “陛下恕罪,奴才口无遮拦了。”孙公公吓得匍匐在地。 “起来吧。”衡顺帝冷哼一声,孙公公哆嗦着起身,帝王心似渊,不可猜啊。 片刻后。 衡顺帝叹息道:“是啊,遭遇刺杀,也是该该疯一疯。” “高普。”衡顺帝喝了一声。 锦衣卫指挥使高普早已等在殿外等候召见,他单膝跪地:“臣在。” “去查查东宫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真的是禁卫逼宫,给我将禁卫军从上到下查个清清楚楚。”衡顺帝目光泛冷光。 高普犹豫了一下问:“陛下,要不要查幕后之人。” “查,但过程和结果不能告诉太子。” “是。” 衡顺帝还是偏心。 “暗一!”衡顺帝再度开口,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衡顺帝身前,他一身黑袍,连脸都隐藏在兜帽之下,给人一种阴森诡异之感。 此人便是衡顺帝麾下最神秘的部队-暗卫的首领。 “有的人越来越放肆了,居然将手伸进了禁卫军。去,给我好好的查查禁卫军,将禁卫军的蛀虫都给我揪出来。”衡顺帝脸色阴沉,眼中闪烁寒光。相较于锦衣卫,他更相信暗卫。 禁卫军是衡顺帝的禁忌,碰触禁卫军等同于触碰皇权,这是衡顺帝绝不能容忍的,谁碰谁死。 …… 李景源走出皇宫大内,转身的一刹那,表情瞬息冷漠下来,擦了擦额头,额头的血渍立马消失。 赵高驾着车辇过来,李景源登上车辇。 “回宫。” 他坐在车帘上,闭目回想着今日早朝的行为。 早朝上怒怼群臣,是要站在群臣的对立面,让衡顺帝认为他这个太子是孤家寡人,无人依靠,无权无势。 拿逼宫谋反案说事,并不是要真的要彻查幕后真凶,因为他知道‘查不出来’。 衡顺帝就算查到李哲,也不会大动干戈,最后说不得找个替死鬼简单了结此事。 此事是牵制李哲、李显一党,减少他们对自己要拿到东宫六卫建制的阻碍,更是让衡顺帝有所愧疚,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拿到东宫六卫建制。 所幸达到了目的。 现在东宫六卫建制到手,虎卫军便可以名正言顺出世。 “赵高,回宫后立马发布招募令,我要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我要募兵。”李景源说道。 “主公放心,不出半日,整个京都都会知道这件事。”赵高回道。 李景源满意点头,最多三日,上千虎卫军便可以募兵名义名正言顺的进入东宫。 上千虎卫军加上典韦和罗网的保护,他便有了安身保命之力。 今日过后,东宫一定会被各方势力盯梢。虎卫军入东宫必然会引来各方关注,衡顺帝必然会派人暗中调查,他必将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昨夜的暗杀让李景源明白,李哲等人已经等不及要拉他下位。夺嫡之争,胜者生,败者死,他已经顾不得许多。 只要虎卫军名正言顺,只要他还是太子,手握大义,就算衡顺帝不满,暂时也拿他没办法。 但是虎卫军一旦出现,各方势力势必会想尽办法针对李景源,甚至衡顺帝也会暗中出手,今日过后,李景源怕是没有安稳日子喽。 “那就斗一斗。”筒子爸爸是他的底气。 李景源刚到东宫门口,有一精壮汉子拦在车辇之前,赵高目光瞬间将其锁定。 “太子殿下,小人奉田侯之名,送来一封信。”此人躬身说道。 “拿进来。”李景源声音传出来。 赵高接过信件。 赵高检查了一下信件,确认没问题后,才递到李景源手中。 李景源看完书信后,目光微亮。田奋担心李景源安危,想暂时派遣几个先天境的武夫去东宫值守。 “你回去告诉田侯,他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李景源平静道。 “殿下的话,我会如实转告,小人告退。”此人点头,快步离去。 赵高扫了一眼:“是个先天境武夫。” “田奋还是念旧情啊,当年舅舅一脉的武将勋贵还是有机会能重新纳入我麾下。”手中内力一动,信件被震的粉碎。 他回宫没多久,锦衣卫便上门了。 锦衣卫指挥使高普亲自上门。 一队锦衣卫入了东宫,便看到数百具尸体摆在雪地上。一夜时间,尸体早已冻僵了,布满了白霜。 这些杀人如麻的锦衣卫都无比震惊这一幕。 这时李景源走了出来,冷冽的目光扫过锦衣卫。 “参见太子殿下。”高普拱手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其余锦衣卫全部单膝跪地。 “免礼!” 高普躬身道:“太子殿下,臣奉命调查昨夜逼宫谋反案,还请太子殿下应允臣询问之权。” “本宫会配合的。”李景源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昨夜逼宫谋反之人都在此处,高指挥使将他们全部带走。” 高普招呼了手下人,让他们收拾尸体。 “殿下,昨夜逼宫谋反者可有活口?”高普问道。 “没有,本来就留几个活口的,但最后那几个人眼看杀本宫无望,居然自尽了。”李景源淡淡道。 高普眉头紧皱,接着又问道:“太子殿下,我想让手下人询问东宫中的太监、宫女是否知晓昨夜之事。” “问可以问,但人不要带走,也不要把你锦衣卫的那些脏招用在他们身上。”李景源瞥了他一眼。 高普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东宫正殿中,李景源坐于主位,高普站在堂中,认真倾听李景源讲述昨夜之事。 “经过就是这些。” 高普此时一个头两个大,李景源说的太简单笼统了,没有多少信息量。 “高指挥使,本宫有一言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一听。”李景源淡淡道。 “太子殿下,可别折煞臣了,您请说。”高普赶紧拱手。 “逼宫谋反案很难查到幕后之人,你的重点应当放在禁卫军。禁卫军负责拱戍皇宫和京都,是父皇安全的根本。禁卫军都可以被收买,都可以弑杀太子,可见禁卫军中的某些人已经不再忠君了,揪出禁卫军中不臣之人更为重要。”李景源淡淡道,他是想转移锦衣卫的注意力,不让锦衣卫过多调查东宫。 高普身子一震,拱手道:“太子殿下放心,锦衣卫会彻查禁卫军的。逼宫谋反案,锦衣卫也会全力调查。” “嗯,本宫知道了,本宫也累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高普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 “我那些兄弟都是不安分的主,禁卫军中肯定有他们的暗子。试探皇权,可是禁忌,做皇帝的是不会容忍的。”李景源轻笑起来。 第8章 虎卫军震京都 御书房,衡顺帝依旧在批阅奏折,高普跪在地上汇报今日调查东宫的情况。 “太子真是这么说的。”衡顺帝放下朱笔,面无表情地盯着高普。 “臣绝无虚言。”高普肯定道。 衡顺帝嗯了一声:“东宫逼宫案查到了什么?” “谋反者全部身死,东宫的仆人基本都问过了,同样没有线索。不过臣发现了多个疑点。”高普说道。 “说。”衡顺帝冷哼一声,很不满意高普的回答。 “一是东宫的禁卫军全死了,无一活口,有些不太寻常。 二是臣检查过那些死者,死的人中有一部分是锦衣卫安插在东宫的暗子,锦衣卫奉命在东宫安插了十个暗子,有禁卫、有太监、宫女、伙夫……,分插在东宫各个岗位。但是昨夜他们无一例外全死了。” 衡顺帝面无表情地脸上首次皱起眉头。 “不止如此,我们调查出其他皇子在东宫也安插了不少暗子,其中一部分我们已经掌握了信息,他们无一例外也死在了逼宫案中,而且有一部分是护卫太子而死。” “还有吗?”衡顺帝沉声道。 “有,这次我特地带了和东宫暗子联系的锦衣卫前去。据他所说,东宫的仆人有很多的陌生面孔,而他熟悉的一些人即不在东宫也不在死者中。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目前并没有找到一人。”高普沉声道。能够做到锦衣卫指挥使,高普的能力毋庸置疑,大半天时间就发现了逼宫案的多个疑点。 并不是罗网做的不够好,而是昨夜死的人太多,根本根本没办法做到完美。 李景源知道这些,但他是太子,只要抓不住把柄,就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动他。 衡顺帝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既然有疑点,那就去查,好好的查,查清楚了。” “是。”高普应声。 “逼宫案交给手下人去做,你亲自带队配合暗卫先将禁卫军从上到下查一遍。”衡顺帝说道。 “臣领命。” “去吧。” 御书房又恢复了安静,片刻后,衡顺帝放下奏章,目光微沉:“我这个太子不只是不一样了,有些看不透了。” …… 东宫募兵的消息当天就传遍整座京都,各方反应不一,大多都是嘲讽不屑。 太子之名在平头百姓眼中看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衡储君。但在京都真正的高层眼中,李景源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废人而已。 东宫什么底细,他们早就摸清楚了,根本没多少家底,没办法供养多少私军。 魏王府中李哲一脸阴森:“如此大张旗鼓的募兵,哼,痴心妄想。给我去盯着东宫,我要让他募不到一兵一卒,我要让他成为京都的笑话。” 不只是李哲,其他几个皇子不约而同的下了类似的命令,都不想让李景源顺利募兵。 只是他们想不到招募令不过是幌子而已。 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一个月,东宫门可罗雀,至今没有招不到一个兵卒。此事在有心人刻意宣传同样流传整个京都,李景源如他们所愿成了京都的笑话。 李景源对此不闻不顾,待在东宫稳坐钓鱼台。 东宫事务都交给了赵高打理,他落个清闲,专心修炼,一个月时间他的金刚不坏神功精进很大,已经模糊的感应到了天象境。 只是宗师与天象境差距太大了,想要进入天象境,必须要明己心,悟真意,他现在连边边都没摸到。 沉寂了一个月的东宫,在这一日突然开门了。 两名身高九尺,着精铁铠甲,腰挂精铁大刀的军士走了出来,他们二人分散于大门两侧位置,站立不动,看样子是负责守门。 而东宫南门在同一时间开启, 东宫南门打开,两百个同样身形高达九尺的军士,骑着高头大马从南门鱼贯而出。 他们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南门口,个个面如肃穆沉默,身上盈动兵戈煞气,不动如山,一看便知这是一支百战精锐。 他们正是李景源召唤而来的虎卫军。 这支虎卫军全部身高九尺,相当于是两米高。若是一人倒还好,可若上千号人站在一起,那阵仗,光是气势就能让人胆寒。 当李景源召唤出虎卫军时也被如此军容震撼,不愧是魔改版的虎卫军。 与此同时,身着虎头铠甲,腰挂铁戟的典韦骑着高俊黑马跨出宫门。 “出!”典韦一声喝,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嘶鸣一声,奔跑起来,两百虎卫军紧随其后,奔上京都主干道后,虎卫军一分为二。典韦带领一支百余虎卫军直奔京都西市,副将带着另一支虎卫军则奔向城门,离城而去。 虎卫军一动,负责监视东宫的各家探子全都意识到大事不妙,着急忙慌的赶回去报信。不消半刻钟,京都高层都知晓了虎卫军。 锦衣卫高普得到消息后,脸色大变,一路狂奔至御书房,向衡顺帝汇报了虎卫军消息。 衡顺帝神色阴沉的来回踱步,高普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额头都渗出冷汗。 “你的人盯了一个月,告诉我太子没招募到一个兵卒,东宫也没有任何异常。结果现在告诉朕东宫突然出现一支两百人精锐?高普,这是锦衣卫指挥使该说的话吗?”衡顺帝眼中闪烁冷冽之光。 高普匍匐在地:“臣失职,臣请戴罪立功。” 衡顺帝一甩衣袖:“给我查,将那两百人精锐的动向和底细查清楚。若再查不明白,锦衣卫指挥使你也别做了。” “臣领命。”高普大喊表明决心。 “去吧。” 高普胆战心惊的退出御书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脸色复杂,从逼宫案到虎卫军出现,他有预感东宫不好查。 下一秒目露凶光,作为臭名昭著的锦衣卫指挥使他很清楚自己只是衡顺帝手里的刀,如果他这把刀不利了,衡顺帝会毫不犹豫的换一把。 他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旦失势,将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所以他必须要将虎卫军的底细查个清清楚楚。 李哲等皇子那边全部收到了消息,一个个错愕、愤怒,李哲更是愤怒到杀了负责盯梢的探子。 此时此刻,京都高层目光又一次的落在了东宫,也派出了更多的人手盯梢东宫。虎卫军的去向也引起关注,锦衣卫、皇子党都派人跟踪。 李景源站在阁楼上,眺望着银装素裹的京都,幽幽说道:“虎卫军一出,今夜恐怕要热闹起来了。” “主公放心,有虎卫军和罗网在,无人可以活着离开东宫。”赵高微微弯腰,轻声道。 李景源漠然点头,眼中闪烁着厉色:“嗯,正好也让京都的人看看本宫的锋芒。” 第9章 东宫拿人,阻拦者杀无赦! 虎卫军副将手持太子令牌顺利离开京都,直奔太子庄。 所谓太子庄指的是太子直辖的庄田。 李景源未失势前是大衡公认的太子,恩宠无边。刚出世就被衡顺帝赐下的大片田产,每年生辰又相继增加,失势前太子庄总面积达到万亩。而且当年衡顺帝为了方便李景源管理太子庄,便将赐下的田地都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型的太子庄。 李景源失势后,太子庄也没有被收回,依旧还在。后来李景源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无心打理太子庄。太子庄就一直交由母妃在世前派遣的心腹老太监管理,原身对这位老太监非常信任。 这些日子李景源整理了东宫各项资产,虎卫军乃至于后续的东宫六卫是他的私军,他需要自己供养。 李景源整理东宫私库发现东宫财政情况惨不忍睹,根本无力支持上千虎卫军的日常开支。必须要想办法开源。 东宫最大的资产就是太子庄,他当然要上心。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发现了太子庄存在巨大猫腻。随即遣罗网调查,结果发现那老太监欺上瞒下,隐瞒田庄收成,私自出租太子庄田地,倒卖粮食长达十五年之久。 罗网顺藤摸瓜找到了老太监将太子庄的粮食全部卖给了京都四大粮行之一的王氏粮行。 这王氏粮行背景很大,本身就是江南太埠王家开设。 江南本就是大衡粮仓,大衡过半的粮食都由江南提供。而太埠王家则是江南豪绅大族,麾下佃户无数,更重要的是以王家为主的粮行联盟,几乎掌控着江南四分之一的粮食。 可以说王家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整个大衡百姓有无饭吃。 罗网调查发现这王氏粮行竟然有魏王李哲的影子,经过深入调查,罗网得出结论,太埠王氏已经投靠了魏王李哲。 李景源一下子看到了报复李哲的机会。 他和李哲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只要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置李哲于死地。 李景源将罗网全部暗谍、杀手派出去搜罗王氏粮行的情报,这才是东宫沉寂一个月的原因。 今日虎卫军出动,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 典韦带着一百多人精锐直奔西市,数十人直奔王氏粮行,将王氏粮行查封。典韦带领剩下的一百人去了王氏府邸。 典韦翻身下马,上百虎卫军动作一致。 王氏府邸的门卫哆哆嗦嗦的上前问候,典韦根本不予理会,一脚踹开了府邸大门。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上百虎卫军紧随其后冲入府邸。 王家护卫立马冲了出来,手持棍棒抵挡,但是面对凶神恶煞的虎卫军,这群护卫根本哆哆嗦嗦,根本不敢上前。 “王氏粮行勾结太监马慧侵占太子田产,私卖太子庄粮食,罪不可赦。奉太子令,封查王氏粮行,王氏之人全部收押待审。凡阻挡者,杀无赦。”典韦声音洪亮,传遍府宅,上百虎卫军散发的兵戈煞气让王家护卫生不起抵抗之心,有甚者不知不觉的松开手中棍棒。 “这位将军误会啊。”有一锦袍中年人焦急万分的小跑过来,跃众而出,向典韦行礼,急忙说道:“在下王家王修远参见将军,我想这其中必然存在误会,恳请将军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没有误会,殿下查的很清楚。你王家侵占太子私产,其罪同欺君,罪不可赦。”典韦面无表情,他一挥手,麾下虎卫军立马压过去。 王修远脸色一沉,对身边的精壮中年人使了一个眼色。他立马拔刀,身上气势汹涌而出,这是一位先天境后期武夫。 “王家护卫,当尽忠职守。”此人一声大喝,他在王家护卫中威严极高,也或是他先天境修为让这群王家护卫多添几丝勇气,握紧长刀棍棒。 “区区一个先天后期,哼!”典韦一步上前,宛如一头暴熊栖身而来,那凶暴煞气让此人动弹不得。 他怒吼着从典韦的气势中挣脱出来,全力劈出一刀。 “还算有点本事,但是不多。”典韦不屑出拳,狂暴拳力碾碎了他手中精铁长刀。铁拳轰中他的脑袋,当即如西瓜一般爆开,血白脑浆洒了一地。 一抹血白激在王修远脸上,吓得他面色惨白,差点跌倒在地。 “无趣。”典韦甩了甩手中沾染的血水,冷漠眸子扫过全场,所有人骇然的后退几步。 “再说一遍,阻挡者,杀无赦。”那冰冷凶残的煞气击溃了王家护卫的心神,一个个不由自主的放下武器。 “所有人不准抵挡。”王修远深吸一口气,擦掉脸上血白,努力保持镇定。 “抓。”典韦轻蔑一笑,一挥手,虎卫军当即冲了过去,无人敢反抗,将所有人捆绑。 “将军,账册拿到了。”一个虎卫军小跑过来,双手递上一本厚厚的黑色账本。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知道这本账册。”王修远一眼就认出了这本账册,面色大变,彻底失态了。 这本账册是秘册,记录着王家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一旦暴露,王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秘册由他本人保管,只有他一人知道位置。他不敢相信,藏得如此深的秘册就这么轻易被找到。 典韦不屑与他解释,对身边虎卫军喝道:“王家池塘的水底有一座密窖,去打开密窖将王家账册全部搬出来。” 王修远脸色灰白,连池塘水底的密窖都知道,他知道王家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虎卫军搬出王家全部账册时,王家府宅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十多人的锦衣卫冲了进来。 典韦回头挑眉看了一眼。 “你们所穿甲胄不是禁卫军,不是守备军,你们是什么人?”当首的锦衣卫百户沉声问道。 “东宫虎卫军奉太子令捉拿罪犯。”典韦淡淡道。 锦衣卫百户脸色一变,沉声道:“太子私军没有执法之权,即便是太子也不能随意拿人。” 典韦脸色一沉,面无表情的走过去。这锦衣卫百户脸色剧变,不由的后退了两步,手掌握住了刀柄。 其余锦衣卫全都拔刀。 与此同时,虎卫军一个个拔刀而出,冰冷的眼神如狼似虎的注视着这群锦衣卫,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典韦俯视着锦衣卫百户,冷冷道:“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居然敢质疑太子之令,我看你是活腻了。” 这锦衣卫百户被典韦的气势所慑,瑟瑟发抖。 “再敢多说一句,吾宰了你。” 锦衣卫百户嘴唇哆嗦着,不敢说话。 “滚!” “是是是。”锦衣卫百户被吓破了胆,狼狈的带人离开。 他们刚走,又有一大批的人蜂拥而至,将王氏府宅团团围住。一个个带刀衙役冲入府宅,与虎卫军对立。 紧跟着一位穿着官袍的中年人小跑着进来。 他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大喊道:“我乃京兆少尹,何人在京都拿人。” “又是锦衣卫,又是京兆尹,来的够快的,哼。”典韦冷哼一声,并不理会这京兆少尹。 “回东宫。”典韦一声令下,一百虎卫军当即押着王修远等人离开。 “不准离开,我京兆尹负责京都治安,就算你们是东宫军,有太子令,也不能无缘无故抄家拿人。”这京兆少尹仗着官身,拦在典韦身前。 典韦呲着牙,凶恶的脸挤在一起,看着凶神恶煞,差点吓尿了此人。 “我奉太子令捉拿王氏,太子还有令,阻拦者杀无赦。”典韦拔出腰间铁戟横搁在他肩头。八十斤的精铁大戟差点将他压倒。 典韦狞笑道:“你猜我敢不敢杀了你。” 京兆少尹比那锦衣卫百户还不如许多,竟是被吓尿了。 典韦不屑的将他推到一边,冷哼道:“走。” 京兆尹的衙役们全都缩着脖子,不敢动弹,任由虎卫军离开。 京兆少尹感受到周围衙役的嘲笑,怒骂道:“还不扶我起来。” “是,大人。”旁边衙役连忙将他扶起。 他感受到下面的温热,自觉丢了面子气急败坏起来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就算太子又如何,我一定要禀明京兆尹,上奏章驳斥太子。” 一道破空声响起,一道寒光从他脸颊擦过,碰的一声,一口钢刀没入了身后墙壁中。 他脸上出现一个刀口,血水立马就流淌下来。 “流血了,流血了。”京兆少尹捂着脸凄厉惨叫起来。 “再敢对太子不敬,斩你。”典韦饱含杀意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京兆少尹立马捂住嘴巴,满眼惊恐。 第10章 斩宗师 虎卫军查抄王氏粮行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八皇子李哲耳中。 “难道他发现了太子庄的事情。”李哲脸色难看,第一反应就想到此事。 “王爷,我们和王氏的那件生意不能暴露。”李哲身边一位儒衫中年人沉声提醒道。 此人名唤张怀安,是李哲手下第一谋士。 李哲脸色突变,王氏私占太子庄不过是小事,可若是自己和王氏那件见不得光的生意暴露,那才真的要命。 “那王修远只是王家推出来背锅之人,他知道的事情不多。而且他是个聪明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清楚的很。” “话虽如此,但他毕竟是经手之人。倘若他受不住刑法,说出此事。就算没有证据,传入陛下耳中,多少会对王爷有所影响。”张怀安道。 李哲这下子脸更难看了:“不行,此事绝不能传到父皇耳中。” 他眼中闪烁寒光,杀气腾腾:“王修远不能留,他必须要死,让死士出手,杀了王修远。” 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顺便将我那太子哥哥的军士也杀一杀,挫挫他的锐气。” “王爷,据探子报,太子的那些军士实力不俗。稳妥起见,是否让王焕先生一同过去。”张怀安说道。 “让一位宗师过去?有那个必要吗?”李哲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张怀安笑道:“只是保险而已,以防万一。” 李哲没做多想,点头同意了:“便让王焕走一趟。” 虎卫军返回途中,李哲的死士已经就位了。在虎卫军拐弯之时突然杀出,直扑向虎卫军。 一名黑衣死士速度极快,身如鬼魅一般的越过众人,直冲向王修远,他手中细剑弹出,先天境后期的气息一览无遗。 “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你们身上的杀气。”典韦对死士的出现并不觉得意外,第一时间锁定了这名先天境后期死士。 拔出腰间小戟,全力甩出,小戟击破空气,产生刺耳音爆,在对方接近王秀远时将其击中。 在恐怖力量加持下,小戟在对方身上凿出了拳头大小的血洞,当场惨死。 他死后,其余的死士没有退缩,不惧生死的冲杀,妄图杀了王修远。 “都是些死士,不用留活口,全杀了。”典韦怒喝道。 这些死士都是七品左右武夫,实力都不弱,但对上虎卫军的军阵,他们根本冲不开,数十个死士不消几分钟便全部被杀光。 突然典韦脸色一变,一双虎目瞬间锁定前方,只见那里站立着一道人影。 此人青衫白衣,长须鬓染,背负一柄古朴长剑,有种江湖豪侠之感。只是他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布,那黑布是普通的麻布,与他所着衣袍很是不配,像是临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拿的。 这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他一步踏来,宗师气势威压全场,虎卫军被压的连连后退,普通人更是承受不住,瘫倒在地。 背后长剑竟是自动飞出,落入他手中,一派宗师风范。剑身寒光凛然,剑身舞动间,似有落叶飘零,有一种萧瑟意境。 “宗师境,没想到还引来了一位宗师境,哈哈哈,好得很。”典韦无视着宗师威压,他拔出腰间另一支铁戟,一瞬间身上气势如火山爆发而出,直接将对方的宗师气势冲开,隐隐间仿佛能听到一头凶虎在怒啸。 对方被典韦的气势所惊,愕然开口:“你也是宗师?” “废话少说,吃我一戟。”典韦一步跨出,当头就是一戟。 对方骇然,立马挥舞长剑格挡,铿锵一声巨响,竟是没能承受住这一戟,被砸的退后两步。 典韦乘胜追击,一双铁戟舞的虎虎生风,道道残影形成密不透风的攻势让对方喘不过气来。 “秋鸣剑-悲风落叶。”他低吟一声,身上气息斗转,一剑刺出,竟是带出了一股劲风,风中有无数泛黄树叶飞舞,尽显悲凉之气。 那一片片树叶落在戟影上都将戟影打碎,这些树叶是剑气所化,锋芒锐利。 漫天落叶冲灭了戟影,也将典韦击退。 “好,好剑式。我知道你是谁了,秋鸣剑王焕。”典韦认出了来人身份,罗网调查过李哲,自然查到了李哲身边的这位宗师境高手。 “八皇子的人,那你走不了。 ”典韦眼中杀意汹涌,煞气爆发,竟是出现淡淡血气,这些血气在典韦背后勾勒出一头模糊的血虎之影。 典韦激发了天赋:嗜血爆种。 嗜血爆种类似于狂暴,可以激发身体潜能,使战斗力成倍增加。 典韦的气势不断攀升,背后的血虎之影越发凝实。此刻的他仿佛一尊绝世杀神,骇人心魄。 面对此刻爆种的典韦,王焕生出了怯意,他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两支小戟连续破空,带着无匹的力量将王焕留住。 典韦一步跨出,兵戈煞气汹涌而出,有虎啸震天盈动,响彻八方。 王焕见此,不敢有丝毫大意,立马施展出最强剑招。 “秋鸣剑-伤悲秋!”王焕大吼起来,一剑刺出,带起一阵悲凉之风。 这风便是剑气。 “破奴!”典韦双手一动,大戟横空,竟是凝成一个巨大戟影将这剑风硬生生砸爆。又是一戟砸出,快如闪电。 王焕全力刺剑,碰触到铁戟的刹那如山般巨力倾泻,他的长剑瞬间断成了十多块。 铁戟顺势砸在他身上,他如破布袋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十几米开外。青衫染血,浑身骨骼尽碎,恹恹地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 “不过如此!”典韦扛着铁戟走过去,大手抓起王焕,将他提起。 这时有大量人影人影自屋顶疾驰而来,一瞬间一人自屋顶闪身飞奔落地。 来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高普。 高普隔着老远感受到了两人宗师气息,马不停蹄的飞奔而来。可惜来迟了,只看到了典韦砸死王焕的场景。 高普紧握刀柄,典韦身上血煞之气让他这位宗师境后期武夫都有些心惊肉跳。 典韦挑了挑眉:“你是锦衣卫指挥使高普?” “是我,你是太子麾下?” “我乃东宫六卫虎卫军将军典韦。”典韦自报家门。 “就算是东宫六卫也不能在京都杀戮,典将军,随我去一趟镇抚司衙门。”高普冷冷道,这时大量锦衣卫自屋顶飞跃而下,落在高普身后,绣春刀出鞘。也有不少锦衣卫站在墙头屋檐上,手持弓弩对准虎卫军。 典韦眉头一皱,沉声道:“王氏粮行侵占太子庄田,私吞太子财产,证据确凿,我奉命捉拿王氏。这群死士无故袭军,欲要杀人灭口。高指挥使,本将杀他们可有错?” 高普眉头紧锁,大喊道:“徐震。” 一个锦衣卫千户从后面急忙跑过了出来,在高普耳边耳语一番。 他是正是高普派去监视虎卫军动向的锦衣卫,虎卫军抄家以及刚才的战斗全过程都在他的眼中。 “高指挥使,我还赶回去复命,就先走了。”典韦转身要走。 高普立马道:“将你手中之人放下,他在京都肆意出手,合该归我锦衣卫管。” 典韦转身,一双虎目锁定了他,平静道:“此人要杀王氏灭口,而王氏是殿下要的人,那么此人必然和王氏侵占太子私产有关系,我要带回去复命。” “典将军。”高普还想说什么,被典韦出声打断:“此人我必须带回去,高指挥使,我奉劝你一句。事关太子,能不管的事尽量别管。” 旁边虎卫军牵来战马,典韦抓着王焕翻身上马,一双还未散去血色的虎目盯着高普。 “让开。” 高普脸色难看的一甩手,锦衣卫们让出了道路。 “走。”典韦一夹马腹,纵马而去,虎卫军们紧随其后。 一直盯着虎卫军离开,高普内心翻腾的厉害。 一位宗师境武夫,还没费多大功夫斩杀了成名已久的秋鸣剑王焕,在高普心中认定典韦至少是宗师后期武夫。 再看虎卫军,全都是入品武夫,光看那军容便知是百战精兵。 东宫突然出现如此多入品的百战精兵,他们锦衣卫却浑然不知,高普此刻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刚得到虎卫军消息时,他以为当时负责盯梢的锦衣卫被太子收买了,这才隐瞒消息不报。 高普亲自‘招待’了那名锦衣卫,用上了锦衣卫三十六酷刑,那锦衣卫到死都不承认被收买。 更何况监视东宫并非只有锦衣卫,难道说其他势力的探子也被收买了? 高普觉得不可能。 虎卫军是不可能凭空冒出来了,他当时就认定东宫一定有地道之类地下建筑。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虎卫军更有可能是太子暗地豢养的精锐。 东宫谋反逼宫案,东宫六卫,再到虎卫军。 三者之间存在着紧密联系,或许…… 高普都不敢继续往下想,头皮一阵发麻。若真是自己所想,这位病太子太可怕了。 “大人,这东宫军也太嚣张了,我们锦衣卫何曾受过此等气。”旁边一位锦衣卫千户不满开口。 高普脸色不由得又难看了几分。 “我们去拜会一下太子殿下。” 第11章 荒谬的鳞册 东宫正殿中,李景源慢悠悠的品茗,静等典韦归来。 “虎卫军归营,典将军到。”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李景源当即起身,便看到典韦提着王焕已经走了过来。 典韦放下王焕,单膝跪地,朗声道:“殿下,不辱使命,带回了王氏人和王氏账册。” “典将军出马,合该如此结果。”李景源扶起典韦,理所当然的笑道。目光不禁落在王焕身上,对王焕挺好奇:“此人是谁?” “秋鸣剑王焕,我们归来之时遭到一群死士围攻,他们想要杀人灭口。这王焕就是对方最后的杀手锏。”典韦回道。 “秋鸣剑王焕,是李哲的人啊,他反应够快的。”李景源笑了出来,踢了踢王焕,发现他已经死了。 典韦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想活捉他的,结果你这家不禁打,挨了我一戟就死了。” “这王焕也算是成名已久的宗师武夫,没成想这么弱。”李景源摇摇头,随后摆手道:“死了就死了吧,死了一个宗师,李哲也算是断了一条臂膀。” “秘册在哪里?”李景源问道。 典韦从铠甲中取出秘册,李景源立马翻看起来。就在这时候,外面小太监急忙进来,禀告高普前来拜见。 “高普,他倒是会掐着点过来,让他进来吧。”李景源坐回椅子上,自顾自翻看秘册。 没多时,高普神情严肃走入大殿,看到了高坐之上神态自若翻看秘册的李景源,心情无比复杂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李景源深深一拜:“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李景源随意道,他放下手中秘册。面带笑容看着高普,轻笑道:“高指挥使,怎么有兴致来本宫这里。” “锦衣卫看到有一支三百人的精锐军士自东宫而出,我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有责任调查这支军士的来历。”高普表情认真说道。 李景源随意解释:“你说虎卫军啊,一个月前本宫发布了招募令,他们便是应召而来的义士。” 高普眉头微皱,认真道:“我观这些军士兵戈煞气盈身,比之禁卫军还要强上几分,可不像是什么义士,倒更像是自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百战精兵。” “哈哈哈,指挥使说笑了。虎卫军不过是本宫临时招募用以自保而已,怎比得上禁卫军。”李景源笑着摆手。 “太子殿下,既然这些虎卫军是慕名而来,应该有照身贴吧,恳请太子殿下让锦衣卫核实他们的身份。”高普恭敬鞠躬行礼。 “锦衣卫能恪尽职守,非常好,本宫自然支持你的工作。”李景源笑着对身边的赵高说道:“去将虎卫军的鳞册以及照身贴都拿过来,让高指挥使好好检查检查。” “是。”赵高点头,转身离开。 “多谢殿下。”高普眉头紧锁,有些愕然。他没想到李景源答应的如此干脆,干脆到他觉得其中有诈。 “高指挥使,想必你应该已经知道王氏粮行私占本宫田产一事,你觉得这王氏该如何处置。”李景源突然问道。 “私占太子田产,罪无可赦,其罪当诛。”高普毫不犹豫地道。 “是啊,其罪当诛。对了,虎卫军捉拿了王氏人时被一群死士围攻,这些死士的目标正是王氏人,摆明是要杀人灭口,甚至连宗师境武夫秋鸣剑王焕都出动了。高指挥使办案无数,见识多广,你觉得会是单纯的私占案吗?”李景源笑呵呵道。 高普脸色微沉,其实在知晓事情起因时,他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只是因为虎卫军之事,他没太往深了想。此刻李景源提醒,高普这才深思起来。 他自然知道王焕是八皇子李哲的人,就算王氏人因为私占太子田产一事被判死刑。就算是事发,牵连出八皇子,此事也不大,八皇子最多是被斥责。 可八皇子出动了死士以及王焕,那此事就没那么简单了,其中必有隐情。 “殿下可是知道些什么?”高普问道。 李景源神秘一笑:“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高指挥使要知道。” 高普眉头都拧在一起,太子这是在提醒他,王氏之事干系重大,一旦事发后锦衣卫难辞其咎。 这时赵高捧着一个木箱过来,将其放在高普面前:“高指挥使,这里面就是虎卫军的鳞册以及照身贴。” “多谢。”高普迫不及待打开木箱,只看他照身贴就意识到不对劲,数量绝对不止几百人。首先拿起鳞册查验。 快速翻动,越看脸色越发难看,待他他快速合上鳞册,目光沉重,他知道了虎卫军的真实人数,但面对鳞册上的内容,虎卫军人数显得无足轻重。 他紧跟着拿起一张张照身贴,快速从头翻到尾,而后阴沉着脸看向李景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太子殿下,这些照身贴我可以相信,但是陛下会信吗?” “都是真切的东西,为何会不信?高指挥使若是不信,可以去调查。”李景源笑道。 “我今日所见所闻皆会如实禀告陛下。”高普面无表情道。 李景源浑然不在意:“请便。” 高普深深看了一眼李景源,一拱手:“多谢殿下告知,我会派人调查王氏粮行,臣告辞!” 李景源摆摆手。 高普深吸一口气,将鳞册以及照身贴放入箱子里,恭恭敬敬的放在椅子上,而后抱拳转身离开。 李景源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起身打开箱子,随意翻看鳞册,上面记录着虎卫军的身份信息。 这些人籍贯分散在大衡各地,但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孤儿。 就连照身贴都是罗网伪造的,罗网的伪造手段足以以假乱真,锦衣卫就算真的去照身贴上的地址去查,也查不出来问题。 只是上千个身高九尺的百战精兵都是孤儿,谁看了都得说一声荒谬,任谁都不会相信。 “赵高,你觉得父皇会信吗?”李景源淡淡道。 赵高笑道:“高普都不信,陛下肯定也不会相信。” “是啊,他肯定不会相信,但不信又能如何,锦衣卫查不出来,他的暗卫也不会查出来,只要查不出问题那就够了。”李景源平静道。 “可是殿下,他是皇帝,皇帝有时候可以不看证据的。”赵高轻声提醒。 李景源默然点头:“是啊,皇帝想要治一个人的罪有得是办法。” “可我不一样,我的娘舅虽然死了,但舅舅在世时培养的武将勋贵还念着旧情。更何况九子夺嫡之局,还需要我这个太子做饵,他暂时不会拿我怎么样。”李景源语气非常平静,这一个月,他可不只是修炼,也花时间梳理原身的关系网、梳理着大衡局势。 他就像是旁观者,局外人,多多少少看出了衡顺帝的一些心思。 “接下来就是处理王氏粮行了,不知道这次系统会给出什么奖励。” 第12章 偏袒 在李景源发现太子庄猫腻时,系统便送上了新任务。 【新任务:太子庄私占案】 【任务信息:染指太子私产,如藐视皇权。藐视皇权者,罪死!】 【任务内容:太子庄管事太监欺上瞒下,勾结外人,私占太子庄田产,中饱私囊,罪无可赦。彻查太子庄私占案,所有涉案者皆斩。】 【任务奖励:人才大礼包。】 接到新任务,李景源自然很兴奋,立马让罗网彻查太子庄。没成想牵扯出了李哲,他当时就有了借机打击李哲的想法。 李景源合上秘册,脸色阴沉,对秘册上记录的内容不太满意:“这本秘册上记录的东西太少了,想要扳倒李哲还远远不够。赵高,王家王修远交给你了,务必把王家和李哲的秘密全部挖出来。” “殿下放心交给老奴。” …… 魏王府,李哲此时暴跳如雷,书房里的东西被砸的乱七八糟,旁边的仆人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王焕可是宗师境武夫啊,他怎么就这么轻易被杀了,开什么玩笑,荒谬!” “他凭什么,他一个病入膏肓的废物,凭什么会有宗师境武夫效忠。” 李哲小胖脸气的通红,抓起桌子上一个砚台,怒摔出去,正巧砸在一个仆人头上。只一下就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一头栽倒在地,被砸晕了。 张怀安站在门口,神色平静,对房间里李哲的疯态充耳不闻,仿佛是司空见惯。 李哲发泄了十几分钟后,整理好衣服,从书房走了出来。发泄一通后,他的情绪总算稳住了。 “怀安先生,现在的情况对我们不妙啊,可有妙策让我扭转局势。”李哲沉声道。 “王修远现在落入太子手中,更是有宗师境武夫看守。现在想杀他,除非能请动两位宗师境武夫。”张怀安摇着扇子叹息道。 李哲小眼睛中闪过毒芒,他心里还真有这个想法。 “王爷,请首辅大人吧。王修远手里若真有王爷的证据,最迟明日早朝太子就会攻讦王爷,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张怀安沉声道。 李哲不甘的点头:“去请,不,我自己过去。” 李哲这边刚准备离府,一个老太监恰巧登门。 “安公公,你怎么来了。”李哲脸色微变,来人正是衡顺帝身边四大太监之一的秉笔太监安言。 “陛下有旨,召魏王进宫见驾。”安言捏着嗓子道。 李哲眉头紧锁,忙问道:“安公公,父皇为何突然召我入宫?” “奴才不知。”安言摇摇头,而后又小声说道:“锦衣卫高指挥使面见陛下后,陛下这才下旨召王爷入宫。” 李哲心里一咯噔,那就是因为今日之事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张怀安,张怀安点点头道:“王爷交代的事情,我会办妥的。” 李哲心里一定,随后笑着道:“安公公,那便一起走吧。” “王爷,请!” …… 傍晚时分,前往太子庄的虎卫军押着一干人等归来。也恰恰在这时候,衡顺帝身边的大太监孙盛登门。 “陛下有旨,召太子进宫。”孙公公口传圣喻。 李景源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孙公公,父皇为何突然召见我。” 孙公公摇摇头:“这我哪里知道,我们做奴才的,只听命行使,可不敢问太多。” 孙盛作为宦官之首,衡顺帝的贴身太监,怎么不知道缘由,他只是不想说而已。 李景源正想着时,孙公公突然小声提醒了一句:“魏王已经在宫中了。” 李景源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多谢孙公公,孙公公稍等片刻,我去取样东西。” 李景源取了秘册以及王修远的口供后,跟着孙盛一同入宫。 刚到御书房,就看到跪在门外的李哲。眼下天寒地冻,屋外温度极低,以李哲的身板根本受不住,此刻身体蜷缩在一起,不停歪斜,冻得瑟瑟发抖。 李景源从他身边走过,还特意俯身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八弟,你缩在一起,像个球一样,我还没认出来。” 李哲眼神怨毒的盯着李景源:“你不要太得意。” 李景源哈哈一笑,没搭理他,停都不停的直接进了御书房。 李哲恶狠狠的盯着李景源背影:“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辱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衡顺帝一如往常的在批阅奏折,李景源进来时,衡顺帝也没抬头。 李景源躬身:“儿臣拜见父皇。” 衡顺帝没搭理,仿若没听到,自顾自的批阅奏折。 李景源眯着眼,这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他不再说话,站着一动不动。反正李哲跪在外面,衡顺帝拖得越久,最难受的是李哲,他乐的见此。 御书房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时间一长,气氛太过压抑,连孙公公都有些不自在。他不时看向李景源,李景源泰然自若,反而冲他微笑。 时间又过去一刻钟,衡顺帝终于放下朱笔,抬头看向李景源。 李景源立马拱手。 “高普向朕说了你那虎卫军的消息,你有什么想说的。”衡顺帝面无表情地道。 “虎卫军是儿臣招募而来,身世清白,底细干净,并无问题。”李景源认真说道。 衡顺帝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愉:“你那虎卫军全是入品武夫,为首将军典韦更是宗师境武夫,他还斩了王焕吧,这样的高手是你能招募而来的?” “我乃大衡太子,大衡储君,终究会有人看得上我这太子名头。”李景源笑着道。 衡顺帝眼神一凝,死死盯着李景源:“朕倒是小瞧你了。” “不敢,儿臣本来也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太子之位儿臣早已没有眷念,坐与不坐儿臣都无意见,但奈何有人等不及啊。下毒、逼宫,致儿臣于死地。儿臣所行皆是保命。”李景源装作无奈,苦笑道。 衡顺帝沉默了,没有继续揪着虎卫军的话题说下去。 很快衡顺帝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王氏粮行侵占太子庄田产之事,朕已知晓,此事起因有一半在你用人不察。” “是。”李景源没有反驳。 “太子庄所有知情人全部杀了,京都王氏粮行参与者全部杀了,太子庄这些年的损失都让王家补上,此事到此结束。” 衡顺帝要直接给这件事拍板钉钉,但李景源可不答应。好不容易抓到李哲的小辫子,她可不会轻易防守。 “王氏若只是私占儿臣田产,此事当到此结束,但王氏的罪不只是如此。”李景源当即跪地,认真道:“儿臣请参魏王李哲勾结太埠王氏,以运粮之便,偷运武器甲胄。” 李景源从怀中取出秘册和口供:“这是太埠王氏的秘册,上面清晰记着魏王偷运武器甲胄的记录。还有王修远的口供,人证物证俱在,请父皇严惩。” 衡顺帝脸色阴沉。 孙公公急忙走下高台,接过秘册和口供,摆在衡顺帝面前。 衡顺帝先看了口供,而后翻看起秘册。 衡顺帝看完秘册后,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李景源眉头一皱,继续说道:“魏王偷运武器铠甲,或有意谋反,儿臣担心父皇安危。” 衡顺帝猛地一拍御桌,打断了李景源的话,他冷冷的看着李景源:“朕说朕知道了。” 李景源心有不甘的低下头,衡顺帝明摆着在袒护李哲。 “儿臣知道了。”李景源纵有千般不甘,眼下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衡顺帝见到李景源服软,这才满意的收回目光,冷冷一哼。 李景源紧跟着又抬头,沉声道:“儿臣查到太埠王氏趁着今年寒冬,囤粮于仓,哄抬粮价,不顾大衡百姓生死。王氏已经有违衡元帝定下的粮道根本。儿臣请诛太埠王氏九族,让天下粮行永记粮道根本。” 衡顺帝脸色一沉,鹰目阴翳:“太埠王氏以及他所处粮盟干系重大,暂时不能动,此事朕自有注意,你就不用管了。” 李景源心情再次一沉,眼珠子一转,再次道:“秋鸣剑王焕无辜袭击东宫虎卫军,此行罪无可赦。 王焕所在宗门太秋宗近年来嚣张无度,多次无视朝廷法度,门内弟子手下频有命案,太秋宗已成我大衡毒瘤。 儿臣请奏马踏太秋宗,给大衡的江湖一次血的警告,让大衡的江湖都明白大衡是父皇的大衡。” 衡顺帝一挑眉,侧目看着李景源,思忖片刻后:“你不是组建了虎卫军吗,你想马踏太秋宗,就让你的虎卫军去做吧。” “儿臣领命。”李景源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你的东宫吧。”衡顺帝心烦意乱的摆摆手,不想再看到李景源。 李景源也如是。 第13章 帝王心术 “偷运武器铠甲,都可以不当回事,衡顺帝这心当真偏的离谱。” 李景源黑着脸走出御书房,看都不看瑟瑟发抖的李哲,径直离开。 这时孙公公走了出来:“魏王殿下,陛下请你进去。” 李哲想要站起来,但跪的时间太长,膝盖已经麻木,身体也冻僵了,根本站不起来。 孙公公上前一步,扶住李哲,掌中有一道内力钻入李哲体内,如一股暖流在周身流转,将体内寒气逼出。 李哲感谢道:“多谢孙公公。“ “还不赶紧扶魏王殿下起来。”孙公公呵斥两边的太监。 两个太监搀扶着李哲进入御书房。 李哲甩开手,忍着双腿疼痛,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衡顺帝行礼。 李哲虽然在外嚣张跋扈,但有一点做的极好。他在衡顺帝面前,永远是个老老实实的乖儿子,这也是衡顺帝喜爱他的原因。 衡顺帝抄起御桌上地秘册砸在魏王头上,李哲吓了一大跳,赶紧请罪。 衡顺帝指着李哲怒骂“好好看看,这里面都是什么。” 李哲急忙捡起秘册翻看起来,脸色越发惶恐,最后匍匐在地,大喊道:“儿臣知罪。” “你知道这本秘册还有这份口供如果出现在明日的早朝上,你会是什么下场吗?”衡顺帝气的抓起桌子上的奏章砸过去。 李哲不敢说话,一味的磕头认错。 衡顺帝发完脾气后,冷静了下来,看着李哲怒其不争的道:“朕气的不是偷运武器铠甲,朕气的是连这种绝密的事情都会被留下证据,朕对你很失望。” “皇后驾到!”这时御书房外传来太监声音。 衡顺帝冷哼一声,坐回龙椅上。 只见一位端庄华贵的美妇人匆匆走入御书房,她正是李哲的母妃,当今的董皇后。 董皇后看到跪地磕头李哲,急忙上前。 “哎呦,我的儿啊,你手怎么这么冰。” 李哲可怜兮兮的摇头:“母后,我没事。” 她摸着李哲的额头,脸色更加着急:“额头好烫,都发烧了,还没事。孙盛,赶紧去将太医找来。” 孙公公看了一眼衡顺帝,衡顺帝微微颔首,连忙应声,让太监去请御医。 董皇后脸色阴沉:“陛下,哲儿这是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么惩罚他。” “哼,你这好儿子,都快要无法无天了。“ 董皇后神色微变,衡顺帝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她意识到李哲这次错的非同小可。语气不由的软了下来:“哲儿还小,还不太懂事。再说了儿子做错了事,我们当父母的好好规正就行了。” “陛下是万乘之体,事关社稷安稳。若是哲儿气坏了陛下龙体,他当真是罪不可赦。”董皇后一番话让衡顺帝气消了不少。 衡顺帝看着李哲苍白的脸色,有些于心不忍:“起来吧,你要谨记今日教训,日后做任何事情都给我好好动动脑子。” 李哲心中一喜,赶紧磕头谢恩:“儿臣谨记。” 衡顺帝摆摆手:“和你母妃一同下去吧。” “是。” “我的儿啊,你们还不过来搀扶魏王。” 董皇后带着李哲离开了御书房,衡顺帝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隔半晌才开口:“老东西,你觉得我这太子如何?” “老奴不过是个阉人,不是钦天监的那些道士,可不会看人。”孙公公弓着腰,笑呵呵道。他大半辈子都跟着衡顺帝,太清楚衡顺帝是什么样的人,他太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衡顺帝看了他一眼,冷斥道:“老东西,就会装糊涂。” “陛下说的是,老奴老了,想不了太多东西,能服侍好陛下,便是老奴现在最大的希望了。”孙盛谄媚道。 衡顺帝指了指他,笑骂道:“老东西,难怪你能在朕身边活到现在。” 孙公公笑呵呵的不说话。 “我这太子越发的不简单了,查抄王家的动作快准狠,看样子是早就将王氏的底细摸的清清楚楚。 暗卫也只是查出王氏密窖位置,可不知道秘册一事。这么说来,太子手里有可能掌握着一支比暗卫还强的情报力量。”衡顺帝喃喃道,他早就知道李哲和王氏的秘密,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暗卫勘探不利,请陛下治罪。”角落处传来一道低沉声音,有一黑影跪在阴影中。 衡顺帝瞥了一眼,冷漠道:“负责勘探王氏情报的暗卫,斩。” “是。”黑影应声,跟着消失在阴影中。 “更让朕疑虑的还是虎卫军,难道和淮阳靖天侯有关?”衡顺帝皱眉轻喃,听到此话,旁边的孙公公眼中充满了惊恐。靖天侯就是李景源的舅舅,曾经执掌二十万大军的柱国大将军。当年熙皇后和靖天侯之死隐秘太多,牵扯也太大,时至今日都是禁忌,无人敢提。 他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锦衣卫指挥使高普求见陛下。”殿门外突然传来高普的声音。 衡顺帝眉头一挑:“进来吧。” 高普神色匆匆跑进来,赶紧跪地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回东宫路上遭遇刺客袭杀。” 衡顺帝脸色一变:“太子可有事?” “虎卫军典韦将军护卫有力,太子殿下只受了点轻伤。”高普回道。 衡顺帝松了一口气,脸色异常难看:“可查出这些刺客来历?” 高普犹豫了一下,说道:”刺客中有几人是魏王的门客,还有几名死士身上的隐秘刺青也来自……魏王府。” 衡顺帝不怒反笑:“这么看来是小八的手笔。” 高普低头不语,这个问题,他不敢回答。 “可有活口?” “我们赶到时,所有杀手都死了。” “那典韦是宗师境武夫,都没能留下活口,手段倒是不错。”衡顺帝摆摆手,让高普离开。“去好好查查吧。” “这场刺杀,不早不迟,刚好在小八被罚之后。”衡顺帝很冷静,他几乎确定太子被刺杀不是李哲所为。 衡顺帝忽然笑了:“看来是有人出手了,是谁的手笔,会是老二吗?倒是会抓时机。” 旁边的孙盛看着衡顺帝的笑容,心里有些毛毛的。自家儿子斗得这么厉害,还有心情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衡顺帝想了想道:“孙盛,传旨。魏王不敬兄长,罚俸一年,罚闭门思过一个月,无召不得入宫。” 孙公公一愣,随即明白了衡顺帝的意思。今夜的刺杀,处处指向魏王,杀手皆死,魏王难以自辨。若是衡顺帝不处罚魏王,不给太子一点交代。恐怕明日之后,京都就会遍传魏王恩宠滔天,圣眷无穷。 但这不是福,而是大祸。 到时候魏王就会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重点攻讦对象。 衡顺帝的处罚实则是一种保护。 “老东西,你说这场刺杀会不会是太子自导自演的。”衡顺帝突然问向孙盛。 孙公公眼睛一瞪,吓得整张脸都变形了,肉眼可见的慌张,麻溜的跪倒在地:“陛下啊,你就别吓老奴了,老奴哪知道这些啊。” “瞧你这怂样,没用的老东西。”衡顺帝不满的哼了一句。 “是是是,老奴本来就没用。” 衡顺帝瞥了他一眼:“起来吧。” “谢陛下。”孙盛擦了擦额头未见的汗水,战战兢兢的起身。 古往今来,帝王心术不可测度。猜错了,会死。猜对了,大都也会死。 尤其是皇家之事,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最好不要猜,不能猜。 片刻后,衡顺帝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 他站起身来,心情似乎不错,走出御书房,看着黑漆漆的寒夜,低声喃语:“这场刺杀杀的妙啊。” 第14章 无眠之夜 这次刺杀并非李景源自导自演,他也在猜测这场刺杀的幕后之人。 “魏王府的门客,魏王府死士刺青,好像一切线索都指向李哲。”李景源同样不相信李哲会在这种时候,在有宗师境典韦护驾之时刺杀他。 关键刺杀者连个先天都没有,明显是栽赃嫁祸。 只是对方做的天衣无缝,根本找不出线索,李景源猜测很可能其他几个皇子所为。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伤口,脸上浮现出一丝轻笑。 那些刺客实力太差了,连虎卫军都无法突破,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所以谈何受伤。 他这伤是自己所为。 他在第一时间猜到是有人要嫁祸李哲,他顺便将计就计,给了自己一刀,将此事放大,帮对方将这盆脏水泼到李哲身上。 “王家的人,还有太子庄那些吃里爬外的东西,明日中午在菜市口全部问斩,让罗网将消息传遍京都。”李景源冷冷道。 “是。”赵高俯身点头。 “典韦,明日一早,虎卫军全军出动,马踏太秋宗。我要用太秋宗的血,给京都一点震撼。”李景源目中杀意浓烈,衡顺帝的偏心让李景源的谋划落空,他很不甘心。他要用太秋宗的血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典韦抱拳,煞气四溢,掷地有声:“末将领命!” “去准备吧。” 典韦转身离开。 李景源一抚衣袖,走到门外,负手而立,神情逐渐平静下来。 太秋宗投靠魏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或许太秋宗内有些人罪不至死,但他们站错了队。 夺嫡之争,站错队就是原罪。 正好也要借此树立自己的行事风格,也是立威。 李景源要告诉世人都知道他这个太子不一样了。 马踏太秋宗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心念一动,系统打开,其上两个任务图标异常显眼。 第一个是【太子庄私占案】,第二系统发布的新任务:【太子之锋】 【任务信息:夺嫡之争,生死之争。一切敌,皆斩。】 【任务内容:太秋宗不尊朝廷,不尊太子,罪死。太秋宗血债累累,罪死。太秋宗为魏王李哲麾下江湖势力,此罪无赦,皆斩! 请宿主马踏太秋宗,以太秋宗人之血重铸太子锋芒。】 【任务奖励:无双英雄大礼包】 无双英雄大礼包能开出无双级别的人物,一旦完成了【太子之锋】人物,他麾下将多一个典韦级别的高手。 太秋宗这次必灭,谁也阻止不了。 李景源神情微动,目光仿佛能穿过夜色:“今夜来了不少人啊。” “从入夜开始就一直有人潜入,到现在已经抓了两拨人了。又一波是锦衣卫暗探,另一拨是死士,敲不开嘴,所以杀了。”赵高平静道。 李景源点头:“来的都是客,就让他们别走了。” 赵高轻轻一笑,平静的老眸中闪过一抹猩红,阴森森开口:“是,今夜无人可以活着离开东宫。” …… 夜过子时,被黑夜笼罩的东宫仿佛是一头张了嘴的恶魔之口,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诡异氛围。 东宫之外的某个漆黑街巷中,站着数道人影。 模糊的月色下照出了他的面容。 锦衣卫指挥使高普。 他此刻神情无比严肃凝重,锦衣卫派遣了两拨极擅长潜行侦察的暗探,结果一入东宫就再无消息,而且连一丝的动静都没有。 他派出的第二波暗探中有三名先天境武夫,有一位更是先天巅峰。这批暗探自东宫三处潜入,就算东宫有宗师境镇守,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东宫之中绝不只有一位宗师境武夫。”高普一脸笃定,能无声无息的制服或干掉先天巅峰境的暗探,非宗师不可。 他见过典韦的武功,大开大合,他要杀先天巅峰锦衣卫暗探很轻松,但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 所以他笃定东宫中还有一位宗师,而且是擅长刺杀的宗师境。 高普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太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不只是我们在刺探东宫,今夜光是碰到的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就有几十人,他们在进入东宫后,在没出来过。恐怕也都死在了里面,太子到底从哪里找来这些高手。”他麾下的一位千户十分不解。 “我们这位太子城府太深,心机太重了,你们日后碰到太子都给我注意点。若是惹怒了太子,我可能也保不住你们。”高普低沉道,今日发生的重重事情,彻底打碎了高普对李景源的固有印象。他此时无比确定,太子以前的病弱印象是故意做给世人看的,故意在隐忍,暗中积蓄自己的力量。 他此时再看李景源,仿佛是一条善蛰伏,能隐忍的毒蛇。 这种人最是不能招惹,尤其是他还是太子,更加招惹不得。 “指挥使,还要再派人吗?” 高普摇摇头:“除非是宗师境,否则进去了一样无法活着走出来。想要无声无息的探查东宫情报,估计得天象境才行,我们锦衣卫可没有这种境界的高手。” 高普有一瞬间想亲自进去一探究竟,虽说他可以做到全身而退。但是身份定然会暴露,他可不想被太子嫉恨上。 “那陛下交代的任务恐怕无法交代?” “陛下身边的暗卫肯定会有所行动,若暗卫也折损在里面,陛下就不会怪罪我等了。”高普目光灼灼的盯着东宫,他此刻无比期待暗卫死在东宫中。 …… 东宫正殿门口,赵高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桌子上,放着一碟花生,还有一壶好酒。 他静静地吃着花生,品着美酒,坐看雪景,倒有一些惬意。 赵高端起的酒杯的手忽然一顿,平静眸子中浮现一丝猩光。下一秒,他消失了。 紧跟着出现在一处花园中,花园中无一人。 赵高目光盯着凉亭,平静道:“你是那哪位啊。” 凉亭圆柱之后走出一道人影,他黑衣罩身,看不出面容,只是身上散发着阴冷无比的气息。 “抱歉,误会,走错路了,现在就离开。”黑衣人声音嘶哑。 赵高呵呵一笑:“走错路走到东宫来了,还真是奇闻。” 黑衣人沉默了一息,身形瞬间消失。 “来了,就别走了。”赵高一挥手,恐怖的气息瞬间将花园笼罩,宽大的袖袍中抖出一柄细剑。 身形陡然消散,只见的空中传来一声交击声,而后赵高身形浮现出来,细剑之上沾染了一抹猩红。 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难看。 对方是宗师巅峰境武夫,擅长一种逃遁秘术,以重伤为代价逃出了东宫。 一道道黑影出现在赵高身边,全部单膝跪地。 他们是罗网杀手,擅闯东宫者皆是被他们无声无息暗杀掉。 “散。”赵高阴沉的一挥手,罗网杀手们瞬间消失。 赵高踏步消失,来到了李景源寝殿。 李景源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天象气息,将他惊醒了。 赵高立马跪地:“殿下,刚才来了一个宗师境后期的高手,老奴没能留下他,恳请殿下治罪。” “你可是天象境,居然没能留下对方?”李景源有些吃惊。 “他用了一门很奇特的逃遁之术,老奴只重伤了他。” 李景源摸着下巴思忖起来:“京都之中能派出宗师巅峰境的高手,还会特殊秘术,看来是衡顺帝身边最隐秘的暗卫了。” 李景源冷笑起来:“宗师巅峰境的暗卫,衡顺帝还真是瞧得起我。” “我猜,你若是想杀他,还是能杀的。你没去追,一是要镇守东宫,防止调虎离山。第二你猜到了对方是暗卫吧,所以才没下死手。” “是,殿下暂时不宜和衡顺帝彻底决裂,所以那暗卫最好还是不要杀。”赵高如实道。 李景源哈哈一笑:“你做的好,起来吧。” “我去睡个回笼觉,今夜你就多费费神。” “老奴领命。” 第15章 以天下做棋盘,以人心入局 皇宫,御书房。今夜依旧灯火通明,红烛熊熊燃烧。 与往日不同的是此时御书房中的气氛压抑,让人窒息。 殿内的太监宫女,除了孙公公外,全部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衡顺帝穿着睡衣,身上套着一件貂绒大氅,看打扮像是刚起身。 他此刻在御桌前来回踱步,整张脸阴沉如水,不发一句话,只是目光时不时的看向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回禀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高普求见。”一个太监连忙进来禀告。 “不见,让他跪在外面。”衡顺帝冷冷一甩手。 片刻后。 有一道黑影出现在御书房的角落阴影中。 衡顺帝见到此人,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所有人出去。”衡顺帝低沉发话,跪在地上的太监侍女如蒙大赦,匆匆忙忙离开御书房。 待到人都走完,角落处的黑影走了出来,正是暗卫首领暗一。 “确认了吗?”衡顺帝直接开口询问。 “确认了,确实是天象境,天象境初期的境界。没和他交手,无法判断他修炼的是什么武功。”暗一沉声道。 “天象境,天象境,他哪来的天象境武夫。”衡顺帝眉头皱的更深,语气也冷了几分。 他们此刻说的天象境武夫,正是赵高。 暗卫的宗师境巅峰高手夜探东宫,结果重伤收场,此事太严重了。暗一连夜通禀衡顺帝,将熟睡的衡顺帝叫起。 衡顺帝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懵,他那势微二十年的病太子身边突然多出一位疑似天象境的大高手? 感觉跟开玩笑似的。 不过暗卫的报告就算再离谱,衡顺帝也会相信,因为暗卫绝不会背叛大衡皇帝。 衡顺帝立马让暗一亲自去一趟东宫确认赵高的实力以及来历。 这才有了开头一幕。 “问出他的身份了吗?”衡顺帝连忙问道。 “据他说是此前就是宫中太监,二十八年前毓秀宫案中受过熙皇后恩惠。如今入东宫,服侍太子是报答熙皇后当年恩情。”暗一将赵高所编造的身份说了出来。 “熙皇后。”提及这个名字,衡顺帝眼中闪过复杂之色。立马又恢复了阴冷:“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他确实是个太监,而且他的举止形态与孙公公相似,有可能真来自宫中。至于报恩一说,臣持怀疑态度。”暗一说道。 衡顺帝:“二十八年前的毓秀宫案,是你们二人负责的,你们还记得多少?” 二十八年前那场震动京都的毓秀宫案涉及三宫五院两千多人,受牵连被杀者达到一两万人,是衡顺帝登基以来第一个重案。 “当年陛下震怒,要杀光毓秀宫在内的三宫五院两千多人。但熙皇后不想陛下造太多杀孽,请求陛下宽恕了无辜被牵连者。毓秀宫案中有上千太监宫女因熙皇后而活命,后来他们被赶出皇宫,熙皇后见其可怜,又给他们发放了路费。当年那上千太监宫女皆对熙皇后感恩戴德。” “至于赵高是不是当年被赶出皇宫的那批人就不得而知了,若是真的,报恩一说,倒也讲得通。”孙盛知道衡顺帝想问什么,直接说了。 “哦?”衡顺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暗一说道:“当年离宫的上千人中大概有一半的太监,他们离宫之后,去向不明。而且毓秀宫案牵扯到那位,案件结束后,陛下下令销毁了所有卷宗。据今二十八年了,宫中不一定保留他们的信息,想要确定他的身份很难。” 衡顺帝:“难,也要查。” “是,暗卫会全力调查。” 衡顺帝摆摆手,暗一消失了,御书房只剩下衡顺帝和孙公公二人。 衡顺帝沉寂无言,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天象境啊,这等人物已明心见性,说谎的可能性倒不大,朕这太子好运啊。”衡顺帝喃喃道。 “赵高、典韦,天象、宗师。东宫居然又起势了,朕这一局出现变数了。” 孙公公躬身,满含深意的道:“陛下是执棋者,旁人不过是棋子。棋子再变,终究跳脱不出棋盘。陛下这一局大势已起,不可改,小势变了也无用。” 衡顺帝哈哈大笑,心情好了很多:“老东西,你也有看准的时候啊。” “朕这一局,以天下做棋盘,以人心入局,众生皆为棋子。一个天象境还改不了大势。”衡顺帝说着,整个人锐利起来,神色自信,尽显帝王霸气。 “只是太子,终究不是朕的选择。”这一声叹息,让孙公公头皮一紧,低下头,不敢去听。 “老东西,你说朕这太子是不是藏拙了。此前病养东宫,不理朝政。现在却锋芒如刀剑,锐利的很呐。”衡顺帝突然问道。 孙公公小心翼翼回道:“许是走了一趟鬼门关,性格大变。” 衡顺帝有些不满他的回答:“哼,朕看是那天象、宗师给了他底气吧。” 孙公公擦了擦额头冷汗,连忙应是。 “朕对太子还是有一些愧疚的。”衡顺帝又幽幽一句,让孙公公的心有些凌乱。 帝王心思太难猜了。 衡顺帝好似想通了一些事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性格大变也好,藏拙也罢。许他在这棋盘上试试,能不能改皆看他的本事。” 衡顺帝起身,拿起桌上御笔,在御纸上大笔一挥,落下了一个字。 孙公公凑过去看了一眼,写的正是改字。连忙谄媚道:“陛下这字写的,笔法苍劲有力,怕是颜思白也比不上。” “朕这笔法可不敢和颜思白相比,但他的字比不上朕。”衡顺帝自信道。 孙公公连忙道:“颜思白常说观字可看人。陛下这字霸气尽显,区区一个颜思白,岂有陛下气吞天下的帝王霸气。” 衡顺帝笑骂道:“哈哈哈哈,老东西会说话。” “把这字送给高普,让他跪在天明。”衡顺帝眼中寒光一闪,冷冷开口。 “是。” “摆驾回宫。” 孙公公小心的收起御纸,走出御书房。 大殿之外,高普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高指挥使,这是陛下赐你的字。”孙公公摊开御纸,让他看的清楚。 高普看了一眼,眉头紧皱,拱手问道:“敢问高公公,这改字是何意。” 孙公公有所深意的提醒:“锦衣卫的表现让陛下很失望啊,高指挥使,锦衣卫是陛下的锦衣卫。若不是了,那锦衣卫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高普吓得连忙磕头:“锦衣卫永远是陛下的锦衣卫。” “陛下让你跪到天明,你可明白陛下意思。”孙公公又说道。 “臣明白,臣叩谢陛下圣恩。”高普立马朝着御书房叩首。 这一跪是对高普办事不利的处罚,同样也原谅了高普的失察失职之罪。 “陛下知道你的忠心,高指挥使可千万不要让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 “多谢孙公公提醒,高某感激不尽。” “孙公公,不知陛下对东宫是什么态度。” 孙公公脸上笑容立马消失:“高指挥使,我们做奴才的,做好份内事就行。千万不要试图揣测帝心。试图揣测帝心的,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高普心一紧,连忙道:“是是是,多谢孙公公提醒,日后又用得着高某的地方,高某必全力以赴。” 孙公公默然点头,转身离去。 高普沉默的看着手中的御纸上的改字许久,又抬头看了一眼暗下去的御书房,默默地将御纸折叠好,塞进内衣中。 低下头,默然跪着,依稀还听到几句模糊不清的低喃。 “锦衣卫、东宫、太子……” 第16章 虎卫军动,二震京都 第二天,李景源早早起身,赵高已经在殿外等候,向他汇报了昨夜情况。 “暗卫首领,天象境中后期的修为压了赵高一头,皇室的底蕴不容小觑啊。”李景源神色凝重,但也在意料之中,所以倒也不是特别惊讶。 “暗卫的事情暂时放一边,眼下要做的才是关键。”李景源与赵高快步去了虎卫军军营。 典韦与一千虎卫军全员立于武校场,一个个面色肃穆,兵甲俱全。那军容极盛,散发而出的肃杀之气尤为显目。 李景源抵达武校场高台,典韦一声喝,虎卫军全体单膝跪地,右手置于胸前。 “参见殿下。”千号人的声音汇如一人,如惊雷震动,传至东宫之外。那些盯梢的探子被这一声千人合音惊了一跳,目光透着焦急的打量着东宫,很想看透那高大宫墙,看看东宫到底在干什么。 李景源一抬手:“起身。” “谢殿下。”千人如一人,动作麻利,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看的李景源热血沸腾。 “今日马踏太秋宗,本宫只有一个要求。”李景源走到台前,看着下方一千虎卫军,目光锐利冷峻:“血洗太秋宗,用他们的血展示你们的强大。” “是。” “是。” “是。” 三声连喝,兵戈煞气盈天起。 “很好。”李景源对虎卫军满意得不得了。 “出发。” “所有人,上马。”典韦一声令下,所有虎卫军动作迅速的骑上战马。 李景源走向一辆豪华马车,今日无事,索性就一同前去。 他的暴君之路注定血腥,心肠不恨,走的不稳。 这次正好也让他这个河蟹社会长大的雏鸟多多经历几次血与火的磨练,把心肠练的狠一点。 东宫南门打开,虎卫军有序随之而出。 当头的十几个虎卫军一夹马腹,率先冲出去,在前方开路,净街。 “太子出行,所有人让开,让开。” 百姓们慌张的往街道两边靠,清出了一条条街道,让虎卫军以最快速度出城。 虎卫军这一动,消息便像是长了翅膀一般撒向京都各处。 御书房,衡顺帝只是皱了皱眉:“他倒是有胆气。” 片刻后,衡顺帝叹了一口气:“罢了,毕竟还是朕的儿子,不能随便死在外面,让高普暗中盯着。” “是。”孙公公赶紧差人通知高普。 …… 魏王府中李哲目光凶厉:“他竟然敢出城?他真以为一个宗师真的能护得了他吗?” “本来还没办法对付他,可离了京,这是找死。” “本来只是想用太秋宗换了虎卫军,拔了太子爪牙,没成想太子愚蠢到亲自过去。”张怀安摇摇头,感叹太子的愚蠢。 “用太秋宗换掉太子,这笔买卖还算划算。” 张怀安摇摇头:“王爷,这可不是划算的买卖。我曾经说过王爷大业若成,有三处关键。一在朝堂,二在军队,三在江湖。 朝堂之上有董首辅坐镇,王爷可高枕无忧。 军队那边陛下看的很重,掌控极严,想要渗透非一朝一夕。 所以王爷的重点是在江湖。 太秋宗是王爷这些年打造的一张给江湖势力看的名片,是用来拉拢江湖势力,聚集江湖武力的关键。 太秋宗一旦被灭,王爷这些年在江湖势力中的经营出来的威望将大打折扣,数年努力可能毁于一旦。” 李哲怒拍桌,气的咬牙切齿:“都怪那废物。” 张怀安平静道:“此事已出转机,唯有太子死在太秋宗,才可挽回损失。” “那就让他死在太秋山。”李哲毫不犹豫,根本不念及兄弟之情。 张怀安点点头,神情严肃:“太子若死,必然朝堂震怒,王爷的那些兄弟必然群起攻之,还需要董首辅早做准备。” “你亲自去一趟董府,将此事告诉外公。” 张怀安立马动身去了董府,告知了董首辅。 董正道垂首低眉看着李哲亲自所书之秘章,面无表情,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他纵横朝堂数十载,官场修行至臻,早已练就处事不惊。 看完之后,淡然起身,取了火折子将秘章焚烧干净。 “既然要做,就做的干净一些。太秋宗所有知情者一个都不能活,参与此事的人一个不能留。” 张怀安恭敬道:“首辅放心,已经做了充足安排,今日之后太秋山上将没有一个活口,魏王府今日也无人离开过京都。” 董正道点点头:“朝堂上我会做好准备。” 董正道静静地看着张怀安:“若是出了差错,魏王并不知情,皆是你之过。” 张怀安身子一僵,深吸一口气,向董正道深深一躬,无比平静道:“事实就是如此。” 董正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密道离开,今日你没来过我这里。” “晚辈告辞。” …… 二皇子府中,李显听着手下人的汇报,不由得笑了起来:“有趣,有趣,我这太子弟弟居然有胆子亲自去太秋宗。” “或许是认为虎卫军可以护他安全。”李显身侧一个抱剑中年人淡淡道。 李显摇头:“那虎卫军我远远看过,军容之盛可比最精锐的禁卫军。虎卫军将军典韦也确实强。只是这京都有太多人想他死了,一个宗师终究还是差了点。” “我那几个兄弟估计已经坐不住了吧。”李显轻笑起来。 抱剑中年人道:“其他皇子我不知道,但魏王肯定会有所动作。” 李显点点头:“太秋宗是老八的一大助力,是他伸向江湖的手,他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太秋宗被灭。” “最起码也要换了太子的虎卫军。” “我那八弟心狠手辣,说不定能做出意想不到之举。”李显越说越激动起来。 “这场大戏太有趣了,真想亲眼看看。” 抱剑中年人瞅了他一眼:“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太子要是真出事了。你不在京都,到时候解释不清的。” 李显伸了伸懒腰,有些遗憾:“可惜,可惜了。” “我是真希望我那太子弟弟也死在太秋山上。”李显幽幽说道。 “我若出手,可杀那典韦。”抱剑中年人淡淡道。 李显赶紧摆摆手:“你就算了,谁人不知道你紫血剑沈英峰是我的人。” 紫血剑沈英峰,李显麾下第一高手。 十年前的江湖剑客榜第十三名,曾经有过以半步宗师境逆伐宗师境的辉煌战绩。 “父皇肯定也在看着此事,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这一战无论结果如何,太秋宗结局已定,魏王伸向江湖的这只手就断了。”李显着眼于江湖,太秋宗被灭,对李显最是有利。 “就看着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他们斗个痛快,哈哈哈……”李显有些兴奋。 “不管此事了,最近瓶颈有所松动,我感觉破镜就在这几日。走,你给我喂剑。” 沈英峰有些不情愿:“你找其他人喂剑一样有效果。” “他们哪能和你相比啊,别磨蹭了,赶紧的。” 沈英峰无奈跟上。 其他皇子府上反应不一,都做如此讨论,有像李显者作壁上观,有甚者悄悄地在布局,都不想李景源顺利回来。 第17章 大方的魏王 今日风雪骤急,天地一片白。 虎卫军一出京都,开始提速,火速赶向太秋宗。 太秋宗离京都不算远,快马加鞭的情况下,一日便能抵达。 此时太秋山巅,太秋宗的主殿内,弥漫着一片紧张和压抑气氛。 太秋宗高层人物齐聚一堂,他们沉默不语,脸上都流露着深深的忧虑与不安。 主座上,太秋宗宗主贺良龙神情凝重的看向众人,沉声道:“京都那边刚刚有飞鸽传书,太子亲自带着他的虎卫军已经出城了,直奔我们太秋宗而来,估计五个时辰后便能抵达。” “这病太子胆子还真大,今日正好斩了他的脑袋祭奠我儿。”一个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者阴森开口,浑浊的双目中透着凶厉恨意。 此人是太秋宗的长老王建,也是秋鸣剑王焕的父亲。李景源杀了王焕,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比谁都想要李景源的命。 “若只是灭了虎卫军,我等还有回转的余地。但要杀了太子,那可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说话之人脸上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那病太子都要灭我们太秋宗了,我们难道要引颈就戮让他杀不成。”王建怒视此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病太子虽然不得宠,但明面上终究是太子。他若被杀,朝廷为了脸面,定然不会饶了我等。”对方解释道。 “说得对,我觉得虎卫军可以杀,但那病太子还是算了。”又一位太秋宗长老沉声道。 “放屁,那病太子打着衡顺帝的旨意,大张旗鼓的出城,已是人尽皆知。我等灭虎卫军,已经相当于打朝廷耳光了。衡顺帝早就看江湖不满,肯定会借着此事兴师动众,用我等之血来警告江湖各派。 所以杀不杀病太子结果都一样,既然如此,何不杀他一杀,为魏王铲除这个绊脚石。“ 王建怒而起身,身上的宗师气息逸散而出,让大殿中的高层脸色微沉,还有一丝……羡慕。 因为在一天之前,王建还只是先天境巅峰境界。按照他的资质,王建这辈子都无法晋升宗师境。 他之所以能够晋升是因为魏王送来了一颗破境丹。 破境丹,顾名思义就是破开境界壁垒的丹药,先天境巅峰服下此丹有极大几率跨入宗师境。 这颗破境丹是魏王对王焕之死的补偿。 某种意义上说,王建是用他儿子的命踏入的宗师境。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都认可王建所说。 “好了,诸位。魏王传信,太子要死在太秋山上。”贺良龙沉声道。 众人听后,表情凝重,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贺良龙缓缓站了起来,打破了殿内的沉默:“太秋宗能有今日皆因魏王扶持,我等与魏王早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病太子不死,魏王便不能入主东宫。所以病太子必须要死,只是眼下此事正巧落在了我等身上。 这件事对太秋宗来说是天大祸事,但对我等来说,何尝不是一次机会。 魏王将来荣登大宝,我等皆是从龙之功,个个荣华富贵,荫妻蔽子。若是诸位还有意向,将来我们再造一个更大,名气更盛的太秋宗,那时有魏王支持,新的太秋宗会成为江湖第一大宗。” 他这话说的不少人有些意动。 “况且魏王已为我等安排好了后路,太秋宗与病太子同归于尽,我等都会‘死’在此战中。”贺良龙此话满含深意。 “当然我说的是我们的替身。” 众人不由得笑了起来,在此之前他们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太秋宗上下全灭,衡顺帝找不到报复对象,此事自然也就了结了。” “我们会更名改姓,不再以真面目示人,隐藏于黑暗之中。在江湖上继续为魏王效力,等待重见光明的那一天。”贺良龙声音突然低沉,众人的情绪也被带动着低落。 “但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贺良龙攥紧拳头,情绪突然高昂起来。 “魏王还承诺,这次只要杀了病太子,将会给我等两颗破境丹。”贺良龙此话一出,如同一剂强心针,众人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目光灼灼。 “宗主,是真的吗?”一个耄耋之年的长老急切问道。 “魏王密信上写着,岂能有假。”贺良龙从衣袖中取出密信递过去,这位长老连忙抢过,其他长老纷纷围过去查看。 “是真的,哈哈哈,太好了。宗主,这两颗破镜丹,必有我一颗。”耄耋老头大笑起来。 “凭什么一定要给你,我说还有我一颗。” “凭什么?就凭我为宗门流过血,我为魏王杀过人。” “谁没有为宗门流过血,为魏王杀过人。” 这些长老争吵得面红耳赤。 破境丹可不只是破境丹。 武夫在后天境时,寿命与常人无异。但跨入先天,寿命有所增加。而一旦跨入宗师境,至少可活一百五十年。 某种意义上来说破境丹也是延寿丹。 极为珍贵,千金难得。 就比如刚才的耄耋之年的长老,一直被卡在先天巅峰,若再不破境,两三年内便会寿终正寝。若得一颗破境丹,便可破先天,入宗师,寿命再增数十年。 又怎能不引人疯狂。 贺良龙见此,脸上不由的露出笑容,眼下太秋宗高层算是彻底拧成一股绳了。 “诸位,不要吵了。”贺良龙稍微发散气息,让吵闹的大殿再次安静下来。 这些长老们冷静下来,坐回原位,只是眼中的激动显示着他们依旧不平静的情绪。 贺良龙道:“魏王是个明主,对有功之人从不吝啬。我等日后尽心竭力为魏王效力,将来何愁没有更多破境丹。” 众人不由得点头。 这一点倒是真的,魏王从不小气,连破境丹这种奇珍异宝都可送出,可见一般。正因为如此太秋宗才愿意为魏王做这抄家灭门,株连九族的大事。 “宗主,魏王已经为我们想好了退路,我们的家人也已经送走,没有牵挂,如此明主自当为其斩敌铺路。今日便叫那病太子与我们太秋宗一起葬在这太秋山上。”那耄耋老者抢先道。 “我们这太秋山可是风水宝地,不算辱没他这位太子。” 众人哈哈笑起来。 “只是可惜了那些门人。”突然有一位长老感叹起来。 王建冷笑:“哼,妇人之仁。” 那长老尴尬一笑:“只是突然有些感叹而已。” 贺良龙平静道:“宗门培养他们耗费无数心血,他们也该知恩图报。用他们的命为魏王铺路,是他们的荣幸。” 不少人漠然点头,宗门弟子的性命,哪比得上自家前程。 贺良龙正色,一拱手:“诸位,荣华富贵皆在今日,请了。” 太秋宗高层齐齐起身:“请了。” 第18章 血染上山路,杀人不留情 大雪落沧溟,万物寂寥无。 铁马入冰河,天地一剑开。 【衡顺历二十五年冬,大衡太子李景源马踏太秋山途中,寄情于景所作五言句。】 雷鸣般的马蹄声在空旷寂寥的大地上响彻四方,一支千人铁骑顶风冒雪而来,仿若万马奔腾,气势磅礴。宛如黑色利刃,撕开这苍白人间。 “殿下,锦衣卫指挥使高普带着数十骑锦衣卫跟在我们后面,一直保持着十里距离。”马车外传来一道清冷声音。 李景源想了想道:“意料之中,此次会有不少罗网杀手出现,还是不要让高普山上。惊鲵,将他拦在太秋山十里之外。” “是。”惊鲵骑马掉头离开。 …… “殿下,太秋山到了。”赵高轻声道。 李景源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江湖录,伸伸懒腰:“出去看看。” 李景源走出马车,站在车台上,眺望前方的太秋山。 太秋山高有千米,算得上是一座高山。 此时坐落在雪幕中,银装素裹,景色倒是不错。 “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山上的肃杀之气。”李景源轻笑道。 赵高点点头,又摇头道:“螳臂当车而已。” 这时,一个白衣人出现在马车旁,单膝跪地:“掩日参见殿下。” “掩日啊,你怎么穿上白衣了。”李景源有些惊奇,罗网的杀手们皆是喜深色,尤其是黑色,他还未见过罗网杀手穿过明艳衣服。 掩日道:“大雪天,白衣更便于隐藏。” 果然专业。 “太秋宗现在是什么情况。”李景源进入主题。 “太秋宗早已知晓殿下会来,已经做好了抵抗准备。太秋宗弟子配上了只有军队才有的破甲重弩,数量不少,埋伏在上山的必经之路。 在昨夜,太秋宗王建破境入了宗师境,疑似与魏王有关。 今日有十多名江湖人士陆续登山,他们此来为支援太秋山。其中有三品武夫一人,二品武夫三人,一品武夫四人,先天境武夫三人,还有一位宗师境武夫。 太秋山附近藏着不少不明人士,看装扮来者不善。” 掩日将太秋宗的情报事无巨细的讲述而出。 王焕被杀后,李景源就派遣了大量罗网杀手潜入太秋宗打探情报。昨夜更是派遣了掩日等天字杀手过去,太秋宗的所有布置皆是被刺探清楚。 “那宗师是谁啊。”李景源眉头一挑。 “铁横刀彭岳武,苍凛彭家武馆馆主。前几年得了刀仙谢丘的一块磨刀石,参悟了刀痕中一丝真意,跨出了先天。只是他天赋不够,无法真正跨入宗师境,充其量算个小宗师。”掩日说道。 “看来魏王的名头也不怎么样吗。”李景源笑了出来,他摸了摸下巴:“山外那些不明人士应该是我那些兄弟的人,他们估计是想我们和太秋宗两败俱伤后再出手。那时候杀我,一切罪责都可以推到太秋宗头上。” 赵高目光阴森:“这些人全都该死。” 李景源深以为然:“确实该死。” “我让六剑奴杀了这群人。” “不着急,先将他们引上山,再封山,确保他们一个也逃不掉。”对敌人,李景源可不会心慈手软。 李景源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不早了,掩日,你们解决掉山上埋伏的太秋宗弟子。典韦,点兵入山,早早踏平太秋宗吧。” “是。” “领命!” 掩日闪身消失,典韦骑马奔至虎卫军前方,手持铁戟,一声暴喝:“太子殿下有令,马踏太秋宗。” “诺!”上千虎卫军齐声呼喝,声震四方。 太秋山上只有一条上山之路,此路崎岖,多阶梯,骑兵上不得,虎卫军只得下马登山。 李景源在赵高陪同,虎卫军簇拥下一步步登上太秋山。 太秋山腰处有一条狭窄的转弯路口,过了这里,是一座小平台,整体形状有点类似葫芦口。 这座小平台本是观景与休息的地方,此时却成了太秋宗设伏之地。 只要虎卫军过了转弯路口,入了小平台,便成了瓮中之鳖。 此刻埋伏在小平台周围山林中的太秋宗弟子个个精神紧绷,紧张不安。 突然林中传来清脆的鸟叫声,领头的太秋宗长老精神一震,这是太秋宗的传信方式,是下面盯梢的弟子传来了消息。 “虎卫军已到,都打起精神来,准备动手。”太秋宗长老轻声低喝,太秋宗弟子纷纷强打精神,端起了手中弓弩,只待长老命令。 这位太秋宗长老此时也很紧张,紧盯着小平台。过了片刻后,看到虎卫军出现,脸上多了些激动。 他没急着动手,在等待,等待李景源出现。 “再等等,再等等。”太秋宗长老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直到视野中看到了那着锦衣华服的李景源出现。 他脸色立马兴奋激动,高呼起来:“众弟子听令,放箭。” 只是回应他的是一声声的惨叫。 太秋宗长老察觉到不妙,蓦的瞪大眼睛,回头看去。只见到周围的太秋宗弟子全部倒在血泊中,每一具尸体旁都有一个白衣胜雪,但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比这寒冬还冷的罗网杀手。 他嘴唇微动,嘴角流出血水,脖子处多了一道细小而长的剑痕。因为出剑太快的缘故,鲜血没有第一时间流出来。 他连忙捂住脖子,不可置信的看到身边同样白衣,白色面甲的掩日。 “螳臂当车,不知所谓。”掩日这一声冷漠无情的话语成了他能听到的最后声音。 耳边传来一声声惨叫声,埋伏在周围山林中的太秋宗弟子被罗网杀手无情绞杀。 太秋宗的埋伏被罗网轻松拔除,前方山路上堵路的弟子和虎卫军正面对上。 惨叫声从山上传来,石梯上鲜血流淌,尸体横斜,不多时多出了一条从上而下的红线,让这银白的太秋山平添了一抹艳丽。 虎卫军一路横推至山顶,上千的太秋宗弟子被逼到了练武广场上。 这些弟子手握刀剑,被虎卫军的兵戈煞气逼得连连后退,身体颤抖,已经被吓破了胆。 这时,一股强烈宗师气息席卷而来,压过了虎卫军的兵戈煞气,止住了虎卫军的进势。 典韦一声冷哼,将这股宗师气势击散。 “是,宗主,宗主来了。”太秋宗弟子立马激动起来,有些人更是喜极而泣,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贺良龙阴着脸带着太秋宗一众高层,还有此次前来支援的江湖人士走了出来。 “好一支精锐,难怪能如此快的突破我精心布下的埋伏。”贺良龙此刻还算镇定自若,在他心里,就从未想过靠山中伏击杀死李景源。他真正的杀手是宗门内的一品以上的武夫。 “太秋宗不尊朝廷,意图谋害太子,罪无可赦,奉太子令,诛灭太秋宗。”典韦手持双戟而出,目如铜铃,声音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秋宗一直尊法守规,当今的太子却不明是非,以一己私利,要屠灭我太秋宗满门。诸位弟子,我等甘心引颈就戮吗?”贺良龙愤怒的高喝道。 “不甘心。”上千太秋宗弟子义愤填膺。 虎卫军后响起了掌声,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尤为扎眼。 虎卫军当即分开让出一条道来,李景源拍着手掌走了出来,轻笑道:“好一个贺良龙,蛊惑人心的手段倒是不比那元圣教差。” 贺良龙瞳孔一缩,认出了李景源,眼中是毫不遮掩的赤裸杀意。 李景源摇摇头:“你是个人才,只可惜跟错了主人。” “太子殿下在此,全部跪下迎接。”典韦一声暴喝,如炸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太子,他是太子,他怎么在这里。” “我们不是要抵挡虎卫军吗,怎么要杀太子。” 太秋宗弟子们一个个失了神,神情惶恐、不安、惊慌。纷纷看向贺良龙,想要寻求解答。 贺良龙身边一个体型壮硕的刀客阴沉着脸:“贺宗主,为何太子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说清楚。” 这人便是铁横刀彭岳武,其他江湖人也眉头紧锁,纷纷向贺良龙寻求解释。 贺良龙还算镇定,大喝道:“他不是太子,太子积病多年,这凛寒之冬,怎么可能会离开京都。他是在诓骗我们,想让我们失了阵脚,乱了心神。” 贺良龙在太秋宗威望极高,他的话很有用,确实平复太秋宗弟子内心的惶恐情绪。 彭岳武等人也觉得有道理,病太子的名声实在深入人心。 “太秋宗弟子听令,杀了这群太子走狗。我们搬山门,去远方重建太秋宗。”贺良龙不敢再拖下去,迫不及待要杀了李景源。 李景源手一招:“典韦,一个不留。” “虎卫军,杀!”典韦手持双戟,大步跨出,双戟横飞,无人能挡,碰到铁戟者骨肉尽碎,一命呜呼。 第19章 他出手了,然后死了 典韦如虎入羊群,无人能挡。双戟乱舞,一个个太秋宗弟子被掀飞砸死。如蛮牛,横冲直撞,将太秋宗队伍轻而易举凿穿。 “师傅,救我。”贺良龙的一个徒弟被典韦一戟砸飞,受了典韦一戟,侥幸没死。他神色惊恐,拖着重伤的身躯爬向贺良龙,大声呼救,想要贺良龙出手。 可典韦已经过来了,一脚踏踏碎了他的脊骨,脚掌碾动,将脏器全部震碎。 他死亡之前的眼神充满了绝望,直勾勾地眼神,死不瞑目的盯着贺良龙。 典韦抬起大戟指着贺良龙:“你的弟子好像很不舍得你,我送你下去,让你们师徒团聚。” 贺良龙眼中杀意沸动,默默的拔出了宝剑。 “他交给我,诸位动手吧。”贺良龙一步跨出,手中长剑舞动,伴随着漫天枯黄树叶而出,卷向典韦。 他的剑招与秋鸣剑王焕如出一辙,但气势上要强上许多。 这是太秋宗的镇派武学叫【太秋剑法】,据说传自两百年前绝世剑仙叶仙舟。 绝世剑仙叶仙舟观四时变化,明四季更替,悟得四季真意,而创出了绝顶剑法【四季剑诀】。 武夫破入天象需明己见性,参悟真意。这真意便是武夫毕生修行的道,绝大多数武夫能悟得一道真意便是大机缘,大造化了。 而这位叶仙舟天资绝顶,还未入天象,在宗师境就感悟出春夏秋冬四种真意,这每一种真意修炼至臻都可入先天第四境不朽境。 叶仙舟以四季剑意创出四季剑诀,而后问剑天下,第一战便以宗师境败了天象境剑仙,名动天下。 而后破入天象境,直接天象境无敌,他的四季剑诀更是被流传为神品剑法。 叶仙舟无敌天下,无人可问剑,他便去了遥远的昆仑。挑战当时的号称天上仙人转世的天下第一剑仙:昆仑剑仙姜白眉 据说叶仙舟此生只有一败,这一败便是败在了昆仑。 此后叶仙舟便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死在了昆仑剑仙剑下,也有人说他在闭死关,不破第四境绝不出关。 反正世上再无他的踪影。 太秋宗的太秋剑法源自四季剑法中的秋字诀,不过只是残卷。太秋宗祖师以此残卷创出了如今的太秋剑法。 即便是以残卷所创,太秋剑法的品级也跻身入地品,可想而知完整般的四季剑诀有多强。 贺良龙是宗师中期境界,一手太秋剑法更是精深老道,不是王焕可比。典韦不爆种的情况下,最多打个平手。 “我儿你在天之灵看着,爹为你报仇了。”王建狠戾的目光仿佛穿过虎卫军,看到了李景源。他早就按耐不住了,身上宗师气息一瞬间爆发出来。 “杀。” 王建飞奔而出,一道白影刹那间出现在前方。而后对方出剑了,王建看到一道强盛的寒光在眼中绽放而开,双眼不由得眯起。 冰冷空气迅速被切割划开,快如闪电般抹过了他的头颅。 王建只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而后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身子,只是没了脑袋。 一声沉闷的撞击,大好头颅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狰狞的表情僵在脸上,瞪大的双眼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惧,他死不瞑目。 宗师境武夫,一照面就被斩掉了头颅。 出手的是掩日。 王建虽然是宗师境,但不过刚刚突破,境界都没有稳固,估计连正常的宗师初期都打不过,更别谈出手的是宗师后期的天字杀手掩日。 “漂亮,这一剑当真干脆,不愧是天字级杀手。”李景源见着掩日出手如此干脆利落,真心赞叹道。 “掩日剑法本就诡谲,配合他的掩日剑,宗师初期根本逃不脱那一剑的锋芒。”赵高笑道。 “掩日剑法,啧啧啧,确实厉害。”李景源见识过掩日的剑法,他的剑法非常诡谲,以剑光直射人眼,封闭视野。而后迅雷般出剑,一招之间便可断生死。 掩日看都没看王建人头一眼,目光锁定了人群中的那位小宗师彭岳武。 王建出手就被杀,这一幕吓到了所有人,无人不感觉到恐惧。 眼见掩日冲着自己而来,彭岳武彻底慌张、惊恐了。握住一口五环大刀,置于身前,同时大喊道:“我不是太秋宗的人,我无意和太子为敌,都是贺良龙诓骗我等前来,我可以立刻离开。” 掩日动作不停,根本不听解释,今日在场的人都得死。 又是一剑,彭岳武身首异处。 他一人一剑,一剑一人就杀的太秋宗高层还有那十几个江湖人士崩溃。 一个个罗网杀手突然出现,杀向了溃败的太秋宗高层,很快便屠了个干净。 轰! 王建被杀,彭岳武被杀,让贺良龙一瞬间分神,被典韦抓住机会。一戟砸飞,蛮横暴力冲的他气血翻腾,吐出一口血水。 典韦身上燃起淡淡的血色煞气,宛如疯魔斩神一般,持戟而来:“面对我,你还敢分神。” 典韦双戟横空,两道巨大戟影先后砸来。 贺良龙大惊失色,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专注精神。爆发全力,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两戟。 虎卫军齐步上前,最前排最壮的虎卫手持盾牌,以蛮力将太秋宗弟子们冲散,分割出一个个小战场,不断缩小范围。在狭小的范围内,他们难以灵活施展剑法。而后铁盾如墙推进,钢刀切肉断骨,是一面倒的屠杀。 惨叫声、打斗声此起彼伏,响彻山林,让寂静的凛冬多了些喧闹。 太秋宗弟子被杀的心神击溃,无心恋战,惊慌失措的四下逃窜,试图逃脱死亡。 有些运气不错的逃过围剿,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从练武场跳下,钻入山林。 但此山早已被罗网封锁,他们无路可逃,一一被罗网杀手锁定,割喉。 不到十分钟,上千人被屠了个干净,尸横遍地,惨不忍睹,血水将练武场染成了鲜红色。 最后广场上只剩下典韦在大战贺良龙。 虎卫军散在四周,让开了场地,让两人有足够的空间战斗。 罗网杀手从太秋宗内拿来一张椅子,李景源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的看着。 之所以没让虎卫军和罗网杀手插手典韦和贺良龙的大战,是在磨练典韦,让典韦以战养势。 “赵高,你还别说,贺良龙这太秋剑法确实有些精妙。”李景源看着那密不透风的剑网、漫天卷动的剑风,真心称赞起来。 “确有独到之处,只是以四季剑诀中残缺的秋字诀便能创造出这门入地品的太秋剑法,太秋宗那位祖师也是人物。”赵高看的更透彻。 “他已悟得一丝悲秋之意,若是有人稍加指点,将来是有机会成就宗师巅峰。” 李景源摇头道:“这样的人物杀了有点可惜。” “老奴倒觉得不可惜,能为典将军磨刀养势,他死得其所。”赵高淡淡道。 “说的在理。”李景源哈哈大笑起来。 赵高突然提醒:“殿下,看好了,典将军的气势已达到巅峰,贺良龙也准备最后一剑。接下来要分胜负了。” 李景源定睛看去,典韦身上的兵戈煞气化为实质猩红,隐有虎啸震吼,睥睨霸道。 “老去悲秋萧瑟,冬来寒意凄凉。”贺良龙怒吼着,一剑出,卷起漫天风雪,广场温度一降再降,青石地板瞬息结冰。 这风是剑气,这雪是剑气,这寒亦是剑气。 第20章 杀的天上仙人不敢下凡尘 面对如暴风雪般的剑气,典韦无惧无畏,反而满腔战意,喉咙处发出的低吼,真如虎吼。 一步动,青石地板被踏碎,手中铁戟高高舞起。 “破奴,破奴,我以一戟破奴平乱世。” 绽放着兵戈煞气的铁戟带着典韦的满腔意气打爆了风雪暴,第二戟势如破竹,再破剑气,长驱直入。若非贺良龙以宝剑格挡,这一戟就能送他归西。 贺良龙翻滚出去,倒在了太秋宗主殿门口。 贺良龙狂喷血水,望着折断的秋风剑,眼中已是绝望。刚才典韦霸道无匹的力量震碎了他的心脉,他活不了多久。 典韦亦是吐血,刚才那一戟几乎耗光了他所有气力,靠着杵戟才能站稳。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拖着贺良龙,来到李景源面前,单膝跪地:“殿下,臣不辱使命。” 李景源笑着扶起典韦:“好,以宗师初期击败宗师中期武夫,你做的很好。” “此战之后,典将军兵势更进一步,只需几日便可突破,可喜可贺。”赵高恭喜道。 “多谢赵公公。” “李景源,你根本不是传言中的病太子、废太子,所有人都小瞧你了。你才是最能隐忍的那一个。” 李景源摇头道:“你是个人物,只可惜站错了队。” “李景源,你别得意,你将来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会在下面等着你。”贺良龙眼神仇恨,今日他必死无疑,所以没什么好顾及的,直抒胸臆。 赵高脸色一沉:“杀了他。” 李景源摆摆手,目光玩味的看着贺良龙,缓缓道:“你是指望魏王让我不得好死,还是指望被你送走藏起来的儿孙,还是那些太秋宗高层的家人。” 贺良龙瞳孔一缩,明显有些惊慌。 “那你还是别指望了。”李景源抬抬手,一个罗网杀手提着一个染血的布袋子走了出来。 贺良龙心生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恐惧了。 罗网杀手将布袋子扔在地上,里面滚出数个头颅。 这几颗人头正是贺良龙一家人。 “我儿,我孙儿……不可能,这不可能。”贺良龙爬过去,挨个查看,一个个确认,即便确认了,他还是不相信,更多是不愿相信。 贺良龙悲愤大吼:“我明明藏得很好,你们怎么可能找到他们。” 李景源淡淡道:“不只是他们,你们太秋宗高层偷偷送出去的人都死了。” 贺良龙怒吼:“这不可能。” 李景源讥笑道:“你现在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败犬。”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其实这些人都不是我杀的。” 李景源诡异一笑:“你猜猜看是谁杀的。” 贺良龙顿了一下,果断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猜到了吧,就是魏王,是你们效忠的魏王杀光了你们的妻儿老小。” “不可能,不可能。” “你真以为魏王会让你们活着离开太秋山吗?谋害太子,与叛国无异,此事一旦暴露,魏王必会被口诛笔伐,会被天下人所耻,他将无缘皇位。”李景源要诛他的心,要让他死不瞑目。 李景源并没有骗他,他的家人、太秋宗高层的家人确实是魏王派出的杀手所杀,罗网不过是捕蝉的螳螂,杀了魏王的人,替他们家人收尸而已。 “只有死人才会保密,今日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一句话成了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理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魏王绝不会这么做的。”贺良龙语气中带着茫然,而后痛哭流涕起来:“我的儿,我的孙……“ 突然他身体一僵,直挺了。 他没能承受住打击,被气死了。 “让他们尸体成林,用他们的头颅在太秋山下建一座京观。”李景源冷漠道。 “是。” 一半的虎卫军开始搬运尸体,另一半虎卫军开始查抄太秋宗。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已发放,请宿主查看。”脑海中响起系统声音。 李景源迫不及待打开面板,看到储物空间中多出了一个礼包盒。 此时储物空间中躺着两个礼包盒,一个是【太子庄私占案】奖励的人才大礼包,中午时分,太子庄私占案的所有参与者全部问斩,此项任务便完成了,奖励也随之发放,不过李景源当时没有打开。 另一个是刚完成的【太子之锋】奖励的无双英雄大礼包。 “开启无双英雄大礼包。”李景源率先开启最为感兴趣的礼包盒。 礼包盒一打开,眼前出现了一个转盘,一个个如雷贯耳的人物在转盘中频闪而过。 在期待中,转盘停了下来。 “恭喜宿主获得桃花剑神—邓太阿。” “我去了,居然是他。”李景源喜不自禁,没想到他运气这般逆天,居然抽到雪中悍刀行中天下第三的桃花剑神邓太阿。 这可是一人一剑阻天门,斩了天上八十一仙人,杀的天上仙人不敢下凡间的绝世剑神啊。 剑术一道上,李淳罡的剑道或许比邓太阿略高一点,但论杀人,他邓太阿才是天下第一人。 这样的大人物居然只是无双级? “想这些干吗,系统既然给出了评价,那就不会错。”李景源点开邓太阿的人物信息。 邓太阿:桃花剑神,源自雪中悍刀行。 年龄:43岁 境界:天象境巅峰 根骨:剑骨(无双) 天赋:剑心(无双)、潜心笃志(无双)、悟道(优)、剑道通神(优) 修炼功法:御剑术、雷池剑阵 武器:十二飞剑、太阿剑 “乖乖,天象境巅峰境界,无双级根骨,双无双天赋,不得了,不得了了。”看着邓太阿的豪华数据,李景源倒吸一口气凉气。 邓太阿的根骨不仅是无双级,而且还是极特殊的剑骨根骨。 天赋更是双无双,双优。 典韦也不过只有一个无双根骨而已,邓太阿的根骨天赋加起来有三个无双级,两个优级。 邓太阿的数据全方面碾压典韦。 这次是召唤出了一个真正的大佬。 他此刻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位绝世剑神,直接将其召唤出来。 不多时殿外,走出一个修长人影。 第21章 京观、尸林,震人心 赵高脸色一变,神情肃穆,眼神警惕。衣袖中出现细剑,紧盯住此人。 李景源立马道:“赵高,不是敌人。” 来人走了进来,一身麻布长衫,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一个小匣子,还背负着一口被麻布包裹的长剑,手中提着一根桃花枝。 看形象便知是个潇洒不羁的江湖剑客。 他就是桃花剑神邓太阿。 李景源打量着邓太阿时,邓太阿也在打量着他。 “邓太阿拜见太子殿下。”邓太阿随意行礼。 这般无礼举动让赵高脸色更加阴沉,目光不善。邓太阿感受到了,并不理会。 李景源哈哈一笑:“免礼,有幸见到桃花剑神,是我的荣幸。” “邓剑神,可知此来目的?” 邓太阿颔首:“自是知晓,辅佐殿下成就一番伟业。” 邓太阿挥了挥桃花枝,一缕剑气萦绕而出。旁边的赵高脸色大变,眼神惊惧,仅仅是一缕剑气就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他此刻明白邓太阿的境界不是他可比。 “此间世界似乎更有趣些,看来辅佐殿下也不是那么简单。” 李景源笑着说道:“以邓剑神的境界,目前而言几乎无敌。所需防备的只有那些隐藏世间的老怪物,但那种人物只怕没几人。” 邓太阿摇摇头:“殿下还是小看了此界高手。” 李景源来了兴趣:“哦,邓剑神莫非知道些什么内情?” “我刚来此,哪知道什么内情。只是降临之时剑心震动,隐约觉察到此界不凡,想来此界中,比我强的不在少数。”邓太阿笑道。 李景源眉头紧锁,看来他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 “殿下不必担忧,有我在,护住你还是可以的。”邓太阿自信道。 李景源重新展颜,又自信了起来。还想说些什么时,一身白袍的黑白玄鉴走了进来,见到邓太阿时,眉头紧皱。不过没做什么,他向李景源一拜:“回禀殿下,太秋山中来自其他势力暗探已全部诛杀,锦衣卫被惊鲵拦在太秋山五里之外。” 李景源满意点头:“好,罗网杀手都隐藏吧,不要让锦衣卫察觉。” 玄鉴点头,冷酷的拱手离开。 李景源跟着又开启了人才大礼包,开出了商业鬼才沈万三。 沈万三:财神爷,源自聚宝盆。 年龄:40岁 境界:八品武夫 根骨:差 天赋:聚财(无双)、口吐莲花(优) 修炼功法:登云步 武器:金算盘 又是一个无双人物,只不过沈万三的技能点全点在了经商上,武学天赋就是一坨。 沈万三的出现刚好可以补足李景源缺钱这个短板。 李景源现在很缺钱,非常缺钱,日后用钱的地方更多。 光是东宫六卫这一项,所需金钱就无法估量。在此之前李景源都有想过让罗网杀手去干杀人越货,劫富济贫的勾当。 现在不需要了。 李景源相信以沈万三的聚财能力,绝对可以让李景源实现财富自由。 …… 虎卫军很快就查抄了太秋宗,并没有搜出多少钱财。 太秋宗中大部分钱财早已被贺良龙以及太秋宗高层们连夜偷偷运走藏了起来,可惜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罗网的监视之下,他们藏起来的钱财已然落入了李景源手中。 太秋宗山下,虎卫军集结完毕。 李景源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 他的眼前是一座十米高的京观,一双双被迫睁开的无神眼神像是在控诉着什么,阴森瘆人。 “我干吗非要自讨苦吃。”李景源脸色微白,苦笑摇头。下山后,他特地来到京观前,打算练练胆子,结果还是接受不了。 “这般歹毒的手段确实不错,你想的?”邓太阿问向旁边赵高。 赵高:“殿下所想。” 邓太阿不由得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李景源,啧啧道:“没想到殿下胆量不大,心却够毒。” “邓太阿,你若再无理,休怪我不客气。”赵高动怒了,身上阴森之气起伏,真有动手架势。 李景源摆摆手,不在意道:“邓剑神有口无心,赵高,不用这般上纲上线。” 邓太阿哈哈一笑,认真的向李景源一拱手:“赵公公说的确实有道理,殿下毕竟是殿下,该守得礼节,还是要遵守的。” 赵高怒气消除,脸色稍霁。 邓太阿说道:“我虽不走帝王之路,但也见过不少雄才大略的帝王,狼子野心的枭雄,称霸一方的诸侯。没这等狠心肠,此等戾心计,大业难成,社稷难稳。” “这京观,这尸林,可见殿下的鲲鹏之志。” “哈哈哈,邓剑神过奖了。”被邓太阿夸赞,李景源相当高兴,心中不适,也稍有好转。 赵高:“没想到堂堂剑神也会溜须拍马。” 邓太阿轻笑起来:“赵公公此言差矣,剑神也是人,也是个俗人。俗人就免不了人情世故。” 李景源大笑起来:“哈哈哈……邓剑神果然潇洒不羁。” “回吧。”李景源说了一声。 “我还是更喜欢骑驴。” “等回了京都,我送你一匹上等好驴。” “别送,我自个找,驴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投不投缘。” “好,听剑神的。” “开拔,回京都。”典韦一声暴喝,虎卫军动了,这次回程多了些运送财物的马车,速度提不起来。而且没那么着急,不用赶路。 不远处,高普盯着回程的虎卫军,眼神复杂。 “指挥使,盯着我们的人走了。”手下锦衣卫低声道。 高普看向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的数骑撤走了。 这数骑正是惊鲵等罗网杀手。 高普皱眉凝目,今日他终于确认了,太子麾下确有擅长暗杀的宗师境高手。 “去太秋宗看看。”他挥动马鞭,狠狠鞭挞,战马嗖的一声冲了出去。奔至了太秋山门口,看到了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随他而来的锦衣卫见此血腥场景,都不禁心头一颤,后背发凉。 高普扫过这些人头,偶然看到了曾经照过面的熟人,越往上熟悉的人越多。尤其是京观最上面那颗头颅,他最为熟悉。 太秋宗宗主贺良龙。 他那扭曲的表情仿佛是生前受过了残忍折磨。 好在高普见多识广,什么事也都经历过,倒不至于惊慌失措,失了分寸。 然而没等他们缓过神来,他们又看到更惊悚的一幕。 高普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那里又一座整齐排列的尸林。 上千具无头尸体被三米左右的树棍从下洞穿,自无头脖颈刺出,插在了地上。鲜血从尸体上滴落,将地面染成了猩红血色,与周遭的白色形成鲜明对比。 这场面太接地府了,骇然至极。 “不都说太子殿下仁心宽厚吗,这,这,这,这哪里看出太子殿下仁心宽厚的。”有锦衣卫咽了咽口水,眼神惊恐。 “这歹毒手段比那些邪魔恶徒也不遑多让吧。” “住口。”高普瞪眼怒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锦衣卫身体一颤,立马跪地:“属下失言。” 高普扫过众锦衣卫,冷冷道:“太子殿下岂是你们可以非议的,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是。”锦衣卫们心中一紧,他们跟随高普多年,很清楚高普此时很认真。 高普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京都的天真的要变了。” “赵真,以最快速度赶回京都,将太秋宗的情况汇报给陛下。”高普正色道。 “是。”一个锦衣卫立马调转马头,全速离开。 “太秋宗已经没了,没必要待在这里。走,继续盯着虎卫军。” 第22章 天下第一拂衣楼 ";老奴最喜欢这种硬骨头,不知道他能撑过几道刑具。”赵高此时的笑容无比瘆人。 “殿下,要不把他交给我吧,还没人能抗住我的刑讯。”赵高躬身道。 李景源摆摆手:“不必了,他身上的伤换做常人早就忍不住了,到现在也没吭过一声,骨头硬得很。我还是比较欣赏这种硬骨头,就让他走的痛快些。” 赵高一掌下去,震碎了鬼无影的脑袋,七窍流血而亡。 冬夜的气温有时候冷的吓人,李景源没有打算连夜赶路,就近找了一座村庄休整一夜。 李景源征用了十几家农户的屋子,虎卫军轮流值守。 李景源在屋子里烤着火,一边喝酒,一边大口啃着从农户手里买来的老母鸡,他已经好久没这样痛快的吃肉喝酒了。 邓太阿笑道:“殿下此时倒有些江湖侠士的潇洒。” 李景源跟着笑了起来:“说真的,邓剑神,我曾经也有过仗剑天下的侠客梦。” 他摇摇头:“以前呢,只是想想。现在呢,好像也不行。” 邓太阿笑笑,没说什么。李景源走的帝王之路,终究要被权势所累,哪能潇洒自在。 李景源抬头:“屋外好像没动静了。” 赵高瞥了一眼,道:“杀手都死光了。” “应该还会有,他们想让我回不了京都,今夜就是最好的机会了。”李景源轻笑道。 “终究只是些跳梁小丑罢了。”赵高面无表情,言语中很是不屑。 李景源不可置否。 邓太阿手中酒葫芦一顿:“话还没说完,就又来了一批。” 赵高也抬头侧目,他也感觉到了。 屋外响起了打斗声,虎卫军发现了杀手,双方打了起来,听声音来的人还不少。 赵高眉头一皱:“有个宗师境偷摸过来了,此人擅长潜影遁藏之法,应该是个杀手。” 作为罗网首领,他对同类的感觉太敏锐很精准。 李景源来了兴趣:“我的这些兄弟们中谁有能力调动这么一位暗杀高手。” “殿下想知道还不容易,老奴去去就来。”赵高身形鬼魅般消失,只看到被打开的窗户。 两分钟后,赵高提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黑衣人回来了,顺手还将窗户关上。 赵高:“殿下,人抓来了。” 李景源看了一眼黑衣人,是个中年男人,模样很普通。如同罗网杀手一样,死鱼脸,面无表情,只有那一双眼睛还有些特点,锐利,有攻击性。 李景源:“你是谁的人?” “在下拂衣楼金牌杀手鬼无影,拜见太子殿下。”黑衣人直接报出了身份。 李景源眉头一挑:“拂衣楼?江湖上那个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拂衣楼?” “正是。” “鬼无影?本宫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曾经成功刺杀过宗师巅峰武夫,号称宗师皆可杀的鬼无影吧,你名气很大啊。” “虚名而已。” 李景源眯着眼:“你们拂衣楼号称只要钱到位,没有不敢接的单。你这次来杀本宫,是有人在你们拂衣楼下单了?” 鬼无影脸上挤出难看笑容:“太子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可信我只是路过此地?顺便看个热闹而已。” “不会笑就别笑,很难看的。” 鬼无影表情一滞,立马收敛笑容。 “你觉得本宫信吗?” “太子殿下可以相信,也应该相信。” “哦,为什么?是因为你们拂衣楼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吗?”李景源似笑非笑道。 “太子殿下,您积病多年,已失帝心、臣心。您的那些兄弟一直惦记着您的太子之位,以您目前的势力可是斗不过他们。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太子殿下应当不会和我们拂衣楼为敌吧。”他没有直说,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李景源一挑眉:“怎么感觉你在威胁本宫?” “岂敢,我只是单纯的为太子殿下考虑而已。” 李景源摇头失笑:“为本宫考虑啊,你人怪好的。” “不敢当。” 下一秒李景源目光一沉:“你算什么东西,你们拂衣楼又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本宫。” 赵高一脚踏碎了鬼无影的脚踝骨,鬼无影闷哼一声,硬是没叫出来。 鬼无影嘶嘶吸气,强忍着疼痛: “只要殿下放我离开,我保证以后绝不接有关您的任务。” “拂衣楼又不是只有你一个金牌杀手,你的保证没有任何吸引力。”李景源淡淡道。 “告诉本宫是谁请你来杀我的。” 赵高语气非常不善:“你最好实话实说。” 鬼无影脸色一僵,深吸一口气:“拂衣楼规矩是不问下单人身份。” 咔嚓! 赵高毫不犹豫的踩碎了他另一只脚踝骨。 他额头生出细密冷汗,赵高这一脚可不一般,顺带着打入了他的一道阴柔内力。这道内力在折磨着他的伤口,疼痛持续不断。但依旧没吭声,强忍疼痛。 李景源冷笑:“你当本宫是傻子吗,暗杀当朝太子,这单你们拂衣楼敢随便接?” 鬼无影沉默片刻。 “我说了,殿下能能放我走吗?” 李景源问向赵高:“他杀人了吗?” “有三个虎卫,两个罗网地级杀手死在他手中。”赵高回道。 李景源摇摇头,有些遗憾道:“唉,干嘛要杀人啊,你若没杀本宫的人,说出下单人身份,你就可以活着离开。可惜了,可惜了!” 鬼无影听了此话,只觉得是不是听错了:“不过是几个手下而已,何足道哉。太子殿下不会如此妇人之仁吧。” 李景源冷冷看着他:“他们忠心护主,为本宫而死,在本宫眼里,你的命可比不过他们。” “下单之人左右不过我那几个兄弟,都是本宫的对手,具体哪个并不重要,不问也罢。赵高,他就交给你了。”李景源摆摆手,转过身去,继续烤火。 鬼无影有些不甘心:“太子殿下,你杀了我,便是与我拂衣楼彻底交恶。 拂衣楼没有完不成的任务,我死了,还会有更强更多的杀手前来完成任务,你今后将遭到无止尽的暗杀。 你将日不能寝,夜不能寐,提心吊胆过每一日。” “找死。”赵高抓起他的手臂,直接一拧,整条手臂如麻花般扭曲变形。 鬼无影痛的身体抽搐,疼的冷汗直冒。 “你们拂衣楼想杀本宫,就让他们来。本宫要是怕了你们,本宫也就不配做这个太子,不配去争那大宝。”李景源说的很平静。 鬼无影张张嘴,他愣住了。万万没想到李景源会这么霸气,这般强硬。 鬼无影眼神骤然凶厉乖张,蓦然抬头,喉结蠕动。刹那间口中竟是吐出一根细小的钢针,爆射向李景源。 只可惜这钢针还没接近李景源就被一道细小剑气斩断。 “找死。”赵高脸色一变,暴怒出手,结果没能抓住,鬼无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冲破了赵高的封穴之术。 他骤然间划分成了三道人影,带着决绝的死志冲向李景源。 他打算同归于尽。 赵高身形变幻,精准的找到真身,一掌拍中他的脑袋,震碎了头骨,鬼无影当场七窍流血而亡,他的两个分身随之消散。 赵高脸色非常难看:“竟能强行冲开我的内力封穴。” 一转身,跪地请罪:“是老奴办事不利,请殿下治罪。” 李景源捡起地上的断针,啧啧称奇道:“胃里藏针,也确实让人想不到。” “罢了,起来吧,下次注意点。” “来人,拖出去。” 两个虎卫走了进来,将尸体拖走。 “殿下马踏太秋山也不够一日时间,拂衣楼的动作不可能这么快,京都中应该有一座拂衣楼分部。老奴回京都后,立马让罗网先剿灭这座分部。”赵高打算将功补过。 李景源点点头,若是不有所表示,拂衣楼还以为我怕了它。 “那就找到它,灭了它。” 拂衣楼号称没有杀不了的人,没有不敢杀的人,如此狂妄的杀手组织,是不会接受任务失败,下单之人也不会允许拂衣楼就此罢手。 所以拂衣楼的暗杀还会继续,想到此处,李景源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拂衣楼是这座天下公认的第一杀手组织,但那是在罗网没出世前。现在罗网出现了,这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到底是哪个还有待商榷。 赵高,拂衣楼若是再胆敢刺杀我,就让罗网取代拂衣楼,做那天下第一。 如何?” 赵高躬身,自信道:“自无不可。” 李景源满意点头,继续啃完手中烤鸡,赵高立马递来手巾。李景源擦擦手后,突然问向邓太阿:“邓剑神,你觉得我修剑怎么样?” 第23章 城门口再出招,太子少师真小人 第23章 邓太阿作为雪中剑神,若是能学得他的剑术,估计有纵横天下之力。 邓太阿直接摇摇头:“你不适合修我的剑法。” 李景源有些懵逼:“为什么。” “世间万法练到最后都是在练心,剑道更甚。 想要在剑道上有所成就,必然是以心作剑,你的心如何,剑就会如何。 心是剑之本,剑是心之显,两者是相互成就,相互影响的关系。 你走的是帝王之路,而我的剑道是杀伐之剑,随心所欲之剑。你修了我的剑,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你的帝王霸道。 你若真想修剑,应当修那帝王之剑。”邓太阿解释道。 “这样啊。”李景源沉吟了片刻,觉得邓太阿说的有道理。 “邓剑神可有帝王剑法。” 邓太阿摇摇头:“没有,我之剑便是天下第一剑,何必舍本逐末去修其他剑法。” 李景源感觉他在装杯,可谁叫他是剑神。 “我观殿下练的是横练功夫吧。” “不错。” “天下武学,横练最苦。苦在以万劫炼体,日夜打磨。苦在勤勉不辍,以痛作伴。这份痛苦折磨没几个人受得了,所以能将横炼功练到极致的人少之又少。 你贵为太子,却练了横炼功,倒是奇哉怪哉。”邓太阿说道。 李景源解释道:“我修的金刚不坏神功是天品武学,放眼天下也是少有,不学太可惜了。” “可否让我见识一下这门天品武学。”邓太阿点点头,对金刚不坏神功有些感兴趣。 李景源立马运转神功,身躯瞬间化作纯金色,如一座金人。 邓太阿有些异色:“倒和佛门的大金刚境有些相似,但也只是形似,毫无禅意。” “这还不是单纯的横炼功,属于内外兼修,内修五脏经脉,外练铜皮钢骨,确实不一般。这门金刚不坏神功若是练之绝巅,不比大金刚境差。” 李景源赶紧问道:“我这金刚不坏之身大成之后修行速度很慢,邓剑神可有快速提升之法。” “我却有一法或可以帮助殿下提升金刚不坏之身。”邓太阿道。 李景源脸上一喜,忙问道:“何法?” “说是方法,实是一劫。”邓太阿手指一点,一缕剑气在指尖流转。 “以我剑气为劫,炼你金刚之身。” 赵高脸一沉:“放肆,殿下万金之躯,岂能受此罪。” 李景源摆摆手:“邓剑神又不是外人,不会害我的。” “我之剑气杀伐第一,以我剑气磨炼,可事半功倍。” 邓太阿适时提醒道:“不过剑气加身之痛苦,同样不是常人可以承受。” “总归要试试。”李景源自认不是那意志坚韧之人,但他还是想试试。 邓太阿点点头:“殿下全力防守。” 李景源立马运转功法,身上亮起灿灿金光,此刻真像佛门金刚。 “来了!” 邓太阿一指点出,这缕如头发丝的剑气瞬间击中李景源身体,金铁撞击声响起,李景源闷哼一声,当即退出五步。 金身上出现了大量裂痕,胸口像是被刺了一剑,钻心得疼,疼的李景源咬牙切齿。 他目瞪如铜铃,不敢置信。 他可是宗师巅峰境界,金刚不坏神功也已大成,赵高评价过他宗师中肉身无敌。 居然差点被邓太阿的一道剑气击碎金刚之身。 巨大的落差让李景源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 旁边的赵高也是一脸错愕,他也做不到邓太阿这一手。 “能受我一道剑气,宗师之中少有人能破开你的金刚之身。”邓太阿评论道。 李景源苦笑连连,他这评价也太伤人了。 李景源深吸一口气,意识到差距后,心中打定了主意:“邓剑神,接下来还请相助我练体。” “我是无所谓,只要你能受得住就行。” “就麻烦邓剑神了。” “不麻烦,随手而已。” 李景源高估了自己,邓太阿三道极小剑气就破了他的金刚不坏之身。 “殿下,还要不要继续。” “来,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有志气。” …… 第二天醒来,脸色苍白,像是大病一场,人都虚了,走路都不得劲,上马车还需要赵高搀扶着。 “昨晚动静不小,打坏了老乡们不少东西,好好补偿一下。”李景源倚靠在马车上,有气无力的对赵高说道。 “殿下放心,已经做了补偿。”赵高办事向来滴水不漏。 李景源点点头:“回吧。” 虎卫军开拔,继续赶路。路上没做停留,大半天日终于抵达京都。 京都城门口聚集了很多人,虎卫军在前高喝,将城门口的百姓先行驱散两边。 “太子回城,所有人让路。” 一阵马蹄声急促而来,典韦朗声道:“回殿下,太子少师于城门口拦路。” 李景源睁开眼,眉头微皱。 “殿下,太子少师今日中午便到了城门口,一直等到现在,说是要劝谏殿下规矩行为。此事有人在背后推动,已经满城皆知了。”马车外又传来一道声音,是罗网的暗探。 “吕兴巢,已经许久没见过此人了。”李景源对这位太子少师观感极差,言语中有些嫌弃。 按规矩,东宫应配有太子三师和太子三少。 太子三师指的是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 太子三少说的是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 李景源得宠之时年龄还小,熙皇后想让李景源有个快乐得童年,所以衡顺帝当时只安排了一位太子太师教导。 后来李景源渐渐势微,不得衡顺帝看重,三师三少之事被拖延搁置了。 也是因为朝中太子党大臣不满此事,多次请奏疏,衡顺帝这才给李景源安排了太子三少,太子三师始终没有配齐。 再后来九子夺嫡风波起,李景源成了众矢之的,东宫三少中太子少保,太子少傅成了牺牲品。甚至那位太子太师不想受牵连,称病请辞了。 到今日,东宫也只剩下一位太子少师。 这太子少师之所以没被李景源的对手拿下,不是因为他品行端正,清廉刚直,找不到扳倒他的理由。 而是他知道审时度势,擅长见风使舵,是个趋炎附势的真小人。 这种人在李景源身边反倒是好事,他这才得以幸免。 从李景源失势后,吕兴巢逐渐疏远李景源,常常以以各种理由不来东宫。 李景源挑眉:“杀我不成,便改用文刀吗,有点意思。” “城门口人多口杂,这太子少师在这里拦路,怕是来者不善,需要将他悄悄带走吗?”赵高说道。 李景源摇摇头:“不用,此时将他带走,京都那些人还以为我怕了这位太子少师,我马踏太秋宗打出的气势可就要腰斩了。” 李景源轻笑道:“走,见见这位太子少师。” 虎卫军让出一条路,马车悠悠地来到城门口。 赵高掀开车帘,李景源走了出来,目光落在城门口,年逾半百的吕兴巢穿着太子少师官袍立在当中。 身上浩然正气流动,风雪不加身,形象上看着却有几分儒士风采。 李景源摇摇头:“这种人居然是儒家三品,这儒家啊,真不好说。” 此刻吕兴巢背负双手,仰首挺胸,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他很喜欢出风头,人越多时他越兴奋。 他此时已经开始浮想联翩,想到明日京都会流传着他吕兴巢一人阻挡千骑,不畏权势规劝太子的传奇故事,有可能成为一段佳话。 甚至想到,此事结束后,如何和好友们吹嘘。 来的时候,他的好友们劝说他不要冲动,说太子已经不一样,不该让太子在人前受窘,真要劝谏应当私下去东宫。 但他们哪知道不在大庭广众下,又怎么会有人知道他吕兴巢的良苦用心,又怎么能让他吕兴巢名传大衡。 不一样,能不一样到哪里去。 吕兴巢对李景源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还认为李景源是那个尊师重道、循规蹈矩,以及有些怂的太子。 况且今日他以太子少师的身份而来,行劝谏之事,又特地宣扬的人尽皆知。他不相信李景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敢对他做出过分举动。 就算事后太子要追究,他也不怕。太子无权无势,拿他这个国子监博士也没办法。 想到此处,他昂首挺胸,整个人又精神了几分。 李景源下了马车,慢悠悠的走过去。 吕兴巢见到李景源,先是一喜,李景源那张苍白的脸,还是以前的羸弱样子,没什么变化。 没什么变化好啊。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拿着态度说话。 李景源抢先开口:“吕兴巢,你为何在此拦本宫入城?” 第24章 杀完敌寇再执棋,一胜再胜势无敌 吕兴巢脸色一沉,李景源的态度让吕兴巢感觉不对劲,换做以前,李景源见到他,第一件事就是以师礼问候。 今日不但不见礼,又直呼他名字。 吕兴巢有些不爽,心里冷哼一声,打算今日好好的教训一番李景源。 吕兴巢先是向李景源一拱手,将礼节做足,而后大声朗道:“臣听闻殿下血屠太秋宗,杀的太秋宗无一活口,就连老幼都没放过,此事当真?” 李景源淡淡道:“你亲眼见了?” 吕兴巢一愣,不过他反应也快,立马道:“有人路过太秋山,看到了京观,见到了尸林,还能有假?” 李景源再次道:“本宫问你亲眼见到了吗?” “我虽没亲眼见到……”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李景源脸色冰冷:“你身为三品儒士,难道没读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句大儒名言吗?” “哼,没亲眼见过,就敢在京都城门口,大庭广众下,质问大衡储君。吕兴巢,你这般行举妄为国子监博士,妄为太子少师。” 吕兴巢嘴唇哆嗦,被怼的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此人脸皮极厚,立马调整心态。 “我虽没亲眼见过,但这消息是锦衣卫千户通报。锦衣卫是陛下亲军,难不成他们还敢欺骗陛下?” 李景源眼睛一瞪:“禁卫军都可以逼宫谋反,锦衣卫为何不能欺骗?” 吕兴巢又被噎住了。 “说到逼宫,一个月前本宫遭到禁卫逼宫,险些身死。你身为太子少师好像就没来过东宫,慰问过本宫吧。 吕兴巢,太子少师啊,京内都再传本宫仁德之名皆是你教导所称,本宫遇刺,你却不来看望,你实不应该啊。” “这、这、吕某染了寒疾,卧榻不起,因此才没去东宫。”吕兴巢说话都有些结巴,强行解释。 李景源摇摇头,就这,就这,这吕兴巢也不过如此。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必须想办法占据主动。怎么办、怎么办?”吕兴巢心中着急,脑筋都快转冒烟了。 他想以李景源血洗太秋宗为缘由,质问李景源,可李景源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堵死了他。 就在吕兴巢找不到突破口时,李景源主动给了他递刀。 “本宫昨日确实马踏太秋宗,杀的太秋宗无一活口。” 反倒让吕兴巢有些懵逼,不明白占据上风的李景源为何又突然承认此事。 他没细想缘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立马打起精神来,再次高喝:“殿下斩下太秋宗一千四百多人的头颅,以他们的头颅炮制了一座京观,以他们的尸体炮制了一片尸林,此事当真?” 李景源平静,惜字如金:“真。”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心中狂喜。承认了就好,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儒家的言辞如刀。 吕兴巢怒指李景源,手指都在颤抖,脸色涨红,不敢置信、失望、痛苦等等复杂丰富的表情汇聚在他那一张老脸上。 噗! 接着竟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惹得围观群众一阵惊呼。 李景源愕然愣神,忽然笑了起来。 这家伙还是个表演型人格,真会给自己找画面。 “躲开。”吕兴巢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学生。 吕兴巢激愤,怒喊道:“臣曾经教导过殿下一定要修身,立身,一定要仁爱重德,如此方能担当得起太子重担。 你、你、你,没想到你居然做出如此败德失心之恶举。 李景源,你上对不起陛下对你的培养,下对不起大衡百姓的殷切希望,你更对不起我十几年来对你的谆谆教导。” 说到激动处,还哭了出来,泪流满面,颇为煽情。 “直呼太子名讳,此人该杀。”赵高目光阴冷,满含杀意。 李景源笑了笑:“不着急,让他表演。棋局都摆好了,不下岂不是辜负了布局者的好意。” 他之所以当众承认血屠太秋宗这件事,就是想让吕兴巢借题发挥。 吕兴巢不过是被推出来的跳梁小丑,只是颗棋子,不足为虑。 有人要借用吕兴巢给李景源扣上暴虐失德失仁的帽子,让李景源失民心。 品行无缺,仁德无损,这是李景源还能是太子的重要原因。若是没了这仁德之名,李景源还能不能是太子就是衡顺帝一句话的事。 此计甚毒。 李景源看出了这一局棋的真实目的,但他没有躲,没有避。 他也要以吕兴巢为棋子,和那些躲在幕后的人对弈一局,他要让整个京再震上一震。 杀完敌寇再执棋,一胜再胜势无敌。 他要挟无敌之势回京都,他要震一震满朝文武,吓一吓自己的那些兄弟。 此时再看这吕兴巢,倒也不觉得可恶。 吕兴巢无比激动,涕泪横流,说的唾沫横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如此卖力表演确实有感染力,尤其是怒怼上位者,更能煽动底层百姓的社会情绪,不少无知百姓拍手称好。 “你说完了吗?”李景源很平静,平静的让他心里没来由的一怵。 “我乃陛下钦点的太子少师,所谓师者,导之教训,以圣贤教诲卫翼,使太子明孝仁礼义的道理,使太子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 今日太子犯下大错,有邪曲不正,暴虐失心之举。我若不及时纠察,使太子规正,便是失职,便是愧对陛下,便是愧对大衡百姓。”吕兴巢又是一番慷慨激昂。 “来人,取我戒尺。”吕兴巢一声喝。 身后一个学生递上来一根戒尺:“今日我要犯大不敬罪,就算被陛下惩戒。我要以圣人戒尺打醒太子,望太子迷途知返,重拾仁心仁德。” 吕兴巢高举戒尺,一步步走到李景源面前,给人演出一个铁面无私,刚直不阿的严师形象。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视死如归,牵动着围观百姓的目光和情绪。 赵高恨声道:“此人当处极刑。” “太子殿下,请上前领戒惩,使规正,安民心。”吕兴巢表情严肃,正气凛然。 “请太子领戒惩,使规正,安民心。”吕兴巢身后学生,仆人纷纷跪地。 紧跟着围观的百姓中有人跪地高呼,越来越多的百姓跪地,呼声一片。 吕兴巢心里得意,这次挟大义,挟民心,必能使李景源就范。 今日之后,我吕兴巢就是大衡第一谏臣,我能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第25章 跪着想,想不出来不准走 城门口的不远处,二皇子李显没有一点皇子风范的蹲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串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也看得津津有味。 “你还别说,这吕兴巢虽然蠢了点,但口才还是不错的。”他笑着回头对沈英峰道。 沈英峰很是不屑:“他不像是国子监出来的儒士,更像是勾栏酒肆里逗乐做演的戏子。” 李显笑道:“但你不得不承认,他这种人有时候用处不小。” “吕兴巢以太子少师的身份,站着大义,再挟着民意。言辞如刀啊,这可是儒家常用的手段,你能破局吗?”李显咬开一颗糖葫芦,很期待李景源接下来怎么做。 御书房中,锦衣卫也将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以最快速度汇报给衡顺帝。 “吕兴巢,哼,沽名卖直之辈。”衡顺帝冷哼,对吕兴巢的评价极低。 孙公公道:“陛下,吕兴巢在城门口做这出戏,恐怕是别有用心。” 衡顺帝丢下朱笔:“不是他想要太子难堪,是京都里很多人都想要太子难堪。太子这两天做的事情太出格了,锋芒太甚了,让很多人都不痛快。 今日吕兴巢这一出城门师训,可不只是要杀杀太子的锐气。” “是否要阻止?” 衡顺帝摆摆手:“不管,若是连吕兴巢这种人都对付不了,也该他难堪。” …… 李景源眯着眼,表情似笑非笑,站着一动不动,像是在看小丑一般。 吕兴巢被看的心里发麻,他高声喝道:“太子,请上前受戒。” “吕兴巢啊,在此之前,本宫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能答得上来,本宫便受你这一戒。”李景源开口了。 吕兴巢挑眉,自信道:“既然殿下有疑问,身为太子少师自然会为殿下传道解惑。” “可若是你回答的不能让本宫满意,你可就有麻烦了。”李景源笑着说道,这吕兴巢用他来博直臣名声,那他就得承受李景源的怒火。 吕兴巢脸色一沉:“若不能为殿下解惑,便是有愧太子少师身份,我立马就向陛下请辞。” 请辞?李景源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 李景源问道:“你可知本宫为何马踏太秋宗?” 吕兴巢眉头一皱,思忖片刻后道:“太秋宗长老王焕勾结王氏粮行私占太子庄田产,后袭击太子亲军,自是罪不可赦。但此事是王焕个人所为,不能因为他是太秋宗的长老就认定太秋宗也参与了此事。 就算太秋宗参与了,我朝律法讲的是主谋者重判,从者视情节严重量刑判罚,更何况太秋宗亦有许多不知情者。 殿下一律杀之,有违律法,有违仁道,有违德行,不妥之处甚多。” 这吕兴巢动不动就得给李景源扣上帽子。 李景源笑了笑:“太秋宗参与太子庄私占案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吗?” 吕兴巢:“太秋宗这些年放任门内弟子做了不少恶事,这些弟子理应被治罪。但应该交给大理寺,由大衡律法判罚,殿下不该以私军处置。 更何况,这些弟子毕竟是少数,太秋宗多数人还是无辜的。” 李景源稍作点头:“太秋宗行事多嚣张、不尊朝廷法度。仗势欺人、占田私用、不交赋税、杀害无辜、奸淫妇女桩桩件件不胜枚举,太秋宗早已是大衡毒瘤,早就应该除掉。” 吕兴巢冷道:“那也不应该由你的私军动手,更不应该行那斩尽杀绝的残暴邪举。” 李景源似笑非笑:“本宫马踏太秋山是父皇应允,怎么,你吕兴巢觉得父皇此举是残暴邪举?” 吕兴巢脸色大变,急忙道:“陛下只是让殿下马踏太秋山,并没有让殿下大开杀戒,斩尽杀绝。殿下血屠太秋宗,皆是殿下一人过。 现在又要抹黑陛下,是为不孝。 不仁德在先,不孝在后,殿下你大错特错了。” “哈哈哈,都说儒家学士舌如剑,唇如枪,言辞如刀,你吕兴巢让本宫见识到了。” 吕兴巢脸色严肃,举起戒尺:“殿下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 ,该规正了。” 李景源笑道:“你只说了两个原因,可没回答完,继续说。” 吕兴巢眉头一皱,还有原因? 吕兴巢越想眉头皱的越厉害。 “殿下莫不是不想规正,故意欺骗我。殿下,我郑重告诉你。我是你的老师。你若骗我,便是不尊师道,便是不礼。 殿下已经有不仁不义不孝之错,莫要再加上个不信不礼。 今日这大庭广众之下,有无数百姓见证。殿下就算以狡计逃脱了戒惩规正,今日之行为可堵不住悠悠众口,成那大衡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还请殿下三思啊。”吕兴巢威胁道。 “本宫自然知道,本宫就这里等,等你想出原因。”李景源对赵高说道:“赵高,去找一张椅子过来,本宫今日就陪着他,让他好好的想。” 李景源对着吕兴巢一笑:“想不出来不准走。” “哼,殿下既然如此不愿规正,我也不勉强。回去之后,我便请辞太子少师之职。”吕兴巢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离开。 典韦一步跨出,铁戟横搁,拦住了他。 吕兴巢脸色一变,有些惊慌,愤怒大喊:“殿下莫不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杀我这直言谏臣。” 李景源摇摇头:“你多虑了,你是太子少师,官职正四品,我可没资格杀你。” 赵高搬来一张椅子,还贴心的放上了坐垫。 李景源舒服的坐上去,淡淡道:“回答了我的问题,你就可以走。” “你是太子少师,国子监的博士,不可能回答不出来吧。” 吕兴巢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满腔怒火,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辩解:“我风寒未好,头脑不清醒。等我回去后好好思考,来日去东宫为殿下答疑解惑。” 李景源:“那可不行,就今日。” “殿下强人所难,实非明主。”这家伙又开始言辞如刀了。 “看来我这位太子少师,站着是想不明白了,那就跪着想。”李景源冷冷道。 典韦一只手将吕兴巢按跪在地,吕兴巢身上升起浩然正气,结果被典韦一手拍灭,兵戈煞气冲体,吕兴巢神情痛苦,狼狈大吼:“我是太子少师,你安敢如此对我?” 李景源掏了掏耳朵,仿佛没听到:“让他跪好了。” 兵戈煞气化作一抹血光进入他的体内,封住他的浩然正气,也封住了他的穴位,让其动弹不得。 “好好想,我在这里等着你。” “赵高,天有点冷了,把我的大氅拿来,我陪着太子少师。” 第26章 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抢也抢不到 第26章 城门口,看热闹得百姓已经被驱散,虎卫军围成了一个铁桶。 吕兴巢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瑟瑟发抖。没了浩然正气,他就是个普通老头,扛不住冬寒冷气。 李景源则在用心烤红薯,他的面前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一点也感受不到寒冷。 “吕兴巢,我这红薯烤的还不错,要不要来点。” 吕兴巢还没开口,李景源便摇头道:“还是不打扰你思考了,你继续想吧。” 有点杀人诛心,吕兴巢被气的眼眶通红。 李景源慢悠悠的吃着烤红薯,他不着急,只要吕兴巢不死,事情就不大。 他也想看看幕后的执棋者会不会再出招。 吕兴巢若是幕后执棋者一党,他就必然要救吕兴巢。不然岂不是让手底下人寒心,以后还有谁敢再为他尽心尽力。 即便幕后执棋者不再出招也没关系,达到震慑目的也够了。 “殿下,二皇子来了。”一个虎卫军前来通禀。 李景源眉头一挑:“让他过来吧。” 没多时,李显带着紫血剑沈英峰走了过来。 吕兴巢见到李显,犹如见到救星一般,满眼希冀,哆嗦道:“二皇子救我。” 李显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到李景源面前,笑问道:“太子殿下,这是闹哪出啊。” 李景源没看他,自顾自的吃着烤红薯:“在下棋。” 李显左右打量着桌子,还望桌下看了一眼,连个棋盘都没有:“这连个棋盘都没有,下的哪门子棋啊?” “我看太子弟弟脸色苍白,莫不是受了风寒感冒发烧了,在说胡话。” 李景源只是笑笑,赵高有些不乐意:“二皇子,说话要注意身份。” 李显脸色一沉。 他身后的沈英峰神情蓦然严肃,低声道:“是个高手,很强。” 李显一挑眉,多看了赵高几眼,然后哈哈一笑:“开个玩笑,这位公公莫要当真。” 李显自顾自的坐下,意有所指的道:”这局棋可不好下,你知道这下棋的是谁了?” “不知道,我正等他呢。我在想啊,第一个来救吕兴巢的人或许就是下棋的人,这么巧你就来了。”李景源似笑非笑看着他。 李显赶紧摆手:“我可不是那下棋之人,他又不是我的人,我救他干吗?” “那你来干吗?” 李显理所当然道:“看热闹啊,这种热闹可不多见,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李景源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子上的烤红薯,随意道:“我亲自烤的,味道相当不错,尝尝?”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李显也不推脱,拿起一块,也不顾炭灰的剥皮,嘴上也没闲着:“这天寒地冻的,真打算让他这么一直跪着?不怕出事啊。” “真出事了,那就是他命不好。”李景源语气平静,没拿吕兴巢的命当回事。 “你是真的变了,我记得以前你对吕兴巢可是毕恭毕敬。” 李景源不接话茬,李显又接着道:“再怎么说他也是太子少师,他要是冻死了,你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况且我名声毁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李显不由得一笑,直言不讳道:“哈哈哈,其实我巴不得吕兴巢死在这里。” 李景源瞥了他一眼,若不是知道李显阴险为人,还真会被他这副豪爽耿直的表象所欺骗。 李景源目光不由得看向沈英峰:“你就是紫血剑沈英峰?” 沈英峰抱剑鞠躬:“正是。” 李景源好奇问道:“十年前你是江湖剑客榜第十三,一手杀人不见血的快剑名动江湖,有人说你十年可入剑仙境。如今十年过去了,你成剑仙了吗?” “没有。”沈英峰惜字如金。 李景源点点头:“我觉得也是,你若是成了剑仙,我二哥怕是尾巴都翘上天了。” 李显没有生气,哈哈笑起来:“哈哈哈,太子殿下倒是挺了解我的。” 两人就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完全不顾顶风受冻的吕兴巢。 没多时,又一辆马车穿过虎卫军而来,车上挂着的是东宫的标识。 马车停在李景源附近,下来的两个极美的女子。 一个红衣如火,体态丰满,肌肤白皙腴美,完美的脸蛋上总带着温暖笑容,热情动人。 一个青衣如玉,清冷不群。同样精致的脸上清冷如冰,不苟言笑,从骨子里透着高冷,是位天生的冰山美人。 两个绝色,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当真是罕见。 这两个绝色美人款款而来,引人入胜,她们向李景源行礼。 “这两位是?”李显明显被两女的美貌所吸引。 李景源漫不经心道:“红薯,青鸟,我宫里的丫鬟。” 没错,她们正是雪中悍刀行中红薯和青鸟,是李景源第二个月签到抽到的奖励。 李显一脸愕然,显然是没想到:“这等绝色居然只是丫鬟?” “像这样的我宫里还有两个。”李景源语气非常平静,系统一共奖励了四人,另外两人是黄瓜和绿蚁。 红薯微笑道:“殿下,这天寒地冻的,还是不要着凉了才好。奴婢给你带来了厚实的大氅。” 青鸟接着道:“不知道殿下还要待多久,就让后厨做了些殿下喜欢的饭菜。” 李景源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还是红薯、青鸟体贴。不像黄瓜和绿蚁都不知道心疼本宫。” 红薯一边给李景源整理衣服,一边笑道:“只是送件衣裳和吃食,也没必要都来。” “不错,暖和了不少。” 青鸟将饭盒中的精致饭菜取出,每一个下面都有小小的暖阁,确保饭菜温热。 “都是我爱吃的。” 李显见李景源坐下,急忙说道:“太子弟弟,打个商量,你这两个丫鬟送给我如何。你放心,做哥哥的不让你吃亏,我还给你十个上等美姬。” 李景源瞥了他一眼,一副关爱智障的表情。 这可是红薯和青鸟,红薯、青鸟啊。送给他,纯属想屁吃。 “十个不够吗,我送你五十个,一百个。”看来李显是真喜欢红薯和青鸟。 不过也是,谁不喜欢。李景源第一次见到二人时,那表情和猪哥差不了多少。 李景源笑道:“二哥,喜欢红薯和青鸟啊。” 李显点头:“一眼就看上了。” “可惜喽,我也喜欢。二哥,有些东西不是你的,那就不是你的,抢也抢不到。”李景源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李显脸色一沉,明显听出了李景源的话外之音,面无表情道:“有些东西,不争,肯定不是你的,争了说不定是你的。” “哈哈哈,那你就争一争,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李景源大笑起来。 “不过红薯和青鸟肯定不是你的,你那一百个美姬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李显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城府极深,几息后就恢复过来,眼神便再没有看过红薯和青鸟。 光是隐忍这一点,就比魏王李哲强十倍不止。 第27章 一群小卡拉米,不知死活 红薯与青鸟贴心的为李景源倒酒夹菜,三人说说笑笑,好不快活。李显偶尔还插上一嘴,气氛倒还愉悦开心。 李景源时不时的瞥一眼李显,发现李显神色如常,并无不妥。 喜怒不形于色,这种人城府深不可测,将来他怕是自己最大的对手。 这时虎卫急促前来禀报:“回殿下,城门口有官员儒士汇聚,他们群情激动,想要面见殿下。” 李景源放下筷子:“让他们进来。” “诺。” 虎卫急匆匆离开,而后见得数十个官员儒士步伐略显急促而来. 李显笑问道:“他们是你要等的人吗?” 李景源摇摇头:“不过是些小角色,怕是连上奏疏的资格都没有,估计也就是一群吕兴巢,博名而来。“ 李显指了指领头的老头道:“你看领头那人可是翰林院学士顾立果,正五品官职,儒家一品啊,可不是什么小角色。” 李景源淡淡道:“区区五品,儒家一品,没资格下这局棋。” “翰林院学士顾立果拜见殿下。”顾立果向李景源行礼,其他人纷纷见礼。 李景源平静道:“你们是来替吕兴巢回答本宫的问题?” “臣此来不为吕兴巢,只为殿下。”顾立果正色道。 “哦?” “吕兴巢虽做的激进了些,但为殿下的拳拳之心不假。殿下今日如此作为,怕是会让百官寒心,会让百姓寒心,日后谁还敢行劝谏之举。 再者吕兴巢是太子少师,是殿下的老师,就算他有错,实不该如此糟践于他。传扬出去,怕是会让大衡万千儒士寒心。 臣代天下儒士请殿下迷途知返,让百官、百姓、儒士安心。”顾立果跪地磕头言辞恳切。 “请殿下迷途知返,规矩正道。”数十儒家官员,儒家学子皆跪地。 李景源眯着眼,这是以儒家之势力压人。 李显嘴角掀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心中暗忖:“李景源啊,李景源,这顾立果虽只是五品,却也是翰林院学士,他以儒家之势压你,你又该怎么做?” 李景源身子稍倾斜,不屑冷笑:“你一个翰林院学士,官不过五品。儒士之学不过一品,怎么有胆子代表天下儒士,你就不怕你这话传到国子监,传到鸿鹿书院。” 顾立果道:“只要心正身正,便是九品儒生亦可代表儒家。” 李显在一边轻笑起来:“你还别说,他这话还挺有道理。” 李景源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来替吕兴巢求情,那就替他回答本宫的问题。答得出来,你们都可以走,回答不出来就留下来陪吕兴巢。” “典韦,带过去。” “是。”典韦大步流星走过去,冷冽的俯视着顾立果:“别跪在这里碍殿下的眼,你是自己起来,还是本将军帮你。” “殿下,万不可做那骄固独夫啊。”顾立果脸色微变,有些激动,慌张了。 “聒噪。”李景源哼了一声,典韦一把抓起顾立果,兵戈煞气破了他的浩然正气,如提小鸡仔般将他提走。 “二皇子,请你为我们做主,不能让太子独断专行啊。” 李景源看向李显,笑着道:“他让你做主,你要不要说点什么?” 李显掏了掏耳朵,耸肩道:“我什么也没听到,我过来就是看戏,不管其他。就算杀光他们,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李景源再次说道:“真不打算做点什么?说不定这些人因你开口,日后会拜入你门下,儒家说不得也会感谢你出手。” 李显摇摇头:“他们代表不了儒家,况且我就算开口,你也不会放过他们。” “那可说不定,要不你试试,也许我看在兄弟情谊上答应你也说不定。” 李显赶紧摆手:“我可不试,丢面。” 虎卫们一拥而上,将这群儒官儒士统统抓走,他们挣扎着,一顿言语输出,最后被虎卫强行按在吕兴巢旁边。 即使如此,还是有些儒官儒生不安分,还在语言输出。 “如此行为和暴君何异,你就不怕被万民唾弃,你不配当太子。” “我一定要上奏陛下,治太子荒唐无道之罪。” “太子无德,大衡必乱啊。” …… 李景源蹙眉:“没有实力,还敢在本宫面前放屁。一群小卡拉米,不知死活。” “掌嘴。”赵高冷冽的声音响起。 数个虎卫立马走过去,抓起说话的儒生儒官,大嘴巴抽过去。很用力,只一下就叫这些儒官儒生的脸高高肿起。 一连十多个巴掌,牙都打掉了,脸肿的和猪头一样,嘴里咕噜着血水,触目惊心。 这下子没人再敢放肆了,他们这些儒官儒生附庸风雅惯了,谈论风花雪月还尚可。可真正见血,见到如此凶厉的虎卫军,没几个人能稳住阵脚。一个个低头沉默,生怕也落得个这般下场。 李景源:“这下子舒服了。” “先是国子监,后是翰林院,这两个地方可代表儒家,这是想彻底将我推到儒家的对立面啊。”李景源脸色阴沉,看出了背后之人的险恶用心。 此刻御书房中,一个个太监进进出出,奏疏如蝗的落在了御桌上,孙公公快速翻看奏疏。 “回陛下,都是弹劾太子的,上面,上面说太子失德无仁,不尊师道……” 孙公公吞吞吐吐,有些犹豫。 衡顺帝面无表情:“不用说了,我不看都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他们想让朕罢免了太子。” 孙公公:“陛下英明。” 衡顺帝摇摇头:“以前太子讲规矩,重礼节,让人没有弹劾他的理由。现在光是血屠太秋宗就能让他丢了仁德之名,城门口又闹这么一出,重师守礼这一条也没了。 没了规矩,失了仁德,丢了礼节,这太子之位也就坐不稳了。” 衡顺帝拿起一张奏疏,随意看了一眼:“我看啊,这些奏疏怕是昨夜就写好了,就等着今天。” “换做之前,太子罢了也就罢了。”衡顺帝目光深沉,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孙公公连忙低头,心中暗忖,现在又有什么不同。 衡顺帝摆摆手:“这些奏疏全部留中,类似的奏疏也一样。” “快,都拿下去。”孙公公立马让太监们将奏疏搬走。 “城门口现在是什么情况?”衡顺帝问道。 “吕兴巢依旧跪着,顾立果还有一些官员儒生前去劝说也被太子留下,跪在吕兴巢旁边,一些儒官儒生口出不逊,被太子扇了耳光。”孙公公说道。 “顾立果之流不过是被推出来放大舆论的棋子,他连这都看不出来吗?处事手段虽然强硬了,后续影响又该怎么解决,是认定朕不会罢免他吗?”衡顺帝哼了一声,有所不满。 “报。”一个锦衣卫跪在御书房外。 孙公公赶紧小跑着出去,又急匆匆回到衡顺帝身边:“刚刚得到消息,国子监的孟浩然去了城门口。” 衡顺帝:“孟浩然可不是吕兴巢、顾立果之流,他可代表国子监。老四,你又该怎么应付他。” 第28章 他可以走了,你得留下 “孟浩然,国子监祭酒的大弟子,人称浩然君子,有大儒之资。” 李景源的目光落在眼前之人身上,此人一身青色长袍,身姿挺拔,风姿特秀。生的面白似玉,墨眉似剑,俊朗非凡,当真是个金相玉质的儒雅书生,都快赶得上屏幕前的看客老爷们了。 翩翩孟信陵,浩然真君子,就是夸他的。 “太子殿下过誉了。”孟浩然神色平静,给人一种儒雅随和之感。 “你也是为吕兴巢而来?” 孟浩然点点头:“吕兴巢虽说做的不对,但他毕竟是国子监博士,若是被冻死在城门口,我国子监的名声多少会受到影响。” 李景源:“你倒是诚实,不像那些人一来就打着为本宫好的名义说三道四。” “是张祭酒让你来的?”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了,我可代表国子监。” 李景源挑了挑眉,此人看着儒雅谦逊,没想到是霸气内敛。 不过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这孟浩然可不只是生得好,长得好,才情天赋更是不得了。 他从小早慧,三岁识字,五岁可赋诗,十岁就以一首五言诗震动大衡,引得儒家数位大儒争抢收他为徒,据说连鸿霞学院的老夫子都动了收徒心思。最后国子监张祭酒抢先一步,收他为徒。 而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十五岁入先天,二十岁养圣贤,成了儒家君子,对应的正是武夫的宗师境。 如今孟浩然已是二十三岁,据说他已经开始写经论,为入大儒境做准备。 此人是个真正的天才。 国子监张祭酒曾言他就是国子监的未来祭酒,未来大衡儒家的代表人物。 “你把问题回答了,便可以带走吕兴巢。”李景源淡淡道,并不打算给此人面子。 “问题我已知晓,吕兴巢已经回答了两个原因,我就不多说了。太子殿下血洗太秋宗的第三个原因是警告江湖武林,江湖势力素来不服朝廷管理,不尊朝廷法度。近年来愈演愈烈,严重影响了大衡秩序。若不打压,必生大乱。 血洗太秋宗此法虽说酷烈,却有极明显的警告作用。”孟浩然说道。 李景源指向吕兴巢,嗤笑道:“如此简单的原因,吕兴巢却想不到,此人愚庸。” 孟浩然主动道:“还有第四个原因。” “哦,说说看。” “太子是在报复,一个月前太子庄私占案背后有魏王的影子,太秋宗是魏王的势力,太子殿下血屠太秋宗是在报复。” “还有,接着说。” 孟浩然继续说道:“第五个原因,太子殿下是想立威,重树太子威严。” 李景源拍手叫好:“浩然君子果然不一般。” “但孟某觉得太子这威立早了,手段也极端了些。昨日的血屠太秋宗,今日的城门之举,皆是在招祸。” 李景源眯着眼:“吕兴巢是国子监的博士,这么说来,是国子监在给本宫下套?” 孟浩然道:“自然不是国子监,否则我也不会前来。” “但吕兴巢毕竟是国子监的博士,今日之事因他而起,国子监也应该给殿下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 “老师会上奏疏,以私德败坏、尸位素餐、不依本分之名请奏免除吕兴巢的国子监博士和太子少师之职。” 李景源淡淡道:“吕兴巢不过一趋炎附势的小人,是不是太子少师于本宫而言不重要。本宫要想,随时可以,有的是办法取掉他的太子少师之职。 这个交代实在不怎么样。” 孟浩然淡淡道:“他吕兴巢也就值这样的交代。” 李景源颔首:“倒也对。” 孟浩然躬身道:“那孟某就将吕兴巢带走了。” “急什么,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要让吕兴巢跪在这里吗?”李景源淡淡道。 “也是在立威。” 孟浩然道:“吕兴巢是被推出来的棋子,意在挫败太子气势。殿下本有办法降低此事影响,但殿下却刻意放大了此事,殿下是想用吕兴巢震慑满朝文武、京都勋贵。” 李景源笑眯眯的看着他:“既然你知道,你现在将吕兴巢带走,本宫这一局棋就败了。” 孟浩然脸色一沉:“殿下是要违背约定?” “自然不是,本宫贵为太子,若是说话不算话,岂能取信天下人。吕兴巢可以走,顾立果他们也可以走。但是……” 李景源目光落在孟浩然身上,悠悠说道:“你不能走。” 孟浩然神色一滞,李显明显也愣住了,实在没想到李景源居然有胆子要留下孟浩然。 “这局棋本宫可不想输,吕兴巢走了,那你就留下来做这局棋的棋子吧。” 李显眼睛都快瞪出来,他很想说,这可是孟浩然啊。国子监张祭酒的亲传弟子,当亲儿子一样。国子监未来祭酒,大衡未来大儒,未来儒家的领军人物。 你拿他当棋子?还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这得多大脸才能说出这种话。 孟浩然目光冷冽了起来:“殿下,孟某觉得殿下说话应当三思。” 李景源笑道:“怎么,你是觉得本宫不敢拿你怎么样?” 孟浩然不语,但沉默亦是承认。 “你们国子监只顾自身,却不顾本宫,是觉得本宫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 “殿下这话言重了。” 李景源负手而立,声音则冷冽至极:“你们国子监想消除影响,本宫亦要赢下这局棋。今日便是张祭酒来了,也走不了。” “霸气。”李显竖起大拇指,赞叹起来,他现在真心赞叹。 他是万万没想到李景源这么‘勇猛’,这胆子快大的没边了,反正他是不敢当众说。 你说孟浩然也就罢了,毕竟现在他还没有官身,还不是大儒。 可张祭酒是货真价实的大儒,儒家的代表人物,桃李满天下。非议他,等于非议大衡儒家,得罪万千儒官儒生。 今日之话传出去,李景源这太子之位,就别想坐稳。 李显摇头失笑:“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已经想好了,回去后,就立马让人将此话遍传天下,让李景源成为众矢之的。 孟浩然神色转冷,深吸一口气:“太子殿下,还请慎言。” “你可以走一个试试。”李景源一伸手,虎卫军冷冽目光袭来,立马一喝,整齐跨步上前,军势赫赫,兵戈煞气冲霄而起。 典韦拔出腰间铁戟,一双虎目锁定了孟浩然,森冷、肃穆之气压了过去。 孟浩然沉默了几息后,做出了选择。 “那今日孟某就领教一下虎卫军将军的风采。”孟浩然面无表情,身上浩然正气涌动而出,浩然白光如春风化雨般消散了典韦的兵戈煞气。 举手投足间便化了典韦的兵戈杀势。 这儒家君子当真了得。 虎啸声隐出,典韦动了,如猛虎下山,威猛刚烈。 孟浩然声音平静,温润:“一点浩然气,千里怪哉风。” 他话音落地,平地起狂风。一步跨出,风在脚下动,身形斗转星移,飘然间躲开了典韦刚猛一戟。 李景源挑了挑眉:“这便是儒家之学,都说儒家诗可杀敌,词能灭军,文章可安天下。今日一见,当真与众不同。” 第29章 山字法,咏蛟词 典韦攻击大开大合,以力破千钧。而孟浩然则截然相反,他乘风而动,踏风而行,速度极快,每每能轻巧避开典韦的攻击,好似游戏一般。 “惹他娘的,跟个猴子一样。”典韦怒不可遏,双戟插地,拔出腰间小飞戟。看准时机,全力投掷出去。 他的小飞戟,又快又准,寻常宗师根本避不开。 三支小飞戟连续射出,呈品字形,疾速破空,封堵了孟浩然去路。 孟浩然连续躲闪躲开了三支小戟,但典韦已趁机而来,还是没能碰到孟浩然。 典韦越战越生气,身上血光盈动,激发了天赋爆种,气势攀升。速度越来越快,慢慢的已经能追上孟浩然,攻势越发凶猛快速,戟影密不透风,让人窒息。 “山。”孟浩然咏出一字,只见的他身上浩然正气如火山喷发,他口中飞出一个古朴的白色山字。 此字落于半空,吸纳着浩然气,眨眼间化出一座白雾之山。此山只有十丈,但在他人眼中却有百丈,千丈高。 李显蓦的起身,望着那白雾之山,赞叹起来:“是孟浩然的山字法。” 李景源一挑眉,儒家修士借助诗词文章之力可显化各种攻击之术,而更高深的儒士则是明悟诗词文章之根本,凝练成一字,这一字便代表诗词文章,有诸般威力。 通常能做到这一点至少是儒家君子境。 越是复杂,精妙的诗词文章越难洞明道理,越难凝练成字,可一定凝练成功威力远超普通诗词文章。 孟浩然的这个山字更不普通,乃是参悟了儒家亚圣的【五岳赋】所得。 圣人文章,内蕴乾坤,意境至深,道理无穷。即便是明悟其中一丁点道理,足可受用终身。 孟浩然苦读五岳赋数载,才参得其中神秀峰道理,凝结出了这个山字。 白雾之山一出现,天地间的浩然气奔涌而来,白雾之山不断凝实,如一座巍峨白山。李景源竟是感觉到真实,仿佛那座神秀峰真的被搬运到了此地。 “镇!” 白山瞬息砸落,镇向典韦。 “一座山可镇不住我。”典韦一戟破空,打出巨大戟影,轰在白山上。 白山狂震,但也只是出现一点裂痕。 典韦双戟不断挥动,大量戟影冲向白山,撞击声轰鸣不断,白山震动不止,但却无法阻止白山下降。 “破!”典韦怒而甩出手中大戟,这一戟射碎了白山一部分,可依旧不够。 白山突然快速落下,典韦已经没有挥戟的范围,双手猛地上抬,托住白山。 白山如真如实,重千钧,有万力,压得典韦弯腰,压得地面塌陷。 “太子弟弟,典将军怕不是孟浩然的对手啊。”李显有些幸灾乐祸。 李景源并不担心,淡然的喝着酒,一点也不着急:“急什么。” 李显有些异色,目光不由得瞥了一眼赵高,心中暗想:“看来你的底气是这位,只是此人到底是谁,难道来自宫中?” “殿下,胜负已定,还请让典将军停手。”孟浩然平静道。 “我还能再战。”典韦咬紧牙关,嘴唇都被咬破,他不服输,身上血煞越来越浓,兵戈煞势不断攀升,硬是将白山抬高了一寸。 孟浩然眉头微蹙,没有说话,默默看着。 一分钟后,典韦终于坚持不住,已然脱力,即将倒下时,孟浩然收手了。 白色神秀峰消失,典韦栽倒在地,已经动弹不得。 孟浩然沉声道:“典将军虽说受了点伤,但今日之后,他的兵势会更进一步。” “你愿意用山字法磨练典韦兵势,你很不错。接下来本宫也不让你太过丢脸。”这个孟浩然确实是个君子。 孟浩然眉头紧蹙。 李景源:“赵高。” 赵高一躬身,而后身形闪烁间,来到孟浩然面前。一抬手,一股阴柔之力将典韦送了出去。 “孟公子,请赐教。”赵高面色阴冷,冷漠的眼眸扫过孟浩然。 这般眼神让孟浩然心中悚然,身为儒家君子,一身浩然正气,对阴邪最是敏感。刚才那一眼他感受到了赵高身上浓郁的化不开的血腥气,他肯定这是一位杀人无数的大魔头。 他比典韦危险的多。 “孟公子,你先出手吧。” 孟浩然没犹豫,山字法再出,巍峨白山压向赵高,赵高单手托住白山,竟是无法落下分毫。 赵高一脸轻松写意,还评论了一句:“这山字法力千钧,有镇压之能,确实神妙。” 沈英峰脸色蓦然惊变:“天象境武夫。” “什么?”李显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连忙追问:“你确定他是天象境?” “孟浩然已是君子之巅,他全力施展的山字法,便是宗师巅峰境武夫也无法做到如此轻松,他必是天象境。”沈英峰一脸笃定。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李显有些恍惚,再也无法淡定。他猛地看向李景源,李景源神色平静,这般淡然像是默认了。 他接连三次深呼吸,沉声道:“太子殿下,看来所有人都小瞧你了。” 李景源轻笑起来:“你不是喜欢看热闹吗,好好看着吧,这一战也不多见。” 李显漠然坐下,整张脸阴沉至极,无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神秀峙千仞,蔽日且嵯峨……刺破青天锋尤在,举头见天河。”孟浩然不见轻松,用出了全力,咏诵高山赋中词,天地间的浩然气蓦然涌入白山中,白山又重了几分。 “此山可镇宗师,但还是差了点。”赵高猛然用力,白山顷刻炸裂,孟浩然的山字法轻易被破。 孟浩然闷哼一声,退后两步。 “还有何手段都使出来。”赵高负手而立,逼格满满。 孟浩然神情严肃,一步跨出:“深潭浮蛟影,水流自此来。待到雷鸣破晓时,拨开云雾见真神。” 浩然之气在脚下奔腾而出,如水般奔涌,竟是显现出一座巨大深潭,潭底有一条模糊的蛟龙之影在缓缓游动。 “这两句来自孟浩然的咏蛟词。”红薯突然说道。 李景源疑惑:“你怎么知道。” 红薯笑道:“我喜欢看书,便买了不少,读到过孟浩然的这首咏蛟词。” “这首咏蛟词是孟浩然十六岁时所作,是借咏蛟以明智。 蛟龙蛰伏深潭数百载,日日苦修,只为有朝一日能度雷劫成真龙。他想学蛟龙,蛰伏以沉淀,惊起向未来。 他也确实践行了,这些年不为官,不理世俗,日日在国子监藏书楼中读论经典,等待着惊世骇俗的那一天。”红薯说道。 李景源颔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一直沉默的李显这时说了一句:“世人皆知孟浩然的山字法,却不知这咏蛟词才是他的大志向。” 第30章 黑云压城大魔头,立江而动真神仙 “身之所存,义之所存。” 孟浩然站在深潭之上,咏诵了一句儒家至理。隐有龙吟之声,脚下水面渐起涟漪,水波越来越大,顷刻间化为汹涌波涛。 跟着龙吟之声震天响,便见得一条青色蛟龙破水而出,盘踞在孟浩然身后。 这青蛟有十五丈长,有龙角,生四爪,蛟身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已有真龙之相。一双龙目炯炯有神,闪烁着奇异之光,形象异常神俊。 这条深潭青蛟神华内敛,藏锋于内,可以说是孟浩然的志气写照。 陡然青蛟拔地而起,仰天长啸,周身青光湛湛。此刻它不再藏锋,锋芒毕露,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 “公公小心了。”孟浩然肃穆道。 赵高:“请。” 青蛟双目怒睁,吼出了一声充满震天动地的龙啸,这龙啸声化为化作一股音波气浪冲向赵高,如江海翻腾,声势惊人。 赵高一手按下,冲击感极强的音波气浪竟是被他一手按灭。 “心之所向,身之所往,虽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行而不辍,未来可期,一应终末,皆为新生。”孟浩然一步一步走出,再咏诵儒家经典。 以他圆心,脚下潭水不断向外炸开,浩然正气涌入青蛟体内,青蛟气息骤然拔高。 “吼!” 青蛟身上绽放出道道电弧,身上龙气越发浓郁,气机瞬间攀至顶峰。原本神俊的形象此刻多了许多威严之感,这是化龙的节奏。 刹那间,乌云蔽日。乌云旋转如龙卷,电闪雷鸣。好似真有蛟龙渡劫,天生感应,正在聚拢雷劫。 天象越来越可怕,风雷激荡凶猛,如万马奔腾,震得人耳膜一阵刺疼。 赵高平静的脸上终于多了一抹郑重,此时的孟浩然已经让赵高这位天象境武夫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伏深潭以窥真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一直寡言淡语的邓太阿也不由的赞叹了一声。 “好一个儒家孟浩然,当真不凡。”李景源神情早已严肃了起来,他同样是宗师境巅峰,自然能感受到此时孟浩然的强大。 更惊人的是李景源看到了孟浩然的鸿鹄之志,青蛟不出之时,无人能在孟君子温润儒雅的外表下感受到其内心之狂,心智之坚定。 青蛟一显,所有人都能直观的感受到他的高远志向。 如邓太阿所赞叹的:伏深潭以窥真道。 李景源还想再补一句:守寂寞而见真神。 孟浩然无愧为儒家未来的代表人物。 “公公,请接招。”孟浩然话音刚落,空中那条青蛟便带着无匹之势俯冲向赵高。 赵高衣袖中出现细剑,天象境气息不再隐藏,气机就如滔天洪水开闸,死气沉沉的阴冷气息一瞬间威压所有人,让人窒息、恐惧。 瞬间异象起,天空之上云层翻卷,如水中倒墨,刹那间化作了大片的厚重黑云。 黑云不断扩大,倾吞了青蛟所产生的雷云异象,快速将雷云异象压得只剩孟浩然头上半点。 赵高身上飘起缕缕如黑烟般的阴森黑气,与头顶的黑云天象相衬托,真如杀人魔头、立地阎王。 这一刻,京城之内的诸多高手都察觉到了这毫不遮掩,肆意扩散的天象气机。 皇宫、翰林院、国子监、乃至钦天监都有人走了出来,神情严肃,沉默的看着远方那连成一片的黑云。 这一刻,赵高这个名字将名动京都,名传大衡。 “从善如登,虽难,可达昆仑。”孟浩然无惧赵高异象,一句镇心词,让青蛟无惧无畏。 赵高抬起手中剑,要斩之时,顿了一下,放下了细剑。左手成爪,朝着青蛟一抓。一个巨大的黑色魔手自天空黑云中落下,捞起了青蛟,将其紧紧攥在手心中。 青蛟嘶鸣,剧烈挣扎,却是徒劳之功,无法挣脱。反而在黑气侵蚀下,气息越发黯淡,最后像条青皮大泥鳅耷拉在巨手中。 赵高一挥手,青蛟被甩出,砸在了孟浩然脚下。 他一挥手,青蛟慢慢沉入脚下深潭,直至无影无踪,深潭也随之消散。 孟浩然脸色微白,他深吸一口气,朝着赵高拱手:“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赵高平静道:“你刚才以山字法磨练典将军兵势,我也不好为难你。” 孟浩然默然。 “君子境巅峰的孟浩然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这就是天象境吗?”李显整张脸阴翳的吓人,藏于衣袖中的拳头捏的死死的,显示了他波涛翻滚的内心。 赵高:“殿下,老奴不辱使命。” “干的不错。”李景源笑道。 赵高笑着站在一边,突然他脸色微变,低声道:“应该是国子监那位张祭酒来了。” 李景源眉头一挑,只见的天空之上出现一条沧浪大江,声势浩大,横亘天空之上,自京都流出。 滚滚沧浪大江上站着一位儒袍老生,立江而行,飘然一神仙。 沧浪大江横跨天空而来,落于城门之外,儒袍老生踏浪落地,身后那条沧浪大江也随之消失。 这条沧浪大江乃是浩然正气所化。 这儒袍老生不是别人,正是国子监祭酒,当世大儒之一的张维义。 “老师。”孟浩然执弟子礼,恭敬参拜。 张维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气馁,面对天象境,你能做到无惧无畏,已是了不得了。” 他走到李景源面前,拱手便拜:“国子监张维义拜见太子殿下。” 又向李显一拜:“见过二殿下。” 李景源:“张祭酒,亲自过来,也是为了吕兴巢?” “吕兴巢此人沽名卖直,想以太子之名博直臣名声,其心险恶,此人不配为臣为儒。臣已上了奏疏,免了他的国子监博士之位。并以大儒身份昭告天下儒生,当以他为戒。殿下是否满意臣的处理。”张维义说道。 李景源笑了起来,张维义的第二个 “张祭酒亲自过来,自然是诚意满满,本宫甚是满意。”李景源哈哈一笑,他清楚张维义不是幕后执棋人,但张维义亲自前来已是代表国子监低头,只是这一点,他震京都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一局棋便是他胜了。 关键是他愿意以大儒身份告诫天下儒生,以吕兴巢为耻,这相当于是给这出城门口闹剧定性了,解决了后续影响。 “殿下,孙公公来了。”有虎卫前来报告。 “哦,来的倒是恰到时候。”李景源起身,笑着对张维义道:“张祭酒,一同去看看吧。” 张维义笑着点头。 一辆马车快速行至,孙公公从上面下来,快步而来。 孙公公也不废话:“陛下口谕。” 众人或是跪拜,或是行礼。 “太秋宗行事乖张,不尊朝廷法度,犯下累累恶行,其罪昭昭。太子奉命踏太秋宗,有功无过,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吕兴巢身为太子少师,以下犯上,罪无可赦,免其太子少师、国子监博士之职,即刻押入大牢,秋后问斩。”孙公公朗声道。 李景源:“谢父皇。” “太子殿下,陛下还有口谕,让你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第31章 李氏战得天下之剑 “张祭酒,本来还想和您多聊两句,结果,你看。”李景源有些遗憾的道。 张维义笑道:“无妨,面见陛下更要紧些。” 李景源向张维义恭敬一拜:“那本宫就先走了,日后有机会定去国子监拜访先生。” 张维义笑了笑,没做回答。 李景源转身:“典韦,虎卫军归营。” “虎卫军集结。”典韦大喝,虎卫军立马整军,惊人的纪律性让人叹为观止。 李景源上了马车,赵高亲自驾车,跟随孙公公先去一趟皇宫。 李显赶紧上前,拜见张维义:“祭酒先生。” 李显面对这位张祭酒表现的异常恭敬。 张维义颔首:“二殿下好。” “祭酒先生,我这太子弟弟今日做的有些过分了,我代他向您道歉,还请先生不要挂怀。”李显认真说道,极力表现出兄弟情,想赢得几分好感。 张维义哈哈一笑:“老夫没放在心上。二皇子,国子监还有事要处理,老夫就先行一步。” 李显颔首:“先生,请。” 张维义带着孟浩然离开,李显转过身,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此刻的他面目狰狞着:“他身边怎么会有天象境武夫,一个宗师境武夫已经够让人吃惊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天象境,那可是天象境啊,怎么就跟了他。 想不通,我实在想不通。” 沈英峰面无表情,目光审视四周,防止有人看到李显此时的失态模样。 李显很快恢复过来,深吸两口气,叹息一声:“一个魏王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现在我们这位太子貌似藏得更深。 这太子之位还真难争啊,难啊。可是没办法,在皇家,身在死局里,你不争就得死。” “我想活,只能让我这帮兄弟去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一甩衣袖:“走了,接下来不能让我们这位太子过得太舒服。” …… 李景源来到了御书房,衡顺帝依旧在批奏章,没说话,如上次那般,先晾了李景源半刻钟。 片刻后,衡顺帝才抬起头。 “铸京观、造尸林,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这么狠辣。”头一句就让李景源心里一跳。 李景源沉声道:“江湖越来越放肆了,越来越不尊朝廷。重症需下猛药,不用点狠辣手段,又怎能让他们明白大衡永远是是朝廷说了算。” 衡顺帝颔首:“你可想过此事对你的影响。” “想过了,但儿臣觉得个人私利应当无条件服从于国家利益。大衡的江湖是到了不得不警告,整治的时候,再不警告,怕是会愈演愈烈。 父皇权衡天下,考虑之事甚多。儿臣身为太子,理应首当其冲,为父皇分忧。 何况儿臣积病卧榻多年,没尽太子之职,未尽臣子之孝,每每想到都羞愧难当。现在有机会报国尽忠,儿臣当仁不让。”李景源面不红心不跳,说的冠冕堂皇,演出了真情实感,情真意切。虽说比那吕兴巢差一点,但也算是个好演员。 衡顺帝听了这话,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你能说出此番话,说明你长大了。” 他眼神示意孙公公,孙公公立马让人搬过来垒的如山高奏疏。 衡顺帝:“看看吧,都是参你的。” 李景源翻看奏疏,只看了两个就放下了:“上面的内容都在儿臣的预料之中。” 衡顺帝问了一个不搭边的问题:“你知道这天下对谁最为严苛吗?” 李景源想了想后道:“太子。” “不错,就是太子。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天下人都对太子寄予厚望,太子的一言一行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尤其是你的那些竞争对手,只要你犯一丁点小错误都会被揪住,被放大,所以做太子最难。” “天下人都不希望有一个残暴的太子,将来有一个残暴的皇帝,朝中文武百官更加不希望看到一个残暴太子,失了仁德的太子,他们就会觉得为危险,就会不再支持你,就会想尽办法重换太子。所以仁德二字就是太子的根基,你昨日的行为无疑在动摇你的太子根基。”衡顺帝突然问道。 李景源沉声道:“儿臣的太子之位,是父皇给的。天下人怎么想,文武百官怎么想,儿臣不在乎。只要父皇觉得儿臣做的没错,那儿臣就没错。” 衡顺帝眯着眼:“若朕也觉得你做错了。” “那儿臣便错了。”李景源恭顺道。 “你这性子倒是强硬了许多。”衡顺帝笑了起来,似乎对李景源的回答非常满意。 “这次就算了,以后做事收敛些。思不过,则行有失,行有失,则破绽百出。在这京都中,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行。”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回去吧。”衡顺帝坐回龙椅上,重新拿起了朱笔。 李景源道:“回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 “说吧。” 李景源道:“儿臣最近想有练武的想法,希望父皇准让儿臣修炼定国剑法。” 定国剑法是大衡王朝开国皇帝李承毅所创剑法,是杀伐之剑,同样也是一门帝王之剑。 李承毅当年便是靠着这定国剑法,定鼎中原,战得天下。 据说定国剑法需以帝王之气养剑,非帝王不可修炼。而修炼到最高的第五境,可超越天象,一剑可定国。 定国剑法位列天品上,对李家而言意义重大,自开国以来也就大衡皇帝和重要皇子有资格修炼。但除了开国皇帝李承毅外,无人能将这定国剑法练至大成。 别说第五境,便是第三境都鲜少有人达到。 昨晚乡野农家的篝炉夜话,邓太阿说的话他可记在心里,当时就想起了这门定国剑法。 衡顺帝看了一眼李景源:“你积病多年,身体羸弱,练不了剑。” “父皇,赵高日夜帮儿臣洗经伐髓,儿臣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赵高也说儿臣可以习武。况且练剑习武亦可以强身健体。”李景源说道。 衡顺帝眉头皱起:“好了?” 李景源认真点头:“好了。” 孙公公立马会意,来到李景源面前:“殿下,老奴知晓一些医理,可否让老奴为殿下把把脉。” “便有劳孙公公。”李景源主动伸手,似乎不担心暴露。 孙公公刚搭上手,表情微变。李景源立马感受到一股阴柔之力从孙公公指间流出,顺着他的经脉流动。 李景源眯着眼,这位孙公公果然是一个大高手,起码是宗师境。 幸亏来时在路上做了准备,邓太阿以剑法封住了李景源的全身内力,赵高再以一缕天象气机游走李景源经脉,防的就是别人窥探。 孙公公的阴柔内力被赵高的天象之力拦住,除非他敢强行冲散赵高的天象之力。 他敢吗? 孙公公可是个老狐狸,圆滑世故,肯定不敢冒险,所以注定探查不到根本。 第32章 暗潮汹涌 “那位赵公公以天象之力为殿下洗鼱伐髓,殿下的身体确实强健了很多。”孙公公果然不敢冒险,收回那缕内力,向衡顺帝汇报。 “定国剑法杀伐气太重,你身体刚好,不适合修炼它。”衡顺帝似乎不想让李景源修炼定国剑法。 李景源:“父皇,魏王,二皇子他们均已修炼了定国剑法。儿臣是太子,理应修行定国剑法。” 衡顺帝眉头微皱,表情微微不满,思忖片刻后道:“你执意如此,便去一趟藏书楼吧。不过你要记住定国剑法是我大衡皇室的最强剑法,非朕允许之人不可修炼。若是定国剑法从你手中流出,朕也保不住你。” 李景源躬身道:“儿臣谨记。” “今日时间不早了,明日再去藏书楼吧。” 李景源再道:“父皇,我听说定国剑法要配合一柄好剑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儿臣想求一柄好剑。” “等你将定国剑法练至第一境再说吧。” “父皇,明日儿臣是否可以在藏书楼中多挑选几门武学秘籍。”李景源赶紧道,这是想多薅一薅皇室的羊毛。 衡顺帝表情有些不耐烦,眉头皱的更厉害:“玄黄二品就算了,天品目前不适合你,就挑选两门地品武学吧。去藏书楼前先问问那赵高,询问一下他的建议。” 还没等李景源回答,衡顺帝不耐烦的摆手:“你可以退下了。” 李景源还想要薅更多,但再说下去就真要触怒衡顺帝。能得到定国剑法还有两门地品武学已经是不错,见好就收,随即躬身告退。 “从前也没见他如此无赖。”衡顺帝对李景源刚才的行为甚是不满。 孙公公在一旁笑道:“许是太子殿下身体刚好,知道可以练武,有些过于兴奋了。” 衡顺帝点点头,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 “陛下,京都已经开始出现不利于太子的流言,是否要阻止。”角落阴影处传来清冷声音。 衡顺帝哼了一声:“手脚倒是挺快。” 他摆摆手:“不管,让太子自己解决。” “老四,不要以为张维义就可以帮你消除掉所有影响,能代表儒家的可不只他一人。这局棋是你赢了,可也是输了。” …… 今日城门外的一局棋,赵高初次显露天象境实力,震慑住了京都高层,尤其是皇子党们更是坐立不安。 今夜的京都注定无眠。 国子监,兰亭阁中。 张维义正在和他的弟子对弈,旁边还站着一个儒雅中年人。 此人是有着兰溪君子的雅称的葛立夫。 他张维义曾经的学生,但未被收入门墙,只能算半个弟子。 别看葛立夫比孟浩然大了十六岁,但面对孟浩然却也要叫一声师兄。 “老师,我今晚听到了不少有关太子的流言,老师是否要立刻发声明,澄清流言。”葛立夫说道。 张维义淡然下棋:“天色晚了,明日再说吧。” “明日怕止不住流言了,老师此举怕是会引来太子殿下不满。” 张维义哈哈一笑:“无妨,他逼得老夫亲自出面,老夫耽搁一晚,又有什么关系。” 葛立夫又问道:“老师,太子殿下前后表现差异巨大,他是不是一直在隐忍、蛰伏。” 张维义放下手中棋子,摸了摸胡须,沉吟起来:“不论是虎卫军还是那天象境武夫,怎么看都像是蓄谋已久。” 葛立夫沉声道:“若是如此,太子之城府当真可怕。” 张维义紧接着又感叹了一句:“这位太子许多年没见到了,今日这一见,竟是给我一种陛下还未称帝时的感觉。” 葛立夫脸色微变,没想到张维义对李景源评价如此高。 张维义看了他一眼:“三皇子那边让你来试探我的想法?” 葛立夫深吸一口气,恭敬一拜:“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他葛立夫竟是三皇子一党。 张维义:“回去告诉三皇子,老夫不涉党争,太子感不感恩于老夫而言无关紧要。” “是,老师,弟子先行离开了。” 张维义只是颔首。 葛立夫恭敬一拜,又向孟浩然恭敬拱手,随后退出了兰亭阁。 孟浩然突然问道:“老师,此事是不是有陛下的意思。” 张维义哈哈一笑:“你猜到了?” “老师不该当着葛师弟的面评价太子,葛师弟是三皇子一党,您这话是在火上浇油,有违您的独善其身之道。” “毕竟是老夫曾经的学生嘛,终究是要偏袒一些的。” “之前有感应到一道微弱的阴冷气息,我猜是暗卫。” 张维义摇头失笑,算是承认了,随后感叹:“咱们这位陛下啊,心思深着呢。” …… 董府地下密室中,董正道和魏王心腹张怀安秘密会见。 昏暗的烛火映照着两张阴沉的脸,一如他们此刻的心情。 张怀安问道:“首辅大人,今日城门外的这一局棋,压的就是陛下。可陛下今日此举,有些不寻常。” 吕兴巢城门师训这局棋是董正道他们是背后的推动者之一,目的就是给衡顺帝罢免太子的借口。 董正道默然颔首。 张怀安表情非常严肃:“首辅大人,是不是那位赵公公的出现让陛下改了主意,不想废太子。” 董正道幽幽道:“太子之位只是陛下用来钓鱼的饵,太子究竟是谁,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陛下想要的东西太大了,谁能助他达到目的,谁就是太子。” “李景源手里握着一位天象境武夫,这是他可以再次入局的资本,陛下是想用李景源推动他的大局。” 张怀安忧心忡忡:“太子手下有天象境武夫,不好对付了。” 董正道眼神凌厉起来,透着一股狠辣:“天象境武夫也不是无敌的,那便给他布下一局死局,将太子坑死。” 张怀安起身,恭敬一拜:“有劳首辅大人。” “针对太子的流言已起,让我们的人推波助澜,但不要将国子监卷进去。张维义今日主动出面,便是在告诉我们,他不涉党争。若是将国子监就卷进去,这老家伙怕会不乐意。” “我明白了。” “接下来不要有大动作,让其他皇子出招,我们暗地里推波助澜即可。” “是。” “回去吧。” 董正道独自一人坐了许久,低喃起来:“陛下啊, 你想要大衡只有一个声音,可你要的东西太大的。江湖、世家门阀、藩王勋贵,哪一个是好对付的。如大衡开国皇帝那般惊世帝王都没能做到,你又比得上他吗?” 这般的密谈不在少数,无数的阴谋诡计酝酿而出,一张张的网在暗处展开,准备围猎李景源。 李景源又当如何破局。 第33章 吃瓜吃到正主身上了 李景源刚回东宫,赵高就接到了罗网传递来的情报。 “张维义作为大儒,不会说谎,不是他的手笔。 能这么快的掀起舆论,这背后的儒家力量不小,是翰林院还是内阁的那几个阁老。 张维义没有动静,是有意给他们制造了机会?” 李景源眉头紧锁,脸色有些难看,这一局终究没自己想的那般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今日之后,他的强势势必会促使其他皇子党联合,会将他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李景源怕吗? 今日之局的后果他已有预料,他怕就不会做。 邓太阿是他最后的底气,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就是个笑话,不堪一击。 他有系统傍身,又何必做那韬光养晦的刘玄德。 “让罗网将流言止住。” 赵高道:“民间还好说一点,但这次流言更多出现在儒生群体中,有人刻意制造对立。如果手段强硬了,怕是会火上浇油,起到反效果。” 李景源冷哼一声: “儒家啊,自古以来都是无冕之王。哼,让罗网找到蹦跶最欢的那几个,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他们设个局,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是殿下。” 李景源冷哼一声:“儒家,儒家,即是安世之本,也是乱世之因。我要坐这天下,儒家必是最大阻碍,早晚要从头给他们筛一遍。” “儒家是一把安天下的刀,当这把刀朝向自己的时候,就该毁掉重铸。”赵高阴冷道,作为始皇帝的贴身太监,亲历过焚书坑儒,他太清楚儒家的坏了。 李景源目光微闪,若儒家非要拦自己的路,他不介意学学老祖宗,焚书坑儒也不是不行。 …… 翌日,李景源一早就起来了,宫门一开,他便迫不及待去了藏书楼。 藏书楼坐落在皇宫深处,从外面看和普通的宫苑差不多。但防卫森严程度连衡顺帝的寝宫都比不了。 院外就驻扎着一支两千人禁卫军,这支禁卫军是从数万禁卫军中精挑细选而出的精锐,最低都是七品武夫,最强者是一位宗师后期的神射手,其战力不输虎卫军。 这支禁卫军日夜巡逻,五米就是一个岗哨,十米一个暗哨,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 藏书楼周围更是布下了重重机关陷阱,据说还是墨家所造。 曾经就有宗师境飞天大盗,想要偷入藏书楼。他以易容手段骗过禁卫军,进入了院内。只是连藏书楼大门都没摸到,被机关连弩射成了马蜂窝。 “太子殿下,藏书楼大院中机关重重,太过危险,由老奴带您进去。”负责管理藏书楼庭院的老太监,亲自带着李景源沿着园中青石路,穿过大院。 李景源左右打量着院落,左右两侧是花园、池塘、凉亭、假山……很普通,这样的宫苑在皇宫大内中多的是。 “这院落看着很普通嘛,这里面真藏着厉害机关?” “回殿下,机关陷阱本就藏于暗处。若是能一眼看到机关所在,那也就没用了。”老太监说道。 “倒也是,本宫听说曾经有一位宗师后期的飞天大盗被这里的机关射杀,是不是真的?"; “传言多少有些不可信。” “你知道内情?” 老太监幽幽道:“老奴就是当年那个胆大包天的盗贼。” 额…… 好吧,吃瓜吃到正主身上了。 不过上代衡帝真够狠的,没杀人,但阉了他,这手段比杀人还恶毒。 最后还让他守着藏书楼。 诛心呐,太狠了。 穿过大院,来到藏书楼门口。 藏书楼是一座五层木楼,看着不算辉煌高大,反倒是有久远的年代感,有点历史悠久的意思。 这座藏书楼是大衡开国皇帝李承毅所建,他当年横扫天下时,灭了大量宗门世家,收缴了无数武学秘籍,都藏于这里。 大衡历经两百年,这期间同样在广收天下武学、经典。如今的藏书楼藏书量多达数万本,涵盖各类武学秘籍,经典精要、名家心得。 这里的每一本书拿出去,至少都价值百金,可见藏书楼的价值。 “太子殿下,老奴不能进楼,只能带你到这里。” “有劳公公了。”李景源推开藏书阁木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是琳琅满目,一座座书架上堆满了书籍要本。 他正要上前翻看,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沧桑老声。 “你就是李景源?” 李景源顺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的在藏书楼一楼楼梯处,一个麻衣老者随意靠在木梯上,手里还拿着一本古书,随意翻看着。 李景源神情立马肃穆,恭恭敬敬地朝着麻衣老者一拜:“李景源见过前辈。” 麻衣老者:“你要修炼定国剑法?” 麻衣老者态度随意,说话更是随意,并没将李景源当作大衡太子。 但李景源不敢不敬,因为这座藏书楼可怕的不是外面那两千人的精锐禁卫军,也不是院中的重重机关陷阱。 而是藏书楼中守楼老人。 据说守楼老人是天象境的大高手。 看样子,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是的,前辈。” 麻衣老者瞥了李景源一眼,淡淡道:“定国剑法是帝王剑法,没有帝王气魄是无法修炼的,你觉得你有帝王之气吗?” 李景源站直:“我是大衡太子,普天之下,除了父皇,谁比我更有帝王之气。” “有自信是好事。”麻衣老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顺着楼梯往上走。 “跟上。” 李景源屁颠屁颠跟在后面,直上五楼。 五楼空间不大,只放着一个两米高的紫檀木柜,雕龙画凤,甚是精美。 麻衣老者熟练的打开木柜,从里面取出一本一寸厚的古籍。 随意的拿在手里:“这就是定国剑法,拿着它,看着它。” 李景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拿着古籍,双眼落在其上,页面上清晰书写着定国剑法四个古朴大字。 “聚精会神看着定国剑法四字,不要有杂念。” 麻衣老者的话再度让李景源糊里糊涂,然后只见的麻衣老者随手点在了古籍上,指尖流动的内力进入了古籍中,而后古籍上亮起白光。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浩然之气。 只是这定国剑法乃是帝王剑、杀伐之剑,怎么会有浩然之气。 白光盈盈中出现了一个白色旋涡,而后有一连串的发光文字自古籍中飞出,跟着的还有剑招图谱。 李景源本能的想避开,麻衣老者一只手将他定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这些发光文字、剑招图谱从额头钻入,排列于李景源脑海中。 定国剑法就这样以极不可思议的方式进入了李景源脑子里。 第34章 老祖宗佩剑 “这就成了?”李景源摸着浩然之光消散的古籍,不敢置信。正试图打开时,麻衣老者拽回了古籍,在他面前扬了扬。 “这是你们李家那位开国皇帝的手笔,当年他横扫天下,建立大衡后,立马召集了天下大儒,耗时五年时间打造出了这本宝书。” “此书以五位大儒的浩然正气所写,以忆字法赋予了这些文字特殊能力。就是你刚才看到的,它可以将书中内容化作一段记忆送进你的脑子里。不需半分钟,你就可以记下全部的定国剑法。” 麻衣老者重新将古籍锁入木柜中。 “它是本剑法秘籍,更是一本儒家珍宝。” “还能这么干?”李景源啧啧称奇,有些叹为观止。 麻衣老者:“儒家某些手段是有些神妙。” “儒家有这手段,那还用那么苦心孤诣的读书吗?直接就这样往脑子里送多好,不用多久就能读遍天下书,怎么着也能读出个圣人吧。”李景源说道。 麻衣老者翻了翻白眼:“你以为打造这本定国剑法很容易吗,当年五位大儒通力合作,耗时五载,耗费大量心血才完成这本宝书。 事后有两位大儒气血两亏,寿命大减,只活了五年。 成书的关键是忆字法,此法哪是那么容易凝练的。自从当年那位槐阴大儒与世长辞后,世上再没人悟得忆字法。” 李景源认真说道:“合该是如此,要不然这儒家岂不是要飞上天了。” “好了,定国剑法你已记下,随我下楼吧。” 就在这时李景源脑子里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获得帝王剑法,触发帝王专属任务【帝王之剑】。” 立即一愣,连忙查看了任务信息。 【帝王之剑】 任务信息:帝王当持剑,斩忤逆徒。 任务内容:将定国剑法修炼到第一境。 任务奖励:帝道之剑-定秦剑。 定秦剑? 我去,这不是我那迷人的老祖宗,千古第一始皇帝的佩剑吗。 麻衣老者见李景源愣在原地,没好气的道:“你小子,呆愣着干吗?” “我是在想啊,定国剑法这么重要,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这里,是不是有点随意了。”李景源随口找了个理由。 “怕什么,皇宫大内范围森严,藏书楼更是如此,进不来的。就算进来了,不是还有我吗?”麻衣老者随意道。 李景源好奇起来:“前辈有多强?” 麻衣老者:“宗师境不过插标卖首。” 果然,这麻衣老者是天象境大高手。 麻衣老者看了李景源一眼,忽然道:“昨日城门口出现的那位天象境武夫是你的手下吧。” “正是。” “这么说吧,若他想闯藏书楼,没法活着离开。”麻衣老者意有所指的道。 比赵高还强,而且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好家伙,这皇宫中果然卧虎藏龙。 不是,你这是什么眼神。 李景源看着麻衣老者略带深意的眼神,立马解释道:“前辈说笑了,赵高是我手下,怎么可能闯藏书楼,这不是偷自家东西吗。” “我也只是打个比喻,你认真干吗?况且你们皇家自家人打自家人的事还少吗,偷自家东西算什么。” “你小子是不是真有这个心思。” “绝对没有。”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前辈,我还要挑选两门地品武学。”李景源赶紧转移话题。 “我知道,地品武学在三楼,你自己去挑。挑好后,让我登记一下就行。” 李景源又出声叫住麻衣老者。 “有屁就放。”麻衣老者脾气不太好,已经不耐烦。 李景源:“前辈作为守楼人,对藏书楼里的武学秘籍应该非常了解吧。” “你小子心思倒是活络。”麻衣老者一眼就看穿了李景源的小心思。 “看你小子还算顺眼,就给你挑一下。说吧,你想要什么类型的武学。” 李景源早就想好了需求,立马就道:“一门身法,一门手脚功夫,最好是刚猛一类。” “跟我来吧。” 他们直接下到三楼,三楼里面有两个墙宽的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古籍。 李景源惊讶道:“地品功法这么多啊。” 麻衣老者翻了个白眼:“你当地品功法是什么,街边垃圾吗。这里面地品功法只有百来部,剩下的是修炼心得、武学讲义以及各类型的精要文录。” 麻衣老者想都没想,熟练的从书架上取下两本武学秘籍。 麻衣老者递过来一本:“这是踏云步,地品中最好的身法武功之一,修炼至大成,可短暂踏空而行。” 麻衣老者拿出第二本秘籍,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拳经。 “拳经?” 麻衣老者道:“这是两百年前拳王泰洪的毕生心血,这本拳经容纳百家拳法于一体,可以说是拳中经典,当得了这个经字。” 李景源双眼放光,能被称做经字的无一不是绝学经典。 “东西拿到了,你可以走了。”麻衣老者摆手道。 李景源笑道:“好不容易来一趟藏书楼,这么走了,岂不可惜。” “什么意思?” “父皇没说有时间限制,我想要参观一下,欣赏一下藏书楼中的藏书。” “随你,除了第四楼和第五楼,其他三楼随你看。但是在宫禁之前必须离开,还有没事不要打扰老夫,不然老夫会将你赶出去。”麻衣老者不耐烦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多谢前辈。” 李景源先将两本秘籍收起来,首先去看了书架上的上百本地品武学,想看看有没有更适合自己的。 看了不少,发现还是麻衣老者选的更好。 李景源将一本刀谱放下后,顺势拿起旁边的书,眉头不由得一皱。 这本书的书名居然被墨汁涂抹掉了。 他心中有些好奇,翻开书页,里面的内容同样被大片大片的涂去,好像是不想让人知道书中内容。 莫非这是禁书不成。 禁书也没必要涂成这样,直接销毁就是。 这么一本被涂抹的如此严重的书,为何会被收藏在藏书楼,还是在这第三层中。 奇也,怪也。 他越想越觉得此书有问题,继续翻看,翻到中间时,看到了一幅插画。 这幅插画没有被墨汁涂掉,很清楚。 这是一幅罗汉伏虎图,一尊慈悲善目的长眉罗汉盘坐在树下,长眉罗汉双手合十做念经状,面带笑容的看着前方。身旁卧着一头吊睛猛虎。老虎虽卧躺着,气势内敛,却威仪凛然。 只看了一眼,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多看两眼时,越觉得画中长眉罗汉像是在看他。 突然耳边传来虎吼声,李景源双眼迷离,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周围空间立马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倏忽间,他竟是出现在了一片陌生的树林中。 那画中之景出现在他眼前。 第35章 我有一剑,可敕神斩魔 “吼!” 那卧躺猛虎见到李景源,站了起来,足有一人之高。喉中低吼,虎目圆睁,压迫感满满。 李景源掐了一下手臂,有痛感,不像是在做梦。可若不是做梦,怎会离奇的出现在这里。 那长眉罗汉不知何时起身,来到了猛虎前方。微笑着向李景源颔首:“太子殿下有礼。” 李景源面无表情,心中已波涛汹涌。认识自己,那此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李景源犹豫了一下,弯腰行礼道:“敢问阁下是谁?引我来此,所为何意?” 长眉罗汉浅笑道:“贫僧特来请太子殿下入西天礼佛坐道。” 李景源心一沉, 入西天,那岂不是想要我死? 李景源依旧躬身道:“我是大衡太子,阁下有心想请我入西天,理应真身前来,而非如此鬼祟行径,你这岂不堕了佛门千年清誉。” “太子殿下口齿伶俐,确有慧根,落在这凡尘俗世中确实可惜,该入我佛门清净地,享西天极乐。”长眉罗汉依旧是一脸笑容,他身旁那巨大猛虎骤然动了,磅礴的压迫感让李景源头皮发麻。 长眉罗汉双手合十,身上金光爆发,化作了几十米高,通体金灿的罗汉法相,脑后隐显佛韵金轮,恍如真是那佛门经典中伏虎罗汉降临。 他诵念佛经,顿时间梵音袅袅,响彻整方天地。 梵音入耳,篡心改志,要渡化李景源。 “叮,检测到宿主遭遇危机,触发紧急任务【帝王霸道心】。” 任务信息:有罗汉入梦而来,欲渡化宿主。 任务内容:帝王者,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忤逆欺上者,天地人神鬼,皆斩! 请宿主斩入梦罗汉,卫帝王霸道心。 任务奖励:无双军团大礼包。 不管你是不是真罗汉,想渡化我,没门! “去你妈的西天极乐。” 李景源手一招: “剑来!” 一道璀璨剑光倏忽间出现在身前,此剑莹白,长三尺,轻薄如蝉翼,却散发着惊天动地的杀伐之力。 这是邓太阿的剑气。 李景源求了邓太阿的一缕剑气藏于体内,以应对突发情况。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这三尺剑光出现,那始终慈眉善目的长眉罗汉脸色陡变。他双手结印,梵音更盛。无量梵音蛊惑李景源认命,放弃抵抗。 李景源凝神静心,目光坚毅,天底下就没有让他认命求死的道理。 “我有一剑,可敕神斩魔!” 猛虎生出怒意,发出震天虎啸,空间都在剧烈震颤,李景源脑子炸响,身子好像都要裂开。 猛虎一跃而来,那比人还大的虎爪撕裂空气,狠狠的撕向李景源。 他一指点出,身前三尺剑光骤然破空,摧枯拉朽的击穿了猛虎,也将长眉罗汉刺碎。 空间轰然破碎,这方天地似乎也被这一剑撕碎。 李景源缓缓睁开眼,又重新回到了藏书楼中。低头看去,手中古书中那幅罗汉伏虎图消失不见,成了一页空白,只是上面添了一道剑痕。 麻衣老者瞬息间出现在李景源面前,他眉头紧锁:“我刚才感受到一缕极惊人的剑气,是怎么回事?” 李景源脸色阴沉,语气也不再那般恭敬:“前辈,可知道这本书的来历?” 麻衣老者眉头一皱,接过古书,他摸了摸那空白图,脸色微变。 “杀伐剑气,还有佛韵,小子,这书哪来的?” 李景源有些怒意:“你问我?这书就摆在藏书楼中,你问我哪来的?” 麻衣老者摇摇头,沉声道:“藏书楼中并无此书。” 李景源脸色更加阴沉难看:“昨晚或者今天早上可有人来过藏书楼?” 麻衣老者表情有所变化,但没有回答,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李景源阴沉着脸:“前辈这是不打算说吗?” 麻衣老者丝毫没惯着李景源,一挥手,李景源被一股蛮横之力包裹,直接将他送出了藏书楼。 “滚蛋。”屋内传来麻衣老者不耐烦声音。 李景源深吸一口气,一甩衣袖,面无表情的离开。 一直待在藏书楼外的老太监快步迎了上来。 “带路。” 老太监恭敬应了一声,在前面领路。 藏书楼一楼的隔间中,一个长须长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道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面前的棋盘,思考着棋路。 麻衣老者瞬息间出现在了隔间中,他脸色阴沉的看着长须老道:“我说你这老东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原来是想坑人。” 长须老道不以为意的道:“贫道只是放了一本书而已。” “你知道李景源要挑地品武学秘籍,故意将一本奇奇怪怪的书放在地品武学中。任谁看了那书都会觉得奇怪,都会忍不住要翻看几眼。”麻衣老者说出了长须老者的坑人手段。 长须老道指了指棋盘:“来,接着下棋。” 麻衣老道落座,拿起棋子下了起来,边讥讽道:“李景源怎么说也是你的后辈,你居然出手坑他,为老不尊。” 长须老道淡淡道:“后辈也有亲疏之分。” 他这句话道出了坑李景源的原因。 麻衣老者一声冷笑:“哼,都是些蝇营狗苟的把戏,你修道大半辈子了,还看不透,我看你这辈子别想再进一步。” “贫道是人,终究不是天人,受世俗所扰才是正常。” “诡辩。” “那书中空白图上有佛韵残留,我猜是佛门睡梦罗汉的入梦术吧。” 长须老道点点头:“睡梦罗汉亲自画的罗汉伏虎图。” 麻衣老者眼中有异色闪过。 “佛门也参与了?” 长须老者摇摇头:“早些年,从佛门借来的。” “这么说,你早几年就算到了今日?” “不是算计他的。” 麻衣老者摇头:“一肚子的阴谋算计。” 长须老道不做声,专心下棋。 隔间中安静了下来,二人专心对弈。 半刻钟后,长须老道一字落下:“你输了。” 麻衣老者随手将棋子打乱:“没下完,也就没输。” 长须老道也不生气,这种情况看起来不是一次两次,他都习惯了,静静地将棋子捡回棋罐中。 “贫道很好奇,那小辈是怎么从图中逃脱的。” 麻衣老者大笑起来:“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 “睡梦罗汉亲自所绘的罗汉伏虎图,其中真意宗师武夫也无法逃脱,他一个普通人又如何能逃出来。” “想知道吗?老子偏不告诉你。偏要让你耿耿于怀,睡不安稳。敢坑我,没代价的啊。” “贫道又不是没感应到那缕极小剑气,只是这小辈身上哪来的剑气?”长须老道捋着长须,沉吟思索。 “不知道,老子要睡觉了,没事就麻溜的给老子滚。”麻衣老者直接躺到旁边床上,闭眼入睡。 “我的书还我。” “没了,被我毁了。” 长须老道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向麻衣老者一拱手,身形飘渺间消失。 第36章 爷爷要杀我 李景源走出藏书楼院门时,脚步忽地一顿,回头问道:“昨晚或今天早上可有人来过藏书楼? 老太监低着头回道:“没见到有人来过。” 李景源明显不信:“当真?” “老奴不敢欺瞒殿下。” 李景源沉声道:“你落得如此境地心中就没有一点怨恨。你已经很老了,若是不能在死前消了心中怨恨,将来岂不是死不瞑目。 回答我的问题,本宫向你保证,日后有机会一定平了你心中怨恨。” 老太监身体微颤,不过很快平静下来,没有作声。 “给我一个名字即可,不着急,好好想想吧。” “殿下。”老太监叫住李景源。 李景源看过去,老太监嘴唇微动,无声的说出了三个字。 李景源面无表情的冲着老太监点点头,转身就走。 赵高看到李景源难看的脸色,立马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李景源:“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敢在皇宫对我下手。若不是有邓剑神的那缕剑气,今日我怕是走不出藏书楼。” 赵高脸色霎时间阴沉,眼中有杀意浮动。 “皇宫不安全了,还是赶紧回东宫。”号称皇宫禁地的藏书楼中都有人动手脚,这皇宫中怕没有安全的地方。 他们立马离开皇宫,返回东宫。 回去的路上,李景源打开信息面板,【帝王霸道心】任务已经完成了,他领取了大礼包。 “恭喜宿主获得大雪龙骑(骑)。” 李景源瞪大眼睛,这是捅了雪中窝了吗,系统这么偏爱雪中啊。 不过这奖励当真嘎嘎猛。 北凉铁骑甲天下,大雪龙骑甲北凉 大雪龙骑,北凉的最强之矛,天下第一骑兵。 雪中有人曾言天下铁骑分三种,大雪龙骑、北凉铁骑和其他骑兵。 大雪龙骑独占一类,极尽荣耀。 “我记得不错的话,大雪龙骑总共才一万骑吧,这一次性全给了啊。” 这叫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李景源嘴角都咧到后脑勺,心中郁闷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不过被算计差点身死的仇怨,他可不会就此忘记:“虽不知今日是谁在算计我,但我得感谢你。作为感谢,等我找到你时,我会给你个痛快。” …… 东宫练武堂中,盘坐蒲团上的李景源蓦然睁眼,体内传出轻微龙吟。整个人犹如一口出鞘利剑,锋芒毕露。 他一跃而起,抓起武器架上一口长剑,舞了起来,顿时剑光重重。 李景源回东宫没多久就开始修炼定国剑法,用了一整天时间,成功跨入定国剑法第一境—潜龙境。 这潜龙境纲要为潜龙于渊,待时而动。意潜隐藏剑,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剑招变化莫测,暗隐杀机。 剑毕收招,归剑入鞘。 李景源脸上露出笑容:“定国剑法也不是很难嘛。” “邓剑神,觉得这定国剑法如何?”李景源看向斜坐角落,略显慵懒随意的邓太阿。 邓太阿一直待在练武堂为李景源护法。 邓太阿点头:“剑招多变,而变中暗藏杀机,确实是不错的剑法。” “更不错的还是它。”李景源一抬手,一口奇长的青铜古剑出现在手中。 此剑一出,邓太阿背后那口麻布包裹的长剑似有感应般的震动起来。 邓太阿目有惊色,伸手抚摸了一下长剑,长剑这才安分下来。 邓太阿好奇问道:“能引起太阿剑震动,你这口古剑究竟是何来历?” “千古第一始皇帝的佩剑,名曰定秦,此剑可谓天下第一帝王剑。”李景源抚摸着古剑,剑脊处刻有定秦两个小篆,据说是李斯所篆刻。 邓太阿更好奇了:“好大的口气,可以给我看看吗?” “自无不可。” 邓太阿接过定秦剑,此剑忽地剧烈震动,似要脱手。 “此剑有灵,竟不想我握它。”邓太阿目有异色,惊叹起来。不过邓太阿何许人也,货真价实的剑神。 他手掌轻抚,定秦剑便不再震动。 他一指点在定秦剑上,古朴剑身瞬息锋芒如昼,李景源只感峰芒在背,如坐针毡。 紧接着,他似乎听到了龙吟咆哮,剑身上竟是慢慢浮现出一条金龙。这条金龙虽然不大,但极具威严霸道。 邓太阿感叹起来:“龙气藏于内,好一口帝道之剑,比我的太阿剑还要好。” “不愧是我那迷人老祖宗的佩剑。” 邓太阿一挥手,金龙消散,定秦剑上的锋芒随之消散。 “这口定秦剑内蕴帝王龙气,日后你要剑不离手,以此剑中的帝王龙气蕴养自身,可让你身具龙气。 你那定国剑法不是帝王之气修炼吗,此剑正是定国剑法的绝配。有此剑在,你能更快破境,说不得能入那第五境。”邓太阿将定秦剑还给李景源。 李景源双目湛湛,摸着定秦剑,越看越喜欢,爱不释手。 “殿下。”这时练武堂外传来赵高声音。 “进来。” 赵高推门而入,向李景源行礼。 “查到了吗?” 赵高:“查到了。” 李景源脸色一肃:“说说这李弼白到底是谁?” 藏书楼外,李景源读出了老太监的唇语。 他说的三个字正是李弼白。 李景源对这个名字并无印象,但是姓李,可以想到此人是皇室中人。 守楼人都不愿说的人,其地位必然超凡。 一回东宫便让罗网调查此人的身份。 可这个李弼白非常神秘,罗网竟是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赵高亲自出马,夜探宗人府,这才找到了李弼白的卷宗。 “李弼白,原名李德,衡山帝四子。” 李景源一愣:“等等,他是衡山帝的儿子,也就是衡顺帝的叔叔,那岂不是说是我的爷爷辈?” “是的。” 这辈分还真够大的。 “继续说。” “李弼白二十岁时拜入道宗之首的天宗,之后就一直在天宗避世修行。 宗人府卷宗上关于他的记录只有一件大事。 二十年前魔教霍乱天下,大衡风雨飘摇之际。李弼白这才出山,一人一剑,于成千上万的魔教大军中斩杀了魔教的天象境武夫。 此后就再无他记录了。”赵高说道。 李景源脸色一沉:“二十年前就能斩杀天象境武夫,二十年前他就是道家的陆地神仙境。” 儒道佛三宗与武夫的修炼方式不同,在境界上的称谓也有所不同。 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先天五境上,道家的先天五境分别是先天、金丹、陆地神仙、天人、道尊。 陆地神仙对应的正是武夫的天象境。 “二十年前就能斩天象境武夫,说明当时的李弼白至少是陆地神仙中期境。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你们猜这位会不会入了天人之境。”李景源越想越心惊,平白多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敌人,他估计日后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第37章 将王朝押上赌桌 “老奴猜他未入天人境。”赵高说道。 “何以见得。” “若他真成了天人,衡顺帝恐怕早就清扫江湖与世家了。” “说的在理,李弼白毕竟是皇亲,衡顺帝开口的话,断然不会坐视不理。”李景源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回答。 “邓剑神,若那李弼白是陆地神仙巅峰境,也就是天象境巅峰,你可有把握胜他。”李景源一脸希冀的问向邓太阿。 “天象境中我无敌,天象之上,一换一。”邓太阿平静的语气下是身为雪中最强剑神的底气和霸气。 只身拦天门,枭首八十一仙人,斩的天上仙人不敢下凡尘,你以为是开玩笑的啊。 “好。”邓太阿的自信同样给了他信心。 李景源很快恢复了冷静:“李弼白不可能无缘无故对我下手,倒是是哪位请动了这位避世不出的老怪物。” “李弼白早年入天宗,并无娶妻,没有子嗣,按道理衡顺帝的子嗣与他而言并无区别。 他避世百年,潜心修道,亲情方面估计早已淡薄。仅凭亲情关系不大可能请动他,除非是这些皇子背后的势力请动此人。”赵高说道。 若是亲情关系可以请动他,衡顺帝早就请他出山了。 邓太阿:“还有一种可能,某位皇子承诺了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到了他那种境界,权力、财富、女色都不值一提,又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他?” 邓太阿淡淡道:“破境。” 赵高随之点头:“不错,就是破境。恐怕唯有如此才有可能请他出山。” 李景源疑问起来:“不对啊,如果皇子能助他破境,衡顺帝肯定也能,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气运,我原来的世界中有气运一说,这方世界估计也有。我猜是某个皇子承诺以大衡王朝的气运助他破境。 王朝气运一旦败尽,便是王朝崩塌之时,衡顺帝不愿以王朝气运助他破境,他这才选择支持某个皇子。”邓太阿猜测道。 李景源被惊的短暂失神:“好家伙,是哪位这么大胆敢把大衡王朝押到赌桌上。” 邓太阿耸肩道:“我也只是猜测。” 李景源指了指邓太阿:“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若真是如此,那我有办法对付这位老怪物了。” “胆敢以大衡王朝为赌注,衡顺帝要是知道了,该怎么想?”若不是现在天色已晚,他现在就要进宫面圣。 翌日,李景源马不停蹄的进宫。 今日衡顺帝罕见的没有待在御书房,李景源见到他时,他正在御花园的池塘边悠闲喂鱼,看脸色心情还挺好。 衡顺帝将手中鱼食递给孙公公:“你怎么来了?” 李景源:“儿臣前日去藏书楼出了一点意外,回家后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应该告诉父皇。” 衡顺帝眉头一挑,被挑起了兴趣:“说。” 李景源:“前天儿臣在藏书楼遭遇了暗算,有人以佛门的入梦术暗害儿臣。若非有赵高藏于儿臣身上的一道剑气,儿臣恐怕已经死了。” 衡顺帝脸色当即阴沉下来,声音中带着怒意:“说清楚了。” 旁边的孙公公急忙将周围的侍女太监全部赶走。 李景源将事情原委一一说出,衡顺帝沉着脸:“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问过守楼人,他没说。但是我离开藏书楼时,负责引路的老太监说出了一个名字。” “谁?” “李弼白。” 这个名字一出,衡顺帝表情再控不住。如果之前脸是阴的,那现在就彻底黑了下来。李景源还瞥到衡顺帝的手不由得攥拳捏紧,似是不想被人发现,背到了身后,他心里极不平静。 “你确定?” 李景源躬身:“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你回去吧。”衡顺帝转身就走,步履都快了许多,似是有些焦急。 等衡顺帝走后,李景源站直了身子,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池中,看着一群色彩斑斓的锦鲤撒欢的争抢着鱼食,脸上露出笑容。 “或许猜对了。” 当天晚上,一声坠物声惊醒正在苦练定国剑法李景源。 “有人来了,来人很强。”邓太阿神情首次如此严肃,能让邓太阿如此重视,莫不是那李弼白来了。 他在邓太阿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兴奋劲:“邓剑神暂时不要暴露的好。” 邓太阿眼中的锋芒敛去,又恢复了慵懒随意:";你自己出去吧,我会时刻盯着你的。“ 李景源这才放心,深呼一口气,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这颗头颅正是藏书楼的那位引路老太监。 老太监眼睛还睁着,无神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他死不瞑目。 早上去打的小报告,晚上老太监就被割去了脑袋,行事手段当真狠辣。 突然李景源察觉到一股骇然气机,心中悚然,立马抬头,痴痴看去。 只见的夜色下有一黄紫袍老道立于半空上,凌空踏虚,如梦如幻,好似仙人临尘。 赵高身形闪烁间来到李景源身前,袖中细剑弹射而出,脸色无比凝重。一道道黑影在夜色下闪烁,躲在了阴影处紧盯着空中道人。 黄紫袍老道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幽幽道:“世人皆小瞧你这位太子。” 李景源深吸一口气,朝着空中老道,弯腰行礼:“敢问仙长可是叔公。” 黄紫袍老道无动于衷,只是俯瞰李景源,片刻目光落在了赵高身上,平淡道:“破了罗汉伏虎图的不是他,你身上的那道剑气来自于谁?” 确定了,这黄紫袍老道正是算计他的李弼白。 李景源依旧低头行礼,问道:“叔公已是方外仙人,何故为难孙侄。” 李弼白依旧没有说话。 李景源再次拱手询问道:“不知叔公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李弼白皱眉,看了一眼远方,似乎有什么人在催促他,随后道:“贫道算计了你一次,临走前便送你一场机缘做补偿。” 李弼白一挥手,一道流光落在了李景源面前,李景源看过去,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怪异令牌。 李景源好奇这令牌是何物时,李弼白给出了答案:“这是照阳神符,是世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李景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李弼白留下一句话,如仙人飞升一般,乘风而起,消失于黑夜中。 邓太阿走了出来,道:“刚才我感受一道极强的气机,看方向应该是来自皇宫。” 李景源悚然:“皇宫中还有绝世强者,不知道是不是那守楼人,看样子李弼白是被逼走的。” 皇室的底蕴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他捡起地上的照阳神符,仔细打量起来,上面篆刻着数百个密密麻麻的怪异文字,看起来十分神秘。 他留下这件照阳神符是什么意思? 他可不相信李弼白是好心补偿。 “殿下,我知道了这照阳神符的来历。” 第38章 死局无解,那就掀了棋桌 “照阳神符是大国皇室老祖以天外神铁打造,是大燕朝皇帝的象征,但它还有个更出名的传说: 大燕宝藏。” “据说大燕皇帝在大燕王朝崩塌时,强敛天下财富,收皇室武学、重宝,藏于一处,用给大燕皇室后人东山再起的资本。 而这照阳神符就是开启大燕藏宝地的钥匙。”赵高说道。 大燕王朝是前朝,大衡便是推翻了大燕建立的政权。 李景源:“都过去两百多年了,大燕藏宝地还没找到,这事怕是假的吧。” 赵高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但是据记载照阳神符每次现世都会掀起腥风血雨,无数人拼死争夺。 二十年前,照阳神符出现过一次,当时就引的江湖动乱,甚至藩王起兵,隐世老怪出世抢夺,甚至一直鬼祟行动的大燕余孽都出手了。” 李景源挑眉:“这大燕余孽真够顽强地,大燕都亡了两百年了,还不死心。” 赵高道:“那岭南小朝廷不灭,大燕余孽便不会彻底消失。” 衡元帝为彻底消除大燕人心中希望,马踏大燕皇宫,血屠了大燕皇室。 据说只有一位小公主侥幸活了下来,在一帮大燕死忠的保护下躲进了岭南,依靠着岭南崇山峻岭的地形躲过了追捕。甚至在岭南中建立了大燕小朝廷,延续至今。 两百年来,这群大燕余孽从未放弃过复国,一直在大衡作乱。 大衡每次动乱的背后都有大燕余孽的影子。 “二十年前,那位荀三甲有没有出现。” “出现了,他以一己之力将藩王十万大军拦在鸡鸣山,让其进退不得。” 大燕余孽中最出名者就是这位荀三甲,他号称是以大燕小朝廷两百年气运养出的真龙士。 荀三甲原名荀仲道,他曾以大衡儒生之名参加科举,在乡试、会试以及最后的殿试中皆斩获得一甲头名。 因此有了荀三甲之称。 另外还有一种解释说是这荀仲道棋道、儒道、书道天下第一,故名荀三甲。 荀三甲真正为人所知的是那场惊心动魄的蜀中局。 三十五年前,荀三甲以最优成绩夺得科举榜首,深得衡山帝欣赏。但他没有在朝为官,而是去了蜀中当了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 仅仅用了三年从七品县令升至蜀中刺史,又以两年时间让蜀中经济翻了三倍,将蜀中治理的井井有条。 被蜀地百姓赞为荀青天。 然而等到了第六年,天下大旱,世家勋贵囤粮谋暴利,致使民不聊生,民怨沸腾。 蜀王立马打着衡山帝不仁,天降旱灾的由头揭竿而起,要谋朝篡位,荀三甲就是蜀王的第一谋士。 荀三甲治蜀两年,遐迩闻名,他振臂一呼,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响应。又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蜀中世家豪绅支持。 蜀王在短时间聚兵马二十万,一路横扫两州之地。收降兵,收流民,兵力一度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万,势头刚劲,直指京都。 衡山帝不得不调遣严防北境的三十万精兵剿叛,双方最终于洞冥谷决战。 蜀王底蕴不足,最终落败收场。 但这一战双方死伤多达四十万之多,大衡王朝因此元气大伤,足足休养生息了五年才恢复过来。 这场惊世大叛乱,蜀王被枭首,衡山帝要面对一个满目疮痍的大衡,他们都不是赢家。 唯一的赢家只有荀三甲。 这场蜀中局不是制造大衡内乱,意图颠覆大衡,真正的目的是李代桃僵,蜀地归燕。 荀三甲以朝廷命官身份入蜀,又暗中勾结蜀王,合朝廷与蜀王之力,暗中将岭南中的大燕子民送入蜀地,获取大衡平民身份。让大燕子民可光明正大在蜀地,在大衡行走。 又以一场大叛乱,一举除掉了蜀地盘根错节的世家豪绅,铲除了李代桃僵,蜀地归燕最后阻力。 衡山帝后知后觉,但当时朝廷元气大伤,已无力阻止荀三甲。 等朝廷恢复元气后,衡山帝下决心铲除蜀地中的大燕余孽,但大燕子民早已融入蜀地各处,已经无处下手。 时至今日,蜀地依旧是大燕余孽活动最严重的地方。 邓太阿喃喃道:“这荀三甲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连荀三甲都出手了,难道照阳神符的传说是真的?”李景源认真打量着照阳神符,完全看不出门道。 “这样一件宝物,为何要送给我,难道真是良心发现。”李景源摇摇头,怎么可能。刹那间,李景源脸色霎变,想到了什么。 “糟糕,被算计了。” “这照阳神符价值如此之大,若是被人知道这东西在我手里,天下人岂不是都要来找我麻烦。 起码荀三甲就不会放过我,好歹毒的算计。” 李景源气的咬牙切齿,喃喃道:“这样一件宝物,李弼白居然愿意拿出来算计我,当真是看得起我啊。” 李景源此时头皮发麻,一个不惜代价也要算计他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赵高:“殿下,照阳神符是块烫手山芋,只要将这块照阳神符光明正大送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照阳神符不在殿下手中,这麻烦也就送走了。” “送给谁?又能送给谁?”李景源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他看出了李弼白此计的险恶之处。 赵高立马道:“送给衡顺帝,不仅解决了麻烦,殿下还会因为献宝有功受到奖赏。” 李景源摇摇头:“照阳神符落到衡顺帝手中,基本不可能再流出来了,你觉得大燕余孽会怎么想? 荀三甲肯定不会放过我这个送宝人。” 李景源叹息道:“若是送给其他人,衡顺帝又该怎么想。” 赵高忽然道:“殿下,还有一条路,李弼白这局中主要利用的就是荀三甲,若是将照阳神符偷偷还给荀三甲,荀三甲便没有理由对殿下出手。” 李景源苦闷的摇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我虽然对李弼白了解不多,但从藏书楼之局中我就知道此人心思缜密,善用人性,谋划极深。我们能想到的,他定然不会疏漏。 恐怕在我将照阳神符还给荀三甲的时候,就会有我勾结大燕余孽的流言广传天下,那时就是我的死期。 或许他就想让我选这条路。” 李景源喃喃道:“荀三甲为光复大燕,坑死蜀地无数百姓,此人心毒的很。我若将照明神符偷还给他,就等于给他送去了致命把柄,他岂会轻易放过我。” 赵高恼怒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岂不成了死局。” 半晌,邓太阿缓缓道:“所谓的局,可不只有循规蹈矩的解法。” 李景源把玩着照阳神符的动作一顿,心神激荡,眼中闪过精光,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不错,此局无解,那就掀了棋桌。” 李景源此刻豪气冲云霄:“这照阳神符我收了,我倒要看看李弼白这一局能否置我于死地。” 第39章 两个蠢货 这一日,李景源刚练完功,赵高急忙上前走进来:“殿下,红薯和青鸟受伤了。” 李景源猛地起身,诧异道:“怎么回事?” 赵高道:“今日她们二人出去采买东西,在路上遇上了康毅王世子,康毅王世子见红薯、青鸟长得极美,就想带走她们。红薯、青鸟拼死反抗才得以逃脱。” 李景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康毅王世子,那个喜爱逛花楼,被称为风流世子的李修武?” “正是他。” “他知道红薯、青鸟是我的人吗?” “红薯第一时间就说了。” 李景源脸上出现怒容:“知道还敢做,这个李修武当真是精虫上脑,不知死活。” 李景源眉头微皱,意识到有问题,追问道:“青鸟,红薯两人是先天后期境界,那李修武不过九品而已,怎么会受伤?” “李修武身边有一位小宗师,好像是康毅王府的护卫统领。” “一个小宗师贴身护卫,他一个纨绔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赵高道:“罗网调查过京都所有高官勋贵,这李修武身边应当配的是一位二品武夫,今日不知怎的,那护卫统领居然随行。” 果然有问题。 “红薯,青鸟在哪里?” “此刻在梧桐苑中治伤。” 李景源快步去了梧桐苑,见到了两女。 两女脸色苍白,干净的衣衫上有大片的血迹,青鸟的胳膊还有一道不浅的刀口。 看的李景源眼睛冒火,好好一身白玉无瑕,现在添了一道疤痕,这李修武当真该死。 “别起身了,好好养伤。” “太医,想办法将这道疤完全去掉。” “殿下,放心,臣保证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李景源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李修武在哪里?” “暖香楼。” 这是京都第一青楼。 “狗改不了吃屎,让典韦点齐虎卫军。” 他其实意识到此事是有人在算计他,不过李景源不管这些,敢动青鸟、红薯,那就是找死。 时隔大半个月,震动京都的虎卫军再次出动,蛮横冲街,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暖香楼。 “围了。” 虎卫军立马冲进暖香楼,森严的军势吓坏了暖香楼中寻花问柳的客人,一个个躲到墙角,不敢出声。 李景源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进暖香楼。 “你们是哪家兵马,不知道这里是暖香楼吗,我这里的客人都是贵客,要是冲撞了,你们能担待得起吗。” 一进门就看到风韵犹存的老鸨,掐着腰在趾高气扬的大放厥词。 “哎呦,这不是太子殿下吗。”老鸨竟是一眼认出了李景源,心里一咯噔,意识到了不妙。刚才还恼怒的脸色立马变得谄媚,摇着曼妙身姿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光临暖香楼,真是蓬荜生辉啊。” 李景源此刻心情很差,冷声硬气道:“李修武在哪里?” 老鸨心里一紧,仿佛被攥住了心脏,下面都有些温热,哆哆嗦嗦的指向二楼的一个房间:“世子殿下在二楼。” “将他抓下来。” 虎卫军当即冲向二楼,结果在楼梯口出现了一个抱刀的精壮中年人,一身浑厚又内敛的气息压得虎卫军上不来。 他双手抱刀,向李景源一拱手:“不知太子殿下找我家世子所为何事?” 李景源面无表情:“就是你打伤了我家红薯和青鸟?” 抱刀中年人脸色瞬变,从李景源对两女的称呼上,他意识到了不妙,连忙鞠躬:“那是无心之失,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恕你妈,砍了。”李景源只有这一句。 赵高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他身后,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时,割掉了他的脑袋。 一位小宗师的大好头颅从楼梯上一下一下的滚了下来,那猩红的血水让暖香楼的宾客侍女全都尖叫起来。 “聒噪。” 赵高眼神一瞪,阴冷的气息仿佛一把钢刀架在了所有人脖子上,一个个捂住嘴巴,不敢发声。 很快李修武便被两个虎卫军士架了出来,他衣衫不整,裤子都没穿好,想来是正在做那事。 “放我下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一定要告诉我父王,砍了你们的脑袋。” 他看到了小宗师的头颅,整张脸一下子愤怒到扭曲:“是谁杀了赵叔。” “我。” 当他怒目看到李景源时,如遭雷击,说话都结巴了:“太子……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 李景源面无表情:“你不记得你干的好事?” 李修武愤怒到脸都涨红:“只是两个丫鬟,何至于此啊。” “只是两个丫鬟?李修武,你真是个蠢货。” 李景源懒得和他解释:“带走。” 虎卫军押着李修武回到东宫,李景源吩咐手底下人脱了他上衣,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一名虎卫军拿着一根沾着盐水的软鞭,一鞭一鞭的打在他身上,打得他哭爹喊娘,惨叫不止。 赵高拿来了一张椅子过来,李景源坐在对面冷冷看着。任他求饶嚎叫,不动一色,不发一声。 执刑虎卫军躬身道:“殿下,他晕过去了。” 李景源摇摇头:“才十几鞭就晕了,真是废物,泼醒他,继续打。” 一盆冷水浇下去,李修武幽幽醒来,强烈的疼痛感袭来,疼的他嘶嘶叫唤。 还没睁开眼,一鞭打在他身上。疼的一激灵,立马瞪大眼睛,然后又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继续泼水,继续打。” 赵高走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李修文带着数百五城兵马司的兵马正在赶来东宫。” 李景源冷哼一声:“还真是两兄弟,一样的愚蠢。康毅王生了这两个蠢蛋,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让典韦在凤星路口拦住他。” “是。” …… “都给我快一点,再快一点。”李修文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当前疾驰,身后是三百五城兵马司的兵卒。 在他们抵达凤星路口,再一个拐弯就是直往东宫的青石大道。 “吁,吁……”李修文刚一调转马头,便是看见严阵以待的虎卫军,他赶紧勒马停下。 典韦坐在高头大马上,眼神凌厉的盯着李修文:“殿下有令,你们不准进入青石大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康显郡王李修文。” 李修文厉喝:“知道是我,还不让路。” 典韦掏了掏耳朵,歪头看着李修文:“郡王而已,能比得上太子殿下吗?康显郡王,本将军劝你一句立刻带兵离开。” 李修文脸色阴沉的盯着典韦:“我若偏要进去。” 典韦淡淡道:“那就打断你们的腿。” 李修文怒不可遏:“你敢?” “虎卫军听令,他们若敢踏进青石大道一步,打断他们的腿。” “是。” 上百虎卫军同时大喝,兵戈势起,声音如雷,三百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慌了阵脚。五城兵马司不过负责京都治安,抓些贼匪或许不错,但面对铁血浇筑的百战精兵,连个屁都不是。 李修文见自家兵卒狼狈模样,气的大骂:“一群废物,给我拔刀。” “指挥使,这可是马踏太秋宗的虎卫军啊,他们杀人如麻,可不敢真动手。”李修文副手急忙道。 “那又如何,他们还敢动我不成?”李修文一把推开副手,随后跳下马,一步步踏进了青石大道。 李修文傲然:“我便踏进来了,你又能如何?” 第40章 叔叔跪侄子,天理不容的 典韦手里提着李修文来到李景源面前,将他扔在地上。 “殿下人带来了。” 李修文抱着大腿哀嚎,疼的冷汗直冒,典韦真断了他一条腿。 “哥,我疼,救我,救我。”李修武哀嚎的撕心裂肺,嗓子都哭哑了,如泣如诉。 李修文看到自家弟弟惨状,怒火攻心,强忍疼痛,满脸愤怒的质问道:“太子殿下,我们二人是你的堂亲,我父王可是你的叔叔,你安敢如此待我们。” 李景源俯身,指了指脑袋,问道:“带五城兵马司的兵卒闯东宫?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怒容脸的李修文当即就色变,急忙道:“什么闯东宫,我可没有,你休要血口喷人。” 李景源一脚将李修文踢倒,一字一句说道:“等你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东宫门口时,那就是闯东宫。” 李修文爬起来跪在地上,急忙解释:“没有,我没有闯东宫,我只是想问问太子殿下为何要杀赵叔,抓我弟弟。” “带着三百个五城兵马司的人来问?”李景源一句反问让他说不出话来。 李景源看他就跟看白痴一样,摇摇头:“也不知道康毅王叔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居然生了你们这样的儿子。” 当初康毅王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取名修文、修武,是希望自己两个儿子能文成武就。 对这两个儿子是寄予厚望。 谁能想到这两个儿子越长越歪。 取名修文的大儿子偏偏脑子一根筋,做事冲动,不喜文,偏爱练武,最后成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取名修武的反而对练武不感兴趣,康毅王请了儒家名师做老师,结果没在儒道上有所成就,反而沾染了文人骚客的破烂习性,只爱寻花问柳,落了个风流纨绔的破名声。 “不准你骂我父王。”李修文还敢顶嘴。 李景源都无奈了,这李修文简直是个蠢笨至极。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王叔宁愿选择这纨绔风流的李修武做世子,也不选你。” “李修文干的那些事情,最多也就是受点皮肉之苦,罪不致死。而你就是纯属找死了。世子之位给你,将来指不定会闯下什么惊天祸事,落了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李修文听此脸色涨红,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因为这话康毅王没少说。 “哥,救……我。” “殿下,又晕了。”这虎卫军士都有些无奈,李修武太不经打了。 “泼醒,继续打。” 李秀文跪在地上,垂首磕头:“太子殿下,我弟弟虽说是九品武夫,但他常年流连烟花柳巷,身体亏空严重,连普通人还不如,还请殿下看在我父王的面上,网开一面。” 李景源似笑非笑道:“本宫把他打死了,王叔也就没了世子。世子之位就会落到你身上,对你有利啊。” “你应该盼着我打死李修武才对。” 李修文立马道:“修武是我亲弟弟,哪有会盼着亲弟弟去死的道理。” 李景源一脸古怪,这家伙真是皇室宗亲吗? 不盼父兄早点死,那还是皇室吗。 该说单纯,还是说他们兄弟关系好。 李修文再次俯首:“太子殿下,虽不知道我弟弟犯了什么错,但我愿替他受刑。” 李景源问向执鞭虎卫军士:“打了多少鞭了?” “二十六鞭。” 李景源淡淡道:“你这弟弟要受五十鞭,还剩二十四鞭。你既然替他受刑,那就翻个倍,你受四十八鞭。” 李修文深吸一口气,俯首道:“我愿受着四十八鞭。” 还算有些可取之处。 李景源一挥手:“绑了。” 两个虎卫军士立马扒了李修文的衣服,将他绑上柱子,用力鞭打起来。 还没到打十鞭子,康毅王来了。 “这一个个来的都挺快啊。” 康毅王挺着肥硕大肚子,重达两百多斤的身躯,远远看着就像个球。他一边擦汗,一边小跑而来,没有半点王爷风度。 一进大院,看到自己两个儿子的惨状,哎呦就叫了起来。跑的更快了,直接跪在了李景源面前,没有一丝犹豫。 “我这两个儿子犯了什么事,让太子殿下如此动怒。” 李景源淡淡道:“叔叔跪侄子,天理不容的,王叔还是起来吧。” 康毅王摇摇头,不肯起身:“太子殿下是君,我是臣,臣跪君,天经地义。” 李景源摇头道:“你若不起来,我便多打他们十鞭。” “那还是别了,我这就起来。”康毅王立马摇头,只是肥胖的身躯费了些力气才站起来,即便站着也是弓着身子,倒显得很恭敬。 李景源笑着说道:“你这世子当街强抢本宫的贴身丫鬟,还把人给伤了。你这二儿子,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要闯东宫,若不是本宫让人将他拦住了,估摸着你现在还能看到这东宫被围的奇观。” 康毅王越听越心惊,汗如雨滴,吓得不轻。当听到李修文要围东宫时,吓得又一次跪在地上。 “我儿鲁莽,我儿愚蠢,恳请太子殿下恕罪。” 李景源取笑道:“你这做父亲的,可没有你这两个儿子胆子大。” “他们哪是胆子大,分明是不知死活。兵围东宫,等同于逼宫谋反,这是死罪。”康毅王气的咬牙切齿,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夺了虎卫军士的皮鞭,亲自打起来。 “死孩子 ,打死你个混账东西,一直千叮咛万嘱咐让做事要动动脑子,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康毅王没打几鞭子打不动了,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李景源摆摆手:“好了,这不是被本宫拦下了吗。” 康毅王深呼一口气,放下皮鞭,感恩道:“多谢太子殿下饶我儿一命。” 李景源摆摆手:“毕竟是血亲,总不能看着他们被人坑死吧。” 康毅王面色一惊,小心翼翼问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我这两个儿子被人利用了?” 李景源道:“你这世子估计有可能真的是色欲熏心,但是我前脚刚将李修武带回东宫,后脚李修文就到了,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康毅王顿时明白,自己两个儿子是被人当枪使了,拱手一拜:“太子殿下明察秋毫,我这两个儿子蠢是蠢了些,但还不敢如此大逆不道,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李景源冷漠道:“若不是猜到他们是被人算计了,今日王叔见到的就是两具尸体了。” 这可把康毅王吓得不轻。 “不过你这两个儿子再不狠狠教训一下,长点记性,将来真会被人坑死。” “是是是,应当好好教训了,太子殿下教训的好。” “来人,给王叔看座。”李景源抬抬手。 两个太监连忙搬来一张椅子,让康毅王坐着看自己儿子被打。 那一鞭一鞭下去,皮开肉绽,血刺呼啦的惨状让康毅王心疼的不得了,闭着眼睛,都不敢看。 李景源闲聊道:“你府中那位护卫统领,本宫杀了。” 康毅王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没有丝毫犹豫的道:“杀的好,肯定是此人蛊惑的我儿犯下今日祸事。” 李景源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把责任推给死人,康毅王也算有几分机敏。 跟着又问道:“李修文平时身边跟着的不过是个二品武夫,今日为何换成了护卫统领。” 康毅王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转头就对着还在哀嚎的李修武痛骂起来:“混账东西,赵宁今日为何会陪同你出府。” 第41章 你那两个丫鬟是不是长得极美 “我听孙梓木说北城那边有一个奇美的小娘子,我们打算去看看。北城那边鱼龙混杂的,孙梓木就让我请赵叔陪同。”李修武哆哆嗦嗦道。 康毅王:“孙梓木又是谁啊?” 李修武犹犹豫豫,有些不想说,气的康毅王起身跑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想死吗,还不快说给太子殿下听。” 李修武缩着脖子,畏惧颤声道:“是我在暖香楼认识的同道中人。” 李景源:“那孙梓木在何处?” “本来约好在暖香楼见面的,可我去的时候没看到他。” 李景源看了一眼身后的赵高,赵高领会点头,让人去调查这个孙梓木。 “你这混账,我早说让你不要去青楼,你瞧瞧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康毅王抬手要打,但看着只剩下半条命的儿子,又无法狠心。 “唉!”深深叹了一口气,一甩袖子,赶忙来到李景源面前,拱手道:“定是这个孙梓木在背后搞鬼,请殿下立马派虎卫军将他抓住。” “王叔,就别管了,坐吧。”李景源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示意他坐下。 康毅王顺从坐下,只是如坐针毡,怎么坐都不舒服。一直到四十八鞭打完,李修文只剩下半条命了,晕厥了过去。 李景源微笑道:“好了,王叔,这一顿打下去,他们估计得在床上躺个两三个月。躺着好啊,不会惹事,尤其是眼下时局。” 康毅王忙不迭点头,应和着:“对对对。” “王叔将他们带回去吧。” 李景源转身离开,康毅王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滴落的冷汗,低喃道:“这气场比当年的陛下还要吓人。” “哎呦,我的孩子呦。你们两个死孩子,我早就告诉你们, 李景源站在窗口平静看着康毅王带着两个倒霉蛋离开。 “你说我差点废了他两个儿子,康王叔会不会找衡顺帝告状。康王叔是衡顺帝最宠的弟弟,他若是去告状,衡顺帝多半会管。” 赵高轻声道:“康毅王是个聪明人,他看得明白殿下的用意。” 李景源认同的点头:“是啊,康王叔看着呆憨,胆子小,但能在皇室生存下来,没有一点智慧是不行的。” 他这位康王叔是个逍遥王爷,他不理朝政,轻易不入朝堂,不爱朝堂争斗。每天只知道寄情于声乐,快活享乐,只图一个一世平安。 正因为这个性子,所有人都认为他没有威胁,这才能从上一代残酷的皇位争斗中活下来。而且至今深受衡顺帝看重,真心待他如弟弟。 这次幕后算计之人就是想利用康毅王的圣恩对付李景源。 真要说起来,此事不算大,李景源只要小惩大戒,也就过去。 但是他们动了红薯、青鸟,李景源忍不了一点。 背后算计之人估计没想到李景源反应会如此激烈,恐怕现在应该在拍手叫好,甚至背地里骂李景源愚蠢。 因为两个丫鬟,罔顾亲情,毒打一位世子,一位郡王。这事传出去,李景源怕是要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君王多薄情。但你不能表现的薄情寡义。起码是在你还没坐上那把龙椅时,不能薄情寡义,否则就会让人害怕、恐惧,就不会有人支持。 背后算计者一定会借着此事大做文章。 李景源不怕他们大做文章,就怕他们不做文章。做的越多,露出的痕迹也就越多,顺藤摸瓜也就能找到幕后算计之人 很快罗网就传来消息,始作俑者的孙梓木死了,死在了家中。 李景源没有失望,在他的意料之中。杀人灭口,总是让人安心的好手段。 赵高道:“罗网正在调查孙梓木的人际关系,想来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李景源点点头,但他心里清楚大概率是不会留有痕迹。 傍晚时分,宫里来人了,衡顺帝召见他。 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今天的事情。 来到御书房,衡顺帝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御书房中还有一位锦衣老者,面容严肃,板着脸,看向李景源眼神略带怒意。 李景源没认错的话,他好像是宗人府的宗正。 康毅王向宗人府告状了?还是背后算计者在推动? 他恭敬行礼后,衡顺帝便道:“知道为什么召见你吗。” 李景源说道:“应该是今日我教训康王叔两个儿子的事情吧。” 老宗正把椅子拍得梆梆响,怒道:“把人打得半死,你那是教训吗?你那是想杀人。\" “你还知道康毅王是你王叔啊,为了两个丫鬟,杀了你王叔府中的护卫统领,将你两个堂哥打得半死。太子,你做的太过分了。” “我并不觉得过分,相反我觉得我做的很对。”李景源平静的语气再次惹怒了老宗正。 “还不知悔改。”老宗正起身,直接向着衡顺帝谏言:“陛下,太子这两个月所行所为,越发荒唐,若不再规改……” 衡顺帝抬手沉声打断了老宗正:“王叔,不着急,听听他怎么说。” “李修武明知道那两个丫鬟是我府中之人,却还敢强抢,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行为叫什么。不尊东宫,不敬太子。 光是这一点,我就能定他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我若不严惩他,京都的人都会认为我这个太子是个窝囊废,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保不住。以后是不是谁都可以站在我头上拉屎撒尿。” 衡顺帝哼了一声:“太子,注意言辞。” 老宗正也知道此事李修武错在先,语气软和了许多:“可是也不至于惩戒的如此之重。” “李修文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兵卒直奔我东宫而来,若不是我让人拦住了他,他恐怕就要带兵围了我东宫,宗正爷爷,你说我该惩治他们。” 老宗正叹气道:“毕竟是你堂弟啊,好生教育不就行了。再不济,你可以将他们送到宗人府,我来管教,非得把他们打得半死吗?” 李景源语重心长道:“康王叔管得了,宗人府管得了,那李修武就不会还是今天这副德行。” “我重惩他们是在救他们,让他们牢记这次教训,是希望他们能克己复礼,不要重蹈覆辙。免得日后被人利用犯下更大的错误,连累了康王叔,连累了康毅王府。” 老宗正听完,重重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衡顺帝微微点头道: “修文修武那两个小子,确实该狠狠惩戒了。” 随后看向老宗正:“王叔,太子已经解释了,你理解了吗?” 老宗正叹了一口气,躬身行礼:“陛下都理解了,臣自然也能理解。” 只是看他神色言语,怒意未消除,不像是理解的样子。 衡顺帝并不在乎,说道:“那王叔就先回宗人府吧,让那些没事干的宗亲们都安分点。” 老宗正应了一声,就走了。 衡顺帝道:“你王叔没去宗人府告状,也没和朕告状。” “儿臣明白了。”李景源明白这是背后算计之人将事情捅到了宗人府,是想利用宗人府施压。 衡顺帝的第二句话,让李景源心里一紧。 “你那两个丫鬟是不是长得极美?” 第42章 意外的对手 “你真当自己做的对吗?刚才是朕给你这个太子留着脸。”衡顺帝脸色阴沉,话中带着很强的怒意。 李景源赶紧跪地。 “全都出去,快,都给出去。”孙公公也被吓得一激灵,眼疾手快的将御书房里的太监宫女赶出去。 衡顺帝拍着桌子,越说越气:“这是件很大的事情吗,杀了一个小宗师还不解气,需要将修文修武打到半死? 太子,你是觉得有一位天象武夫给你撑腰,觉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还是真的薄情寡义啊。” “儿臣没有。” 衡顺帝指着李景源骂:“那就是你愚蠢。” “你知道现在皇室宗亲对你有多不满吗?” “亲亲相隐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皇室,更是如此。那些皇室宗亲都害怕一个薄情寡义的君王。你今天做的事情让他们害怕了,他们怕啊,怕哪天也落了个修文修武的下场。” “皇室宗亲不全是修文修武那样的废物,你要想坐上这个位子,还得靠他们。你要让他们害怕了,他们就会成为别人的刀,杀你的刀。”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衡顺帝说了很多,好似真的是在教导李景源。 衡顺帝慢慢平静下来,最后道:“事情起因是那两个丫鬟,那就将那两个丫鬟送去康毅王府,这件事情到此结束。” 李景源脸色陡变,把红薯、青鸟送出去,那怎么可能,他沉声道:“我若这么做了,以后还有谁愿意死心塌地的为我做事。 父皇放心,康王叔那里,我会想办法补偿。” 衡顺帝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这还是李景源第一次拒绝他。 他神情逐渐平静,直至面无表情,淡淡说了一句:“那你就自己去做,回去吧。” 李景源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儿臣告退。” 衡顺帝面无表情,心思难测。 半晌之后,低喃了一句:“为上者,当至无情。你若不明白,便没了机会。” …… 月已上枝头,李景源还没入睡,在月下剑舞。 李景源的剑越舞越快,森白剑光连成一片,似乎要将这黑夜给撕开。 邓太阿坐在台阶上,旁边放着几碟好菜,一边饮酒,一边赏剑。 他灌了口酒,轻轻摇头:“一点就通,一点就透,这天赋世上罕见啦。我现在有些后悔没收他为徒。” 黄瓜机灵古怪的道:“要不我卖个后悔药给你。” 邓太阿赶紧摆摆手:“免了免了,收徒太麻烦了,况且殿下也不需要,我指导指导就行了。” 黄瓜觉得有道理,歪着脑袋点头:“那倒也是,殿下毕竟绝顶聪明嘛。” 黄瓜端着个脑袋,痴痴的看着,还痴笑道:“殿下舞剑的样子真好看。” 邓太阿听了,摇头不止,暗叹这丫头是没救了。 这时,赵高急匆匆赶来。 李景源立马停了下来,收剑归鞘。 赵高:“殿下,不出你所料,背后之人果然要对李修武李修文动手。” 李景源目光转冷,面无表情道:“有衡顺帝调停,宗人府的皇室宗亲们再不满也无济于事。 想要此事闹大,就必须要出人命。” 李景源将剑递给黄瓜,继续道:“李修文,李修武被打的半死,伤的极重,若是没能挺过今夜,死了,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康毅王,单单是宗人府的那些皇室宗亲就会对我口诛笔伐,衡顺帝估计也压不住他们的怒火。” 黄瓜抱剑,俏脸爬上怒容,气鼓鼓道:“这背后之人当真歹毒。” 李景源笑着敲了下她的脑袋:“不歹毒又如何能将我拉下太子之位。” 李景源问向赵高:“查清楚是谁的人了吗?” “长公主的人。” 李景源眉头紧皱,颇为意外,他以为这次布局的是她那几个兄弟,没想到居然是长公主。 他和这位长公主可没有多少交集啊。 “确定?” 赵高很笃定:“六剑奴撬开了暗杀者的口,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了暗杀者的接头人,亲眼看到此人进了长公主府。” 李景源微微点头,他对六剑奴的能力还是信任的。 李景源眯着眼,抬头望着空中那隐约可见的明月,感叹道:“这位长公主也想做那日月当空的武曌啊。” 这位长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年衡顺帝能顺利继位,她在当中出了不力,是个美貌、能力、才华都一流的大女人。 现在这位已经不满长公主之位,有心思做那大衡第一位女帝。 这些年来长公主在朝中耕耘,投靠她的官吏不少,在江湖中亦是有不小的影响力。 李景源眯着眼,其内寒意凌冽:“既然长公主出招了,那我也应该回礼。” 赵高明白李景源的意思,说道:“长公主的卷宗已经整理好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李景源一早就让罗网暗中调查京都高层的情报,尤其是李景源的对手们。 “走,去看看拿谁开刀。” 赵高搬来了一叠册子,全都是关于长公主的情报。 他一一翻看,寻一个能给长公主沉重一击的对象。 赵高递过来一个册子,认真道:“殿下,老奴觉得鬼市是个不错的对象。” 李景源接过册子,翻看起来,上面记录着黑市的情况。 黑市是京都的一处阴暗可怖,连朝廷法度都进不去的无法地带。 黑市最初只是无家可归之人的聚集地,后来许多晚间生意的人混迹于此,形成了市场。遵循半夜而合,鸡鸣而散的规矩。 慢慢的黑市成分越来越复杂,地痞流氓、逃犯恶徒,杀手暗客,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干的勾当越来越大胆,甚至大衡明令禁止的违禁品在那里都能买到。 这么一处严重不符大衡法度的地方却在大衡法度最森明的京都明晃晃的存在了几十年。 当真是讽刺。 李景源讥笑起来:“谁能想到黑市的背后竟是长公主,这个大衡最耀眼的女人。” 一个是大衡最风光,最具权势的女人,被称作大衡明珠的长公主。 一个是京都最阴暗恐怖,蛇虫鼠蚁聚集的阴沟。 谁能想到这两个名字会紧密联系在一起。 简直讽刺。 赵高道:“朝堂之上有衡顺帝压着,各个皇子势力在朝中势力非同小可。长公主知道她在朝廷已没多大作为。只能转向其他地方,积蓄力量。 黑市虽然不好听,但可以暗中做很多明面上办不到的事情。” 李景源默然点头。长公主野心极大,想要做那大事,必然会涉及违禁品,而黑市最是容易得到这些东西的地方。 “黑市中或许有让长公主倒台的证据。” 李景源摇摇头:“长公主在衡顺帝登基后还能一直稳坐皇库管理之位,足以说明她有多谨慎,怎么可能在黑市中留下罪证。” “就算没有,除掉黑市,也足够让她心疼好一阵。” 李景源点点头,此时想想,黑市确实是个不错的攻击对象。 第43章 我就是你的守秘人 “若想要除掉黑市,这个威虎帮是极好的切入点。”赵高从一堆册子中取出另一个册子,摆在李景源面前。 “这个威虎帮,是北城的第一大帮派,明面上是敲诈勒索、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暗地里干着拐卖幼童的阴损勾当。 他们游走在东西北三城以及京都附近的村庄,专门诱拐幼童,而后将拐到的孩子卖到黑市。 十年下来,被他们卖掉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些被拐幼童的去向神秘,罗网竟也探查不到。其中若没有长公主的手段,断然不可能做到如此精细。” 李景源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平静的眼中首次流露出强烈杀意。拐卖幼童,这种人不论放在那个时代,都应该凌迟处死。 这些被拐卖的孩子最好的下场就是被卖给其他人做儿女。 更多的是被采生折割,做了那博取世人的同情,借此获得路人施舍的大量钱财的敛财工具。 还有一种更为残忍,就是被培养成死士。 死士都是从小开始培养的,通过各种残酷的手段洗脑,让他们成为唯命是从的杀人工具。 虎威帮拐卖的这些孩子被送去黑市,大概率是落在长公主手里,被用来培养死士。 想到此处,李景源眼中的杀意更浓了。此时李景源觉得长公主比李哲、李显他们更该死。 “借由虎威帮拐卖幼童案,插手黑市就名正言顺。 再者京都目前有很多对殿下不利的流言蜚语,正好需要一件大事转移所有人注意力。 如此打的拐卖幼童案,定然能引来全京都人讨论。 若是将此案破了,殿下在民间的名声会立马逆转。再由罗网暗中操作,针对殿下的流言蜚语很快就会消失。” 李景源收敛杀意,赞许了赵高的提议:“一箭三雕,这么看来确实是最好的对象了。” 李景源一指点在册子上:“那就定了,就是这个虎威帮。” …… 第二天,李景源大张旗鼓的去了北城。 北城是京都底层平民区,居住环境、居住条件各方面都很糟糕,是京都最差的比不上其他四城。 太子豪华车辇行在其中,格格不入,太过显眼,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突然有数人从人群中挤出来,直接跪在了车辇前方,逼停了车辇。 “草民有冤,求太子殿下做主。”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用力磕头,将脑袋都给撞破,顿时血流如注。 其他人同样悲戚声起:“求太子殿下做主。” 李景源从车辇中走出,下了马车,来到跪地的几人面前。 李景源温声道:“你们有何冤屈。” “太子殿下,一年前,我家小孙子被人贩子拐走。我去衙门告状,衙门根本不理。我数次去衙门,他们敷衍了事,最后草草结案。我那小孙子才五岁啊,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啊,求太子殿下为老妇做主。”白发老妇边哭边磕头,那叫一个悲痛欲绝。 “太子殿下,俺家也是,几天前俺家小娃在家门口玩耍,我只是没看着几分钟,他就不见了,我把周围街巷翻了遍也没找到。俺家小娃才六岁啊,他要是没了,我们一家都活不了。”白发老妇身边的中年妇女哭的肝肠寸断,更是凄厉。说完也学着老妇动作,很用力的磕头,将头给磕破了,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打动李景源。 “莫要如此。”李景源赶紧阻止中年妇女,又将老妇扶起。 李景源脸色严肃,看向其他几人:“你们也是丢了孩子?” “是的,太子殿下,我家两个孩子都丢了。” “太子殿下,我家也丢了孩子,我亲眼看到人贩子把他拐走的,至今找不到。我去衙门报案,衙门草草了事,太子殿下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我家也丢了孩子,恳求太子殿下做主。”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接着一个丢失孩子的苦主挤出人群,跪在了李景源面前。 没多大一会儿,眼前就跪下了百十号人。 上百人同时痛哭,那悲痛气氛,感染了围观群众,纷纷跪地请求李景源做主。 这群苦主自然不可能这么恰巧的出现在周围,是罗网在暗中推动,将失孤的家庭引到此处。 而后假装苦主带头告御状,给了人群中围观的失孤苦主站出来发声的信心。 围观的平民百姓越来越多,此事越闹越大。 李景源直接站到车辇上,大声喊道:“本宫以太子之名向你们保证,本宫一定会彻查此事,一定会找出那些该死的人贩子,全力帮你们找回丢失的孩子。” “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大好人。” “太子仁德。” …… 围观的所有百姓全部跪地,向李景源叩首,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声势很大。 李景源看着这些失孤苦主,五味杂陈,心中不由得对长公主越发的厌恶。 “回吧。” 查案的由头有了,李景源便径直去皇宫请旨,他要尽快铲除虎威帮,铲除黑市,尽可能的救出被拐走的幼童。 衡顺帝很痛快的答应了:“想查就去查吧,锦衣卫、各司衙门随你调动。” 高普急匆匆赶来,严肃道:“陛下有旨,锦衣卫随你调遣。” “让锦衣卫集合,等待通知。” 李景源翻身上马, 虎卫军在前开路,以最快速度赶向虎威帮驻地。 此时虎威帮帮主像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在宽敞的大厅中来回走动。 北城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地头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急匆匆走入大厅,恼怒的恼骚道:“这病太子,不在东宫享福,跑来北城做什么,管那些泥腿子做什么,他是闲着蛋疼没事干吗。” 这糙汉子是虎威帮帮主的二把手,帮里人都称他做肖二爷。 “二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得想想怎么办?”旁边的师爷打扮得八字胡中年人说道。 “我们虽然一直在给衙门打点,年年孝敬,有关失踪人口的案件都做了结案,但那些蠹虫官员敛财是把好手,做事不要太差劲,那些案件根本禁不起查。” 虎威帮帮主没好气的道:“那些人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吗?” 师爷打扮中年人建议道:“要不我们求求我们上面的人搭把手,他们不至于见死不救。” “还搭把手?那是太子,怎么搭啊。这事已经捅上天了,上面那些人巴不得我们早点死。” 虎威帮帮主沉声道:“先将那些拐子杀了,然后躲进黑市,避避风头。” 肖二爷有些不舍的道:“大哥,我们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虎威帮就不要了?” 虎威帮帮主还算有点理智,摇头道:“要不了了,我们活着才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还活着,就会有第二个虎威帮。” “不会有第二个了。”肖二爷手中出现一把匕首,直接从后心穿入,刺穿了他的心脏。 虎威帮帮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一直以来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兄弟。那张无情的脸,冷漠的眼神是如此的无比陌生,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老二,你……” 肖二爷面无表情的又给了一刀,直入心脏。手腕用力转动,搅碎了心脏,冷漠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我就是你的守秘人。” “最后叫你一声大哥了,你那一家子,我会替你送下去,让你们一家团聚。” 虎威帮帮主紧紧抓着肖二爷的衣领,满眼不甘、绝望的倒了下去。 第44章 肉喂恶狗,骨塑石雕,永世受骂名 师爷打扮的中年人被吓傻了,没有第一时间往外跑。肖二爷转过身来,染血匕首滴落着腥红血水:“轮到你了。” 中年人扑通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二爷,饶命。” “你知道的太多,饶不得。”肖二爷一把抓住师爷的脑袋,像是杀鸡一样的动作,手中匕首狠辣刺下去,毫不留情。 只是还没刺中,肖二爷刺出的手臂诡异的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连带着身体也后退了两步。 肖二爷脸色痛苦,再看手臂,血流如注。一根如匕首般的暗器刺穿了他的小臂,将他的小臂经脉精准切断,手中匕首无力握住,掉落在地。 “谁?”肖二爷惊惧的四顾,猛地在看到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墙角,此人黑甲覆面,阴冷如鬼。 肖二爷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同类的压迫感。 肖二爷眼神发狠,他知道自己不是黑甲覆面人的对手,只能拼命搏一下,完好的左手握拳砸向军师中年人脑袋。 但是黑甲覆面人一个跨步便是跨过了十米距离,闪电般抓住了肖二爷的肩膀,一用力,肖二爷的肩胛骨被捏碎了。 紧跟着又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果断卸了下巴,将他的牙齿全部敲碎,防止此人是个死士,牙中镶着毒囊。 军师打扮的中年人见惯了虎威帮的恶心,可还是被黑甲覆面人的冷酷凶厉手段吓尿了。 黑甲覆面人嫌他聒噪,一脚踢在他的脖子上,将他踢晕过去。 这黑甲覆面人正是罗网六剑奴之一的魍魉。 “你最好是知道虎威帮的一切事情,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魍魉因为没能阻止肖二爷杀死虎威帮帮主,此时非常生气。吃人般的森寒眼神让肖二爷这个心硬如铁,擅长伪装的守秘人产生了恐惧。 魍魉抓着两人离开。 数百虎威帮帮众都被聚在了驻地大院,他们都在讨论太子要彻查幼童拐案之事,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深深的担忧和恐惧。 突然人群中大耳青年推了推身边的旁边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哪来的声音,你是不是听错了。” 大耳青年非常笃定:“真有声音,听力极佳,不可能听错的。” 他立马趴在地上倾听,这一奇怪举动,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大耳青年神色在几息之内变得惊恐:“是马蹄声,很多的马蹄声,朝着我们这里来了。” “大耳刘,你说真的?” “我确定是马蹄声,不会错的,而且数量极多。” “一定是朝廷的人马,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 虎威帮数百帮众本就心虚,此时更是慌乱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如旱地闷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们的心脏上。 虎威帮中层气的大骂:“朝廷的人马都快到了,为什么那些眼睛还不传信过来。” 虎威帮有不少专门负责盯梢的帮众,俗称眼睛。他们散布在北城各处,盯着北城各个大道。一旦有情况,就会立马汇报消息。 可到现在他们也没收到眼睛的任何消息。 这自然是罗网的手笔,罗网杀手早已埋伏在虎威帮驻地附近,所有赶来通风报信的眼睛被全部杀死。 “快去找帮主。”威虎帮的中层赶紧向内宅跑去,有些精通审时度势的狡猾家伙目光来回转,已经在想着怎么逃走。 上千虎卫军带着滚滚尘土而来,好似千军万马一般,声势浩大。 “围住,不准放走一人。”典韦一声大吼,虎卫军向两侧包抄,将虎威帮驻地围的水泄不通。 典韦翻身下马,一脚踢碎大门,虎卫军鱼贯而入。面对如狼似虎般的虎卫军士,数百虎威帮帮众就像是一个个小鹌鹑,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有不知死活的小头目脸带谄媚笑容的上前询问情况,迎接他的是森白战刀,脑袋直接搬家了。 “欺人太甚,兄弟们,他们只有这点人,我们冲了他们。”有不知死活的帮众撺掇其他人反抗,还真不少人响应。 “反抗者,斩。”典韦冷漠开口,虎卫军士拔出了战刀。 李景源从后面走出来,冷漠道:“这么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典韦重新下令:“反抗者斩腿。” 战斗很快停止,都不能说是战斗,像极了杀鸡宰鹅,数十个帮众被砍掉了一条或两条大腿。 那猩红的血水将地面染红,典韦踏在鲜血上,溅起了血滴。 典韦一声喝:“跪下。” 强大兵戈煞势压得这群地痞流氓喘不过气来,一个接着一个麻溜地跪在地上,根本不敢动。 “全部绑了。” 虎卫军拿着一条条麻绳,十人一组,将数百威虎帮帮众全部捆了起来。 有虎卫军前来汇报:“殿下,在虎威帮的地窖中找到了被被拐卖而来的孩童。” 李景源目光看向前方,十几个五六岁,甚至还有一个襁褓中婴儿被抱了出来,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有些孩子身上有不少伤势,显然遭受过毒打。 长时间黑暗的地窖中,又遭到了非人虐待,这些孩子变得畏畏缩缩,纵是满眼恐惧也不敢哭泣。 李景源见此,眼中杀意更甚。 这群人贩子连畜生都不如,他们必须死。当处极刑,要让他们以最痛苦,最残忍的方式去死。。 “处他们凌迟,明日在北城菜市口活剐了他们。” “他们死后,肉喂恶狗,骨塑石雕,就跪在北门入口,永世受人唾弃。” 威虎帮帮众听此,一个个吓瘫在地,有意志薄弱的,直接被吓尿了。哭爹喊娘,求太子饶命。 典韦摆摆手,厌恶道:“带走,别污了殿下的眼。” 虎卫军们拽起麻绳,将他们一串串的拖走。 “先将这些孩子带出去,找到他们的家人,送他们回家。” “是。” 李景源迈步走入虎威帮内宅中,入眼就是一具尸体,而六剑奴中的三位已经在此等候。 三人跪地,恭敬叩拜: “参见殿下。” “虎威帮帮主呢。” 魍魉低头,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些惭愧:“回殿下,是属下失职,虎威帮帮主被虎威帮的二把手肖旗杀了。” 李景源有些意外,皱眉问道:“他们内讧了?” 魍魉双手递上一本册子:“这是从肖旗以及负责虎威帮账簿的陶童口中拷问出了情报。” 李景源接过册子,翻看起来,眉头紧皱起来。 虎威帮将拐卖而来的孩童卖给了号称黑市之王的幽冥王。 这倒不出所料,毕竟能够瞒住罗网的探查,也只有掌控黑市,最熟悉黑市的幽冥王才能做到。 而肖旗就是幽冥王派遣在虎威帮帮主身边的守秘人,是个死士,负责在虎威帮帮主泄露交易情报时解决对方,守住幼童买卖的秘密。 不过肖旗十年如一日的潜伏在虎威帮帮主身边,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世俗市井之气。心中多了渴望,多了畏惧,也就不再纯粹,算不得真正的死士了。 在魍魉的残酷手段下他还是透露了许多情报。 李景源重重合起册子,冷哼道:“一个傀儡也敢自称幽冥之王。” “那就让你下九幽,去见真正的阎王爷。” 第45章 殿下是钓鱼人 “叮,恭喜宿主触发新任务【以暴制暴】。” 来任务了,这倒是意外之喜。 李景源连忙查看新任务信息。 任务信息:暴君的暴是手段,是维护天下至尊位的不择手段。暴君压的是敢忤逆罔上之辈,护的是忠心忠君之人。 平民百姓是王朝根基,不可不护。 任务内容:彻底铲除黑市,还京都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任务奖励:人才大礼包。 李景源习惯性眯眼,眼底杀意沸腾:“既然是暴君嘛,就该暴力一点,这次就大开杀戒,杀出个朗朗乾坤。” 虎威帮的罪行以最快速度昭告全城,以及明日凌迟虎威帮帮众的消息如飓风一般席卷了北城。 北城百姓早就饱受虎威帮骚扰压榨之苦,苦不堪言。现在得知这个消息,一个个喜大普奔,奔走相告。 有甚至还挂起了炮仗庆祝,无不感恩李景源,无不称颂太子殿下仁德。 尤其是丢失孩子的失孤家庭当时就给李景源立起长生牌位,日夜供奉。 这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入整个京都,民间议论不休,随着虎威帮恶行一一被揭发,并在罗网刻意引导下,太子的名声出现了两极反转。 …… 二皇子府邸,李显坐在凉亭,笑的很开心:“凌迟数百人,杀心太重了,我这太子弟弟越发的暴虐了。” 沈剑锋道:“这可不是件好事,现在到处都在说太子圣明。” 李显摇头笑道:“民间舆论最容易反复,也最容易被操控,他们喊几句没什么价值。 官场舆论才是重点,官场舆论又多在儒家。 儒家的思想讲究的是以仁治世,以德化人。太子为民做主的行为确实值得赞颂,可处理方式太过狠辣残酷,这可与儒家思想背道而驰,他又一次走到了儒家的对立面。” “法家多酷吏,多酷刑,你说我们这位太子的背后是否有法家支持?” “从探子汇报而来的情报中,东宫并无法家之人。” 李显摆摆手:“别忘了当初凭空出现的虎卫军,太子藏人可是一好手。” 沈剑锋不由点头:“这倒也是。” “不过这事起因大有问题,太子为何突然去北城,又恰巧有失孤苦主拦街告御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刻意安排。 我这太子弟弟究竟想干吗?”李显目光落在了桌上宣纸,其上写的正是虎威帮以及落马官员的名字,他的目光在这些名字中游走,最终落在了一处。 长公主。 “粗暴无德。”这是内阁首辅董正道的评价,京都那些高层也是差不多的评价。 翌日,北城菜市口人头攒动,天还没亮就已经来了数百人,到现在菜市口汇聚了上万人,附近几个街道被围的水泄不通。而且其他四个城区亦是有大量百姓在赶来的路上。 若不是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尹各衙门及时阻止,今日的北城恐怕要汇聚数万乃至十万人,可见此事的影响力有多大。 典韦一身甲装走上处刑台,朗声高喝,声传两里地,让围观百姓都能听清楚。 “现查明,虎威帮十三年里拐卖幼童一千余人,毁家无数;……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奉太子令,判处虎威帮二百一十人凌迟,一百三十人斩立决。” “好,太子圣明。”人群非常欢呼起来。 “带人犯。” 第一个被押上来的虎威帮帮主。 他虽然死了,但作为首恶,李景源又怎能让他死的轻松,死的安心。 死了也要将他凌迟。 负责凌迟的是罗网中人,他们最是擅长凌迟,活剐,能让人在凌迟的时候承受最大的痛苦。 一刀、一刀、接着一刀,虎威帮帮主身上的肉被一块块的片了下来,这些肉被扔到了处刑台的下方。 在处刑台下面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笼子,里面是关着一只只饿了数天的恶犬,这些肉一掉下去,立马就会哄抢吃掉。 这笼子没有封闭,围观的百姓可以亲眼看到恶狗食肉的场景。 上有凌迟活剐,下有恶狗食人肉。 这两幕极具冲击,有的百姓根本受不了,当场吐了。 菜市口的处刑从午时三刻,一直持续到宵禁才结束。围观的百姓是换了一拨又一拨,恶犬都被撑死了几只。 李景源如此酷烈的行为不出所料的受到了儒官抨击,衡顺帝的御桌上再次奏疏如蝗。这次衡顺帝没说什么,只是这些奏疏留中,似乎是默认李景源的酷刑。 当天夜里,寒风凛冽,夜空无月,天地一片漆黑。 李景源骑着一匹高大黑马,抬头看着夜幕,又看向不远处,那烛火摇曳,人影幢幢的地方,幽幽道:“月黑风高夜,杀人好时节啊。” 黑白玄鉴出现在了李景源身后,躬身道:“回殿下,虎卫军和罗网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动手。” “那便动手吧,让这座污秽之地从此消失。”李景源单手提着定秦剑,一夹马腹,骏马嗖的冲了出去,身后数个快马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赵高去了皇宫。 御书房中,有个小太监急忙走进御书房,跪地道:“回陛下,东宫总管太监赵高求见。” 衡顺帝一愣,问道:“太子没来?” “回陛下,没有,只有找赵公公一人。” 衡顺帝看了一眼身旁的孙公公,疑问道:“自逼宫案后,太子到哪里都会带着赵高,今日为何让着赵高单独来见朕?” 孙公公说道:“许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衡顺帝点点头:“让他进来。” 赵高走入御书房,向衡顺帝恭敬行了大礼:“奴才赵高拜见陛下。” “免了,说说吧,太子让你来有何要事?”衡顺帝确实很好奇赵高来意。 赵高取出一份奏疏,恭敬回道:“奴才奉太子殿下令,前来上奏疏。” 衡顺帝眉头紧皱,上奏疏?就这事? “拿上来吧。” 孙公公连忙走过去,接过奏疏,小跑回去,交给了衡顺帝。 衡顺帝翻看,奏疏不是很长,几眼就看完了。他放下奏书,凝眉良久。奏疏上所奏之事不大,就是请命铲除黑市。 完全没必要让这位天象武夫连夜上疏。 “黑市,确实不应该存在,铲除就铲除了吧。” 突然衡顺帝似想到了什么,沉声问道:“太子在哪里?” 赵高拱手一拜道:“殿下说了,若是陛下问起,自当实话实说。太子殿下去了黑市。” “什么?”衡顺帝猛地起身, 衡顺帝脸色铁青,非常生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个道理他难道不懂吗?” 赵高面带微笑说道:“有虎卫军跟随保护,殿下不会有事的,还请陛下安心。” 衡顺帝脸上怒容来的快去的也快,如变脸翻书一般,他审视着赵高,沉声道:“他去了黑市,又让你来向朕汇报,太子这是想干吗?” 赵高如实回道:“黑市背后牵扯极广,若想要彻底铲除,就必须要将背后的关系连根拔起。若是我一同过去,背后之人定会忌惮,不敢妄动,这黑市也就查不出什么名堂。” 衡顺帝的声音带着些怒意,冷笑道:“所以他就把自己当饵。” 赵高平淡道:“殿下是钓鱼人。” 第46章 鬼门关,黄泉道,八字不硬莫近前 衡顺帝面无表情:“那朕就看看,他究竟能钓出怎样的大鱼。” 赵高一拱手,微笑道:“请陛下拭目以待。” …… 北城东北区是一片贫民窟,是京都最为脏乱差的地方,破旧的房屋密密麻麻,房屋间紧挨在一起,街巷狭窄逼仄,大多只供一人通过。 稍微宽敞的也就两条纵横的主干道,道路常年不修补。到处都是坑洞,下雨的时候,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各种生活垃圾扔的到处都是,恶臭至极。现在是冬天,倒还好。若是到了夏天,那臭味能飘至数里外,苍蝇蛆虫多的吓人。 倒是老鼠不多,因为它是难得的肉食。 在这里的人生活的都是无家可归、穷途末路者。 在北城之人只要还有一点辙子都不会来这里。 而黑市的入口就在这贫民窟的里面。 贫民窟是黑市的障眼法,也算是贫民窟的另类保护伞。贫民窟中的贫民都依靠黑市苟活,他们不希望黑市被端掉。 朝廷以前有过数次清扫黑市的行动,但光是通过贫民窟就是个不小的难题。 更何况贫民窟中有太多黑市的眼线,朝廷兵马一进入贫民窟,黑市那边就会得到消息,做鸟兽散了。等朝廷兵马进了黑市,早已晚了。 朝廷数次清剿均已失败告终,这才不管黑市,默认了它的存在。 李景源骑着黑马冲入了贫民窟,空气中散发的恶臭扑面而来,李景源不由得紧皱眉头。但没有停下,继续纵马前进。 行至半路,一道佝偻人影提灯而出,晃悠悠的正好出现在李景源前方。 似乎一点不担心会被疾驰而来的高头大马撞死。 佝偻人影微微抬手,昏暗的油灯稍微照亮了此人面容。这是个身形干瘦,满脸僵尸斑的枯槁老人。 李景源勒马而停,眉头紧皱。 “几位贵人,小老儿身患恶疾,时日无多了,可否施舍小老儿一些银钱,买口薄棺,好叫小老儿死后有三寸安息之地。”枯槁老人冻得瑟瑟发抖,说话有气无力,看不出半点生机。 李景源是太子,出门从不揣钱。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典韦。 “我也没带钱。” “我带了。” 幸亏有个虎卫军士身上带了钱,扔了一两银锭落在了枯槁老人脚下。 枯槁老人见到银钱,倒是有了些力气。跪在地上,激动将银锭揣入怀中,然后向李景源不住的磕头。 “快些让路。” “是,是,这就让路。”枯槁老人提着油灯,拖着病入膏肓的身体移动到墙边。 李景源刚要夹马腹,两侧破屋烂房里钻出了一个又一个衣衫褴褛之人,他们跪在地上,向李景源磕头,祈求施舍。 李景源脸色一沉。 “贵人们,我们无衣无食,快要冻死了。还请发发善心,施舍点钱财让我们这些可怜人能活着渡过这个寒冬吧。”一个瘦骨嶙峋如骷髅的中年人哭求道。 李景源现在有急事,不想和这些人扯皮:“还有钱吗。” 虎卫军士拿出了全部的银钱,只有五两。 “就这些了,你们全部让路。” 刚还可怜兮兮的骷髅中年人见钱眼开,一把抢过五两银子,一溜烟的钻回了破烂屋子里。跪在地上的其他人,反应过来立马追了过去,屋子里响起了痛骂和打砸声响。 人性向来如此。 李景源默然,但没忘记此行目标,狠狠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沿着大道直到尽头,是一座荒凉小山。 鬼市就在这荒凉小山之中。 驱马走至一个两人宽左右的山洞前,山洞的一侧挂着一个红灯笼。 红灯笼挂起则代表着鬼市开张,反正则鬼市关闭,给入鬼市的买卖人提示。 另一边的山体上歪歪斜斜的刻着一行难看的大字。 鬼门关,黄泉道,八字不硬莫近前。 故弄玄虚。 李景源下马来到山洞前,洞口处还依稀可见斑驳血水,山洞阴影处走出一人,是掩日。 山洞口的鬼市看门人已经被他解决,地上的斑驳血水正是来自于鬼市看门人。 “参见殿下。” “安排好了吗?” “鬼市中各处均已安排好人手。” 李景源颔首,看向身后虎卫军士,道:“召集虎卫军。” “是。” 一个虎卫军士立马朝天发射了烟火筒,寂寥黑暗的夜空中亮起了一道璀璨烟花。 这是信号。 贫民窟外,早已潜伏的虎卫军士们纷纷动身,以最快速度通过贫民窟,奔向鬼市。 北城乃至贫民窟都有鬼市眼线,任何大规模的兵马调动是不可能瞒过鬼市的眼线。 但是今日不一样,因为北城菜市口处刑事件,北城人流量太大了。 李景源让虎卫军卸甲,化作平民百姓,三三两两的随着人群散入北城各处,而后聚集在贫民窟外,这才瞒过了鬼市眼线。 “走,进去看看八字不硬莫进前的鬼市。”李景源径直进入山洞。 “殿下,我在前方领路。”典韦错开身子,走在前面带路。 这是一条五米长的山缝小道,通道两边雕刻着百鬼夜行石画,每隔一米,岩壁上就有一个烛台,这烛台是以人的头骨打造而成。 百鬼夜行石画,头骨烛台,都是在刻意营造出骇人氛围。 结合着山壁上那行故弄玄虚的的警告,李景源似乎有些明白。 鬼市入口代表的是鬼门关,这条山缝小道自然就是黄泉路。 只是五米长的黄泉路,着实是有些短了。 这条‘黄泉小道’并非直线,而是向下延伸,通向地下。 五米一过,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地腔空间,面积比上面的小山还要大出倍余。 这里实则是一处天然的地下溶洞,经人改造,这才成了如今的鬼市。 溶洞是一个凹下去的盆地状,内建有许多木屋,俨然如一座洞中村镇。 溶洞四边的木屋依溶洞的地形而建,所以这些木屋形状千奇百怪,有的是长条状,有的是木桶形,不一而足,杂乱之中却也有些因地制宜的规矩。 木屋之中多点着昏暗烛光,连让木屋光明都做不到。所以在上面看,就像是一个又一个鬼火,只能看到木屋中不时走动的人影。 胆子小的人确实会被这一幕所吓到。 李景源沿着木梯往下走,到了溶洞底部,地形稍见平坦。这里的木屋就正常许多,排列略整齐,形成如外界一般的街市。 街道之中,人头攒动,人流量不少。 鬼市中只有两种人。 不是买家和卖家。 而是外来人和本地人。 带着面具、带着兜帽,不想被别人知道身份的就是外来人。 多是买家,卖家数量也不少,基本都是来销赃的。 不做隐藏,脸色苍白的是鬼市本地人,因为常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鬼市内,他们的脸色都显得苍白。 鬼市有两个街,一个是专门买卖的东街,这里烛火昏暗,没有吆喝叫卖声,所有人都很沉默,最多有买卖双方意见不统一时不耐烦的咒骂。 还有一条是被巨大岩壁阻挡的西街,这里是烛火明亮许多,街上茶楼、酒馆、青楼、赌坊俱全,是娱乐场所,多是来鬼市避祸之人的落脚地。 铛!铛!铛! 突然鬼市入口处响起了清脆的铜铃声音,回荡在在空旷的溶洞内,惊动了鬼市所有人。 “黄泉铃响了,这是出大事了。”知道这铜铃声意义的人,连忙看向鬼入口,看到一个个拿着火把的高大甲兵,正鱼贯而入,气势汹汹的冲入了鬼市。 “开始了。” 第47章 给过你们机会了,不懂得珍惜 有鬼市武夫在木屋之上奔跑,大声呼喊:“是朝廷的披甲精兵,他们要铲除鬼市。快,通知幽冥王大人。” 一箭破空,精准命中此人,闷哼一声僵直着从屋顶摔落下去。 阴影之处罗网杀手手持弓箭利弩,瞄准着黑市。但凡有人冒头,先射杀之。 虎卫军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进,脚步声连在一起,如闷雷炸响,凶猛军势,兵戈煞气震撼人心。 鬼市中人,哪里见这等精兵悍卒,皆被吓得亡魂大冒,纷纷逃开。 李景源走过去,虎卫军同时跪地:“参见太子殿下。” 千人声如一声,并且在内力的加持下,传至黑市的每个角落,鬼市中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太子殿下,是太子来了?这人是太子? “太子何等尊贵,怎么可能来我们这人间鬼蜮。” “不,他就是太子,昨日太子亲自查抄虎威帮,我远远的看过太子。就是他,没错的,他就是太子。” “据说太子亲军个个身高九尺,壮如牛虎,这些披甲精兵模样不就是吗?” “太子为什么要来鬼市,还带着亲军前来,难道是是要铲除黑市吗?” …… 鬼市中人目光都聚焦在了李景源身上,议论纷纷,激动、诧异、担忧、害怕等等各种情绪浮现在了各人脸上。 李景源抬抬手:“起身。” “是。” 典韦站出来,鼓动内力,声音大如雷霆,再次传遍整座黑市:“据虎威帮帮主证词,他将诱拐的孩童全部卖到了黑市。太子殿下这次亲自过来,就想看看这黑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存在,竟敢在京都脚下买卖孩童。” 有胆大者出声道:“太子殿下,我等与虎威帮拐卖幼童案没半点关系,可否离开黑市。” 典韦道:“查明尔等身上没有案件在身,尔等自然安然无恙。” 典韦这话让人群骚动起来,躲在黑市的那个身上不背一两个案子,最轻的都是偷鸡摸狗,背着人命的不在少数。 束手就擒岂不是等于送死,人群再度沸腾起来,他们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毙,很多人目光都凶狠了起来。 “太子殿下,我们认罪。” 人群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而后人群瞬间分开,一个个捂住口鼻,像是在躲避瘟疫一般,往后退,四散开。 只见几个板车被推出来,板车上躺着一群穿着严密的黑衣,带着兜帽,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怪人。 推板推到距离李景源三十米的位置后,推板车的人掉头就跑。 几个板车上几十号怪人互相搀扶着走下来,他们行动不便,有人走几步还要喘几口气。 怪人们身上散发有很浓的檀香味,但离近了能稍微闻到檀香之下的恶臭味,有点像是腐臭。 他们身上极浓的檀香味就是为了压住这股恶臭味。 他们缓慢的跪在地上,向李景源磕头,疑似领头之人,有气无力说道:“虎威帮一直以来都是和我们合作,他们拐卖而来的幼童都卖给了我们。 太子殿下,我等罪孽深重,自知罪无可赦,此来向太子殿下自首。” 李景源眯着眼,就像是在看笑话,讥讽问道:“那说说你们是怎么从虎威帮手中购买的孩童,一共有多少次,最近的一次是哪一天。 别想蒙本宫,本宫手中可是有详细的账册。” 领头之人哑口无言,他默默掀开头上兜帽,帽子下那张脸让人心里不由一紧,胃里返酸,犯恶心。 实则是这人的样貌太过吓人,这人脸上长满了鸡蛋大小的脓包,将原本的面容都给遮盖了。 他身后的其他人同样掀开兜帽,多数是全身脓包。也有人看着正常,但面色蜡黄,咳嗽不止,甚至大口大口咳血血,同样瘆人。 领头之人身体抽搐几下,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病痛折磨。他深呼吸,拱手道:“太子殿下,我等身染传染恶疾,已无多少时日。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等不会说谎。” 还挺会拽词,这家伙之前不会是儒生吧。 李景源神色如常,非常平静:“说得出来,本宫就相信你们。” “太子殿下,我得的是天花病,他们中有人得了肺痨,有人是花柳病,有人是麻风、还有人是消渴症……,这些可都是绝症,随便一个都能致人于死地。” 不仅让李景源心里一惊,鬼市的人同样被吓到了,退的更远了些。 典韦上前一步,拦在李景源身前。 领头之人伸手抓着自己的脸,脓包被抓破,脓白带血,恶臭冲鼻。他痛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他强忍着痛,提高了嗓音道:“太子殿下如此不信我等将死之人,是对我等的侮辱。需知匹夫一怒,也可血溅五步。” 这是在威胁李景源。 李景源眉头皱起,罗网的情报中可没有这些人的信息。 李景源脑筋转了几圈,大概想明白了。 这些人恐怕是幽冥王特意圈养起来的,专门用来应对类似于今天的情况。 幽冥王的手段阴毒更胜高明。 说实在的,李景源一开始心里确实有些犯嘀咕。他现在可是太子,前途无量,如果不小心被感染,那真是没地后悔。 不过这想法只有一瞬。 若是被区区几十个病人吓倒,他还当个屁的太子,他还当个屁的古来第一暴君。 李景源语调平淡道:“若是被你们几十个将死之人吓到了,本宫也不配当这个太子。说,谁让你们出来顶罪的,是不是那所谓的幽冥王?” “无人指使,我等是认罪而来。” “说出指使者,本宫保证你们相安无事,保证你们能得到治疗,就算治不好,也让你们舒心离世,死后安坟立碑,有一处栖息之地。” 李景源这是要离间他们。 太子的话自然分量极重,这十几人中有好几个动摇了。 那领头之人竟也有几分动摇,紧跟着远处有箫声响起。领头之人脸色一下子惧怕起来,余下几个动摇者也是如此。 李景源看向箫声来处,这是有人在远处操控这些绝症患者。 李景源猜到了这些人转变态度的缘由,当即保证道:“你等是否有妻儿老小落在别人手中,你们放心,本宫答应你们,一定全力救下他们。” 领头之人摇头,似乎在说救不了的。 他站起身来,手中出现匕首,隔开手腕,血水流淌而出。其他人纷纷照做,然后毅然决然的朝着李景源走来。 “我等以命抵罪,请太子殿下退出鬼市,给鬼市一线生机。” 李景源摇摇头,找死啊。 一挥手。 身后虎卫军士弓弩齐射,上百支弩箭精准击中这几十号人,箭矢透体而过,瞬息惨死倒地。 “给过你们机会了,不懂得珍惜。” 李景源目光转向鬼市中人,淡淡道:“你们也要放弃本宫给的机会吗?” 平淡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第48章 凡站立者,皆杀 几十号人当场丧命,猩红血水还在汩汩流淌。 虎卫军士弓弩瞄准,刀已出鞘。 都将李景源的话衬托的更迫人,更具锋芒。 “诸位,我们黑市中人哪个身上没有几件案子,又有多少人背着人命,束手就擒等于送死。”人群之中走出一背刀客,此人面容阴鸷,一脸凶相,再加上半边脸大面积的烫伤红疤,那是凶上加凶。 “红面鬼曾兽,幽冥王手下的四鬼之一,他可是小宗师境的大高手。”有人认出了这人,惊呼出来。 曾兽眼神阴翳,透着凶光:“我们躲在这鬼市之中,就是不想死。” 他的话引起了鬼市不少人共鸣。 一队黑衣打手气势汹汹的挤出人群,为首有二人。 一人身形干瘦,脸颊凹陷,眼窝凹陷,不似正常人,更似病人。 另一人脸黑如炭,鹰钩鼻,倒三角眼,眼角下场,眼神阴翳,看着就是个狡猾诡诈之人。 “剥皮鬼朱叶。” “黑蛇鬼马守。” 这两人是四鬼之二,一个凶残成性,喜好活剥人皮。一个狡诈如蛇,心狠手辣。 “让开。”一声粗怒的女声响起,一个体型夸张的红衣女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周围男人纷纷纷纷惊恐让路。 此女身高有八尺,身宽体胖,很胖,观其体重起码有三百斤。面容丑陋,却爱红妆。只是那艳红装扮落在脸上,不增美感,反倒更觉恶心。 她力气很大,手持两把擂鼓翁金锤,倒是不负一身肥肉。 红霞鬼葛红萍。 鬼市众人暗地里都称她做肥猪鬼,此女与身旁曾兽一样是小宗师境界,天生蛮力,战力上比曾兽还要强上一分,位列四鬼之首。 仗着身份,葛红萍最是喜欢养男宠,经常强掳俊秀男子肆意妄为。最令人发指的地方在于她性格扭曲变态,喜欢干一些没下限的恶心事,没几个男的能在她身下撑过一个月。 葛红萍一双小眼睛盯着李景源,眼中炙热淫邪,舌头不由的舔了舔嘴唇。 她生平有三好,折磨男人,折磨俊美男人,尤其喜好折磨高贵的俊美男人。 李景源眉头紧蹙,这葛红萍比刚才那些绝症病人更觉得恶心。 也让李景源没了耐心:“三个数,束手者活,反抗者,死。” “太子殿下令,三个数内,黑市所有人全部蹲地束手,反抗者,杀无赦。”典韦声音忽地转冷,兵戈煞气弥漫而出,有虎啸低吟。虎卫军上前一步,四周黑市之人尽皆面色悚然,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幽冥王大人来了。” 人群一震,纷纷抬头。 一袭黑袍,面覆狰狞黑甲的幽冥王踏着屋顶而来,落在了四大鬼王前方。 幽冥王向李景源拱手,恭敬道:“太子殿下,有礼。” 李景源面无表情,不做回答,无视幽冥王。 旁边的典韦高声读数:“一。” 幽冥王面覆甲,看不出此刻表情,但转冷的声音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太子殿下,黑市牵连甚广,背后的大人物即便是太子殿下也要谨慎对待。” 幽冥王又将姿态放低,继续道:“虎威帮幼童拐卖案,我可以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恳请殿下能放过鬼市。” “二。” “太子殿下,当真要鱼死网破。”幽冥王言语之中,已有杀意,身上气息弥漫而出,竟也是位宗师武夫。 他的内力很森冷阴沉,一看便知他修的不是正经武功。 “三。” 典韦拔出了铁戟,怒目相向,杀气腾腾,狰狞雄武,喝道:“时间到,虎卫军全体听令,凡站立者,皆杀。” 幽冥王见已无转机,当即大喝道:“诸位, 太子堵住了黑市的所有出入口,太子这是不想让我们活命啊。投降了是死,不投降还能搏一搏一线生机。 我等生来就是两脚泥,活如蝼蚁,比不上高高在上的贵人们。若是死了能拉着当朝太子,这世间极贵之人垫背,我等便是不算白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他这话对这些活在阴沟烂泥中的鬼市人确有诱惑力,也让不少仇富妒贵的江湖人心中火热。 当然更是因为退路被断后的绝望反扑。 幽冥王麾下打手们纷纷拔刀而出,尽管畏惧太子,惧怕虎卫军,但他们更怕幽冥王。 “鬼王大人说的不错,左右都是死的话,为何要憋屈的死。拉着太子一起死,我们下了地府,也能和祖宗吹吹牛了。”红面鬼曾兽大笑起来,拔出了背后大刀。 “我们人数比他们多两三倍,更是占据地形优势,真要打起来,他们不一定稳赢。” “我们鬼市武夫众多,更有幽冥王这位大宗师在,何惧这些精兵。” “即便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若是能杀了太子,我这庸碌悲怆一生也算做了件惊心动魄的大事。” …… 幽冥王的人在其中蛊惑,再加上太子的强硬,鬼市中人自知逼到了绝路。一个个眼红起来,紧了紧手中兵器,下了决心,准备拼杀出一线生机。 典韦一声令下:“弓弩齐射。” 虎卫军士瞬间扣动扳机,力道惊人的弩箭破空射出,数百利箭如雨洒出。 幽冥王双手猛的向前一拍,竟是掀起了一股强风,将这些射速极快的弩箭掀飞。 “典韦,去吧。” 典韦歪了歪脖子,身上血煞流动,提着双戟,踏步而出。 幽冥王已不做他想,鬼市的秘密绝不能暴露,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拖时间,等援手。 内力鼓动,那阴森之气弥漫而开,长刀出鞘,内力鼓动间大刀之上爬满黑芒,仿佛镀上了一层黑漆。 幽冥王喝道:“我来拦住他, 你们迅速冲破太子亲军,擒贼先擒王。” 话音落地,他便冲出,典韦奋力双戟被他拦下,不见慌乱,游刃有余。这幽冥王在境界上还要高出典韦一筹。 典韦拧眉长啸,铁戟砸破空气,震声四方。 刀戟相碰,接连是一串串的刺眼火花。 “鬼杀三刀。”幽冥王忽地爆发,改双手握刀,挥动之时竟是半路陡然改变行刀轨迹,掠出一道黑芒。幸亏典韦反应很快,刀尖只是划过了衣衫,与其内轻甲相碰,又是一长串刺眼火花。 典韦沉重双脚噔噔后退了两步,又退了一步。 鬼市众人见到幽冥王如此强悍,信心大增。 “杀。”红面鬼将举刀大吼,幽冥王麾下打手先动,鬼市众人被带动起来,举着武器从四面八方围攻过去。 “清空弩匣。”虎卫军副将大吼,虎卫军动了,弓弩先射。当头冲来的打手成片倒地,根本冲不到虎卫军跟前。 “先天境武夫带头,阻挡弩箭。”四大鬼王见此,立马是冲过去。鬼市中先天境武夫陆续跟随而上,足足有十几人之多。 先天境武夫一身的先天罡气护体,这些弩箭还射杀不了他们。 他们从四方逼近虎卫军,要将虎卫军阵型打散。 虎卫军副将经验丰富,临危不惧,下达命令:“弃弩,执刀,破杀阵。” 虎卫军士立马扔掉弓弩,拔出了战刀,赫赫军势,莽莽兵煞连成一片,巍然不惧。 第49章 喝上一壶酒,提刀斩了太子头。 皇子府,李显傻眼了,赤着脚从床榻跳下,不顾形象。指着沈英峰,急切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先别急。” 沈英峰将手中密信递给李显,李显迫不及待接过。密信上中有两行十二个字,一字一句读道:“赵高在宫中上奏,太子在黑市。” 就这十二个字,他读了三遍。猛地看向沈英峰:“你说这密信会不会有假?” 沈英峰反问道:“宫中那位你信不过?” 李显摇摇头:“自然信得过,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太子去了黑市?偏偏在赵高上奏的时候去了黑市,你说说我们这位太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上面没写清楚,要不再问问?” 李显摆摆手:“不能问,那位隐藏的很深,频繁接发情报会有暴露的风险。他是我们接触宫中消息最重要的途径,绝不能有失。” “那位做事周密,既然没写就说明他也不知道。” 李显端详着密信,脸上有惊喜,也有狐疑,很是想不通,急的他都有点抓耳挠腮。 “他太子会在赵高不在身边的时候去黑市,这不正常啊。难道是我那父皇的意思?想不明白,想不清楚。” 沈英峰轻声道:“既然想不明白,我去看看。没有赵高保护,或许我有机会借机出手除掉他。” 李显没回答,自顾自道:“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这是太子布的局,给我们布的局。” “你是说宫里那位赵高是假冒的?” 李显摇摇头:“不是,宫中高手众多,怎会辨认不出真假。父皇何许人也,又怎会陪太子演戏。” 沈英峰道:“太子莫不是依仗虎卫军以及太秋山出现过的宗师女子?” 沈英峰评价起来:“虎卫军将军典韦的实力确实不错,但敌不过我的剑。至于那宗师女子不知底细,不过能拦截高普,至少是宗师后期境界,大概率是宗师巅峰,倒是个大麻烦。” 李显急的来回走动,一番权衡着利弊,喃喃道:“你的剑太过显眼,若被发现,就算真杀了太子,也会因此招惹赵高,被一个天象武夫嫉恨,我日后还能睡的安心吗。” “那我们不动?“ 李显脸上露出阴险笑容:“怎么不动,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次机会。不管是不是局,都要去一趟。同时想办法将消息传出去,尤其是传给魏王,以他的急性子说不得要动一动。” “我这就去办。” “等等,你别动了,你去还是太冒险了。让要离去,他精通潜藏暗杀,他去最合适。告诉他只要不暴露,其他事情自己看着办。” 沈英峰点点头,快步离开。 李显回到床榻上,将密信在矮桌上铺开,又认真看了一遍,喃喃起来:“黑市,黑市,真是冲着姑姑去的啊。 姑姑应该收到消息了吧,姑姑你会怎么做?应该不会放弃黑市吧。” 说着说着,李显大笑了起来,笑的有些神经质。 “这好戏是一场接着一场啊。” 类似的情报纷纷传向了京都那些皇子耳中,他们的反应大差不差,怀疑是免不了的。 李景源这一局并不高明,破绽太多,但是他自己做饵,这饵够重,赌的就是人心和人性。 显然人性是贪婪的,很多人都觉得机会难得,派遣了高手前去探查情报,伺机而动。 …… 四鬼伙同十几个先天武夫穿过剑雨,和虎卫军正面碰撞。 虎卫军的单体实力自然比不过先天武夫,但是组合而成的军阵,却是厉害,十几个先天联手没能一次冲破军阵。 突然虎卫军中跃出数十道黑影,动如鬼魅,速如惊雷,一个个先天武夫皆是被利刃穿刺割喉,手段不一,结果一致,全都是一击毙命。 唯有四鬼中的红霞鬼躲过了致命一击,不是她避开了,而是她那一身肥肉起到了极好的缓冲效果,没能刺穿要害。 李景源实在是厌恶,着实不想看到她在自己眼前显眼,道:“砍了她。” 虎卫军副将一步跨出,手中战刀劈砍过去。红霞鬼赶紧挥动大锤,刀锤相碰间,虎卫军副将一个侧身,战刀将大锤压在地上。 身后出现罗网杀字级杀手,他趁机出手。红霞鬼虽说显眼,但确实厉害,左手大锤一提,惊险的挡住了罗网杀手致命一击。 罗网杀手粘刀顺着锤柄下滑,火花四溅间,削掉葛红萍数根手指,不等她哭嚎,顺势一撩,削掉她的头颅。 李景源摸着胸口,只觉得心情舒坦了不少。 十几个先天武夫全军覆没,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鬼市中人被激起的战意。 虎卫军可不管他们现在做何想,军令已出,军令如山,这些人在他们眼中已是死人。 “一个不留。”虎卫军副将战刀一指,冷冽的沙场煞气喷涌而出,虎卫军发起了冲阵之势。 悍军之势,令人窒息。 反观黑市中人犹犹豫豫,推搡不进。和虎卫军一比,不堪入目。 这些黑市人,并非行伍,哪有规矩。不过是仗着武功、狠劲行走江湖的浪荡恶客,蜂屯蚁聚而已,确实也不该比。 手起刀落间,人头滚滚,四五拨一通杀,杀敌大半。这些黑市人已被杀的胆寒,只得靠着熟悉地形,如逼仄狭窄的屋宇间上蹿下跳,苟延残喘。 黑市西街的一座酒楼中,却有另类。 靠窗位置的酒桌上坐着两人,外面杀声震天,乱作一团之时。他们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喝酒看戏。 “这太子亲军果然如传言一般军势霸道。”有一黑须老人赞叹起来。 对坐的那位带着斗笠,有江湖高手风范的彪壮大汉认同的点头,他皱眉道:“幽冥王拿不住虎卫军将军,若是在被虎卫军杀下去,可真就要被杀光了。” 黑须老人的目光瞥向了远处,几乎看不见身影的李景源位置,眼中闪过凶光:“虎卫军下手动作慢了不少,力气也耗的差不多。我们此时出手,有机会成功。” 彪壮大汉摘掉斗笠,抓起桌上酒壶,痛饮起来。一口喝完壶中酒,豪气的砸碎了酒壶,仰头狂笑起来:“喝上一壶酒,提刀斩了太子头。” “哈哈哈,痛快,我谢某人,也要名扬天下了。” 他抓起桌上钢刀,从窗户一跃而出,竟是要去杀李景源。 “莽夫狂徒,也不知道等等我这老人家。”黑须老人摇摇头,他刚要起身,结果一道黑影先一步蹲在了窗台上。 他手里提着一颗染血头颅,面甲下的阴厉眼神直勾勾盯着黑须老人。 黑须老人站在原地,颤抖起来。他手里提着的人头,不正是刚才豪气冲霄的彪形大汉吗。 那熟悉的面庞,那绝望的眼神,与之前提刀斩了太子头的豪气相对比,是多么的讽刺。 屋外响起了一声狠毒咒骂:“没实力,还踏马狗叫。” 第50章 巴福叠满的长公主 酒楼中,黑须老人头颅被割下,尸体也被大卸八块。 掩日杀人追求的一击必杀,向来不做多余之事。黑须老人被割头分尸,有违他的行事风格。 着实是黑须老人和彪形大汉过于装叉,惹怒了这位天字第二杀手。 杀太子争名声,这群江湖人狂的没边,却也是对朝廷没多少敬畏心。 他厌恶的丢掉头颅,跃出了酒楼,酒楼之下站着四个罗网杀手。 “继续寻找密道。”掩日说完,身形一闪,五人在西街建筑中快速穿梭,他们的目的是要找出黑市中未被发现的秘密通道。 李景源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手指不时点桌,于腥风血雨中镇定自若,经历了几次血火磨练后,他的心硬了许多。再见这血腥场面,倒是不至于失了太子风度。 目光看向典韦处,他依旧在与幽冥王激战,这么一会儿功夫,东街就被毁了大半。 幽冥王不知练的是何等功夫,身法诡异,刀法更是诡异。走堂皇大道的典韦占不得丁点便宜,反而被阴了几刀。 幽冥王这路数应该交给罗网杀手对付,不过眼下典韦被打出了火气凶性,激出了爆种天赋,这情况确实也不好改换对手。 有时目光也游走在四周,观看虎卫军杀敌。 鬼市中人分散四逃,虎卫军变了阵形,改十人一组的作战小队,闯屋过街,刀锋所过,无一活口。 鬼市那条自地下引来,被戏称为黄泉的带状小河眼下浸泡了不少尸体,河水都被染的猩红,真到有些黄泉的阴森意味。 一道黑影以极快速度自木屋中穿梭而来,跪在了李景源面前。 “回殿下,鬼市之外出现不少陌生人,有两处隐秘出入口的封门石被破开,他们正在悄悄进来。” 李景源面无表情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喃喃道:“终于来了,今日我做饵,希望能钓上几条大鱼。” “按计划走,放他们进来,再关门打狗。” “是。” 没过多久,一群黑衣人从鬼市的东街隐秘处杀出。他们速度很快,翻墙穿屋,直奔李景源而来。 “保护殿下。”附近的虎卫军急忙回援拦截,但是这群黑衣人实力很强,皆能破甲,当首一人更是强悍,一剑便是破十甲,飘然而至李景源面前。 李景源周围的罗网杀手立马拦在李景源面前。 此人没有出手,反而是向李景源恭敬行礼:“太子殿下,这鬼市中人已被杀了七八,不知太子殿下可解气了?” 李景源挑了挑眉,问道:“你是何人?” 此人道:“无名小卒,不值得太子殿下挂怀。” 李景源表情有些不满,摆摆手道:“无名小卒,便没资格和本宫说话。” 此人犹豫了一下,摘掉了脸上黑面巾,露出了一张硬朗面容。他再度拱手,道出了自家姓名:“周巍山拜见殿下。” 李景源眯着眼,指了指他,惊讶道:“我知道你,宗师榜第十四,你是一剑风林休的青秀剑周巍山?” 周巍山轻笑道:“太子殿下能认出周某,是周某的荣幸。” 还真是此人,这周巍山号称是一剑风林休,善快剑,与李显麾下的沈剑锋一个路数。 只是不知两人谁的剑更快一点。 李景源摸着下巴,眼神思索。这周巍山是个江湖大人物,若是在江湖上绝对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可他却甘心在长公主麾下做事,而且之前并无耳闻,不为人所知。 名不要,钱不图,权不取,这就很违背人性了。 那只有最后一个了。 色! 李景源心里估摸着周巍山是长公主的倾慕者。 二十年前,长公主为衡顺帝拉拢世家宗门三出京都,那年长公主颜值巅峰,不说绝代芳华,也是仙姿玉色,冠绝一时。 才学方面更是不得了,她三出京都,游江南,过三川时,以无双才情征服了无数文人墨客,儒家骏马。 曾登麓山与老夫子辩论,得到老夫子亲口认证才情无双,还说若是长公主能潜心钻研儒家经典,可成当世第一的女大儒。 不过这话是江湖上传出来的,几分真假就不得而知了,许是添料佐味了。 绝色、大才,再加上贵重无比的公主身份,长公主简直是巴福叠满。 这些年来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江湖侠客、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 有几人愿意做她舔狗,为她卖命,属实正常。 “周某奉命前来,希望太子殿下解气之后,能放鬼市一马。” 李景源轻笑道:“奉命?奉了谁的命?” 周巍山沉默不语。 李景源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指了指他,笑道:“你一句奉命,就让本宫罢手,你青秀剑好大的脸啊。” 周巍山不动声色的道:“太子殿下,您在黑市以及您麾下赵公公在宫中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眼下没有赵公公守护,殿下的对手们怕是会忍不住要对殿下下手,周某建议殿下尽快离开黑市为好。” 李景源眯着眼,幽幽道:“这黑市中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们这么想本宫离开?” “黑市是北城最底层民众最后的安身之地,鬼市若没了,他们也就没了活下去勇气。周某只是想请殿下给这群可怜人一条活路。” 周巍山说这话时一本正经。他额方而广,看着面正硬朗,没想到这般伪善两面,惹人发笑。 李景源质问道:“给他们一条活路?那些被虎威帮拐卖的孩童,他们的活路在哪里,那些失孤家庭的活路又在哪里?” 周巍山沉默了,但立马又道:“殿下到底要如何?” 李景源淡淡道:“踏平黑市,将黑市下的蝇营狗苟全都曝露在阳光之下,让世人都看看这些不堪。” 周巍山眼神泛冷,声音同样转冷:“殿下是大衡储君,国之本,绝不能有失,周某护太子殿下回东宫。” 他不是要杀李景源,反而还会尽可能的保护李景源。 长公主看的很清楚,若是太子在黑市出事,黑市立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衡顺帝必然会彻查,要是查到了黑市秘密,事情就大了。 恐怕长公主是今晚最不想李景源出事的人。 眼见李景源不愿走,周巍山只能动手。 李景源哈哈一笑:“来,让本宫看看你这宗师十四,这些年是否因为做了别人的狗,懈怠了功夫。” 周巍山目中寒意陡然凛冽,李景源是在侮辱他,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他深呼吸,若不是肩上挑着长公主的重任,此刻怕也要学学那饮酒上头要砍太子头的狂徒。 踏步而出,他的剑确实够快,挡在李景源面前的两名杀字罗网杀手皆是被一剑挑开,转身便至李景源身前。 第51章 渊起惊龙上苍穹,杀得敌寇三万八 “太子殿下,最好还是不要动。” 李景源含笑以对,岿然不动,神情自若,仿佛没将周巍山放在眼中。 周巍山目光瞥向那站在李景源身侧如雕塑一般的覆面中年人,固然惊疑,但事已至此,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太子殿下,得罪了。”周巍山伸手抓来,李景源身侧的腰挎两口剑的冷峻中年人动了。这一动,周巍山就感觉到了尸山血海般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口黑剑极快斩下周巍山伸出的手。 周巍山瞬间收手,并退了几步。神情凝重看着此人,在对方身上他感受到了极强的威胁。 冷峻中年人面无表情的拔出另一口剑,这是一口白剑,而且是逆刃,与先前的黑剑截然相反。 罗网天字第一杀手,黑白玄翦。 “对殿下不敬,该杀。”黑白玄翦嗓音喑哑,做杀手的没甚废话,提剑而出,便是要杀人。 黑剑索命,白剑镇魂。一黑一白,交织出黑白二色的夺命剑网。 周巍山不敢怠慢,手中青秀剑绽出青绿剑光。手腕翻动间,一道道青绿剑光斩开了黑白剑网,顿时漫天剑气崩裂炸开。 两道人影于破碎凋零的剑气中撞击,一个是黑剑主杀,白剑守身,攻防一流。 一个是速如雷霆,讲究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顺风快剑。 同样是霸道剑的路数,同样是宗师好手,同样已参得各自的剑道方向,悟出一缕剑意,这两人打起来可比典韦那边好看多了。 两人几息内交手数十下,两人之间,左右范围二十米的地上,剑气缭乱纷飞,地面出现了数十道横竖交错的沟壑。 所谓练功最忌闭门造车,固步自封。若想超凡脱俗,当采百家之学,融百家之长。 黑白玄翦、周巍山都是剑中好手,他们这次交手是要分生死的,注定穷极剑招机巧。若能洞察二人剑式奥妙,必然能助长他剑道境界。 李景源心无旁骛地专注观战,短时间里竟真的看进去了,两人的招式在他眼中竟没有秘密可言,只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精妙。 这便是澄明道心的强大,一眼可窥万物本质。 周巍山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而来的还有十几个黑衣人,他们在周巍山和黑白玄翦战斗开始的一瞬便展开了行动。 不过被暗中守护的罗网杀手阻拦,双方捉对拼杀起来。 李景源心思全在黑白玄翦和周巍山的拼剑上,对身边的打斗充耳不闻,似是进入了唯我之境。 李景源自周巍山和黑白玄翦的战斗中,看得了两种不同霸道路数剑招的精彩,也看到了二人不同且超凡的剑意。 忽地顿开了金绳,扯断玉锁。 他身上出现了霸道剑气,丹腹中有龙吟声响起,声音越来越大,金光自丹田冲出,一条璀璨且威严霸道的金色龙影携金光而出,盘旋在李景源周身,金光如虹,剑意凛然。 他的定国剑法破境了。 蓦然间睁眼,似有两道金虹射出。 “一朝顿悟成了大道,你今天这一局请君入瓮,不管结果如何,都已经赚大了。”耳边传来邓太阿的称赞声音。 李景源脸色惊疑的看过去,邓太阿站在不远处,颔首含笑。 李景源很疑惑:“邓剑神,你怎么出来了?还没到时候啊。” 邓太阿指了指,轻笑道:“你再看看。” 李景源朝四周看去,发现战斗已经停止了。虎卫军包围了一群人,数量不少,有上百人。 安静无声,空气中充斥着无言的肃杀之气。 目光从周巍山、幽冥王等人脸上扫过。不对,这些人大多戴着面罩,不像是鬼市中人。 邓太阿说道:“你刚才观剑顿悟用了两刻钟,这两刻钟的时间可来了不少人。” 李景源恍然,啧啧称奇:“我还以为只用了一瞬间时间,没想到这么久。” “算不得久,我见过两禅寺那位大金刚曾经入定两年。” 李景源惊奇问道:“饿不死?” “到了他那种境界,也算不得人了。”似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邓太阿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饿了两年,出关后大吃了三天,吃光了两禅寺半月的斋粮。” 两人自顾自的聊天,周巍山等人全部脸色凝重、悚然。 李景源顿悟之时,鬼市来了不少人,都是来杀李景源的。高手很多,罗网应接不暇,虎卫军死伤不少。 为了不让李景源错失顿悟机会,邓太阿只能出现。只凭那天下第一的杀伐剑意,就镇住了所有人。 周巍山一脸复杂,阴着脸沉声道: “好强的剑气,好浑厚的内力,你根本不是积病多年的病太子,你骗过了所有人。” “本宫能破境,悟得一丝剑意,有你一半的功劳,作为感谢,本宫给你体面的死法。”李景源悟出一缕剑意后,似乎也变得霸道了起来。 周巍山的脸色更加难看。 李景源自顾自的道:“你与本宫打一场,作为剑客,死在剑下,这结果应当是体面的。” 他这是要用周巍山来磨剑,榨干周巍山的剩余价值。 周巍山走了出来,李景源的这个提议,太合他心意。他心中已经将李景源当成了长公主最大的对手,作为长公主的忠实舔狗,他要为长公主扫除这个阻碍,哪怕付出生命。 周巍山一脸决然,握剑横臂:“来吧,太子。” 李景源将腰间定秦剑取下,插在地上,随手一挑。定秦剑蹭的一声冲出,剑声震动,似是龙吟。 稳稳落入手中,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周巍山身形陡然动了,剑上青绿剑气勃然而起,这一剑带着死志和决然,竟是在于黑白玄翦激战,内力耗损严重后,发挥出相当于全盛时一剑。 一剑出,风声都被斩断,如一道青虹贯日。 邓太阿不由点头称赞。 “你的剑,本宫已经看透。你也见一见本宫这条大正惊龙。”李景源身形一转,定秦剑上金光湛湛而起。 “渊起金龙上苍穹,杀得敌寇三万八。” 李景源一剑刺出,一条数丈长的金龙,当空而出。仿佛是真龙出世,天地黯然失色。 这是定国剑法第三境:惊龙境。 金龙翻滚扑杀那青绿剑光,只一下,那青绿剑光便碎了,金龙呼啸而来。 周巍山再斩一剑,硬扛下了这一剑大正金龙。金龙砰然爆绽开来,周围数丈空间被金色剑气弥漫笼罩,地面出现了数百条纵横交错的剑痕。 只是硬结并不容易,身形摇晃时,喷出了一口血水。 他骇然抬首,又一条明黄金龙而至。 这条惊龙更大,也更霸道。 第52章 来生只做江湖一尾游鱼 第一剑不算熟练,终是欠缺了些火候,第二剑方是定国剑法第三境的那条惊世之龙。 周巍山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也没能挡住这条大正金龙,金龙透体而过,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贯穿伤口。 李景源持剑问道:“本宫的这条惊龙如何?” 周巍山神情复杂的看了李景源一眼,咽下喉管中逆冲上来了血水,道了一句:“霸道。” 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光了所有力气,仰面倒去。 他睁着眼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白衣如仙的绝妙女子,明眸皓齿,雅然一笑,百花都失去了色彩。 以前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自莽山一遇,白衣飘飘,如仙女谪世,自此情根深种。 到随行千里,看着她下江南,诗才搅动三江水,压服三千青衫儒生。 看着她登麓山,与老夫子对弈。 看着她过三川,无惧危险阴谋,智珠在握,算计宗门世家时无人能敌的绝世风采…… 从此便觉得自己江湖少了她似乎不再精彩。 他脸上出现一抹苦笑,人生有幸遇到她,人生不幸遇到她。 若有来世,不要再遇到如此惊艳的女子了。若有来生,只做江湖里的一尾游鱼,逍遥自在。 李景源不知周巍山心中百味,揣摩着那句霸道。 第一次出手,便是斩了宗师第十四,确实霸道。 幽冥王他们一众人同样被震的说不出话,面色悚然。 “诸位,太子不可能放过我们,他想让我们死,我们也不能让他痛快。一起上,杀了太子。”幽冥王自知无生路,索性拼命。其余黑衣人皆是各家死忠、死士,只有生死两道,自然不会束手。 无人应和,但行动一致,上百人同时冲向李景源。 典韦一声大喝:“绞杀。” 虎卫军竖起战刀,组成了绞杀阵。 “停下,这些人交给我。”李景源主动叫停了虎卫军,目中霸气凛然。 惊龙境是外霸内王之境,是定国剑法中杀伐最重的一剑。 单是那句‘渊起惊龙上苍穹,杀得敌寇三万八’便可知这一剑杀伐之气有多重。 这条惊龙需要不断打磨,方能上苍穹,杀得敌寇三万八。 他也才出了两剑,远远不够。眼前这些人都是高手,是上好的‘磨刀石’,不用来磨剑岂不可惜。 面对决然舍身的上百高手,李景源无惧,身上浮动金光,身体呈现金色。猛然踏地,犹如佛门传颂中的大金刚横冲出去,以无敌霸道之姿冲入上百人中。 黑色包围了金色,但金色却如火焰越烧越旺,黑色在消失,仿佛被金火吞噬。 李景源没有动用那条大正金龙,没有用精妙入微的踏云身法。反而以剑招对敌,见招拆招,仗着金刚不坏神功的霸道横练功夫,在上百高手中纵横穿梭。 他在用上百高手精湛的功夫磨练剑招。 李景源不知挥了几百剑还是上千剑,剑招承转如意,以至心随意动。仅靠剑招,杀了半数高手。 也不知是磨完了剑,还是不想磨剑了,他身形辗转腾挪间,与他们拉开距离。 只见李景源手中定秦剑金芒猛然间一涨再涨,金芒吞吐,有金龙盘踞。 李景源衣袖无风而响,身上剑势经过刚才打磨攀至巅峰.龙吼阵阵,此刻真如持剑帝王,睥睨天下。 邓太阿眯了眯眼,赞了一句:“好一个霸气侧漏,道理天成。” “杀了他。”余下五十人不顾一切冲来。 李景源神情平静,已然专注无物。毫不犹豫斩出第三剑,龙吼声震动整个鬼市,仿佛这里真要出一条真龙。 一条二十多丈大正金龙,呼啸而出,从五十人中翻滚而过,五十人全部被掀翻,倒霉者被剑气分尸,死无全尸。 金龙一路向前横冲,沿途遮挡摧枯拉朽的撞碎,犹如巨龙翻滚而过。 一剑五十人,这一剑强的可怕。 李景源满意大笑起来,转头问向邓太阿:“邓剑神,我这一剑如何?” 邓太阿捋了捋胡须,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这一剑有李老剑神那两袖青蛇的意思,虽说意境已经不同,但意思是有的。” 李景源眼睛顿时一亮,李淳罡的两袖青蛇号称天下无敌,不知自己这条大正金龙有没有无敌天下的那天。 邓太阿又说道:“这条惊龙是你的帝王气象,虽惊艳,但还可以更强,日后便用我的剑磨你这条惊龙,我期待有朝一日它真能一剑三万八。” 李景源点头,满意的收剑归鞘,忍不住期待着那么一天。 李景源看着遍地尸首,轻笑道: “估计没人再来了,长公主丢了黑市,死了周巍山,其他家损失估计也不小,这一局下的痛快。” 掩日适时出现在李景源身前,拱手道:“殿下,属下等人已找到幽冥王藏着的惊天秘密。” 李景源神色一凝,道:“走,去看看。” 掩日在前带路,来到了鬼市最深处,这里有一座堪称是碉堡的大型建筑,这是幽冥王的住所,鬼市人称它为阎王殿。 这座阎王殿有两层结构,外一层是自岩壁向外建造的碉堡结构,宽阔十丈,高有二十米,接连着上方岩壁。 外墙壁上雕刻着各种恶鬼浮雕,大门上更是镶嵌着数十颗人头,刻意营造着阴森恐怖的氛围。 二一层是向内的结构,以一个天然的小溶洞扩大改建而成,深度有五十多米,是幽冥王的私宅。 一路向里,穿过数个房间,看到地上洒落的箭矢,也看到了墙壁上密集的箭孔,这里布置了重重机关。 在机关路后是一个巨石为门的密室,密室已被打开。 密室不大,四周摆满了木箱子,这些木箱子已被打开。里面堆满了黄金白银,奇珍异宝,都是幽冥王在黑市搜罗来的财富。 这些财宝价值不菲,但算不得惊天秘密。 只见其中有一个宝箱被搬开,下面露出了一个一米左右的地洞。 下面才是重点。 “殿下,请随我来。” 下了地洞三米,又是一个溶洞空间,看岩壁上斧凿痕迹,应该经过人工扩建。 这里面积不大,只有几十平方。 但这里的东西却震惊的李景源说不出话来。 第53章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了 这个地下溶洞竟是一处私兵坊。 幽冥王竟然在鬼市私造兵甲,不,应该说长公主居然在私造武器甲胄。 这是有起兵谋反的打算啊。 长公主做那女帝之心可见一斑。 掩日指向里面一个铁门说道:“殿下,那边还有一个溶洞空间,放置着被打造好的兵甲。” 李景源快步走过去,这个溶洞空间面积更大,其内堆满了大箱子,箱子一一打开,里面是堆叠着全新的刀弩甲胄。 李景源走过去,拿起箱子里的一件弓弩,神色骇然道:“这是军队才有的破甲弩,其工艺严格保密,制作步骤都是拆分制作,没有工匠知道破甲弩完整的图纸。 长公主竟然搞到了破甲弩完整的图纸。” 掩日说道:“我刚才简单审问了工匠,这里的武器只是近半年的量,他们每隔半年就会将打造武器偷偷送出鬼市。” 李景源倒吸一口凉气,幽冥王经营鬼市十多年,粗略计算,这里私造出的兵甲恐怕已经能武装一支五千军队。 旷日持久啊。 突然李景源笑起来,私造兵甲等同谋反,这事太大了。一旦捅到衡顺帝面前,绝对会一查到底,罗网能查到鬼市和长公主有关系,暗卫岂能查不到。 就算找不到实在的证据,只要衡顺帝怀疑长公主就够了。 对皇帝而言,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证据。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了。 李景源心中有些快意,冷笑道:“这次看你怎么全身而退。” 李景源想到其他,问道:“诱拐的孩子在哪里?” 这里的地下原先是有数个天然的小溶洞,幽冥王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深度的挖掘扩建,打造了一个复杂的地下基地。 掩日带着李景源在纵横交错的地道中穿梭,走过一个更大的溶洞空间。 这是一处训练场,场地中央血迹斑斑,颜色深浅不一,显然这里长期进行着大量残酷训练。 穿过这里,来到一条狭长通道。通道两排是一间间石室,室门狭窄,铁栅栏做门,好似囚室。 李景源向里看了一眼,石室昏暗,隐约可见不少矮小身影,影影绰绰,并不真切。 他心头一震,急忙取来火把,向里面照去。 不出他所料,是孩子,数量不少,约有二十来个。 这些孩童或躺或坐,眼神呆滞,神情麻木,全都是如此表情。对李景源等人到来没有一点反应,最多是对突然明亮的光线有些不适应。 李景源敏锐的察觉到这些孩子不正常。 “他们怎么了?” 掩日沉声道:“他们被下药了,是一种专门用来培养死士的歹毒邪药。这种邪药吃多了,会让人失去自主思考能力,直至达到泯灭人性、六亲不认的境地,也就成了只知道杀戮的傀儡,就算是要杀他们至亲,他们都毫不犹豫。” 李景源快步向前走去,每一个石室内都关押着不少孩童,都和第一个石室一样的孩子一样,全部被下了邪药。 这里一共十个石室,起码有两百多个孩童遭此毒手。 丧尽天良! 李景源忽地想起刚才经过的训练场,道:“外面的那座比武台是不是给他们用的?” 掩日点点头:“死士的训练极为严苛残酷,我拷问过这里的看守,这里的死亡率达到百分之七十。” 一百人只能活下三十人,虎威帮一共诱拐了一千多个孩子,也就是说至少有七百个孩子凄惨的死在了这座人间地狱中。 李景源心中戾气爆起,无限愤怒,眼中闪过浓烈杀机。终是叹息一声,道:“他们还有救吗?” 掩日道:“这种邪药是需要循循渐进,逐步控制,若是吃的少,还可以救。不过我看这里绝部分孩子没救了。” “能救救救,救不了的,带回东宫吧,养着他们吧。”李景源默然,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李景源不忍看到这些孩子的模样,转身离开,刚走两步,顿了顿,用冰冷刺骨的声音道:“这里看守的,管事的全部活剐了,别让他们死的太快。这些孩子受过的苦,在他们身上过一遭。” “明白。” …… 李景源站在鬼市出入口,面无表情的俯瞰着已经一片狼藉的鬼市,久久不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直至典韦上前,道:“殿下,鬼市中一应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搬运完毕。罗网那边通知了锦衣卫,要不了多久锦衣卫就能赶到。” 李景源平静点头,问道:“虎卫军伤亡如何?” 典韦语气低沉,有些伤感,道:“战死八十人,重伤三百余。” 李景源心情同样不太好,太秋山之行加上这次,虎卫军死亡过百了。 典韦郑重道:“殿下莫要伤心,虎卫军士能为殿下战死,是我们的荣幸。” “今日之战,虎卫军当得起这个虎字,比得上北凉精锐了。”邓太阿全程看着虎卫军作战,很认同虎卫军的战斗力。 典韦不由的挺直腰板,肃穆道:“得剑神认同,是虎卫军的荣光。” 李景源点点头:“战死者带回去,好好安葬。重伤者,全力救治。” 惊鲵也在这时出现,向李景源汇报道:“外面抓住了一群死士,他们想用炸药炸塌荒山,掩埋黑市。” 李景源眉头一挑,好狠的手段,却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幸亏他早有防备,要不然荒山炸塌,他的金刚不坏之身也扛不住山石倾泻下的万钧重力。 “能判断是谁的人吗?” 惊鲵摇摇头:“都是死士,问不出来。” “那算了,都杀了吧。” 惊鲵点头离开。 大概半个时辰后,高普带着一众锦衣卫一路狂奔而来。 当高普看到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鬼市,表情瞬变。刚要询问,李景源先说道:“高指挥使,本宫救了你一命。” 高普觉得莫名,皱眉问道:“殿下,此话何解?” “典韦,带高指挥使去看看。” 典韦伸手一指:“高指挥使,请吧。” 高普虽然疑惑,但顺从点头,跟随典韦下了鬼市。 十多分钟后,高普黑着脸,急匆匆跑了回来,连轻功都用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乱了的呼吸,语气急切道:“殿下,那地下私兵坊是真的吗?” “那些工匠我可没杀,你带回去审审不就知道了吗?” “京都境内出现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锦衣卫却毫无所知。你们锦衣卫失职啊,你难辞其咎啊。” 高普脸色无比难看,说不出话来。何止是难辞其咎,稍有不慎,真要掉脑袋的。 “这件事已经捅破天了,好好处理还是可以将功补过的。”李景源拍了拍高普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这件事不该锦衣卫一家承担,京都,京都,这里毕竟是京都嘛。” “鬼市就交给你收尾了,本宫走了。” 高普一点就通,李景源这是想让高普拉其他人下水,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京都府尹衙门。 黑市本就是京都府尹衙门的管辖内,现在黑市出了这么捅破天的事,京都府尹衙门难辞其咎。 不止是京都府尹衙门,能扯上关系的都得拉下水。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次合该他们倒霉。 高普对着李景源背影深深鞠躬,心存感激,道:“谢殿下提点。” 李景源潇洒的摆了摆手。 高普起身,冲着手底下下千户低吼道:“你们立刻回镇抚司,召集全部锦衣卫,以最快速度赶过来。” 手底下一千户多嘴问了一句:“休假,值班的需要召集吗?” 高普鼓着眼珠子,好似要吃人般:“我说了全部,听不懂吗,还不快去。” 第54章 桂山方十箭,赵高话帝王 来时七八骑,去时九百悍卒,外带一车车的金银财宝,两百幼童,浩浩荡荡。 鬼市搜刮来的金钱,粗算也有二三十万两,李景源舍不得上缴,自然是要贪墨。 东宫本来就缺钱,前些日子沈万三出京都,去大衡天下做买卖。 做生意嘛,省不了本钱的,李景源掏空东宫家底,才攒出万两银钱给他。 这些时日来,李景源过的苦哈哈的。 这些金银虽多,但比起鬼市那私兵坊,不值一提。想必衡顺帝不会怪罪,即便怪罪,也没甚大事。大不了被骂几句,也少不了几块肉。 东宫那近乎两千张嘴才重要,现在又多了两百幼童,吃喝用,都是钱啊。 这笔不义之财,他贪定了。 李景源目光微凝,勒马而停,翻身下马,典韦紧随其后。他走到一处破烂木屋旁,这里躺着一具尸体。 李景源盯着这具尸体,神情复杂,久久不语。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来时向他乞讨了一两银子的枯槁老人,他没拿乞来的一两银钱去治病,也没去好好吃一顿,就死了,死在了路边。 胸口有一朵鲜血冻结而成的血花,显然是他杀。 不用说肯定是那一两乞银钱招来了杀身之祸。 李景源摇头苦笑道:“这世道人命不过一两。” 随后再度摇头:“怕是一两都多了。” 究竟值多少,他也说不清。 “可怜人啊。”李景源叹息一声,这世上类似他的可怜人太多了,他不就带着两百个可怜孩子嘛。 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冻得梆硬的枯槁老人,没打算替他收尸。 李景源突然心悸,毛骨悚然,竟是察觉到一丝危险。他猛地抬头,看向远处,那里出现一道森白寒光,犹如白色流星划过夜色而来。 他清晰的感觉到这森白寒光上气机锁定了他,是冲着他来的。 那是一支箭,一支奇快无比的箭。 等李景源反应过来,此箭转瞬而至,速度快到典韦都反应不过来。 黑白玄翦反应最快,一跃而起,黑剑抡出一道弧线,气势惊人的箭矢被斩断两截。不过黑白玄翦也被箭上力道震落下来,吐出一口血水。 那两断的精钢长箭落在了李景源一米处的地上。 李景源似有所感,一跃而起,落在木屋顶。双目聚焦远视,在极远的高处看到了一道人影。 双方隔空相望,不过两息后,这人影消失了。 李景源神色震惊:“那个高度,应该是北城的聚砜塔,这之间距离起码有三千米,这一箭是怎么射过来的,还能一箭射伤黑白玄翦。” 眼下天还未亮,视野受限,又隔着极远距离,李景源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精准。 “刚才那一箭中已有不弱箭意,他已摸到了天象门槛。他若入了天象,必然是天下第一弓箭手。”邓太阿评价道。 “此人可千里射人,他若是你的敌人,威胁程度甚至比天象境还要大。”能让一向洒脱不羁的邓太阿说出此话,可见远程狙杀能力的神射手多具威胁 李景源沉着脸,问向掩日:“京都之中有这号人物?” 掩日道:“若是说京能内箭术达到出神入化之境的只有长公主府上的那位箭术天下第一的护卫统领方之赫。” 李景源记起了此人:“我知道他,桂山方之赫,方十箭,天下箭术无人出其右。” 他也是长公主的舔狗,而且是头号舔狗,周巍山在他面前都得往后稍稍。 方之赫有两个天下皆知的传闻。 第一是十箭吓退十万兵。 八年前西戎入侵大衡,他于千里之外,一箭射杀了西戎大将,八箭射杀了西戎九位将军,最后一箭射落西戎的中军大纛旗,定了战局。 从此方之赫多了个方十箭的称号。 第一个传闻是传奇,那第二个传闻更具风流。 长公主二出京都时,在瘦马湖偶遇了天下第一美人,因身上白衣过于纯朴,被艳压了一头。 方之赫心有不忿,便一骑入西域,引揽月宝狮弓,一箭射落了西戎国的神鸟雪山白天鹰,以白天鹰的羽毛制作了一袭天下绝无仅有的白羽衣衫。 为搏美人一笑,孤身入敌国腹地,一箭射杀西戎国图腾神鸟,这样的故事更得天下人胃口。 江湖人向往他纵马西域,一身是胆,士林清流赞许他为爱至真至性,平头百姓以此为乐,佐料生活。 还有好事者以此故事写了话本,买的最多的是那些养在闺房的富家小姐,豪阀千金。 时至今日,依旧被人津津乐道。 曾几何时,他也是无数女子心中的完美情郎。 曾几何时,他也无限风光。 李景源已经记不得长公主样貌,他现在是真想见见这位长公主,看看她究竟如何的惊为天人,能让周巍山,方十箭这等人物俯首追随。 李景源跃下屋头,坐落马上,挥手道:“走。” 而后便再无拦路,顺利回了东宫。 李景源回宫不久,赵高便回来了。 “衡顺帝怎么说?” 赵高笑道:“有些不悦,但没多说什么。” 接着赵高反倒是说了句题外话:“老奴观衡顺帝是个合格的帝王。” 李景源有些疑惑:“不是没多说什么吗,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高笑着问道:“殿下,你觉得作为帝王,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 “帝王心术?” 赵高摇了摇头,笑道:“帝王心术,腹中经纬韬略确实重要。帝王心术用的好,便可制服朝堂,朝廷定了,那天下就安定了,它决定着帝王的上限,是中兴之主,还是千古圣君,全都看它。 但做为一位帝王,下限同样重要。” 李景源眉头紧皱,听赵高的语气,这下限就是答案。沉目思索半晌,终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道:“喜怒不形于色?” 赵高笑着点头,说道: “大差不差,帝王的下限便是帝心如渊。永远不要让人猜到帝王心里在想什么,要让朝臣时刻警惕,如此朝臣便不敢生出轻怠之心。 帝王之道无外乎用人之道,所谓人心叵测,所以用人最难。 想要用人,先得治人,治人先治心,而这治心的前提便是这帝心如渊。 能做到帝心如渊,便是合格的帝王,起码是个守成之君。” 邓太阿笑道:“倒是有几分意思,赵先生对这帝王之道理解颇深啊。” 赵高摆手道:“有幸服侍过一位千古第一,耳濡目染些皮毛。” 李景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向着赵高,拱手:“受教了。” 赵高连忙让开,惊慌道:“殿下,你这可折煞老奴了。” “你当得起这一礼。” 第55章 所谓惊龙,惊得是天上老龙 鬼市私兵坊之事实在太大,高普根本不敢拖太久,很快就去了皇宫,连夜通禀。 御书房中,高普匍匐在地,紧张非常。 太监侍女们亦是察觉到了几乎凝滞的气氛,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衡顺帝面无表情,平静道:“确定是周巍山?” 高普不敢抬头,笃定道:“我仔细检查过,确认无疑。” 衡顺帝再度沉默,脸上全无表情,无人知道这平静的表情之下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的波澜汹涛。 当真应了赵高那句话,衡顺帝是个合格帝王,帝心如渊,帝心难测啊。 片刻后,衡顺帝再度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将周巍山的尸体送去长公主府上。” 高普身子一震,立马回道:“是。” 未得到衡顺帝允许,高普不敢起身,忐忑等待着。 衡顺帝看了一眼高普,平静道:“鬼市私兵坊运作了长达十三年之久,涉及兵甲弓弩五六千套。高普,你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高普叩首道:“锦衣卫监督不力,请陛下责罚。” 衡顺帝冷哼一声,终是显露出了一丝不快:“你确实失职。” “指挥使的位子别占着了,降为千户吧。” 高普不敢有丝毫怨言,还得叩谢圣恩。 顿了顿后,衡顺帝又道:“北城锦衣卫上下皆斩,北城衙门从上到下皆斩,北城兵马司上下皆斩。 顺天府尹管理监督不利,下诏狱问罪。锦衣卫全力彻查鬼市私兵坊,凡是有关联的,一查到底。” 高普头低的更低,衡顺帝语气虽然平淡,但单单是三个皆斩,一个一查到底,就知道衡顺帝此时很愤怒。 私兵坊案必会让帝都翻天,将有无数人头落地。 “鬼市私兵坊是你在任发现的,就站好最后一班岗,你暂领指挥使权,继续彻查此事。若是再办不好,千户你也别做了。”衡顺帝这一句话,让高普瑟瑟发抖,他知道再不能让衡顺帝满意,下场就是唯死。 “臣必不辜负陛下信任。” 衡顺帝摆摆手,高普战战兢兢起身,躬着身子后退。 “等等。”衡顺帝开口叫住了他。 “你说鬼市无一活口,可是太子所为?” 高普说道:“臣不知,臣去时鬼市已无一活口,当时臣的关注点都在私兵坊上,没询问其他。” “陛下,我这就去一趟东宫,询问太子。” 衡顺帝皱眉:“这件事不用你查,办好私兵坊案,走吧。” 高普一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衡顺帝冲着阴影处唤了一声:“暗一。” 暗卫首领走了出来。 “派去鬼市的暗卫可回来了?” 暗一沉声道:“派过去五人,只回来了一人,不过带回来了三个极重要的情报。” 衡顺帝眉头紧锁,能让暗一称为极重要情报,那必然非比寻常。 “说。” “情报一,太子麾下确定有一支数量几百人,类似暗卫一般的隐秘部队。他们极擅长潜隐遁藏之术,其中有数个宗师境,有一位实力比得上青秀剑周巍山。鬼市两三千人被杀的干净,得益于这支隐秘部队的策应。” 衡顺帝冷冷道:“朕还说他怎么敢以自身做饵,原来是还有依仗。” “第二,太子麾下还有一人,实力深不可测,以一人气势,压住了上百高手,周巍山也在其中。” 衡顺帝脸色变了,道:“又是一位天象?” “不确定,但能靠气势就能压住宗师巅峰的周巍山,大概率是天象了。”暗一说到此,一向冷酷无波澜的声音都有所起伏。 “可知此人身份?” 暗一摇摇头:“暗卫之前见过此人,他跟随在太子身边,是个时常拿着一根桃花枝子的中年人,看行为举止,应当是个江湖人。” 衡顺帝陷入沉思,喃喃自语:“江湖人?难不成江湖中还有人支持太子?” “继续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周巍山是太子所杀。” “什么?”衡顺帝终于绷不住了,失态了,直勾勾地盯着暗一:“你再说一遍?” “太子是宗师武夫,而且已将定国剑法练至惊龙境,一人一剑,杀百余高手,其中宗师五人,先天二十人,余下皆是一二品武夫。” “怎么可能,他就算身体恢复了,时间也不过一两个月。拿到定国剑法也不过一两个月,他怎么可能将定国剑法练到第三境,更不可能杀得了周巍山。” 暗一平静道:“那大正金龙做不得伪,暗卫说不得谎。” 砰! 衡顺帝怒拍桌子,表情有些狰狞:“欺君,他在欺君。” 早年衡顺帝还在皇子位时就被皇室老怪物赞许每逢大事有静气,坐龙椅二三十年,这份静气更是养的如渊似海,深不可测,鲜少有失态的时候。 李景源这次倒是让衡顺帝失了气度,破了大防。 “好一个太子,朕的好儿子啊,当真是好得很。”衡顺帝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了。 御书房中沉默了许久,衡顺帝压住了怒气,起码脸上已无任何表情。 衡顺帝下意识拇指食指摩挲捏转,平静道:“从禁卫谋反逼宫案开始,朕的这位太子就开始在算计了。藏了这么久,为何在今日暴露,是觉得已经不需要隐藏了吗?” 左边孙盛,右边暗一,皆是低头,不敢回答。 “太子欺君,你们觉得朕该怎么做?”衡顺帝突然抛出一个问题,孙盛身子一颤,老脸有些惊恐。 衡顺帝先是看向暗一,暗一低头道:“暗卫只听陛下令行事,陛下说怎么做,暗卫就怎么做。” 衡顺帝听闻此语,没说什么。还没看向孙盛,他麻溜跪地。 衡顺帝不满的讽刺道:“你这老骨头还真是软。” 孙公公颤巍巍道:“老奴本就是贱骨头,没几两重。但老奴也知道,欺君之罪,重罪之首。” 衡顺帝脸色阴沉:“说得好,重罪之首啊。” 半晌后,衡顺帝眼底杀气转瞬即逝,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悄悄叹息:“可他将定国剑法练到了第三境啊,这第三境叫惊龙。 惊龙啊惊龙,这龙出渊了,就会惊动天上的老龙。” 衡顺帝所解惊龙倒是另有一番意思。 孙公公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悚然,若不是不妥,他都想捂住耳朵,根本不敢去听。 衡顺帝喃喃自语:“太子已是这条惊龙了。” 衡顺帝突然抬头,目光扫过御书房下面跪着的太监宫女,眉头微皱,冷冷道:“全杀了。” 暗一身形一闪,下面那些太监宫女还没来得及求饶便是被暗一震碎了心脉,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衡顺帝起身,平静道:“明日召长公主,太子入宫。” 孙公公匍匐道:“是。” 临走前,留下一句冷话:“将御书房清理干净。” 待到衡顺帝离开,孙公公瘫倒在地,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擦了擦额头汗水,长嘘一口气,喃喃自语:“吓死我了。” 他看向下方,颤巍巍起身,连忙走下去,来到一个小太监尸首前,神情有些悲痛。 这小太监是他新收的义子。 皇宫太监二万余人,巴结他这位总管太监的更是多不胜数。孙盛偏偏对他另眼相看,收为义子,还带在身边亲自调教。 大有真当亲儿子的打算。 可眼下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伤感是真的。 老手抚下了他死不瞑目的双眼,伤感道:“儿啊,是为父害了你,应该让你们快些离开御书房的。 但为父也没办法,陛下真的动怒了,需要杀些人,见些血才能平复怒气。 是你运气不好,偏偏在今日值守御书房。 也是我们父子没有福气。 儿啊,到了下面,可不要怪为父。” 第56章 天下绝色李白衣 许是昨夜那一局棋下的太合心意,李景源睡了个好觉,直到被赵高叫醒。 赵高在屋子外,轻声道:“殿下,宫里来信了,召殿下入宫。” 李景源还未睡醒的眼睛蓦的睁开,一跃而起:“进来吧。 ” 赵高推门而入,红薯、青鸟他们端着洗漱用具跟随进来。 红薯拿来了衣袍,款款道:“殿下,请更衣。” 李景源站起身,双手张开。红薯,青鸟为李景源宽衣,更衣。 李景源问道:“昨夜动静不小吧。” 赵高说道:“何止动静不小,已经翻天了。锦衣卫从昨晚开始就在抓人,北城府衙、北城兵马司,还有北城锦衣卫所,加起来有三四千人,全部问斩了。北城菜市口处刑台上血水擦都擦不干净,据说刽子手得斩头大刀都砍卷刃了,血腥味隔着一里之地都能闻到。” 李景源眼瞳一缩,皱眉道:“这么狠?虽说他们管理不利,但不知情者众多,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斩了?” 赵高平声静气道:“鬼市私兵坊影响甚大,不杀人不行啊。至于知不知情,冤不冤枉,在帝王眼中不甚重要。 当年始皇帝焚书坑儒便是此举。” 李景源略显无奈,在上位者眼里平头百姓的命一文不值,这就是现实。 赵高又接着道:“杀这些人还不够,北城锦衣卫所主事不过千户,北城衙门县令不过七品,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级别也才七品,级别太低了。想要震慑到如长公主那般野心勃勃者,得杀几个上得了台面的人物。” 李景源洒然一笑,道:“反正朝中已没有太子党,杀谁,杀多少,都不关我的事,对我只会有利。” 赵高表情一肃,道:“殿下,昨晚你出手了,这件事恐怕瞒不住。衡顺帝找您入宫,大有可能就是为的此事。 在衡顺帝眼中殿下是欺君,欺君者,不赦罪。老奴担心殿下会有危险,这次皇宫之行,由老奴和邓剑神一起陪同吧。” 李景源轻笑摇头:“皇宫大内,衡顺帝不会对我下手的。” 赵高坚持道:“以防万一。” 李景源接过黄瓜递过来的洗脸巾,洗了脸,擦擦手后,只得道:“邓剑神的身份没有传召入不得皇宫,他就在宫外等候,你随我入宫。” 赵高这才笑着点头。 “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 养心殿外,孙公公早在门口等候。 孙公公急忙下台阶,向着李景源恭敬一拜:“太子殿下。” 李景源笑道:“孙公公不在里面侍奉父皇,怎么在外面待着,难不成在等本宫?” “殿下神机妙算,确实是陛下让老奴在此等候殿下。” 李景源指了指养心殿:“父皇在里面?” “正在召见长公主。” 李景源眉头一挑,问道:“长公主也来了啊,父皇可有动怒?” 孙公公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未见动怒,中间老奴进去了一趟,陛下和长公主正在对弈。” 李景源眉头紧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都斩了几千人,京都都翻天了。衡顺帝居然还有心思和长公主这个罪魁祸首在下棋,这是在闹哪出? 李景源有些迫不及待想进去瞅瞅情况:“进去看看。” 孙公公急忙道:“殿下稍等,老奴先去通报一声。” 孙公公又是一路小跑着回了养心殿。 李景源眯着眼,发现今日的孙盛明显有些不同,比往日更恭敬了几分。 宫中太监最是喜欢看人下菜碟,孙盛能做到两万太监首领的位置,最是老于世故,圆滑过人。 孙盛会有如此变化,必然是宫中有了变化,看来衡顺帝确实是知道了他隐瞒实力的事情。 很快孙公公就跑了出来,喘了口气,道:“殿下,陛下召见。” 李景源踏步而上,进了养心殿,绕过斧扆,便见到了衡顺帝与一白衣胜雪手谈。 似是到了关键时候,都在凝神对局,皆是没有抬头。 李景源也没打扰,站在一边,静等着。目光不由落在白衣胜雪身上,站的位置有所偏差,只看了个侧颜,却也足够惊艳,白玉无瑕说的便是这般。 这位就是大衡最富盛名,最是身份尊贵的女子,大衡皇后都比不了她。 大衡长公主李稚,因极喜欢穿白衣,又被称为白衣胜雪李白衣。 长公主拈子不肯落子,皱了皱秀眉后,将棋子放回了棋罐,温声道:“皇兄赢了。” 衡顺帝似乎是因为赢下这一局,心情很不错,笑道:“从小你这棋路就是这般没变过,大开大合,做大龙,屠大龙,规矩古板。虽说布局缜密,行张有法,但被看穿了棋路,从一开始便没了胜算。” 道是在说棋,怕也是意有所指。 长公主略显无奈,轻笑道:“都怪齐先生,从小只教了我方正之道,他那鬼手妙棋,登仙手法怎么也不肯教。” 衡顺帝笑道:“哈哈哈,都说齐妙道手谈有规矩,棋路有格局。我看不是,多半怜惜那国手之名。怕都教了你,到时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日后他没脸称国手了。” 长公主笑而不语。 衡顺帝这才转头看向了李景源。 李景源躬身拜道:“父皇。” 又向着长公主道了一声姑姑。 长公主只是轻轻点头,没其他话。 衡顺帝道:“你先回去吧。” 长公主款款起身,李景源这才看清了长公主相貌,她身材高挑,一般男子都比不上。蛮腰纤细,胸脯鼓鼓气势汹汹,那张白玉无暇面容称得上国色天香。 红薯、青鸟已是绝色芳华,只是与她对比,还是差了些。 差的不在相貌,而是气质风度。 一身白衣胜雪,犹如一株天山雪莲。卓然高雅,气质出尘,好似不是人间人,都说长公主是天上白衣谪仙子,此刻倒真有些意思了。 此时倒是有些理解周巍山、方十箭为何如此钟情长公主了。 长公主没看李景源,径直从他身边过去,倒是带起了一缕清雅香风,惹人陶醉。 “对了,白衣。”衡顺帝突然叫住了长公主。 长公主顿步回首。 衡顺帝指了指李景源笑眯眯道:“青秀剑周巍山是他杀的,一剑大正惊龙,颇为出彩。” 李景源突然间头皮发麻,诛心之举,也是在挑拨,衡顺帝这用意也太明显了些。 长公主皱眉,但脸上也只是微微一笑,只道了一声不错,便走了。 衡顺帝笑脸随着长公主离去消失了,他静静看着棋盘,看着这局棋,平淡道:“以前族中长辈说朕每逢大事有静气,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你姑姑的吗?” 第57章 长公主心有大国,老祖宗称赞幼龙 衡顺帝幽幽说道:“老祖宗说她心有大国,天下无敌。” ";别人都是心中有丘壑,你姑姑是心中有大国,眉目作山河,是大气象之人,连老监正都说她是丹凤命格,凤格之首,贵重至极。” 衡顺帝这话多多少少有点嫉妒的意思。 李景源没作声,只是静静听着。 “只可惜她再如何心中有大国,也只是只凤,自古女人不当家的。”说着竟是笑了起来。 衡顺帝看向李景源。 李景源恭敬低头。 衡顺帝平静道:“一剑杀百人,连周巍山都死在你的剑下。太子,你昨晚好风光啊。” 李景源道:“昨夜那一剑天时所致,若不是观周巍山剑法破境,我那一剑远远不够杀他。” “外界都说你是病太子,床榻太子,说你积病如老叟,风吹半两骨。 他们哪知道他们口中的病太子,竟是个能一剑杀了宗师第十四的幼龙。 太子啊,太子,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衡顺帝盯着李景源,平静言语下隐藏着汹涌波涛。 李景源深深一鞠躬,而后平静道:“非是儿臣故意欺君,所行所为皆是自保。” 衡顺帝讥笑道:“又是自保?你就不能换个借口?” “十几岁前,儿臣以为儿臣多病是先天体弱之故,但赵高找到了儿臣,偶然间找到了儿臣积病多年的原因,非是先天体弱之故,而是有人在暗中谋害儿臣。” 衡顺帝没有说话,李景源继续说道:“儿臣的一日三餐、汤药中皆添加了慢性毒药。这种毒药不致命,但吃多了,儿臣的病会越来越重。那些人不敢一次性将儿臣毒死,便想到了这种方法,让儿臣成了所谓的病太子,床榻太子,他们想让儿臣死的合理。” “儿臣没了母后,也没了舅舅,支持而成的大臣们也散了,儿臣不敢说出来,只能继续装病。” 衡顺帝道:“现在怎么不装了,觉得自己有实力反抗了?” 李景源平静道:“之前的谋反逼宫案不是假的,有人已经等不及想做太子了,儿臣被逼的只能还手。” 衡顺帝讥笑道:“朕看你是处心积虑,东宫逼宫案为的是拿到东宫六军兵权,只有这样你暗地里培养的虎卫军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马踏太秋宗,是你要竖太子旗,是要告诉京都百官,你这位太子已经不一样。” 李景源面无表情:“儿臣是太子,这些本就是儿臣该有的,不算处心积虑。” 衡顺帝有些动怒,指着李景源,骂道:“什么叫该有,朕给你的才叫该有。” 李景源低着头,不答话。 养心殿中气氛一时间凝固,衡顺帝坐回床榻上,又问道:“昨夜鬼市中那手持桃花枝的是谁?” “邓太阿。” 衡顺帝皱了皱眉,他翻遍记忆中江湖榜上的高手也无这个名字。 “他是天象境?” 这才是衡顺帝真正关心的问题。 李景源点了点头。 衡顺帝的脸色不由一沉,平淡道:“此人是何来历,为何要入你东宫。” “他欠了我母妃一顿饭,他入东宫是报母妃的一饭之恩。” “当年邓太阿还只是小武夫,走江湖时遭了匪徒,险些饿死。幸得母妃路过,请他吃了一顿饭,他才活了下来。 这一饭之恩,也是救命之恩。否则他一个天象武夫,又怎么会入儿臣麾下。” 衡顺帝怔了怔,似乎又想起了熙皇后,叹了口气道:“你有个好母后啊。” 跟着摆了摆手:“回你东宫吧。” 李景源一愣,没想到衡顺帝这么简单就放过自己。 李景源立马拱手:“儿臣告退。” 李景源走后,衡顺帝清空了养心殿,偌大一个养心殿只剩下他一人。 他枯坐床榻上,那背影看着有些感伤,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后才喃喃道:“以前你总说行善可得天佑,可得福缘好报。这话我是不信的,我还反驳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看那满堂诸公,哪个看上去是个好人。 现在看来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两个天象武夫,你给我们儿子留了天大的福报啊。” “小熙,我们这个儿子厉害啊,谁能想到他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能杀宗师巅峰,还能在极短时间里将定国剑法练到惊龙境。 两百多年来,除了太祖皇帝外,皇室无一人能比得了我们儿子。 连老祖宗都赞我们儿子是幼龙。 小熙啊,儿子长大了,你可以安息了。” 很快衡顺帝打起精神,面上伤感全无,恢复了帝王气度。 他双腿盘坐,很认真的盯着棋盘,思考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有动作。从原先长公主的棋罐中取出一枚黑子,认认真真的下在了棋盘上。 原先白子无敌的局势因为这颗棋子出了变故,黑子出现转机,绝处逢生了。而且这一子直接大改了整局局势,让本应白子胜出的局面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衡顺帝感叹道:“这就是齐妙道的有为鬼手,跳出规矩,行手诡谲,真登仙手段啊。” 随后目光阴沉下来,呢喃道:“小时候与朕下棋,朕从未赢过,齐妙道还说你是小国手。等朕登基后,胜负变成了五五。 不是朕的棋力涨了,是你收敛了,给朕这个做哥哥的留着面子。 都说你行棋规矩方正,但鬼市这一步怎么看也不算方正吧。 不是你的棋路变了,是你从来就没展示过你真正的棋路,方正之道不过是做与人看的。 有为鬼手的真谛是藏几手,这个道理你从小就懂,怕是你已经学了齐妙道那诡谲多变的鬼手。” 衡顺帝拿起自己的白子,重重按在棋盘上,自顾自的道:“丹凤也好,幼龙也罢,朕在一日,你们就得守规矩,抬不得头。” 李景源离开了皇宫,刚要上车辇,看到车辇旁边站着一个身姿玲珑,面容姣好的女子。 他还奇怪,这女子哪来的。 赵高在李景源耳边轻声道:“这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上官福。” 李景源挑了挑眉,道:“我知道这位,都道上官家出了离经叛道的大胆女子扬言要做家主,要证明巾帼不让须眉,结果差点被祖宗家规打死。 幸得长公主相救收为婢女,五年后她再回上官家,文采武功压得上官家年轻一代头都抬不起来。 临走时,留下一句:上官家家主配不上她。” 赵高点头道:“就是此女。” “太子殿下,长公主有请。” 上官福没施女子礼仪,反倒是抱拳拱手,眉宇间倒有几分巾帼女将风采。 第58章 长公主府三绝 李景源抬了抬眉,宫门口邀请,衡顺帝立马就会知道,这是一点也不避讳啊。 不过长公主邀请,不去岂不是示弱,正巧他原本也有打算去一趟长公主府。 “前面带路。” 李景源径直上了马车,邓太阿斜靠着车沿,拿着一本书,悠然自得。 李景源笑道:“接下来要劳烦邓剑神了。” 邓太阿淡淡道:“解决了也好,省的日后提心吊胆。” 李景源也笑道:“是这个道理。” 长公主府邸不在达官显贵们居住的中城,而在南城。 长公主喜山水,便是在南城寻了一处山水极佳之地,围着一座小山建了长公主府。围山建府,扩溪成湖,长公主府占地面积达到惊人的一百亩,其规格早已逾制。 但是衡顺帝不说什么,也就没人敢说什么。 南城主轴大道叫做凤鸣大道,道路尽头就是长公主府。 府门巨檐重脊,威严不可欺,光是这大门规格就已超了东宫。左右各有一座青铜大狮,威风凛凛,再往两边是一对下马碑。 入府门越过影壁,能隐约看到七间正殿,其中最大的那座的银安殿规格已是皇宫之下的最高规格,比他东宫青华殿还要大。 门北有一条檐廊,号称千步廊,连檐通脊,从前院一直延伸到后院。 前院是威严庄重,彰显大衡长公主的贵重,而后院则截然相反。 后院花园分为东中西三路,东路所去的是成亩成亩的花园,即便在这寒冬之月,这里的花草依旧盛开,美轮美奂。这里很多花都不是冬月花,能做到反季节开放,需多少人力不敢想象。 西路花园,花草是陪衬,这里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多不胜数,廊回路转,曲径通幽,别有一番洞天。 他们走的是中路,中路以一座汉白玉拱形石门为入口,和千步廊衔接,廊亭两侧多种梧桐树。俗话说凤栖梧桐木,估计就是有此意才在这里种植着如此多的梧桐树。 梧桐树中隐约可见绿天小隐、蝠厅,仿佛林中闲居。到了秋季,叶落金黄,仿佛大地如金,行在其中,如置身于金海汪洋,风景最美。 穿过檐廊,视野立马宽阔起来,眼前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秋湖。 长公主府处处见水,蝠池、荷池、莲池、水潭、溪泉、水簇多不胜数,而最大的就是这座秋湖。 长公主府上有三绝,一绝百花园,二绝凤栖梧林,第三绝就是这映月秋湖。 秋湖旁边有一座百米小山,看着很普通,但深得长公主喜爱,长公主府就是围着这座小山而建。 小山之前,秋湖之畔是一座映月亭,长公主经常在这里观湖下棋,今日也是在此见李景源。 映月亭中,长公主闲情淡雅的手握着一本古书,此时聚集会神其中。 景美,人更美,倒是一番难得风景。 李景源的目光从这位天下绝色身上拔出,不由得落在了映月亭外一站立如枪般的披甲将军身上。 他腰跨一口麟牙刀,背上背着一张奇大宝弓,这般模样,应该就是那箭术天下第一的桂山方之赫了。 人倒是精神,面容也是斧凿刀刻,难怪年轻时被无数深闺千金视为完美情郎。 方之赫察觉到李景源的目光,只是看了一眼便垂眉不看。 李景源笑着拱手:“姑姑。” 长公主放下古书,认认真真的打量了李景源一番,神情平静的道:“模样倒是有几分熙姐姐的影子,只是你这狠辣性子不随她。” 李景源平淡道:“要说狠辣,我可做不到将那些良家幼童以几乎残忍的方式培养成死士。” 长公主倒是没有反应,反倒是那上官福以及方十箭怒目而来,有所不悦。 李景源笑眯眯的看着方十箭,平静道:“昨夜射本宫的人是你吧,很强的箭,若不是本宫身边有高手,你那一箭估计就得手了。” 方十箭眉头紧皱,目光微沉。 一直垂目顿首的赵高,蓦的抬首,那阴翳双眼盯着方十箭,冷冷道:“在我面前,你最好别动杀意。再有下次,我拧断你的脖子。” 方十箭眼瞳一缩,目光移开。 长公主看了一眼赵高,没说什么,平静道:“坐吧。” 李景源笑着坐下,问道:“姑姑邀我前来,所为何事啊,不会是闲聊家常吧。” 长公主神情依旧平静,问道:“你将定国剑法练到惊龙境了?” 李景源笑眯眯道:“托了周巍山的福,他的剑确实不错。” 长公主脸色依旧是丝毫喜怒不露于形的冷清模样,仿佛周巍山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当着她的面几次嘲讽挖苦,都不见她有反应,这份养气功夫当真吓人。 长公主道:“顶着病太子的嘲讽隐忍了十几年,你这份隐忍功夫比宫里那位都要厉害几分。” “姑姑过奖了,保命而已。”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的病是有人故意下毒所致。” “知道一点。” “你知道是谁吗?” “宫里的人,你应该能猜到,不过这件事宫里那位早就知道了。” 李景源眉头一皱,衡顺帝早知道他是中毒? “姑姑这是在挑拨离间啊。” “本宫不屑用这种小伎俩。” 这话也是在暗讽今日衡顺帝的挑拨之举。 长公主问道:“你突然查北城幼童拐卖案,目的就是鬼市吧,为何突然指向鬼市?” “姑姑有些明知故问了,康毅王叔那两个废物儿子被我打得半死,当天夜里就有人要谋害他们二人。这二人要是死了,我可就惨了。姑姑,你知道是谁要害他们吗?” “听你的意思,是说本宫暗中下手?” “我的人亲眼瞧见了暗杀者的接头人进了长公主府。” “原来如此。” “可记得那人相貌。” 李景源道:“伪装得很好,看不见正脸。但姑姑的长公主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吧。” 长公主唤了一声:“福儿。” 上官福冲着远处打了个手势,只见几个戴甲军士抬着一具尸体过来,放在了李景源面前。 李景源有些疑惑:“姑姑,这是?” “你查虎威帮时本宫就觉得奇怪,思来想去也就头一天东宫戒惩一事可能有蹊跷。就让人彻查了府邸,发现当夜确实有人离府。不过这人是个死士,早一步自尽了。” 李景源挑了挑眉,讥笑道:“姑姑,好歹也找个活人顶罪,一个死人,随便姑姑怎么说了。” 长公主淡然道:“本宫的对弈者从来不是你们这些小辈。” 长公主看了一眼秋湖,言语中终于多了一丝烟火气,沉声道:“熙姐姐与本宫情同姐妹,你是她的儿子,本宫不会暗害你。” 李景源瘪瘪嘴,长公主这些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争皇位的心都是黑的,他们说的话,就算标点符号都要反复斟酌再斟酌,轻信的话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长公主又恢复了清冷模样,平声静气道:“你摧毁了鬼市,杀了周巍山,我们已是水火不容。真若是本宫做的,没必要否认,这点气度本宫还是有的。” 这句话倒让李景源有些相信,天下绝色李白衣,若是心胸狭窄,气度平庸之人,周巍山、方十箭也不会忠心追随。 长公主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李景源心中一沉。 第59章 邓太阿弹指断臂 “能将人安插到本宫这里,也只有暗卫了。” 李景源眉头一皱,心中大惊。若真是暗卫,背后就是衡顺帝,那事情就复杂了。 长公主又抖落出了一件更大的事情:“皇宫那位薄情寡恩的很,当年熙姐姐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 李景源沉声问道:“姑姑知道母妃是因何而死的?” 长公主平静道:“无非是权力斗争下牺牲品。” “具体是何人所为?” 长公主摇摇头,道:“你已经长大了,此事你自己去查吧。” 李景源沉吟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道:“姑姑邀我过来就为这些事?” 长公主平静道:“只有两件事,宫里那位为了权势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不要去信任任何人。很多话在民间是道理,但皇室的权力斗争中就是一纸空谈,比如这句虎毒不食子。 这第一件就是作为你的姑姑给你的忠告。” 李景源没搭话,长公主继续说道:“周巍山跟随本宫多年,是本宫挚友,你杀了他,本宫饶不了你。这第二就是本宫将视你为敌,你也是小辈中唯一一个有资格上棋桌的。” 李景源哈哈一笑,道:”我这里多谢姑姑看得起。” 长公主神色平静道:“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李景源眯着眼,笑道:“今日姑姑不邀请我过来,我也打算来拜访姑姑的。” 李景源看向方之赫,沉声道:“昨夜他射了我一箭,那一箭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长公主美目一沉,轻声道:“你要如何?” 李景源指了指身后的邓太阿,笑道:“这位我的老师,很厉害的一位剑客。他只出一剑,如果方十箭能够接下,这件事就算了结。 一剑换一箭,很公平。” 长公主凝眉看着邓太阿,邓太阿笑着摇动手中的桃花枝。 方之赫主动站出来,道:“殿下,我愿意接他一剑。” 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不过他也确实有自信的资格,天下第一神射手,拼尽全力的话,天象境的一击也不是不能接住。 长公主点了点头:“就在落叶坪吧。” “随我来。”方之赫潇洒转身,邓太阿摇着桃花枝跟上。 映月亭外有一空地,面积有数百米之长,这就是落叶坪。 方之赫取下身后奇长宝弓,这长弓是通体精钢打造,弓把处有一白玉狮子头,颇为惹眼。 这口长弓就是揽月宝狮弓,天下名器之一。据说此弓弓弦是以龙筋鞣制而成,此弓拉满可射穿一座山。 方之赫从箭壶中抓出一支精铁钢箭,身上气息陡然一变,一口气将揽月宝狮弓拉至满圆,这方之赫已有射山之力。 方之赫傲然道:“请出手。” “弓是好弓,人也确实够傲,看来我这桃花枝怕是不行。”邓太阿取下腰间黄梨小剑匣,手指一抹,木匣轻缓推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玲珑袖珍的小剑,最长不过中指,最短才及拇指,看着倒像是孩童玩物。 但是有见识的人能清晰感受到这十二玲珑小剑上的刺目剑气。 原先平静淡雅的长公主在此刻神情凝重起来。 “用哪一柄呢。”邓太阿瞅着十二小剑,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就你了。”邓太阿伸出一根食指,朝右手第二的青白小剑的剑柄,轻轻一弹。 小剑跳入空中,猛然朝方之赫激射而去。 方之赫也是宗师境中的大高手,急忙出手,箭矢攒射而出,与袭来的青白小剑对撞箭,竟是如滑嫩豆腐般被从头到尾削成两半。 青白小剑眨眼至身前,方之赫惊慌间提起揽月宝狮弓抵挡,有销金之声响起,那价值连城的揽月宝狮弓应声折断,一同掉落的还有方之赫的一条手臂。 青白小剑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度,返回剑匣,缓缓落下原先位置。 邓太阿淡然的盖上黄木剑匣,淡淡道:“这一剑叫蚍蜉,送你也正合适。” 转身之际,邓太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山,带着莫名表情回到了李景源身后。 李景源见着方之赫断臂,心中大为痛快,差点就笑出声来。少了一条手臂的神射手就是个废物,他不用担心会被人远程狙杀了。 李景源似笑非笑说道:“姑姑,一剑换一箭,这事就结束了。” 长公主不再如之前那般好似智珠在握般的平静淡然,完美无瑕的脸上挂着万年雪山般的寒意,冷声道:“你很好。” 李景源哈哈一笑,针尖对麦芒的道:“自是不错。” 李景源轻轻鞠躬,道:“我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 说完便转身,沿着原路离开。 上官福急忙道:“殿下,太子欺人太甚,是否请。” 长公主打断她的话,冷道:“送客。” 上官福俯首,快步追了上去。 长公主来到方之赫身前,手指轻轻点在断臂处,血流不止的断臂当即止血了。 方之赫捂着断臂,不敢抬头,一脸惭愧道:“殿下,我让你丢人了。” 长公主轻轻抚了他的头,平声静气道:“神射手的手臂就是他的命,你这条手臂不会白丢,我会用他的命来赔偿。” 方之赫断了一条手臂,没吭一声,反倒是长公主的安慰差点让他感动非常。 “那人怕是不好杀。”一道轻声传来,只见的不远处的小山上,有落叶纷飞而起,有一文士青衫老人脚踩空中落叶,横空而掠,如鹰如隼,飘然而至。 长公主唤了他一声老师。 “之赫的手臂还能接回去吗?” 青衫老人低头看了一眼方之赫的断臂,手一抚,有一缕极小极强的剑气被带了出来。 青衫老人不由色变,怔怔道:“好强的杀伐剑气,当世中没几个人的剑有此杀伐之气,那人的剑道水平怕是已经登峰造极了。” 青衫老人认真检查断臂,叹气道:“这一剑将之赫肩膀处的大脉斩了,已经回天乏术了。” 长公主面无表情,身上竟是有虚幻火光闪耀,有凤鸣之声响起,似乎有一头丹凤要破体而出,眼中首次出现了狠厉之色:“就算他是天下第一人,之赫这条断臂他也得赔。” 青衫老人一手按住长公主得肩膀,那虚幻火光消散,凤鸣声停,他说道:“你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莫要前功尽弃了。” 方之赫赶紧道:“殿下,一剑换一箭本就公平,之赫没有怨言。”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叹气道:“你呀,总是为我考虑。” “不过你是为我丢了手臂,这个仇必须记着。之赫,等我丹凤朝阳。” “殿下,我也期待着那一天。” 第60章 若有不顺心,斩了便顺心了 车辇上,邓太阿说道:“刚才我出剑之时,那小山之上有一道不弱的气息一闪而逝。” 赵高也说道:“我也察觉到了,是浩然气,没到大儒境界,应当是一位儒家君子。” 李景源挑眉,思忖道:“长公主府三出京都,才名传天下,深得士林儒生敬重。加上她仗义疏财,接济了许多怀才不遇的贫寒士子,十几年经营,这些人中有数位已是朝廷清贵,门下儒生着实不少,但也没听过有哪位儒家君子啊。” 赵高道:“殿下,可还记得妙道国手齐妙道?” “知道,大衡国手嘛,以有为鬼手出名,号称是永远藏一手。对啊,他好像曾经教过长公主棋道,他就是儒家君子。” 赵高道:“我猜山上那位就是这齐妙道。” 邓太阿满不在乎的道:“儒家君子差了许多,不过一剑,棋道算计,一样一剑,不值一提。” 李景源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哈,说起来邓剑神刚才那一剑当真解气,一剑蚍蜉,骂的挺脏的,估计那方十箭要郁闷好一阵子了。” 一向严肃的赵高也跟着笑起来:“确实很伤人。” 邓太阿淡淡道:“谁让他在我面前傲的。” 笑着笑着,李景源脸色突然沉了下来,道:“你们觉得那具尸体真的是暗卫吗?” 赵高沉声道:“我觉得是。” 邓太阿看了一眼赵高,没有说话。 李景源神情莫名,呢喃道:“你也觉得是啊,还真是没想到。衡顺帝是想挑起我和长公主矛盾,他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因为此事,车辇沉闷许多,一直到大道上出现密集的马蹄声。 车辇外马夫说道:“殿下前方出现锦衣卫。” 李景源挑眉,掀开车帘,见到数十骑锦衣卫奔驰而来,不过在车辇前数米便勒马而停。 “下马。”领头的锦衣卫千户立马喝道,数十锦衣卫当即下马,朝车辇跪拜:“参见太子殿下。” 李景源随口一问:“你们行色匆匆的,这是去哪儿?” 锦衣卫千户立马上前,恭敬道:“兵部侍郎孙煋确定参与鬼市私兵坊案,我等奉旨前去抄家灭族。” “兵部侍郎?”李景源眉头微皱,顿了顿后,一挥手,道:“去吧。” “让路,让太子车驾先行。”锦衣卫千户立马喝道,锦衣卫牵着马匹挤在车道两侧。 “走。” 车辇通过后,锦衣卫们这才上马,疾驰而去。 李景源问向赵高:“我记得兵部侍郎就是长公主门下吧?” 赵高道:“正是,兵部侍郎孙煋原先是兵部一员外郎,正是长公主一手扶持上去的,是长公主在朝堂中为数不多的高官簇拥。” 李景源微微皱眉:“这孙煋贵为兵部侍郎怎么和鬼市私兵坊案扯上关系。” 赵高笑道:“有没有关系还不是衡顺帝说了算,反正朝中那些官员,哪一个屁股是干净的,都是不经查的。” 李景源深以为然的点头:“这倒也是。” 邓太阿笑道:“我现在有点同情长公主了,没了鬼市,又接连折损周巍山、方十箭这两个得力臂助,现在连兵部侍郎这样的朝野大臣都被拿下。” 李景源淡淡道:“她不值得同情。” 赵高跟着道:“衡顺帝恐怕是想借助这次鬼市私兵坊案彻底清除长公主的势力。” 李景源托腮望着窗外,喃喃道:“长公主三出京都,周旋江湖、世家豪阀、士林儒生之间,十几年经营人脉,可不只有京都这点势力,我倒是挺期待这位李白衣如何反击。” 车辇回到东宫,一下车,就见到两位佳人迎了上来。 见到两女,李景源的心情大好,笑着上前,道:“红薯,青鸟,你俩人怎么待在门口。” 红薯温柔笑道:“在这等殿下回来呢。” “还是红薯、青鸟疼人,黄瓜,绿蚁那俩没良心的去哪儿?” “黄瓜去练武场看比武去了,绿蚁躲在院里看书呢。” “练武场有比武?” 红薯道:“是典将军和李将军在切磋,两人打了一上午了。” 李景源眼睛一亮,拉着两女就走:“走,这可难得,要去看看的。” 邓太阿看了一眼赵高,淡淡道:“刚才为何那么笃定那具尸体是暗卫。” 赵高平静道:“是不是并不重要,殿下是要称帝的,称帝之路终究是白骨堆砌。长公主也好,衡顺帝也罢,还有那些皇子都是殿下称帝路上的绊脚石。既然确定是对手,那就纯粹些比较好。 那尸体不是暗卫也当是暗卫,如此殿下日后也不会心软。” 邓太阿摇摇头:“难怪帝王总喜欢称自己孤家寡人。” 赵高笑道:“你能瞧出问题,殿下何等聪明,又岂会看不出来,他心里也是如我这般想的吧。” 邓太阿再度摇头:“政治权谋总是这般勾心斗角,太过无趣了。我有一剑,若有不顺心,斩了便顺心了。” “剑当纯粹,才能勇猛无敌啊。”邓太阿大笑着走开。 赵高朝着邓太阿深深一拜,轻声道:“请先生的剑斩了殿下的不顺心。” 东宫练武场,有上千军士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虎卫军,另一边是东宫从未出现过的军士。 不过这些陌生军士的军势军威一点不输虎卫军,个个都是精兵悍将。 双方此刻正在为中间两个光着膀子在角力彪形壮汉摇旗呐喊,其中一人正是虎卫将军典韦,另一人同样从未出现在东宫。 不过这陌生壮汉雄魁非常,膂力惊人,竟是将天生神力的典韦压制。 李景源进来时刚好看到陌生壮汉一声暴喝,双臂青筋暴起,旱地拔葱般将典韦给甩了出去。 “再来。”典韦还不服气,又冲了上去,再度扭打在一起。没过几分钟,典韦又被丢出去。 “再来。” 如此反复几次,典韦力气已被耗去了大半,李景源这时走出,赞叹道:“好,好气力。” “参见殿下。”陌生壮汉当即单膝跪地,典韦随之起身跪地,两方军士同时跪迎。 李景源笑着抬手:“都起来吧。” 黄瓜一蹦一跳的跑过来,嬉皮笑脸道:“殿下你回来啦,可惜你来迟了,刚才李将军和典将军比试兵器可吓人了,那兵戈煞气差点没把我吓死。” 李景源弹了一下黄瓜的光滑额头,道:“红薯和青鸟都知道在宫门口等我,你呢,躲在这里看比武,我看平时待你太宽容了,胆子越来越肥了。” 黄瓜一脸委屈:“绿蚁不也没去吗,干嘛只怪我一人,等会儿回院里,你也敲打敲打绿蚁。” 李景源摇头失笑:“你啊,真是一点都不愿放过绿蚁。” 黄瓜琼鼻微皱,哼了一声,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李景源没管她,走进比武场,来到陌生壮汉面前,赞叹道:“李将军,不愧是唐末五代第一猛将。” 陌生壮汉抱拳,声音宏大而沉稳道:“殿下过誉了。” 眼前这壮汉将军便是李景源铲除黑市,完成【以暴制暴】任务,召唤而来的华夏名将。 其名镇九州,传万世。 第61章 大龙舞金戈,屠个人间潇洒霸道 古人言:王不过项,将不过李! 这里项指的是凭一人武力,得华夏半壁江山第一人的千古第一霸王项羽。 而这李便是骁勇冠绝,曾以十八骑攻取长安,一生征战从无败绩的唐末五代第一猛男,十三太保李存孝。 华夏古代将星璀璨,青史留名的名将数不胜数,能够赢得这‘将不过李’的称号,足见李存孝之勇武。 据说李存孝有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的神力,被形容为“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意思便是天若有个把,他能把天拉下来,地若有环,他能把地提起来。 古代猛将中在勇武方面能和李存孝一较长短估计只有那武悼天王冉闵了。 系统召唤来的李存孝也不负第一猛将的头衔。 李存孝:十三太保、飞虎将军 年龄:33岁 境界:天象境后期 根骨:无双 天赋:膂力不竭(无双)、破军(优)、血勇(优) 修炼功法:蛮天大明王 武器:禹王槊 根骨无双、天赋有三,无双二优,仅次于邓太阿。境界更是天象境后期武夫,一出场就是东宫第二人,这份数据不可谓不豪华。 更让李景源惊喜的是李存孝还自带五百飞虎军,也就是练武场上那五百陌生军士。 这可是随同李存孝征战天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不败铁军。 真要比起来,比典韦的虎卫军还要强势几分。 李景源看向一脸不服气的典韦,笑道:“典韦,你要多和李将军切磋,多磨磨你的兵戈煞势。” 典韦肃穆说道:“是殿下。” 而后对着李存孝一拱手,拜服道:“日后还要多麻烦李将军。” 李存孝大手一摆,哈哈笑道:“都是殿下麾下,也当是自家兄弟,没什么麻烦的。” 李景源笑得很开心,大手一挥,豪气道:“好,今日高兴,东宫开宴,欢迎李将军和飞虎军到来。” 现在东宫有钱,趁着今天高兴,就奢侈挥霍一把。 黄瓜举起手,眯着眼睛,似乎格外开心,自告奋勇道:“我这就去买菜,我要吃庆丰堂的琉璃糕。” 李景源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故意作弄道:“想得美,宴会由红薯主办,你就负责打杂。” 黄瓜气鼓鼓的,眼珠子一转,来到红薯旁边,道:“我陪着红薯一起去。” 李景源没再作弄她,笑着走开。昨晚还没睡好,他要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当天晚上,东宫灯火通明 ,青华殿内外摆满了桌子,一个个婢女仆从端着好酒好肉在宴席中穿梭,今日除了重伤不能下地的虎卫军,东宫军士都到齐了。 上千号人坐的满满登登,李景源看着满堂满院的精兵悍将,不由得心中高兴,举杯道:“诸君,满饮此杯。”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尽显豪爽。 “满饮此杯。” 上千号人齐喝,声势不小,估计东宫之外都能听到。 李景源满意点头,道:“今夜没有规矩,畅吃畅饮,醉了也无妨。” “谢殿下。” “谢殿下。” …… 李景源转身回殿时,耳边传来一老声:“太子殿下,老道可否讨杯酒喝。” 李景源转头看去,便见到屋檐之上不知何时坐着一白发老道,手拿一拂尘,气质出尘,不似凡人。灿灿笑着,倒显温和慈祥。 典韦一步跨出,怒目而视道:“好胆,敢擅闯东宫。” 上千军士一瞬起身,兵戈煞气顿起,本来还欢喜的气氛立马变换做了兵戈沙场,煞风腥气铺陈而开。 李景源按了按手,道:“不是敌人,都回去吃肉喝酒。” 接着对屋头上白发老道,笑道:“您老来对了,我这里正好有好酒。” “这还差不多。”白发老道飘然而下,身姿犹如神仙一般无二。 白发老道倒不见外,往里走去:“走,老道看看你的好酒。” 大殿中一双双眼睛看过来,白发老道置若罔闻,反而连连咋舌:“群英荟萃啊,太子,你这青华殿当如太微星府,满堂天上星啊。” “您老过奖了。” 白发老道也不在乎规矩,随便找了一个角落位置坐下。 李景源招了招手,红薯端着一壶酒而来,恭敬地为他倒酒,温声道:“老先生,请。” 白发老道看了一眼红薯,轻声打趣道:“天上女星官,地上小凤凰,太子好福气啊。” 李景源溜须拍马道:“您老这眼睛一如既往的准。” 白发老道笑骂道:“你这性子倒是圆滑了许多,不古板好啊。” 随后又摇头道:“准?不尽然吧,我就没看出你的相。” 李景源疑惑道:“何解啊。” “小时候我给你看过相,那时的你是头夭折病龙,注定龙死冬葬结局。可现在一看。”白发老道认真打量着李景源,说道:“圆滑只是表象,内里是霸气了许多。龙骨之相,狰狞起势,血火交织,这是大龙舞金戈,屠个人间潇洒霸道啊。” 李景源不解的又问道:“何意啊。” 白发老道不想解释,随意敷衍道:“说你好话呢。” “好话就行,您老准不会看错。来,我敬您一杯。” 白发老道端起酒杯,眉头一皱,笑骂道:“你就请我喝这酒?” “我这可是庆丰堂十年的三杯烧啊。” 白发老道摇摇头,轻笑道:“三杯烧你也说是好酒?你贵做太子,你请老道喝酒,起码也得是青浆液吧。” 李景源摇摇头,道:“这酒放在民间,寻常人家一年不见得能喝几回,这三杯烧已经很好了。您老待在天上太久了,今日喝三杯烧,也是与民同乐,岂不乐哉。” 白发老道哼了一声,不满道:“少和老道扯这些虚头巴脑,还与民同乐,乐个屁呦!” 李景源苦笑道:“那酒太贵了,一瓶就要千两银,东宫实在没那些闲钱。改日若是有好酒一定给您送过去。” 而后又辩解起来:“况且酒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喝,在什么地方喝。” 白发老道来了兴趣,笑道:“你说说,要是说的让老道满意,这酒老道就喝了。” “我是太子,您与我喝,还在乎是什么酒吗。你也说我这青华宫是太微星府,满堂天上星,您老是神仙人物。太微星府、群星星主与神仙人,绝配啊,这是不是该喝。” 白发老道抚须点头,笑道:“虽有些强词,但也勉强说得通。这杯酒,老道喝了。” “请。”李景源一饮而尽。 白发老道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直摇头:“这酒啊,再多名堂也还是不好喝。” 李景源洒然,白发老道真性情也。 白发老道起身,道:“这酒喝完了,老道就走了。” “就喝一杯啊。” “就喝一杯,老道喝了你的酒,也送你一句话。” “您请说。” “天上星辰紊乱,这地上也不安生喽。” 李景源还等着下句,结果白发老道不说话了,愕然问道:“没了?” “没了。” “您这是跟我猜谜语呢。” “天机嘛,哪能说透,会折寿的。老道还想多活几年,多喝几杯好酒呢。” “你家老祖宗说你是幼龙,请我给你称称龙骨,我看啊,不止,起码是头小龙王。” “老道走了,太子你可欠我一顿好酒啊。”白发老道哈哈一笑,一步跨出,好似斗转星移,消失无踪迹,真神仙也。 第62章 算尽天下事不算本事,管这座天下才算本事 李景源负手而立,感慨了一句:“真是神仙人物啊。” 典韦好奇出声问道:“殿下,这老道是谁啊,你怎么对他如此恭敬?” 李景源道:“目中藏星辰,掐指算天机,这老道就是钦天监那位老神仙。” 赵高补充道:“就是那位二十年不曾出过钦天监大门,十年没下过摘星台,号称不出门算尽天下事的钦天监监正吴袁州。” 李景源点点头:“就是他,二十年不出钦天监,衡顺帝要见他,也只能去钦天监。这次却破了例,恐怕不只是因为宫里的老祖宗吧。” 李景源琢磨道:“老监正说,天上星辰紊乱,地上不再安生,这是说天下可能会大乱。” 赵高说道:“九龙夺嫡,必然动摇国本,这是乱之因,历朝历代出现过夺嫡之争的,向来如此,根本不用他说。” 李景源颇为认同的点头,而后笑着道:“都有传言说吴袁州已经不是地上神仙。” 李景源手指指天,道:“说是天上神仙了,你们觉得如何?” 赵高摇摇头,沉声道:“修炼之人的眼睛不论如何刻意隐藏都会不自觉精光外露,即便到了天象境也是如此。但他的眼睛神莹内敛,更像普通人的眼睛,看不透。” 李存孝也跟着摇头,同样没看出来。 李景源不由得看向邓太阿,邓太阿轻笑道:“应该没跨过,只是感觉。要想着知道还不简单,我现在一剑斩向钦天监不就知道了。” 李景源赶紧摆手:“动静太大,别把宫里的老怪物引出来,还是算了吧。” 邓太阿是他的底牌,外人不知道具体实力才能出奇制胜。 李景源道:“地上神仙也好,天上神仙也罢,这位老监正在意的是大衡,龙椅上坐的是谁,他不关心的。” 衡顺帝的皇位不就是抢来的吗,上一辈人不也打的打的不可开交,都快闹出玄武门兵变了。老监正当年还不是端坐在那摘星台上,真如神仙一般,只管天上星辰,半点不曾俯身过问过王朝皇位更迭。 宴饮过后,李景源没有回去休息,坐在院中,托腮望天。身边也只有红薯、青鸟,赵高都不在场。 李景源呢喃道:“你们说真有看星相,算天下事的神仙手段?” 红薯知道李景源在说老监正,轻笑道:“道家的【本论源道箓】中有说到天上为一界,为主界,地为天之辅,围天运行。天有动向,便会带着地动,故而观天象可断地上大势。 道家【一是论】则是另一种相反说法,说是周天星辰各有星神,星神需入人间,历先天与后天二劫。所以地上人本天上星神,星相自然对应着人相。星相有变,人相也跟着变动。 佛门说世间无数界,皆是星辰为引,存在因果相续的强联系。人是无数界中的一部分,人的命运自然与星辰有因果关系,故而星辰变动,因果变动,人亦是有变动。” 李景源不由得坐直身子,好奇问道:“那儒家怎么说的?” “儒家是起智、开悟和先觉之说,倒是没有直接阐述人和星辰的关系。不过儒家经典中有说过人与天地相应,与四时相副,人参天地而司四时。 这不是存粹的儒家思想,但多少反应了儒家确实也认可人与天上星辰存在神秘联系。” 李景源讶然道:“儒释道三家学说都有所涉猎,你看的挺杂啊。” 红薯笑道:“我只是喜欢看书,看什么书不重要。” 李景源感慨道:“儒释道三家都有类似的说法,看来是真有这种神仙手段喽。” 一直沉默的青鸟突然说了一句话:“算尽天下事不算本事,管这座天下才算本事。” 李景源蓦的看了眼青鸟那清冷无暇的俏脸,突然笑了起来,道:“青鸟说得对,这天下宗门大教、世家豪阀、藩王重臣,还有边患敌国,哪个是省油的灯,哪个不是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蠹虫,管住这座天下,管这些大蠹虫虫才算本事。” 红薯捏了捏李景源的肩膀,道:“殿下能做到。” 李景源哈哈大笑。 老监正此来倒是透露了两个消息,第一是宫里李氏的老祖宗已经注意到他了,看样子是在审视他,这是好事。 第二就是老监正的天下将乱的算言,天下将乱。若是因九龙夺嫡而起,就说明夺嫡之争不再像之前那般温吞,可能各家都要拿出真本事了。 而天下大乱,苦的必然是无辜的黎民百姓百姓,李景源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这才有夜下枯坐。 青鸟的一句话倒是点拨了他,此刻心念通达,不再有烦思。 李景源望向那钦天监,望向那最高的摘星台,心中豪气丛生,道:“若是将这算尽天下的老神仙也管了,才是大本事。” 突然搂过两女,温香暖玉,痴迷风情。大笑着向寝宫走去,留下一串串银铃声音。 今夜无事,可赴巫山,观人间绝景。 …… 鬼市私兵坊案持续了足足半个月,受牵连者达到两万人,问斩过五千,朝中三位大臣被抄家灭族,震动朝野,史官一笔落下称开年第一重案。 三位大臣倒台,朝中各派势力都盯着空出了三个重要官位,为此打的头破血流。 李景源眼下朝中无人,争夺不了,倒是做了回壁上客,乐得看戏。 倒是几天后,江南太埠王家登门谢罪。 太子庄私占案被衡顺帝落笔结案,太埠王家要赔偿太子庄十五年的损失,直到今日王家慢悠悠的才抵达京都。 太埠王家现任家主王庆姚带着十个大箱子过来。 李景源走了出来,已经六旬有余的王家家主王庆姚恭敬地跪地参拜。 “小民王庆姚拜见太子殿下。” “今年冬寒严重,河道都冻住了,我们只能走陆路,因此来晚了,恳请殿下恕罪。” 李景源没有说话,缓步走到他身后,十个大木箱子依次排在两侧,这是王庆姚带来的赔礼。 李景源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雪白雪白的银锭,随手掂了掂,五十两纯银。 “都打开。”虎卫军立马将其余九个大木箱子打开,里面全都是这般大小的银锭。 李景源问道:“这里有多少。” 王庆姚道:“白银三十万两。” 李景源随手将银锭扔进箱子里,摇摇头,道:“不够。” 王庆姚愣了一下,忙说道:“回殿下,我仔细核算了王修远这十五年来侵占太子庄所得利益,这三十万两白银只多不少。” 李景源再度摇头,面无表情道:“你算的只是利益,本宫算的可不是。” 王庆姚立马明白李景源的意思,似是早有准备,从衣服中取出一叠银票,道:“殿下说的在理,王家愿再出三十万两,恳请太子殿下饶恕王家不查之罪。” 李景源又一次摇头:“不够。” 王家是魏王一党,怎能轻易放过,自然要狠狠狠狠敲他一笔,最好让王家伤筋动骨。 第63章 做反派的感觉很不错 王庆姚脸色一沉,自听闻了京都种种事件后,他就有预感这次登门绝不会简单收场。 他垂着头道:“侵占太子庄是王修远一人行为,与王家无关,王修远已经为他所行所为付出代价。陛下亲断此案,只让王家赔偿十五年来太子庄的损失,殿下是想违背陛下圣意?” 李景源挑眉笑道:“你想用父皇压我?” 王庆俯首:“小民不敢。” “王修远占了太子庄十五年,就因为这十五年的粮食,本宫过了十五年的拮据日子。这可是十五年的光阴啊,你觉得王修远一人就能抵了?你觉得区区六十万两就能算了?” “这是陛下金口直断。” 李景源笑道:“你是觉得魏王能保你?” 王庆姚脸色一变,不敢说话。 李景源似笑非笑的道:“京都不是太埠,你总是要走的。山高路远的,碰到山匪劫道也是常有的事情。” “你觉得魏王手下有没有天象武夫保你回太埠?” 王庆姚身子一颤,眼神惊惧起来。这事赤裸裸的威胁,他努力保持镇定,沉声道:“殿下,我王家所主的粮行联盟管理着江南四分之一的粮收,每年都为朝廷提供无数石粮食。我们王家出事了,粮行联盟便运行不畅,今年的粮收怕是要出问题。 殿下贵为储君,应当以天下百姓为重。” 李景源失笑道:“拿父皇压我,还用大义压我,王庆姚啊,你是多想死啊。” 王庆姚连称不敢。 “商人重利,你们王家没了,你那粮行联盟中的家族顶上去就行,他们巴不得取而代之。至于运粮赈灾,大衡大得很,江南也大得多,不是缺了你王家就玩不转的。” 王庆姚深吸一口气,道:“殿下想要多少?” 李景源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五十二万两。” 王庆姚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李景源居然如此狮子大开口。 王庆姚哭求道:“殿下,你就算把我王家卖了,也拿不出两百五十二万两啊,求殿下开恩呐。” “呵呵。” 李景源嗤笑两声,又道:“不拿也没关系,就用你们王家的命来还。赵高,王家一共多少人来着。” 赵高道:“王家本家加上分家一共两百二十三人,王庆姚在外面偷养了两房妾室,三个私生子。再算上王庆姚的兄弟、儿子、侄子、外甥在外的妾室、私生子,一共两百五十二人。” 王庆姚满脸悚然,没想到自家底细居然被摸得如此清楚。 自己的两房妾室被藏得很好,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兄弟、儿子、侄子在外面的妾室他知道些,但不全都清楚,可这些秘事却被远隔千里的太子查的清清楚楚,这份手段直叫他遍体生寒。 李景源蹲下身子,盯着王庆姚,笑道:“两百五十二万两,买你王家两百五十二口人的命,你觉得价钱合适吗?” 王庆姚深吸一口气,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殿下就不怕陛下知道此事?” 李景源瞥了眼王庆姚,笑意玩味道:“出了这个门,本宫说过的话,本宫都不认。你觉得父皇是信本宫,还是信你。” 他拍了拍王庆姚的肩膀,淡淡道:“王家的底细本宫查的一清二楚,这笔钱只是让你们王家伤筋动骨而已。” “本宫只给你三天筹钱,三天一过,本宫没见到钱,就当做你做了选择。你王家没了,你王家的钱一样是本宫的。” 王庆姚瘫坐在地,凄笑无语,面如死灰,一下子苍老的十多岁,他被拿捏的死死的。 李景源大笑出来,此刻他感觉自己像极了大反派,不过当反派的感觉很不错。 李景源一摆手:“送他走。” 两名虎卫军一把架起瘫软无力的王庆姚离开。 李景源平淡道:“你说魏王会不会为他出手?” 赵高说道:“邓剑神在长公主府的那一剑已经传开了,魏王怕是不会在这时候为一个王家出头,衡顺帝那边估摸着也不会说什么。” 李景源点点头,漫不经心道:“我倒希望魏王出手,他一反常态的躲在魏王府里,总觉得有问题。” 魏王的禁足令早就解除了,但这些日子除了雷打不动的每天去宫里请安外,基本就待在魏王府。 赵高道:“我派罗网潜入魏王府探查过,魏王府比之前森严许多,魏王身边也多了五个先天武夫护卫,寝室周围更是有私军驻守,严防死守,难以近身。” “董首辅那边呢。” “除了上朝,在内阁处理公务,基本都在家中。不过董首辅身边有高手,同样难以接近。” 李景源道:“其他人有没有异常?” 赵高摇摇头,道:“也没有,都安静的很。” “怪事,总觉得他们要搞事情。” “我会派加大监视力度。” “嗯。” 王庆姚出了东宫,着急忙慌的直奔魏王府。 “什么,他要两百五十二万两,他怎么不去抢。”李哲瞪大眼睛,同样不敢置信李景源的胃口这般大。 魏王愤愤道:“不能给,王庆姚你不用担心,这事父皇亲定,改不了的。李景源只是吓唬你,他不敢真动手。” 王庆姚一脸苦笑,道:“太子血屠了太秋宗一千多号人,铸京观,造尸林。几日前,活剐了几百人,更是将鬼市两三千人尽数屠戮。这样心狠手辣的太子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王庆姚俯首磕头,认命哀求道:”魏王殿下,我不敢拿王家二百五十二口人的命赌啊,这两百五十二万我王家出了,就当做买命了。 请魏王殿下暂借,等我回去就筹钱送来。” 李哲脸色非常难看,沉声道:“我现在就入宫,让父皇评理。” 张怀安拦住了他,摇头道:“殿下,陛下多半不会过问。” “之前的太子庄私占案,陛下已经偏心了。现在太子不一样了,陛下不会也不能再偏心了。” 他转头对王庆姚道:“王家主,殿下会在三天内为你筹备到两百五十二万两,你放心吧。” 王庆姚看向李哲,李哲开口才算定下。 李哲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只是点头。 王庆姚立马向魏王跪拜,喜极而泣道:“多谢魏王殿下。” 李哲摆摆手,心情烦躁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大厅里只剩下李哲、张怀安二人,李哲不满道:“真就把这两百五十二万两给他?两百五十二两啊,这笔钱足够他组建东宫六军了。” 张怀安说道:“王家粮盟掌控江南四分之一的粮食,很重要,不能有失。若是不答应,恐怕王庆姚会转投其他皇子,不能因小失大。” 李哲眼睛一瞪,怒道:“王庆姚他敢?” 张怀安叹道:“家族生死存亡,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哲神情变化,最终重重一叹。 张怀安笑道:“殿下莫要如此,董首辅的杀局就要成了,在太子入局前,不能动。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李哲脸色这才转晴,表情凶恶道:“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让他有钱也没命花。” 第64章 八百里加急,甘州民变 第二日宵禁之前,王庆姚再次登门,双手捧上两百五十二万两银票。 李景源看了眼小木箱子里成叠的银票,笑道:“魏王为了凑这两百五十二万两可卖了不少家当,甚至还求到了皇后那里。王庆姚啊,魏王挺器重你啊。” 王庆姚趴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搭话。 李景源原本还想多嘲讽几句,可看王庆姚这副垂首软弱老样,顿觉无趣,也没了戏耍心思,摆手道:“行了,钱到位了,本宫与你王家的恩怨就此了结。” 王庆姚这才抬头,双手作礼,大礼叩拜:“多谢殿下,王某感激涕零。” 李景源摆摆手,王庆姚小心翼翼的退出大厅。 李景源目送王庆姚的佝偻背影,平静道:“富甲一方,豪绅土贵,终究蝼蚁而已。” “这世间真理总是只有一个。”赵高伸出手,用力一握,这只老拳分外惹眼。 李景源明白赵高的意思,拳头即实力。 实力即一切! 李景源记得这么一句话:当金钱站出来说话的时候,真理只能沉默,当权力站出来说话的时候,连金钱也只能退避三舍。 但在这个世界,在权和钱之上还有拳头,拳大压权。如若不信,可看江湖之上那些老怪物,哪个在乎过权利至高的朝廷,单看钦天监老监正便是如此。 …… 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又出大事了。 宫中黄门令急匆匆登门,带来了圣谕。 李景源眉头紧皱,问道:“这大中午的开朝?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小黄门令道:“好像是关于甘州的八百里加急公文,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八百里加急,必有大事。 李景源立马更衣,奔赴皇宫。 等到了太和殿发现自己来的还算早,只有在宫中办公的内阁老臣到齐了。 董正道为首的内阁成员,向李景源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不管党派有异,这些混迹官场几十年老狐狸在礼节方面是不会缺失,被人诟病的。 李景源不想与他们虚与委蛇,淡淡颔首,走到自己的位置。便是闭目养神,等待开朝。 陆续地文武百官一个接一个一路小跑着进太和殿,不多时百官到齐。 李景源目光瞥向一侧,原本与他一列的李显、李昪、李哲、李彦四位皇子俱是未到。 他倒是知道这四个兄弟为何没来。 李显五日前因为练剑过激,伤了经脉,现在卧榻不起。 李昪早些日子受了邀请去了鸿霞书院,不在京都。 李延早早受了圣旨去了青州办公。 李哲七八日前就突遭风寒感冒,相当严重,至今卧榻不起。 不过半个月内,两个出意外,两个出京都,巧合的让人不敢相信。 孙公公立马宣布开朝,衡顺帝面无表情的走出,落坐龙椅上。 百官齐喝,衡顺帝直接抬手打断百官朝拜,沉声到:“免了,直接进入主题。孙盛,说吧。” 孙公公站出来道:“甘州八百里加急,甘州连续十日大雪,百姓缺粮缺碳,冻毙者无数。甘州已经起了民怨,有人带头冲破了县衙,抢了粮仓。近日民怨愈演愈烈,那些暴民到处烧杀抢掠,甘州已有四个县沦陷了。” 有官员站出来,道:“朝廷不是发了赈灾粮吗,为何会闹到如此地步?” 孙公公道:“两日前收到锦衣卫传信,朝廷发放的赈灾粮在路上被盗匪给劫走了。” 有官员怒道:“哪来的匪盗,胆大包天,赈灾粮都敢劫?” “根据锦衣卫调查赈灾粮是在苍云山那条官道上丢失,有能力劫赈灾粮的只有苍云山附近的奇犽盗。” 有武勋站出来,道:“臣请旨剿灭拿奇讶盗。” “奇讶盗随时可以剿灭,现在重要的是甘州民变。” 有官员站出来,不解问道:“就算赈灾粮被盗,甘州州府,各县县衙为何不开仓放粮,安抚百姓,何至于闹到民变程度。” “甘州州府的说辞是州府,县衙粮仓无辜遭火烧,粮仓现有粮食只是杯水车薪。” “粮仓在关键时候被火烧,甘州州府罪责难逃,当重惩。” “就算没粮了,就不知道筹粮吗?” 孙公公道:“甘州府说了已经尽全力筹粮了,但根本筹不到粮食。” 内阁老臣徐驹道站出来,道:“那些不过暴民而已,甘州府兵为何不出面镇压,难道甘州府兵连一群暴民都压不住吗?” 孙公公道:“甘州刺史说了已经派了府兵镇压,不过这些暴民之后有江湖高手助阵,府兵损失惨重,无法阻止民变。” 群臣哗然,若是如此,那甘州民变就没那么简单了。 内阁老臣杨鹏上前奏请:“这不是民变,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反?臣请派大军镇压民变。” 数位大臣附和。 董正道神情非常严肃,沉声道:“这次灾冬影响太大了,全国各州都遭灾严重。一旦甘州民变扩散,怕是会牵连其他州,到时候可能会引发一场大规模农民起义。 所以必须要从急从快处理甘州民变。” 衡顺帝沉声道:“利害关系都知道了吧,现在说说怎么解决?” 徐驹道再次出声道:“甘州民变波及范围不广,可调军队镇压,再运粮安抚。” “只是眼下江河俱冻,水路不通,只能走陆路。若调京都驻军,时间过长,怕到时候就晚了。” “可调西境驻防军入甘州镇压民变。” 这个提议立马遭到另一位内阁老臣庞深反对,他道:“这不行,西境驻防军防备的西戎国。每年过冬,西戎国都会骚扰边境,若是西境驻防军调走,西戎国肯定会趁机入侵边境,到时候又不知多少百姓死在西戎刀兵之下。” “昆州距离甘州最近,可暂调昆州军入甘州平乱。” “暂调昆州军可行,但自古藩王不得离开封地,晋安王不能亲率昆州军进入甘州。” “没必要晋安王亲自率军,只需昆州军将领带兵即可。” “军队镇压只是下策,真正能解决民变的是安抚,朝廷需要一位能代表陛下意志的臣子随行,要让甘州百姓知道陛下心系甘州。” 太和殿成了六位内阁老臣的奏事堂,其他大臣们不敢随便干扰。 衡顺帝道:“何人可当此任?” “最能代表陛下意志的当是皇子们了,应从皇子中选出一人担当此任。” 一直未说话的李景源猛地一惊,终于觉出味来了。 在京都的四位皇子中,李显卧榻不起、李昪去了鸿霞书院,李延奉旨出青州、李哲不知在何处,这太和殿中只剩下他这位太子。 这是想让他去甘州啊。 “诸皇子中你们可有合适人选?” “二皇子受了伤,目前卧榻不起,无法行走,二皇子去不得。” “四皇子受邀去了鸿霞书院,此时召他回来,路途太远,怕是耽搁了甘州急事。” “魏王偶感风寒在家休养,加之年纪太小,担不得此重任。” 说话的都是各皇子党的嫡系,你一言我一语的摘出了各家皇子。 群臣目光不由得聚焦在李景源身上。 董正道上前奏请,正色肃穆道:“太子殿下,马踏太秋宗,清除江湖毒瘤。彻查北城幼童拐卖案,为京都上千家庭鸣冤洗怨。铲除鬼市顽疾,查出鬼市私兵坊重案。桩桩件件无不体现太子殿下仁德武德充沛。 若是太子殿下亲去甘州,甘州百姓必然能感受到陛下的拳拳圣心。 因此臣认为太子殿下是安抚甘州百姓的最佳人选。” 第65章 不过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罢了 徐驹道站出来,道:“老臣也觉得太子殿下是最合适的人选。” “太子殿下文武双全,确实是不二人选。” “臣附和。” “臣附和。” 六个内阁老臣有五个赞同了董正道的提议,各个皇子党的大臣们好似商量好的一般,同时附和。 “臣反对。”倒难得出现了一个不同声音,勇毅侯田奋站了出来,道:“太子是储君,是国本,怎能置身险地。甘州不过几千暴民,何须太子亲自前往。我看皇子都不用去,遣一郡王过去也就够了。” 勇毅侯田奋虽是武将勋贵,但脑子不蠢,群臣如同提前排练好的请奏,他看出了一些门道,其中大有问题。他想将李景源摘出来,又不想得罪其他皇子,只能折中取郡王。 董正道回首,眼神阴翳,有鹰视狼顾之相,压迫感很强。曾经久经沙场,刀口舔血的勇将竟是被盯得生了怯意,他缓缓道:“勇毅侯,一旦甘州民变严重,你能担当此责吗?” 田奋咬牙不语,董正道这个帽子扣的太大。一旦甘州局势恶化严重,一旦董正道大兴此事,他就是欺君,他不敢用全家的命去担这个责。 董正道转头,拱手道:“太子殿下身居极尊位,离天太近,离百姓太远。不亲民则民不敬,不明民所需则政令失效。唯有亲自体察民情,才能对症施政,方能政通人和。 正因如此,太子殿下才更应该亲赴甘州。” “董首辅说的在理,陛下当年当年亦是巡察四方,体悟民间疾苦,知晓百姓症结所在,方能有大衡今日盛景。” “太子殿下此行甘州亦可收人心,积民望,让大衡各州百姓都知道太子的爱民之心,如此才能受民眷,承天道。” …… 李景源默默听着,像个观众,看着他们给自己戴高帽。 衡顺帝看向李景源,平静问道:“太子,你觉得呢。” 李景源笑了,他缓缓道:“六位内阁老臣,百官都推举儿臣,儿臣受宠若惊。若是不答应,岂不白费了诸位好意。” 衡顺帝微微挑眉,道:“你答应了?” 李景源点头,平静道 :“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职责,也是太子职责。” “好,太子明德。”衡顺帝罕见露出一丝笑容,他缓缓道:“董正道拟折子六百里加急发往昆州,让晋安王准备好兵将,供太子调遣。甘州事急,那就三天后出发,仪仗从简,尽快前往甘州。” “是。” “是。” “就这样吧,散朝。”衡顺帝起身离开。 李景源转身之际,看到了董正道抬首时脸上夹带的丝丝笑意。董正道也注意到李景源的目光,朝着李景源拱手,道了一声:“太子明德。” 李景源平静道:“谁让本宫是太子,太子自当明德。” 锐利目光看向满殿朝臣,除了几位阁老,余下大臣都不敢和李景源对视。 李景源跨步离开,与董正道擦身而过时,缓缓道:“棋局开了,那就停不了了。董首辅,本宫看看你的棋艺如何。” 董正道垂首道:“殿下放心,弈道之术,我也擅长,不会让殿下失望。” “最好如此。”李景源阔步离开。 各家皇子党大臣摒弃前嫌,配合的如此默契,绝不是临时起意,这是一场筹谋已久的阴谋。 恐怕甘州民变他们早已提前知晓,所以数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李显受伤,李昪被鸿霞书院邀请,李延奉旨去了青州,李哲受寒感冒,他们都是在为李景源让路,让李景源成为甘州之行唯一人选。 甚至有可能所谓的甘州民变就是他们专门为李景源炮制而出的一局大棋,目的就是要让李景源离开京都。 京都是京畿重地,无人敢在京都对太子下手。可若是离了京都,各家的手段才能发挥到极致。 李景源已经猜到甘州之行危险重重,但他不得不去。 文武百官同时给他戴高帽,扣的死死的,摘都摘不掉。 一旦他拒绝,今日整个京都便会传出太子弃民不顾,薄情寡德的流言蜚语。整个朝堂百官齐齐发力,不须多久整个大衡都会知道此事,到时李景源怕是会被吐沫信子淹死,那些自诩清流的儒生不知道会怎么样变着法子的骂他。 李景源并不特别在乎舆论压力,他知道舆论这玩意儿很厉害,就是把杀人无形的刀。用的好,可杀人不见血,古往今来太多人被这把无形刀逼死。 但也不能盲怕,真正可以依赖的,唯有手中剑,掌中刀。 真正让李景源在意的是他发现衡顺帝也有让他入局的意思。 文武百官各有阵营党派,他们苦心孤诣为李景源做局,不足为奇。但衡顺帝为何要让他入局,就值得深思了。 衡顺帝也想让他死在甘州? 还是说是想借此次甘州大局审视考教李景源的手腕能耐? 不得而知。 李景源一路都在想这是衡顺帝的意思,还是宫里那位老祖宗的想法。 但不管是谁的意思,都是要让李景源入这个局。 “殿下请留步。”身后传来田奋声音,他小跑着追上李景源。 “勇毅侯还有何事?” 田奋忙说道:“殿下,这次甘州民变太蹊跷了,你不能去冒险,还是想办法推脱了吧。” 李景源满不在意的笑道:“蹊跷又如何,不过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罢了。” 是啊,专门针对他的大局又如何呢,杀穿了不就行了。 他的暴君系统需要遇具体事件才会触发任务,待在京都太过安逸,难寻触发条件。这次甘州之行,定然危险重重,说不得能触发不少系统任务。 这才是李景源甘心入局的最根本原因。 田奋愕然。 “勇毅侯,本宫还记得你此前说过愿意为本宫筹募东宫六军,可还记得?” 田奋犹豫了一下,沉声点头道:“记得。” “本宫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私下替本宫招募骁勇士,最好是上过战场的百战悍卒。本宫自甘州归来,希望你能给本宫招募到一个营的骁勇。” 田奋向着李景源拱手一拜,郑重道:“臣在京都等候殿下归来。” 李景源满意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朝中无人终究被动,他已经想好了,甘州归来后,他要开始布局朝堂,重建太子党。田奋还算有些忠义,始终惦记着旧情,李景源自然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第66章 太子出京都 近两日的京都夜晚分外寂静,五城一百零八坊安静的不像话,就连夜夜笙歌的烟花之地都灯熄关门。平日里喜欢钻夜巡军士空子的梁上君子、阴沟鼠辈们天生的机警性子察觉到了这份压抑紧张感,龟缩着,不敢出街。 街道上只有肃穆夜巡的巡城军士,若是关注的仔细,还能发现这其中不只是巡城司的军士,还有禁卫军身影,甚至暗处潜伏着锦衣卫。 宵禁无比严格。 东宫东华殿内,李景源正在认真翻看着一本说本,看着看着笑了起来,拍了拍说本,道:“写的不错啊。” 赵高道:“出自小说大家的文笔,写的确实是不错。类似的说本还有七八种,老奴都已收了回来,让罗网发去各州。” 李景源手中的说本写的正是他之前做过的几件大事,这说本不是他搞得,是他的对手们精心准备的。 眼下京都各大茶楼中的说书人都拿着这些说本传颂李景源的故事,而且只捡好听的说,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李景源在自我宣传。 不过这些说书人在说过故事后都会加上李景源甘州之行这件事,着重刻画太子仁心爱民这一点。 不止如此,只是两日时间,整个京都的百姓都知道了太子要出行甘州,为民办实事。 把李景源的地位名声是一抬再抬,越架越高,甚至还流传出太子圣明如衡太祖,都到了拿他和开国皇帝相比的程度了。 倒是有一些真正的清流大书特书的指责此事,只不过这些奏疏的结果只有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这是生怕李景源中途反悔。 李景源突然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说我现在突然反悔不去了,董正道那群人会是怎样的表情。” 赵高笑道:“定然如吃屎一般难受,估计会很有趣,很好看。” 李景源或是想到了他们的表情,大笑起来,他起身伸了伸懒腰,道:“其实我更想看,我从甘州回来时他们的表情。” “应该会更有意思吧。” …… 皇宫御书房内,只有衡顺帝一人,他正在专心批阅奏章,突然他脑袋猛地向下一沉。 再抬头时,御书房的烛火像是被一股无形力量压的只剩下米粒大小,角落处延伸出一条数米长的佝偻影子,并传出一道阴暗苍老的声音。 “怎么想的?” 衡顺帝面无表情,平静道:“所有人都想他入这一局,他避不开的。” “也包括你吗?”这一声是责问。 衡顺帝没有回答,沉默就是默认。 “你的帝王之术娴熟深沉,近三代皇帝中没人比得上你。在你的制衡下江湖、豪阀世族、藩王确实保持着平衡。但你的动作太慢了,我等不及了。 太子的帝王之术或许差了很多,但他霸道,这一点你比不了。” 阴影中的老声像是在自言自语:“李老头给他称过骨了,龙王相,主一个狰字。” 衡顺帝脸色微变,表情更加阴沉。 “狰字总是快一些。” “这次就算了,不要再有下次了。” 角落处的佝偻身影消失无踪,昏暗烛火忽然又大亮起来,让御书房明亮如白昼。 衡顺帝面无表情,手中朱笔被硬生生折断,呢喃道:“老监正当年给朕称龙骨时,也不过是龙相,给朕的字,也只是个地字。” 他扔掉断笔,重新拿起一支,继续低头批改奏章。 只是批了两行,驻笔,自顾自道:“现在朕才是皇帝,只要朕还是皇帝,这天下就还是朕说了算的。” …… 三日之后 清晨时分,天还未完全亮,天灰蒙蒙。 一千四百铁骑伴着中间那座贵不可言的太子车辇驶离了东宫,驰骋在京轴大道上。 虽是清晨出发,但城内主轴道上站满了百姓。 近三日的宣传,京都百姓对太子出行甘州展现出了非比寻常的热情。 他们哪知道此事背后的凶险,有的只是单纯的瞧瞧热闹,更多的恐怕是对这位被宣传出来的圣德太子的殷切希望。 一个圣德太子应该会让他们的日子更好过些。 街道两边高楼上同样不少人,但相比较于楼下的热情,楼上就冷清很多,大多沉默无言,有人扶栏冷视着穿行而过的车马。 他们或是京都高层,或是二代勋贵,也有儒林名流,他们多少都知道些甘州出行内幕,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圣德太子,没有为民请命,有的只是权利斗争的冷血残酷。 楼上楼下,两个世界,亦如上位下位,两个世界。 某一座茶楼内,本来应该受伤卧榻不起的李显,却好生生的站在窗口,兴致极佳的扶窗观看。 李显看到了飞虎军,脸色微臣,指着道: “这黑甲骑兵又是哪来的?那当头的黑甲大将又是何人?” 飞虎军的初登场让他,不,是京都高层们感到了吃惊以及些许的不安。 沈剑锋说道:“东宫防备森严,如深潭死穴,探子们有进无出,根本不知这些人何来。但从东宫采买的食材判断,东宫确实多了五百多人,这支黑甲骑兵应当就是多出来的五百人。” 李显表情阴翳,道: “又是凭空出现吗?” 沈剑锋说道:“太子这次离京必然带走所有武力,今夜我便去一趟东宫,看看东宫有何秘密。” 李显点点头,脸上的阴翳之色并未消除,沉声道:“强者当首,这是军中道理。这黑甲军在前,典韦的虎卫军却在后,难不成这黑甲军比虎卫军还强?” 沈剑锋冷冷道:“再强也只有五百人而已,改不了大势。” 李显呵呵笑起来,道:“是这个道理,别说五百人了,便是再多一倍,也改不了这场整个京都为他布下的死局。” 他抬手对着李景源的车架,遥遥敬酒,轻声道:“这一行,我们兄弟就天人两隔了,我这个做哥哥,敬你一杯,祝你……走的痛快些。” 京都城门内外闲杂人等都被城门校尉早早肃清,当渐行渐近的车马,踩踏沉重的马蹄声而来,守城军立马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清冷的晨气此刻如刀子一般难以呼吸。 “跪迎太子。”守城校尉立马跪地,四周兵卒跟着下跪。 马队缓缓踏出城门,除了马蹄声,寂静无声。 当车马彻底出了城门,那股肃杀兵势才消失,守城兵将才如释重负。 第67章 龙进雷渊,血流千万里 太子车驾刚刚驶城门口,便停了下来,前方飞虎军士前来通报说魏王在前面,要为李景源送行。 李哲这胖子估计是来奚落他的。 李景源眼皮都不抬,没打算和他扯皮,直接道:“不用管他,继续走。” “太子令,继续前进。” 李存孝横搁禹王槊,没有半点尊敬态度的俯视着李哲,淡淡道:“魏王听到了吧,让路吧。” 李哲脸色阴沉难看,火冒三丈,既有被李景源无视的恼怒,也有对李存孝无礼的气愤。 他站在铁骑前方,负手而立,气焰嚣张。 “本王不走,你待如何?” “如何?”李存孝龇牙一笑,眼神充斥着侵略性,这位杀人如拾草芥的虎狼猛汉可不是随意挑衅的。 那两百斤重的禹王槊被他轻易提起,随意指着魏王,淡淡道:“三息,若不让开,本将便马踏了你。” “你敢?”李哲脸都被气绿了,何时一个小小的东宫小将也敢这么对他说话。 “一!” 轻描淡写的数到了二,李存孝眼中的杀意起来了。 被这位绝世猛将盯着,别说他这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小王爷,即便是一般百战悍将也顶不住,幸亏身后的护卫急忙挡在了他身前,这才没有当场出丑。 第三声数字出来,这位杀人无算的战场杀神,可不惯着他。直接一夹马腹,坐下良驹长嘶,猛地冲出,李哲真被吓到了,惊慌扒拉身前护卫:“快拦住他。” 四名护卫冲了出去,展露出的气息都是先天境。 李存孝手中重槊圆转如意,随意点拨了几下,精准命中四人,触碰者皆骨碎肉裂。有一人最惨,被点了头,脑袋更是如西瓜般爆开。 四具尸体乱飞出去,飞溅的血水洒落在了李哲脚下,吓得这位小王爷面色煞白。 随行护卫赶紧抱起他,疯狂退出几十米外。 李存孝勒马,斜眼瞥了他一眼,讥笑道:“本将尊你一声魏王,你还真当自己是王了?” 李哲又气又恨,但李存孝的凶残让他敢怒不敢言,只等李存孝走远后,才敢放声痛骂。 李存孝甩掉槊上血水,抬手一挥,飞虎军动了,地上的四具尸体被踩踏成泥。 车架中李景源依旧没有探头看一眼。 京都城墙上,有一白衣胜雪的绝代女子俯看刚才这一幕。 长公主李白衣也来凑热闹。 长公主面无表情道:“那黑甲将军实力如何?” 他身边的方十箭沉声道:“随手一击便要了先天武夫的性命,此人至少宗师中期。” 长公主沉默了,许久才道:“又多了个宗师武夫,太子门下的强者越来越多了。” 她再看去时,千骑车架已经去了数里,而后缓缓道:“你真决定了 ?” 方十箭重重点头,道:“决定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去,我说过我会帮你报那一剑。” 方十箭摇摇头,看了长公主的完美侧颜,眼神非常坚定,平静道:“那一剑我已经不怨恨了,没他那一剑,我也不可能破而后立,跨出十年不曾跨出的一步。” 邓太阿一剑断臂,却没有斩断方十箭的志气,甚至因祸得福真正悟了箭意,跨入了天象境。 若是让李景源知道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会作何感想,估计会懊恼当初为何不让邓太阿直接了断的杀了她。 方十箭眼神锐利如箭,直勾勾的盯着那千骑中骑着毛驴的懒散剑客,道:“老监正说了太子此行非是十死无生之局。” 长公主沉默了,昨日她去了钦天监。在摘星台上与老监正对弈了一局,以半字之胜,赢了老监正一句算言。 算的便是太子的甘州之行。 老监正的算言是:龙进雷渊,血流千万里。 龙指的自然是李景源,而雷渊意为大凶之地,龙进雷渊说的是李景源的甘州之行为大凶。 血流千万里亦是大凶之象,说的是李景源这一路必然血流不止。 这一卦是大凶之卦,但不是绝命挂。 老监正曾经为大衡的一位皇子算过一次绝命挂,卦名龙死荒滩。 结果这位皇子真就印证了卦言,死在了边疆战事中。 龙进雷渊卦虽是大凶之卦,可还有另一种解释。 龙需渡雷劫方能脱胎换骨,龙进雷渊,亦是历劫。若是不死,必然脱胎换骨为真龙。 “但若是再加上我这位天下第一的天象射手,应当可以斩掉太子的最后生路。” 他入局不是为了报仇,单纯只是为了长公主。 他断臂之后,是长公主四处奔波,去宫里求那隐世不出的老怪物,去了钦天监求了那不近人情的老监正,这才换来了他完全悟出箭意的机会。 这个恩情太重,唯有用太子的命来报答。 “我方之赫即便没了一条胳膊,我亦可以以腿为手,射出屠龙箭。”方十箭身姿挺拔,自信无敌,比没有断臂时更加自信。 长公主轻声说了句:“那你小心,太子死不死,于我而言,没你重要。” 方十箭目光柔软下来,有些痴迷,但很快收起,缓缓道:“我还想见你坐上那至高之位。” …… 皇宫内阁,董正道正和杨鹏对弈,三位阁老围站在四周观棋。 有一黄门令小跑着进来,汇报了城门口之事。 董正道脸色阴沉,哼了一声,将手中棋子狠狠掷入棋罐中,冷冷道:“太子门下好大的威风。” 杨鹏哈哈一笑,道:“魏王也是,太子都已经入了甘州之局,又何必去做那挑衅之事。” 三位阁老同样满脸笑意,乐见魏王丢脸。 董正道脸色更难看。 内阁唯独老臣薛璁独坐一处,摇头苦叹:“身为臣下,你们做局坑太子。臣子不臣,难堪难看。” 董正道看了他一眼,冷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你那些兖州门生,若不是你这位当老师帮他们打掩护,就凭他们做的那些事,早就可以抄家灭族了。 若没有你那些兖州门生支持着你,你还能坐在这阁老位置上指责我们臣子不臣?” 薛璁表情凝固,垂首叹气,再也不语。 他年轻时也是一清流谏臣,以刚正直谏得先皇看重,这才步步高位。 只是上了高位,便身不由己了。他的脊梁骨被自己的儿子,孙子,门下学生的情意棒打断了,他这位清流了几十年的老臣不得不俯下身子为他们擦勾子。 可若没有他那些门生,他又如何能入内阁,坐着阁老之位。 说一千道一万,始终是自己的选择,清流谏臣早已不在,有的只是官场老狐狸,兖州官场魁首。 徐驹道站出来打圆场,道:“都少说两句吧,同僚这么多年,薛璁什么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让他说两句得了,不痛不痒的。” 沉默片刻后,薛璁抬头问道:“甘州这一局,陛下是否落子了。” 三位阁老也看向董正道,董正道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陛下心思何等深沉,一般是看不出来。但这一次,我却有所察觉。只是我不知道陛下这一局算的是太子,还是晋安王。” 第69章 憋屈的大衡第一铁骑 御书房 衡顺帝今日比往常早起了一个时辰,早早就坐在御书房中批阅奏章。 衡顺帝绝对是个勤勉皇帝,遥想他刚坐上皇位那几年,每天要花费七八个时辰处理政务。即便是现在每天也有五六个时辰待在御书房。 若是先帝有衡顺帝一半勤勉,也不至于给他留下江湖、豪阀世族、藩王这些尾大不掉的破烂事。 每次他去宗庙祭拜先祖,都会忍不住在先帝灵位前埋怨十几分钟,可见怨气多重。 他面无表情的批阅完面前奏章,长舒一口气,旁边孙公公立马将早就温热保存的参汤递过来。 衡顺帝随手接过,慢悠悠的喝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句:“太子走了吗?” 孙公公道:“半个时辰前刚出京都,眼下应该过了十里亭。” 衡顺帝默默点头,喝完参汤,孙公公赶忙接过空碗。 衡顺帝取来一张宣纸,执笔之时,突然抬头看向孙公公。孙公公当即转过身去,同时一挥手,御书房的太监宫女们全部低下头。 衡顺帝敲了敲桌子,孙公公立马会意,连忙下了御台,招呼着太监宫女们离开了御书房。 看着空无一人的御书房,衡顺帝才满意的动笔,写的字不多,只是寥寥两行。 他亲自装入信封中,以金漆封口。 “暗一。” 暗卫首领从阴影中走出,衡顺帝将这封信郑重递过去,沉声道:“你亲自跑一趟,送去暗五那里。” “是。” 暗一没有废话,接过信封便快步离开。 暗一走后,空荡荡的御书房回想着衡顺帝的轻声呢喃:“狰,那就看你这头狰龙有多狰狞。” …… 李景源的车驾过了十里亭,前方出现了一支五百轻骑。 这五百骑似乎在等李景源。 五百骑中跃出一骑,其上是一名魁梧将军,他策马而来。 李存孝喝住此人。 魁梧将军高喝:“龙牙军武威将军邓冲奉旨前来护卫太子殿下。” 李存孝轻声说了句:“待着。” 这位武威将军眉头紧皱,有所不满。 但李存孝可不管他,让身边副将去禀告。 李景源点了点头,衡顺帝确实安排了一支五百骑随行护卫,只是没想到来的居然是龙牙军。 京都之外有三大军镇,驻扎着三支大军,拢共有十万人,负责拱卫京都。 龙牙军只有一万人,但却是三大镇中军力最强,最精锐的一支。 这支龙牙军是衡顺帝从大衡百万大军中遴选出来的精锐,成军之日,就被赐下了龙牙军旗,意为龙之牙,衡顺帝的最锋利之剑。 龙牙军也没辜负龙牙之号,曾经西戎犯境,龙牙军以一万军力正面击溃了西戎五万大军,与西戎最强的达铊重甲骑兵打了个平手。 因此名震天下,有大衡第一铁骑之称。 李景源随意道:“让他去后方随行。” 龙牙军虽强,但还比不过飞虎军和虎卫军。 “殿下令,龙牙军后方随行。” 武威将军邓冲立马就不乐意了,不满道:“这不可能,我龙牙军只为前军。” 李存孝上下打量了邓冲两眼,五百龙牙轻骑着轻装,唯独着武威将军铁骑重甲,手持着一杆镔铁大枪,分量不轻,颇为惹眼。 一看便知是个与他一样的冲阵武将。 李存孝笑了起来,道:“本将不是很了解龙牙军,但是你小子倒是合我脾气。想当前军,你得问问本将的飞虎军答不答应。” “不答应。” 五百飞虎军齐声一喝,军威森然,扑面而来的兵戈煞气惊了邓冲座下战马。 邓冲不愧是龙牙的武威将军,一个勒马动作便制服战马。他骇然的看着眼前的飞虎军,治军多年,他一眼便知眼前的飞虎军是何等的精锐。 但是邓冲没有惧怕,龙牙军的森严军规也不许他害怕。 龙牙军规的第二条便是有我无敌,塑的是无敌信念,即便面对再强的对手也不会退缩,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冲锋路上。 “不答应也得答应。”邓冲手中长枪杵地,身上同样生出兵戈煞气。 马蹄阵阵,大地颤动,官道上尘土漫天而起。 五百龙牙轻骑一个冲锋便是来到了邓冲身后,虽是冲锋而至,但队列整齐,只这一点就不是一般精锐。 五百龙牙轻骑眼中透着浓重杀气,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精兵悍卒。 李存孝越看越兴奋,似乎巴不得和这龙牙轻骑打一场:“来啊,准备冲阵,让他们知道知道我飞虎军的不败威名。” 五百飞虎军同时拔刀,动作如出一辙,行云流水,杀伐气焰滔天,只是五百人就营造出冷冽的沙场气息。 五百飞虎军俱是黑马黑甲,与龙牙军的涂红铁甲形成鲜明对比。 双方虽然都是五百骑,但飞虎军全员重甲,单单是重甲对轻甲,这支龙牙轻骑就比不了。 即便没有重甲优势,李存孝的飞虎军也是最精锐的骑兵。如果说龙牙军个个都是以一当五的悍卒,那飞虎军士就是以一当五十,以一当百的狠角色。 双方真要打一场,飞虎军只需一次冲阵就能杀得对方减员过半。 更遑论还有李存孝这位绝世猛将,单他一人就能掀翻这五百龙牙轻骑。 邓冲儿额头冷汗直冒,坐下战马越来越不安分,只是兵戈煞气对冲,龙牙轻骑就无法保持队列。 当年在边境战场,对上那达铊重甲骑兵也不过就是如此。 典韦策马而来,停在了双方中间,他冷眼看着邓冲,冷道:“殿下令,龙牙军后方随行,若不听令,遣返回营。” 邓冲深吸一口气,龙牙军规的第一条就是军令如山。自他领了圣旨,负责护卫太子时,太子的命令就是军令。 他沉声道:“邓冲领命。” 随后一喝:“收刀。” 五百龙牙轻骑同时归刀入鞘。 典韦随口点评了一句:“能在飞虎军军势下还能保持阵型,确实不错。” 这样的评价更扎心,邓冲阴着脸调转马头,带着五百龙牙轻骑朝着方面奔去。 李存孝摆摆手,飞虎军同样归刀入鞘,他不满道:“老典,你来的也太快了,好不容易见到个像样的家伙,我还想和他们打上一场呢。” 典韦笑道:“不过是五百轻骑,一个冲阵也就没了,有什么好打。殿下说了,这一路硬仗不会少你的。” 他调转马头,奔向后方。 没多久,后方传来典韦粗犷的吼声:“虎卫军听令,准备冲阵,灭他丫的。” 龙牙轻骑不满最后压阵,竟是想挤掉虎卫军,惹得典韦大怒。 虎卫军押后,典韦虽然不甘,但比不了飞虎军,也没得话说,你这五百龙牙军也想取代虎卫军? 惹得典韦暴怒,一戟便将邓冲打落下马,若不是李景源及时出面,这支刚领了皇命,还没入队的五百龙牙轻骑就要损兵折将了。 第69章 路政第一 灾冬之年,大雪不止,整个大衡绝大部分地区都处于雪覆冰封之下,唯有官道无雪无冰,畅通无阻。 即便是雪灾最严重的时候,官道上的积雪也比其他地方少许多。 自然不是老天偏心所固,是因为大衡的路政是天下公认的第一,有几近严苛的官道法。 数次边境战争让衡顺帝深刻认识官道的重要性,他在原有的官道法基础上又添加了三法十六规。 在官道百里官道署、二十里驿站的基础上又设了十里监哨亭和流马巡官。 规定每日三次检查负责段的官道情况,一旦官道出现问题,从上到下追责,主责斩立决,次责重判为官道苦劳役。 官道苦劳役是衡顺帝所设罪岗,判罪之人戴枷上锁,流动在官道上,随时解决官道上出现的问题。 大衡很多案件中重判者都判入了官道署,充当了官道苦劳役。 最关键是官道署是由锦衣卫直接监管,无人敢从中作梗。 新的官道法是用成千上万颗脑袋浇筑出来的威严和无情,大衡四纵八横共计二十一条官道,几乎每十里道下都埋着几颗乃至几百颗的脑袋。 几乎残酷的官道法,才造就了一年四季畅通无阻的官道。 据说今年的灾冬,为了清扫官道积雪积冰,保持官道通畅,冻死、饿死、累死的官道苦劳役近五万人。 若不是衡顺帝体恤,估计死的劳苦役要成倍增加。 十天后,畅通无阻的官道出了岔子,前方官道被落石堵住,此时有数十官道苦劳役正在抢修官道。 负责这条百里官道的官道署长被带了过来,见到李景源,立马诚惶诚恐的匍匐在地,大礼参拜。 李景源平声静气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官道署长连忙道:“回太子殿下,昨夜前方路途突发山体滑坡,官道被堵,暂时无法通行,眼下正在抢修” 李景源眉头一皱,问道:“你觉得这是自然灾祸还是人为所致。” 官道署长愣了一下,赶忙道:“应当是自然灾祸,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滑坡了,几日前就有发生几次落石与滑坡事件,只不过这次要大许多。” 李景源微微颔首,再道:“清空官道落石需要多久。” 官道署长道:“今年冻灾严重,官署劳苦役死伤很大,我这乾红官署只剩下数十劳苦役,想要清出官道怕是需要半月之久。而且这次滑坡很大,官道估计是被冲毁了,修补也需一些时日。” 李景源脸色一沉,官道署长连忙道:“下臣已经向乾红县衙请求协助,相信要不了多久乾红县衙就会派人前来救援,最多半月就能让太子车驾同行。” 半个月,时间太长了,他没时间在这里等。 李景源问道:“附近可有小道绕路?” 官道署长点头道:“有,那里就是去乾红县的县道,绕过乾红县,就可以上下一段官道。” 李景源摆摆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官道署长诚惶诚恐起身,作揖道:“下臣告退。” 李景源眉头紧锁,还是有所疑虑,总觉得有蹊跷。 赵高走了过来,说道:“老奴去看过了,官道破坏严重,确实需要半个月才能通路。根据罗网的探查,没发现人为痕迹。” 罗网都没查出问题,人为的可能性不太大,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绕路吧。” 车驾驶入了县道,县道就没有官道那般平坦宽阔,行进速度慢了许多,路上还遇到了乾红县支援官道的队伍。 抵达乾红县时已经傍晚,不知是何人通知,乾红县县令早已带着县衙班底佝偻身子在冷冽寒风中恭候着李景源大驾。 车驾到来时,乾红县县令立马站直身子,跪地拜迎:“乾红县县令陶之贵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一应人等尽数跪地行礼。 赵高走了过来,轻声道:“免了吧,殿下说了,今晚便在乾红县县衙留宿。” 陶之贵满心欢喜,恭敬道:“县衙已经安排妥当,太子殿下可随时入住。” 当派去官道久远的衙役看到太子车辇时,多了个心思,抄小道先一步赶回乾红县,向陶之贵汇报。 陶之贵觉得天上掉馅饼,心思便难得滚烫起来。乾红县只是一座小县,上任以来无甚功绩。更糟糕的是还摊上了一个喜欢仗势欺人的邻居。 上任以来就仰其鼻息,有种寄人篱下之感。 他的履历上没有几分政绩,却因那恶邻倒是添了不少破落事。这般下去,别说升迁了,能平稳离职就算不错。 也是因那恶邻,乾红县的县令就没有能连任的。前几任同僚就有两位最后被追责下了大狱,一大家子判做了官道苦劳役。 听说这年灾冬,冻死在了官道上,尸体都无人收殓,扔去乱葬岗,凄惨啊。 倘若是能招待好太子,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官职履历中定会添上隆重一笔,不说升迁有望,但是这笔功绩就能让他平稳离职。 他赶紧令人将县衙宅子清扫的尽善尽美,自己则是带县衙众人出县城迎接。 冬寒未去,寒风冷冽,乾红县街道空无一人,街道上积雪都没有扫除,萧条凋敝。 倒是乾红县县衙前热闹无比,门口的石狮子上都挂上了红绸子。 数十人新衣红绸在县衙门口欢迎,还有不知从哪里找来了鼓乐队,搞得锣鼓喧天,一派热闹景象。 只是县衙前的热闹和乾红县的萧条如此鲜明的对比,有些粉饰太平,让李景源有些不满, 李景源走下车驾,面无表情,冷冽的目光让这位原本满心欢喜的县令遍体生寒,瑟瑟发抖,他赶忙跪地道:“回殿下,这些都是下官和县衙官员的家眷,鼓乐队也是用下官的俸禄请来的。乾红县第一次迎来太子大驾,没有经验,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李景源脸色稍霁,道:“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都撤了吧。” “是是是。”陶之贵赶紧挥手,遣散了一应人等。 飞虎军先行进入县衙,将整座县衙彻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李景源才踏步进去。 陶之贵低声问道:“太子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可需要准备膳食?” 李景源摆摆手,道:“占用县衙已经是给你添麻烦了,其他事情就不劳陶县令了。” 李景源道:“赵高给些银钱给邓冲,让他带龙牙军去采买一些吃食、马粮,让军士和战马都好好吃一顿。” 邓冲愣了一下,道:“我龙牙军去采买吃食?殿下,我龙牙军可是大衡第一铁骑啊。” 典韦眼睛一瞪,怒道:“三军中就你们最弱,不是你们,难道是我们啊。” 典韦还没放过邓冲,惹得众人不由得大笑起来,李存孝笑的尤为大声。 邓冲被怼的哑口无言,气憋的脸色涨红。 陶之贵心思灵活,很有眼力见,赶紧道:“这种小事何须劳烦将军,我去,我去就行。” “不用,军中用物岂能假手他人。” 邓冲虽然气愤,但军规还是记得清楚,愤懑的接过银票转身走去。 李景源笑着摇头道:“邓冲此人算得上真正的军人,以后别奚落他了。” 典韦:“殿下,我说的是事实,弱就是弱,还不让人说吗。” 李景源无奈摇头,一直以为典韦是个心宽体胖的憨厚之人,没想到也这般记仇。 第70章 哥哥是麒麟,弟弟是恶枭 陶之贵拱手道:“殿下,那红甲将军对乾红县不熟悉,还是下官带红甲将军去采买吃食、马粮吧。” 李景源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道:“那就有劳陶县令了。” 陶之贵连忙摆手,道: “不打紧,不打紧,下官这就去。” 陶之贵行礼过后小跑着去追邓冲。 赵高轻声道:“这陶县令眼中有些紧张,怕是有鬼。” 李景源也察觉到了,眯着眼说道:“让罗网去查一查吧。” 赵高点头,快步离开。 一个时辰后,邓冲赶了回来,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沉声道:“殿下,这乾红县的粮价竟是比京都贵了一倍。” 陶之贵赶忙解释道:“殿下,灾冬之年,粮运本就麻烦,贵一些也是正常。” 李景源只是点了点头,道:“有劳陶县令了,本宫这里就不需要你忙活了,下去吧。” 陶之贵心里是不想走的,但不敢拒绝,只得躬身道:“殿下若有需要,招呼下官一声即可。” 李景源默默点头。 陶之贵离开后,李景源对邓冲道:“你也去吧,别让三军将士饿着肚子。” 邓冲犹豫了一下,他本想说他龙牙军不负责做饭,但话到嘴边,实在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又会被典韦怼回去,心中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人走后,李景源问道:“陶之贵有问题吗?” 赵高道:“他倒是没太大问题,不是清流,但也不算贪官,真正有问题的是麒麟山庄。” 李景源有些意外,问道:“是那个出了个麒麟子的麒麟山庄?” 赵高点头道: “就是这个麒麟山庄,麒麟山庄就坐落在乾红县不远的麒麟山上。” 这麒麟山庄可有不少传说,江湖传言麒麟山庄的先祖曾经杀过麒麟,痛饮了麒麟血,获得了麒麟神力,一步入了天象境。 据说麒麟山庄先祖还以麒麟骨锻造了一口名为麒麟牙的神剑。 麒麟山庄后人行走江湖都以麒麟血脉自称,行事嚣张,终是引来了觊觎,麒麟山庄遭魔教围攻,麒麟山庄先祖重伤离世,麒麟山庄被迫迁山门,避世百年。 这期间传言麒麟山庄已经被魔教灭门了。 直到五年前剑道圣地葬剑山出了个麒麟剑种,麒麟山庄这才重现世间。 麒麟山庄每一代最杰出的后代都会授予麒麟子称号,这一代的麒麟子叫做章西泠。 据说此人一出生就有麒麟异象,继承了章家先祖的麒麟血脉。 他五岁开始练武,第一年就入品,三年达到后天巅峰。十岁入先天,十五岁达到先天巅峰。同年他手持传说中的神剑麒麟牙闯过葬剑山入门的一百零八葬命剑阵,成功拜入葬剑山一位枯剑老人门下,只用了两年就成了葬剑山这一代的剑种。 葬剑山剑种全称叫做剑道种子,是葬剑山剑魁的候选人。 只有成为剑种才有资格参加葬剑山的剑冢大考。 这剑冢大考要比入山的一百零八葬命剑阵厉害百倍,葬剑山每一代剑种都以通过剑冢大考为毕生目标。通过剑冢大考,就会成为葬剑山的下一代剑魁,执掌葬剑山。 而失败者永留剑冢,成为剑冢的守剑人。 章西泠号称是葬剑山近三代的最强剑种,这一代最有希望通过剑冢大考,成为葬剑山新任剑魁的绝顶天才。 而麒麟山庄因为章西泠的葬剑山剑种之名再次名传天下。 赵高说道:“麒麟山庄出了个麒麟剑种,行事嚣张跋扈,附近几个县甚至多了一个不可说的麒麟税,比朝廷的赋税还要重。民间说朝廷的税可以不交,不交顶多就是入大牢,死不了。但麒麟税如果不交,比死更惨。 麒麟山庄更是垄断了附近几个县的粮行,开出的粮价非常高,邓冲买粮的价格还是陶之贵从中斡旋的结果。 麒麟山庄行事最恶劣的当属麒麟山庄庄主之子,也是麒麟剑种章西泠的弟弟章东韦。 此人可谓恶贯满盈,邻居四县私底下都成他做恶枭,仗着他弟弟的威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是喜欢侮辱幼女人妇。 他最恶劣的行径是将一群扒光衣服的幼女人妇,赶入山中,然后带着一群恶劣之徒仿效打猎去追捕这些被当作猎物的幼女人妇,每次几乎都无人活下来。” 赵高说到此处,他这位罗网头子脸都阴沉下来。 李景源脸色铁青,道:“朝廷不知道此事?” “应该是知道的,但应该是考虑到那位麒麟剑种,毕竟是最有可能成为葬剑山剑魁的人物,得罪不得。 也许四麒麟山庄祸害的只是临近三四个县,影响不算深远。” 李景源脸色铁青,冷道:“好一个不太深远。” 赵高叹息道:“大衡的江湖与豪阀世族、藩王宗镇之间纠缠太深,没有绝对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一刀切除。衡顺帝能将大衡江湖、豪阀世族、藩王宗镇维持在一个平衡,这纵横之术已经相当不错。” 李景源冷冷说道:“赵高,你觉得我需要制衡他们吗?” 赵高俯首道:“殿下不是衡顺帝,自然不需要制衡。” 李景源敲了敲剑柄,沉思道:“我们接下来是不是会路过麒麟山庄。” 赵高道:“殿下英明,确实要路过麒麟山庄。” 李景源面无表情,目光转冷,道:“我看那官道上的山体滑坡就是有人刻意为之,就是要将我引向麒麟山庄。” 赵高立马跪地,道:“罗网未能发现其中蹊跷,请殿下治罪。” 李景源沉声道:“连罗网都没发现,只能说明对方的手段更高一筹,而且是在我们抵达的前几天就开始谋划。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 赵高小声道:“殿下是说暗卫?” 李景源哼道:“可能性很大,但不管是谁,他们的目的肯定是想要我和麒麟山庄交恶,想让我和那麒麟剑种交恶,甚至想让我和那号称剑道圣地的葬剑山交恶。” 大厅内,众人都不敢说话。 李景源取下腰间定秦剑,蓦的拔出,剑身震动如龙吟。他抚摸剑身,自然自语道:“很想不如他们所愿,但避开了,那惊龙境的霸道意怕是会不圆满。” 惊龙境主霸道,心若有怯,便不再霸道,就难圆满,李景源的定国剑法要被困在惊龙境,有可能这一辈子都跨不出去。 “好厉害的一局,这是让我别无选择啊。” 第71章 二十骑去,一人回 定秦剑上龙吟响动,有金龙浮现,霸道剑气弥漫大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其上的霸道意志。 李景源瞬间收剑,藏龙入鞘,这一刻做出了选择。 “对方既然将我引向了麒麟山庄,即便我想避,对方也会想尽办法让我们碰上,既然避不开,那就不避了。” 邓太阿抚掌大笑起来,道:“好,本就不应该避。霸道之剑就该勇往直前,退了一步,便失了志气,剑不再霸道,便再无登顶的机会。” “那麒麟剑种,是你最佳的磨剑石,他交给你。他身后号称剑道圣地的葬剑山,我一肩挑了。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世间的最强剑道比得上李剑神否。”邓太阿张狂大笑,霸道气势如山似岳,李景源目前远远比不了。 李存孝豪气道:“江湖势力哪比得上成千上万的带甲军士,他日殿下给我一万骑,我踏平葬剑山。” 李景源笑而不语,葬剑山可不只是单纯的江湖势力。 衡山帝在位期间,北狄犯境,边境二十万大军死伤惨重。北狄深入大衡,无人能挡。 关键时刻是葬剑山出了二十位剑冢守剑人。 二十人,一骑一剑,凿穿了北狄二十万大军,拼死了北狄最强的重甲狼头军。 二十骑去,一人回。 仅凭二十人将北狄吓退出大衡。 这一战也打响了葬剑山的剑道圣地之名。 衡山帝亲自下达圣旨,只有八个字:葬剑山外不动刀兵。 这算是给葬剑山的免死金牌,日后的大衡皇帝都不得对葬剑山动刀兵。 典韦不甘示弱的道:“殿下,你也给我一万骑,我马踏大衡其他江湖宗派。” 李存孝眼睛一瞪,拍打着典韦的肩膀,笑骂道:“你小子好大的胃口,怎么也得匀给我一半。” “那给你一半,我们一人踏平半座江湖。” “这才是好兄弟。” 俩人揽着肩膀哈哈大笑起来,李景源也跟着笑起来。 他手里还有一张最强王牌没动,若是一万大雪龙骑召唤出来,也没李存孝的飞虎军和典韦的虎卫军什么事了。 …… 翌日,李景源一早起身,三军更早一步,早已兵甲俱装,严阵以待了。 邓冲能感受到飞虎军和虎卫军身上的肃穆杀气,这不是要上路,更像是要上战场。 虽不知因何缘由,但他龙牙军不能输了阵仗,同样目露凶光,一副要打仗的架势。 李景源从县衙走出,陶之贵跪地恭迎:“恭送太子殿下。” 李景源驻足了一步,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当官还是为民好一点。” 陶之贵身体一颤,头低的更低,触碰了冰冷的石板,在李景源走后,大喊了一声:“是。” 李景源看了一眼处于最后的龙牙军,赞叹道:“这邓冲倒是敏锐。” 赵高笑道:“邓冲这支龙牙轻骑虽比不上飞虎军和虎卫军,但确实是难得的精锐,听说龙牙军中还有重甲铁骑,想来是不弱李将军的飞虎军。” 李景源点了点头,一万龙牙军不知能不能比得了一万大雪龙骑军。 随后摇头失笑,定然是比不了的。 李景源上来车辇,坐于温香暖玉中,轻轻道了声:“走吧。” “出发。”李存孝一声大吼,飞虎军当前引路,太子车驾动了。 出了乾红县,再向前走出二十里路,飞虎军停了下来。 飞虎军士前来通报,前方出现拒马桩,拦住了县道。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可是要到麒麟山庄了?” 赵高道:“确实快到了,麒麟山庄在麒麟山二十里范围设下了哨岗,凡是过路都要征缴过路费。” 李景源摇摇头,嗤笑起来:“花钱买路,这手段与山匪盗贼何异,很难想象麒麟山庄居然能养出一个剑种,这世道真没法说理。” 红薯笑道:“确实没风度。” 赵高道:“不过昨晚邓冲买粮时,陶之贵应该告诉了殿下就在乾红县,麒麟山庄纵然嚣张跋扈,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拦截太子车驾。” 李景源讥笑道:“那还用说吗,肯定是背后算计我的人的手段,只是这手段相比较这局棋粗糙许多。” 赵高道:“粗糙是粗糙了些,但确实有用。” 李景源平静道:“告诉李存孝,冲了拒马桩,反抗者杀无赦。” “是。”飞虎军士立马策马而去。 李景源目光望着身前矮桌上的宣纸,上面写了三个名字。 衡顺帝、长公主、董正道。 李景源笑问身边四个美人:“你们猜这一局棋是谁在下。” 红薯说道:“这一局多半针对的是殿下的惊龙霸道,这三位都知道殿下的定国剑法已到惊龙境,但要论熟悉程度,只有同修定国剑法的衡顺帝了。” 青鸟轻声道:“董正道是儒家君子,儒家重意,诗词文章哪个说的不是意境。况且魏王也修炼了定国剑法,他未必不知道惊龙霸气。” 绿蚁来了一句:“长公主是皇家,定然也知道其中奥秘。她隐藏极深,未必做不到。” 李景源摇头失笑道:“你们一个选一个,是不是商量好了。” 随即看向黄瓜,道:“你选哪个?” 黄瓜拿起宣纸,左看看右瞅瞅,无奈道:“要不,你再写一个名字?” 李景源没好气道:“没有第四个?” 黄瓜哼道:“你是没把二皇子放在眼里啊,还有四皇子,他背后不是儒家吗,儒家厉害的人那么多,布这一局不也可以? 还有其他几个皇子,势力都不小,不也能布这一局嘛。 干嘛只有这三个,你多写几个嘛,我也好选择些。” 黄瓜将宣纸放下,嘟囔道:“反正都是对手,确定是谁又怎么样。知道是谁了,其他人就不对付了?” 李景源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打趣道:”你还别说,黄瓜这脑袋别看平时是机灵古怪,关键时刻说的还真有道理。” 黄瓜甩掉李景源的打手,小声嘟囔起来:“我一直很聪明的好吧。” 李景源哈哈大笑,红薯三人也是掩嘴轻笑,又惹的黄瓜一阵张牙舞爪。 李景源将宣纸揉成团,随手扔出了车外,靠在了软榻上。 车辇内传来一阵惫懒嗓音:“想他作甚,惊龙霸道就是霸道,管他是谁,都砍了便是。” 车外赵高脸上露出笑容,嘴唇微动,用极小极小声音道:“甚对。” 第72章 大小太子 拒马桩后穿着麒麟纹饰的精壮汉子,腰挎大刀,丝毫不杵李存孝,仰着脖子大喊道:“来将止步,你们是哪里的军士?” 李存孝眯着眼,淡淡道:“打开拒马桩。” 精壮大汉说道:“这里是麒麟山庄的路,想过此路,寻穿百姓需要缴过路费,你等军士不用,但得报上来历,我等好向上面汇报。” 李存孝目中生寒,非常不爽,道:“这里是县道何曾成了狗屁麒麟山庄的路,立刻,马上,给本将军把路让开。” 精壮汉子气笑了,大声道:“你这军汉,好生无礼,我好生与你说话,你莫要不识抬举。 便是曹州刺史来我们麒麟山庄也得先行通报。你这军汉,又是哪来的憨货,在麒麟山庄面前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赶紧报上来历,否则等二爷来了,你有好受的。” 飞虎军士高喝而来:“殿下令,冲开拒马桩,阻拦者,杀无赦。” 李存孝嘴角掀起一抹残忍狞笑,一拽缰绳,坐下战马一个原地起跳,直接越过了拒马桩,手中禹王槊扫过精壮汉子的脑袋,脑袋直接就爆开了。 设岗拦路的这些人只是麒麟山庄圈养的走狗,平日里欺良霸善还行,但真碰上沙场精锐,这群人根本不够看。 当下就被李存孝的残暴吓得瑟瑟发抖,四散逃跑。 李存孝也不追,这群渣渣根本不值得他动手。 飞虎军一个冲锋,拒马桩就被冲毁。 “继续走。”李存孝策马在前,进入了麒麟山庄私自圈下的地盘。 走了几里路,前方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李存孝狞笑起来,手中大槊轻轻转动,嘟囔道:“三四十人,够本将耍一槊。” 马蹄声越来越近,数十红袍人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在飞虎军前停驻。 这数十人当首一年轻人,身穿大红麒麟袍,头发都是火红色。他生的三角眼,给人一种阴鸷暴戾感,形似一头山中恶枭。 此人便是麒麟山庄庄主二子,麒麟剑种的弟弟,章东韦。 这人确实荒唐,手中竟还抱着一个赤裸美妇,大冬天的竟然让人赤身裸体,身上还有多处鞭打痕迹,这心性太过凉薄残忍。 章东韦虽然残暴荒唐,但眼力见还是有的,只看飞虎军重甲铁马就知道来历不凡。 大衡甲士百万,重甲铁骑寥寥几万,每一军威名赫赫,他都能细数出来。 但眼前这支黑色重甲铁骑,他却不认识,心中暗忖是不是大衡新组建的重甲铁骑。 “二爷,那是太子旗,这是太子车驾。”身旁一人震惊的指向车驾中高高竖起的明黄大旗。 章东韦脸色陡变,太子出京都这件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只是没想到太子不走官道,竟然绕到了这里。 “下马。”章东韦一声大喝,翻身下马,身后其余人等全部下马。 “将这女人带到后面,别让太子看到。”章东韦轻声道,太子在京都干的几件事都传开了,江湖上都在传太子明德,嫉恶如仇。 他虽然嚣张跋扈,但不是个傻子,知道不能得罪太子。 手下大汉抓起这赤裸美妇,快速向后跑,结果一道破空声出现,抱着美妇的大汉被大槊击穿了胸膛,噗通趴在地上。 美妇人也重重砸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身体抽搐了几下,没有动静。 章东韦眼皮子直跳,火气上涌,但强忍着心中怒火,上前一步,拱手道:“麒麟山庄少庄主章东韦请见太子殿下。” 李存孝俯视着他, 平静道:“你去将本将的大槊拿回来。” 章东韦深吸一口气,呵斥身边走狗:“还不快去。” 李存孝冷冷看着章东韦,道:“本将说的是你。” 章东韦怒视李存孝,重甲威严的李存孝无视他的怒容,虎目中隐隐出现杀气。章东韦很快败下阵来,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向被捅死的走狗。 他一提禹王槊,脸色当即变了,竟然没一次提起来。 这支大槊起码有两百斤重,能以此等重槊为武器,天下少有。 他猜想李存孝是太子麾下那名震京都的亲军大将典韦,只不过虎卫军着的不是暗黄玄铁轻甲嘛,何曾变成了这黑色重甲。 他深吸一口气,用上内力才将大槊提起,不过并不轻松。 “将军请。”章东韦将大槊送到李存孝面前。 李存孝随手抓起,顺手还转了一圈,那浑重大槊在他眼前划过,带起的劲风吓得他后退了三步。 李存孝嗤笑道:“连本将的大槊都提不起来,你这小子当真是那麒麟剑种的弟弟?” 章东韦敢怒不敢言。 李存孝看了一眼大槊上沾染到血水,讥笑道:“这血太脏,别污了本将的大槊。” 狠狠甩了甩大槊上的血水,那血水直接甩到章东韦身上,弄脏了他那身精致的麒麟袍。 章东韦还算有点城府,没有爆发,努力压着怒气,道:“典将军,莫要欺人太甚。” 大槊甩在肩膀上,李存孝斜视着他,淡淡道:“本将可不是典韦,认错了人,本将可是会发火的。” “太子到。”身后传来赵高的声音,李景源下了马车,骑着一头白色大马缓缓走过来。 赵高一声低喝:“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跪迎。” 章东韦可不是那他行走在天上的麒麟剑种哥哥,他顶多是在这麒麟山庄附近四县纵横为祸的翻山恶枭,远比不上大衡真正的天龙。 非常识相的跪地叩拜,身下走狗们反应比他还快,先一步跪倒在地,不,是匍匐在地。 李景源目光看向不远处躺在冰冷地面赤身裸露的美妇人,眉头紧皱。 一个飞虎军士已经将美妇人抱了过来,沉声道。“殿下,还有一口气。” 李景源手指向后示意一下,飞虎军士抱着美妇人,朝着后面奔去。 李景源满眼生厌,道:“哥哥是麒麟种,弟弟是恶枭鬼,你们章家还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章东韦默不作声,能屈能伸大丈夫,这是他自小就明白的道理。 忍一忍,等太子离开,他又是那横行无忌,跋扈荒唐的麒麟山庄少庄主,四县的二爷。 你是大衡的太子,我做着这四县的小太子。 你坐着天下储君极尊位,我握着四县的天。 你是天龙,我是恶枭,不碰面就行。 反正自家有个麒麟剑种在,天怒降不下来。 第73章 上山斩麒麟(上) 李景源俯下马俯看低头不语的章东韦,沉默了。 传言中章东韦性格暴躁易怒,眼下一见,生性凉薄,跋扈荒唐是真的,但城府也有,懂忍心耐性,所以传闻也不可尽信。 李景源拿脚踩了一下章东韦的脑袋,淡淡道:“听说曹州刺史要走这条路,都得向你们麒麟山庄汇报,这条大衡建的县道何时成了你们章家的路。” 章东韦被踩着脑袋,这种侮辱他从未受过,极大的刺激了他的自尊心。他身子颤抖,这不是害怕,这是极力在压抑心中火气,心中早就将李景源骂了一百遍。 章东韦沉声道:“从未有过此事,定是手底下人仗着我章家名声在胡作非为,恳请殿下明鉴。” 李景源讥笑道:“是这样啊,这样的人留着只会是祸害,本宫替你们章家除了吧。” 章东韦抬头,刚要求情,李存孝已经下令了:“杀光他们。” 飞虎军士冲了出去,跪在地上的几十人顷刻间就被斩首,鲜血流的遍地都是。 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恰巧还滚落在章东韦身侧,章东韦表情僵硬,不敢说话,冷汗都冒了出来。努力保持微笑,还伪装出一副感激神色道:“谢殿下替麒麟山庄铲除祸端。” 见着章东韦还能忍耐,李景源倒有几分佩服了,就他这份耐心和伪装,比起大多数纨绔子弟都要高明许多。 但李景源可不打算放过他,平声静气道:“据说你有一种特别的游戏,喜欢将幼女人妇扒光衣服赶进山中,将她们做猎物捕捉?” 章东韦脸色一变,当即辩解道:“何人如此污蔑于我,太子殿下,我不是那种人。” 李景源讥笑道:“刚才那没穿衣服的美人妇是怎么回事?” 章东韦眼珠子一转道:“那是我的妾室,我只是有些不一样的嗜好而已。” 李景源讥笑道:“大冬天的扒光衣服,这叫不一样的嗜好?” 章东韦低声道:“大衡法律可没规定不能有这样的嗜好。” 李景源哈哈大笑,目光犀利起来,似笑非笑道:“说的也是,正好,本宫也想看看,把他衣服脱了。” 章东韦顿时傻眼了,急忙道:“太子殿下,我哥是葬剑山麒麟剑种章西泠。” 李景源轻笑道:“本宫知道。” 身旁飞虎军士将章东韦架起,就要扯掉他身上麒麟锦袍。章东韦一个震手,却有六品实力,挣脱了两个飞虎军士。 但被飞虎军副将抓住,将他直接提了起来。 麒麟锦袍被粗暴扒下,他真的急了,大吼道:“我哥会是葬剑山的剑魁。” 李景源淡然一笑:“那又如何?” 飞虎军士动作粗暴,直接撕开了内衬,立马这位横行县野,嚣张跋扈的章恶枭成了光溜溜的秃头鸟。 李存孝面色古怪的大笑起来:“我看你外号叫错了,恶枭都是在夸你。就你这物件儿,明明就是小鸡崽子吗?” 章东韦脸色涨红,难堪的捂着重点部位,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怒气,彻底撕破脸皮,阴沉道:“太子殿下,你莫要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随意折辱人,若是我哥支持其他皇子,你的太子之位还会稳妥吗?” 李景源自负轻笑道:“莫说那章西泠还不是葬剑山的剑魁,即便是,又何如。” 章东韦无话可说了,那阴鸷双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愤恨:“好,好,好。” 李景源笑眯眯的问身边赵高道:“他那游戏是怎么玩的。” 赵高说道:“他们拿箭在后背威胁着无辜妇幼,不听从的直接射杀了。” 李景源道:“那就别愣着了,让这章恶枭也试试被人拿箭指着的感觉。” 李存孝手一抬,道:“来人,开弓。” 当即就有飞虎军士引箭搭弓,指着章东韦。 章东韦缩着身子,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他就不信,李景源真敢射杀他。 李景源轻轻摇头,道:“你不动,本宫又怎么能体会到你这游戏的乐趣。” 那飞虎军士瞬间松开弓弦,一支精铁长箭笔直射中章东韦的肩膀,直接贯穿了。 章东韦痛的哀嚎,原本笃定的心思这一刻变得惊恐悚然,他知道太子真的不在乎麒麟剑种章西泠。 他慌了,哪还顾得上脸面,转头就跑。 李景源看着章东韦的狼狈样,轻轻摇头,道:“有甚意思,能想出这种游戏的十之八九是个心理变态。” 赵高回道:“他就是。” 李景源一挥手,道:“追吧,让他体会体会那些被他做弄死的无辜妇幼当时心路历程。” 十骑冲出,吊在章东韦身后,不时射箭,但都不会直接命中,擦着他的身子掠过,让他在恐惧绝望中逃亡。 你强抢妇幼,做那床第之事,只当是骂你一声色中恶鬼,偏不了人性范围。但做这种恶劣游戏,纯是变态小日子,纯属不当人。 这种人不死都是老天不开眼。 李景源翻身上马,道:“走吧,去瞧瞧养出这么个奇葩玩意的麒麟山庄又是如何的荒唐。” 章东韦赤身裸体在凛冽寒风中慌不择路的逃窜,身上添了十数个伤口。飞虎军士都是控弦高手,每一箭都极有分寸,最多是擦伤皮肉,不会影响他行动。 章东韦一路跑了十里路,已经筋疲力尽,血水染红了半个身子。就算如此他也没放弃,跑不动,就走,求生意志相当顽强。 就这么一路挨到了麒麟山下。 麒麟山下的守山护卫发现了章东韦,立马赶过来救援。 但飞虎军士对这些人可不会手下留情,箭箭命中要害,箭箭灭了章东韦的希望。 他倒在了麒麟山石道前,血水染红了眼睛,他心里憋着口气,用手当脚,像只败犬努力的往山上趴,祈求活命。 李景源起码赶到,还能看到章东韦留下的一串血印,以及那努力光溜身影。 李景源打趣道:“你还别说意志还挺顽强。” 赵高则道:“这种人不死就是大祸害。” 李景源轻笑起来,目光从章东韦身上移开,看向了山中藏于山林间隐约可见的那座高大雄伟的麒麟石雕。 “怎会不死呢。” 李景源眼前出现了系统屏幕,那置顶的新任务【暴压江湖】最是惹眼。 从这新任务出现开始,麒麟山庄就注定死路一条。 “走,随我山上斩了那麒麟。” 第74章 上山斩麒麟(中) 李景源徒步而上,飞虎军和虎卫军随行,独留龙牙军在山下看守车驾、战马。 李景源左看看右看看,笑道:“别说这麒麟山的风景还挺不错。” “都是现造的景。”赵高说道,罗网认真调查过麒麟山庄,查出了麒麟山庄的种种事。 麒麟山原本的名字很不雅,叫做缺牙山,山名不显,附近四县八乡的人都不一定认得此山。 后来麒麟剑种名震天下,麒麟山庄这才借着麒麟剑种的名号出现江湖,这缺牙山不够大气,担不得一个麒麟子,才更名成了霸气十足的麒麟山。 山上那座藏于林中的巨大麒麟雕像也是在麒麟剑种出世后,邀请了宝山城最有名的石雕师傅耗时一年时间雕刻出来的,没啥年代感,倒是能彰显威势和财大气粗。 这条上山道同样也是新修建的,当时麒麟山庄硬请十里八乡的农家汉子从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中开山凿石,再一点一点的搬运过来,建出了这条相当豪气的青石大道。 当时麒麟山庄还有点良心,给了些工钱。 青石大道两边的巨木铁杉也是从各处大山大岳中挑选出的精品,千里迢迢搬迁移植而来。 据说麒麟山庄中有一棵五百年的黄岩杏花树,是从一位富甲一方的商贾家中巧取豪夺所得。 李景源听罢,不住摇头讥笑道:“章家怎么说也是百年家族,这做事风格一言难尽。” 赵高笑道:“许是章家百年底蕴都用来养出那个麒麟剑种了。” 李景源哈哈一笑,这个说法倒还真有点意思。 赵高又道:“因麒麟剑种,老奴看过麒麟山庄的一些记载,传言中麒麟山庄的先祖本就不是个豪侠大家,在江湖上也没个侠名,麒麟山庄仗着先祖武力同样干过不少强取豪夺之事。 也有一种说法是麒麟山庄先祖食用麒麟血的缘故,导致性格变得暴躁凶厉,这麒麟血流传后代,章家之人皆是这种暴躁易怒之人。” 李景源淡淡道:“这样啊,那这麒麟也不是好东西,该斩。” 赵高回道:“有这麒麟血之人也该斩。” 李景源轻笑不语。 赵高突然抬头看向上方,望见山道上潮水般涌出大批红衣护卫。 章东韦立马大吼道:“快阻止他们上来,你赶紧带我回庄。” 红衣护卫持刀拦住上山道,都是入品的高手,其中还有几位一二品的武夫。 赵高说道:“这些红衣护卫算是麒麟山庄的客卿,麒麟山庄仗着麒麟剑种的名号招揽了许多实力不凡的江湖武夫。 毕竟未来的葬剑山剑魁,有太多人巴结,想要抱这株未来的参天巨树。” 李景源立解点点头,江湖虽说潇洒,但散人侠客终究是无根草木。若是没有天下前十的身手便做不到真正的潇洒,终会因为江湖险恶四个字而心灰意冷,有的人甚至连心灰意冷的机会都没有,成了某个江湖大侠成名路上的抬脚石。 成为大势力的门下客,是江湖人不多的选择之一。 麒麟剑种若是能成葬剑山剑魁,麒麟山庄必然能成为江湖一流势力,他们这些客卿地位亦是水涨船高,武学秘籍、钱权色应有尽有。 所以愿意加入麒麟山庄的江湖人不在少数。 李景源有些好奇:“可有厉害角色?” 赵高道:“还真有一位,江湖剑客榜第二十位的开山剑董大加入了麒麟山庄。 董大是冲着麒麟剑种的一个承诺去的,麒麟剑种向他保证过,只要他能护卫麒麟山庄,麒麟剑种会从葬剑山为他寻得一门至少地品上的重剑秘籍。” 李景源道:“剑客榜第二十位,挺厉害的。” 赵高点点头:“他的重剑力达千钧,据说有开小山之力。” 李景源有些意动,倒是有意和此人切磋一番。 李景源闲庭漫步继续向上走,淡淡道:“冲了。” 李存孝扛着禹王槊走出来,道:“骨咄支,杀光他们。” 飞虎军副将立马带着数十飞虎军冲上去。 “拦住他们。” 数十红衣护卫居高临下,占据地利,但对上身经百战的飞虎军,根本就没有地利这一说。 飞虎军副将骨咄支更是一位宗师高手,手中斩骨大刀开合刚猛,一刀就劈碎了那一品武夫,一个冲杀,几十个武夫护卫倒地了。 赵高不满道:“你们下手能不能轻点,搞成这样,让殿下怎么过去。” 飞虎军人均大刀,砍人就没留下完整的尸体,尤其是骨咄支下手,都是拦腰砍断,大肠脏器流的到处都是,场面血刺呼啦,相当残忍。 李存孝笑道:“飞虎军这么砍人砍惯了,战场厮杀,这种方式更能震慑对手。” 李存孝道:“殿下,要不我抬着你过去。” 李景源摆摆手:“我没那么讲究,这种场面以后会多的很,多见见也就习惯了。” “殿下说的在理。” 李景源踏着满地血浆,继续往上走。 复行百步,就到了麒麟山庄。见到了那座几十米高的麒麟踏云石雕,确实出自名家之手,巍巍壮观,威严。 麒麟踏云石雕之后就是麒麟山庄,红墙绿瓦,脊兽腾飞,这门墙倒有几分大家族的底蕴在。 朱红细漆大门打开,里面鱼贯而出大批高手,再有一群麒麟袍人物被拱卫而出,当首者是一个四五旬的中年人。 他所穿麒麟袍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人的麒麟袍上绣的的是绿线麒麟,而这位是金线麒麟。 再加上章东韦的样貌和他有几分相似,这人毫无疑问就是麒麟山庄庄主,麒麟剑种章西泠的父亲章安仁。 名叫安仁,单单是他纵容章东韦为祸四县,他就当不得这个仁字。 如果章东韦是头暴虐恶枭,这章安仁更像条阴险毒蛇,总之怎么也担不起麒麟家族的名号。 或许整个章家也就那麒麟剑种有资格称得上一声麒麟子,或许那也是头凶麒恶麟。 章安仁好似不知自己儿子的凄惨事,满脸笑容上前拱手,神采四溢道:“太子大驾降临麒麟山庄,我这麒麟山庄蓬荜生辉。” 李景源轻声笑起来,只一眼就看出此人是个笑面虎,淡淡道:“章安仁,把你儿子交出来。” 第75章 自己儿子自己杀 章安仁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拱手道:“不知我那小儿因何得罪了太子殿下,但肯定是小儿的错,还请太子殿下看在我那大儿章西泠的面上给我小儿一个机会。” 章安仁再度鞠躬,很是诚恳,道:“太子殿下,章某向你你保证,我必严加管教小儿,再也不让他下山惹是生非。” 李景源淡淡道:“你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让本宫算了?那你儿子残杀的那些无辜之人,该去哪里说理。” 章安仁脸色微变,沉声道:“章某会做出赔偿,让那些受伤害的家庭从此衣食无忧,享两代富贵。” 李景源摇头讥笑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那恶枭的残忍性子是传自于你吧。” 章安仁脸色很难看,但不敢出声反驳。 李景源平淡道:“杀完人再补偿,是不是有些晚了。这如果都可以的话,本宫要杀了你儿子,再许诺你章家一世富贵如何?” 章安仁脸色微沉,再度拱手,道:“我大儿子章西泠是葬剑山剑种,未来的剑魁。葬剑山与朝廷有山宝之定,还请殿下看在葬剑山的面子上放过我儿这一次。” 李景源叹了一口气,道:“那麒麟剑种有你们这样的父弟,真够倒霉的。” 章安仁依旧躬着身子,不见恼怒,轻声道:“先前二皇子、魏王皆派人来过麒麟山庄,言语间都是想拉拢麒麟山庄。但章某没答应,章某一直觉得太子殿下才是大衡真龙,未来的大衡之帝。” 李景源都不得不赞叹章安仁说话的艺术,不仅拍了李景源马屁,还拐弯抹角的隐晦威胁。暗示今日若是李景源做的太不近人情,他们麒麟山庄会带着麒麟剑种投靠其他皇子。 确实是一条善琢磨人心的阴险毒蛇。 章安仁朝下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在他想来,太子殿下不可能为了一些平民贱命放弃那至高龙椅。 但可惜他错了,想错了李景源。 李景源平声静气道:“可惜了,老天要让你们死啊。” 系统都下任务了,可不是老天想要章家死吗? 章安仁一愣,虽不明白李景源这话的意思。但听出来李景源话里意思,不只是要他儿子的命,是冲着麒麟山庄来的。 他抬起头,自出场便带着笑容的脸上终是阴沉下来,沉声道:“殿下真不在乎那剑道圣地葬剑山吗?” 李景源摇摇头道:“葬剑山是葬剑山,麒麟剑种是麒麟剑种,他还不是葬剑山剑魁,他没那么大面子。即便日后他真成了剑魁,本宫又何须怕他。” 章安仁看了一眼李景源身边那面白无须,阴柔至极的赵高,心中怒气一下子偃旗息鼓,面无表情道:“太子殿下威武霸气。” 章安仁咬牙道:“来人,将章东韦这个孽畜带过来。” 两个红衣护卫押着衣衫不整的章东韦出来,章东韦满脸悚然惊恐,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但有时候反过来也成立。 他太清楚自己父亲的性格,隐约猜到了自己父亲要做什么了,急切大喊道:“父亲,我可是麒麟山庄少庄主,麒麟山庄的继承人啊。” 章安仁无动于衷,朝着李景源一拜,沉声道:“殿下,我这儿子行事无忌,做下太多祸事,今日交给殿下,请殿下随意处置。” 好一个章安仁,威胁不得,果断选择弃车保帅,当真绝情狠辣。 章东韦愤怒大吼:“父亲,你不能这么做,我娘死的时候让你千万照顾好我的,你不能让我送死。” 章安仁眼角抽动,连深吸两口气,默不作声。 李景源眯着眼,淡淡道:“养不教父之过,你这儿子你自己解决吧。” 章安仁眼睛瞪大,没想到李景源如此狠辣,竟要他手刃亲子。 李景源道:“你做不到?” 章安仁一咬牙,拔出腰间雕有麒麟图的佩剑,面无表情走向章东韦,轻声道:“东韦,你不要怪为父,谁让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为了麒麟山庄,只能让你赴死了。 死在为父手里,你还能走的痛快些,不会有痛苦的。” 章东韦奋力挣扎,怒吼道:“不,不,不,我哥是麒麟剑种,未来葬剑山剑魁,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杀我。 太子算什么,我哥可是……” 章安仁一剑刺入章东韦心口,生怕他说出大逆不道的难听话,触怒了李景源。 章东韦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章安仁,竟是哭笑起来:“父亲,我哥可是麒麟剑种啊,为什么还要怕……他。” 章东韦抽搐了几下,口中喷出的猩红血水染红了他的麒麟袍,那金线麒麟染了血,有些狰狞了。 头一低,断气了。 章安仁抱着章东韦的尸体,神情悲痛。丧子之痛,即便他再如何心狠,这痛还是锥心刺骨的。 唯一有区别的是,生性凉薄之人能隐藏痛苦,或者说是能很快走出痛苦。 轻轻抚下他死不瞑目的眼睛,用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我儿安心走,但黄泉路上走的慢些,为父,你哥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章安仁沉默几秒,将章东韦尸体放下,起身后脸上再无悲痛之意,拱手道:“殿下,章东韦已伏诛。” 李景源轻笑道:“章庄主,对自己儿子都能下得了手,本宫佩服。” 章安仁面无表情道:“开罪太子,已是死罪,更何况章东韦罪行累累,章某不会因为他是我儿子,就罔顾朝廷法度。” 李景源拍手赞叹道:“好一个章安仁,不知该说你大公无私,还是说你生性凉薄。” 下一秒李景源讥笑道:“你若早早管教你这儿子,又何来今日之局。” 章安仁仿若听不出嘲讽,恭顺道:“殿下教训的是,章某日后定严加管教家中后生,定让他们做个大衡好子民。” 李景源认真盯着章安仁,却瞧不出半点悲痛,隐藏的极好,这种人太危险了。 李景源目光锐利起来,冷冷道:“善伪装,懂隐忍,连亲子都可以果断弑杀,心毒手狠。你这种人太过危险啊,章庄主。” 章安仁脸色陡变,沉声道:“我已经亲手处死章东韦,太子殿下应当满意了吧。” 李景源摇摇头,讥笑道:“才一开始就说了,是老天要让你们死。” 章安仁隐藏的极好的脸上出现怒容,咬牙轻声道:“太子,你要言而无信?” 李景源讥讽道:“本宫从来没说过,你杀了章东韦这件事就了结了。你纵容章东韦为祸四县,数百妇幼死在他手中,这笔血债,他一个章东韦可还不了。而且你们麒麟山庄做过的那些烂事,也足够你们去死了。” 章安仁这次真的压不住心中怒气,怒道:“太子殿下,你要灭麒麟山庄,我大儿不会放过你的。你真要为了那些贱民,耽误至尊宝位吗?” “那可是至尊宝位啊。” 李景源有些烦了,没了耐心,道:“又拿麒麟剑种说事,我都听烦了。” 李存孝扛着大槊走出来,狞笑道:“殿下烦了就不说了,我来杀光这些烂人让殿下开心开心。” 第76章 上山斩麒麟(下) 章安仁还想搏一搏,大喊道:“太子殿下,真不要那至高尊位了?” “唠唠叨叨,有完没完?我家太子岂是你这凡夫俗子能揣测的。”李存孝扛着禹王槊,狮发张狂,狰狞如虎豹。他招招手,狞着脸道:“我听赵高说你们麒麟山庄有一座麒麟杀阵,颇为厉害,使出来,让本将瞧瞧是否真能唤出一尊麒麟。” 章安仁看着面无表情的李景源,深吸一口气,他已确定李景源杀心坚定,此时便也不再伪装,冷冷道:“布麒麟杀阵。” 身后一众麒麟袍武夫手持赤红长剑冲了出来,总过三十六人,三人一组,站十二方位,组成了一座颇为不凡的剑阵。 李景源算得上剑客,第一眼就瞧出了这座剑阵的妙处,十二方位互成犄角,可互相支援。最关键是布阵的麒麟袍武夫身上气势勾连一体,仿若一人,单这一点就可断定这麒麟杀阵是一流剑阵。 李景源赞叹道:“葬剑山的剑道造诣确实不俗。” 这座麒麟杀阵对外说是章家祖传剑阵,是章家先祖所创。但实际上章家原本那座麒麟杀阵只是八人剑阵而已。创建伊始,确实在江湖上确实闯出了些名头,但比起大宗大派的剑阵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更哪有眼前这座三十二人剑阵来的气势恢宏。 这座麒麟杀阵是章西泠成为麒麟剑种后,托了他那枯剑老师改良,听说是集合了葬剑山中的几座一流剑阵,杂糅而来。 为了不让这座麒麟杀阵改的没有半点章家剑阵的影子,以原先章家剑阵为骨,拆阵重排,耗时一年才改出了这么一座麒麟杀阵。 配合着章家那所谓的麒麟内力,由三十二位章家剑道高手共同施展,可以引发形似麒麟凶兽的剑势。 麒麟杀阵一出,麒麟山庄就迫不及待地带着这座麒麟杀阵招摇过市,行走江湖,麒麟剑势也让更多人相信章家杀过麒麟的久远传闻。 章家更是在外大力鼓吹,说自家这座可唤出麒麟神兽的麒麟杀阵比较江湖上的三大绝顶剑阵,也丝毫不弱。 甚至还说由麒麟剑种亲自主持的麒麟杀阵,能唤出改天象,与日月争辉的煌正麒麟,天象武夫入了阵,也出不得。 葬剑山也就罢了,毕竟章西泠是麒麟剑种,这层关系在,不便去辩解。 剩下的龙虎山,许是道家高地,那些所谓的山中神仙不愿做无谓争论,不屑去解释。毕竟道家神仙,坐在云端,吸风饮露的,争论这些凡俗,岂不失了神仙风范。 那最后的元圣宫,前身可是魔教,也由得麒麟山庄去大肆鼓吹,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元圣宫的酆都鬼军剑阵自诩除了葬剑山的百八葬天剑阵和龙虎山的桃花剑阵外,天下再无剑阵能与之相比。 现在章家鼓吹出一个与酆都鬼军剑阵相比的麒麟杀阵,他们不觉得膈应吗。 照着元圣宫那帮老魔的德行,早不得杀上麒麟山,弄出个满门皆杀的血案。 唯一的解释可能元圣宫现在势弱,如过街老鼠,不敢大张旗鼓。 也有看麒麟剑种面子的可能。 李存孝大步流星的闯入麒麟杀阵中,手中禹王槊拖地,火星四溅,衬着他那霸道身姿更显威武。 章安仁喝道:“起阵。” 三十二人同时催发内力,本就赤红的剑身更加赤艳,立马就有三人杀来。李存孝一槊扫出与麒麟山庄精心炼制的赤麟剑碰撞在一起,这章家人便倒飞出去,只是身形尚未落地。身后出现三人抬手间有赤红内力打出,稳住了此人身形。 他脸色涨红,握剑之手在颤抖,受不住李存孝的巨力,喘了几口气才回归阵位。 剑阵中剑鸣如凶兽嘶吼,瞬间便有数剑,三剑架住李存孝的大槊,两剑各自击向李存孝手臂,还有几剑刺向李存孝甲胄缝隙。 剑阵最精妙处就在于列阵剑士与剑阵合为一体,可同时将支援、牵制、刺杀演绎其中, 越是精妙的剑阵演绎的就越完美。 双拳难敌四手,除非他是高手。 寻常人又如何能敌得过配合默契的多人剑阵,剑阵大抵和军阵有差不多的意思。只是孰强孰弱就得看何剑阵、何人主阵了。 天下的三大绝顶剑阵都有破万军的例子,余下的剑阵多半不如军阵。 那两百斤重的大槊在李存孝手中如孩提玩具,随心所欲拨弄,行走在这座杀气腾腾的剑阵中,闲庭漫步,那连绵凶恶的剑气杀招入不得半分身, 过了数十招,许是有些烦了,他随手一挥,一连扫倒十二人,扛着大槊,失了耐心的道:“那尊麒麟呢,快些使出来,否则本将可不留手。” 此前不过是孩童游戏,不过是想见见那可以天象也可杀的麒麟剑势。 章安仁身子微颤,心中悚然,声音都有些哆嗦道:“出麒麟。” 剑阵剑士再度布好阵型,身上赤气弥漫,合在一起,赤霞生辉,隐约中勾勒出一头赤色麒麟之影。随着麒麟内力灌入越多,那赤色麒麟越发清晰可见,凶煞恶气扑面而来,惹人震撼。 李存孝站在高大的麒麟影前,不动半分,脸上反而多出了不屑,摇头失望道:“这就是所谓的麒麟,望着倒是有几分意思,但剑势比邓剑神差太多,殿下的惊龙也比这头麒麟霸道。” “本将很失望。”李存孝紧了紧大槊,踏步过去,他期待了许久,结果就出了这么个三四分像该说麒麟还是凶兽的玩意,李存孝现在非常生气。 三十六人同时动了,那头麒麟影凶恶扑来。 李存孝挥动大槊就是一下,麒麟影当场被打爆。三十六人同时吐血,瘫软如泥,兵败如山倒。 李景源摇头道:“麒麟杀阵也不过如此。” 赵高笑道:“是李将军太强了,这麒麟杀阵攻势猛烈,宗师武夫还是能困一困的。” 李存孝一槊一个,不是头没了,就是身残,惹怒了这头绝世猛兽,活该是这下场。 三十六人全部惨死当场,青石广场上,麒麟巨雕下,满地血迹。 麒麟山庄个个脸色发白,胆小者直接瘫坐在地。 章安仁倒有几分庄主风度,没被吓倒,但那惊悚面容,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景源这时出声:“除了那董大,其他人都给我杀干净了。” “轮到我了,虎卫军,杀。”典韦早就等不及了,提着一双重戟就冲了出去,身后虎卫军如恶狼般追随而去。 “飞虎军,也给我上。”飞虎军副将骨咄支立马大喊,带着飞虎军上去抢人头。 第77章 剑客榜再去一人 章安仁倒在了血泊中,作为麒麟山庄庄主,百年家族族长,还是那名声赫天下的麒麟剑种的父亲,这么多光环加身,放眼天下,他也算是个人物。 但他死的可一点也不轰烈,不知是飞虎军还是虎卫军哪位军士下的手,反正是被砍了头,死了还瞪着眼,死不瞑目吧。 残肢断身,遍地血染中,一个高身大汉背着一口如门板一般的巨阔剑沉着脸,一步步走向李景源。 隔着两米站定,神情复杂的抱拳道:“开山剑董大,参见太子殿下。” 李景源望着他那比典韦也不遑多让的壮硕身躯,不由地点头,这副蛮躯确实能耍得了重剑。 “本宫听说你的剑有开山之力,剑法已得霸道精髓。正巧本宫的剑同样是霸道路数,想和你切磋几招,如何?” 董大眉头一皱,李景源一剑杀周巍山的事情只在京都高层圈子流传,并没有大肆传播开。世人印象中,李景源还是那位风吹半两骨的病太子。 董大心里恐怕已经骂开了,和他比剑,他的剑就算是最轻,也可以劈死一个成年人,你这病太子不是在找死吗。 但他哪敢说出来,这遍地尸首都在说着眼前这位太子可不是传闻中那般明德。麒麟剑种的一家都敢随意屠戮,他一个野修宗师也没麒麟剑种那般有面子。若是多嘴开怒了太子,免不得如章安仁一般身首异处。 董大委婉道:“太子殿下,我走的是重剑道,我的剑很重。” 李景源满不在乎道:“没关系,本宫还没遇到过重剑剑客。” 董大闭嘴了,心里打定主意,待会用上一成力,不,还是半成吧,他还不想死。 这心理活动还没结束,他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 李景源拔出了定秦剑,龙吟声响亮而起,从上山以来看着如同翩翩贵公子的李景源露出了獠牙。 李景源提着定秦剑,笑道:“用全力,本宫的剑挡不住会死的。” 感受到了那如江似海般的磅礴剑气,董大心中悚然,有些慌神,这还是世人眼中的病太子吗,想想刚才那出心里戏是何等的荒唐好笑。 默默拔出背后那如门板般的巨阔剑,斜杵地面,青石地板都被剑尖点破,神情肃穆道:“太子殿下,请。” “希望你能如那青秀剑周巍山一样,能让本宫多摸到些霸道意。”李景源一步跨出,龙吟越发响亮震人。 董大亦是拖剑奔走,在地上犁出一条拇指深的剑痕。 争锋之时,巨剑被抡起,横扫出去,带起一股蛮横剑风。 大小差距颇大的双剑碰在一起,董大蓦的被一股更加霸道的力量震退,双脚在地面上倒滑而去,他千斤坠下止住了退势。 抬头间骇然看着身形称不上壮硕,甚至连健壮都算不上,倒是更像儒家书生一般的李景源。 这力气比他还大,他可是自小练体,后来练重剑,这一身蛮横力气都是一点一点苦心打磨出来的。 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当朝太子居然能养出这般神力,他不算是仇富嫉贵之人,也不是瞧不起富贵人家的二代。但他这些年见过太多富贵二代,也教过几个显赫得官家二代,他们大多吃不得苦。 更别说天下最贵重的二代,谁敢让他吃苦啊。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甘心。 他从五岁开始开始练体,扛着巨石爬山,断了多少骨,于大潮中劈剑,数次力竭坠江,几乎溺死。不断突破身体极限,经受无数折磨,吃了无尽的苦才磨练出这般力气,凭什么一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子就能轻易超越他。 重剑术是他的杀人手段,这一身力气却是他的骄傲,用几十年血泪凝聚出来的骄傲,眼下却被李景源比了过去,他心里有些不平衡。 李景源晃了晃剑身,笑道:“力气还算不错,但本宫要看的是你的重剑。” 董大身形再冲,速度几乎是方才一倍,巨阔剑舞出了一道道宽大且致命的剑影,这每一剑的威力都能劈死先天武夫。 所谓重剑首先是重力,力破千钧,一剑破敌才是重剑霸道精髓。 青秀剑周巍山的剑重速,而董大的剑重力,剑招暴烈,大开大合,霸道至极,完全不同。 交手几十招后,李景源退后了几步,颔首点头道:“你的重剑本宫见识了,还算可以,你也见见本宫的剑。” 李景源单手举剑过头顶,董大瞬间毛骨悚然,他感受到了剑身上生出的霸道剑意。 一剑斩出一条大正金龙,足足有二十丈长,威严霸气,刚才那麒麟杀阵勾勒出的麒麟影哪比的上这条惊龙半分风采,这才是神兽嘛。 惊龙冲杀而过,青石地板瞬间出现数十道纵横交错的沟壑,董大双手握剑斩出了平生最强重剑。 便是这一剑可开小山。 可惜了,开的了小山,开不了这条象征着李景源霸道帝王路的大正金龙。 他的巨阔剑碎了,大正金龙滚过他的身体,红衣大袍裂开数十口子,鲜血往外喷洒,洒满脚下破碎青石。 赵高没来由的说了句,练体的血就是多。 李景源摇摇头,收剑归鞘,一脸可惜道:“你和那青秀剑一样没挡住没挡住我的大正金龙。” 李景源根本就没想留他性命,否则也不会全力斩出这一剑。 董大不甘心的轰然倒地。 江湖剑客榜已有两位宗师剑客死在了定秦剑下。 李景源站在青石广场边角的一处凉亭中,手里多出了一本红皮书,封面上写的是麒麟剑诀四个字。 这是章家的祖传剑法,也是章家先祖所创。 他认真看了,这麒麟剑诀不愧是章家武学,吹嘘过头了,勉强称得上地品剑法,只是勉强而已,哪里当得起一个诀字。 这要是被邓太阿看到了,怕是会被笑掉大牙。 他摇摇头将红皮书放下,石桌上还摆放着数本秘籍,都是从章家宝库中搜出来的。 他随手拿起一本,红绸封面,上锈麒麟踏云图。 这本是麒麟杀阵阵谱。 这杀阵谱比那麒麟剑诀好上数倍,李景源频频顿首:“确实是精妙,只是落到章家属实是明珠暗头了。” 赵高说道:“传闻说只有章家的麒麟血脉才能练出章家独有的麒麟内力,我看不真。殿下,有这麒麟剑诀和麒麟杀阵在,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培养一批自己的列阵剑士。” 李景源点点头,道:“阵谱都到手了,不用岂不可惜。让罗网暗中收拢一批孤儿,等甘州之行结束后,带回京都培养。” 赵高颔首。 他翻看了另外几本秘籍,三本玄品,五本黄品,不值一提。但将来用来招揽江湖人,倒是不错的鱼饵。 拿起最后一本泛黄书,一看就知道这本书年代久远,封面上光秃秃,竟然无字无题,反倒引起了李景源兴趣。 翻开书页,第一页就写着章家先祖云梦大泽斩麒麟的故事,这上面写的没他们章家鼓吹的那般神秘和惊心动魄。 第78章 疯狂浸血的章家历史 章家先祖年轻时听说云梦大泽有仙人临尘,便冒险去寻仙拜师。仙人没寻到,倒是在路过一处高山大涧时碰到了一头受了重伤的古怪大兽。 它形似麒麟,章家先祖便认为它是麒麟了。 章家先祖后来翻查江湖异闻志是发现所谓的麒麟更有可能是麟兽,因为酷似麒麟又被称之为小麒麟。 章家先祖趁着麒麟重伤,这才成功斩了麒麟。由此可知江湖流传的章家先祖与麒麟大战三天三夜的故事是章家人凸显章家先祖英勇形象的刻意吹嘘而已。 这泛黄老书应当是章家先祖那个时期留下来的,记载着章家较为真实的历史。 李景源继续看下去,章家先祖斩了麒麟后,确实喝了麒麟血。 上面写着麒麟血燥热霸道,堪比千年老药。章家先祖被麒麟血折腾了三天三夜,差点爆体而死。最后侥幸活了下来,还因祸得福,实力大增,后面更是青云直上跨入了天象境。 麒麟血虽然有强大效能,但副作用非常明显。章家先祖在服用麒麟血后性格变的喜怒无常,易怒暴躁,干出了不少血腥缺德事。 他所生下来的章家后代无一例外皆是暴躁易怒的性格,控制不住情绪,甚至还会突然发疯。 这麒麟血脉怎么看也不是福厚眷顾,更像是那头被杀的麒麟诅咒,让章家后人们都变成了喜怒无常的怪物。 不过有麒麟血的后代身体素质虽强过普通人,有佼佼者甚至几岁就能练武入品,这也让麒麟章家在江湖上风光一时。 直至那场江湖围杀,章家子嗣十不存一,不得不避世隐居。 随着时间流逝,代代传承,章家人体内的麒麟血脉越发稀少。章家人不愿失去强大的麒麟血脉,为了维持麒麟血脉的纯度,不再与外族结亲。 隐世百年的章家全都是近亲结姻,兄娶妹,姐嫁弟……现如今的章家后代全都是近亲悖伦的产物,直至今日也还是如此。 大名鼎鼎的麒麟剑种章西泠是章安仁和他妹妹所生。 为了那麒麟血脉,竟做到如此。李景源不住的摇头,这章家有违常伦,确实不该存在世上。 李景源突然笑了起来:“若是世人知道章西泠身世来历,定会被世人所不容,那刻板守礼的儒家怕是第一个站出来指责。 千夫所指,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的住。 葬剑山也不可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允许这样一个为世人所不容的怪胎成为剑魁吧。 不成葬剑山剑魁,所谓的麒麟剑种也就没么大威胁了。” 他灭了麒麟山庄,与章西泠已是死仇,若有机会当然要想尽办法弄死他。 继续翻页,他看到一个更残忍疯狂的记录。 麒麟血参! 李景源不由坐着身子,认真看起来。 章家人对麒麟血脉的痴迷几近疯狂,为了尽可能的利用麒麟血脉,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尝试过饮血,但发现直接饮血没有效果,他们便想到更阴暗的主意,用麒麟血培养药物。 这麒麟血参就是章家人百年来苦心孤诣研究培养出来的灵药。 章家人死之后不会埋葬,不会火葬,而是放干体内所有血液,以尸身做土,以血为养料,培养人参。 这人参不断吸收章家人的麒麟血脉,慢慢地发生异变,成了血色,血参便是因此得名。 而且为了保证血液活性,章家还规定,族内老人在六十五岁时要主动献身,供养麒麟血参。 甚至有段时间,章家人觉得刚出生的婴儿体内的麒麟血最是醇浓,他们还将刚出生的婴儿血祭供养麒麟血参。 近亲结姻虽然维持了麒麟血脉的纯度,但也生出了大量怪胎,这些怪胎有碍章家形象,自然不会留存于世,全都做了麒麟血参的祭品。 美其名曰为了家族未来。 当章家人发现麒麟血参对麒麟血脉确实有增幅作用后,章家人变得更加疯狂。 章家人本身就少,培育麒麟血参的速度很慢。于是他们悄悄出山,强掳良家妇女。将这些女人当作生育工具,繁育后代。 这不是在扩大家族规模,这些外姓所出生的孩子根本不会被视作章家人,他们只是刻意制造祭品。 这些孩子出生后就被残忍血祭。 章家近十代人,用无数性命血祭,拢共才培养出了十几株麒麟血参。 这些麒麟血参被章家视为神药,不会被随便使用,只给家族的麒麟子。 培养出一个堪比章家先祖的大人物,似乎成了章家人的执念。 就是这种扭曲到变态的执念催动着章家近十代人的残忍疯狂。 奈何近期悖论生出的后代大多不堪重用,此前只用来三株麒麟血参而已。 直到章西泠出生,章家迎来了潜力最大,连章家先祖也比不了的麒麟子。 章家在章西泠身上看到了章家辉煌的未来,于是将大部分麒麟血参用在了章西泠身上。 章西泠不负众望,在麒麟血参的加持下,章西泠体内的麒麟血脉浓度达到了惊人浓度。章西泠那近乎妖孽的天赋与麒麟血参脱不开关系。 赵高之前笑说章家用了百年底蕴才养出个麒麟剑种,现在看来这话完全正确。 换句更现实残忍的话,章西泠是吃着章家十代先辈们的尸血养出来的怪胎。 李景源默默的看向石桌上的一个锦盒,锦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株细长的血色人参。 这血色人参也是从章家宝库中找到的,当时看到这株血色人参时他还觉得奇怪,看着像人参,但却是古怪的血色,闻着有淡淡的腐臭味道,怎么看都邪的很。 现在知道了,这血色人参可不就是麒麟血参吗,用尸体和鲜血培养出来的能不邪吗。 锦盒中的这株麒麟血参是为章西泠冲击剑魁所准备的。 他摇摇头关上了锦盒,对这株被视为神药的麒麟血参并不感冒。他有系统在,哪里需要这种尸血养出的邪物。 “这章家对麒麟血脉当真是痴迷到了癫狂,近十代人的疯狂也只出了一个麒麟剑种,值得吗。” 李景源摇头讥笑,嘲讽这章家近十代人的愚蠢行径。 李景源合上这本每一页都浸着血的泛黄古书,起身道:“去见见章家所谓的圣地。” 第79章 聚散流沙 李景源踏着遍地血水,走入了这座古韵庄重的麒麟山庄。只是李景源现在看来,麒麟山庄的每个角落都浸透着血和恶。 来到了章家祠堂。 章家祠堂是麒麟山庄仅次于主宅的恢宏建筑,里面供奉着成百上千个灵位,昏暗的油灯蜡烛无法驱散这里的阴森,让人望而却步。 那比寺庙佛殿还要浓郁数倍的供香味道,闻上一口都会上头,直呼受不了。 章家的圣地就位于章家祠堂的正下方,是一处人工挖掘出来的山中空间。 入口处在供奉着章家先祖牌位的供桌下方,似乎有让章家的历代先祖守护圣地的想法在里面。 一下来就闻到了刺鼻的腐臭和血腥气味,这味道比上面的供香味还要令人作呕。 下到最底。 地下有一片暗红色土壤,是上百年来被血浸泡而成的血土。 最显眼的是那十多个隆起的血红色土包,每一个都有一米五的高度,好几个血色土包下隐约可见一些腐烂的尸骨。 血色土包的最顶部长着一株株接近血色的人参花,它很小,是章家人近几年才种下的。 李景源抬手指了指,赵高随手一掌,阴柔犀利的掌风将血红色土包冲倒,一具具尸骨倒塌而出,地下的已经腐烂成了白骨,上面的还没完全腐烂。 密密麻麻,无法计数,让人头皮发麻。 甚至还有一两个血色土包下面全是孩童尸骨。 那鲜活的血色人参花就长在尸骨身上,根茎插在未腐烂的尸体上,汲取着血肉养料。 这哪是圣地,完全就是魔窟邪洞。 李景源摇摇头,转身离开了这座所谓的圣地,冷冷道:“这种地方不该出现在人间。” 赵高点点头,道:“老奴明白。” 典韦大步流星走过来,抱拳道:“殿下,麒麟山庄除了下人之外,一干人等,尽数死的干净。庄内值钱物件,也打包好了。”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那就收队,走吧。” 甚至懒得再看一眼麒麟山庄。 待到李景源下了山,山中传来轰响,赵高掌碎了章家宗祠,将那座隐藏着章家疯狂与罪恶的圣地掩埋了。 李景源走后,那死绝了的麒麟山庄不知为何起了一把火,极寒隆冬下也没熄灭,反而越来越大,直至烧光了麒麟山庄,仿佛是老天也不许这章家留存于世。 …… “恭喜宿主完成【暴压江湖】任务,目前进度1,任务奖励已经发放,请宿主查收。” 脑海里传来系统声音,李景源赶忙查看系统面板。 置顶的【暴压江湖】任务并没有消失,因为这不是一次性任务,而是难得一见的循环重复任务。 任务内容是铲除或者收服江湖势力,每铲除一个或收服一个江湖势力就算完成一次任务,得一次奖励。 麒麟山庄被铲除,便是完成了一次【暴压江湖】任务。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任务奖励,【暴压江湖】的任务奖励也是奇特,居然是未见过的盲盒大礼包。 李景源有些无语,嘟囔了两句系统还真会玩。 盲盒大礼包不局限于单一类型的大礼包,它包含了所有奖励类型。里面可能会开出军队、武将、武林高手,也有可能开出武学秘籍、灵丹妙药。 没有规律,一切只看运气。 盲盒大礼包分三个1、2、3三个级别,代表着开出奖励的等级和质量,盲盒等级越高,开出的奖励就越好。 铲除麒麟山庄所得的是2级盲盒,这里面是有百分之五的几率开出无双级奖励。 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了2级盲盒,系统屏幕变化做巨大的抽奖轮盘,在紧张与期待下轮盘停止转动,抽中的格子被瞬间放大,四个意味不明的大字出现在李景源面前。 聚散流沙! 李景源点开查看详情,竟然是秦时明月中的流沙组织,还是无双级势力。 得天眷啊。 百分之五的机率,居然选中无双级奖励,这不是天眷是什么。 难道是自己铲除麒麟山庄这个悖逆家族得了天眷? 【组织名称:聚散流沙(源自秦时明月) 组织成员:106人 首领:卫庄 核心成员:白凤凰、赤炼、苍狼王、无双鬼、逆流沙小队】 这支聚散流沙与李景源印象中的流沙组织有些区别,可惜聚散流沙创建者之一的韩非、张良不在其中,要不然这支聚散流沙恐怕不只是无双级势力。 他认真查看了聚散流沙的人员信息,当首第一位的首领卫庄,他还用说吗。 鬼谷横剑术传人、剑圣盖聂的师弟,实力达到天象境初期,与赵高差不多。 手下四大天王白凤凰、赤炼、苍狼王、无双鬼人均宗师高手,虽说比不上六剑奴,但也是宗师中的高手。 而逆流沙小队更是不得了,由卫庄亲自组建,负责执行流沙组织中难度超绝,极度隐秘的暗杀任务,是一支将暗杀演绎到极致的刺杀小队。 逆流沙小队并不以武力见长,而是以暗杀手段着称。 组织成员之一的隐蝠,是个半人半蝠的怪物,修炼南疆秘传杀人术,那一手诡异绝伦的蝠血术让人防不胜防,是夜间暗杀的绝顶高手。 还有一位墨玉麒麟,更是暗杀演绎到极致。 他擅长极致的易容术,可幻化众生,有千面之称,杀人手法层出不穷,让人惊叹。 虽只是宗师初期境界,但他的暗杀手段,是有可能暗杀天象境武夫。 逆流沙的其他成员同样身怀各种暗杀绝技,逆流沙的暗杀能力比同级别的罗网杀手还要强。 聚散流沙在这时候被召唤出来,对李景源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罗网在京都和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拂衣楼斗了一场,罗网成功剿灭了拂衣楼的京都分部,但损失也不小。 而拂衣楼自然不会坐视损失,派遣了更多精英杀手进入京都,双方暗地里斗法许久,互有损失。 以拂衣楼的刺探能力必然知道罗网是李景源手中力量,以他们那种不尊朝廷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放过李景源。 这次李景源出京都,拂衣楼定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蛰伏在暗处,等待暗杀机会。 再加上李景源正以整座天下为棋局,展开了布局,罗网杀手已经不太够用。 聚散流沙的出现,正好可以补充罗网杀手的不足。 虽说聚散流沙只有一百零六人,但他们个个都是杀人好手,有他们牵制住拂衣楼,即可除去拂衣楼的暗杀威胁,罗网也能抽出更多人手为李景源的天下大局做事。 第80章 黑心鬼韩大寇 曹州与灵州交接处,有一片俗称三百里凶恶岭的地界。这个地方山高林密,恶水隐蟒。当地有句古话说三百里凶恶岭,山中藏虎豹,水中隐毒蛇,危险的很。 莫说寻常百姓,便是那胆大心高的江湖好汉都不敢冒然进入凶恶岭。 但凶恶岭中最恶的还不是那凶猛吃人的猛兽恶豺,而是比恶兽还恶的恶人。 人心一旦恶起来,那叫一个五花八门,超凡脱俗,恶兽凶物拍马都追不上。 也因为这些恶人当地还有一句流言:三百里凶恶林,响马山上蛇虎豹,下山吃人不吐骨,过路也得扒层皮。 这句流言说的就是响马山上的山匪大寇。 这伙山匪大寇名唤奇犽盗,名字古怪了些,说出来也不够霸气吓人,但谁让当家韩大寇钟情呢。 奇讶盗盗匪韩大寇,江湖人都称他是黑心鬼,说他手比脸黑,心比手黑,天生的一副黑心肠、黑心肝,心狠手辣的紧。 就比如当初起名号时,确实就有人反对奇讶盗,觉得应该起个更响亮的名号。但韩大寇用他那削肉斩骨的血痕刀一顿招呼,连个囫囵个儿的身子都没留下。 现在这人的骸骨还被挂在响马山的破烂林中,上山下山的都能瞅见,这歹毒手段下还有谁有胆子反对。 说到这奇讶盗盗匪韩大寇,他的生平算得上是离奇。 韩大寇本名韩四海,名字挺响亮的。但他很不喜欢四海这个名字,半生过来有几次都因水差点没命,觉得自己天生和水犯冲,落草之后就给自己起了个大寇的名号。 这大寇之名也是有来历的,他六七岁那年流浪走四方的时候,遇到个说书先生讲书,具体故事早已不记得。 但说书先生讲过一句话,他至今记忆犹新。这句话只有八个字:窃国者侯,窃钩者诛。 从那时起心中便有做大事的志向,窃国成侯他不敢想,但做个绿林匪寇,占山称小王还是可行的。 韩大寇生在一户农户家,家徒四壁,只靠着几亩薄田将将维持生计,一日两餐便是不错,碰上个收成不好,一天一餐也是常事。 三岁那年,曹州生了大旱灾,赤地千里,粮食绝收,韩大寇家没有余粮,只能跟着爹娘做了流民,往外逃命。 但路途太过遥远,路上饿死了太多人,逐渐的有人失了人性,泯了良心。他那狠心爹娘在快要饿死的时候与邻家商议易子而食,当时他人都被下锅了,差点被煮熟。 也是他命不该绝,正巧被路过一伙江洋大盗遇上,离奇就给救了。 后来认了江洋大盗做爹,跟着他们做了几年打家劫舍的勾当,韩大寇的狠心肠也是在那时硬起来的。 再后来江洋大盗被朝廷剿灭,韩大寇侥幸逃脱,开始流浪生涯,凭着前几年锻炼出来的活络心眼和阴损手段,他没被饿死。 只是有一次撞破当地富家翁的丑事被逮到,被打了个半死,还被扔进了河里,差点溺死。 在此之后他觉得人一定要有武功才能不被人欺负,他做了和尚,因为只有寺庙才肯收留他,他目标明确直接选择做那最苦最累的武僧。 习武他肯吃苦,只要练武就能屁股生根,能苦练一宿都不喊累。几年下来,不仅练就了一副健壮身骨,一手梅花刀更是深得精髓。后被罗汉堂首座器重,让他学了更上乘的破戒刀法。 十八岁那年,韩大寇已经是罗汉堂的沙弥首席。但韩大寇自小被大盗收养,又独自流浪了几年,性子野,俗念多。 前几年还因为求学变强的执念以及罗汉堂首座的戒尺硬掌压着,没干出出格的乱子。等他武学小有所成时,刚好又正值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寺里清规戒律,早萌生了下山闯荡心思。 有一次庙里来了个富贵人家的美貌妇人,他见着心喜,心痒难耐,动了邪念。 趁她礼佛结束下山的路上,韩大寇杀了仆人丫鬟,将人玩弄了半天。事后他觉得此事肯定会事发,就残忍拧断了美妇人的脖子,下了山,逃命去了。 这一下山就好像撞破铁笼,脱了枷锁的恶彪,小时候自江洋大盗那学的残忍性子像是魂归一般回了身。 山中佛寺的武僧沙弥顷刻间成了人间恶徒。 韩大寇这人记仇的很,他心里一旦有恨怎么也忘不了。韩大寇下山干的第一时间就是找到当初差点将他溺死的富家翁,残忍的杀了他全家,还当着他的面,凌辱了妻女,最后还将他活活溺死在粪坑中。 韩大寇报仇雪恨后,被官府重金悬赏缉拿,成了亡命之徒。拢起一伙不成气候的草寇,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也是他命不好,没多长时间,就被官府捉了,关了死牢,等着问斩。 也是他命好,正巧边疆起了战事,他被充入了死囚营,去边疆战场当炮灰。 在边疆战场摸爬滚打,靠着活络心眼和一身不错的武力,在大战中屡次侥幸活下来,后来还当了死囚营的长官。 当时他还觉得在边疆多混几年,兴许还能穿上官身,光耀门楣,虽然他早就没了家。 落马河一战中,韩大寇受了重伤,又一次坠河,差点溺亡。侥幸活下来后,他知道这边疆战场不能待,迟早会死,就伙同几人逃了。 辗转回了曹州,再次落草。不过这次他有了经验,收了许多胆大妄为,武力不错的江湖恶徒,在绿林经营了几年,真成了为害一方的大寇贼。 更离奇的是他还和曹州的大人物勾搭上了,专门帮他们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他也得了对方庇护,不必担心朝廷围剿,逍遥山林,当真做了个逍遥大寇。 一个多月前甘州赈灾粮就是上面的大人物授意的,他干的很漂亮,还得了赏赐,给了他几个貌美如花的美人,快活了许久。 前几天他又接到了大人物的任务,这次事更大,竟是要围杀太子。 这可是捅了天的大事,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做的。奈何他根本无法拒绝,这次大人物派来了一位厉害的武夫,他要拒绝,肯定没命。 大人物说了,太子有重兵保护,奇讶盗杀不死的,只是想用奇讶盗去消耗太子的护卫兵马。 不是真杀,只要自己不死,韩大寇就没问题。至于手底下的盗匪,本就是一群刀尖舔血,脑袋别在腰间的亡命徒,死光了也就死光了,他才不心疼。 只要有上面那位大人物庇护着,躲个两年,更名改姓后,还能再拉出一支奇讶盗。 到时候又是逍遥大寇。 韩大寇早两日就带着奇讶盗藏在了苍云山,苍云山的官道是从两座大山穿过,埋伏大山两边,占据高处优势,当初就是在这里伏击的运粮队。 况且这次大人物不仅给他带来了不少良弓大弩,还安排了不少人手伪装成盗匪,这些人的行为举止他一看就知道是军卒。 当时就意识到这件事很重要,为此绞劲了脑汁,想出不少损招,怎么也要多杀些护卫兵马,办好这件大事。 第81章 平生两大好 前方哨子传来消息,太子车驾还有半天功夫就能抵达苍云山夹山道,韩大寇立马严肃起来,让人快速埋伏好,等待最佳时机伏击。 只是没等到太子车驾,先来了一帮杀神。 他们太可怕了,杀人手法极其专业,杀人如割韭菜,就没见过他们出过第二刀。那位大人物派来的高手武夫同样被一个银发剑客用一把造型古怪的长剑割掉了脑袋。 奇讶盗上千盗匪,外加大人物派来的千人军卒不到一会儿就被屠戮的干净。 唯一让对方出了二刀的是他自己。 不是他武功高强,也不是对方武功差,而是自己碰到了喜欢虐杀的变态。 他的双腿被斩断,但他不想死,从小到大都是因为顽强的求生欲望,带着他一次次的从绝境中存活下来。 这一次他同样不想死,竭力求生。 失去双足的韩大寇在血泊中艰难爬行,只是凭着一股执念祈活。 斩掉他双腿的是个已经不能称作是人的怪人,他狞笑着,那满口尖锐酷似獠牙的尖牙露出来,配合着那尖刻的长相,即便是他这么个手黑心黑的匪盗大寇看着都心肝直颤。 对方走路无声,来到韩大寇面前,手中提着的是韩大寇的血痕刀。哐当一声,大刀插入他面前的地上,弯下腰笑眯眯道:“还有吗,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都说出来,你就可以活。” 韩大寇惊恐道:“我知道的已经全说了。” 此刻站在崖边,杵剑而立的银发壮硕剑客眉头微皱,似乎不喜对方的逼问手段,出声道:“够了,隐蝠。” 怪人耸耸肩,道了一声无趣。冷笑着拖动大刀,在地上缓慢划出一道沟壑,顺便将这颗头颅轻轻割下,整个过程丝滑顺畅,没有半点拖沓。怪人拿脚尖一踢,脑袋溅着血液滚了老远。 这位为祸一方的绿林大寇结束了罪孽的一生。 一个装扮赤红的妩媚妖娆女子走到银发剑客面前,轻声道:“卫庄大人,所有伏击者全部击毙。” 眼前这位眉宇间藏着邪气、霸气的银发剑客正是聚散流沙的首领卫庄。 散布在两侧崖壁上,站姿各异的全都是流沙成员,他们身后地上则是遍地尸体。 这是聚散流沙被召唤出来后第一场战斗。 106战2113,碾压全胜, 敌,尽灭。 半天之后,李景源车驾抵了夹山道,在路口停了下来,有罗网杀手等在此处,向汇报夹山道崖壁上的经过。 李景源眉头一挑,有些吃惊道:“奇犽盗,这伙胆大妄为的盗贼居然敢对我动手。” 罗网杀手沉声道:“由卫庄大人确认,伏击者中有上千军卒,来自曹州绥武将军麾下。匪首韩大寇亲自承认要求伏击殿下的正是绥武将军郭滚。” 李景源若有所思道:“那绥武将军为何要刺杀我。” 赵高这时出声道:“曹州郭家是魏王一党。” 李景源挑了挑眉,问道:“你觉得郭家为了魏王才安排的这场刺杀。” 赵高摇摇头,道:“董正道的布局应该在甘州,而且他们很清楚虎卫军和龙牙军的战力,更何况还有我随行,不可能刺杀成功。” “既然知道不可能刺杀成功,为何又要安排这场刺杀。” “栽赃嫁祸。” “是谁栽赃嫁祸?” “除了曹州那位穆山王李炳便没别人了。” 俩人一问一答,猜出了这场伏击的真正黑手。 李景源笑了起来,道:“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这是想要借我的手,除掉郭家。人人都说我这位皇叔只知女色,只通博揜。但又有多少人知道波伽山的那支歇武军是何等的威武。” 穆山王李柄,大衡六大藩王中品行最恶劣的一个。穆山王平生有两大好,一好色如命,最喜人妻,家中妻妾三百,大多都是他人妻女。 第二,尤喜博揜,但他不喜欢赌金博银,他曾经说过金银之物他太多了,家中金山就有一座,赌金博银根本无趣。 他喜欢赌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尤其是喜欢两样东西。 一是赌人身上的物件,赌手、赌脚、赌眼,甚至于赌命。 二是赌妻女,他宫中三百妻妾大部分都是博揜赢来的。 他曾在曹州城中摆下赌台,广邀天下赌客来赌前程。 他这赌台规矩便是以身上物件为赌注,只要在博揜上赢他,金银财宝、武学秘籍,绝色美人、甚至是朝廷官位,都可以给。 这就叫赌前程。 这一台前程豪赌引来了无数搏命客,一时间曹州城赌局名震天下。 穆山王在赌台上连坐三天庄,硬是没输一把,几百名搏命客赌掉了手、脚、眼睛,赌红眼的甚至押上了性命,也丢了性命。 穆山王的这场前程赌局至今还在赌坛流传,甚至被称为天下第一赌局。 曾经衡顺帝恼怒穆山王的荒唐行径,以死后给他封恶谥为威胁,让他收敛点,但这位穆山王依旧我行我素,不予理睬。 这样一个荒唐番王却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极为擅领兵练兵,曾在边疆战事中展露出非凡的军事才能,只可惜皇位争夺中输给了衡顺帝。 但穆山王似乎另有心思,他暗地里在训练甲士悍卒,二十年间练出了一支战斗力极强的歇武军。 单个歇武卒甲士能比肩大衡的精锐,京都三军镇中也就龙牙军也可以稳压歇武军。 若是将战场放在曹州这样的地形高低起伏的特殊地理环境中,龙牙军还不一定能赢得了歇武军。 衡顺帝对穆山王颇为忌惮,那郭家就是用来牵制穆山王,还封了个绥武将军分了曹州一半的军权。 奇犽盗韩大寇一直以来都认为罩着他的大人物是绥武将军郭滚,其实根本不是,而是隐藏的更深的穆山王。 这次刺杀就是要借着李景源的手除掉郭家,拿回那一半军权。 李景源再次问道:“卫庄他们走了吗?” 罗网杀手说道:“卫庄大人去了响马山,去取山中金银,作为对付拂衣楼的用度。” 李景源点点头,摆了摆手,罗网杀手转身快速钻入山林消失。 聚散流沙被召唤出来后就被李景源命令去对付拂衣楼,对上奇犽盗只是凑巧碰上。 “恭喜宿主完成【暴压江湖】任务,目前进度2,任务奖励已经发放,请宿主查收。” 李景源笑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这奇犽盗竟也算个江湖势力。 第82章 针尖对麦芒,谁硬谁无敌。 官道上,有一骑兵当先。 一位锦衣玉袍的翩翩贵公子骑着一头奇骏无比的高头大马在官道上驰骋,身后是数骑随行,但怎么也追不上。 所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就是指这。 李景源勒住缰绳,身下骏马蓦然停下,无比热切的抚摸着白色马鬃。 他坐下的这头奇骏大马,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是真正的马中极品。 这雪白骏马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照夜玉狮子。 传闻中能日行千里的神驹。 它是剿灭奇犽盗系统给出的1级盲盒大礼包开出的奖励。 …… 穿过夹山道,便快要出曹州。不过这曹州似乎和李景源犯冲,前面又出了变故。 李景源起身望向远处马蹄溅起的沙尘,摇头笑道:“这么大阵仗,我那王叔不会要对我动手吧。” 赵高道:“穆山王心思沉的很,藏的很深,连奇犽盗伏击都是假借他人之手,定然不会兴师动众的对殿下出手。” 李景源点点头,在曹州地界能调动如此多兵马的除了穆山王也就那绥武将军郭滚了,只是不知道对方因何而来。 雷鸣般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声音,不下两千骑,有些兴师动众了。 离的越近,李景源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这是带着杀意来的,对方来者不善。 绥武将军郭滚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李存孝回头看了一眼李景源,询问道:“殿下。” 李景源眼神冷漠,平静道:“他们若要冲阵,就尽数屠了。” 李存孝冷峻粗犷的大脸上立马狰狞起来,大手一挥道:“抽刀。” 身后飞虎军在此刻眼神变了,瞬间齐齐抽刀。 就像是打盹的猛兽被人吵醒,猛兽一醒,那就要吃人。 “虎卫军,准备。”典韦也是一声大喊。 赵高喊了一声:“虎卫军负责守卫殿下安危。“ 他可不放心将李景源的安危交给不是嫡系的龙牙军。 典韦有些不甘心,这时李景源道:“让典韦去吧,有你和邓剑神在,谁能伤的了我。” “谢殿下。”典韦立马兴奋的招呼着虎卫军向前。 邓冲一骑而来,有些焦急的抱拳道:“龙牙军请命参战。” 他虽不知道大衡境内为什么有军队对当朝太子动手,但作为太子随行护卫,必须保证太子安危。加上这一路上,他尽受飞虎军和虎卫军的气,这一次非常想证明龙牙军不弱于任何军队。 李景源淡淡道:“去吧。” 邓冲立马调转马头,大吼道:“龙牙军出战。” 五百龙牙轻骑似乎也在等这个机会,当即策马而出,五百红甲落在了虎卫军后方。 雷鸣马蹄声越来越近,一支轻甲骑兵出现在眼前,他们速度不减,充沛着一股无言的肃杀气,确实是要冲阵。 赵高道:“曹州兵马配铁甲衣,这支轻甲骑兵确实是绥武将军的那支砀阳军,这绥武将军莫不是昏头了。” 李景源眯着眼,面无表情道:“那为首将军别杀了,问清楚缘由。” 两千轻甲骑兵当首一将是个雄壮猛将,身披厚重大甲,手中一根镔铁鼍龙大枪,模样威武。 双方距离五十步时,这雄壮武将丝毫没有对话的意图,双脚狠夹马腹,来势更凶。手腕一抖,持枪而冲,这是骑兵冲杀的标准姿势。 李存孝冷哼一声,策马而出,还真敢冲阵,不知好歹的东西! 两骑刹那碰面,那镔铁鼍龙大枪闪电刺来,但被李存孝轻描淡写的拨开,手中禹王槊蓦的砸出,闪电击中他腹部。 两骑侧身而过时,那名胸口铁甲碎裂的武将飞了出去,坠落在官道上, 李存孝斜抓大槊,冷冷道:“冲阵,全屠。” 李存孝当先而动,飞虎军策马疾奔,身后虎卫军、龙牙军同样暴冲。飞虎军和虎卫军在一起训练过,他们合军有默契。但龙牙军和他们陌生的很,彼此间还有嫌隙,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乱了冲阵阵型,紧紧跟在两军之后,可见龙牙军的森严军规。 对面的砀阳军却也不差,死了领军将军,居然没乱冲阵阵型。放眼大衡百万甲士,他们称得上中流。 两支千骑悍然撞在一起,就像两杆长枪正面碰撞,针尖对麦芒,谁硬谁无敌。 砀阳军前军怎比得了重甲飞虎军,一个照面就被冲烂了,飞虎军长驱直入从阵头冲杀阵尾,杀了个对穿。 砀阳军确实不错,但称不上精锐,便是龙牙都敌不过,又何谈和飞虎军、虎卫军一较长短。 李景源漠然的看着这场屠杀,看了全程,直至砀阳军尽数斩尽。 赵高飘然而来,垂首道:“问出来了,领兵将军是郭滚麾下头号大将,这次他是擅自离营,并不是郭滚的意思。” 李景源眉头紧皱,道:“不是郭滚,难道又是我那王叔的手笔?” 赵高沉声道:“穆山王这是怕夹山道伏击扳不倒郭滚,所以搞了这么一出砀阳军截杀太子的戏码,官道上截杀太子,这件事兜不住。不管是不是郭滚的意思,他都得负责。” 李景源点点头,讥笑道:“我看那郭滚也不过如此,自己麾下头号大将竟然是穆山王的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治军的。” 赵高道:“郭滚此人治军还是可以的,要不然也不会被衡顺帝用来牵制穆山王,只能说穆山王的心思更深沉可怕。” 李景源深以为然的点头。 突然间远处又传来雷鸣马蹄声,李景源脸色瞬间难看几分,道了一声:当真是没完没了? 李存孝皱眉道:“殿下,听着马蹄声,对方应当是重甲骑兵,数目约在五百人。” 李景源眉头一挑,曹州境内的重甲兵有且只有穆山王的嫡系歇武军,穆山王也要出手? 有些不合情理啊。 邓冲一脸怒容,怒喝道:“先是砀阳军,现在连穆山王嫡系歇武军都出动了,穆山王是要造反吗?” 李存孝瞥了一眼他, 淡淡道:“造不造反是他的事,不管是谁的军,敢冲撞殿下,只有死路这条路可走。” 典韦跟着道:“对方是重甲,你们龙牙是轻甲,就别凑热闹了,乖乖去后面待着。” 邓冲又怒了,沉声道:“我龙牙军从不在乎对方是重甲还是轻甲,不在乎对方人数何几。只要有军令,龙牙军就没有退缩的孬种。” 李存孝和典韦纷纷挑眉,典韦首次称赞了句:“勉强能与我们并肩。” 这话又气的邓冲一阵牙痒痒。 很快五百重甲骑兵很快便到了,这支重甲骑兵森寒剑戟,乌重铠甲明显要比砀阳军精锐太多,他们在五十米外停住。 重甲骑兵向两边散开,有两骑慢悠悠走出。为首是一位身穿大黄蟒袍的肥胖男子,身边跟着一位体型同样胖硕的青年小将。 第83章 他有不将你放在眼里的资格。 穆山王穿着一身五爪走蟒大黄蟒袍,比较蓝、石青色双色都要高出一筹,仅就蟒袍而言,仅次于五爪坐蟒大黄蟒袍。在六大藩王中,穆山王的亲王品秩只比昆州那位晋安王低出半级。 穆山王体型肥胖,看着起码有两百多斤,这身尊贵黄蟒穿在身上并不合身,显得臃肿,不得体,多少损些亲王威严。 穆山王缓缓抬手向后一挥,五百歇武重骑瞬间整齐后撤,阵型毫无凝滞,纪律严明。 等歇武重骑撤出五十步,穆山王轻夹胯下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慢慢前行,无视遍地砀阳军卒尸体,独自上到阵前。 穆山王豪爽大笑,故作亲近的喊道:“太子侄儿,王叔来看你了。” 不过李存孝并没有让路,扛着大槊,斜眼看着穆山王,没有丝毫尊敬。 穆山王轻笑道:“那齐凯在曹州军列中怎么也是名列前三的猛士,居然被你一槊打落战马,你这将军叫什么?” 李存孝挠挠耳朵,继续无视穆山王,个性十足道:“本将不想告诉你。” 穆山王眉头一皱,有些不愉。 这时身后传来赵高声音:“李将军,让路。” 李存孝调转马头,道了一声:“散。” 飞虎军整齐划一的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穆山王平静的脸上微微变色,飞虎军的动作不输他的歇武军。 太子车驾缓缓驶出,李景源走了出来。 穆山王轻笑道:“太子侄儿,你这手下将领可狂的很,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 李景源眯眼盯着这位两次拿他当刀子使的王叔,平声静气道:“他有不将你放在眼里的资格。” 穆山王笑容一窒,脸色沉了下来,脸上没了故作亲近的和颜悦色,身上终于多了些上位者的气场。 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李存孝,缓缓道:“本王越来越想知道你的名字了。” 李存孝淡淡道:“或许哪天本将带兵来曹州,你就知道本将的名字了。” 穆山王被怼的脸色又阴沉了一分,眼中有一缕杀机转瞬即逝,神情迅速平静祥和,笑着回道:“到时候本王一定好好招待你。” 李景源这时道:“王叔,地上的这些砀阳军,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穆山王道:“齐凯是绥武将军麾下大将,本王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拦截太子侄儿。本王接到消息后,就赶紧追来救驾了。” 李景源淡淡道:“那我应该感谢王叔喽?” 穆山王仰天笑道:“都是一家人,何须言谢。” 李景源轻声道:“说起来倒也有意思,几日前在苍云山夹山道那里碰到奇犽盗伏击,那奇犽盗中上千军卒,也是来自砀阳军。今天更厉害直接来了两千全甲的砀阳军冲阵,你说说是哪位胆子这么大,敢对我动心思?” 穆山王表情一肃,目光凶狠起来,道:“还有这等事?这绥武将军郭滚连太子都敢行刺,当真胆大包天。太子侄儿你放心,王叔一定为你做主,回去就将此事上述陛下,狠狠惩治郭滚。” 李景源笑着摆手道:“不用王叔费心,我会查清楚是谁在背后做手脚。等我查清楚后,免不得亲自招呼一番。” 穆山王眼睛一眯,听出了李景源话中意思,眼神不由得瞥向赵高处,只看了一眼又快速移开,笑道:“太子侄儿,你是要先去昆州领你晋安王叔的兵马吧。” 李景源点点头。 穆山王道:“王叔给你提个醒,小心你晋安王叔给你下绊子。” 李景源似笑非笑道:“难道昆州比曹州还不欢迎我?” 穆山王哈哈一笑,道:“岂止是不欢迎,在曹州,有你王叔在,你不会出事。但是去了昆州,说不得有性命危险。” 李景源眼睛一眯,道:“难不成晋安王叔要杀我?” 穆山王说道:“当年若不是二哥差了一点运气,现在坐在龙椅上的就不是你父皇了。你说二哥会不会怨恨,你父皇他是奈何不了。但你,一个小辈,他那些深沉手段,拿捏你还是足够的。” 晋安王李元夔,衡山帝最为骄傲的儿子,武学天赋,心机比衡顺帝更高一筹,是当年威望最高,也是最有机会坐那张龙椅的皇子。 当年衡山帝驾崩,长公主李稚假传圣旨,以边疆告急调走了晋安王,给衡顺帝争取了大量时间在京都周旋施为。 等晋安王知晓前因后果,赶回京都时,一切都晚了。 衡顺帝拿着衡山帝的遗诏得到朝堂百官认可先一步等登基称帝。 晋安王质疑遗诏真伪,跑去跪求宫内那位老祖宗主持公道。但那位老祖宗只说了一句:皇位之争,皆看个人手段。 这是不打算插手。 晋安王当时只剩下两条路,一条是俯首称臣,听天由命。 第二就是起兵造反夺回皇位。 晋安王始终认为衡顺帝手里的那份遗诏是假的,他才是衡山帝指定的继承人,他才是真龙天子。 当年那份遗诏确实存疑,只不过当年知晓遗诏内容的人,除了衡顺帝外都死绝了,再无人知晓真假。 只可惜衡顺帝和长公主早已洞悉了晋安王的想法,更先一步出手,以扶灵守孝的名义将其困在了玄灵宫中。 等他被放出后,他麾下将领不是死了,就是已经倒戈,致使他的造反大计无疾而终。 大势已去的晋安王最后只得俯首称臣,被封了一个藩王。不过衡顺帝并没有亏待他,给他加冠,列了亲王之首,还分封了大衡较为富饶的昆州作为封地。 这不是衡顺帝大方,而是没办法。 晋安王在大衡威望很高,而且从晋安王阵营倒戈而来的将领、儒官、世家、江湖势力,都在盯着。 若晋安王被恶待,甚至被杀,那些倒戈者又该如何自处,恐怕都会忌惮衡顺帝的刀锋会落在他们这些有污点的人头上。 他才刚坐上龙椅,还不稳,而且还有衡山帝留下来的烂摊子,只能选择安抚。 但安抚只是一时之事,等他坐稳了皇位,心中杀意便起了。不过晋安王好似早已猜到衡顺帝心思,这些年来做事滴水不漏,没给衡顺帝抓住把柄,稳坐昆州二十来年。 李景源淡然一笑,自信道:“想拿捏我,他还没那个能力。” 好大的口气! 穆山王眯着眼,笑而不语。 晋安王在昆州经营了二十来年,整个昆州都被经营的如一座铁桶,火烧不穿,水侵不透。衡顺帝都拿他无甚办法,你一个黄口小儿,仗着个天象武夫,就敢口出狂言。 他很想说一句,狂妄自大。 第84章 一剑破去五百甲 望着李景源那平淡且自信的样子,穆山王轻笑不语。自打自己那位二哥丢了皇位后那个英姿飒爽,豪气冲霄的豪爽男儿就消失了。 二十年困坐昆州,由龙变蟒。他变得深沉内敛,攻深算计,硬是将自己变成了藏着獠牙的毒蛇,蛰伏阴暗处,陌生的可怕。 不过他不打算提醒李景源第二次,他们间的叔侄情也就值这么点。 或许心中还更希望李景源死在昆州地界。 穆山王笑道:“我听说侄儿身边有位擅剑的高手?” 李景源微微皱眉,他说的无疑是邓太阿,看来邓太阿也被暴露了,只是不知道是衡顺帝还是长公主透露出去的。 “有何指教?” 穆山王道:“我听说天象剑客号称一剑可破万甲。但我很想知道天象境剑客能够敌得过我的歇武重甲。” 李景源眉头皱的更厉害,他竟然想用这五百歇武重骑和邓太阿碰一碰,这家伙倒地存着什么心思。 穆山王捏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轻笑道:“本王一向好赌,这场赌天象之威,有趣之极。好侄儿,愿不愿意和王叔赌一把。” 李景源突然笑了起来,道:“既然王叔想赌,那侄儿自然奉陪。” “好。”穆山王抓起缰绳猛地一拉,调转马头,策马而去。歇武重骑立即让开正中一条小径,与那胖青年小将二骑穿过。 而后五百歇武重骑动了,肃杀之气立马冲射而出,随着歇武重骑领军校尉一声大吼:“抽刀。” 歇武重骑瞬间拔出了他们独有的蝎尾大刀,又是一声高昂的冲锋声,歇武重骑发起了冲锋。 李景源望向邓太阿,笑道:“邓剑神既然暴露了,也就不藏了,这一次麻烦你出手。” 邓太阿笑着颔首,轻夹着毛驴,跃众而出。面对五百重骑的冲锋,他神情自若,在歇武重骑冲到半路时,眼神则凛然,手中桃花枝,向前一甩,一道长约十丈的璀璨剑气横贯而出,形似月牙荡过那五百歇武重骑。 五百歇武重骑起先并无感觉,数秒后他们缓缓低头,腰间多出了一条血线。 身体被拦腰而断。 腰斩重甲。 这一剑斩断的是五百歇武重甲的命,更是波伽山中歇武军演武二十年,四季不止,以万斤血泪糅杂出的骄傲。 五百歇武重骑上半身随着战马颠簸而错位,跟着齐齐掉落下来,只有那因为固马锁扣住的下半身还挂在战马上,这倒像是应了那些精锐老军常说的那句: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远处观战的穆山王见此一幕,满目悚然,肥胖身躯竟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那五百歇武重骑就这么没了。 那慵懒中年人只用一根桃花枝,甩出一道剑气,就破了他的五百歇武重骑。 他快速压制心中惊惧,豪爽大笑着喊道:“王叔走了,太子侄儿,希望你能消消气。” 穆山王此时再也不怜惜坐下视为珍宝的汗血宝马,重重一夹腿,一骑绝尘而去,身旁那胖青年将军同样一脸慌张的追了过去。 李景源冷了一声:“跑的还挺快。” 赵高疑惑问道:“这穆山王到底什么心思?” 李景源平静的看着那些被抛弃的歇武重骑尸体,感叹道:“先前两次算计我,这是来还账的,只不过我可没自信到他真拿五百重骑的命换我消气。” 赵高皱眉道:“这是想试探出邓剑神的底细吧。” 李景源拂袖转身,冷冷道:“这是自然,不管他是想试探邓剑神,还是存着其他什么心思。邓剑神的这一剑,足够让他清醒。” 邓太阿骑着毛驴晃着身子回来,有些苦恼的摇了摇手中只剩下几朵桃花的桃花枝,叹了一声可惜,下次还是用剑为好。 李景源竖起大拇指笑道:“邓剑神一剑破去五百重甲,高。” 邓太阿淡淡道:“借用李剑神曾经的话,五百重甲不过插标卖首而已。” 李景源哈哈大笑,当真霸气侧漏。 “继续上路吧。” 踏着遍地血水,也踏着曹州的骄傲,太子车驾再次上路。 约是半个时辰后,穆山王又带着一支三百歇武重骑回来。 他这次一共带了八百歇武重骑,余下三百重骑都藏在附近山沟中。 他快速跳下宝马,走在死去的歇武重骑尸体中,看着那被腰斩的伤口,心中惧意涌上心头。 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帮那人试试那剑客深浅,害自己折损了五百歇武重骑。 他于波伽山耕耘二十年,耗费无数钱财也不过培养了三千歇武重骑,这一下子没了六分之一,疼的他心都在滴血。 原本他确实有打算用歇武重骑的性命让李景源消气,抵了他那两次算计,但他只打算用一百骑而已。 但突然有人找上他,许下一诺,会帮他的儿子在将来争取一个世袭罔替的机会,他这才答应帮忙试探那桃花枝剑客。 此外他心中还有考量,认为李景源会看在叔侄情面上,不会真屠了他五百歇武重骑,就算折损一半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可哪知道李景源这般狠辣与不近人情。 “是在告诉我,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吗?比当年的衡顺帝还要霸道。” 穆山王神色阴晴不定,半响之后,终于悄悄叹息,不见脸色阴霾,反而豁然开朗般,洒然一笑:“赌输了就赌输了,我李炳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再次看着五百歇武郎惨状,面无表情的自顾自语道:“五百歇武郎的命试出了太子的霸道,若是他能活着出甘州,日后也知道如何和他相处。若是死在甘州,这五百歇武郎也算有人陪了,不算亏,不算亏。” 他看了一眼晃神甚至眼中惊惧未散的胖青年小将,他就是自己的独子,曹州世子李亨。 不由想到李景源利于马车上的那番被自己认为是口出狂言的自负,不自觉地比较起来,目光有些暗淡。 只是气魄胆识而言,李亨要差太多。 而且李亨韬略才智都不够,将来能否继承他的家业都难说。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答应那人,费心思为李亨争一个世袭罔替的机会。 他目光逐渐狰狞起来,呢喃道:“五百歇武郎试出了一个一剑五百甲,不知你该怎么应对。但我试出来了,他日你若食言,我不介意与你赌一场。” 第85章 昆州千里地,带甲万万人 出曹州,入灵州,而后的一路并无风波,顺利抵达灵州与昆州交接处,距离接收昆州兵的三开城只有不到百里。 有一只飞鹰自空中盘旋而下,落在了赵高手臂上。赵高解下鹰腿上的书信,看了一眼后,对车驾中昏昏欲睡的李景源说道:“殿下,晋安王在五十里之外的送友亭,随同而来的是五千昆州青甲军。” 李景源蓦的睁眼,不再睡态,摸着下巴磕,呢喃道:“这李元夔亲自过来送兵,莫不是真打算要我的命?” 李景源摇头失笑:“若他真想要我的命,带来的就不是青甲军,而是他那些号称控弦第一的大弩青冠郎了。” 昆州带甲三万,一万青甲轻骑军,一万五的轻甲步兵,剩下的五千人则是晋安王李元夔亲自调训出来的大弩青冠郎。 大弩青冠郎以甲弩闻名,甲是硬铁甲,弩是连骑兵重甲都能射破的破甲大重弩。 光是那大重弩就有百来十斤,寻常甲卒莫说使用了,抬起都费劲。若是再加上百斤大甲,别说战斗了,连走路都难。 而大弩青冠郎能扛甲弩两百多斤,可见这些青冠郎膂力如何的惊人。 有传闻昆州除了控弦第一的大弩青冠郎外,还藏着一支规模不小的铁甲重骑。 这支铁甲重骑明面上是青甲轻骑,但平日里却做着重骑才有的重量训练,他们配备的战马也都是最耐力的黄鬃战马。 只要换上重甲,摇身一变就能成为重甲骑兵。 这支铁甲重骑被隐藏的很深,不知具体数量,不知领将何人,连锦衣卫都难以查到,是李元夔手中最神秘的力量。 而且昆州明面上是带甲三万,但这只是朝廷对昆州军权的限制,不是真的只有三万甲卒。 曾经有流言称昆州千里地,带甲万万人。 虽夸张了些,但指明了昆州不止有三万甲,多出一倍都是谦虚。 晋安王为王中翘楚,独掌昆州二十多年,他要愿意拉出一支十万甲兵不要太轻松。 赵高道:“罗网正在彻查送友亭周围几十里地,目前还没发现伏兵。” 李景源不以为意地道:“晋安王蛰伏昆州二十载,连衡顺帝都抓不出把柄,可见心机城府之重,他是不会大张旗鼓对付我的,这不是在给衡顺帝递刀子吗。” “继续走,去会会这个从大龙变成蛰蟒的晋安王。” 送友亭是位于昆州与灵州交界处,是晋安王所建。 晋安王被封到昆州的前一年,隔三岔五就会来此喝茶小憩。据说他是在眺望京都,盯着那坐于王座上的衡顺帝。 他是在不甘心。 也是如此,民间都称呼这座凉亭为望龙亭。 但一年之后,晋安王便不再过来,专心开始治理昆州,这座凉亭成了路人休息落脚的地方。 后来有儒家君子于此处送别友人,写下了【送杜之仲赴京都】的送友诗,从而闻名天下。 它便有了更广为人知的名字-送友亭。 许多文人骚客有闲情雅致就会来此饮茶喝酒,赋诗作乐,送友离别更是以此为首选之地。 不由得这座原本孤零零矗立在两界交汇处的送友亭旁边多了许多茶摊酒肆。 今日的送友亭安静无比,茶摊酒肆空无一人,唯有作为主角的送友亭内外只有三人。两个带甲军卒立在送友亭外,亭内独坐一人。 此人是个儒雅中年人,身着比穆山王还要贵重的大黄缎五爪坐蟒袍,他这一身可比穆山王要合身的多,也更显王者气度。 这位自然就是独坐昆州二十多年的晋安王李元夔。 虽然快年逾半百,可依旧风度卓绝,气度非凡,一眼便知年轻时是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晋安王年轻时可不只是美男子,更是虎体猿臂,彪腹狼腰的英武好儿郎。 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有野史说晋安王穿上儒袍,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声翩翩美书生,俊秀贵公子。若是穿上盔甲,那便是狮盔银铠玉面郎,沙场少年将。 晋安王文武皆备,文上他熟读六艺,作诗赋词也是不错。若不是他无心儒林,心向沙场,估计能拜入一位大儒门下,在儒道上有一番作为。 武功方面更是非凡,善骑射,使长枪,一手大臂贯枪无人能敌,在边疆沙场更是冲锋陷阵的万人敌冲阵将。 足见当年晋安王何等风采无双。 如今的晋安王不再握枪执刀,握着一卷圣人书,垂首阅看。 年轻时不喜儒家书文,临到老了,却又捡了起来,或许是觉得儒家文字中更有算计人的道理吧。 “王爷,太子车驾来了。”亭外护卫道。 晋安王抬起头来,许是这辈子心机用的太多,心里藏的事太多,两鬓已经斑白,多了些老态。所幸气度不减,没了年轻时独占鳌头的狰狞英姿,倒也有中年人该有的深沉内敛。 晋安王看着独自驶来的太子车驾,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声:“好气度。” 太子车驾在送友亭前停下,李景源走出马车,独自一人走过来。 目光稍瞥了一眼亭外笔直站立的两护卫,这二人气息绵长不绝,是个先天境高手。而且不同于江湖武夫和寻常护卫,他们身上有飞虎军士、虎卫军士身上才有的沙场气息,这二人定是自沙场杀下来的悍将。 这两个护卫并没有阻拦李景源,也没有问安。李景源也不在乎,径直入了凉亭,望着面容温和的晋安王,率先道了一声:“见过王叔。” 晋安王微微颔首,语气和煦道:“太子一路过来,辛苦了。” 晋安王斟了一杯茶,推到李景源面前,笑道:“先喝杯茶先,解解乏。” 李景源瞥了一眼,并不动作,轻声道:“侄儿身负皇命,可没时间与王叔饮茶闲谈。王叔还请将五千青甲军虎符交给侄儿,等侄儿解决甘州民变,回头再与王叔饮茶闲谈。” 晋安王淡然笑道:“太子这是担心本王在茶中下毒。” 李景源轻声道:“过曹州时,穆山王告诉我,说王叔会因为当年之事嫉恨侄儿,侄儿可能会命丧昆州。” 晋安王哈哈一笑,道:“你相信他的话?” 李景源摇头道:“自然是不信,王叔何等人物,自是不会做这种蠢事。” 晋安王点点头,点了点桌上茶水,道:“那就喝吧。” 李景源捏起茶杯,随意泼洒出去,眯眼道:“虽说不信,但这世上没有绝对,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变。谁知道王叔今日起床会不会抽风,搞一出杀侄泄愤的戏码。” 第86章 狂到没边 晋安王眯着眼,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并没有生气,反而反复琢磨着李景源说的那句:“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变。 晋安王抚掌大笑道:“变化是万物运行的不可逆状态,没有谁可以改变,即便仙人也做不到,所以变化是唯一不变的。这句话直指世间本质,说的太好了。” 他看向李景源的眼神变得欣赏,笑道:“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你的资质很高。我与鸿霞书院老夫子有一段恩情,你若愿意,我可以将你推举给老夫子,以你的身份还有天赋,做一个入室学生还是可以的。” 李景源讶异道:“王叔你是想断我大宝之路?” 晋安王轻声道:“这是哪里话,我是见你天资聪颖,不想你埋没了才华而已。况且这天下学子哪个不想拜入老夫子门下,哪个不以入学鸿霞书院为荣。 我的那段恩情何其贵重,用在你身上,难道还是害你不成。若是有老夫子支持,侄儿的太子之位岂不更加稳固,谁还敢抢你的大宝之位。” 李景源冷笑道:“天下谁不知道拜入老夫门下,要在书院后院苦读圣贤书三年,三年后要过了老夫子的考核才能出后院,理天下事。 老夫子门下只有那位号称圣人转世的三弟子才能在三年间通过老夫子的考核,余下弟子最短的也用了六年。 我可不认为我比那圣人转世还聪颖,王叔,你这不是断我大宝之路,是什么?” 晋安王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你毕竟是太子嘛,老夫子说不得要特殊照顾你。” 李景源笑道:“王叔可以拜老夫子为师嘛,他是儒林执牛耳,你拜他为师不算丢了亲王脸面。或许将来可以借着老夫子和鸿霞书院,扳倒父皇,成了二十余年的夙愿。” 晋安王叹息道:“我是想啊,可惜老夫子不收我。” 还真拜过啊。 李景源坐到石凳上,平声静气道:“王叔的那段恩情如此贵重,我可受不起,不如用在王叔儿子身上,岂不也好。” 晋安王摆摆手,叹气道:“我那儿子不学无术,不堪重用,入不了老夫子的眼。” 李景源眯着眼道:“既然你那儿子不堪重用,那王叔就多努力努力,多生几个。不管男女,只要有一个拜入老夫门下不就成了。 咦,王叔好像只有一儿吧,难道王叔不行?” 晋安王眉头微皱,李景源仿佛没看见继续说道:“不会是真的吧,那这事可拖不得。要不要我去为王叔找御医,说不定能治好不举之症。若是连御医都治不好,就广邀天下名医来昆州为王叔问诊,怎么也要治好王叔。” 晋安王笑道:“莫要开王叔玩笑。” 李景源打趣道:“不是王叔先开的玩笑吗?” 亭外两个护卫身上气息陡变,肃杀之气让李景源不由的眯起眼。 但有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瞬间罩在两护卫身上,两人动作顿时凝滞不动,表情痛苦,身上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晋安王目光瞅过去,看到了立在马车下,犹如马夫般的赵高。 晋安王沉声道:“那位就是天象武夫赵高?” 李景源点头笑道:“正是。” 晋安王表情还算镇定,气度风范上,穆山王比之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慢悠悠的喝起茶来,清茶入口后,缓缓道:“你可知这次甘州之行是你的死局。” 李景源漫不经心道:“死局算不上,最多给我造成一点麻烦。虽不知董正道那些人在甘州准备了什么手段,但局这东西,不一定要规矩端正下的。一刀斩了,这局也就解了。” 晋安王目光瞬息一冷,道:“狂妄。” 李景源平声静气道:“没实力叫狂妄,有实力叫自信。” 晋安王继而直直望向李景源,冷声道:“就凭那天象赵高,那位桃花枝剑客,还有那五百的黑甲重骑,九百的虎卫军?” 李景源笑道:“你猜?” 晋安王眯着眼,望着眼前这个自信少年,竟然有些恍惚。半晌之后道:“你可知当年你父皇在我面前都不敢如你这般自信。” 李景源淡淡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晋安王不由点头:“有见地,狂妄这一点上,你父皇比不上你。” 晋安王端起杯中清茶,突然转移了话题,幽幽道:“二十年前,我特别喜欢喝酒。你可知我为何我现在喜欢饮茶。” 李景源想了想后道:“酒这东西又称怂人胆,王叔这是怕酒喝多了胆子肥了,干出杀头的事情吧。” 晋安王没生气,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俗话说做人逆势如饮酒,顺势却如倒茶。” 李景源眯着眼道:“这么说来,王叔现在是顺势喽。” 晋安王没回答,笑道:“这句话是送给你的,你如我年轻时一般自信张狂,但顺势就要饮茶,懂吗。” 李景源却道:“我不是你,也不会是你。饮酒也好,喝茶也罢,合乎我心意即可。若是都不和我心意,那就都不喝。” 晋安王又一次被干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从腰间取出半块青纹虎符推到李景源面前,正色道:“五千青甲军就在十里外,拿着这半块虎符过去,那五千青甲军随你调遣。 我的青甲军军规可不差那龙牙军,只要有虎符,你的命令就是军令,他们不会不从。” 晋安王这话他是不信的,但接受昆州军是圣旨,他必须要拿着。 晋安王正色道:“李炳那家伙虽说训兵练武有些本事,但脑子不够用。他说错了,我是不会害你性命的,反而我更希望你能从甘州活着回来。” 晋安王目光望向京都方向,第一次不掩饰他的杀意,冷声道:“你这甘州之行看似是董正道他们手笔,实际上这其中也有你父皇的推波助澜。 董正道他们算计你,而你父皇在算计我。 我俩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所以你不死,活着回京都,我才能继续独占昆州,才能活。” 李景源点掂了掂手中虎符,懒得再和晋安王扯皮,弯弯绕绕的,太费劲。 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留下一句话:“王叔死不死我不知道,但肯定我死不了。” “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麒麟剑种出了葬剑山,正在去甘州的路上。据说那位麒麟剑种已经悟透了剑意,距离天象不远了。” 李景源摆摆手,头也不回道:“麒麟斗不过真龙,他若出手,就送他下去和他一家团聚。” 李景源走的很潇洒,晋安王怔怔的看着车驾离去,半晌后有些失了沉稳,骂了一声:“这家伙手里还有何依仗,竟让他狂到无边。” 第87章 天上善仙女,死局执行人 送友亭中,晋安王面无表情望着李景源的去向,不知在思索什么事情,站着一动不动。许久之后远方溅起的尘嚣,那是青甲军开拔的动静。这才回转神来,轻声呢喃道:“倒是看不透那小子。” “从皇宫传来的消息称赵高还有那桃花枝剑客都是李澜熙的福报,这个解释我都迟疑,李征就信了? 难不成是当年李淮阳给他留的手段,李淮阳最鼎盛时确实是手握二十万大军的实权柱国,要说那黑甲重骑和虎卫军出自他的遗笔,我是相信。但他还没能力安排两个天象武夫。 思来想去,还是李澜熙的福报靠谱些。毕竟她很善良,善良这东西大多时候不值一文,真有用之时也挺无解的。” “李征痴迷龙权,当初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能舍弃,又怎么可能舐犊情深,会为他这位太子臂助? 宫里那位老祖宗坐着龙脉上吸龙气苟延残喘,最是冷血无情,怎会出手。 整个京都算上一遍,除了那几个被下了军权的勋贵外,再无人支持这位太子,只是那几个勋贵有军权时最多也不过算是有些血性的牙狼,如今没了军权连条狗都不如。 算过来算过去,想不出那小子还有何依仗,难不成李澜熙的福报还不止两位天象?以前都说他是天上善仙女,还真是仙女不成?” 远处有一骑快速奔来,高大的黄鬃战马上坐着一位青冠铁面壮将军,在亭前停下,翻身下马。 快步走入亭中,抱拳,厚重铁面下传出清冷浑重声音,道:“王爷,那太子已经带着青甲军上了官道。” 晋安王点点头,沉声道:“让青冠郎们就在这里待命,必要时入甘州,救太子。” 青冠铁面将军垂首道:“领命。” 他转头看向京都方向,冷冷一笑:“想让我推动太子死局,我偏不让你如愿。” “我现在反倒越来越希望那孩子活着回京都。那小子何等的霸道自负,你又是何等痴迷龙权。极与极之间,是没有回转余地的,日后少不要父子相残的戏码。” 说着说着晋安王脸色狰狞起来:“兄弟阋墙,父子相残,多好的一出戏啊。这会是我困坐昆州二十余年来第二期待的大戏。我会坐在这里,离京都最近的位置,看着这出大戏登场。” …… 李景源拿着半块虎符,成功调动了五千青甲军随行,一共近七千兵马拱卫太子车驾,顺着官道,走个不到百里地就能进入甘州境内。 与此同时,甘州首重之城,少陵城,刺史府。 刺史府大堂内,坐着寥寥五人,虽然只有五人,但他们却是甘州权势地位最高的五个,整个甘州的明暗界都由他们五人掌控。 坐于首位的正是甘州刺史邵同光,他也是甘州儒林魁首,甘州儒家、儒士都以他为尊,五人中地位最高。 邵桐光左侧第一位是个老骥伏枥不服老的佩刀老人,此人叫鲁跃,是甘州的陇武督军,执掌甘州三万兵马。 此人青壮年时就是边军军中名列前茅的骑射高手,在边军中以西戎蛮子的头颅积攒军功,一路升至屯骑校尉。 衡山帝时期的边军,糜烂严重,勋贵、世家渗透的很厉害,致使寒门难出将军,校尉已经是寒门能到的最高处。 他三十岁成了屯骑校尉,四十岁还是屯骑校尉。 为此他投靠勋贵,为那些勋贵、世家做事,企图升迁。但他在那些勋贵世家眼中不过条负责咬人的恶犬而已,不被重视。 后寻得一契机,投靠了晋安王,入了锦西军,得到重视升至偏将。 不过鲁跃此人野心大,心中无甚忠义,在大宝之争中选择倒戈,站位衡顺帝。 衡顺帝抢先登基时,鲁跃果断杀直属上司,控住了一路锦西军,军功簿上多了一笔浓墨重彩的从龙之功。 自衡顺帝登基之后,鲁跃的军旅生涯是高歌猛进,最高坐到三品的云麾将军。 说起来鲁跃得到重视的原因还和李景源舅舅李淮阳有关系。 衡顺帝刚即位那一年,西戎借着大衡换君之际,发动战争,李淮阳当时为统兵将军,鲁跃被调到李淮阳麾下。期间鲁跃和手下兵卒欺辱良家,还杀了人。被李淮阳当着十万大军的面打了五十军鞭,吊在军营门口三日,颜面尽失。 自此之后鲁跃便嫉恨上了李淮阳。 正因为这段恩怨,鲁跃才能入衡顺帝眼中,在李淮阳军权鼎盛之时,给予了牵制李淮阳的重任。可惜此人善武少智,做得了冲阵将军,做不得统兵元帅。 最后被衡顺帝调到了甘州,任了甘州督军,用来牵制对他恨之入骨的晋安王。 鲁跃之下是甘州第二重城的临安太守,余涛。 邵同光右手第一位是个面带温和笑容的精瘦老者,他一身锦衣便服,手中握着一件精美绝伦的暖炉,像个和蔼老先生。 他是甘州最大世家马家掌舵人马恕。 马恕之下是甘州武林第一大派,雀刀门门主西门长伐,甘州武林都以他马首是瞻。 他们五人就是甘州这一局的执行人。 其他四人也就罢了,邵同光竟然也愿意入局,这是难以想象的。 他可是甘州儒林魁首,将来是有机会入内阁,若是参与了这一局,入内阁肯定没戏了。一旦事情出了纰漏,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真不知道董正道那帮人是怎么说服他的。 聚集了甘州权势最重的五人下这局棋,可见董正道他们弄死李景源的心有多坚定。 邵同光沉声道:“刚接到消息,太子已经领了五千青甲军不出两日就能进入甘州,顺着甘阳道大约五日就到了少陵城。” 鲁跃率先开口道:“太子即将入局,何时准备动手。” 鲁跃已老,但也没落下武艺,虽然年近气势,说话掷地有声,不比壮年人差分毫。 邵桐光平静道:“昆州那五千青甲,还有太子随行的护卫骑兵是个大麻烦。” 马恕脸色平静,听罢笑道:“加起来也不过七千骑而已,甘州聚集的暴民已经达到六万人,如果再煽动一下,怕是能达到十万人,怎么也能耗死这七千骑吧。” 鲁跃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所不屑,冷哼道:“马老头,你也太瞧不起那七千骑了吧。单说晋安王练出的青甲军可不是甘州那些气短勇弱兵卒,放在大衡百万甲军中亦是能列入中上游的勇军。 你指望那些握了一辈子锄头的泥脚农能挡得住青甲军? 人数再多有何用,怕是青甲军一个冲锋,那些暴民就失了阵脚,四散而逃了。” 第88章 人如畜牲,自相啖食 被称作马老头,马恕笑着也不生气。作为甘州最大世家马家的掌舵人,马恕从坐上家主之位后就供了道家香火,修着道家养静气之法。三十年来,心中静气功夫已小有成就。 鲁跃见到马恕这副样子,哼了一声。和他打了三十年交道,就没见他动过怒容,即便有真火表面也看不出来,但他下手可不像脸上那般温和,手黑的很,心也是黑的。 当真表面一套,背地里还有一套。 鲁跃背后都称他做笑面狐狸。 马恕笑道:“那些暴民自然不是青甲军的对手,但鲁督军的常野军、加上甘州世家私军、西门门主的江湖好汉混入其中,也能将暴民的杀伤力发挥到最大。如此都不能灭了七千骑,那我们也枉坐甘州高位这么多年。” 临安太守余涛笑道:“马家主说的在理,我觉得先让暴民们试试太子斤两。若是只用上暴民就能完成此事,也省得我们其他准备。” 雀刀门门主西门长伐跟着道:“如此甚好。” 他自然没意见,五人中就他代表的武林势力,最不入流。他能参与其中,仅仅是因为他在甘州武林很有号召力。 谋害太子这件事不能放在明面上,只能假借他人之手,暴民、武林人士都是这局的替死鬼。 雀刀门门主得了个天品刀谱秘籍的许诺,将甘州江湖坑入这场死局中,也是个心黑的狠角色。 换句话说能坐上高位的哪个不是黑心肝之人。 四人看向首座的邵同光,等着他的回答。邵同光微微颔首道:“那就先用暴民,怎么也要除掉那七千骑。” “对付赵高以及那位疑似天象境剑客的高手到了吗?”马恕看向邵同光,其他三人亦是看过来。 杀死太子最大的麻烦并不是七千骑,而是太子身边的两大高手,那两位牵制不住,太子就难以杀死。 邵同光颔首道:“天下武评榜第十二位的断江刀,西域大觉寺的那位血衣罗汉已经到了,届时他们二人会拦住太子身边的两位天象高手。” 四人心中大定,天下武评榜第十二位的断江刀宋军刀,有一刀断江之称,天象武夫初期,一手断江刀意就算天象中期武夫都得小心应对。 而那位血衣罗汉现任大觉寺罗汉堂首座,更是佛门中罕见的持戒僧。曾在诸佛神像前面前发现大愿要以杀止恶,还出一个人人皆善的大善极乐。 一手金刚怒目,罗汉镇手的渡人手段是佛门独树一帜的代表。 【佛门罗汉指代的就是武夫中的天象境界】 邵同光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诸位,葬剑山那位最有机会成为剑魁的麒麟剑种也在来甘州的路上,太子屠灭了麒麟山庄,杀了他一家,他是来报仇的。” 鲁跃一拍手,大笑道:“看来天要太子死在甘州,我们这是顺天意啊。” 马恕也笑道:“若是暴民无法置太子于死地,我们后面就将太子留给那位麒麟剑种,。我们为他创造机会,让他杀了太子,让他背锅,我们会少很多麻烦。” 众人纷纷点头,都极为赞成这个提议。 邵同光站起来,沉声道:“诸位,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同伴,后路已经没了,我们只有同舟共济。甘州这一局,太子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四人神情肃穆。 邵同光笑道:“我儒家大儒曾经入东海,见了鲸落之景,因而有一鲸落,万物生的感慨。如今太子便是这头鲸鱼,他鲸落了,我们五家才能更上一层楼。 鲁督军的侯位,余太守的刺史职,马家主甘州马政野望,西门门主的天象武夫路,以及我的儒林位都将唾手可得。” 五人严肃的脸上均是露出贪婪喜色,这就是他们五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赌上全族性命杀太子的原因。 …… 李景源已经入了甘州境内,正朝着少陵城而去,他还不知道他的第一个麻烦就要来了。 李景源骑在照夜玉狮子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座破落村子。 这是他入甘州以来路过四个村子,一个镇子,十室九空,皆是这般破落景象。 他一路过来,走了两州之地,还没见过如此萧条之景。 这甘州灾情比想象中还要惨淡。 一个虎卫军士骑马而来,脸色难看的道:“殿下,村里还有人,只不过……” 李景源眉头一皱,有些奇怪。虎卫军说话做事向来是军人直爽风范,不会这般扭捏。 典韦一喝:“只不过什么,快说。” 虎卫军士垂首道:“他们在吃人。” 李景源脸色一变,沉声问道:“确定吗?” 虎卫军士沉沉点头。 李景源轻声夹马腹,面无表情道:“带路。” 虎卫军士立马调头,带着李景源赶到村中一户算得上大家大户的人家。 李景源下马,直入进去,在院落中持刀看押着十多个穿着破败的流民,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两个孩子。 他们不是这户人家的主人,应该是路过,借了这户人家落脚。 这些流民见到华服锦衣的李景源,立马哭喊求饶,李景源没有例会,面无表情的跟着虎卫军士来到这户人家的厨房。 一进去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看到厨房的案桌上摆着半具无头尸体,已经被剖了,心肝脾肺都被挖出来摆在了餐盘中。 厨房的火炉中还烧着火,显然是烹煮东西。李景源只看了一眼锅中之物,胃里翻腾的厉害,差点没吐出来。 那锅中是一具婴儿尸体啊。 实在受不住这里的恐怖,退出厨房才狠狠深吸了一口气。 他曾经因为好奇看过《公羊传·宣公十五年》,读到过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 当时光是看着这十个字就能想象到那是何等的惨状。 只是想象永远没有现实的杀伤力,亲眼所见,那十个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李景源阴森道:“将院里那些人烹了。” 他知道人在极端条件下,心中的恶会被无限放大,人性泯灭,人也就不能称之为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院里那些流民吃人或许只是最底层难民最无奈的选择,只是想要活着,他们只是生存而已,他们错了吗。 错了。 他们错了。 他们该死,所以李景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有的人错的更加离谱,比他们更该死。 李景源会将那些人抓出来,如今日这般烹了。 第89章 黄龙转世,天生帝王 “殿下,甘州那支暴民起义军已经到了安工,距离我们只有三十里。”车外赵高说道。 李景源默不作声,平静的面下艰难压制的沸腾戾气。一路上不断有罗网的情报送来,李景源心中积攒的戾气越发重,快要破胸而出。他的定秦剑要饮血杀人,砍下那些将甘州变做地狱,将无数无辜百姓变成厉鬼的祸首们。 车内的四女能感受到李景源的压抑,都不作声,红薯乖巧的给李景源捏肩,希望能缓解李景源的怒火。 “继续走。”李景源说话声音都有些暗哑。 没走几里路,车驾突然一顿,外面赵高道:“殿下,有一人拦路,说有重要情报送给殿下。” 李景源眉头一皱,沉声道:“带过来。” 很快一个精壮青年带到车驾前,李景源掀开车帘,看了他一眼,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精壮青年从衣兜中取出一份信件,立马道:“小人是固隆马家的护卫,奉了家主之命,前来奉送绝密情报。” 赵高拿起信件,认真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递给李景源。 李景源看完信件,面无表情道:“杀了。” 赵高一掌无情落下,将精壮青年的脑袋按进胸膛内。 李景源捏着信件,冷冷道:“固隆马家的马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在局里。起义军能这么快成规模,少不了你马家的支持。 这信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起义军到的时候送。是对甘州这场杀局不够自信吗?还是说你想赌一个万一?” “你以为就凭这封情报就能换一条活路?马家的笑面狐狸,自以为是的老东西,两手棋不是这么好下的。” 李景源眼中充斥杀机,冷道:“继续走。” 七千骑继续向前,与那袭来的暴民起义军迎面碰上了。 数量达到八九万人的暴民起义军,黑压压的一片,声势惊人。 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暴民起义军不简单,几乎人人带甲,人人有刀兵。 你别管这些是铁甲还是布甲,起码是甲衣,你别管手里武器有多乱,起码是正经刀兵。 短短两个月时间,能让八九万人全部带甲带兵,邵同光他们可是费尽了心思,他们也不怕这支起义军出了差池,脱了掌控。 暴民起义军最前方,有一个穿着头戴黄巾满脸沧桑的中年汉子,身穿威武的将军甲,披着大黄披风,有几分将军风范。 他就是这支暴民起义军首领,被称之为黄龙转世的程翼。 这程翼原先只是一乡野村子的里长,因为灾冬之难,村里实在无粮,程翼和村里乡亲只能成了难民,逃难去了。 在路上实在没粮,饿的受不了了,程翼心一横,反正都要饿死,还不如做个饿死鬼。伙同活下去的流民抢了邻近镇子的大户人家,还闹出了两条人命,不过也带回了不少粮食,吃了个饱饭。 程翼杀了人,就想逃走。但是很多流民都听说了程翼的壮举,纷纷希望程翼能带着他们活下去。 原先只是想着抢些粮食,然后带着大伙能活着走出甘州,结果抢了几次,投奔他的流民越来越越多,多到后来,他都害怕了想卷铺盖走人。 但是他已经被甘州最上面的五人看中了,选做了棋子。 在邵同光五人的暗中推动下,程翼成了流民首领。还特意安排了一个老相师给他算卦,说他是天上黄龙转世,是天上专门下来救苦救难的活神仙。 说他在天上是龙君,下了凡尘也是帝王,天生的帝王命格。 为了更能蛊惑人心,暗地里搞出了一个鱼腹藏书,蟒肚生剑的戏码,又宣传出了黄龙降世、天命在程的响亮口号。 这程翼似乎还真就相信了,于是他就高举黄龙旗,自称黄龙王。带着手下流民,抢粮仓,杀官兵,接连打败了甘州军,一路所向无敌,仿佛老天都在帮他。 黄龙王的名号越来越响,甘州大量流民相信了他是黄龙转世,纷纷加入了他的起义军,让他这个泥腿子真当了一个月的皇帝。 对程翼来说这一个月的皇帝生涯如同做梦一般,以前听都没听过的美味佳肴,现在每天都能吃到吐。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绝色美人,现在勾勾手就能跪在自己胯下,任自己鞭挞。 他彻底迷恋上了万万人之上的至高之权,所以当他得知李景源入甘州是为了解决他的时候,程翼立马着急了,不带任何犹豫就带着起义军前来杀太子。 程翼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傲气。两个月来的顺风顺水,让他膨胀到目中无人的地步。 只是当他看到那刀戟森森的七千骑,以及扑面而来的兵戈煞气,这位黄龙转世有些怯了。 说到底两个月前,他也不过是个庄稼汉子。穿上龙袍,也只是沐猴而冠。 他身边有一位瘦猴一般的老人,留两撇鼠须,倒穿着上好的绸缎袍,只是长相太过磕碜。 这贼眉鼠眼的老人正是程翼的军师,一路走来都是此人在为其谋划。 程翼不知道的是这老人是邵同光安排的暗子,用来推动和控制程翼这颗棋子。 他看了一眼程翼微微摇头,但到了这个时候,程翼不能退缩,他蛊惑道:“大王,对方只有七千骑而已,我们这边可是有八九万人,而且还有上万降卒和武林高手。这可是十余倍的优势,十打一也能拼死他们。 只要太子一死,天下都会知道大王威名。到时候大王振臂一呼,会有无数受苦受难的百姓加入大王麾下,到时候大王就能拥有几十万、甚至百万大军,推翻大衡指日可待。” 程翼双眼放光,老人的话戳中了程翼的野心,他大笑道:“老军师说的对,区区七千骑,怎么也能拼死。” “我是天上黄龙,天命在我,老天会帮我的。” 程翼挺直了腰板,脊椎骨硬了起来,又自信了。他拔出蟒肚里得来的纹龙黄剑,朝天一指,大吼道:“展旗。” 程翼是个大嗓门,声音非常洪亮。面对一群没有主见的流民,洪亮的大嗓门很能让人信服,这也是邵同光五人选中程翼的重要原因。 身后亲军竖起了一支程字黄龙大纛旗。 “黄龙军,到身后督战。”程翼再次大吼,他身后的万人黄龙军是暴民起义军中精锐,他亲自培养的亲军,武器装备比得上常规军队了。 只是他哪知道他所谓亲自培养的亲军大半是邵同光五人塞进去的人,故意投降的军卒、世家护卫还有江湖高手,撑起了这支让程翼骄傲的亲军。 可惜这骄傲是别人给的。 第90章 借太子头颅一用 上万黄龙军从前方开始向后方移动,这是担心这些没经历过训练的流民军卒受不住沙场的血腥,临阵逃脱。 上万黄龙军分别居于中、后方,负责督军。要推着其余七八万起义军卒向前冲,也是要用这些人的命去消耗七千骑。 也是流民出来的程翼在手里多了权利后,变的如甘州那些大人物一样,心冷了,也黑了。开始罔顾底层人的性命,冷漠到不把人命当回事。 程翼骑着马在最前列走动,用最大的嗓音喊道:“我起义军的兄弟们,朝廷派兵马来了,他要来抢了我们好不容易积攒的钱粮,要让我们再次跪在地上,要将我们的脑袋踩在泥里,要砍我们的头,要祸害我们的妻儿老小。 我问你们,答不答应” 程翼的嗓门再大,最多也就能传递一公里,听到者最多千人。但起义军中有传声官,专门负责传递程翼的话。 程翼所说的话不是即兴,而是鼠须老人专门所写。都是白话文,很简单,是让这群大字不识的流民听的明白。 最关键是他没说这次来的是太子,就怕这些流民会动摇。 传声官也早早背了下来,跟随程翼的喊话,开始向起义军卒传播。 “不答应” 起义军卒们立马高呼出来,起先还不齐整,随着叫喊了几声后,八九万人同时喊出来,声势极为惊人。 “今日为我们的妻儿老小,杀光他们。” “杀一人者得一两斤,杀十人者加官进爵,杀百人者,封万人将军。” “我是黄龙转世,老天会保佑我们的。” …… 程翼做完了战前动员,望着已经激动的起义军卒,手中纹龙黄剑向前一指,吼道:“杀!” 沉闷的牛角大号吹响,起义军卒发起了冲锋,只是那阵型杂乱的不知该怎么说,总之靠的是人海战术。 李景源站在马车顶上,面无表情望着远处延绵不绝袭来的起义军卒。沉沉叹了一口气,气沉丹田的冷声道:“凡站立者,皆斩。” 借由雄厚内力发出的声音从七千骑的最后面传到了最前面。 最前面是昆州青甲军,紧跟着是龙牙军,这两支不是李景源嫡系,当然要冲在最前面,损失了也不心疼。 青甲军将军听到命令,狠狠吐了口唾沫,默默抽出昆州青锋刀,吼了一声:“拔刀,持弓。” 四千青甲军士拔刀,后面一千青甲军持弓搭箭。 “拔刀。” 邓冲也是一吼,五百龙牙军随之拔刀而出,兵戈煞气弥漫而开。 “冲锋。”青甲军将军看准时机,骤然间策马而出。五千青甲军随之而动,军势浩荡,军阵不见一点拖沓。 五千青甲军冲那八九万人的起义军,单单是这份胆识就称得上精锐。 “随我冲。”在青甲军冲出百米后,邓冲不甘示弱的紧跟着策马而出,五百龙牙军追着青甲军而去。 “射箭。” 青甲军后方的一千弓箭手立马朝着起义军放箭,弓弦崩出一阵刺耳嗡嗡声,箭矢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如飞蝗般射向起义军。 这一千弓箭手都是难得的控弦高手,准度与力道都远超寻常弓卒。 成片成片的箭矢砸死了大量起义军卒,这一波波的箭雨就让起义军当头的军卒们乱了阵脚,使得冲锋的阵型差一点停顿了。 起义军中的黄龙军督军,持刀砍杀后退者,以血腥狠辣手段逼迫着起义军卒向前送死。 五千青甲军迎面撞击起义军卒,如一把利刃,毫无意外的撕破了插了进去,起义军卒根本挡不住。 龙牙军紧随其后,杀进去,同样无人能敌,不断收割这些被驱使送命的可怜人。 李景源静静看着战场厮杀,青甲军和龙牙军只有五千五百骑冲入八九万人的起义军中,完全被包在了里面。 即便青甲龙牙再骁勇,刀再锋利,这一战也将损失惨重,可能会全军覆没。 而飞虎军和虎卫军一动不动,等待君令。 李景源沉声道:“这青甲军确实是精锐,晋安王明明知道青甲军随我入昆州大概率是有去无回,竟然还给了我青甲精锐,看来确实是不想我死在甘州。” 赵高突然道:“殿下,有一支骑兵绕了过来,那军势不似流民。” 李景源也注意到了,一支五千骑兵从战场脱离而出,奔着他这里而来。 五千骑兵的奔袭阵型是最传统规整的冲锋阵型,这哪是流民组成的起义军,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骑军。 李景源笑了起来,讥笑道:“流民起义军,哼,真当人是瞎子啊。” 典韦出声道:“殿下,我带虎卫军杀光他们。” 李存孝却一言不发,平时只要冲锋陷阵的事情,他必然要打头阵。此时此刻,这么大的阵仗他却不发一言。 不是李存孝不想冲锋陷阵,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任务,他需要留下来保护李景源。 李景源道:“典韦,骨咄支,出战吧。” “末将领命。”俩人一抱拳,当即带着飞虎军和虎卫军冲杀出去。 此时李景源身边无大军守护。 突然间,有股惊人的锐利气息出现。李景源转头看去,只见林间小径走出一斗笠刀客。 他宽面肃容,皮肤黝黑沧桑,若不是手中握着把刀,看着真像是个庄稼汉子。 李景源似乎早有意料,冷冷道:“宋军刀,你不在东海之滨劈海断浪,跑这里来做什么” 这看似庄家汉子的刀客就是天下武评榜第十二位的断江刀宋军刀,据说他不满足一刀断江,跑去了东海之滨,挥刀要断海。 这一挥刀就是五年,这一身的黝黑沧桑就是在东海之滨晒出来的。 宋军刀少言寡语,简单回道:“早年受了别人恩情,此来拖住你身边剑客。” 也没弯弯绕绕,直接说出来意。 李景源冷冷道:“你可知后果” 宋军刀神情不变的点头,并无惧怕。 “好一个断江刀,狂的很。既然来了也就别回东海,做那劈海的无用之举。”李景源冷哼一声,对驴背上邓太阿说道:“邓剑神,将他留在这里。” 邓剑神将手中桃花枝小心收起来,拿起了黄木小剑匣。邓剑神难得肃容,显然这断江刀有让他认真的资格。 赵高脸色一沉,蓦的道:“还有人。” 再见身后官道上,有一血衣僧,一步数十米,飘然而来。 每一步落下,地上都会留下小拇指深的足印,几个呼吸就到了,落定于十米开外。 这是一个穿着血色袈裟的枯槁老僧,他手持一根浑铁水磨禅杖,禅杖落在地上,都能砸出一个坑来。 光秃秃的头顶上印着十二个鹌鹑蛋大小的戒疤,这枯槁老僧受的佛门戒律中最高的菩萨戒。 只是在这枯槁老僧身上感受不到没有丝毫佛家禅道,倒是透着一股凉心的血意。 他持单掌礼,面带温和笑容,朝着李景源一拜,道:“贫僧与宋施主不同,贫僧此来,是借太子头颅一用。” 第91章 抬手,放手间皆是罗汉道理 血衣罗汉鸠摩罗歙,西域大雪山大觉寺的罗汉堂首座,佛门第一位以杀证得罗汉果位的传奇僧人。 他曾三次出佛入佛,前两次是报仇,第三次被魔教蛊惑由佛入魔,成了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就这样一位杀人无数的大魔头却在最后幡然醒悟,重新皈依佛门,还证得佛门的罗汉果位。 正应了佛门那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偈语,因此还成了佛门教导众生的典故。 只是一个大魔头放下屠刀就不再追究以前的杀业罪孽,踏着魂骨血证得的果位还成了佛门典故,受人香火,这事怎么看都觉得讽刺和不可思议。 但佛门就是这道理。 说他斩断过去因果,那就是涅盘重生的新人。说他先前种种皆是在历恒河沙数劫难,那就是在度尽诸苦厄。 佛门梵音卷书说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在李景源看来这金刚怒目和菩萨低眉都是看人讲道理的手段。 所谓佛门道理大抵就是这两个了。 鸠摩罗歙缓步而来,落脚生根,身上那没有半点佛家道理的血色袈裟竟是艳丽起来,此刻那他那是什么佛门罗汉,反倒是头绝世老魔。 所谓罗汉果位在佛门三果位之一,为解脱道圣者,罗汉渡人,旨在解脱人。 而鸠摩罗歙曾经由魔入佛,大半生的杀业罪孽化作了金刚怒目手段,尤擅解脱他人。 赵高神色凝重,一晃身挡在李景源面前,宽袍衣袖间出现细窄小剑,身上黑气升腾而起,两两对峙。不见二人有何动作,只看到俩人身前空间在震动,视野景象竟是扭曲起来。 邓太阿眉头一皱,轻声道:“这血衣罗汉倒是厉害,那他金身可不好破开。赵高,要不换个对手。” 赵高没说话,反倒是那木讷刻板的宋军刀说话了,道:“那可不行,我此来是要拦住你,我的刀还不够锋利,需要同级别的剑磨刀。” 邓太阿眯着眼,眼中杀机浮动。用他的剑磨刀,自他成了剑道鳌头以来,还没人有这么大的口气。 赵高面无表情道:“邓剑神,不用担心我。罗汉也好,菩萨也罢,胆敢伤害殿下,我的剔骨剑都会割下他的头颅。” 赵高身上黑气越发浓郁,衬托着无法无天的魔意。他本就不慈善的脸此刻尤为狰狞吓人,他已然动了真火。 那细小剔骨剑上黑光湛湛,森冷无比,冷冷道:“我要剔光你的肉,用你的罗汉金身骨塑一尊像送给殿下。” 赵高一步跨出,一剑刺出,竟是出现数百剑影。 看似一剑,实则出了百剑,密集剑影构成了漆黑剑网,要将鸠摩罗歙罩杀。 这位来自大觉寺的罗汉堂首座只是震了震手中水磨禅杖,那犀利剑网竟是被轻易震散了。 鸠摩罗歙脸上笑容敛去,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声佛号,道:“施主杀孽太重,死后必入阿鼻地狱。贫僧为施主解脱超度,让你去了阿鼻地狱也少受些困难。” “我就是阿鼻之主,何须受难。”赵高再度向前,剔骨剑上激射出一圈圈的森罗剑气。 鸠摩罗歙眼中蓦的出现一丝血意,李景源竟是在他背后看到了一尊闭眼罗汉金身像,罗汉金身盘坐在一条腥气血海上,无数枯骨冤魂在血海中挣扎。 这些枯骨冤魂抓着罗汉金身,企图将他拽入血海。 这座闭眼罗汉金身是在镇压这座血海中的枯骨亡魂。 李景源看懂了,罗汉金身是鸠摩罗歙的罗汉道,而血海亡魂则是他大半生的杀业孽障。他的罗汉道镇压着杀业孽障,也是在镇压着他的魔心。 闭眼罗汉金身像突然睁眼,轻轻看了一眼李景源。 只是一眼,李景源体内气血翻涌如潮水,嘴角流出血水。 他手中定秦剑猛地杵地,一条大正金龙咆哮而出,缠绕在身上。 鸠摩罗歙眉头微皱,平静叹道:“龙气加身,太子好气运,如此更留你不得。” 赵高眼下已是三尸神跳,整张脸凶恶无比。手中剔骨剑仿佛有了灵性,如一条狰狞毒蛇撕咬鸠摩罗歙。 剔骨剑不是软剑,却能做到如软剑一般柔软轻灵,这是因为剔骨剑被赋了灵性。 让死物生灵,这是天象境高手才有的本事。入了天象,等同于得了天运,大多能借助自身改天象气机蕴养凡物通灵。道家说法是点石成金,佛门则说是顽石点头,意思都差不多。 天下间那些顶级的神兵利刃为何威力不凡,皆源自于此。 黑蛇莽莽,犹如蛇潮淹没了向这尊血衣罗汉。 只见的鸠摩罗歙单手提起水磨禅杖,向下重重一跺,那千百条的黑蛇剑影瞬息间被砸出了无形气浪冲灭。 赵高栖身而来,漆黑的烟雾中浮现出阿鼻魔头,其后是冤魂无数的阿鼻地狱。 要论杀人,鸠摩罗歙在罗网首领赵高面前还不够看,他杀的人都可以填满一座大城。 他带着一座黑烟滚滚的阿鼻地狱而来,动人心魄的血腥煞气,比罗汉金身镇压的那座血海还要骇人。 鸠摩罗歙平静枯槁的老脸上首次出现惊容,老眼中浮动血意,他手持的单掌礼终于放下了。 虚无中镇压血海冤魂的罗汉金身上出现血意,坐下血海猩红海水逆流而上,将这座禅意佛身染成了瘆人血色。 抬起手,他是镇压罪业的阿罗汉。 放下手,他是佛门金刚怒目的道理。 没有佛理禅意,唯有一手熟练的解脱手段。 两人都认真了,如同两头老魔在倾轧斗法,在斗谁更凶,谁更恶,谁的道理更有道理。 李景源望着那尊血色罗汉,摇头讥笑道:“佛门还真是一肚子的道理,慈悲是佛,鬼能成佛,魔头也是佛,好像天下的道理都在他佛门。” 佛门根本传自遥远西方,所以佛门也有西方教之称。起先西方教并无贬义,只是一个源头称呼。 这些年来佛门所为倒让西方教三字成了浓重贬义。 佛门传过来时原叫释家,意为佛陀释迦摩尼一门。最初只是参证法门,求解脱。要说道理也只有一个静悟解脱。 第92章 紧随而来的杀招 初期释家只是一小门,又是东渡而来的外教,在中土天下并不得重视,在中原根抵和独尊儒术的道儒两派面前年只能算是不起眼的外来观众。 它真正崛起在春秋战国,儒道之争的时期。 春秋战国近两百年乱局,战乱频频,让整个天下都弥漫着压抑苦闷的气氛和情绪。尤其是战败亡国的那些遗老们,纷纷遁世。而释门的静悟解脱法正合了这些人的出世心思,很多遗老都在这时期皈依释门,因而形成了一股热潮。 当时释门还不被儒道各流派看重,见此热潮也只是讥讽了句畏死逃禅。 这群遁世的遗老们弃了凡尘俗事,一心求解脱禅道。释门原先的禅道经典入了中原有些水土不服,这些遗老们的加入将中原经义道理杂糅,观机逗教,创造出了适合中原的禅道佛理,佛门的多数经典都在这一时期着作而出。 释门也是在此时期更名为佛门。 佛门的第二次崛起时间是在春秋战国之后的儒道之争,春秋战国定了天下局势,儒道开始争王朝气运,争那第一。 儒道斗的很厉害,反让平定的天下再次出现混乱的苗头,惹的王朝君主不喜。许是有权衡考量,王朝君主开始崇佛,促进了佛门大兴,牵制了道儒两家。 佛门大兴,参佛皈依者成倍数增加,这其中不乏名利投机之辈。 郁郁不得志儒士、道家修士,还有借佛门招牌揽权谋私者……,他们确实让佛门一度达到鼎盛,比肩道儒两家。但也是这群人让原先讲清净慈悲的佛门多了许多世俗之气,有些理论甚至和最初释门道理背道而驰。 大雪山大觉寺和中原佛门都是佛门,但却属两派。要追本溯源的话,大雪山大觉寺的传承还要更早些。 当初远渡中土大地的释门有两宗,一为释门禅宗,一为释门密宗。 释门东渡的僧众在经过西域时,释门密宗选择在西域扎根。释门禅宗因西域多凶蛮,与禅宗的清净道理不符,便东出到中原。 释门密宗和释门禅宗本为一家,只是所参道理不同。 赵高和鸠摩罗歙两人都是杀生手段,阿鼻地狱、血涌罗汉,场面有些森罗可怖。比较而言,邓太阿和宋军刀的刀剑之争就赏心悦目许多。 刀道这一路向来是霸道路数,宋军刀的刀尤显霸道。一刀出,那刀意凛然张狂,好似要破开空间一般。即便李景源身居金刚不败,依旧有毛骨悚然,粉身碎骨之感。 邓太阿倒显得轻松潇洒,黄木剑匣已然开启。随手拔出小剑,临空跳跃飞舞,将袭来刀气击碎。 俩人以刀气、剑气搅乱面前空间,将刀剑之道的强大充分展现出来。 四位天象的战斗让李景源目不暇接,只可惜他只有一双眼,最后放弃了赵高这边,转而专心观看对他最有帮助的刀剑之争,期望着能从其中悟得几分道理。 但有人不乐意。 二三十骑从林间杀了出来,直奔车驾,这是专门埋伏于此处,是等待赵高和邓太阿被引走后的出的杀招。 一个先天武夫一脚踢在马背上,借力而出,最先奔向李景源,他大笑着:“太子的头,我断魂刀赵海收下了。” 结果一根大槊横空出现在眼前,狠狠砸在他的脸上。人被一槊拍落,脸都砸凹下去了,直挺挺倒在地上。 李存孝狮发吹起,眼中尽是狞色,他终于可以出手了。 李存孝扛着大槊,大声道:“你们终于动手了,可急死我了,你们这群菜鸡,一起上。” “我来挡住此人,你们去杀太子。”一个宗师武夫跃众而出,自告奋勇的抵挡李存孝。 李存孝杀人只用一槊,宗师武夫也是如此。这位颇有自信的宗师武夫连人带马被大槊砸烂,场面血腥生冷到了极点,死时还得了李存孝一句垃圾。 李存孝一人一马轻松拦住了一面十数骑。 但也有人绕过了李存孝,以诡异身法,奇快速度逼近李景源。 这人长得貌美,但身上都透着一股脂粉邪气。此人是甘州武林恶名远播的采花贼田英雪,江湖恶号花中鹤。 年轻时是个灵州儒生,只是此人心术不正,时常写出歪诗淫诗。早年就仗着儒生身份和俊美外貌,勾引良家,祸害了不少人。后被揭发,被除掉了儒生之名。 没了儒生的便宜身份,他走上了采花路。为了不被人抓到,他拜入逍遥门苦学轻功。期间先后以色勾引逍遥门的门主妻女,套取了逍遥门品级最高的身法秘籍逍遥步。 据说东窗事发时,田英雪还在母女齐乐。甚至还是因为门主妻女阻拦,天英雪才没死在逍遥门门主手下。 田英雪逃出逍遥门后,在灵州兴风作浪,因一手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逍遥步,一直没被人抓住。直至前年他奸杀了郡守千金,彻底惹怒官府,这才逃至甘州。 这次雀刀门掌门找到了他,说李景源身边有四个天下绝色,还许诺他十个甘州名气最盛的美女。 他不在乎什么天王老子,还是什么太子,他只爱女子,最爱美娇娘,平生最喜那句不爱江山爱美人。 田英雪为了红薯四女以及十个美娇娘答应了这次的围杀,只要杀了太子,得了美娇娘,遁入山林间。十四个美娇娘足够耐住性子享受两三年享。待事定后,又是天下何处不潇洒。 田英雪手中出现一柄匕首,手腕转动,他手力奇大,都是这些年纵横床第间练出的淫巧。 匕首甩出,阴险的刺向李景源的要害。 只是一杆猩红铁枪霎时出现,将匕首打落。 青衣青鸟已然走下马车,手中虽不是那杆刹那,但也是极好的长枪。 田英雪见到青鸟时,双眼放光。只是那淫邪目光让青鸟很生气,手中长枪骤然抡下,落地时,枪上锋芒气机在地面割出一条一丈长的裂痕。 田英雪悚然,所幸刚才他反应迅速,否则一枪之下,难逃活命。 田英雪轻功极好,但青鸟的那杆长枪游走,如影随形。枪法不仅如游蛇诡异而且刚烈霸道,每一枪只要触及地面,都会点破地面。 田英雪知晓自己拿不下这青衣美娇娘,果断选择后撤逃遁。他惜命的很,他的命得留在床上。 只是这一退,惹来了李景源的侧目。 第93章 十二剑斩两天象 李景源目光凌厉,对这个打断他观战参剑的宵小很是不满,抬手便是一剑,一声龙吟起落,一道黄澄澄的惊龙剑气喷薄而出。 田英雪悚然失色,他赶紧催动全部内力,施展逍遥步逃命。但惊龙剑气好似有灵性,竟是在半空偏了一下,便从他身边划过,锋利的剑气将他半个身子切开。 李景源收回目光,继续观看刀剑之争,对这个武林祸害提不起半分兴趣。 李存孝提着大槊,将身下宗师武夫砸成肉泥,不满意的低声呢喃:“就这么点臭鱼烂虾,怎么够杀。” 目光不由看向那两处天象战场,郁闷道:“果然还是天象打起来有意思。” 以两位天象高手引走李景源身边已经曝露的赵高和邓剑神,再以三个宗师武夫,带二三十骑最低一品境武夫撒围剿擒王,这样的杀招确实不错,但他们不知道李景源身边还有一头绝世猛兽。 所谓杀招也不过是场无聊儿戏。 突然间李存孝感受到了一股锋芒,他铜铃大眼猛地瞪大,身上气息瞬间炸开,按马飞身,闪身间挡在了李景源身前,犹如猛士拦关,万夫莫开。 一声刺破空气的急促声响响彻四方,一道仿佛燃烧的赤虹之光夹杂着无坚不摧的锋芒从数十里外瞬息而至。 这一箭快之极,若不是李存孝发现及时,不一定能及时追上。 大槊砸中赤虹,火星四溅,李存孝不由得向后退了三步,才停下。 赤虹擦着大槊击中地面,大半个精钢箭身插进地里。 李景源脸色一沉,看向箭来方向,这一箭明显是天象之力,出自天象境神射手之手。 这箭上箭意他不会感觉错,是那方十箭的箭意。 “好一个天下第一神射手,断了一条手臂,不仅没有沉沦下去,反而突破到了天象。”李景源眼中杀意汹涌,悔死了当初没有杀方十箭。 李存孝张狂肆意的脸上多出了严肃之色,沉声道:“那家伙的气息消失了,应该没走多远,我去追他。” 李景源摇摇头,道:“不用了,他在十里之外,这个距离你赶过去,他已经逃走了。” 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上,方十箭放下持弓的右腿,脸色异常难看,眼神透着极度不甘,胸口剧烈起伏,愤恨道:“又一个天象境,他凭什么。” 立马他深呼吸平复情绪,神色难看的凝视了李景源一眼,抓起重弓,以最快速度下山,跃上战马,一击不中,立马遁走。但他不会罢休,甘州死局还没结束,他还有机会。 李存孝为救李景源暴露了天象修为,那如绝世凶兽的天象气机自然瞒不过鸠摩罗歙和宋军刀。 突然多出的天象境让这俩人有些慌神,三打二,他们可没有胜算,已经有了退意。 也是因为这一箭,邓太阿起杀心了,先前与宋军刀的刀剑之争他只出了十剑,并未用全力,是想让李景源多看看,希望李景源能悟得几分道理。 但眼下多出了一个天象射手,情况不一样了。他抬手轻点黄木剑匣,那最后的朱雀、金缕小剑跃然而出,临空一滞后,激射出去,与十支小剑汇合。 十二小剑在空中排列出一条直线,似乎要将天地割开。 十二飞剑所展现的剑气声势不亚于怒海生出的惊天海啸。 邓太阿抱着匣而立,微笑道:“你的刀确实不错,但与我相比,差的太远。” 宋军刀感受到那十二小剑上的沛然剑气,意识到生死危机,他单手杵刀在地,在蓄力。 这是刀客们常用的一种蓄力法门,可以调动全身气力,施展强大一击。 宋军刀自成就天象以来已经用不上蓄力式,但面对邓太阿,他不得不蓄力。 邓太阿没有阻止宋军刀,回头笑道:“殿下,他要用最后一刀了,这一刀应当出彩,可以看看。” 李景源收敛心神,专注宋军刀这一刀。 宋军刀蓄力结束,身上刀意强烈到巅峰,周遭地面凭空出现无数刀痕,都是他身上无意散出的刀气所致。 宋军刀站起身来,持刀而立,肃穆道:“我于东海之滨,劈海五年,虽断不了海,但五年积蓄的这一刀,杀个天象还是可以的。” 面对认真的邓太阿,他依旧很狂。 他双手握刀,向前一步,气机就如滔天洪水开闸,手中阔刀怒劈而落,斩出了一道数十丈的刀芒,刀光璀璨的仿佛吞没了天地光明,独剩这一刀神采。 五年磨一刀,要将十二飞剑那宛如怒海奔腾的滔天声势给斩断。 李景源面容骇然,看着这强盛一刀,这一刀劈山断江足够了。 邓太阿随手一挥,十二小剑瞬间剑光大涨,如十二飞虹瞬间刺出,在空中留下十二道各异虹光。一碰间,那霸道绝伦的刀芒竟是被十二个细小剑光刺的支离破碎,似乎也将天地重开,光明归还。 邓太阿不急不慢温言道:“你的刀断江是够了,但断我的剑还不够。” 十二飞剑眨眼间出现到宋军刀身前,他周身动荡的霸道刀意起不到丝毫防护作用,一刹那钉在宋军刀身体各处。 宋军刀大吼着爆发全力,刺入体内的十二飞剑竟是被逼了出来,但并没有折断,环绕他四周飞旋,彼此气机相连,是为一剑阵。 宋军刀困其内不得脱身。 宋军刀失声问道:“我见过那剑客榜前三的剑,都不如你,你到底是何人?” 邓太阿洒然一笑,道:“邓太阿,彼时称桃花剑神。” 宋军刀失神呢喃:“剑神,剑道通神吗?比剑仙好听几分。” 邓太阿微笑道:“你的刀出完了,便没用了。我这雷池是为天下第二的那位准备的,你能死在雷池之下,你算得上有幸。” 十二飞剑好似受了邓太阿杀心,剑上杀光顿起,一瞬间刺穿刀意,埋入宋军刀体内,连他那魂魄都被三剑搅碎得无影无踪。 一代天象刀客,天下第十二的宋军刀死于雷池剑阵之下。 邓太阿转身,那十二飞剑如长虹掠过长空,杀向鸠摩罗歙。 他邓太阿今日要十二剑斩两天象。 邓太阿不急不慢的踏步,一步数十米,飘然而至,鸠摩罗歙逃都逃不掉。 鸠摩罗歙挥动水磨禅杖,妄图挡下邓太阿的杀伐十二剑,只是六剑就毁掉了他握了二十余年的水磨禅杖,余下六剑刺在他的罗汉金身上。 第94章 这座天下都该怕一怕这尊凶神 罗汉金身意为罗汉果位之根本,禅道佛理之藏,有不坏不灭之伟力。据说佛门罗汉圆寂后留下的金身百年不腐,千年不消。 鸠摩罗歙为大觉寺罗汉堂的首座,他的血色罗汉金身更是奇硬无比,佛门当中也与他以较长短的也就两位。 而这两位还都不是罗汉境,只是金刚境而已。 一位是深山老林藏龙庙的落龙寺主持龙守大师,传闻落龙寺中只有一僧一经,僧是龙守大师,经是金刚经。 龙守大师一生只读金刚经,真正将金刚经的禅理渗入了骨血,他的金刚身养着龙血,更是超凡,因此有龙血大金刚之称。 第二位更夸张,是泥难山那位号称佛陀转世的白衣小僧齐当归。 天下两白衣,一是大衡长公主,天下绝色李白衣。 第二指的就是这佛陀转世的齐白衣。 白衣齐当归同样是以金刚经入道,练就了金刚不坏法身,就连龙守主持都称他是金刚经得其精髓者。他的金刚之身无人可破,佛门的罗汉,菩萨也不行。 据说齐当归不是只修到金刚境,而是他不喜佛门三果位,只愿做个小金刚。泥难山的那位老菩萨曾说只要齐当归愿意,立地入罗汉,一年可进菩萨境。 这二人是佛门唯二的大金刚,不能以境界论高低。 鸠摩罗歙的血色金身抗住了赵高的阿鼻剔骨,而且毫发无伤,但对上天下杀伐第一的邓太阿飞剑却失了手段。 六支小剑刺在他那浑元一体的金身上,竟是龟裂出了道道裂痕。 只看到杀人术举世无双的邓太阿轻笑着伸指一曲,击碎水磨禅杖的六剑再度刺穿血色金身,与当先刺下的六剑连成一线,搅碎了号称天下硬功在佛门,佛门最硬是金身的神话。 “说杀两天象,就杀两天象。” 邓太阿笑着一招手,十二剑乖乖飞回,稳落黄木剑匣中。 赵高深吸一口气,他与鸠摩罗歙斗到现在,未占上风。可邓太阿一出手,顷刻间绞杀了鸠摩罗歙,其间差距不可说。心中感慨万分,满是佩服的道:“邓剑神好剑术。” 邓太阿合上黄木剑匣,微笑道:“养剑二十余年,出匣杀人本该如此。” 甘州杀局的杀招之一的两天象死于桃花剑神邓太阿之手。 李景源转头看向前方战场,飞虎军虎卫军面对五千骑兵依旧占上风,不过对面又出了三千骑,飞虎军和虎卫军的压力不小,已有损伤。 而青甲军、龙牙军困于起义军中,倒是杀的起义军溃散,但起义军中不乏军中好手,武林好恶客,让这两军损失很大。 若是不救援,此战之后青甲军和龙牙军估计十不存一。 青甲军和龙牙军死光了,他都不心疼。但飞虎军和虎卫军损失一个,他心会疼的滴血。 李景源看向李存孝,道:“李将军去吧,这次不用留力,带着飞虎、虎卫杀他们一个人头滚滚,让甘州那些人都知道我们来了。” 李存孝一抱拳,大笑着跃上马背,狞笑着策马而出,他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李景源说道:“邓剑神,刚才那一箭你察觉到了吧。” 邓太阿点头,有些感慨道:“那箭意我还记得,是方十箭的箭。没想到断臂后,反而让他更进一步,时也命也。” 李景源目生寒光,冷冷道:“下次斩了他的脑袋,我看他还会不会阴魂不散。” 邓太阿笑道:“好,下次就斩下他的脑袋,再斩他的魂魄,让他连鬼都做不成。” 李景源满意点头,大步流星的跨上马车,冷视着前方战场,道:“驱车,向前。” 赵高快步登上前室,拿起了马鞭,道:“老奴来驾车。” 邓太阿不急不慢的骑着不起眼的毛驴,跟在其后,手指拍打剑匣,他的剑随时出鞘。 李存孝单骑从虎卫军后方杀出,快马加鞭赶至最前方。 “殿下有令,杀无赦。”李存孝单骑当先,如凶兽出闸,猛虎下山。一槊一个骑兵,骨断肉碎,人马俱杀,出手狠辣无情,凶残至极。他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将这支假冒起义军的正规骑兵撕碎。 这位滔天凶威的绝世猛兽自召唤而来,终于可以真正放开手脚的上阵杀敌。 这一刻这座大衡天下将会见识到这位能与霸王比肩的绝世猛将的盖世凶威。 “射杀他。” 骑兵之后有弓箭手放箭,箭如飞蝗当空坠下。李存孝不闪不避开,只是一味冲锋,手中大槊横扫,槊上气机拨弄,那袭来的箭矢被轻易拨开洒向两侧。 偶尔有箭矢落空,也任由射在身上,但激射而至的箭矢,如撞在金石上,擦出一阵火花,尽数断折,连他的重甲都射不出。 忽然间有震空声出现,一杆粗大的弩枪破空而来,在骑兵之后竟然多出了几辆弩车,俄日且是破甲弩车。这可是边军才有的重型军械,甘州虽靠近边境,但甘州军可没资格拥有这破甲弩车。 难道边军中也有势力掺和进来了? 这一弩枪的射击力度之强可射杀先天武夫,便是宗师也有机会射杀。 李存孝大手一抓,来势惊人的弩枪竟是被单手牢牢控在手中,他振臂一甩,弩枪以更惊人的速度激射而出,去势更烈,一路射穿五六骑,精准集中弩车,将弩车钉碎。 李存孝又抓了对面骑兵手中的长枪,接连甩出,将几辆威胁最大的破甲弩车击碎。 “来来来,去去去,来去归西。”李存孝宛如凶神,念着意味不明的话,手中大槊一刻不停,越杀越猛。 几千骑被他带队杀的崩溃,被杀怕了。 李存孝身上淌出一种势。 万夫莫开势摧城。 李存孝双手张开,如起昆仑,仰天大笑道:“都别跑,再来厮杀一场。” 无人能挡的煞势席卷战场,溃军们心胆俱碎,如见魔神般的溃逃了。 他目光看向远处那混乱的大战场,眼中凶光更盛了几分。 “随我冲。” 他拍马而出,携带凛然凶势而去,他要继续杀人,要杀个痛快。 他可不管这些起义军是否良善,是否被胁迫,只要站在了战场上,没有男女之别,没有良善之分,有且只有一个身份:敌人。 他李存孝只杀敌人。 赵高看着那遍地残尸,感叹道:“李将军真绝世凶神也。” 李景源也望着窗外惨景,竟是笑了起来,说道:“今日之后,整座天下都得怕一怕我这飞虎将军李存孝。” 第95章 白甲白马势无敌 青甲军、龙牙军的伤亡在不断扩大,坠马者越来越多,起义军硬是用人命架起的尸墙阻止了青甲军、龙牙军的冲锋。 无法冲锋,骑兵的优势就荡然无存,只能合兵一出,组成玄龟阵型抵挡起义军的不断冲击。面对不断被推搡上前起义军,他们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留情。 最前面的军卒累了就会撤到中间辅助,换后方军卒上前杀敌。 即便是同袍倒地,他们也不会救援,而是赶紧收缩缺口,防止被阵型被冲开,引发两军团灭。 战到现在,两军五千五百人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他们每一个都视死如归,即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 青甲和龙牙的军名比他们的命更重,他们绝不允许堕了精锐之名。 刺耳的狂笑声从后方传来,一骑重甲黑骑如魔神般冲进了混乱战场,坐下重马将尸体踩成肉泥,如履平地。手中大槊翻飞舞动,起义军如同破布木偶般被甩飞,温热鲜血最远抛至二三十米开外。 身后飞虎重骑和虎卫军紧随其后,将混乱秘籍战场撕出一条裂缝,不断将其扩大,直插到青甲军和龙牙军所在。 李存孝扛着大槊,喘了一口气,抹掉脸上血污,颇为赞赏的道:“你们还算不错,有资格和本将并肩。都给抓紧了刀枪,随本将杀光这群臭虫。” 话落,李存孝便策马而出,手中大槊落地,而后猛地向前一挥,挥出了一股恐怖的劲气,将堆积成墙的尸体冲碎,无数肉泥断肢肆意洒落,空中如降下血雨。 李存孝沐浴在血雨中,重甲黑马都被染成了血红色,有血水落入眼中,将那双戾气满满的大眼也染成血红,好似血眼魔神,更添了几分凶气戾意。 重甲飞虎在前方冲开人墙,虎卫军负责屠杀,他们好似从地狱归来的索命鬼军,一路冲杀,吞噬人命,无人能挡。 青甲军和龙牙军见此立马上马跟在后面。 在李存孝的带领下,骑兵又冲了起来,骑兵一旦冲锋起来,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 四军合一,在密集混乱的起义军中动了起来,起义军成片的倒地,当首的李存孝魔神般的恐怖姿态彻底吓坏了起义军。 那所谓的黄龙军先前对付飞虎、虎卫二军已经折损大半,无法督战全场。起义军们靠着杀红了眼,也是因为青甲、龙牙两军被围困不得脱身,觉得胜算在握才没有溃逃。 但现在李存孝的杀势让他们绝望,他们恐惧了,崩溃四散,开始逃亡。 当他们败逃时,这场大战也就基本结束了。 起义军的大后方,黄龙王程翼看着溃败的起义军,彻底慌神了,立马对身边心腹大将喊道:“败了,我们败了,快,护我离开这里。” 只是身边大将没有丝毫动作,望着战场那不断冲锋的重甲黑骑,脸色异常难看,呢喃道:“常野军损失太大了,还没能杀死太子,回去怎么和将军交代。” 程翼怒道:“陈乾,本王命令你,快带本王离开这里。” 被称之为陈乾的大将置若罔闻,皱着眉问向那鼠须老人:“起义军败了,这家伙是不是无用了。” 程翼脸色大变,指着陈乾,骇然道:“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鼠须老人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没用了,陈将军随意处置吧。” 陈乾眼中凶光顿起,手中大刀瞬间砍掉了程翼的脑袋,那滚滚的脑袋掉在地上,瞪着大眼,死不瞑目。 他可是黄龙转世,有天佑的,怎么会死。他还不想死,他还没做够黄龙王。 耳边依稀听到被委以重任的心腹大将的讥讽嘲笑:一介泥腿子,还真以为自己是黄龙转世?不过是个提线傀儡罢了。 一只马腿重重落下,踏碎了程翼的脑袋,陈乾吐了一口涂沫,冷道:“做了一个月的黄龙王,你这辈子也值了,老子都没这个命,呸。” 鼠须老人看也不看程翼,望着崩坏的战局,摇头苦笑道:“这般死局都无法杀死这位太子,接下来怕是更难了。” 陈乾默然,几息后沉声道:“老先生走吧,若被发现,我们恐怕就走不了了。” 鼠须老人毫不犹豫的拽起缰绳,调转马头,快速逃命去了。 陈乾则带着只剩下一千骑精兵撤离战场,根本不管起义军死活。 赵高从溃散的人群中,依稀看到了那逃遁的千骑,沉声道:“殿下,起义军的大后方有一支精锐在逃走,那里面应当有所谓的黄龙王,要不要我去拦住他。” 车厢内传来李景源平静的声音:“不用,他们逃不脱。” 陈乾的一千骑奔行了一里地,前方忽地出现了雷鸣般的马蹄声。 陈乾脸色大变,骇然道:“有骑兵正在过来,这动静人数起码上万,是将军他们来支援了吗?” 鼠须老人脸色突变,摇摇头,他知道上面的人是不可能光明正大派兵围杀太子的。 很快他们就看到一条白流涌来,好似那江中白浪,眼中白流越来越大,这是一支全员白马白甲的骁骑。声势之大,丝毫不逊色澜沧江的一线潮。 他们的马蹄声比雷声还响,马蹄落下之时大地都在震动,所过之处,如吞没一切的白色死神。 陈乾吓得面无血色,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凌冽强盛的军势。 陈乾立马大吼:“不是甘州军,他们带着杀意来的,快调头。” 一千骑赶紧调头,可惜他们的马不够快,只能被那白甲骑兵追上,然后吞没。 触之即败,被碾压了,几乎没有反抗的全军覆没。 那大将陈乾是鲁跃麾下常野军中的第二大将,勇力惊人。结果被首当其冲的白袍银甲将军一枪挑死,死的憋屈,也死的理所当然。 “停下。”白袍银甲将军拳头一抬,上万白甲骑兵几步停下,令行禁止。上万人竟是安静如一人,不见丝毫嘈杂声,可见这支白甲骑兵的控马之力,精锐之师已无需多言。 一身血的李存孝停在了十米之外,眼神凝重,他感受到了这支白甲骑兵带来的恐怖压力。 但他未退一步,未怯一分。 身后四军加起来勉强有三千骑,可却是刚血战沙场,身上的血勇军势远超全军未损时,但与这上万白甲骑兵比起来,气势上还是差了许多。 第96章 大雪龙骑踏甘州 太子车驾从两军之间穿出,李景源走下马车。 上万白甲骑兵同时下马,单膝跪地,动作一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同时喝道:“参见殿下。 李景源脸上露出笑容,抬手道:“都起来吧。” 上万白甲同时起身,那森严军势,浩荡军威,看的人热血沸腾。 雪中有道世间比雷声再大的声响,是北凉马蹄声。 而比北凉马蹄声还响亮的是大雪龙骑。 眼前这支便是李景源藏了很久的底牌:大雪龙骑军。 一袭白袍策马而出,来人白袍银甲,身高九尺,气宇轩昂,生的一副好面孔,更好的是他那白马银枪无敌手的烈烈武力。 这位便是大雪龙骑的主帅,有马战第一、骑战第一之称的袁白熊袁左宗。 “袁将军辛苦了。” 袁左宗咧嘴一笑,有所内敛的道:“只是杀些残兵败将,论辛苦比不上这些位将军。” 李景源笑着点头,一招手,自己那匹照夜玉狮子通灵性般的跑至自己身边。翻身上马,轻夹马腹,来到李存孝他们面前,浑不在意重甲上沾染的血污碎肉,轻轻拍了拍,道:“辛苦了。” 李存孝笑道:“不辛苦,只是那些起义军不过流民,杀的不过瘾。” 李景源哈哈大笑,道:“不用担心,今后有的是上阵杀敌的机会。” 李存孝拍的胸脯,重甲被拍的当当响,道:“殿下放心,存孝必定首当其冲。” 李景源满意颔首,策马向后,看过飞虎军、虎卫军,每一位都尽显疲态。靠着身上的好甲,两军战死的不多,损失不算大,还能接受。 他目光落在青甲军和龙牙军处,青甲军五千骑折损了三千多骑,龙牙军更是只剩下寥寥十几骑,几乎团灭。 他行至两军面前,看着全军皆伤的惨状,心情沉重,肃穆沉声道:“今日这一战,你们向本宫,向天下人证明了龙牙与青甲的强大。” 青甲军将军赵骆和龙牙军邓冲单膝跪地,以拳捶胸,没有说话。 余下不足一千五纷纷下马跪地,皆是沉默不语,面容有骄傲也有难言的悲痛。 是的,他们证明了龙牙军和青甲军的精锐之名,但却是用同袍的血染出来的血勇,这份威名何其沉重。 其实李景源战前就已经召唤出了大雪龙骑,只是没有让其出手,他是有意消耗青甲军和龙牙军。 龙牙军和青甲军惨烈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些血勇骑死的可惜,但李景源不后悔。这次甘州行,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除了自己人,他谁都不相信。 “就地休整吧。”李景源留下一句话,拨转马头,吩咐李存孝留下来带着飞虎、虎卫两军原地休整。 他要带着大雪龙骑先行一步。 大雪龙骑既然召唤出来了,就没必要收敛了,他就要强势的掀了这甘州之局。 大雪龙骑军让出一条小径,李景源与赵高、邓太阿三骑穿过。 袁左宗等将领紧随其后,大雪龙骑后军变前军,呼啸而动,一万白甲要踏甘州。 自安工到少陵城快马加鞭也需三日时间。 少陵城的那五位执行人已然得知了起义军大败,一万大雪龙骑军开赴少陵城的消息。 还是刺史府的大堂内,邵同光五人已没有前几日那般胜券在握的轻松,一个个面容严肃,大堂内气氛无比压抑。 鲁跃阴沉着脸,一双虎目盯着邵同光,阴森森道:“那一万白甲骑兵是哪里来的,京都那边为何没提到。” 邵同光揉着太阳穴,他也头疼,他同样不知道大雪龙骑军哪来的。无奈道:“京都应当是不知道,京都那边杀太子之心你们是了解的,若知道太子身边还有一万白甲骑兵是不可能不说的。” 鲁跃一拍椅把,怒道:“那一万白甲骑兵到底是哪里来的,太子能悄无声息的养出一万骑兵吗?” 众人沉默了,他们也想过这个问题,那可不是一百、一千骑,而是一万骑兵啊。 太子从未离开过京都,又怎么可能在衡顺帝眼皮子底下养出一万骑兵,真当暗卫和锦衣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这般一想也就只有一个解释,这一万白甲是衡顺帝派来保护李景源的。 那就说明衡顺帝很重视李景源,并不想李景源死在甘州。 可是京都那边说的是衡顺帝并不是很重视李景源,李景源的死不会起太大波澜。 这可就冲突了。 马恕这次没有笑了,平静道:“邵刺史,我们可是押上了全部身家上的赌桌,当枪没问题,若是最后连枪都要弃了,怕是说不过去了吧。” 邵同光连忙站起身来保证道:“诸位,不是只有你们押了全部身家的,我也是一样。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太子必死,只要太子一死,我们都会得到我们想要的。” 临安太守余涛沉声道:“太子身边可是有一万白甲骑兵,那两个天象武夫还没死。你怎么保证?靠那还没成天象的麒麟剑种?还是说让我和鲁跃孤注一掷领兵围杀,让西门门主领着江湖门派围攻?能成吗?必杀吗?” 鲁跃冷冷道:“我是来搏侯位的,不是来送死的。让我领兵光明正大的围攻太子,我是嫌我自己命长吗?” 马恕道:“我们后续的杀招是建立在太子少护卫的基础上,太子身边两天象没死,还多了一万骑兵,我们的杀招没用。” 鲁跃讥笑道:“这甘州死局,还称得上死局吗?京都那些老东西的谋算也不怎么样?早知道就不参与了,害我白白折损了五六千常野军。” 西门长伐叹息道:“若是杀不了太子,那我就不掺和这件事了。” 邵同光赶紧道:“四位不要激动,静听我说。实际上起义军亦或是我们制定的杀招都不是这场甘州死局的最终杀子。” 四人眉头皆皱,马恕沉声道:“看来邵刺史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啊,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说。” 邵同光赶紧解释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此事关系重大,我不能说。唯一可以说的是这最终杀子与我们无关,而且必能置太子于死地。” “接下来我们不需要有任何动作,只需要在杀子启动之时,让太子无路可逃即可。” 四人眉头紧锁,都在思忖着这最终杀子为何。 邵同光继续说道:“你们刚才已经动摇了,我必须严肃提醒你们。” 四人抬头,皱眉看着邵同光。 邵同光缓缓说道:“我们都乘一条船,这条船载的就只有我们五人。船沉了,死的也只有我们五人,扯不到京都那些人的。 而且最终杀子一动,就与我们为多大关系了,太子会死。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这是在提醒四人专注立场,不要倒戈。 第97章 天下第一守将 少陵城,甘州的首重之城。 何为首重,意作第一重城,意为甘州百城皆可以失去,唯独这座少陵城不可。 这座少陵城始建于大衡之前的大燕王朝,建造之初便是用来抵御西戎入侵的塞城。后来大燕鼎盛之时开疆扩土,边境线前推数百里,这座塞城也就成为甘州首府。 大燕崩塌之时,天下乱战不止,外蛮野心勃勃兵指中原,侵城掠地,边疆大军被一举攻破,长驱直入甘州,妄图分割中原大地。 这座少陵城是西戎入侵中原的必经之路,西戎以数十万大军跨过边境,兵锋直指少陵城。一旦城破,西戎将毫无阻挡的洗掠中原。 由此引发了史上最惨的少陵守城战。 这一战硬生生挡住了西戎的狼子野心,这一战也诞生了古往今来第一守城将,这一战下少陵城也成了一座鬼城。 当年驻守少陵城的是大燕朝那位善守大将王坚,他不善攻,独独善防守,真正将那句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这句兵家术运用到极致。 他守城无矩,无所不用其极。出将以来,无人能破他的守阵。 当时少陵城中只有六万兵马,六十多万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对来势汹汹的数十万西戎军,守住一两月已经是极限了,可王坚足足守了三年。 战初,他坚壁清野,收缴城外城中所有粮食,用粮食调动少陵城数十万百姓参战。 只是没想到少陵城会被围了整整三年时间。 第一年城中粮食便吃尽了,粮尽则食畜、畜尽则食人。先吃无用老幼,再吃伤员,城中数十万人几乎有一半做了米肉。 王坚机关算尽,用尽了一切,也榨干数十万百姓每一滴骨血。只见少陵城的二十丈城墙都削了五丈,两军尸体将十丈宽,数丈深的护城河都给堵塞了,西戎大军也未能真正打入少陵城。 王坚用少陵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赢下了这一战,也赢得古往今来第一守将的名号。 有那么一句老话说的就是这场攻守大战:王坚守城门,鬼神也莫进。 只是这名头是用少陵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浇灌出来的,那王坚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的住这数十万血骨魂铸就的天下第一之冠。 应当是受不住的,否则那王坚也不会在西戎败退的一个月后,自缢在了城墙下,别人都说是少陵城的五六十万亡魂索了他的命。 少陵城头,邵同光摸着这座重造的黑色城墙,每每站在此处,都难言悲伤。 一寸墙头一寸血,即便这座少陵城重建了,已然不见当年血,但依旧洗不尽那数十万亡魂的哀鸣。 两百年前少陵城五六十万百姓冤魂好似永远铸入了这座城墙中,徘徊不走。一到晚上,城墙上的阴气重的无法想象,连驻兵将都不敢多待。 大衡开过国后,曾让儒家大儒、道家天师、佛门菩萨前来超度,但依旧洗不尽数十万亡魂的冤屈。 那段守城之战太过违背人伦道德,太过惨绝人寰,朝廷严令士子史家不可付诸笔端。 两百年过去了,史书上也仅仅记录着寥寥数句:西戎攻少陵城三年,兵败,死十万。少陵城中兵将、百姓守城俱亡。 甚至连那王坚都不肯多写一笔,人憎鬼厌也。 马恕紧了紧裘衣,搓着手掌,只觉得周围的有寒气不断涌上身来,道:“去年龙虎山的八百道士布了周天大醮,佛门的三千僧侣也开了地藏法会,为何这城头阴气还如此重。” 鲁跃不屑道:“若是那道家佛门真管用,也不至于两百年时间都解决不了这少陵城的冤魂。就像那血衣罗汉,号称佛门肉身第三,结果呢,还不是被人用了十二小剑搅碎了罗汉身。” 邵同光摇头道:“并非如此,不是儒释道三家不愿解决,而是有人阻止了他们,并不想三家解决这城墙阴气。” 鲁跃四人不由得好奇起来,鲁跃问道:“这少陵城墙的阴气可是少陵城数十万百姓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谁这么大胆敢阻止这事。” 邵同光摇摇头不愿说,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鲁跃脾气暴躁,刚要生气,邵同光神情严肃的抬手指向前方,沉声道:“来了。” 四人举目望去,少陵城外地势平坦,起伏不显,大片大片的白色积雪覆盖大地,蔓延到尽头,犹如一片白海。 只见那白海之中升起一层涟漪,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一股白浪,从远方滚动而来。 越来越近,宛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在清冷的早晨回荡在空旷四野上,如雷鸣,如晨钟,城墙上的五人俱是神情凝重。 大雪龙骑军整齐的马蹄声,一下一下,踏在在他们心尖上,慢慢的呼吸都变的有些急促困难。 “精锐,这是真正的精锐,我的常野军根本不是这支白甲骑兵的对手。”鲁跃神情难看又凝重,作为统兵数十载的大将,他纵横沙场,大战小战数百场,见过太多兵甲,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只是看一眼大雪龙骑军的军容便知道,这是一支精锐,而且那浩荡的无敌军势,他只在三支骑兵身上见过。 大衡的龙牙,西戎的曳落鬼戎、北狄的重甲狼头蛮。 这支白甲骑兵不弱于这三支在他心目中堪称无敌的骑兵 大雪龙骑军在护城河外停下,有一骑率先而出,然后约莫是百骑跟随策马前行。 “大衡太子驾到,开城迎驾。”赵高内力催动的声音在这座重城的城头回荡。 邵同光深吸一口气,道:“鲁督军,随我去迎驾,你们三位不适合出现,先行离开吧。” 马恕三人点头,邵同光与鲁跃匆匆下了城墙。 李景源望着眼前这座玄黑色犹如铁幕般的少陵城墙,也被这巍峨城墙所震撼,只比京都城墙差上一分。但论厚重,京都城墙比不了。 这座少陵城经过数次翻修,不断加高加固,如今墙高二十三丈,厚一丈,可挡下天下攻城最利的攻城利器。 西戎兵锋犹在,少陵城墙更固,只是没有那天下第一守将王坚,能不能重现守城三年的神话就不可知了。 第98章 现在我的规矩才是规矩 赵高修炼的武功属阴魔功,对阴魔之气最是熟悉,所以一眼就看出了这少陵城墙中骇然阴气,吃惊道:“阴气聚而不散,厚而成甲,好一座鬼墙。” 李景源语调生冷道:“两百年前的那场攻守之战,城墙塌了又塌,王坚无物补城墙,便用尸体补城墙,少陵城重修之时就从城墙里挖出了上万尸骨。 西戎在这里丢了十万甲士,少陵城中数十万百姓为守这座城墙而死,接近六七十万的冤魂盘踞在此,这少陵城墙的阴气之重,堪比酆都了。” 邓太阿慵懒的神情也微微收敛,道:“阴气之重确实惊人,这样的阴地居然还能留在人间,有些不合天理了。” 赵高轻笑道:“不合天理,但合人心。这样一座鬼墙矗立在这里,便是在告诫西戎,两百年前,少陵城能挡住他们一次,两百年后依旧能挡他们。让他们老老实实的牧野草原,不要有非分之想。” 李景源面无表情,听出了赵高话中意思,冷道:“两百年前的那一战,靠的不是厚重的少陵城墙,而是那肚中藏蝮蛇的王坚。翻看历史,漫长数千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人魔王坚而已。” 落于身后的袁左宗平静道:“守国门靠的是巍巍甲士,不是一座冤魂鬼墙。” 李景源轻轻一笑,道:“说的对,大衡要有大雪龙骑军这般无敌骑兵,也就不用这座森罗鬼墙了。” 这时少陵城门打开,那座厚重的吊桥缓缓落在了异常宽阔的护城河上,邵同光和鲁跃骑马而至。 快速翻身下马,邵同光拱手拜道:“甘州刺史邵同光参见太子殿下。” 鲁跃紧随道:“甘州督军鲁跃参见殿下。” 李景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免了。” 李景源对袁左宗道:“白熊,带兵入城。” 袁左宗点了点头,掉头而去。 邵同光赶紧道:“殿下,大军不可入城,这是陛下亲口下的规矩。” 李景源俯视着他,平声静气道:“本宫来之前向父皇请了旨,本宫入了甘州,甘州的一切就由本宫说了算。现在本宫的规矩才是规矩。” 赵高拿出了黄绢圣旨,摊开在俩人面前,俩人连忙看过去,还真是如此。 一双阴鸷眼睛盯着邵同光,赵高冷冷道:“邵刺史,你还有异议?” 邵同光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被人剥光了衣服扔进了刺骨冰水中,骨子都凉透了,他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有异议。” 赵高的目光又看向鲁跃,鲁跃同样一激灵,连忙摆手道:“我也无异议,一切太子说了算。” 赵高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李景源策马过吊桥,行至半路,回头道:“二位也快跟上吧。” 邵同光和鲁跃赶紧拱手,连忙上马,落在李景源身后。 李景源行至城门口,看到了距离城门不远处有一座无名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原先只是一座无字碑,现在却刻着满了字,最显眼得两字便是人魔。 赵高说道:“那是王坚的墓碑,下面埋着他的尸骨,说是让他在这里镇着少陵城的数十万亡魂,也有史料说是让他在这里赎罪。 上面的那些刻字是两百年来,一些好事的儒士刻上去了,最鲜显眼的人魔二字是百年前的鸿鹄大儒所刻。”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他用五六十万百姓的性命挡住了西戎大军,让中原无数家庭免遭西戎刀兵,救下的何止五六十万人,只是少陵城的五六十万人就该白白丢命?” 李景源摇摇头,王坚此人难评,又是两百年前的古人,更难评。 无字碑头镌字满,千秋功绩,后人评说。 说这般,就这般。 策马入城,在城门口处等着上万白甲骑兵尽数入城之后。李景源一挥手,赵高一个闪身出现在了邵同光和鲁跃身后,手掌搭在了俩人肩膀上,稍微用力便将俩人压跪了地上。 鲁跃还想反抗,赵高手掌微按,他的臂膀当即断了。 这老家伙还挺有骨气,忍痛没吭声。 赵高阴冷道:“奉劝你们不要反抗,否则我不介意破了你们的丹田,毁掉你们一身内力和浩然气。” 邵同光阴沉问道:“殿下,你这是何意啊。” 李景源从衣袖中取出信封,摆了摆道:“马家的马恕下了两手棋,供出了你们。” 邵同光和鲁跃脸色大变,均是不敢置信。 邵同光还算镇定,他沉声说道:“殿下,我不知道这封信里到底写着什么,但我和鲁跃俩人清清白白,没做任何对不起殿下,对不起陛下的事。” 鲁跃也跟着道:“不错,我们什么都没做过。” 马恕的信中只提到了起义军和宋军刀、血衣罗汉的情报,甘州之局的其他情报半点没透露,他是在用这封信诈邵同光和鲁跃。 赵高阴恻恻道:“做没做过,我审审便知道了,至今还没人能在我的手下不说实话的。” 邵同光立马大喊道:“殿下,我是甘州刺史,正三品,就算我有何过错,殿下也没权加刑。” 李景源笑了,淡淡道:“邵刺史好大的忘性,刚才本宫不是说了吗,甘州现在本宫说了算。” 两个大雪龙骑军士拿来绳索过来,将二人捆住,李景源嫌他们太过吵闹,堵住了两人的嘴。 赵高立马对鲁跃进行了搜身,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枚兵符。 “殿下,常野军的兵符。” 李景源将自己的太子令扔给袁左宗,道:“你拿着我的令牌还有常野军兵符,带一半大雪龙骑军去常野军军营,控住常野军,校尉以上全部杀了,反抗者杀无赦。” “是。”袁左宗领命而出。 李景源冷冷道:“余下一半大雪龙骑军封城,反抗者杀无赦,我要少陵城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领命。” 轰然间,上万大雪龙骑军分成了数拨,散了出去,将这座本就不安宁的少陵城搅的人心惶惶。 鲁跃颓然的瘫坐在地,一脸沮丧绝望,他知道他完了。这支无敌白甲亲自出手,他的常野军根本扛不住。再加上兵符,常野军甚至都不会反抗。没了常野军,他什么都不是。 邵同光同样一副挫败模样,他想到了太子可能会发难,但没想到会如此霸道干脆,直接控城控兵,连他这位甘州刺史都要刑讯加身。 紧跟着黑白玄翦从城门附近走出,迅速来到李景源身前,道:“马家马恕、临安太守余涛、雀刀门掌门西门长伐还在城中。” 李景源冷道:“抓住他们,分开审问,不管你们用何手段,我只要答案。” “属下明白。”黑白玄翦迅速离开。 李景源虽然刚到少陵城,但是他麾下的罗网可早早入了城。虽然没探查到五人具体在密谋什么,但毫无疑问和甘州之局有关。 “我们去刺史府等消息吧。” 李景源策马而出,直奔刺史府。 他倒要看看,这甘州之局还有何要命的杀招。 第99章 我要甘州再无一处江湖势力 少陵城西侧有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军营 这里就是常野军驻扎的地方。 鲁跃对军营的管理非常严格,常野军军营附近与少陵城市区完全隔离。除了休息日,常野军卒不得离开军营。 空旷的跑马道上,袁左宗带着五千大雪龙骑军直奔常野军营门口。 雷鸣般的马蹄声早已惊动了军营哨卡,刺耳的军号声在常野军营中回响。 这支被鲁跃亲自训练,被称为甘州精锐的常野军确实有着超越寻常军卒的纪律性,他们以极快速度穿甲带刀,于校场集合,摆出军阵严整以待。 鲁跃麾下第一大将郭阳脸色肃穆的站在军营门口,脸色难看的盯着那气势汹汹而来的大雪龙骑军。 大雪龙骑军在军营门口瞬停,袁左宗手持太子令和常野军兵符,高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常野军暂时由我大雪龙骑军接管,立刻放开拒马桩。” 郭阳脸色陡变,连忙道:“可否看一眼兵符。” 袁左宗甩出兵符,郭阳一把接住,仔细端详确认了兵符为真,他深吸一口气道:“鲁督军在何处,我需要鲁督军亲口下令。” 袁左宗目中一寒,猛夹马腹,座下良驹瞬间跳起,越过了拒马桩,银枪一抖而出,犹如闪电刺出。 郭阳下意识的鼓动内力,在身前凝出了浑厚罡气,想要挡住这一枪。 这郭阳的确不是酒囊饭袋,有着先天境中期的不错修为。 然而下一刻他的先天罡气被银枪碰到直接破碎,银胆长枪贯穿了郭阳,将他挑了起来。 常野军将领们见此一幕,一个个表情骇然窒息,下一息,怒火中烧,拔出来佩刀。 两万余的常野军同时拔刀,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常野军中排在第三位的魁梧将军,厉声质问道:“郭将军只是想向鲁将军确认此事,你为何如此狠辣的擅杀郭将军。” 袁左宗淡然道:“太子令在前,他居然敢无视太子令。不尊太子,此人便已经是死罪。我等军人,最重兵符,常野军兵符再此,他应当先接令,再问其他。反之则是不尊军律,也是死罪。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袁左宗枪挑郭阳,粘稠艳红的鲜血不断滴落。银甲白马,煞气滔天,平静的眸光扫光这些将领,脸上没有丝毫凶戾,语调生冷道:“太子令,常野兵符在这里,你们也要向此人一样违命?我看你们九族都不想要了。” 轰! 拒马桩被冲破,大雪龙骑军踏破营门而入,齐刷刷的拔出北凉刀,亮晃晃的北凉刀森寒刺骨,滔天煞气骇然心魄。 森冷的杀伐之意毫无顾忌的弥漫整座常野军营,当头的常野将领连连向后退去,一个个目光惊惧的看向袁左宗。 二万多的常野军亦是被五千大雪龙骑军的赫赫煞势所镇,刚刚提起的军势顿时凝滞闭塞,运转不畅。 袁左宗一抖枪身,郭阳的尸体甩出去,砸在地上。袁左宗目光转冷,无数场大战厮杀下来的兵家大将,煞气之浓郁,岂是这些常野军可比。 “太子令和这常野军兵符,你们接是不接?” 魁梧将军脸色变了变,深吸一口气后,决定先行接旨,单膝跪地,道:“常野军接令。” 余下将领尽数跪地,齐刷刷的接了令。 袁左宗银枪插入地面,平静道:“常野军各自回营,军中校尉以上全部集合,商讨剿灭起义军之事。” “诺!” 很快常野军校尉以上的军官全部汇聚在了鲁跃的军帐中,袁左宗坐在首座上,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到齐了吗? 第二局:全杀了。 几十位的常野将领便被大雪龙骑军中高手一一斩杀,鲁跃的心腹全都死了,袁左宗便以常野军兵符轻松掌控了这两万多的常野军。 刺史府大厅中,李景源静静喝茶,身旁赵高在汇报审讯而来的结果。 赵高说道:“鲁跃、马恕、余涛、西门长伐他们都招供了,甘州之局中他们四人与邵同光是为此局的执行人,起义军就是他们在背后一手推动。” 李景源神色无变化,这些他已经猜到了,平静道:“他们还有何杀招。” 赵高道:“他们原先的想法借起义军之手杀殿下,即便杀不死,也要除掉随行护卫。等殿下身边无护卫时,借流民、世家和武林之手暗害殿下。不过大雪龙骑军出现后,他们的那些杀招都已无用。 但是他们透露了甘州之局还有一手最终杀子。” 李景源眉头一挑,问道:“说。” 赵高的表情也非常严肃,沉声道:“鲁跃四人并不知道最终杀子具体是什么,这个最终杀子只有邵同光一人知道,但邵同光死活不招供,不过他们五人都信誓旦旦的说,这最终杀子杀殿下。” 李景源有些吃惊,道:“你亲自审讯也没审出来?” 赵高脸色难看的点头,道:“邵同光此人骨头非常硬,老奴的手段都用上了,甚至在他面前活剐了他的亲儿,凌辱了他的妻女,他都不开口。” 李景源脸色微沉,冷道:“都说读书人薄情寡义,我看没说错。” 赵高沉声道:“他越是不说,这所谓的最终杀子就越可怕。” 李景源沉默了,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口,极目远眺。今日天气依旧不好,远方的天穹灰暗,有转黑的趋势,仿佛天变。 许久后,才沉声道:“最终杀子不在甘州,也只有西边了,边军吗?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吗?最终杀子,哼,我倒要瞧瞧这最终杀子究竟能不能杀了我。” 赵高冷笑道:“有一万大雪龙骑军在,有我、邓剑神、李将军在,这天下就无人可以杀殿下。” 李景源轻轻一笑,这就是他的底气。 回头道:“邵同光也别审了,别让邵同光五人死了,我要在甘州大开杀戒,需要这五人来顶罪。” 赵高点头应是。 过了一会儿,袁左宗来了。 袁左宗道:“殿下,常野军校尉以上将领全部诛杀,并且依职提拔,换了一批有进取心的新人上去。” 李景源道:“能控制吗?” 袁左宗道:“常野军说到底是大衡的军队,不是鲁跃的私兵,还是听兵符行事的。鲁跃心腹除掉,无人煽风点火,这常野军上下就没胆子反。况且有我大雪龙骑军在,他们也不敢反。” 李景源点点头,目光森冷起来,冷道:“那就好,白熊,你现在立马带着常野军出城,我要你马踏甘州江湖,我要甘州再无一处江湖势力。” 第100章 独占鳌头见青衣 系统发布了【暴压江湖】任务就注定李景源要灭江湖,甘州武林势力插手甘州之局正好给了李景源动手的理由。 这一次他要彻底血洗甘州江湖,用这些胆大妄为的江湖势力还击,更重要的是完成【暴压江湖】任务。 袁左宗当即单膝跪地,肃穆道:“末将得令。” 李景源大手一挥:“去吧。” 袁左宗大步流星的离开,李景源目光冷冽,甘州江湖只是开始,甘州那些参与了此局的世家、门阀一个也逃不掉。 李景源沉声道:“六剑奴。” 门外六人迅速出现,跪于李景源身前。 “你们带队去边境,严密监视边军动向。” “是。”六剑奴得令后立马消失无踪。 不到一个时辰,袁左宗带着七千大雪龙骑军,两万余常野军浩浩荡荡的出了城,去终结甘州这座江湖。 邵同光被拿下,他的一竿心腹尽数被罗网斩杀,赵高又快速提拔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底层官吏补位,整座少陵城在一天之间彻底落入了李景源手中。 罗网在城中大开杀戒,凡是参与了甘州之局的家族尽数问斩,上千人头滚滚落地,让这座少陵城又添了几分阴气。 翌日一早,李景源闲来无事,登了少陵城头,想见一见那座鳌台。 鳌台是少陵城一景,位于少陵最高处。据说两百年前,王坚便是坐于鳌台上,守住少陵三年。 当时西戎誓要毁掉鳌台,可鳌台毁了又建,三年间鳌台重修了数十次,从原来的砖石玉瓦,到后来的木板所垒,就是无法彻底毁掉,亦如那攻不破的城门。 两百年前的鳌台早已不复存在,现如今的鳌台更多的是纪念两百年前王坚独坐鳌头,蔑视西戎的气魄。 鳌台墙头匾额写有‘独坐鳌头’四字。 李景源登石梯而上,想要上那鳌台。 不远处的走出数位身材修长的老道,人皆身穿红袍,道髻别木簪,手挽拂尘,有着一股出尘气。 为首老道向李景源作揖道:“太子殿下,鳌台阴气最重,最好还是不要登楼为好。” 李景源看了一眼老道胸前的纹饰,明悟了老道出处,笑道:“原来是龙虎的道长门。” 少陵城头阴气重,为了安民心,常年都会有道家大师或者佛门高僧驻守。儒家起先还愿意为渡化少陵城头数十万冤魂出力,博取名声。只是到了后来,儒家学子多工仕途,渐渐的也就没人愿意枯驻城头,与阴气冤魂为伴了。 道僧不碰面,所以道家佛门都是各自驻守一年,看来今年是轮到道家的龙虎山了。 龙虎山老道们纷纷稽首作揖,参拜李景源。 李景源笑问道:“本宫听说那王坚之魂不入地狱,经常徘徊在鳌台上,不知是真是假。” 老道说道:“【云笈七签】卷有言,人死后魂升于天,魄入于地,唯三尸游走。人若手中寿终正寝,则无怨无哀,三尸神便不作祟,畅游人间,自在洒脱,与人无关。 若人死而有怨有恨,三尸神吸了怨恨郁结之气,便做了冤魂,长留人间,也就是俗称的鬼魂。 王坚守城而死,无怨有悔,留有一痴神化怨,不入轮回。” 李景源眉头一挑,又问道:“那便是有此事了,道长可见过?” 老道摇头道:“曾听上代天师说起过,但未曾见过。” 李景源摇头失笑:“既然上一代的老天师见过,为何不超度了王坚冤魂?” 老道又道:“非是不愿,而是不能。王坚痴怨源自于当年少陵城的五六十万百姓,若是五六十万百姓之魂不超度,他的痴怨便不会结束,便渡化不得。” 李景源微微颔首,笑道:“原来如此,倒是很新颖的解释。” 老道接着道:“若是殿下对此感兴趣,我可去封书信去龙虎,遣人送上一套【天宫宝藏】,让殿下多多了解一二。” 李景源摆摆手,道:“那倒不必如此麻烦,等本宫有机会亲自去趟龙虎,求教还得心诚才行。” 老道颔首,作揖道:“殿下说的在理。” 李景源继续登楼,老道赶忙又道:“殿下还要登楼?” 李景源哈哈笑道:“道长们不是未见王坚之魂吗,况且本宫是太子,身有龙气,区区冤魂何惧之有。” 老道士不再多说,躬身行礼。 拾阶而上,左右不过十余阶,轻松便登至鳌台。 鳌台之上亭沿之下挂着一串串的朱绳黄符,随风而动,好似风铃,只是风吹符动无声响。 这是道家的超度符箓,想来是用来超度那王坚之魂。 等到了佛家驻守,鳌台上便挂上佛门的超度经文。 赵高轻声道:“刚才那龙虎山老道有意攀附殿下。” 李景源笑道:“攀附算不上,龙虎山尤擅落子,否则也不会兴盛两百年。若是等我活着回到京都,龙虎山的天师都有可能亲自来一趟东宫。” 赵高说道:“天宗有那位李弼白在,怕是不会臂助殿下,龙虎山一直觊觎天宗的道门领袖之位,或许可以拉拢过来。” 李景源目光闪烁,略作思考后,道:“此事不着急,等回了京都再说。” 鳌台为少陵城最高处,凭栏远眺,可观更远。 两百年前,王坚就是坐于此处,镇少陵城军心人心,乱西戎军心。 只是李景源感受不到王坚当年气魄,紧了紧衣袍,感叹道:“高处不胜寒呐,站在这鳌头受着冷风也不好受。” 邓太阿慵懒道:“你不是真正处于一座鳌头,自然不懂鳌头风景。” 李景源哈哈一笑,道:“倒是忘了,邓剑神可是真正立于剑道鳌头,他最有话语权。” 邓太阿摆摆手,笑道:“我立于剑道鳌头之上,最期待的就是后辈剑客来挑战我。若是无人挑战,剑道便没了未来,那才是真正的不胜寒。” 李景源笑道:“我暂时不懂。” 邓太阿轻笑道:“不着急,你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你的不胜寒和我的不胜寒未必是一回事。” 李景源有些明悟邓太阿所说何意,他走的是帝王路,帝王路的鳌头是不允许任何人挑战的。 君权至上,试探者死。 李景源哂然一笑,不去多想。四处张望,探一探这少陵风景,余光瞅见城头左侧不知何时立着一青衣儒士。 这少陵城头可是禁区,除了驻守兵将,和道僧两家外,其他人一律不得踏入。 这青衣不着兵甲,不是道僧,为何上得了城头。 邓太阿忽地起身,黄木剑匣微微震动,剑意勃发,这等态度即便面对那宋军刀、血衣罗汉也不曾见过。 赵高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挡在了李景源身前。 第101章 青衣儒圣 这青衣负手而立,注视着鳌台上的李景源,清瘦沉稳面容上没有丝毫波澜变化。 他脚尖轻踩虚无,那空无一物处似有看不见的无形物件,竟是踏不下去。青衣踏着虚无而动,身形一掠,竟是踏空而行。 每一步落下,脚下虚无便会生出一圈涟漪,好似踩在水面,犹如莲花绽放。 从数十米外踏空而来,步步如生莲,逍遥似仙人。 他飘然入了鳌台,就这般于李景源对面而立,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李景源,声音清冷道:“太子李景源,天下人当真小觑了你了,我也小觑了你。” 李景源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拱手一拜道:“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到荀青衣,有礼了。” 此人着青衣,又能够让邓太阿都如此重视的怕也只有那武评榜上天下第三的荀三甲荀仲道了。 荀仲道本就一儒士,喜好青衣,半生不改,因此有了荀青衣之称。 天下穿青衣者无数,但能称作青衣者只此一人。 一如那两白衣。 皆人间至名。 世人称荀仲道青衣者多胜荀三甲。 荀仲道语气依旧平静道:“你可知我为何在此处。” 有邓太阿和赵高在,李景源也不至于怕了这名声在外的荀青衣,平声静气道:“自是来找我的,你是来杀我,还是来要那照阳神符。” 荀仲道淡淡道:“皆有之,照阳神符是我大燕至宝,怎可落入大衡皇室手中。你这位大衡太子藏锋二十年,有潜龙出渊,狰狞霸道之相,大衡若是落入你手,我大燕将再无出头之日,所以杀你尤胜取神符。” 李景源脸色一沉,原以为他只是来取照阳神符的,没想到居然还要杀人。 赴甘州之时,他便是带上了照阳神符,而且一直贴身带着,防的就是这位荀青衣。 天下第三的荀仲道,据说已经触及了儒家亚圣尊位,二十年武评,稳居前三甲,风头无双。 靠着一己之力,守着蜀地,庇护着早已破烂不堪,屋漏如筛般的余燕小朝廷。 二十年前荀仲道一字落居蜀地归燕,引得衡山帝怒火中烧,兵伐蜀地。荀仲道为保蜀地平稳过渡,孤身入皇宫刺君。 一袭亡国青衣先后三次入京都,第一次入京都,将兵伐蜀地大将人头挂于城门口。 入了京都,接连刺杀大衡重臣十余人,飘然而至,斩人头挂于城门口又飘然而去,视京都武力如无物。 后两次孤身入皇宫,杀禁卫数百,锦衣卫数百,最近一次更是打入了御书房。 衡山帝坐于龙椅上,荀青衣立于殿门口,相距只有二十米。 若非暗卫拼死护驾,说不定衡山帝的那颗至高人头也会被挂在城门口,丢尽大衡颜面。 据传这位荀青衣当着衡山帝面笑言,只要大衡兵入蜀地,他荀青衣就让你夜夜睡不安稳,便叫你这天下再入春秋动荡。 以一人之力威胁世上最尊贵,以一人之力搅动天下入乱局。 谁人不道一声狂儒狂生。 但天下人不得不承认,这位大燕两百年气运养出的真龙士却有改朝换代之力,搅乱天下之能。 也幸是有那余燕牵着荀青衣,让他不至于走上极端。天下若无余燕,这荀青衣怕是再无顾忌,要拉着整座天下陪葬了。 一介儒生至此,也算古往今来了。 李景源想的很清楚,荀青衣此人暂时最好不要为敌,照阳神符给了也就给了。等他日后兵马俱丰,登上至尊位,再入蜀取回。 可现在荀青衣杀他尤胜取神符,便没有了回转余地。 这一战在所难免。 李景源目光冷冽,免不了便免不了,正好看看这天下第三的荀青衣能否敌得过同为天下第三的剑道鳌头。 赵高嗤笑道:“天下第三又如何?想杀殿下,你得先过来我这关。” 赵高宽阔衣袖鼓涨如球,黑烟阴雾滚滚而出,似有魔头要自衣袖中钻出,嗜杀人间。 “都说少陵城头是鬼蜮,刚好我借着五六十万冤魂阴气化成一座阿鼻地狱来。” 赵高双手一招,藏于少陵城墙中的滔天阴气骤然而动,无数黑气自墙头而出,似乎是万鬼出闸,青天白日都暗淡下来,仿佛鬼蜮降临。 少陵城头阴气厚重如雪,滚滚入鳌台,赵高狞笑着以少陵阴气化作一处森罗阿鼻。 鳌台本就不大,此时被森罗阿鼻完全笼罩,化作一处绝地,那挂于亭沿处的道家数百超度黄符突然自燃,燃烧成灰。 城头道阁中的龙虎道长们皆是悚然色变,快步出门,看到那鳌台之上鬼气中如大雪铺天盖地之景,看到那阴气之中有无数鬼脸浮动而出。 有道士骇然道:“少陵城中阴气怎会突然暴动,难道那王坚冤魂真出现了?” 为首老道道行更深,摇摇头道:“应当是太子殿下身边那位赵高施法,天象武夫有改天象之力。那赵高修炼的是阴气魔功,借用城头阴气自是简单,看来鳌台之上有变故。” “我们要不要出手。” 为首老头目光深沉,神情肃穆道:“值得赵高借用少陵城阴气对敌的定然是天象高手,我等不过金丹,不是对手。先静观吧,见机行事。” 荀仲道看着身前阿鼻鬼蜮,面不改色,一步踏出,冷嗓音再度响起:“我便入你这阿鼻地狱走一遭。” 无数鬼脸撕咬过来,荀仲道单手握拳间,清冷之声又起:“浩然气也,至大至刚,塞于天地之间,配义与道,无馁也。” 一圈圈刚烈气机以他为圆心,卷荡而去。阴森鬼物碰之消融,连赵高借来滔天阴气化作的阿鼻地狱都被顷刻冲散,鳌台重现人间,天地再度光复。 荀仲道踏破阿鼻地狱而出,不似人了,潇洒似仙。 一道寒芒点出,荀仲道两指轻易夹住了快如闪电的阿鼻剔骨剑,两指之间这柄杀人无数,摧金断石的剔骨剑竟是动弹不得分毫。 赵高脸色无比难看,没想到他与这荀青衣的差距如此之大。他全力转动剔骨剑,荀仲道松手,指背轻敲,剔骨剑哐当一声被打飞了出去。 赵高噔噔退后两步,他败 ,败的很彻底。 赵高阴森脸上写尽不甘,苦闷垂首道:“殿下,老奴让你失望了。” 李景源脸色凝重,同为天象境,赵高更是借着少陵城厚如雪的阴气,竟还不是荀仲道一合之敌。 这还是大儒吗,分明已是儒圣。 第102章 天下第三之争 二十余年前荀仲道登麓山拜访鸿霞书院老夫子,二人与书院后院手谈一局,据说这一局是以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布阵列势,俩人酣战两百手,最终平手。 十年之后,荀仲道再登麓山,以那平手残局开端,这一次荀仲道一半子险胜。 十年时间雕琢一记胜负手,赢了儒家第一人。 自此之后,荀仲道的棋道更加霸道,霸道的何止又是棋路,更是心中的儒道。 定局之后,荀仲道飘然离去,老夫子对门下弟子说了句话,道荀青衣只知世有浩然气,不通人有四善端,这辈子得不到儒家气运,登临不了圣位。 老夫子是儒家贤人,谁也不知道他的境界,传言他老人家已入亚圣圣位,他的话可信度极高。 只是这荀仲道未入圣位,便能举手投足间胜了赵高,这份轻松写意难以想象。 荀仲道再踏一步,邓太阿走上前来,瞬间攀至剑意巅峰。 荀仲道依旧无惧,平静道:“你要阻我?” 邓太阿洒然笑道:“我在这里,你动不了殿下分毫。” 俩人站立不动,争锋相对,剑意与浩然气碰撞在一起,两者之间的地面上瞬间出现数十道纵横交错的沟壑。 一条条沟壑龟裂,触目惊心,唯独蔓延至荀仲道身前时,无形中仿佛被阻隔,硬生生停住。 整座鳌台都在剧烈颤抖,似要崩塌。若是俩人动起真格,这座鳌台怕是顷刻间就会被毁掉。 突然荀仲道身上的浩然气收敛,他淡淡道:“这座鳌台是两百年前王坚的气魄,他也算古往今来第一人,毁了这鳌台,人间就少了一分惊人气魄,太过可惜,不如出城一战?” 邓太阿耸肩道:“我无所谓。” “那便走。”荀仲道双手背于身后,一步踏出,再度虚空生莲,出了少陵城头 “殿下,随我而去,见见这世间巅峰。” 邓太阿一抬手,一道无形剑气射出,他带着李景源,跃下鳌台,踏着剑气横空而出,速度更快。 这俩人都不似人了。 赵高大吼了一声:“大雪龙骑军集合出城。” 而后从城头一跃而下,轻松从二十多丈的城头落地,一步一个大坑,一步数十米。他虽然无法踏空,但速度同样不慢。 三人在天上飞,一人在地下追。 一前一后,出了少陵城数十里,落于一座无人小山头。 李景源识趣的后退了数十米,观这场天下第三的巅峰之战。 一个剑道鳌头,一个三甲无双,究竟谁会更胜一筹。 荀仲道看了一眼李景源,轻声道:“带着一个累赘过来,你倒是自信。” 邓太阿手掌一挥,黄木剑匣打开,十二小剑感受到了邓太阿身上勃发的剑意叮铃铃的震动起来。 “废话就免了吧。” 荀仲道点点头,无视邓太阿一涨再涨的磅礴剑意。亦如当年他孤身入皇宫,被数千禁卫包围,依然三进三出,无人能挡。 他淡淡道:“刚才鳌台之上,太子说你是剑道鳌头,我见过葬剑山剑魁的剑,也见过剑客榜第一慕容剑仙的剑,他们的剑已经不似人间之剑了,我看看你凭什么能立于他们之上,做那剑道鳌头。” 他轻轻递出一拳,有一数丈拳影飞出,此拳光大,有横扫一切之威。 在李景源的眼中这拳侵占了他的视野,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拳,他竟是生出了惧意。 耳边传来邓太阿的声音:“殿下,帝王之剑当无惧,惧之则毁之。” 李景源神情一肃,屏息凝神,体内龙吟响动,吹散了这刚起的惧意。 有一小剑自黄木剑匣跳跃而出,一个激射而去,便斩了这一拳影。 邓太阿又笑道:“殿下你看,这拳也不怎么样,一剑就斩了。” 荀仲道轻笑一声道:“这一剑不够强,但妙,斩了太子心中惧意。” 邓太阿淡淡一笑道:“殿下乃真龙子,你那一拳还撼动不了他的帝王霸心。” “那我便再出几分力,看看这位太子气魄几何。” 荀仲道双手一抬如起昆仑,天地间忽然平生狂风,忽的化作两道龙卷风。这两道龙卷风冲天而起,直入天穹。 天穹生异象,快速形成了两个巨大的漏洞状旋涡,愈演愈烈,好似两根擎天巨棒搅动着天上安宁,恍如直达传说中的天庭。 天象境可借天地之力改天象,荀仲道抬手间便起了两座接天龙卷,寻常大儒根本做不到。 小山之上,风根剧烈剧烈旋转,旋起风沙走石,山头都被卷碎吹平。 恐怖至极! 荀仲道轻轻一推,两座龙卷挟激荡天威迅猛朝着邓太阿卷去。 黄木剑匣中十一小剑接连飞出,横在身前。 十二小剑爆发惊天杀伐剑气,比杀宋军刀、血衣罗汉时还要猛烈几分。 十二小剑各出其六,刺入接天龙卷中,生生将龙卷斩断。没了风根的龙卷风便是无根之萍,天穹旋涡经过一阵垂死挣扎般的翻滚,最终飘散,回归平静。 他轻轻一笑,双手再抬,这次不再是两个接天龙卷,而是四个。分散于邓太阿四方,同时朝着邓太阿挤压而去。 邓太阿摇摇头,再度挥手,十二小剑各去其三,再度斩了四座龙卷。 他冷眼看着荀仲道,平静道:“你在留手?若是如此,你今日要死在这里。” 荀仲道眯着眼,轻笑道:“的确不该。” 下一秒荀仲道身上气息陡然一变,他神情自若地双手摊开,似乎想要包容那整座天地,体内浩然气如火山般爆发而出,整座小山都被一股庞大的气机笼罩。 邓太阿神情严肃起来,道:“殿下,看好了,他要动真格的了。” 荀仲道手中凭空多出一枚黑色棋子,他随手掷下,有一条黑色大龙突然从地下冲出,汹汹袭向邓太阿。 一剑闪过,斩掉了这条黑色大龙。 荀仲道神色平静,再度掷出一枚黑色棋子。此子落地,天空再生出异象,雷声轰隆,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风雷激荡,大雨倾盆。 雨势连绵中出现两条青龙,两龙长贯天空,汹汹袭来,还未靠近邓太阿就被剑气绞杀。 邓太阿眉头一皱,脚尖一点,身形腾空,穿越倾盆大雨,片雨不沾身。 十二剑向前直刺而去。 荀仲道平静道:“棋局才刚开始,你应当在棋局之内。” 一挥手,一股恐怖的气机竟是将十二飞剑逼退,就连邓太阿也被逼入了连绵雨水中。 山头上气机黑白相间,纵横十九,这竟然是一副棋盘。 第103章 一袭红袍杀人来 荀仲道以浩然气将一方天地化作棋盘,将邓太阿视为棋中子,有些狂妄了。 不过以荀仲道的浩然气概,不至于目中无人到小觑邓太阿,应当是无惧无畏。 “天地做棋盘,气概浩大只输那期盼人人如龙的老夫子。”李景源不由得想起江湖中对荀仲道的评价。 荀仲道一局蜀地归燕局名震天下;孤身一人抗衡天子之怒,一袭青衣,手不沾兵刃,身不覆护甲,三进三出皇宫;一己之力护余燕数十年,这份心智心胸比之寻常人坚韧和宽阔无数,浩然气概,毋庸置疑。 “天地做棋盘又如何,便是你化作这天地,我也一剑斩之。”邓太阿负手而立,霸气同样无双。 十二小剑于周身结成雷池剑阵,天下第一的杀伐剑意不再保留,整座山头的浩然气机被冲击的剧烈震动。 荀仲道平静的脸上首次出现凝重,他手中浩然气凝出黑子,掷入棋盘,平静道:“碰。” 还真是在下围棋。 黑子落入棋盘,天穹雷声炸响,有无数电弧在云雨层穿梭。 一瞬间,有雷霆伴雨落下,击向邓太阿。剑光一闪,劈断了这道天雷,无数电弧在雨滴之间闪烁四溅,落在地上也不曾立马散去。 荀仲道接连掷下九枚黑子,天空之上雷鸣声越来越响,电弧越来越多,如银蛇乱舞,亮起一片天。 天雷阵阵起,瞬息间无数落雷随雨而下。 李景源骇然失色,控天气,驭天雷,这还是人力所及吗。 赵高飘然至李景源身侧,轻声道:“殿下,好好看,这二人已是天象绝巅,这样的战斗世上罕见,不知道多少年才会有这么一次动真格的。好好感受他们的气机运转,他们这个境界,所有招式都已经化繁为简,没什么好看的,他们比的是各自的道。 荀仲道以儒道下棋,棋中是他修了一辈子的浩然气概。邓剑神自是不必多说,剑道杀伐,只有两字,出剑杀人,道理最是简单。 殿下若是能从其中悟出半分,便可入天象。” 邓太阿四周剑意勃发,将周身风雨压榨的一瞬蒸发。十二剑阵转动起来,那漫天落雷竟是无一落地,俱是被斩断于半空之中。 荀仲道频繁落子,棋局之中雨势越来越大,天雷越来越多,这座山头仿佛化作雷水泽。 邓太阿以十二飞剑运转无滞,自成一界,斩无数落雷。任外界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俩人气机越攀越高,脚下小山被炸毁,斩平,夷为平地。 李景源他们不得不再退百米。 突然间,赵高脸色一凝,陡然回头,见得有四骑朝着他们这边奔袭而来。 李景源也有察觉,他感受到了一股带恶意的锋芒,皱眉回首,那四骑正好到了身前。 四骑当首是个红袍青年,那张脸有些熟悉,错愕之后,目光一沉。他想起来了,这张脸和麒麟山庄的章安仁有几分相似,再看身上红袍,绣有麒麟纹。可以确定了此子便是葬剑山的那位麒麟剑种章西泠。 没想到在这时候出现。 他猛然一惊,回首看向那不似凡人的青衣,心中有所猜测。不会这般巧合的,定然是刻意安排。 这是荀仲道的手笔,趁着李存孝未到少陵城,趁着袁左宗带大雪龙骑军和常野军马踏甘州江湖的绝佳契机出手。 他独自拦下邓太阿,减去李景源身边最强战力。 再以麒麟剑种斩杀李景源。 李景源目光落在章西泠身后的三骑,三骑有两位年轻剑客,最惹眼的是那位枯瘦如柴的老剑客。 荀仲道落子自是不会有半点疏漏。 那老剑客最有可能是拦截的赵高的高手,恐怕少陵城中的三千大雪龙骑军也被拦住了。 难不成邵同光所说的最终杀子指的是荀仲道? 章西泠自马背一跃而下,目中含煞,平静脸上写满怒容,一步一步走来,冷声道:“灭门之仇不共戴天,麒麟山庄章西泠前来报灭门之仇。” 赵高阴冷道:“葬剑山的剑种敢杀太子,葬剑山真以为有那葬剑山外不动刀兵的八字圣言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章西泠冷道:“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此行而来,只为报私仇,与葬剑山无关。” 李景源指着他身后四骑道:“你身后的葬剑山剑客胆敢出手,本宫发誓,他日必定兵伐葬剑山。” 那枯瘦老剑客漠然道:“我是章西泠的授剑师傅,是我的剑道传人,我这一生到了最后只有他这么一个传人了。 剑道传承大过命,还望太子殿下理解。” 李景源心中一凝,章西泠的老师不就是剑冢的天象境守剑人吗,看来他猜对了,真是荀仲道的手笔。 李景源冷冷道:“你徒弟要杀本宫,你要本宫理解,你们葬剑山的道理都这么霸道吗?” 枯瘦老剑客平静道:“守剑人不出剑冢,我出了剑冢便不是葬剑山的剑客了。这二人章西泠的剑侍,葬剑山的规矩,剑主剑侍一体同命,剑主若死,他们也无法活命,所以也随之而来。 我的四人孑然一身,此行只有死仇,没有其他牵扯。” 李景源冷笑道:“葬剑山还真会将自己摘得干净,不过你真以为本宫就信了?” 章西泠拔出了腰间麒麟牙,赤红剑身寒意凛然,冷冷道:“信不信随你,但你今日必死。” “找死。”赵高勃然大怒,剔骨剑瞬间弹射而出,身形纵掠间,杀向章西泠,他要瞬杀章西泠,唯有此才能解决这场危机。 但那枯瘦老剑客反应同样不慢,身后古剑瞬息飞出,掠起一道惊鸿,闪至赵高身前。 此剑上剑意杀伐凛然,已有邓太阿几分风采。 赵高悚然,剔骨剑瞬出斩开了古剑。枯瘦老剑客飞身而出,握住了剑柄,杀伐剑意如开闸洪水倾泻而出。 他目光瞥向不远处的邓太阿,心生感叹道:“没想到世间出了这么一位剑道至强,我的剑不及他五分。” 赵高目光森冷,嗤笑道:“五分,你也太高估自己了,最多二三分。” 枯瘦老剑客也不气恼,轻笑道:“五分也好,两三分也罢,拦下你确实足够。” 反倒气到了赵高,他深吸两口气,忍住心头火,退到李景源身边。 他很想杀了这枯瘦老剑客,但眼下护住李景源才更重要。 赵高心中个人私仇不及李景源半分重要。 李景源沉声道:“赵高,你去杀了他。” 赵高连忙道:“殿下不可,我护住殿下等待大雪龙骑军到来。” 李景源摇摇头道:“荀青衣布局怎会有疏漏,恐怕大雪龙骑军已经被拦住了。” 赵高脸色陡变,咬牙切齿。 李景源取下腰间定秦剑,杵剑而立,平静道:“麒麟剑种?不入天象,又岂是我的对手,你安心去吧。” 赵高漠然点头,跨步而出,抚摸着剔骨剑,任由锋利剑刃划破手指,猩红血水染上了雪白剑身。阴柔脸庞狰狞如恶鬼,目光森冷盯着枯瘦老剑客,一字一句,道:“今日不将你割肉剔骨,我自此封剑。” 第104章 退我半步都不得 少陵城门口,三千大雪龙骑军塔城而出,只见在护城河外,有一名面容枯槁的年迈剑客缓坐于马上。双手交叠搁在剑柄上,面朝踏城而出的大雪龙骑军,闭目凝神。 在大雪龙骑军出城之时,陡然睁眼,手中剑瞬息而出,有剑气大如沟,一剑斩断了那厚重吊桥。 吊桥被毁,三千大雪龙骑军难过护城河。 这时有三道黑影自大雪龙骑军侧面疾速穿过,几乎同时跃起,踏着河面,轻松跳到对岸。 来人正是网罗天字杀手, 黑白玄翦、惊鲵、掩日。 马上老剑客眉头紧皱,叹气道:“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 他提剑下马,身上剑气冲天,缓步而行,轻声道:“受人恩情,今日报还。不杀人,只拦你等半个时辰。” “杀!” 黑白玄翦三人没有废话,提剑而出,他们要杀人。 …… 剔骨剑上染血,阿鼻鬼王憎恶。 前有青衣执手败他,后被葬剑山守剑人嘲讽,这位罗网首领真的怒了。 他踏地而出,带着浓浓阴煞黑烟,如同恶鬼,手中染血剔骨剑黑光森寒,直指枯槁老剑客。 枯槁老剑客神情肃穆,持剑抵挡,边打边退,引开赵高,将战场留给章西泠。 章西泠踏步而出,剑气勃发,身后竟是出现赤红麒麟之影,比之在麒麟山庄所见的麒麟影实质十数倍,恍如真实,却有神兽威严之感。 不愧是章家百年血养出的麒麟儿。 “此剑名叫麒麟牙,我章家至宝,以此剑斩你头,报我章家血仇。” 李景源面无表情,平静的拔出插于地面的定秦剑,淡淡道:“我这剑名定秦,古往今来第一帝的佩剑,杀你这无伦常之人,会污了它。” 章西泠俊俏的脸上满是狰狞通红,脚尖才落地,一人一剑奔袭而至,剑气森寒,剑出麒麟随。 此一剑是章西泠的最强,以章家麒麟血脉为引,于葬剑山中苦修十年,通悟得麒麟剑意。 他的麒麟剑意十有七八了,确实已经摸到天象门槛,剑出的麒麟吸天地之力,真如麒麟降世,吼动八方。 麒麟近身,李景源岿然不动,手中定秦剑随之斩出,龙吼声起压过麒麟怒。一条大正金龙咆哮而出,与麒麟缠斗于一处。金龙缠绕麒麟盘旋翻滚,地上出现无数剑痕沟壑,直至龙散麒麟灭。 李景源淡淡道:“你的剑意强我一分,但麒麟终究是斗不过真龙。” 章西泠身上气机翻滚如潮水,皮肤通红,好似受了蒸煮,被煮熟了,呼吸间都有高温气流。这是麒麟血被完全催动的异象,气血翻腾如沸。 章西泠再次携麒麟威势而来,这一次威势更烈。麒麟牙上红光如火,剑气凌然,一剑便劈来,剑气游荡,顷刻间直射脸面。 李景源提剑斩之,这道冷冽的麒麟剑罡于龙吼下消亡。 章西泠已经近身,他通体红似火,状如疯魔,一剑复一剑,剑气一涨再涨,麒麟剑罡浓上更浓。 这份剑道水平放在他这个年纪,称上一句天之骄子并不为过。 只可惜他遇上了天命。 定秦剑翻飞成影,挡下这层层剑罡,始终不退半步。 骤然间李景源身上金流转动,化作金色金刚躯,力气暴涨,一剑斩出。大龙吼天地,一条金龙跃渊冲云霄,层层剑气大浪被一剑破开。 金龙游曳,看似直线一掠而来,实则可在气机牵引下肆意扭转方向,昭示着李景源驭气精妙已至分毫,剑道再次精进。 这几天连续看了邓太阿十二剑杀天象,以及刚才的天下之三之战,灵犀一点通,李景源感悟良多,才有这般气象。 金龙咬住麒麟牙,将章西泠逼退数十米外,这才消散。 章西泠杵剑跪地,口吐鲜血,被刚才的大正金龙打乱了气血、气机。 李景源平静看着他,淡淡道:“章家百年血肉供养出的麒麟子,葬剑山声名赫赫的麒麟剑种,就这份手段?退我半步都不得。所谓麒麟家族果然是徒有虚名,不过尔尔。” 章西泠悚然狰狞,虽然已有绝密情报传出,李景源是宗师武夫,定国剑法臻至第三境,但他依旧有斩杀的自信。 可亲手对敌,自己的最强剑招竟撼动不了对方分毫,此间差距,让他备受打击。 李景源的嘲讽更是让他怒火中烧,他一指重重点在心口,表情又狰狞几分,痛苦之色愈烈。 骤然间他身上红光又重了几分,竟是蒸腾出了一缕缕的热气,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火炉,散发着高温。 远处的枯槁老剑客神色大变,急切呼喊:“西泠儿,不要做傻事。” 赵高一剑将其逼退两步,阴冷道:“莹莹烛光岂敢和日月争辉,你们师徒二人皆是不自量力。” 枯槁老剑客气机升腾,杀伐剑气如渊而出,十八路葬剑术施展开,剑招覆甲,如剑气大浪,摧枯拉朽,有大千气象。 这枯槁老剑客为了唯一传承弟子舍命了。 赵高同样豁出了命,阿鼻地狱自有气概,万般恶鬼迎上了十八路剑气大浪。 李景源眉头一皱,他看过章家秘录,知道章西泠是用了章家苦心孤诣钻研出的燃血秘术,燃烧麒麟血脉本源换取麒麟之力。 此为禁术,施术者燃尽体内麒麟血脉,下场不死也是残废。 这位麒麟剑种被打击的失了心智,用上了以命换命的打法。 章西泠身上好似燃烧火焰,那麒麟剑意不断拔高,超出了许多,竟是有失控的迹象。 李景源提剑而出,他可不是江湖侠客,不会好心等着对方完全施展好秘术再动手。这是生死斗,没有规矩,当不择手段。 大正金龙咆哮而出,二十丈金龙噬人而去。 两道人影从章西泠身后窜出,展剑而出,砍在大正金龙上。 章西泠的两个剑侍别看年轻,却皆是宗师修为。 葬剑山的剑侍都是从江湖搜罗而来的剑道天才,从小便生活在毫无生气的剑冢,被守剑人严格要求,服秘药,苦练十八路葬剑术。从小到大只有练剑,再无其他。 葬剑山每逢多一个剑种便会安排两位剑侍,剑侍剑主一体同命,与死士也差不了多少。 这般年纪却有宗师修为,放在江湖上也是天才人物,也可风头一时,可在葬剑山却只是个供剑种修剑的侍从。 人人都说葬剑山是埋葬了多少剑道天才的坟地,从剑侍身上便可看出一二来。 第105章 你入天象,我破剑四 两个苦修十八路葬剑术的宗师剑侍全力展剑,剑势比得上宗师中后期的剑客,但李景源这一剑是抱着杀死章西泠的决心斩出的,已至最强。 两个剑侍的剑被大正金龙的磅礴剑气压的弯到不能再弯,砰一声,两剑脱手,大正金龙将两剑侍顶飞出去,狼狈砸在地上,身上多出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剑痕,重伤濒死。 大正金龙明晃晃的杀向章西泠,章西泠蓦的起身,麒麟牙瞬间燃烧炙热火焰,摇动出一轮赤火红线,似乎将天地切割而开。红线绕过大正金龙,龙头竟是诡异掉落下来。 李景源眉头一凝:“天象?不,只是借用了章家百年浓缩而来的麒麟血脉燃得的麒麟之力暂时挤入天象境,只是凭着外力投机取巧的行径,力是到了,只是意还差得远。” “虽然只是伪天象,但杀个宗师巅峰还是可以的。”章西泠踏步而来,身上高温蒸腾出大片白雾,周遭温度都暖和了不少。 “我自三岁练剑,如今二十九,练剑二十六年。” “衡顺历二十五年,我从章家麒麟剑诀,葬剑山葬天剑典悟得一剑。此剑以章家麒麟剑诀为骨,葬天剑典为意,是我二十六年剑道之合。” “我以此剑杀你,配得上你的身份。”章西泠身上气机手握麒麟牙,其上火焰愈燃愈烈,有麒麟怒吼震动八方四野。 他步履加快,猛地踏地,跃至空中,手中麒麟牙炸起大片焰光,身后凝聚出一头二十多丈高的火焰麒麟。 麒麟怒吼,天地变色,云气翻滚,汹涌如怒涛,层层叠加,厚如铅石。 一剑斩落,有漫天火光冲天落下,背后那二十丈火焰麒麟怒吼着俯冲向李景源。 章西泠燃尽章家百年血肉供养出的麒麟血脉,融入了他二十六年的剑道,递出了绝命一剑。 一剑出麒麟,这一剑可称得上恢宏霸气。 火焰麒麟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疾速落下,那麒麟威压落在身上,仿佛身体都重了几倍,地上碎石被压成齑粉,好生霸道。 正如他所说,他这一剑杀得了宗师巅峰。 别说杀宗师巅峰了,天象境面对这恢宏一剑都得小心应付。 李景源依旧岿然不动,神情无变,平静道:“你入得伪天象,我便入那剑四境。” 李景源身上气机就如滔天洪水开闸,剑意疯狂攀升,瞬息达到最巅峰,那麒麟威压当即被浩荡剑意冲散。 麒麟近身之时,李景源聚全身气机于剑,瞬息斩出了两道萦绕的煌正剑气。 这两道剑气相互缠绕,向前翻滚,轰在了扑落下来的火焰麒麟身上。 两股剑气萦绕滚动,越转越快,火焰也卷入其中,形成了两道滚动的火焰剑气,那头恍如真实的火焰麒麟竟是被这两股滚动的剑气给一点点搅碎,直至彻底炸开。 剑气滚龙壁! 定国剑法第四境裂国境中的最强剑法,大衡开国皇帝在荡雁谷一战中,以这招剑气滚龙壁绞杀前燕大军两千人,剑气滚过无一例外皆是被滚动剑气碎尸。 这招剑气滚龙壁一战成名。 李景源自荀青衣和邓太阿一战中,收获颇多,于章西泠一战临场突破,跨入定国剑法第四境裂国境。 章西泠不知是因为最强一剑被破,气血攻心还是燃血秘术反噬,口吐鲜血,身上气息骤降,自空中坠落下来。 李景源一步跨出,瞬息而至,定秦剑扫出。章西泠匆忙应对,麒麟牙向前一荡和定秦剑碰在一起,巨大的力量冲击将快要落地的章西泠再度打飞十米开外,几个狼狈翻滚,才起身就是一条金龙游曳而来。 他那两个重伤濒死的忠心剑侍替他挡住了这条金龙,用两条命换了他一条命。 但李景源可不会给他活命机会,剑中惊龙再出,来势更凶,章西泠持着麒麟牙拼死施展葬剑术。不是他不想避其锋芒,而是完全逃不掉,只能硬碰硬。 他斩了金龙,也被再度击飞。等他在起身时,李景源已至他身边。 章西泠头顶发髻掉落,头发散落。身上皮肤有大片灼烧之痕。原先那气宇轩昂,头角峥嵘的麒麟剑种已不复存在,此时的他更像头疯魔败犬,怒吼连连。 “我要杀了你。” 他怒而出剑,可惜气急败坏,血亏力竭,破绽百出。李景源随意躲开他的麒麟牙,一脚踹得他身躯如挽弓,倒飞出去五六丈外,吐血不止。 李景源平静的俯视着挣扎不起的章西泠,面无表情道:“剑道水平确实非凡,可惜生的罪孽。” 章西泠双目血红,不知哪来的气力竟是挣扎而起,虽然已经握不住麒麟牙,但还是咬牙向前,还想再战。 李景源轻描淡写一剑递出,两条滚动剑气搅碎了他的身体,独独剩下一颗脑袋,落地后滚西瓜似的滚出去老远。 “死在剑气滚龙壁下,不算辱没了你这剑道天骄。” 下一瞬,李景源忽地毛骨悚然。 又是那种感觉,一瞬间他身形向前翻滚。只是几息间距,有一道流光贯穿长空而来,瞬息间击中李景源原先位置,地面炸出了一个半米圆坑,那圆坑中间插着半根精钢长箭。 又是那方十箭。 他一直躲在附近,等待绝佳机会出手。他抓住李景源杀死章西泠后心神放松的契机出箭,差点就命中了李景源。 李景源脸都气绿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一次比前一次还要惊险万分。 但他来不及思考,因为那骇人箭意再度出现了。这次不止一道,空中有两箭如飞虹横空而来。 李景源一剑斩出大正金龙,但是被一箭射爆,剩下一箭从破碎的金龙中钻出,瞬息而来。 李景源压榨体内残余内力,斩出一剑,箭剑碰撞,李景源直接飞了出去。双臂衣袖片片撕碎,金色双臂出现了道道裂痕,金层开始消散,金刚不坏身都被破开了。 双臂酸麻,不似自己,定秦剑都无法握紧,接连吐出几口血水。 但总算是挡住了这要命一箭。 小山之上,棋盘之中,邓太阿头一次露出如此恼羞成怒的面容,喝道:“方十箭,你该死。” 十二小剑落入周身,他背后从未面世的太阿剑撕碎了包裹的布条,冲出剑鞘,落入邓太阿手中。 他有小剑太阿,已无敌天下,这口大太阿本不用出世,继续养剑,等养剑足够,一剑定那天下第一。 此时邓太阿已顾不得许多,持剑一斩,辉煌剑气劈开了这座天地棋盘,雷雨俱消,天地平复。 邓太阿一指出,十二小剑瞬息破空,朝着那箭来方向飞去。 荀青衣一挥手,十二黑子破空,打落了十一小剑,独独剩下那蚍蜉小剑藏于小太阿剑下躲过了黑子,射碎长空而去。 第106章 王霸无异道 小山往西五里处,方十箭站在一座小土丘上,以怪异的射箭姿势单腿站立。 “他已经重伤了,只差一箭,只差一箭就能杀了他。”方十箭眼神瞬间坚定,背后箭袋中精钢长箭震动,陡然飞出一支落入手中。瞬间将重弓拉至满圆,集全身气力要射出致命一箭。 他感受到了那袭来的蚍蜉小剑,但他没有躲避,专心控箭,已经不计生死了。 眼下是杀死李景源最佳机会,错过了这次,日后真不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鹰眼死死盯着李景源,全神贯注,要以命换命。 “死来。”方十箭在蚍蜉小剑近身的刹那间,射出了绝命一箭,而后身体快速偏转,蚍蜉小剑透体而过,带出一条血线,再也无法保持单腿站立姿势,向后摔去。 “又是这口小剑。”倒地之前,他看出了射穿他的小剑,当初断他一臂的也是这一剑。 他好像记得小剑叫蚍蜉,蚍蜉撼树的蚍蜉。 蚍蜉两剑,一剑断臂,一剑绝命。 他面露苦涩,砸在地上,溅起沙尘,真如蚍蜉。 邓太阿直接甩出手中大太阿,想要拦住方十箭的绝命箭。然而荀仲道却不会随他意,浩然气铺天盖地汹涌而出。他虚空一抓,大太阿所行空间顿时凝固,杀伐剑气撕裂浩然气,仿佛空间都被撕碎。 邓太阿倾力一剑,世间绝巅,荀仲道的浩然气也抵挡不住。但不重要,牵扯两三息足够了。 即便邓太阿如何盖世无双,错失了两三息时间,也拦不下那天象射手的绝命箭。 荀仲道似乎不打算动手了,轻笑道:“天下第一的绝命箭,太子挡不住。” 邓太阿面无表情,只是那如江海倒翻的恐怖杀伐搅乱着周遭空间。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荀仲道眯着眼,不在乎着滔天杀机,自顾自道:“那方十箭当真是为了李白衣连命都能舍得,世间痴情者有他一人。也不枉我与他座谈半日,定了他舍命杀心。” “用天下第一的天象射手一命,换太子身死,这笔买卖于我来说大赚,于长公主来说应当有些亏本吧。” 他话音刚落,一股惊天气息自远处冲天而起。荀仲道脸上笑容突然停滞,目光蓦的看向李景源方向。 只见李景源站立起来,身上气机充沛勃发,一条金龙绕身而动,衬托着霸气浑圆。 邓太阿当即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入天象了,哈哈哈哈,先入剑四,再入天象,殿下当真世间无一。” 李景源手一挥,定秦剑破空,化作一条璀璨金龙,挡住了袭来的绝命箭。 轰的一声,精钢长箭炸裂粉碎,金龙同样爆开。定秦剑失去光芒,无力掉落在地。 李景源凌厉目光看向小山,与荀仲道对视上,目中平静,轻声道:“你还有何手段?” 荀仲道神色古井无波,伸出手掌,做了个反复动作,最终放下手,身上浩然气机也如洪水归海尽入体内。 他对李景源平静道:“太子,做个交易如何?” 李景源眉头一皱,讥笑道:“眼看杀不死我,便要做交易,哪有这么好的事。现在换我杀杀你这位天下第三了。” 荀仲道没有生气,平静笑道:“这位的剑确实是剑道绝巅,那剑客榜第一慕容的剑也逊色一分,若是死战,胜负还真难说。但我若一心要走,他也拦不住。” 邓太阿眉头微皱,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李景源脸色微沉,心中满是不甘心,被人做局,差点就一命呜呼了。若不是关键时刻,用了袁左宗灭了一家武林势力,完成【暴压江湖任务】任务抽得的二十年修为卡奖励。以平白获得的二十年修为冲破宗师桎梏,强入了天象境,这才挡住了方十箭的绝命箭。 结果局势扭转后,又拿捏不住对方,着实憋屈的很。 李景源冷道:“天下人都说你荀青衣外儒内霸,果然如此。” 荀仲道淡笑道:“儒家圣贤非我意,宏阔肱骨才是我的路。” 他一人撑起余燕,若是如儒家儒士那般讲究仁礼,余燕根本没有如今的一蜀之地。 他不愿做儒家圣贤,一心为余燕肱骨。所以心有计较,肠有百结,手有霸道。 荀仲道也不知是好奇,还是因其他的什么,问了一无关的话:“我观太子行事烈烈,有霸道无王道,我很好奇太子是外霸还是内霸。” 李景源沉声回了一句:“王霸无异道。” 荀仲道颇为赞同的道:“太子好见识,如今天下能有太子这般见识的可不多。 如今的儒家尊王抑霸,认为王道如砥,得天理之正,而霸道是仁义之偏,私心之用。 但他们岂知诚心而王则王矣,假之而霸则霸的道理,所谓王霸不过治天下之手段,王也好,霸也好,治国之道从来都是王霸道杂之。” 荀仲道自顾自的道:“现在的儒生有本领无工夫,空有玄谈,皆是腐儒而已。你大衡朝堂的那些儒官,多半也是如此,唯一能入眼的也就是那位董首辅了。” 李景源眯着眼,这荀仲道一介余孽贼子会好心教导灭他大燕的敌国太子治国之道? 怕是重点在那句大衡儒官多半腐儒吧。 有些离间的意思。 这位荀青衣真处处心机啊。 李景源平声静气道:“还是说说你的交易吧。” 荀仲道微笑道:“归还我大燕的照阳神符,你此次甘州之行我不会再对你出手。” 李景源脸色忽地转冷,哼道:“今日是你布局杀我的最好时机,有一个麒麟剑种,有一个天象射手供你布局,但他们都死了。过了今日,我大军回归,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荀仲道淡淡一笑,笑意玩味道:“你还是小看了董首辅他们杀你的决心,甘州之局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真正的杀局还没到。” 李景源脸色一变,沉声问道:“你不是甘州局的最终杀子?” 荀仲道瞥了眼李景源,摇头道:“不是,确实有人传信于我,说你身上有照阳神符,我才前来取神符。起初没打算杀你,毕竟大衡太子,杀了你动静太大,得失参半,不合心意。 我随你一路,见了你的霸道手段和武学天赋才动了杀心,这才有了今日这一杀局。 这一杀局只用了一份恩情,麒麟剑种和方十箭不过是顺水推舟,但也算不得处心积虑。” 第107章 注定肩挑天下,手担万民 今日杀局可谓环环相扣,算尽了一切,若不是李景源有挂在身,真会死在了荀仲道这杀局中。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如此杀局竟只是荀仲道的随手布置,不是甘州杀局的最终杀子。 李景源沉着脸,在思考荀仲道此话真假。以荀仲道的浩然气概,不至于撒这种无意义的谎言。 荀仲道微笑道:“太子觉得这笔买卖如何?” 李景源从衣兜中掏出那枚照阳神符,果断扔了出去。荀仲道抬手一引,浩然气托着照阳神符落入他手中。 荀仲道翻看了一遍,平静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真心笑容。 李景源打趣道:“照阳神符是前燕至宝,两百年间几经转手,荀青衣年岁不过五十,想必没见过真正的照阳神符吧,你确定这块照阳神符就是真的前燕至宝?” 荀仲道淡然一笑,轻声道:“我大燕至宝自有玄妙,不知者无法仿制。况且这块照阳神符是你的买命钱,买你的命,怎能用假的。” 李景源眉头一挑,眼中泛起冷意,这冷意不是冲着荀仲道,而是爷爷辈的李弼白,荀仲道称收到的那封秘信定然是来自李弼白。 可以说这场杀局就是李弼白的借刀杀人计。 李景源淡淡道:“说起来你应当感谢我,若没有我,这块照阳神符怕要永不见天日了。” 荀仲道轻笑道:“这么说倒是不错,那仲道承诺你一句,他日杀你,我会亲自为你选一处风水宝地。这一世你出身不好,希望来世你能如意安稳些。” 他刚说章西泠生的罪孽,这才过了几分钟,就被荀仲道说他出身不好,因果报应这么快的吗。 李景源哈哈一笑,讥讽道:“我一出生就是太子,天下第二尊贵,你说我出生不好?” 荀仲道喟然摇头道:“父子猜疑、姑侄相恨、兄弟阋墙,亲情淡薄如纸,这样的家世称得上好? 你入这甘州死局,就是你那些兄弟、姑姑,甚至连那衡顺帝都在背后推动,这买你命的照阳神符也是皇室的老妖怪送出的。 你看看皇室那么多人都想你死,这样的皇家连寻常百姓家都不如吧。” 李景源没心没肺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我出生就是太子,注定是肩挑天下,手担万民。天降大任于我,一切阻碍都是磨刀石而已。 我心怀天下,岂能执着于小家幸福。” 荀仲道摇头失笑道:“此句来自孟圣人的《孟子·告子下》,这句话可不是这么理解的。” 李景源笑道:“我觉得这么理解也没错,书中道理嘛,用得上才是道理,用不上那岂不是束之高阁的死物。” 荀仲道点头道:“倒是对的,世间万般道理当为经世之学,正人用之为正,歹人用之为邪,以人呼!” 荀仲道目光微微一沉,语调也生冷下来,道:“你能说出王霸无异道,说明你心怀帝王之术。又冠冕堂皇说不拘泥小家亲情,你之生性当是凉薄。你这种人日后做了皇帝,手段定然酷辣无情,比怀柔稳进的衡顺帝更加危险,断然不能让你成为皇帝。” 李景源一阵头大,没想到随口胡诌,反而让他添了几分杀心,早知道就不与他多说废话,随即摆摆手道:“此局罢了,荀青衣走吧。” 荀仲道拂袖离去,踏青莲消失于茫茫白雪中。 荀仲道刚走,李景源脸色立马涨红,体内气血翻腾的厉害,忍不住吐出一口猩红血水。 方十箭的箭太过霸道,他伤得很重,强入天象也受了反噬,刚才不过是在强撑压制。 邓太阿闪身而至,手掌搭在李景源肩膀上,帮他梳理体内躁乱气血。 这时赵高也回来了,他伤得更重。一身紫蟒碎的厉害,身上伤口可见骨,尤其是脖子处有一道可怖剑痕,几乎绕颈,相当骇人。 他拖着一具几乎被剔光了血肉森森骸骨,步履蹒跚而来。 见到李景源看过来,赵高满是血污脸上挤出笑容,道:“老奴说了,割他肉剔他骨,就不会食言。” 李景源笑着点头,气血平复后,感叹道:“今天可真够惊险的。” 邓太阿手指曲动,那袭杀方十箭的皮肤小剑受到牵引,跳入空中,飞空归来,落入剑匣中。 邓太阿合上剑匣,重新挂回腰间。淡淡一笑,道:“险是险了些,但你这次在生死之间先入剑四,又入天象,这险冒的值得。” 又笑着补了一句:“剑四天象,放眼江湖能杀你的只有武评榜前十了。” 李景源不由点头,今日这一局下来,他至少少修炼好几年。 邓太阿接着又笑道:“读书人的心眼子又脏又多,那荀青衣更是心有百转千回,肯定会将你的修为境界传播出去,用力捧杀你。 估计很快整座天下都会知道你二十二岁入剑四天象,天下仅见,说不得下次武评榜、剑客榜你能有个极好名次。” 李景源苦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邓太阿淡淡道:“好坏皆有,当朝太子、剑四天象、绝世天骄,名头够大了。到时候你振臂一呼,就会有不少投靠者。” 李景源微微颔首,这座江湖可不只有逍遥潇洒,更多是追名逐利,贪财恋权。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两句话有道理的很。 这时有大批马蹄声传来,转头看去,是大雪龙骑军来了。 三千大雪龙骑军奔袭而至,同时下马,单膝跪地,杵刀垂首:“属下来迟,请殿下治罪。” 黑白玄翦三人随之快步走出,跪在李景源面前,垂首道:“请殿下治罪。” 赵高一脸怒容,眼中隐有杀机,叱喝道:“为何来迟了?” 黑白玄翦道:“有一剑客拦路,斩了吊桥,阻止了大雪龙骑军过桥。我三人联手依旧不敌对方。直至方才,有声音自空中传来,那剑客才收剑离去。” 赵高冷声道:“那剑客是谁?” 黑白玄翦道:“看剑术路数应当是剑客榜第五位的青蛇剑高子冉。” 赵高恶狠狠道:“剑客第五高子冉,我记住了,他日必将他剥皮拆骨。” 李景源道:“荀青衣说用了一份恩情,应当就是这青蛇剑高子冉了。有他拦路,你等来迟不为过。” 李景源指向方十箭的方向,道:“朝着那个方向,大概五六里的位置,把方十箭的尸体带过来。” “是。”黑白玄翦立马领命,快速奔去。 黑白玄翦去的很快,但回来却很慢,而且是空手而回。 第108章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方十箭所立小土丘。 李景源一众人来到此处,看到了地上洒落的血水,但却没有方十箭的尸体。 邓太阿道:“我那一剑当刺中了他的心脉,应当活不了。” 黑白玄翦指着一处并不起眼的脚印,说道:“殿下,这个脚印浅而无力,大小也与其他足印不同,这里应当还有第二个人,根据脚印推断应该是个身高六七尺左右的男性。” 接着又指向一处道:“这里有马蹄印,马蹄印朝西,是往西边走的。不过这马蹄印有问题,这些马蹄印很浅。如果是托着两个人,马蹄印应当再深一倍才对。” 李景源皱眉道:“故作迷阵,是故意引我们向西。” 黑白玄翦又道:“我查探过了,脚印向北,但我追出百米,脚印却消失了。” 李景源眉头皱的更紧,道:“消失了?难道藏起来了?” 黑白玄翦摇头道:“我仔细检查了周围,无处藏人。”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难不成还能飞了不成,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三千大雪龙骑军轰隆而动,以小土丘为中心向外地毯式搜查。 就这般找了足足一个时辰,搜索了二十里范围依旧没找到方十箭。 李景源表情难看,阴沉道:“难道他还真飞了不成?” 邓太阿沉声道:“有一种可能,那出现的第二个人是个高手,或能做到踏雪无痕。” 赵高补了一句:“若是高手,估计早就逃的无影踪,追不上了。” 李景源沉吟片刻,喃喃道:“什么人会救方十箭?难道是长公主的人?” 随即哼了一声:“算这方十箭运气后,本来还想割他的脑袋,将头颅挂于城墙上,尸体埋在少陵城下,让他死后也不得安生,夜夜被冤魂折磨。” 他李景源可是很记仇的。 “罢了,不找了,回城。” 李景源带领三千大雪龙骑军返回少陵城,大雪龙骑军两千守城,余下一千驻守刺史府,护卫李景源。 李景源将章家秘录交给掩日,道:“你去一趟葬剑山,将这本章家秘录交给葬剑山。什么话都不要说,送完后立马回来。” 掩日接过章家秘录,立马动身。 虽说他们已经脱离葬剑山,生死无关葬剑山,但双方都知道其中缘由。 葬剑山死了一个麒麟剑种或许不会怎样,但死了一个天象守剑人那就不一样了,很有可能不会罢休。虽然不敢明面上针对李景源,但暗地里就难说。 李景源送出这本章家秘录就是让他们明白,是他保住了葬剑山的脸面,让他们没理由再对李景源出手。 但这件事不算结束。 他日李景源重兵在手,必报今日之仇。 葬剑山,葬剑山,葬他们那群剑客岂不真好。 他李景源很记仇的。 李景源调遣罗网和少陵城的官差离城接引李存孝他们归来。 今日荀青衣这一局让他差点身死,他不得不更加重视甘州死局的最终杀子。 第二天凌晨,李存孝和典韦二人先行赶到少陵城,余下骑兵还需一日时间。 身边多了李存孝这位绝世杀神,心里也安定许多,可以专心养伤。 少陵城中十五日,李景源伤势尽复,天象境界也稳固了。 更惊喜的是【暴压江湖】任务已经完成了二十七次,代表袁左宗已经灭了二十七个江湖势力,攒下了二十七个盲盒大礼包。 不过大多是最差的1级盲盒,2级只有四个,3级一个也没有。 甘州江湖名声最大的的雀刀门也不过是提供了2级盲盒而已,甘州江湖还是太弱了。 李景源先将1级盲盒全部打开。 “恭喜宿主获得良弓*1000。” “恭喜宿主获得精钢刀*2000。” “恭喜宿主获得一年修为卡*1。” “恭喜宿主获得普通军卒*1000。” “恭喜宿主获得玄品功法混元掌。” “恭喜宿主获得黄金一万两。” …… 二十三个1级盲盒大礼包一共给李景源开出了三千普通军卒,玄黄两品武学功法三本,武器甲胄凑凑还不足千套,金银倒是不少,足有五十万两。 李景源觉得最有用的修为卡有两张,还都是一年修为卡。 1级盲盒大礼包不尽人意啊。 李景源紧跟着打开了四个2级盲盒大礼包。 “恭喜宿主获得西凉铁骑*4000。” “恭喜宿主获得明光甲。” “恭喜宿主获得五年修为卡。” “恭喜宿主获得魏武卒*2000人。” 李景源忙查看,系统奖励的这支西凉铁骑是西晋末年名将北宫纯所领精锐骑兵,兵种介于轻骑和重骑之间。 古有民谣:‘凉州大马,横行天下’,说的就是北宫纯的西凉铁骑。 这三千人的西凉铁骑毋庸置疑是百里挑一的精兵。 而开出的第二个军团魏武卒来头更大。 古华夏战国时期有七个特种精锐军队,分别是秦锐士、楚申息,齐击技,魏武卒,韩劲弩,赵边骑,燕死士。 魏武卒便是其一,由兵家亚圣吴起亲自训练,是一支精锐重装步兵。 《荀子·议兵》中记载过:“魏之武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简单来说魏武卒人皆膂力惊人的悍卒。 魏国就是靠着这支强悍的魏武卒,攻秦,败齐,破赵,灭中山,成为战国第一个称雄的国家。 这两千魏武卒完全可抗衡三千西凉铁骑。 加上这两支精兵,李景源麾下兵马已有两万人了,除了三千普通军卒外,至少都是以一当五的精锐,可当十万大军。 第三个奖励五年修为卡自是不用多少。 最后的明光甲也是颇有来历,是【将夜】一书中武道巅峰的夏侯所穿铠甲,以坚不可摧着名。 李景源兵有定秦剑,可却没有与之配套的宝甲,这套明光甲刚好弥补了李景源有兵无甲的尴尬。 李景源很满意四个2级盲盒大礼包开出的奖励,只可惜甘州江湖太弱了,最强的雀刀门也灭了,余下江湖势力恐怕只能给他提供1级盲盒大礼包。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若是能多开出些修为卡也好。 甘州死局不知何时到来,他得尽快肃清甘州江湖。 这日中午,四千西凉铁骑踏城而出,朝着那座岌岌可危的甘州江湖而去,加速甘州江湖灭亡。 第109章 大金刚血入药 前有七千大雪龙骑军压得这座甘州江湖喘不过气,后有四千西凉铁骑奉命踏州,两支铁骑彻底绞杀了这座江湖。 这座甘州江湖人心惶惶,无门无派的江湖好恶客生怕遭到毒手,被吓得纷纷遁藏,或逃离了甘州。 动荡恐慌的的又何止是甘州江湖,参与了甘州之局的官绅世家皆是被太子的烈烈手段吓得魂飞魄散。 不过很快李景源的一封封密信送去了这些官绅世家手中,稳住了他们。 信中有苛责,更多的意思是让他们将功赎罪,让他们解决甘州流民问题,稳定甘州。 甘州首位的马家收到了两封密信,一封来自李景源,一封来自马恕。 马恕为保命亲自写下密信让马家全力执行李景源的命令,有马家带头,头上又悬着铁骑利刃,甘州的官绅世家们只得低头照做。 没有照做或办事不力的,罗网就会上门,抄家灭族。全族上下脑袋斩下,发往甘州各城巡展,警示这些官绅世家。 半个月时间,就有一个世家,五个豪绅被抄家灭族,上千颗脑袋还在各城巡展。 这等狠辣手段下,官绅世家纷纷慷慨解囊,甘州流民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 李景源并不是要放过这些参与甘州之局的世家豪门,而是先利用他们解决流民问题。 这些世家豪门都是盘踞甘州各地的地头蛇,经营了数十年,上百年之久。若是这些世家豪门被逼急了,联合起来搞事情,比甘州江湖更加危险。 李景源倒不是怕他们,而是甘州死局的最终杀子迟迟没来,他不想腹背受敌,再多一个难缠对手。 等彻底解决了甘州之局后,他会着手清洗掉这些甘州官绅世家。 参与此局的一个也逃不掉。 甘州奇骏谷一座由地陷而成的特殊地貌,此地比邻甘州大江,有江水自谷上流过,落谷而下,形成了层层叠叠的瀑布。 奇骏谷水多则林密,花木扶疏,风景旖旎,是甘州有名的奇地。甘州士子甚至其他州的士子多喜欢来此观大江,览瀑布奇景,奇骏谷中的岩壁大石上多有这些士子们留下的寄情诗词。 不过二十年前,甘州祝家强取了这座奇骏谷,将其变成了祝家私物。 祝家是甘州的大世家,与马家是数十年的姻亲关系,马祝两家每一代都会有联姻。 马恕年轻的时候就娶了祝家的大小姐。 前年这位祝家大小姐意外离世,祝家还将一对双八的双胞胎姐妹嫁给了年过六十的马恕为妾,继续巩固双方的姻亲关系。 值得玩味的是这双胞胎姐妹和那位去世的祝家大小姐是姑侄关系。 祝家得益于马家这份深厚的姻亲关系,在甘州几乎横着走。 祝家生意也是和马家紧密相连。 马家拥有甘州最大的养马地,经营着甘州最大的贩马生意,甘州出产的马匹有六成来自马家。 而且马家出健马,能养出驮负重甲的健马,这一点深得朝廷看重,靠着朝廷扶持,马家才能稳坐甘州第一世家。 马家野心不止于此,但朝廷不想马家一家独大,因而有牵制在,马家想要更进一步,就得拿下甘州马政职,这也是马恕入甘州局的原因。 马家每年都需要进入西戎购马,有官方背书,马家可以轻易穿过边境关隘。 祝家便靠着马家的运输路线和关系网偷偷将大衡的绸缎胭脂等紧俏货物送往西戎那边转售,差价极为可观,尤其是走私些盐巴之类的禁物,更是日进斗金。 祝家在马家眼皮子底下走私,马家岂会不知。若没有马家庇护,祝家又怎能安生做了二十余年的走私生意。 马家庇护祝家可不是因为姻亲关系,而是实实在在的金钱利益,祝家将走私所赚的六成收益都给了马家。 马家常年游走在两国之间,太清楚走私生意日进斗金,但他们不敢做。 祝家何尝不是马家用来赚这走私收益的替罪羊。 奇骏谷中多瀑布,其中最大的一条瀑布落差有百米,倾泻而下时,跌水万钧,轰响声传出半里之外。 曾有大儒于此写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的千古名句,因而这条瀑布有了天河之名。 此时在这万钧流水之下,坐着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人,袒露上身,用后背扛起激流,全身肌肤被冲击得通红入紫。 这腊月寒冬,他却袒露上半身,承受冰水冲击,一看便知这是位修为精深的武夫。 这中年武夫不是别人,而是祝家的当代家主祝年。传闻他早年拜了个神秘老师,学了一门内外兼修的横练功夫,靠着祝家雄厚财力,硬是将横练功夫练到了先天境。 祝家强取这座奇骏谷,便是祝年想依靠天河瀑布的水流冲击修炼横练功夫。 渐渐地祝年身体摇摇晃晃,似乎到了极限,有些扛不住这湍急瀑流。 这时有一佝偻老人神出鬼没的穿过了祝家布下的暗哨,出现在了天河瀑布附近,遥望着瀑下中年人。 只见这佝偻老人一挥手,一道无形之力将瀑下中年人扯拽出来。 中年人脸色陡变,内力运转间身上水流迅速蒸发,形成了大片白雾。抱起拳架,随时出手。 待他看清来人面容,脸色立马恭敬,抱拳道:“老师,您来了。” 佝偻老人随意坐在一块大石上,从衣袖中掏出一杆包浆严重的老烟枪,自顾自的塞上几钱一斤的烟叶,点燃烟枪,用力吸了一口,而后吞云吐雾起来。 外界传言声名赫赫的铁手祝年此刻倒像个犯错的孩童一般,双手垂落,恭敬站在一边,头都不敢完全抬起。 佝偻老人吐出一口浓烟,展颜抒怀,瞥了一眼祝年,道:“易筋铁衣功不能急功近利,须知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要足够厚实才行。” 祝年羞愧道:“老师教训的是,弟子日后不会冒进了。” 佝偻老人颔首道:“再过几年你的易筋铁衣功就能到先天巅峰,到时我去趟落龙寺给你取来龙守秃驴的大金刚血,以大金刚血入药,可让你破入宗师。 其实齐小秃驴的大金刚血更好,但泥难山对他看护的紧,不好上山,而且那齐小秃驴的大金刚身也确实破不开。” 第110章 天下第一魔头陈六甲 祝年有些好奇问道:“齐白衣二十不到,他的大金刚身连老师都破不了?难不成他真是佛陀转世?” 佝偻老人抽一口烟,重重吐了出来,眯着眼道:“大概是吧,应该还是从西边来的佛陀。不过天机模糊的很,算不清。 听说齐小秃驴出世的时候有佛光普照,地涌金莲异象,这没法考证。不过齐小秃驴一夜入大金刚境确实出现了佛光普照泥难山异象。 老头子当时好奇的紧,就用了曾取来的半成大燕国运推算了一番,结果天机厚重,只看的气运金线往西入天穹而去。老头子舍不得另外一成国运,就没继续算下去。” 祝年瞠目道:“老师,这世上真有转世一说?我只当是那些道佛如三家故作宣传,抬高身价的手段。” 佝偻老人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先天五境,入那第三境便是人间一流,如道家第三境陆地神仙,称作陆地神仙已不为过了。 那第四境古往今来凤毛麟角,他们都不能称之为人了,估摸他们自己也没把自己当人。一个个坐在洞天福地中,以人间做棋盘,拨弄着人间,争夺着天地气运,图那再上一层。 要知三教至圣可都是先天第五境,都是些一语成谶的真神仙,神通连天地,魂魄游四海。老头子也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知晓那天宗的谢玉霄就是道门吕祖转世,只是不知为何又转世了,道门这些年都在寻找吕祖的转世之身。” 祝年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吕祖啊,那可是更久远的大人物。道家典籍中,这位吕祖可是早已飞升仙界了。还有那位谢玉霄也是上一代的天宗大天师,传闻也已经飞升了。 佝偻老人也不顾祝年震惊,抽着烟枪,自顾自道:“老头子看过佛门光世录,知晓佛门源头在西方孔雀国。那里的佛门,不应该称之为佛教,不止释家一门,佛陀有好几位,好生气派,想必气运如华盖吧。 等老头子再得几分气运,一定想办法去趟西方孔雀国,夺几分气运回来。 那西方释迦摩尼转世入中土,估计也惦记着我们这里的气运,老头子算计算计他们,算是礼尚往来了。” 祝年皱眉道:“佛家东度中土已有千年时间,难道还和原来的释家有关联不成?” 佝偻老人轻笑道:“大概是根底在吧,佛门前生为释门,释门只有一位释迦摩尼佛,若那齐小秃驴真是佛陀转世也只有那位释迦摩尼佛了。” 祝年初次听闻人间辛秘,被震惊的有些恍惚。佝偻老人看了他一眼,道:“现在告诉你这些还为时过早,本想你入宗师再与你说说的。今日不知怎的,就多嘴了几句。 或许是见了能和荀三甲旗鼓相当的桃花剑神,他那杀伐剑道当真厉害,道一声剑神也不为过了,也或许是亲眼见到太子入剑四天象跻身世间一流,心中蔚然吧。 这大衡要热闹起来了,亦如当年的大燕,这么多年的下子布局终于要正式开场了,有感而发。” 祝年只听着,不敢打扰佝偻老人自说自话。 佝偻老人又抽了两口大烟,重重吐出,沉声道:“甘州的最后一子,可以下了,也不用隐藏,让最后一子猛烈些,将甘州搅得天翻地覆。 本来老头子收了大衡的点点气运,落子甘州。但前些日子见了那大衡太子,老头子有些看不透,二十二岁入得剑四天象,世间罕见呐,他那开国老祖也不及他。 若是让他活着回京都,皇宫里的老怪物铁定会保着这位得意后人,那时就不好杀了。 趁着那老怪物出不了皇宫,赶紧杀了为好。” 祝年神情一紧,躬身肃穆道:“是,老师。” 佝偻老人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轻笑道:“等这一子完成后,就好生跟着为师修行,你是我陈龙宫的大弟子,怎么也得入世间一流,才能不堕了我的名声。” 祝年一脸惊喜,激动道:“弟子明白,一定不负老师托付。” 佝偻老人满意点点头,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 他一步踏出,消失于山林间,祝年满心激动感叹道:“老师真神人也。” 感叹完后,他立马穿上衣袍,匆匆离去。 佝偻老人几下自奇骏山中走出,见到山外林边,一个约莫七岁小童靠在一口棺材上呼呼大睡。 佝偻老人走过去,抬手给了他一烟枪,把小童打醒。 小童捂着脑袋,没好气的指着佝偻老头,破口大骂:“又打脑袋,你又打我脑袋,你不知道打脑袋会变笨的吗?” 佝偻老人没好气的道:“老头子让你好生看着棺材,谁让你在这里睡觉的。” 小童指着佝偻老人的鼻子,骂的很难听:“你个老不死的,这几日一直在赶路,小爷都累坏了,还不能睡一觉啦。” 佝偻老人气的抬手又要打,小童眼疾手快,躲开了烟枪,然后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将佝偻老人踢翻在地。 佝偻老人气的狠狠喘了两口气,骂道:“好小子,老头子好不容易求来的鞭龙腿,不是让你踢老头子的。” 小童掐着腰,幸灾乐祸道:“你叫陈龙宫,你常说你是龙宫的真龙士,我这鞭龙腿不就是鞭龙的吗,打你这龙士岂不是真合适。 还有你当小爷为什么学鞭龙腿,就是要踢你这没脸皮的老家伙。” 佝偻老人被这没大没小的小童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没成想小童满不在乎,坐在棺材上抱着膀子,昂着小脑袋,那轻蔑眼神好似在说:小爷看你怎么作。 佝偻老人眼看唤不起小童的良心,也不演了,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尘土,又叹了口气,没好气的道:“老头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小童立马回怼道:“还不是你坏事做多了,陈大魔头,小爷就是你的报应。” 佝偻老人一叹再叹,道:“但好人不偿命的。” 小童哼道:“歪理。” 佝偻老人破天荒露出一脸无奈。 他是谁。 他可是两百年前与那些坐在洞天福地中的老怪物同下一盘棋,一张嘴挑起大燕乱局,一局棋让大燕分崩离析的天下第一魔头陈龙宫。 荀仲道号称荀三甲,有棋道、书道、治国之道天下第一,但他有六甲第一。 奇门第一、阴阳谶纬第一、草书第一、画道第一,诡道第一。 这五甲第一天下公认。 而第六甲是他自诩的烟甲,他喜抽烟,抽尽天下烟草,认为比天下任何人都懂烟草,所以自诩了一个抽烟第一。 第111章 战国第一 他陈六甲一生算人,无往不利。此生最大一局便是瓦解了大燕,盗取了大燕朝两成半国运,让天下陷入长达二十年的动乱。 至大衡开国,天下人口少了一半,死了过三千万人,他陈六甲起码要背负一千万人命。 天下第一魔头因此而来。 临了时收了个嫡传弟子,还是他陈家最后的血脉。为了这个小弟子,他陈六甲是费劲了心思,走南往北,寻了无数灵丹宝打熬他的筋骨,寻得各种功法秘术助他踏上修炼之路,甚至将自己仅剩的一成大燕国运渡入他体内,让其有天钟之相。 然而自己这个小弟子顽劣的很,简直是个小魔童,最是喜欢和他唱反调。但打是打不得,骂也骂不过,他这天下第一魔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陈六甲叹气无奈道:“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甘州了。” 小童看了一眼奇骏山,瘪嘴道:“你忽悠好了我那便宜师兄?” 陈六甲淡淡道:“老头子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弟子。” 小童切了一声,叹道:“那祝年也真是可怜,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陈六甲自得道:“若是没有老头子,他祝年能有今日?他祝家能有今天?况且能被老头子算计,他也该得意了。老头子这辈子算人无数,值得用上十几二十年时间的哪个不是王侯将相或者天之骄子、得道高人。” 小童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呸了一声道:“别吹嘘了,小爷今天累了,不想背棺材,你自己背。” 陈六甲立马道:“老头子都多大年纪了,你小子知不知道尊老爱幼。” 小童一脚踢在棺材上,那有两米朝上的棺材竟然被他一脚踢飞。哐当一声,砸落在陈六甲面前,棺材上的铁链松掉,盖板砸落了下来。从里面掉落出了一具贴满了黄符的尸体,脸都被黄符完全覆盖,看不清面容,但有一个明显特征他是独臂。 陈六甲老脸焦急的直拍大腿,赶紧将尸体重新放回棺材中,嘴里还嘟囔着。 “我的小祖宗啊,这可是老头子好不容易偷来的,将来他可是你重要的护道傀儡,见了光,魂魄会保不住的。” 重新封好棺材,将铁链重新绑上,陈六甲这才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魂魄还没散掉。” 小童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小脸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脾气很倔,也不道歉,小声道:“谁让这铁链被绑好。” 陈六甲见小童模样,咧嘴笑道:“小祖宗累了,今天就老头子来背棺材吧。” 陈六甲一只手就将几百斤重的棺材抬了起来,两条锁链搭着肩膀,整个棺材横搁于身后。 身高不过七尺,看着像是耄耋之年的佝偻老人却轻轻松松的背着几百斤重的棺材,谁见了谁不惊奇。 陈六甲伸出手,笑眯眯道:“走了,小祖宗。” 小童昂着脖子,牵住了陈六甲的手。陈六甲眯着眼笑的很开心,爷孙俩亦步亦趋的踏雪而去。 “小祖宗,老头子给你取名陈愚,是有寓意的。古人言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话说的很好,老头子不想教出一个斗魁来做乱世的魔头。” “你不天天和小爷吹嘘你天下第一魔头吗,我看你得意的很。” “得意归得意,但活得也累啊,算计来算计去,奔波劳苦了一辈子,到现在还在到处跑,到处算计,有时候也不如含饴弄孙的老农。 老头子只想护你一生,再给你挣个数代富贵安稳。等你长大老头子给你挑了几个凤格做媳妇,帮我们陈家开枝散叶。 原先那李白衣是极好的丹凤格,只是可惜你还太小,不合适。不过老头子算出几年后北狄那边会出个丹凤,到时候老头子给你抢过来做个童养媳。” “小爷才不要富贵安稳,小爷要做比你还大的大魔头,还有小爷的媳妇自己会抢,用不上你。” “唉,你啊,别算计人了,算计人会折阴德的。” “你不是天天算计人吗?” “所以陈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那你以后少算计人了,小爷可不想早早下去。我那爹娘早就不认识了,下去了也是孤苦一人,小爷可不想做孤魂野鬼。” “好好好。” …… 少陵城刺史府,李景源已经一个月未出房间。 他盘坐在床上,定秦剑横搁腿上,身上缠绕着一条金龙,缓慢游动。 这条金龙栩栩如生,好似真实,身上散发着浓重且霸道的威压。 这条金龙就是李景源的帝王剑意吸纳定秦剑龙气后的具象化。 李景源用了三张修为卡,增加了七年修为,将他从天象初期的境界提升到了天象境中期。 一个月的苦修,他成功稳定了境界。 虽说只是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实力方面却是成倍增加。 此时的李景源凭借着定国剑法和金刚不坏神功完全能和天象后期一战。 这座天下除了像荀三甲这类的天象绝巅,亦或是再往上的老怪物,无人可以稳杀他。 “恭喜宿主暴压一州江湖,触发阶段奖励。” 正在专心修炼的李景源脑海中想起了系统声响,有别于【暴压江湖】任务的播报内容,让李景源产生兴趣。 甘州江湖势力已经被大雪龙骑军和西凉铁骑彻底清洗,在最后一个【暴压江湖】任务完成后,触发了额外的阶段奖励。 奖励内容更是从未见过的3级盲盒大礼包。 2级盲盒已经能开出聚散流沙、西凉铁骑和魏武卒这般好的奖励,而级别更高的3级盲盒又该开出何等惊人奖励。 心中的期待值一下子被拉满,迫不及待地开启3级盲盒。 抽奖大转盘开启,在满心期待下,指针落定。 “恭喜宿主获得铁鹰锐士*1600。” 李景源眼睛瞪大,惊喜万分,没想到竟然开出了大秦最强大最精锐的铁鹰锐士。 大秦军卒几十万,但铁鹰锐士却只有堪堪的1600人。 铁鹰锐士人均六边形战士,不仅膂力惊人、剑术超凡、箭术卓绝,而且马战步战样样精通,号称上马可战赵国边骑,下马可击魏国武卒的无敌勇士,是战国毋庸置疑的第一强兵。 只可惜铁鹰锐士唯一的缺点就是兵员太少,若是如那魏武卒能扩充到五万人,足以横推六国。 系统召唤来的铁鹰锐士最低都是后天一品,先天境超过三分之一,宗师境有二十来位,军卒的修为境界比例比大雪龙骑军还要夸张。 虽然铁鹰锐士只有1600人,但毫不可客气地说,它至少可以击败十倍以上的敌人。 第112章 边关变故 米三,羊肠关的守关卒,家里都是乡村老农,没甚文化,因他在家排行老三,便取了个米三的大名,他还有两个哥哥,叫做米大和米二。 米三家中困苦,实在负担不起三个儿子,最小的米三就被送去了军队。米三长得结实,年轻力壮,但有一次得罪了上级,就被发配了羊肠关。 羊肠关是大衡西疆边境线上孤悬于外的一座前哨关,是前冲地带。两国安稳时期,羊肠关是两国商贸的检查哨,但若是爆发战争,羊肠关就极为危险,死亡率极高。 这些年西戎和大衡关系不错,未发生过大战,羊肠关倒也安稳。平时来往商队路过羊肠关还能从中捞些油水。 羊肠关的小旗正就和甘州最大的马家商队关系不错,马家商队过关都是简单检查就放行,马家商队也是大气,每次都会给些小钱慰劳。小旗正自然是占大头,这些年下来,捞了不少油水,前年还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娶上了媳妇,今年还打算盖一间石瓦房,把米三羡慕的要死。 马家给的慰劳钱,米三也有一份,虽不多,但几年积累下来也有个二十两银子,够他退伍后回家置个小房子,置办几亩田地,说不得还能娶个漂亮媳妇。 往年马家商队只是一两个月去西戎一次,但这两三个月马家商队去西戎的次数比得上一整年了,而且每次都是带回大批的西戎健马。 米三觉得有问题,小旗正却说他多管闲事,说马家是甘州第一世家,那么大的家业在甘州,还敢造反不成。 米三想想也是,是个人也不会舍得那么大的家业,去干那造反杀头事。 但今天出祸事了,今日马家商队从西戎路过羊肠关,小旗正准备开关放行的时候,马家商队的护卫们突然出手杀了小旗正,羊肠关十二戍卒尽数被杀死,他因上茅房而躲过一劫。 米三发现马家队伍中竟然有西戎兵,他知道祸事了,那马家真要造反。 他趁着马家护卫们搜查羊肠关时,抢了一匹马,一路狂奔。 米三面无人色,他后背中了两箭,伤的很重,双目已不太看得清道路,仍旧不顾一切驱马狂奔,他要将消息带到横断隘。 横断隘是西疆边境线上的第三大关,就在羊肠关的后方,距离只有三十里。 三十里距离,平时只需两个时辰功夫就能到。但今天尤为困难,他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几近人死灯灭,不断告诉自己就到了,再撑会儿,不能死啊!就算要死,也要把消息带到,他死了也是因公殉职,家里也能得些体恤钱。 终于赶到横断隘,在横断隘的厚重关门前,米三勒住了战马,一阵天旋地转后,从马背上狠狠摔下来,滚落于关门口。 关门开启小缝,两个关卒跑出来,米三竭尽全力嘶吼道:“马家勾结西戎,屠戮羊肠关,马家造反了,快去,快去,报告大将军。” 一个关卒蹲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捅进米三心窝。米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顷刻间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关卒替他合上双眼,于另一个关卒将他的尸体拖回横断隘中。 横断隘内的大将军府内,大将军于北辰一脸怒容,急得来回踱步。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火辣的红衣美妇,她一脸狐媚相,举手投足间风骚至极。 这狐媚美妇是大将军于北辰最得宠的美妾祝媚儿,她是祝家人,是祝年的义妹,五年前被祝年送给了于北辰做妾。 他人不知道是这祝媚儿其实是陈六甲亲自调教出来的媚女,天生的狐狸精命格。陈六甲手把手的教她房之术和双修秘术,据说这祝媚儿在床上可做出各种玄妙姿势,深得于北辰宠爱。 几年下来,于北辰已经离不开祝媚儿,事事都听她的。 于北辰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你们祝马两家真的要造反吗?” 祝媚儿轻轻一笑,也妩媚动人,道:“相公,哪有那么严重,只是想让你开开口子,放一部分西戎兵入关而已。左右不过几万万人而已,掀不起什么大浪的。” 于北辰愤恨道:“即便是一个西戎兵入关,我这大将军也坐到头了,你想害死我吗?” “相公,你吓到我了。” 祝媚儿那双最是吸引人,好似能说话般的大眼睛中蓄满泪水,不知情的人看了心都能碎。于北辰一下子心软下来,走过去将祝媚儿拥入怀中,叹息道:“媚儿,这事真做了,我这脑袋也就快没了,你祝家也要完蛋。何必做这种捅破天的杀头事,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只要我还是横断隘守将,你祝家依旧可以靠着马家做走私生意,将来取代马家也不是不可能。” 祝媚儿梨花带雨,可怜兮兮道:“相公,真不行吗?” 于北辰再度叹气道:“媚儿事事我都能听你的,但这件事真不行啊。” 噗呲一声,于北辰瞪大眼睛,向后退了两步,腹中插着一根玉簪子,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祝媚儿。 祝媚儿一秒变脸,轻轻拭去眼角泪水,没好气的道:“妆都哭花了。” 于北辰颤抖着指着祝媚儿,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祝媚儿站起身来,腰肢扭动,那盈盈一握的细柳蛇腰是于北辰的最爱,多少次床第间因它而疯狂。 祝媚儿也不再掩饰,轻笑柔身道:“既然不行,留着你也就没用了,相公,麻烦你能快些去死吗。” 于北辰只觉得此刻妩媚动人的祝媚儿活脱脱是个吃人的蛇蝎,拔出腹中玉簪,愤怒上前。但门口冲出一人,一脚将于北辰踢翻在地。 于北辰挣扎起身,看到来人面容,顿时惊呆了。这人竟然和他一模一样,身高,面容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上穿的也是他的将军甲。 于北辰一脸惊悚,哆嗦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来人笑道:“我是于北辰啊,横断隘的大将军。” 就声音都一般不二。 第113章 狐狸登台做假凤 于北辰惊恐喊道:“不,这不可能。” 祝媚儿笑道:“很像对吧,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和你身高一般不无二的人。我把他安排在你身边做亲卫,跟了你五年,学全了你的说话方式、行为举止。 再加上这面老爷亲自做的足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想必现在你母亲在这里也辨认不出来吧。“ 于北辰瞪大眼睛,终于知道眼前假扮之人的身份,道:“你是徐江,徐江,你们姐弟从一开始就在坑我。” 假于北辰笑了起来,说话声音变了一个人,道:“恭喜你猜对了。” 于北辰恼怒嘶吼道:“你说他是你远方的表弟,是假的吧。你从一开始就在坑我,你们祝家从一开始就想要取代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祝媚儿拿出一块铜镜,自顾自的补妆,不耐烦道:“江哥儿,快杀了他,我不想再看到这个老男人了。” 假于北辰拔出了本属于于北辰的将军刀,缓步上前。 于北辰提起丹田内力,但丹田内内力稀疏,身体酸软无力,无法动弹。 祝媚儿心肠厚黑,轻笑道:“我那簪子上涂了毒药,最能消融内力,见效很快的。” 于北辰惊恐的嘶吼道:“毒妇,毒妇啊。” 假于北辰狞笑着,走到他面前,戏谑道:“大将军,眉儿姐以后就是我的了。” 于北辰急了,大喊道:“我愿意帮你们,媚儿,我愿意帮你们。他是假的,假的就是假的,迟早会被拆穿的” 祝媚儿嘴角勾起,挂满了不屑,意态阑珊道:“只需假扮个十天半个月就够了,这横断隘我早就待够了,早就想走了。” 假于北辰狞笑着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于北辰的脑袋,这位守边十年的大将军就这么憋屈的死在家中。 假于北辰笑道:“媚姐,接下来就是那监军肖君子了,我带兵去砍了他吧。” 祝媚儿道:“肖酮是儒家君子,而且专攻兵道经典,难缠得很,不好杀。不过祝家已有手段,你不用管。晚上就要行动了,你赶紧去军营做准备,不要误了大事。” 假于北辰点头,立马动身去了横断隘军营。 祝媚儿手指缠绕青丝,知道自己马上就可以离开这座困了她五年的苦寒边关,心情畅快许多,不由得哼出小曲。 蓦的回头看到大厅主座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陈六甲,神色一凝,收敛了媚态,微微躬身,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敬畏。 她生的苦,有一个嗜赌成性的爹爹,他爹在她还未出生时就赌光了家产,全家就靠她娘一人做工忙碌苦苦支持。等她呱呱落地后,她那爹爹好几次要卖了她去换赌资。若她娘坚持死活护着她,她早就被卖去青楼,做那人人骑的娼妓了。 她尤记得五岁那年,她爹又赌输了,酗酒后肆意打骂娘俩,骂她娘俩是个赔钱货,她差点就被他爹溺死在水缸中。若不是她娘忍着一身伤痛背着她大半夜穿街走巷,好几次跌倒在地,一路爬到了老医师门口,将头磕破才求得善心搭救,这才保住了一命。 她爹越赌越疯狂,后来竟是丧心病狂的用她挟她娘亲去做私娼野妓,她永远忘不了那些粗鄙男子提着裤腰带从茅屋里走出,她爹弯腰谄媚收钱的丑陋嘴脸。 她眼看着她娘亲越来越憔悴,最后累死在了床上。 他爹没有半点伤心,反而对着娘亲的尸体拳打脚踢,骂她让自己失了买卖。 她恨死了他爹,不准她爹侮辱她娘的尸体,一口咬住她爹的腿上,结果被扯住头发提起,一拳砸在她肚子上,她那会儿才多大,哪里经得起几下打?她被打晕了,她很想就这样被打死,跟她娘亲一起走。 疼醒后她爹拽着她往青楼去,要把她卖了。没了娘亲,没人再保她了。她也不反抗了,只要能摆脱这个烂爹,她觉得去哪里都好。 在路上,她碰到了陈六甲。 是陈六甲花了五两银子买下了她。 也是陈六甲安葬了她娘亲,她娘亲生前没个好住处,死后陈六甲给她娘亲找了个风水宝地,据说葬在那里,下一辈子可以投个好胎。 她亲手割掉她爹,还有那些曾经欺负过她娘亲的烂人的脑袋,用这些脑袋做祭品,祭拜她娘亲。 自此之后,她就都听陈六甲的,陈六甲说什么她做什么,即便是学那房中术和双修秘术,她也毫不犹豫。即便被派去勾引于北辰,她也不会拒绝。 她这一生只为两个人活,她娘亲死了,她现在只为陈六甲而活。 陈六甲抽着烟枪,瞥了一眼死掉的于北辰,轻声道:“小柳儿,这五年辛苦你了。” 她不叫祝媚儿,她叫杨柳儿,她娘亲取得名字,他娘亲和陈六甲都喜欢叫她小柳儿。 杨柳儿柔声道:“不辛苦。” 陈六甲微微颔首。 杨柳儿轻声问道:“老爷,您怎么来了?” 陈六甲清淡笑道:“这里的事情结束后,祝年不能留,到时候你解决掉他,他那易筋铁衣功有三处罩门,分别在天柱、段门、神封三穴。” 杨柳儿点点头道:“好的。” 陈六甲继续说道: “这里见过你样子的都杀了,然后换个身份去京都。京都的夺嫡之乱就要开始了,你去加把火,想办法接近四皇子,读书人都是闷骚性子,不喜欢外媚的浪荡女子,你谨记要端庄内媚。” 杨柳儿眼中有些失望,她更想跟着陈六甲。但她很清楚陈六甲,做出的决定是无法拒绝,认真点头后好奇问道:“老爷很看好四皇子?” 陈六甲斜瞥了眼妩媚妖娆的尤物,只是他双眼却不带任何感情,语气更是冷淡,道:“我下棋无闲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那么多废话。” 杨柳儿没有任何怒气,愈发恭顺。 陈六甲在椅子上敲了敲烟枪,道:“那肖酮是个麻烦,我去收了他的命,他这位儒家异类的君子心可是个好东西,或许可以卖个好价钱。” 陈六甲临走时留下了一句箴言一般的言语:“那四皇子君子相君子心,有儒家护着,即便日后夺嫡失败了,也不会死。你若是能把握住机会,兴许可能狐狸登台做假凤。” 杨柳儿望着已没有身影的椅子出神,许久后叹了一口气。 第114章 呼延无敌 今晚也不知怎得,他们的大将军高兴竟是开禁,请除了值守兵将外所有将士饮一杯酒。值守兵将虽说不能饮酒,但也加餐一顿,吃上一顿肥腻大肉。 他们这些守关兵卒的有一项禁令就是饮酒,一年到来也就休沐可以喝上几次,当然了偶尔也有偷喝的,只要不被发现就行。 今晚大将军开禁,能光明正大的喝一碗酒,他们自然乐意的很。 大将军高兴请喝酒虽说奇怪,但也能理解,自家大将军不是个迂腐之人,否则也不会在府邸中藏了个美娇娘。 他们奇怪的是平常抓军令最严格的肖督军居然没出来制止。 守关兵将对肖督军的惧怕更甚大将军。 那肖督军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小错鞭笞,大错刑拘甚至斩头,不讲一丝情面,就连大将军都被肖督军叱问过许多次。 今晚这不合规矩请酒,那肖督军肯定应该出面制止才对。可自请完酒,到现在肖督军都没出现过。甚至肖督军麾下那帮学兵法的儒生军法官也没出现,不知道干啥去了。 没那肖督军扫兴,兵将们也乐得自在。 横断隘城墙上的值守兵将们困的直打哈欠,今夜不知怎得,如此疲惫,困意如江河翻滚般涌了上来。 “老赵,你给我盯着点,我先眯一会儿。”一个值守兵卒再也忍不住困意,抱着长枪靠在墙角就呼呼大睡。 被称作老赵的兵卒却先他一步睡着,杵着长枪站着睡着的。 横断隘城墙上都是如此,一个又一个兵将先后睡着,不多时,值守兵将已无一清醒。 不只是值守兵将,横断隘军营里的兵将们全部睡得不省人事。他们那位大将军请吃的酒肉中加了不少蒙汗药,连头牛都能迷倒,估摸着雷都打不醒他们。 夜半月梢头,漆黑一片的横断隘就像是一头匍匐在地的庞然巨兽,静静趴在地上,头颅对着西边,似在假寐。 忽然间西边出现轰隆响动,暗淡的月光下,有一支规模庞大西戎骑兵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横断隘。 横断隘没有一点反应,仿佛这头假寐的巨物真的睡着了。 这支骑兵数量达到几万人,但奔袭起来,声音却很小,离近了看,每匹战马的马蹄上都以棉布包裹,尽量减少马蹄声。 这支西戎骑兵来到横断隘承城门口,铁甲森森,军势森然,明显是西戎的一支精锐。 为首的是一个龙脊熊膀的魁梧将军,豹头环眼,戾气盈满,身着精钢重铠,胯下坐骑也是西戎万里挑一的乌黑重型马。 若是熟知西戎将领之人一眼便能认出这魁梧将军是西戎一等大将,号称金刚无敌的呼延魋。 此人是宗师武夫也是佛门金刚,以两道双宗师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力拔山河的横练肉身。 他原先也只是西戎普通游牧家庭出生,幼年时展现出了不凡的筋骨膂力,被大雪山大觉寺游历僧人看中带回大雪山修行,修行密宗的金刚密迹,短短五年破入先天。 后来大衡和西戎开战,大衡长驱直入西戎草场,他一家被大衡骑兵杀死。 呼延魋怒而下山从军报仇,十五年时间,从一名籍籍无名的新兵卒子,一跃成为西戎最耀眼的军界枭雄,更是于战场之上磨练出这副无敌肉身,西戎皇帝亲自赐下呼延无敌的勇称。 体型彪壮的呼延魋旁边偏偏有一名面覆甲的娇柔女子并驾齐驱,这面覆甲女子气韵生动,一身白袍飘袖,宛如仙子,与一身煞气的呼延魋截然对立,矛盾的很。 她腰间挂着一口洁白长刀,与呼延魋所统领的精锐骑兵一同奔袭,竟是绝无半点花瓶嫌疑。 横断隘的厚重铁木关门缓缓打开,呼延魋抬头瞥了一眼那城墙上所挂的横断天地的牌匾,呸一声吐了口浓痰,骂骂咧咧道:“大衡那些坐在庙堂之上的伪君子心比莫伯草原上的那些牛粪还黑,这群撒如居然占着中原这么好的土地,老天真是不开眼。” 又自顾自的道:“他们斗的越厉害,大衡消耗的就越厉害,这是我们的一直等待的机会。” 呼延魋瞥了一眼她,眼中有几分火热,但目光落在她肩袖上的三根白羽,又赶紧收回目光。 这娘们可不是她能招惹的。 大衡练剑,西戎耍刀、北狄多力士。 说的是三国武夫修行的基本情况,西戎人不喜欢剑,觉得剑士花里胡哨的手段,更喜欢威力大,劈砍霸气的刀,所以西戎人人喜欢耍刀。 天下刀客强悍者十之七八都出自西戎。 西戎有一座坐落在荒漠深处的勒布山,那里是西戎刀客的圣地。 五十年前西戎前皇帝见葬剑山领天下剑道之雄伟气魄,便想让西戎有一座属于自己的葬剑山。 于是勒布山就建成了,收天下刀谱入勒布山,以天下第二刀客挛鞮邪猛坐镇。五十年发展,勒布山不只成了西戎的刀客圣地,还成了天下刀客向往的圣地。 勒布山中修为达到宗师刀客便有资格佩戴西戎神鸟白天鹰的鹰翎,以示刀道成就。 身旁这面覆甲女子肩袖缀有三道神鸟鹰翎,显示着她是宗师巅峰的刀客。 更惊人的是她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然达到宗师巅峰,这份天赋比他还要夸张许多。 勒布山第一天才詹台明月,明月倾照的神女子,不是他能觊觎的。 只是勒布山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让勒布山的未来参与这次极为危险的甘州之行。 不过勒布山应当不会让他们这位刀道未来死吧,想必是有后手。 呼延魋轻笑道:“詹台姑娘,这次甘州之行有劳你。” 詹台明月很高冷,也不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呼延魋也不生气,咧嘴一笑,神女嘛,不高冷能叫神女吗? 横断隘关门打开,一支着横断隘守军跑了出来,单膝跪在呼延魋身前,朗声道:“呼延将军,横断隘中守军全部熟睡了,可以入关了。” 紧跟着他们从怀里拿出半块铁符,递给呼延魋。 呼延魋接过半块铁符,从铁甲中取出另外半块,合上后完美无缺,不由颔首。 这是西戎的司夜鬼铁符令。 西戎司夜鬼相当于大衡的锦衣卫,专事刺探。 虽说这次西戎大军借道入关是西戎和大衡朝堂那些高层的私下密谋,但数万大军过关,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探查清楚。 呼延魋脸上露出狞笑:“走,随我入关,取了那人嫌鬼厌的倒霉太子的命。” 横断隘起火了,无数兵将平民死在了大火中,有一支数万人的铁骑踏过了边境,直入甘州而来。 第115章 气魄不输鳌台王人魔 少陵城,刺史府大院中,李景源手持定秦剑,肆意舞动,剑光翻飞,龙吼不断,将不断袭来的十二小剑击飞。 邓太阿靠在廊柱下,一只手捧着一本剑谱,认真观阅。另一只手随意曲动,十二小剑随心而动,如臂使指。 邓太阿正在用十二小剑磨砺李景源的剑术。 赵高急匆匆而来,一步数十米,顷刻间来到院门口,急忙道:“殿下,出大事了。” 李景源当即归剑入鞘,赵高上前两步,手中出现一张密信,沉声道:“刚刚接到六剑奴飞鸽传信,横断隘一夜被破,横断隘兵将和百姓死伤过半,毁于烈火中。西戎大将呼延魋带着几万铁骑踏破了边境线,直入甘州。” 李景源脸色陡变,快速接过密信,一目十行,目光瞬间一凝,道:“横断隘是西境边疆的第三大关,城高三十五丈,连山断路,故名横断。西戎即便出兵二十万也不可能在一夜破开横断隘,若是有二十万以上的兵马调动,这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瞒得过大衡的前哨游骑。” 赵高取出第二封密信,道:“是横断隘守关大将军于北辰叛国了,他迷晕了横断隘五万兵将,开城门放西戎精锐入关。” 李景源一把抢过密信,越看脸越黑,冷道:“那于北辰是边关守将,正三品大将军,勇宁伯位,衡顺帝当年的潜龙底,勇宁伯府都在京都,他竟然叛国?” 赵高道:“六剑奴的密报应当不会出错。” 李景源忽地惊醒,沉声道:“甘州死局的最终杀子难不成就是呼延魋的数万西戎铁骑。” 赵高点头道:“很有可能,今年是极寒之年,受灾的不只是大衡,西戎和北狄都受到了严重影响。 西戎和北狄主要以草原放牧为主的游牧民族,每年冬天都会出现食物短缺的情况,所以每年都有西戎北狄劫掠边境的情况。 今年极寒,西戎食物短缺的更加严重,真有可能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和劫掠粮食主动开战。 若在在此时机董正道他们和西戎勾结,为西戎开关,引西戎铁骑入关劫掠甘州,他们一定会同意。” 李景源脸色阴沉的可怕,冷笑道:“而作为代价,西戎要负责杀了我。” 一个罗网杀手急匆匆赶来,跪在李景源面前, 双手捧上密信:“六剑奴转魄、乱神先后传来密报,西戎起兵,二十万大军陈兵嘉禾关、天门关外,有叩关趋向。” 李景源翻看两封差不多的密信,冷道:“西戎大军牵制住了嘉禾关和天门关三十万边军,呼延魋的数万铁骑将再无阻挡。” 李景源深吸一口气,道:“我原本猜想最终杀子可能来自边军,没想到董正道那帮人做的更绝更狠,直接和西戎勾结,用整个甘州作为代价,以西戎铁骑做最终杀子。 董正道作为大衡首辅,大衡第一权臣,竟敢勾结敌国,罔顾一州百姓生死,当真不为人子。他日我若登大宝,必株他九族,必将此人剥皮实草,让其遗臭万年。” 赵高道:“大雪龙骑军和西凉铁骑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若是全军急行,可以在西戎铁骑兵临城下前赶回少陵城。若是以少陵城据守,呼延魋的数万铁骑是不可能攻下少陵城的。只需拖住半月,必有援军赶至。” 李景源目光含煞,冷冷道:“西戎铁骑本来就是要劫掠甘州的,我若守城,肯定会屠戮甘州,逼我出城。” 忽然李景源脸色更冷了几分,面无表情道:“不对,不止如此,他们费尽心思,不惜勾结西戎也要杀我,不可能想不到我据城不出这一点,这少陵城中定然还有布局。” 赵高立马道:“我现在就让罗网将少陵城挨家挨户彻查一遍,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少陵城中的布局。” 李景源摆摆手,冷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不会待在少陵城中,立刻去整军,我要出城。 他们都以为我会据城而守,我偏不如他们所愿。 我要出城,正面与那西戎铁骑一战,我要将西戎铁骑的性命全部留在甘州。” 李景源此刻杀心浓烈,横断隘数万人因他而死,甘州万万百姓都被押上了这一局中,他要以最霸道的方式破了他们这最终杀子,一战定乾坤。 “立刻飞鸽传信给袁左宗和北宫纯,让他们在安山城汇合。” 安山城外是一片开阔平地,最适合骑兵冲杀,便在那里让西戎铁骑尽数丧命。 赵高一拱手,快步离开。 李景源转身入房间,邓太阿道:“守城而战,总归好些。” 李景源摇摇头,目光坚定,平静道:“已经死的够多了,不能再死人了。 况且他们不过几万铁骑而已,单单我的大雪龙骑军便可覆灭他们。邓剑神难道对大雪龙骑军没信心吗?” 邓太阿漠然,不再说话。 北凉铁骑甲天下,大雪龙骑雄北凉! 这句话从来不是信口说出来的,而是以无数场大战,踏碎无数敌人尸体打出来的。 更何况李景源手中握着的不只是大雪龙骑军这一张王牌。 李景源再从房间走出,已是穿上了绛红色的明光甲。 平日里李景源都是穿着袍服大氅,多高贵儒雅。今日换上明光甲,自有一番少年将军的英武气概。 只是那一双冰冷泛寒的冷眉寒目让人心惊肉跳,不只是英武,更是铁血煞神。 少陵城中三千大雪龙骑军、飞虎军还有虎卫军尽数集结于城门口。这一次青甲军和龙牙军便不带了,让他们留守少陵城。 李景源跨着照夜玉狮子一骑当先,跃城而出,四千多骑轰然而动,紧随其后,浩荡而去。 少陵城头,一袭青衣负手立于鳌台之上,望着那千骑弓刀遮前后的雄壮场面,不由得感慨道:“太子穿军甲,气概大如斗啊。何止是大如斗,此子气魄不输鳌台王人魔。” 荀青衣目光冷冽如冰,道:“此子不死,必是大燕重劫。” 他目光有转向少陵城,幽幽道:“我发现这甘州局中有陈魔头的痕迹,停留此处便觉得这少陵城也是此局的重要一环,说不定这里就有陈老魔的踪迹。只可惜了,这太子不走寻常路。” 陈六甲是大燕崩溃的罪魁祸首之一,荀仲道视他为平生第一大敌,这些年一直在找他,誓要杀他报亡国之仇。 第116章 钓起一江水 少陵城早被各方势力盯死,李景源刚出城,各种信鸽信鹰飞城而出,向大衡各个方向飞去。 少陵城城门口有一杀猪屠夫砍翻守城兵卒,以一己之力,拽开少陵城门,冲了出去。与此同时突然出现数骑冲出城,寻着李景源的去向而去。 甘州大江一段江堤畔旁,一株枯败大树下,有一蓑笠翁手持一截老竹杆正在沉心钓鱼,周围白雪覆天地,万籁俱寂,真有独钓寒江雪的意境在。 不多时,有一骑踏雪而来,扰乱了这份孤独清净气。 马背上坐着背负双刀白发刀客,他口中吊着一根细小树根,慢慢咀嚼,开口道:“少陵城那位太子出城了,我们也要动了。真是麻烦透了,那太子就不能好好待在城里吗,少陵城那么高壮,一般人都会选择据城而守吧。 可这太子偏偏不如人意,主动带着四千骑兵出城,还不是逃跑,估摸着要和屠戮甘州江湖的那些白骑、黑骑汇合,这是想和西戎铁骑正面碰一碰啊。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白发刀客见着蓑笠翁不说话,吐出树根,不耐烦道:“你是睡死过去了?” 蓑笠翁动了动身子,蓑笠下抬起一张老脸,人虽老,但目光如炬,甚是精神,平声静气道:“放弃守城,主动出击,这位太子气魄一流。” 白发刀客呸了一声,不屑道:“屁,我看那太子是想到少陵城中可能有埋伏,是不敢待在少陵城中吧。 少陵城是西戎历代皇帝心里的一根刺,本来是那边是想借这次毁掉少陵城的,可惜了,天不随他愿。” 蓑笠翁也不回话,目光直勾勾盯着平静江面。 白发刀客从怀中再次凝出一根树根吊在口中咀嚼起来,眼见蓑笠翁没半点动作,有些恼怒:“你这钓鱼佬,都什么时候了还钓个屁的鱼啊。我每次见你,你那鱼篓中何时有过鱼。说什么你爱的不是钓鱼,而是享受过程,我呸!钓不到鱼就钓不到鱼,冠冕堂皇的给自己找借口。” 蓑笠翁甩干而起,鱼钩上无鱼。 他钓起的是一段江水! 江水重万钧,有无数鱼儿卧其中。 如此一来,白发刀客都噤若寒蝉,口中讥讽话也不敢说出来了。 蓑笠翁简单收拾鱼竿,提着鱼篓起身,身体魁梧雄壮,怎么也不像个老人。 瞥了一眼白发刀客,冷冷清清道:“老夫钓的从来不是鱼,你这莽夫,懂个球。” 他踏雪而行,身形转换间已出两里外。 白发刀客低声骂了一句:“拽什么拽,不就是在钓意吗,我还能不懂?明明是个刀客,不以霸道练意,偏偏选这种清静刀,难怪那位说你本末倒置。” “还想走出自己的道,我看是这辈子都不可能。” 话虽然有些讥讽意味,但眼中却也有一丝敬意,起码他走出来自己的道。 他看着蓑笠翁的去向,不由得一阵头疼,怒喊道:“你走错方向了,还是个路痴,娘希匹的。要不是想看你钓了二十年的清静刀,我才不搅和这件事。” 一人在前,潇洒如江湖逍遥客。 一人在后,策马疾追,急得破口大骂如泼妇。 安山城是甘州的一座中型城池,因安山草场而得名。 安山城外是一片平原地,到了夏秋两季,草木丰茂,是一处极佳的草场。马家看中这片草场,圈下城外的大片土地,每到夏秋之时,便会赶马而来放牧,那时候万马奔腾,巍巍壮观。 今年寒冬,这片数百里面积的平原草场被白雪覆盖,雪厚至膝,举步维艰,马也难行。 往年冬天依土地过活的农夫们大多盼雪,瑞雪兆丰年此话是真切有理的,适量的冬雪有利于来年种子生长发育。 但过犹不及,灾冬大雪却是一场天灾,地里的种子都会被冻死。 安山草山也是如此,不做干预,来年这座草场不会长出丰茂草木。 马家为救安山草场,发动安山城民众铲雪救场,连续十多次的铲雪,清理出了一大片能跑马的土地。 这是李景源选中此地开战的原因。 铁骑冲锋,不冲起来,又如何发挥骑兵优势。 李景源风尘仆仆赶到安山城外,大军暂且在城外驻扎,埋锅做饭。派人入城中购买供一万五千骑,人马食用的吃食。 安山城中背靠安山草场因而有两不缺,一是草料,第二是马匹。 安山城中最大的草料仓就属于马家,马家仓库里堆积的都是最好的精料,李景源也不客气,直接开仓取料。 此外大量的马匹牲畜被买下,送出城外,直接屠宰,被做成了吃食。 不吃饱怎么作战,不吃肉怎能有力气挥舞刀戟。 几日后,余下的大雪龙骑军和西凉铁骑陆续赶到,快速休整。 与此同时,呼延魋也在安山城百里外的隆平县停下,数万铁骑踏平了隆平县,以千计的无辜平民惨死死在西戎刀下,无数妇幼被肆意玩弄奸淫,完事后大多杀死,凶残至极。 统军大将的呼延魋非但不阻止,反而任由他们肆意妄为。 呼延魋坐在县令府中,身旁是县令的妻女赤身裸体陪酒,供他淫乐。她们不敢反抗,任由欺凌,因为反抗的头颅就摆在了外面,被串成了葫芦。 一道清冷人影站在门口,目光冷冽的盯着厅中邪淫场面。 呼延魋心里一紧,抓起椅子上的大氅披在身上,起身走过去道:“詹台姑娘怎么不在房中休息。” 詹台明月冷冷道:“你出去看看那城中肆意妄为的恶卒还是我西戎的铮铮铁骑吗?” 呼延魋洒然,哈哈大笑道:“这会儿或许不是,但西戎大蠹竖起,他们就是了。” 詹台明月目光依旧冰冷,道:“我们这次是来杀大衡太子的,你不要误了大事。” 呼延魋轻笑道:“詹台姑娘,我们此行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死也要让兄弟们好好疯一疯嘛。况且那些都是大衡人,不如牛羊,再如何也没什么吧。 若是詹台姑娘见不得这些,不如先行一步,眼不见心也就不烦了。 不过我可以向詹台姑娘保证,大蠹旗竖起的那一刻,他们依旧是不惧生死的西戎勇士。” 詹台明月修眉紧蹙,不再说什么,清冷的转身而去。 呼延魋嗤笑一声,低声一句:妇人之仁。 回头便脱去了大氅,肆意起来。 这支西戎铁骑肆意蹂躏了隆平县三日,县中百姓死了十之八九。走时一把火,烧的隆平县成灰。 第117章 半刀之恩 营帐中,李景源目光阴冷,桌子上摆放着一条密信,这条密信来自一路追踪西戎铁骑的六剑奴魍魉。 上述西戎铁骑在隆平县的恶行。 李景源目如虎狼,冷声恶语道:“今日不尽屠这些西戎恶蛮,我就不配做太子。” 拿起桌上定秦剑,龙行虎步出了营帐。 帐外一万五千骑肃然而立,刀戟森森,蔚然成林,一片雄壮威武。 此时邓太阿、赵高、李存孝、袁左宗、典韦、北宫纯左右成列。 李景源跃上照夜玉狮子,胯下神驹似是通灵,感受到李景源的满腔杀意,蓦然嘶吼长鸣。 “驾!” 李景源轻夹马腹,神驹四蹄踏动奔跑起来,七骑穿过军中小径,来到大军最前方。 “随我屠尽那西戎蛮夷。”李景源策马而出,号角声接连响起,一万五千铁骑随之跑动起来,绵延而开,仿佛没有尽头。尘土飞扬中,一面金龙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呼延魋的四五万西戎铁骑已经进入安山草场,双方相距越来越近。半个时辰后,双方在安山草场最平坦,积雪最少的地方碰面了。 两军对峙,李景源歪了歪脖子,眼中杀意已经压制不住,定秦剑拔了出来。身后一万五千骑人人出刀握枪,抬头望了一眼对面人数是他们两倍多的西戎铁骑,目中无惧,心无杂念。只等太子一声令下,就要将西戎蛮军碾压成灰。 西戎铁骑阵前,呼延魋亦是感受到来自大雪龙骑军的赫赫军势,脸上没有半点轻视。转头看向身侧的詹台明月,沉声问道:“轻松镇压了整个甘州江湖的铁骑果然不简单,这一战不好打啊,牵制邓太阿和赵高的人来了吗?” 詹台明月虽然年轻,但在两军阵前也没有露怯,神情平静,清冷道:“你放心,他们不会迟到的。” 话音落地,站台明月便感受到了一股沛然刀意,目光转向两军阵外,只见有二十一骑而来,其上人人白袍背刀,不似军卒,倒像是江湖客。 那白袍刀客最前一骑是个西戎面孔的清癯老者。 呼延魋眼睛眯起,笑道:“没想到这次来的是刀奴卫。” 勒布山为天下刀客圣地,无数刀客想入勒布山。勒布山仿那葬剑山的闯山剑阵,勒布山也琢磨了一套入山刀阵,只要能闯过刀阵便能拜入勒布山练刀。 闯不过便要留下做三年刀奴,期满便可离山,若是闯不过刀阵,还想入勒布山,还有一条路就是做十年刀奴。 而刀奴卫便是从刀奴中选拔出来的精英刀客,最低都是先天境。 呼延魋神色微沉,道:“只是刀奴卫怎么可能挡住那和天下第三平分秋色的邓太阿。” 詹台明月淡淡道:“这次带头的是勒布山刀法长老默容楼先生,余下二十刀奴卫皆是宗师境,他们联手布黄沙刀阵,足以拦住那位邓太阿。” 呼延魋眉头一挑,问道:“默容楼,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詹台明月道:“二十三年前天下刀客榜第十位,后拜入勒布山,苦修刀道二十二年,从未离开山门,天下无人知晓他现在的境界。” 呼延魋问道:“那这位默容老先生如今何境界?” 詹台明月淡淡道:“默容先生在勒布山最深处的黄沙洞中苦修二十二载,成功入了天象境。” 呼延魋心中大定,大笑道:“天象刀客加上二十位宗师刀奴联手布黄沙刀阵,不说能杀死邓太阿,将他牵制住完全没问题。” 呼延魋目光凝视前方,道:“对方的天象还剩那剑四太子、宦官赵高以及那位疑似天象的飞虎将军。” 詹台明月道:“会有人拦住他们的。” 呼延魋颔首等待。 二十一骑横插两军之中,为首默容楼身上骤然爆发冲天刀意,整个人仿若一口无坚不摧的利刃。 默容楼虽老,但声如洪钟大吕,浑厚非常:“勒布山默容楼携二十刀奴卫想见见邓太阿那比肩天下第三的剑。” 邓太阿眉头一挑,赞叹道:“好一口藏锋刀,虽只是天象初期,但刀意凝练精湛,磨的非常锐利,没有十年以上的苦磨成不了,他的刀意境界不亚于中期境。” 赵高冷笑道:“勒布山一次性出了一个天象,二十个宗师,还真是实力雄厚。”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勒布山的刀,应当有些看头。邓剑神去吧,杀光他们,一位天象,二十个宗师,应当也让西戎心痛许多。” 邓太阿当即拍马而出,他也想试试出自天下刀客圣地的刀。 双方非常默契,不在两军阵前交手,二十二骑奔至阵外。 默容楼立马与二十刀奴卫合阵,顿时出现黄沙漫卷天地之异景,那漫天黄沙其实是细小如沙的刀气。能将刀气控制如此程度,但是这点便知这刀阵非同凡响。 赵高惊异道:“是勒布山号称天下第一刀阵的黄沙刀阵,阵出黄沙卷天地,入阵者稍有不慎就会被漫天黄沙刀气搅成肉泥。” 那黄沙刀阵确实厉害,覆盖数里范围,刀气浓烈到十里可闻。但邓太阿更强,十二小剑飞出,组成雷池剑阵,便让黄沙刀气不入分毫。 “我也来凑凑热闹。”一声爽朗笑声响彻两军阵前,有一白发刀客骑马从另一边冲入阵中间,手中两把大刀指向赵高,咧嘴大笑:“赵高出来,我与你一战。” 赵高脸色一沉:“白发双刀,他是天下刀客榜第五的白发楚狂刀,这家伙入了天象?是刚入的天象,气息还不稳。一个初入天象,也敢找我晦气。” 又有一位蓑笠翁一步数十米,紧跟着出现在了楚狂刀身边,拱手朝着李景源一拜,朗声道:“在下聂武,听说太子的定国剑法入了裂国境,我想见见天下第一剑还有几分曾经的锋芒。” 李景源眉头微皱,不知此人身份,还是赵高提醒:“此人是曾经天下刀客榜第六,十年前还稳压宋军刀一筹,但也是在十年前,他突然宣布退出江湖,隐居山林,做了一个不问江湖事闲散钓鱼客。” 李景源沉声道:“你既然已经退隐了江湖,又何必再入江湖。你若要见我的剑,此战之后,我与你切磋一番。” 聂武轻笑道:“江湖人除了身死,是无法真正退隐江湖的。有人于我有半刀之恩,这次入江湖便是还那半刀恩情,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李景源漠然点头,多说无益了,语气冷冽了起来:“既如此,那今日便让你真正退隐江湖。” 第118章 铁骑对冲,更强者胜 李景源看向袁左宗,面无表情道:“白熊、存孝,这帮西戎蛮夷交给你们了,杀光他们。” 袁左宗、李存孝同时抱拳,喝道:“殿下放心,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李景源点点头,策马而出,赵高紧随其后。 他也没招呼聂武,直接奔向两军之外。楚狂刀和聂武紧跟而上,不多时便出了十里。 李景源杀心很重,对赵高道:“人不要留,我要用将他们的头颅传江湖。” 赵高点点头,阴森道:“老奴会完好留下他的头颅。” 赵高的阴森眼神让楚狂刀很是不舒服,手中双刀不自觉转动起来,双刀在他手中运转自如,卖相极佳,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手,他猖狂大笑起来:“老阉真会说大话,老子的头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拿。” 一句老阉彻底激怒了赵高,袖袍出剔骨剑,森冷道:“头我会留下,至于头之外的地方,尽数割肉剔骨。” 身上黑烟鬼气涌动而出,瞬间策马而出。 楚狂刀瞥了一眼神情自若的聂武,提醒道:“老子去对付那老阉,你也别磨磨蹭蹭,今日老子要见不到你的清净刀,老子跟你没完。” 聂武平静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那句老阉彻底激怒了他,说话口无遮拦,迟早丢命。” 楚狂刀吐出一口浓痰,不屑道:“老子就这种人,不爽就杀了老子。” 阿鼻戾气扑面而来,他立马神情一凝,当即狠夹马腹,冲了出去,单刀出弧光,刀势霸道绝伦,划破空气,挟带呼啸风声劈了出去。 细小剔骨剑与之一碰,刀气剑气倾轧,俩人胯下健马四蹄同时折断,哀嚎倒地。俩人一跃而起,在空中碰撞十几招,落地后剑意刀意更加凶猛。 楚狂刀刀如人名,他的刀狂戾霸道,是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刀刀有劈山之势。双刀切换自如,一刀前引,一刀后割,难以抵挡。 想破楚狂刀的刀要么以更强的霸道胜之,要么以柔克刚。 赵高的剔骨剑诡谲,可柔如毒蛇,杀他正好。 李景源跳马而下,拍了拍马肚子,让它先离开,他可不想照夜玉狮子步了赵高那匹健马后尘。 李景源拔出了定秦剑,沛然剑意而出,冷冽道:“退隐江湖十年,本宫倒想看看你有什么资格见本宫的剑四。” 聂武不紧不慢的取下蓑笠,解开蓑衣,露出了一副精壮魁梧的身躯。 好像练刀的身体都壮的很,宋军刀如此,楚狂刀如此,这聂武年过七十还是如此。 他腰间挂着刀,刀很老,也不大。 聂武取下老刀,简单拔出,刀身寒彻,锋芒依旧。 李景源欲抬腿,远处传来冲锋号角,两军开战了。 呼延魋提起插在地上的长枪,他的长枪很奇特,是很少见的锤枪,前端是枪头和锤子的结合,锤子上更是有一圈圈的锋利小尖刃。 这种锤枪既可以当枪也可以做锤子,最是适合呼延魋这种肉身无敌的武将。 呼延魋骑马从大军中间来到了右侧,猛然抬起锤枪,向前一点,狞吼道:“冲锋。” 牛角冲锋号响彻而起,西戎铁骑当即冲了出去。 两军几乎同时展开冲锋,骑兵冲锋并不是一味的纵马前冲,骑兵冲锋最重要的就是冲锋那一刻卷起的滔天士气,一鼓作气士气无敌。若是距离过大,冲锋时间过长,便没了一鼓作气的声势,士气会不断衰减。而且马力也会被严重削减,碰撞时便无法发挥骑兵的最大冲杀力。 这次两军对垒而战,双方对峙距离都在计算之内,都可以保证将各自马速和冲击力提至极点。 这是一场铁骑的正面对冲,更强者胜。 大地在马蹄踏击下震颤不止,泥土翻飞。 如同大江大海中两条对冲的浪潮,潮头向前以迅雷之势推进。 寻常骑兵冲锋时骑卒喜好出声以壮势,这一点西戎,北狄最是明显。 但这次出战的双方皆是身经百战精锐铁骑,他们不需壮势,只是紧盯着对手,握紧手中刀枪,随着战马上下起伏,冲荡着铁血煞气。 西戎铁骑在冲锋路上像扇形一般分开,左右各出了五千骑,绕出一个弧度,避开正面,从左右双方以锥子阵型刺来。这是要将大雪龙骑军阵型撕开,而后围杀,一旦撕裂阵型,能更快的锁定胜局。 但是指挥一万五千骑的可是骑战无敌的袁白熊,他在看到呼延魋骑至边路时就猜到了他的战术,同样快马至边路,在西戎铁骑两侧各处五千骑时,他和典韦各带了一千骑拦截。 正面战场交给了李存孝。 初次接触,便是入肉入骨。 但入骨入肉的是西戎铁骑。 打头阵的是李存孝和他的飞虎重骑,西戎的枪矛刺不穿重甲,李存孝带着飞虎重骑就像无坚不摧的尖刀直接刺穿了西戎铁骑的冲锋。 除了飞虎重骑都是大雪龙骑军。 大雪龙骑军的甲仅次重甲,同样无法刺穿,冲击在一起,大雪龙骑军的长枪皆是穿透西戎铁骑胸甲。战马继续向前,立马拔出北凉刀,砍去西戎蛮子脑袋。 膂力惊人的战骑可以一枪刺落敌骑,借着战马冲锋余力抽枪再杀,也有强悍者长狠辣一枪贯穿了两个西戎蛮子的胸膛。 双方第一次冲锋对撞,西戎铁骑便被碾压了。 但这些西戎铁骑不愧是精锐,个个不惧生死,即便重伤也要换命,即便落马临死前仍然砍断马腿。 两军不断冲入敌阵,融在一起,互为绞杀,尽是瞬间出高下决生死。数万人以上的战场,只有前冲不断抽杀敌骑,不可能出现围攻之景,更难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大战几十回合的话本故事。 但有一个例外,在战场的中段位置,有一黑骑遭到了数十骑的围攻。 这黑骑就是李存孝。 他太强了,带着三百飞虎重骑一路冲杀,无人能挡,无人能受的住他一槊。 他的无敌在战场上极为显眼醒目,这种无敌猛将注定要遭受潮水般的围攻,通常死的快。 三百飞虎重骑被拦下,他独自一人面对呼延魋最精锐的十二亲军骑围剿。 呼延魋的十二亲军骑个个都是修炼横练功夫的佼佼者,是呼延魋耗费十年时间打造出的巴伯尔勇士。 十年年呼延魋选中了筋骨极佳,膂力惊人的百人,亲自传授横练功夫,亲自锤炼他们肉身。不惜耗费重金让他们浸泡药浴,还请大雪山上的密宗法师以密宗最残酷的秘法练骨磨肉。 十年时间,百人只剩下了这十二人。 这十二人肉身锤炼至堪比佛门伪金刚境界,个个身高九尺,力大无穷,都是能生撕虎豹的凶蛮。放在战场上,绝对是一夫当关的无敌存在。 但可惜他们遇上了更无敌的李存孝。 第119章 一刀无间阴阳 李存孝以一己之力横扫数十骑,十二亲军骑压上了,他们人皆重甲重马,手持与呼延魋一样的锤枪,从四周围上,同时发起冲锋。 十二杆锤枪几乎同时刺来,势大力沉,普通人根本顾不得全部。 李存孝从重马上一跃而起,躲开了十二锤枪,又以千斤坠之法快速落下。一槊劈在一个亲军骑头上,就这一下,连人带马都被砸碎碎。 “痛快,再来。” 其他十一亲军骑抽枪再杀时,李存孝狞笑着又是一槊扫出,重马脑袋被砸碎,其上亲军骑摔落,被李存孝一把抓住脖子,五指收缩,那比大臂还要粗的脖子就轻易捏碎了。 有一枪高举刺来,李存孝甩出禹王槊,洞穿了对方的胸口,从马上摔下,去势不减,撞倒了身后数个西戎铁骑。 他赤手空拳依旧无敌,而且更加霸道凶残,只要近身撕扯住,就是分尸的下场。不多时,他周围倒下的五个缺胳膊少腿的亲军骑、重马。 曾横扫战场,杀敌无数的十二亲军骑在李存孝面前跟个小孩一样,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突然有一白衣飘飘自战场上踏马而至,手中雪白长刀,快速斩来。李存孝无视这白衣快刀,一拳洞穿一位亲军骑的心口,残忍的将他心脏拔出,随手丢在地上。 那雪白快刀斩中他的后背,詹台明月心中震骇,她颇为自负的一刀竟然无法破开力李存孝的护体罡煞。 詹台明月双手握刀,不论如何递加刀气,仍旧破不开罡煞分毫。 有两枪趁机刺来,李存孝双手抓住,猛地向后一拉,两个亲军骑被拉至身前,双拳掼头,脑袋如西瓜般爆开,异常血腥。 李存孝转头,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凶残狞笑:“原来是个小女子,怪不得这一刀如此软绵无力。” 詹台明月脸色难看,她身上竟是出现微弱刀意,这股刀意入了手中雪白快刀,刀身立马涌动出超乎寻常的锋芒,李存孝的护体罡煞竟是被斩开了。下一刻砍在重甲上, 重甲都被切出裂痕。 李存孝体内煞气之气骤然暴动,向外扩散,犹如狂风卷地,将周围的一切都给冲飞。 詹台明月同样被冲开十米之外,撞在了一骑上,将其连人带马一同撞倒。 詹台明月清冷脸上露出骇色:“天象武夫!” 李存孝盯着她手中快刀,挑了挑眉,道:“那不是你的刀意,你手中的刀应该是某个极强天象刀客的佩刀吧,里面留有对方的刀意,刀意很强。可惜了,你太弱了。” 说完便大步流星冲过去,这小女子实力不差,又有一把天象刀客的佩刀,在战场上会造成己方巨大伤亡,不能留她。 “给我争取时间,拦住他。” 詹台明月杵刀半跪,身上气机波动,此刻正以蓄刀术蓄积全力。雪白刀身上刀意湛湛,寒芒闪烁,那藏于刀内的天象刀意正一点点被引出。 “围杀他。”一亲军骑大吼,周围的西戎骑兵立马冲杀而来,他歪头躲开斩击,右手一探一把揪住骑兵大腿,猛然间将其甩出一个圆弧,扫到了数个骑兵。 他继续前冲,一步一个坑,双拳巨力撕开空气,拳出,人马无一完整。 上百西戎铁骑无法阻拦李存孝一步,人群中出现一勒布山刀奴打扮的老者。他以勒布山特有踏罡刀步,在战场游走而出,瞬间赶至李存孝身前。结果被发现,李存孝先手一拳打在左耳侧,老刀客匆忙运气抵消七八分煞罡,可千钧巨力倾泻,身体凭空离地如同倒栽葱,李存孝握住双脚,往地面一戳,如掷矛入地。 这位宗师境界放在江湖上也能称作刀法大师的老刀客就给砸的头颅爆开,李存孝拉住大腿,旋出一个圆弧,又将袭来的一骑砸爆,无头老刀客凄惨的只剩下一条腿了。 李存孝不屑的甩掉大腿,继续向前。李存孝无敌凶残的杀敌手段换做其他人早就吓得肝胆俱碎,逃之夭夭了,但这西戎铁骑虽然惧怕,却没有逃走,在亲军骑的不断怒喝下,豁出性命阻拦。 又有几名勒布山刀奴冲杀而来,他们都是负责护卫詹台明月的刀奴卫,下山时就被下了死命令,绝不能让这位勒布山的未来受到半点伤害。 数道刀气左右劈在李存孝身上,连护体煞罡都破不开。有一刀奴正面直刺,李存孝一拳轰碎了长刀,大手一抓长刀碎片,向前疾速一掌,挥中脸颊,那十数个刀片打入刀奴脸中,面目全非,当场命绝。 剩下的刀奴卫胆气血气不如这些西戎铁骑,吓得魂飞魄散,再无半点出手的心思,不管事后是否被勒布山重罚,不敢再上前一步。 李存孝嗜杀如命,一路横推,看到了身上动荡沛然刀意的詹台明月,染血目中出现异色,一抬手,那将亲军骑洞穿的禹王槊震动了一下,受到气机牵引,破体而出,接连射穿了数骑后,落入李存孝手中。 詹台明月也于此刻起身,柔弱身躯持着那口让李存孝都感到危险的雪白快刀。 詹台明月摆出出刀式,冷清的脸,说出高冷的话,似乎这一刀可以击败李存孝。 “勒布山詹台明月持家师七魄刀赐教。” 詹台明月师从勒布山山主,天下刀客榜第二位挛鞮邪猛。 詹台明月下山前,挛鞮邪猛将自己养了大半辈子的佩刀七魄刀交给詹台明月护身,更是刀中留有自己的刀意,詹台明月可在生死危机时动用。 李存孝冷笑一声,踏步向前,只觉得这小女子废话真多。战场之上,只有生死,哪有废话。 詹台明月随之出刀,她身形一闪,近身之时,一刀斩出,天地间仿佛禁止,李存孝的动作也停滞下来。 詹台明月一瞬化作九人,分至李存孝四周,同时出刀。 九刀劈在李存孝身上,破开了护体罡煞。 被挛鞮邪猛称之为勒布山未来,也是天下刀道未来,可以让刀道超越剑道的武学奇才詹台明月自创刀法。 刀法名, 无间阴阳! 第120章 刀虽寡淡,但瞬间天威 无间者,佛家言十八层地狱最后一层无间地狱,为最苦处,受苦无间断。 无间有五:趣果无间、受苦无间、时无间、命无间、身形无间。 詹台明月以无间命名此一刀,以便是在说这一刀可让中刀者坠入生死无间的无间地狱。 此一刀确实霸道,刀出阴阳倒乱,快到李存孝这般天象强者都感到时空停顿,动弹不得。 九刀皆是劈中李存孝,刀光散去之时,詹台明月与李存孝对面而立,禹王槊架住了七魄刀。 詹台明月不停喘气,双眼疲惫的都快要睁不开。 这一刀耗尽了她全部的内力和气力,已然力竭,连刀都握不稳,再无一战之力。 砰砰砰~ 连续八声碎响,李存孝的重甲咔咔破碎,上半身重铠散落在地,内服更凄惨碎成了一块块,随风散去,露出了蛮横魁梧的身躯。 那如岩石般坚硬的身躯上出现八道深浅不一的刀口,鲜血流淌,血染身躯。 李存孝只挡住了一刀,余下八刀皆中身躯。 詹台明月满脸不甘:“可惜没能杀死,九刀,若是再有三刀,必能杀他。” 她的无间阴阳不是寻常刀法,是一种快刀。没有没有任何华丽色彩,不似宋军刀那般劈江断海,一往无前的霸道,没有赵高剔骨剑的鬼蜮凶威,也没有邓太阿杀伐十二剑的肆意汪洋,有的只是快,一种极致的快。 快刀并不可怕,怕就怕这种快仿佛没有间隙,没有间断,让人无法抵挡。 詹台明月的快刀就是这般无间隙的快,而且刀势会随着出刀次数层层叠加,出刀速度越快,出刀越多,刀势越强。 刚才她是一瞬间出了九刀,这九刀快到一瞬而出,造成了时空停滞的假象。 她的老师挛鞮邪猛曾说,詹台明月的快刀,六刀可杀宗师,九刀便无敌宗师境,十二刀便可杀天象,十五刀可纵横天象,十六刀可问天象绝巅,十七刀后天象弹指可杀。 为了杀李存孝,詹台明月拼尽一切,强行催动不是她可以驾驭的天象刀意,抽干了所有气力,就连经脉脏器都受到了反噬,已然受了极重内伤。 李存孝愕然的眼神下瞬间涌起滔天杀意,流淌而出鲜血顷刻蒸发化作血煞在周身游走。他右手猛地探出,抓住詹台明月的脑袋,五指用力,恐怖的力道让詹台明月痛苦嚎叫起来,此刻没有半点勒布山神女的高贵姿态。 李存孝凶神恶煞,杀意如江河翻涌:“好刀法,虽借助了天象刀意,但这一刀确实惊艳绝伦。若是你入了天象境,刚才那一刀能将我重伤。 你这样的天才将来必是殿下横扫江湖的祸患,绝不能留。” 李存孝正当要捏碎詹台明月的脑袋时,詹台明月手一松,七魄刀落地的刹那骤然暴起刺向力李存孝。 李存孝骤然失色,护体罡煞挡不住七魄刀,在击中身体的刹那,立马后撤,退出了数米开外,大手如虎爪扣住七魄刀,恐怖的血煞冲碎了刀上刀意。 再抬头时詹台明月头发散乱,头上血流如注。刚才七魄刀动,李存孝便用力想要捏碎詹台明月的头盖骨,确实也捏碎了一点,可惜没能捏爆。 詹台明月凭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踉跄着身躯,摇摇晃晃的向前逃命。 李存孝大步流星冲出,一步一个大坑,手中禹王槊高高举起,要除了这詹台明月这个未来大祸。 或是詹台明月命不该绝,战场之中又冲出了几名刀奴卫,他们拼死阻拦。仅剩的几个亲军骑率着数十西戎铁骑阻拦。 呼延魋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詹台明月绝不能死。就算呼延魋死了,就算四五万西戎铁骑死了,她也不能死。 这是临行前左贤王亲口下达的军令。 勒布山山主挛鞮邪猛曾言,詹台明月若山中修行十年,可凌驾众生,是当今一代最有资格跨入第四境的绝顶天才。 这样的绝世之人,是西戎将来立国扩疆的基础。 绝不能死! 李存孝状如疯魔,出手更加凶快,所向披靡。不多时便残杀生撕了数十骑,双眼死死盯着詹台明月被一刀奴卫抱上马,冲入了混乱战场中。 他不甘心,脚尖一勾,本属于西戎铁骑的长枪落入手中。又有百骑围杀而来,再次拦住了李存孝的视野。一个蛮横的投掷,长枪带着无匹力道射穿长空,将一个个西戎铁骑射杀,最终射中了那刀奴卫,长枪透体而过,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杀死詹台明月。 李存孝浑身浴血,头发都被染成血红色,血污已不见面孔,仿若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嗜血杀神,他吐出一口血水,扬起一个狞笑。 这尊杀神猛兽现在很生气,只有杀人,才能抑制他的怒火。 聂武与李景源又一次碰撞后,退出十米外,刀归鞘,轻笑道:“你好像不担心你的铁骑,西戎那边可是四五万骑,是你的一两倍,你对你的铁骑很有信心嘛。”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你在故意拖延时间。” 聂武笑着点头,道:“是的,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要拖住你直到那边铁骑分出胜负即可。半刀之恩虽然恩重,但让我杀太子还是不够的。” 李景源面无表情的踏步上前,一剑出惊龙,聂武刀出鞘,金龙被从头到尾劈开,非常轻松写意。 他的刀同样不霸道,举手投足都是非常平淡,出刀姿势更是随意。他出刀就像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农,没有任何花里胡哨。 他的刀意更是感受不到丝毫刀法该有的刚猛,清淡的如同一滩林间泉水。 但就是这样寡淡的刀法却能轻易劈开李景源出渊震世的惊龙。 这就是清静刀。 刀虽寡淡,但瞬间天威。 李景源带有惊异道:“你的刀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刀。” 聂武轻轻一笑,道:“太子的惊龙同样不错,堂皇大正,内外都透着霸道,定国剑法也是掌握了内里。” 李景源冷冷道:“还有更霸道的。” 他一步上前,一剑扫出两条首尾相交的盘旋龙形剑气,地面瞬间出现无数沟壑,聂武脸色微变,老刀向前一斩,顿时风平浪静,那凶猛的滚动剑气竟是被生生斩断,他大笑起来:“好一招剑气滚龙壁,太子当真是奇才,这才多久就已然将剑气滚龙壁用的这般纯熟。” 李景源右臂一甩,定秦剑狠狠甩出,化作了一条二十丈的金龙咆哮而出。同时大踏步前奔,如闷雷撼动大地,追着金龙而去。 第121章 十年清静刀 定秦剑化作的大正金龙充斥霸道气机愈显锋芒无比,威势强上一倍有余,聂武手中老刀依旧是寻常出刀,蜻蜓点水般点在龙头之上,出刀寡淡,但瞬间天威。龙头竟是被此刀切开,那平静无奇的刀气摧毁了大正金龙,露出了定秦剑原本模样。 但李景源已然高高跃起,出现在头顶,左手一挥,聂武周围大地顷刻碎裂,无数剑气在地上翻滚,切割出无数剑痕。 无需用剑,挥手间剑气滚龙壁。 只可惜汹涌翻滚的剑气靠近聂武周身便被一股特殊气机挡下,剑气消融无形,异常古怪。 李景源身形坠落,一拳轰下,聂武左手托举,一掌扶摇撑住那摧城撼山的金色拳头。万钧巨力倾泻而下,聂武身体向下一沉,双脚下陷泥地,闷哼一声,没料到李景源竟有如此霸道的力量。 聂武体内气机翻滚,猛地向上一抬,将李景源送出去。 李景源快速落地,一脚蹬碎地面,再度冲出,相距五步时,身形侧向拧转,来到一侧,一拳便狠狠抡下,他那右拳竟是化作了一头金龙。 以拳作剑,施展大正金龙。 聂武手中老刀一转,将定秦剑击飞,迅速转身一刀。刀拳顷刻撞击,刀意和金龙轰然间,火星四溅,金龙破灭,李景源身体剧烈摇晃,身形踉跄间向后掠出十数米,蹬脚在止住退势。 他不顾开裂流血拳头,再次冲出,同时大吼一声:“剑来!” 掉落在地的定秦剑瞬间金光大发,跳上空中,瞬息而至,被李景源握住。 李景源双腿发力,地面瞬间爆出一个大坑。一步跃出十米,跳到空中,使用了刀法中常用的劈击,劈出了一条扇形金虹,宛如银河倾泻,尽显霸道真谛。 聂武有些骇色,这一剑中他看出了李景源的霸道真龙气概,虽然感慨,但手中动作可不慢,老刀蓦的从下往上一斩。 如出一辙的寡淡出刀,同时出了一句平静话语:“我曾策马游江湖,醉酒卧花阴。” 刀剑相撞,声响如山崩石裂,火星四射八方,上面金光游龙,下面平静如潭水。 聂武被劈的双脚蹬蹬后退五米,李景源落地,瞬息近身再度挥剑。这次是横扫,同样霸道。 聂武持刀格挡,又是一句冷淡话:“我曾沧澜江上杀宗师,一刀出威名。” 他身形再度横飞出去,在地上留下两条长长的划痕。 李景源攻势连绵,将剑用出了刀的霸道,聂武出刀精准每每能挡下李景源的霸道斩击,有以特殊的卸力方式,卸掉了大部分的剑气。 “我曾落龙寺中劈金刚,折刀而归。” “废话真多。”李景源微微屈膝,再度冲出,速度又快了几分,身上霸道剑意越发凶猛,奔行间,恍若化作了真龙。 聂武神色平静,看着不断积势的年轻太子,眼神如死潭毫无波澜,轻轻道:“我曾退隐山林清净地,一钓十年久。” 他手中老刀老旧一般的劈斩动作,但这一刀的威势不再平淡无奇,有那钓起一段江水的狂放奔涌。 他一钓十年,养出的清静刀意,今日示人,刀势已如洪水满大江,汹涌止不住。 所谓清静,静则清,动则以瞬间天威,再动则是势如泄洪,一刀斩了烦扰天地,斩出个天清地静。 这便是聂武的清静刀。 这一刀他养了十年,刀出大有一气激荡三千里的气魄。 远处正处于巨大劣势的楚狂刀感受到这道狂暴汹涌的清静刀意,顿时狂笑起来:“这就是清净刀吗,世上哪有真正的清静地,便是那讲究清静的佛门私下也藏着桩桩件件的腌臜龌龊。想要清静,就得持刀。不清静斩了就清静了。说到头,清静刀的本质还是霸道。” 他赶紧挡住赵高突然袭来的剔骨剑,剔骨剑剑身突然柔软如蛇,点在他身上,衣袍被撕碎,也撕出一条口子,鲜血顺势淌出。 楚狂刀另一刀赵高逼退,他顺势退出数米外。觉察出不对劲,连忙看向伤口,伤口眨眼青紫,连血水都泛黑,骇然失色:“有毒。” 赵高冷笑道:“我亲自配的阎王散,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赵高踏步上前,剔骨剑出如阎王索命。 楚狂刀本就处于下方,中了剧毒,更是难以招架赵高的猛攻,他越是动用内力,毒素扩散的就越厉害。 赵高攻势不算猛烈,因为他在盯着李景源那边,一旦李景源不敌,他会立马赶过去支援。 李景源仿佛置身于浩荡激涌的海啸前,那铺天盖地的如万雷齐奔的凌厉刀气,要扫清一切,甚是骇人。 李景源并无惧怕,手中定秦剑捏的死死的,全身化作金色,如金刚持剑,体内磅礴气力涌入持剑右手,在刀气袭来瞬间出剑,龙吼震苍。 两条金色大龙首尾相交,旋转而出,撞在汹涌激荡的刀气大江上。 剑气和刀气倾轧剑,剑气滚龙壁快速被湮灭,不敌聂武养了十年的清静刀。 “一剑不够,我就再出十剑、百剑。”李景源踏步而出,挥动定秦剑,震天龙吼声不断响起,一道道旋转滚动的剑气轰击不停息的刀气大江。 李景源说出百剑就是百剑,两百条滚动大龙硬生生止住了这奔腾不止的刀气大江。 李景源右手一抬,定秦剑落于身前,不断旋转颤动,双手拉出一个天人抛大鼎的威武大架,凶猛一拳轰在剑柄上。 定秦剑咻的一声破空,化作一条二十丈大金龙撞击刀气大江,冲入十米,大金龙崩溃。但李景源随后而至,又是一拳,再次推进十米,左右三拳切开了刀气大江。 李景源从刀气大江中走出,身上明光甲鲜艳如血。零落刀气碰触明光甲,激活了这副宝甲防御之能。火星四溅,金戈声不绝,但就是破不开明光甲的防御。 聂武看着血甲如魔般的李景源,有些恍惚失神,他一钓十年的清静刀意竟然被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剑客破了,着实有些泄气。 纵然垂钓十年养出的清静境界,此时也有些微妙变化,不由感慨道:“太子若是不死,将来必然问鼎剑客榜。” 李景源深吸一口气,擦掉唇边血渍,冷道:“今日你是死定了。” 第122章 三分杀伐、十分霸道换来一剑绝命 楚狂刀被一剑逼退后,顺势后退,一退再退,转身就逃,临走还喊道:“清静刀也见到了,老子就不留了,聂武,老子先走一步。” 楚狂刀此人看似蛮勇莽夫,但也有细腻心思,知晓再打下去,必死无疑,果断遁逃。 赵高如影随形,他的身形步法更快,出乎楚狂刀意料。楚狂刀一个陡然转身,双刀劈斩,竟是斩出了猛虎下山般猛烈刀势,赵高的剔骨剑都被这股狂野刀气压的弯曲变形,幸亏他的剔骨剑可硬可软,否则非得折断不可。 楚狂刀斩出这一刀后,借势后撤,可他早已惹怒了记仇的赵高,赵高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追着他杀,非要将他剔骨削肉。 聂武感受到了李景源眼中沛然杀意,神色阴沉难看,心中苦笑,这次的半刀恩情还大了。短短几分钟的较量,他便知李景源的潜力。今日之后,恐怕要被记恨上了,估计他得找一个人烟稀稀的荒野山林真就做个隐客。 不过也好,他的清静刀还需继续打磨,再磨个十年,或许就真就大成了。 聂武始终不认为李景源能够杀他。 李景源也不废话,蹬步上前,破了十年清静刀后,他的霸道剑意升至极巅,行进之中,体内金光璀璨,真如一头人形大龙。 聂武郑重其事握刀,将李景源当作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不敢有丝毫大意。 剑来伴风雷,这一剑借用了天地大势,聂武身前一丈好似风雨飘摇。老刀向前一砸,将气意凝聚实质的金龙头颅,硕大头颅轰然在地上,硬生生凿出一个巨坑。 真正杀招在聂武劈落龙头后也峥嵘毕露,定秦剑向前猛刺,一瞬间就指在聂武身前,三尺青锋三尺寒,每近一寸剑意强烈一丈。 聂武周身的清静意都被这一剑刺破,犹如是向一眼死泉中投了一块石头,强起波澜。 一袭麻衣剧烈震荡,两鬓头丝齐齐往后飘去,聂武左手瞬动,屈指有二,两指青苍夹住了定秦剑的剑尖。 右手老刀立马还以颜色,想让李景源脱手弃剑。李景源却也有所准备,左手五指成钩闪电般扣住了老刀锋刃。 俩人各自以左手控住了对方攻击,俩人周身剑意和刀意飞速拔升碰撞,竟是分庭抗礼,分毫不落。 李景源才入天象一月之余,但霸道剑意竟是比得了聂武十年钓出的清静刀意,这其中固然有前面接连得势的加持,可终究太过夸张。 李景源右腿猛地踏地,大地崩碎,无数翻滚剑气冲了出来。聂武周身三尺清静地被瓦解了,无数萦缠剑气绕身滚动,要搅碎聂武身躯。 聂武骇然,李景源不仅可以以手作剑,还能以腿作剑使出剑气滚龙壁,这份纯熟怎么看都像是打磨了十来年的老道剑客。 聂武同样一脚踏地,清静意境像奔涌大江向外扩散,将翻滚的剑气给生生推平,消散无踪。 李景源眼见无用,直接抬腿踹过去,聂武收腿格挡。但李景源的力量太大,将聂武踢飞出去。 李景源抓住机会毫不犹豫上前,再次出剑,刀剑疯狂交击,聂武越打越心惊。李景源不仅出剑蔚然,力道更加凶悍。关键是气力之充沛,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练刀先练体,他自小就开始打磨身体,如今快到七旬,肉身依旧强悍,不亚于四十岁时。可在李景源这个年岁,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刀剑交碰近百,李景源攻势越发犀利狂暴,只攻不守。 邓太阿曾说生死之战,不要想着生,心中只有想着对方死,才能将杀伐剑发挥到极致,才能截取生机。 李景源牢记了邓太阿这句话,此刻心无旁杂,一心只有置聂武于死地。 聂武寻出不少机会砍中李景源,可被他的明光甲抵消了大半伤害,而后就会迎来李景源狂风骤雨般的还击。 李景源体内金刚不坏神功自行运转,吸纳天地大势入体,瞬息一百零八周天,化作源源不断地气力,让李景源每一剑都有劈山断海之力。 他就仗着源源不断地气力和防御无双的明光甲压制了聂武。 这般下去,他的气力恐怕会先一步耗尽,力竭而死。聂武瞪眼一喝,在刀剑交碰的刹那间,找准机会,左手一甩,无形气机锁定李景源肩膀,就像是钓鱼一般,向身侧甩去,老刀瞬息斩出,这一刀要让李景源重伤。 李景源不退反进,也不防守,专注攻击,定秦剑行前猛刺。 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李景源仗着明光甲敢做,但聂武却不敢做。 强行收住刀势,身前气机堆叠,专心挡住李景源来势汹汹的一剑。 那衰减大半锐气老刀斩在李景源身上,明光甲虽然裂了几分,但未破损,李景源身形横移了几分,但出的剑始终直指聂武,不差分毫。 一剑刺入聂武护体气机,刺入一寸接一寸,连入三寸后,被大手扣住,不得寸进了。 李景源口中幽幽换了一口气,身上气机猛地暴涨,扶摇直上,仿佛冲天。 聂武骇然,似乎看到那接天气机中出现一条蜿蜒三千里的金色大龙。 人发杀机,蜿蜒三千里。 聂武低吼:“清静刀!” 这一刻,他人刀合一,大地寂静,化作了死潭之水,万籁俱寂。 在三千里大龙张牙舞爪,携天威咆哮而下时。大地一瞬间如作江海,翻腾彪炳,狂涌不止。 李景源以邓太阿之杀伐剑磨剑数月,终是领悟了几分杀伐意,此战中又通悟几分。拢共三分杀伐意尽数融入此剑中,抽干全身气力换来一剑。 大龙吞海。 三千里大龙冲破浩荡海啸,聂武的清静气机一瞬间溃败,那奔腾不止之相消弭无形,大地重归平静。 聂武缓缓低头,定秦剑刺入心口,透入一寸。 那剑尖上的霸道摧毁了心脉,已无力回天。 “我钓了十年的清静刀,用十年清静换一刀霸道,竟还是不敌你这天生的霸王。”聂武一脸苦涩,带着不甘的向后仰倒,砸在地上,气绝而亡。 李景源跪倒在地七窍流血,不断咳血,刚才一剑耗尽了全身气血,数个经脉都破裂了,身体已无法动弹,但目光依旧森冷,缓缓道:“说让你死就让你死,半点不留情。” “好一个霸道冠绝的太子。” 一袭青衣一步一生莲,莲开百朵,飘至身前。 第123章 北凉刀下无神佛 呼延魋亲自率领五千铁骑绕右侧而攻,结果被袁左宗的一千大雪龙骑军拦住,这位西戎号称金刚无敌的悍将也与马战第一的袁白熊对上了。 呼延魋一身金刚蛮力确实惊人,宗师境中鲜少有人与他较力长短,一手锤枪几乎不是枪术,更多是一力降十会的锤法,多出来的枪尖也不过是为了杀人方便。 袁左宗的银胆探云枪未尝不利,出神入化的马上枪法将呼延魋的蛮力锤法轻松化解。 一时间俩人打的难分难解,眼前的银甲大将战力惊人,固然吃惊。但真正让呼延魋糟心的是他的五千西戎铁骑在与一千大雪龙骑军的正面对冲中竟落入下风,刚碰撞就折损了数百骑,冲锋势头戛然而止,反而大雪龙骑军冲锋未停,己方死伤落马者成百计数,后续更显无力。 他瞥向正面主战场,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西戎铁骑同样敌骑压制,这是他从未预想到的场面。 如此这般打下去,自己的铁骑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损失惨重。 袁左宗一枪凌厉,呼延魋赶紧回身,侧身险险避开这致命一枪,袁左宗趁机猛地横扫,将呼延魋打落马下。 呼延魋以千斤坠法稳稳落地,立马歪头,手疾眼快抓住了身后大雪龙骑军士刺来长枪。大臂向后一甩,砸中健马,狂暴的力量将这头五六百斤重的健马砸飞了一米开外。 袁左宗策马而来,手中银枪如银雷闪落,来势夺命。 呼延魋不敢大意,双眼瞪圆,捕捉着枪落时间。枪近刹那猛地侧身,银枪撕开了他的重甲,贴着腰间皮肤划过,金石声大振,如刀割铁石。 呼延魋金刚无敌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呼延魋右手如虎爪闪电间扣住银枪,猛地用力后拉,将袁左宗从马上拽落下来,左手捏拳悍然轰出。 袁左宗右手松开银枪,双手内力灌满,依然没挡住这一拳。整个人向后掠去,双手反复画圆,仍旧无法第一时间消弭这一拳带来的迅猛罡力。 呼延魋抓起银枪,一个掷枪射马,银枪如奔雷闪烁,横穿长空,袁左宗及时避开,银枪一路射穿了十几匹两家健马,终插入地上,小半个枪身迈入土中。 “杀了你。”呼延魋蹬蹬踏步,一步一个大坑,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气焰彪炳。他知道眼下只有杀了袁左宗才有机会重新指挥西戎铁骑破阵,才有机会赢下这一仗。 袁左宗沉默无言,紧握住腰间北凉刀。 右手枪,左手刀! 人人皆知白马银枪袁左宗,所谓赫赫威名探云银枪,不过是在藏拙。鲜少人知道他的左手刀才是最强。 袁左宗的刀只输给过天下用刀第一人的顾剑棠,连那如仙人般的王仙芝都说袁左宗肯定可以以刀跻身天象。 在呼延魋近身,拉弓出拳的刹那,他的刀终于铿然出鞘,气机喷发,藏锋十余年,锋芒依旧在。 一刀出斩出一道璀璨光彩,如汛期的沧澜江一泻千里,势不可挡。呼延魋双拳开四方,砸烂了这璀璨,破开了凌厉刀罡。 可紧跟着迎来的是袁左宗的窝心一脚,呼延魋身形双脚离地倒掠而去,袁左宗栖身而上,手中刀又一次快准狠的落下。呼延魋身形一坠,举起双臂交错在头部,双手金光暗沉,不断加厚。 北凉刀撞击在手臂上,便如一条蛟龙沉重压在手上,金石铿锵响,火花四射出,剧烈冲击波动,在两人之间荡漾出两层涟漪。 呼延魋双脚深陷烂泥地,向后退去十几步,双臂金光开始出现剧烈晃荡,有破碎迹象。 袁左宗趁势而来,他的刀不达目的不罢休,气势节节攀升,刀势越来越强,一气呵成二十刀,总算砍碎了呼延魋的金刚无敌。在他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有细微血渍。 呼延魋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奔涌,金光再次汹涌,遮掩住了伤口。 袁左宗持刀冷言:“殿下说了今日要你们命绝于此,所以今日你会死,你带来的西戎铁骑也会尽数命丧。” 呼延魋双手持大雪山密宗大势至印,身上金光堆叠,重甲都被镀上一层金色,双目瞪圆,如金刚怒目,气焰雄浑。 “你尽管试试。” 他踏步向前,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奔跑起来,如一头蛮象奔行,气势凶蛮如山岳,真如他手持之印,刹那大势至。 袁左宗面不改色,唯刀愈烈,北凉刀下无神佛。 这边战正酣,左侧典韦同样拦住了五千西戎铁骑,而且西戎铁骑中无人能拦住他,这支侧击的五千西戎铁骑更早落败,阵型被打散,败的一塌糊涂。 三面战场均是上风,横扫已是定局,唯有李景源这边陷入了真正的死局。 一袭青衣飘然而至,荀仲道面无表情的看着重创的李景源,淡淡道:“太子又见面了。” 李景源持剑坐在地上,面无表情,自荀仲道出现的刹那,他就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流露出的杀意,平声静气道:“荀青衣可还记得承诺?” 荀仲道微微颔首,道:“自然记得。” 李景源沉声道:“想必天下第三,儒道第二的荀三甲不会食言而肥吧。” 荀仲道摇摇头,轻声道:“我摇头不是说我不会,我荀仲道可为大燕舍弃个人荣辱,若是能为大燕解决一个未来大敌,背上个背信弃义的骂名也是无妨的。” 这荀仲道哪还有儒家第二人的浩然气节,此刻与街上泼皮,江湖恶客也没甚差别了。 儒家讲礼义廉耻,荀仲道甘愿为国之大义放弃个人礼法坚守,放弃了心中浩然,怪不得老夫子说他一辈子成不了儒圣。 李景源深吸一口气,讥讽道:“好一个大燕肱骨。” 荀仲道淡淡道:“不用你说。” 他手指抬起,指尖夹着一枚黑子。 “休伤我主。”一声尖锐厉喝,赵高携重重鬼雾而来,他察觉到了荀仲道的气息,第一时间放弃了誓杀的楚狂刀前来救驾。 荀仲道随手一甩,黑子破空,撞在剔骨剑上。那平白无奇的黑子在荀仲道气机的加持下竟有伟力,剔骨剑一瞬碎成无数片,击中了赵高,滔天气机如滚雷炸开,赵高双腿离地,一口气飞出去二十丈之多。 赵高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水,胸前紫蟒破碎,鲜血淋漓。口鼻渗血,他抹掉血水,强痛苦,毫不犹豫再次冲出。 “你这老奴倒是忠心耿耿。” 第124章 一指断昆仑 李景源将定秦剑插在地上,盘腿而坐,让金刚不坏神功运转的更快些。看向荀仲道,面无表情道:“荀青衣,你可知道杀我的后果?” 荀仲道缓步而来,轻声道:“我本就是大衡朝廷通缉榜上首位,债多不压身。” 李景源平静道:“今日我若身死,我麾下高手、铁骑不会善罢甘休。我那父皇御书房中挂着有四患匾,其一便是蜀地燕患。他早就想要解决前燕余孽,唯一忌惮的就是你。 若是我麾下高手、铁骑自愿为先锋,我相信我那父皇不会错失这么好的机会,会很乐意出兵,届时铁骑南下入蜀地,你蜀燕断无活路。” 荀仲道面无表情,继续走来,只是身上气息凌厉许多,杀意外溢而出,李景源的话刺激到他了。 李景源自顾自地道:“前燕朝廷靠的是你一人支撑,有邓太阿拦你,蜀地中还有谁能挡得住赵高,挡住李存孝,挡住我这铁骑,挡住朝廷大军。 你道赵高忠心耿耿,又岂知邓太阿、李存孝、以及我麾下铁骑人人皆如他。 我若身死,他们必然屠尽蜀地三百万,叫蜀地换个天。” 荀仲道越来越近,李景源面色无惧,继续道:“不止如此,前燕朝廷躲在岭南之中,邓太阿他们会入岭南,不灭前燕决不罢休。 到时候你这位前燕两百年国运养出的真龙士,大燕的肱骨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对你觊觎厚望的前燕君臣。” 荀仲道走到李景源面前,手指夹着一子。 赵高飞奔而来,他施展了罗网秘法,化作阿鼻地狱,携带阿鼻恶鬼前来救驾。 荀仲道手指一甩,黑子再度飞出,浩然气概轻松便破了阿鼻地狱,大地轰鸣,撕裂出无数道大小不一的沟壑,赵高浑身是血的倒在了沟壑中,已然重伤。 荀仲道收手背于身后,两鬓霜白,随风而动,风流无敌。 有两剑横空而来,带着滔天杀伐,直指荀仲道。 邓太阿察觉到了荀仲道,两剑先行。 荀仲道摇头道:“只是两剑远远不够。” 他口吐浩然,便让两剑失了杀伐,坠落于地。 荀仲道看着面无惧色的李景源,眼中杀意浓烈,随后叹息一声,缓缓道:“我是真心想杀你,但正如你所说,杀了你,我大燕将真会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 但不杀你,这危机也不过是延后数年而已。” 荀仲道屈指一弹,弹在李景源眉心,轻声道:“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子,断了你的修行路,没了修为境界,想必大衡皇宫里的老怪物就不会再青睐你了吧。你不死,大衡就不会大动干戈。你没了修为,说不得衡顺帝还会感激于我。” 本就强撑起的气势,一弹指之后,顿时一泻如虹,整张脸庞都扭曲得狰狞。一点浩然气直入丹田,将李景源的丹田破的千疮百孔,运转的金刚不坏神之力如无根浮萍在体内乱窜,破损了主要经脉。 荀仲道轻声道:“丹田被毁,气机下昆仑,你的昆仑路断了,再无叩问长生的资格。” 李景源一把握住定秦剑,强撑着自己不倒,忍住刺入骨髓的疼痛,咬牙道:“好一个棋甲荀仲道。” 荀仲道幽幽道:“毁你这般人物,确实非我本愿。但人活一口气,没有这口贯彻一生一世的,休想有大成就。我荀仲道的一口气就是大燕。非我本心,也要做。” 李景源疼的不想搭他的话。 荀仲道负手而立继续说道:“这甘州之局是我自愿入局,入局原因有二,其一你知道是为了照阳神符。第二则是寻那天下第一魔头陈龙宫。” “我有三甲第一,那魔头却有六甲,尤其是那阴阳谶纬第一,最是难缠。我棋甲第一,有官子无敌之称,他又何尝不是兑子无敌,只不过我下的是围棋,他下的是不为主流的象弈。 棋虽不同但道理是一样的,都是在布局。 棋道之上我自问胜过他,唯有一样,我不如他。 我是人心入局,他是操控人心,他操控人心的手段已登峰造极,所以每每兑子皆成。 他自两百年前活到今日,靠的是我大燕国运,他身上背负大燕千万因果,不杀他,妄为大燕肱骨。” 李景源强忍疼痛,冷声道:“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荀仲道轻声道:“董正道他们是没办法和西戎皇帝平等合作的,这中间有一人居中稳住这不平等的合作,让双方可以安然携手。 此人就是陈六甲。 所以说这场甘州死局的最后杀手是陈六甲的兑子。” 李景源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他擦干血渍,冷冷道:“说完了吧,你可以走了。” 荀仲道看了一眼李景源,沉默几息后,抬头看去,邓太阿携十一剑而来。他缓缓点头,也不言语,飘然离去,来时快,去时更快,不想和邓太阿碰上。 邓太阿迅速落地,两步来到李景源身前,看到李景源身上散落的气机,脸色大变,伸手搭肩,察觉到李景源破败丹田,整张脸阴沉至极,怒意爆棚,周身剑意一去八百里,直指已不见人影的荀仲道。 李景源阴沉道:“不用管他。” 邓太阿手指迅速点在李景源丹田处,雄浑气机封住了李景源破损丹田。 李景源赶忙问道:“可还能修复?” 邓太阿摇摇头,心痛道:“荀仲道出手很干脆,完全破了丹田,已无修复可能。” 李景源一脸苦涩,拳头不由得捏的死死的,结果导致气血逆行,又吐出一口鲜血,邓太阿赶紧扶住李景源。 他咬牙擦掉血水,沉声道:“不用管我,此战胜负最为重要,你去助力,一定要全杀西戎铁骑。杀光西戎铁骑,说不得就有可能修复丹田。” 立马又道:“不,你留下,我担心对方还有杀手,你留在这里,我才安心。” 荀仲道的出手已让李景源险死还生,若再有杀手,不会再有荀仲道那般顾及。 李景源心念一动,一千六的大秦铁鹰锐士、两千魏武卒以及三千普通兵卒全部召唤了出来,投放在了西戎铁骑的来路上,堵死西戎铁骑生路。 第125章 尽入彀中 战场对阵,一般情况下军力损耗达到三分之一,军心就会开始溃散,战斗力先减三分,再然后溃逃。 万人战场,全军死战至一兵一卒都不降不撤的战事,有史载的屈指可数,而且绝大数是在绝境之下迫不得已的屠城之战。 像是今天这样规模的骑兵对冲,还未曾有过全军死战不退的史载。 呼延魋的这支西戎铁骑足够骁勇,足够不计生死了,但是在大雪龙骑军的强势冲阵下,死伤惨重,兵力损失已过三分之一。 李存孝这位绝世凶神的大杀四方的残忍手段,加剧了这支骁勇的西戎铁骑心中恐惧蔓延速度,军心已然不稳。 加之他们的主心骨呼延魋此刻被袁左宗拦住,无法脱身,无法为他们重树军心。 军心一旦不稳,离溃散也就不远了,西戎铁骑在折损近二分之一兵力后,终于军心溃散,战斗再无章法,战力迅速减半。 没多久恐惧彻底战胜了血性,西戎铁骑无心恋战,纷纷开始四散溃逃,战力再减几分。 大雪龙骑军立马策马追杀,溃军无战力,杀之更轻松,大片溃军被打落下马、斩死。 西戎溃军只有向着来路溃逃,但一股黑色洪流突然出现在前方,快速涌来,两千的魏武卒一字铺开,将去路堵截,身后跟着三千普通兵卒。 前路被堵,后路更是虎狼,西戎溃军要绝望了。 “冲过去。”西戎溃军大吼着,更加疯狂的拍打马腹。相比较于眼前这支五千人的步兵,他们更加惧怕后面的大雪龙骑军,西戎溃兵们疯狂加速前冲,期待冲破封锁。 “拉弓。”魏武卒中一高大魁梧的将军一声爆喝,身后三千兵卒齐齐拉弓引箭,指箭向天。 在西戎溃军接近射击范围后,魁梧将军立马挥手,爆喝:“射。” 一瞬间三千兵卒齐齐放箭,弓弦崩出一阵刺耳嗡嗡声,箭矢如飞蝗从空中弯下砸向袭来的西戎溃军,一轮箭雨下,至少有数百溃兵落马。 但紧跟着就来了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箭雨不断,落马者络绎不绝。 “魏武卒引弓。” 西戎溃兵再进一段距离,那魁梧将军再度发号施令,两千魏武卒齐齐拉开手中重弓,在魁梧将军手落之时,箭出如雨。 魏武卒人皆控弦之士,人皆武夫,精于箭术的武夫挽弓,准度与力道都远超寻常身后兵卒。 三千普通兵卒是散射,靠箭多伤人,而魏武卒更像是点射,十之七八不落空,射人人死,射马马亡,就一轮箭雨便倒下了一千几百骑。 魏武卒射四轮箭雨,落马者超五千。加上三千兵卒射出的多轮箭雨,两万多的溃军落马者近万。 四轮箭雨过后,西戎溃兵终于冲到阵前。 魁梧将军丢掉手中重弓,拿起放置在地上的长戈,沉声道:“执戈!” 两千魏武卒默不作声的弃弓,执长戈,动作娴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双手紧握,置于身前,在西戎溃兵引马冲阵之时瞬间刺戈。 他们就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这支西戎溃军撞的头破血流。最前溃军全部死于长戈之下,根本冲不破魏武卒这堵铁墙。 身后的三千普通兵卒还在持续射箭,尽可能的造成伤亡。 魏武卒不断抽戈刺戈,身前马尸人尸越堆越多,阻滞西戎骑兵攻速,落马不死者踏着尸体往前冲,想要打开生路。 魁梧将军大力掷出长戈,贯穿三骑兵后,拔出了腰间配剑,大吼道: “抽剑。” 魏武卒纷纷弃戈,抽出腰间重剑,踏步向前,近身肉搏。 魏武卒人均三层重甲,寻常武夫根本破不开,一个回合就杀光了落马冲阵者。 魏武卒没有蛮横的向前围杀,而是借着遍地尸体,骑兵难过的地形,一点一点前压绞杀落马冲阵者。 几轮冲锋均以失败告终,眼见冲不破魏武卒的步兵铁阵,西戎溃军向两边逃窜寻找生路。 然而两侧各有八百黑骑出现,更强大的大秦铁鹰锐士出现,先一步分至两侧包抄,一回合冲杀便阵斩两千人。 后方的大雪龙骑军同样进行包抄,形成了合围,彻底堵死了他们的生路。将他们进一步拖入死亡深渊,即便有逃过了包抄的幸运儿,但是在旷阔的安山草场上又怎么逃脱得了追杀。 西戎铁骑尽数入彀,绝无活路。 这一战从正午偏后时分两军冲锋开始,一直杀到了黄昏。 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西戎铁骑尽数命送安山草场。 袁左宗骑着白马行进在尸横遍野的血红战场上,他那身银甲白铠破损严重,凹陷多处,脸色发白,显然也是经历了一场残酷苦斗。 他手里提着一颗人头,人头晃转间,露出了呼延魋不甘而惨白的脸。 最终还是袁左宗技高一筹,斩了这位金刚无敌,西戎也损失了一位未来可以进王的将星。 西戎蛮子的尸体和袍泽尸体杂乱叠加,血水将湿润的泥土染成了血红色,马蹄粘稠血水,寒风萧瑟过,冷意更凉了几分。 同袍们坐在地上,杵刀休息,连续两个多时辰的生死斗,这些骑兵已经精疲力竭,若是可以他们一躺下就能睡个三天三夜。 袁左宗默然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刺痛,这一战虽然尽灭西戎四五万铁骑,可己方折损也不小。大雪龙骑军至少折损千人,一下子去了十分之一。 这份心痛要比身上的疼痛强烈百倍千倍。 他深吸一口气,轻夹马腹,奔向李景源,献上人头。 李景源点了点头,沉声道:“白熊,先将伤员以最快速度送入安山城救治,药材不够,就去其他县城取,绝不允许这些骁勇死在战后。” “白熊明白。”袁左宗放下人头,翻身上马,开始召集骑兵集合。 李存孝也策马而来,他身上重甲已经去掉,全身血污,刺鼻的血腥味隔着数米都能闻到,身上动荡着无法收敛的血煞。 他虽然满脸疲累,但整个人尤为兴奋,今日这一战他杀的痛快,让他找到了昔日沙场厮杀的爽感。 他见到李景源的苍白脸色,立马担忧问道:“殿下,你没事吧。” 李景源轻轻摇头,道:“存孝,配合白熊带兵回安山休整,后面还有事情要做。” 李存孝默然点头,转身而去。 李景源垂首,目光盯着地面,无形的系统屏幕出现在眼前。 “恭喜宿主完成【驱除鞑虏】任务,奖励已发放,请宿主接受。” 【驱除鞑虏】是战前系统发布的任务,任务奖励和杀敌人数有关,杀敌越多,奖励越好,所以李景源才要尽灭这支西戎铁骑。 李景源刚要接收奖励时,系统再度传来声响。 第126章 一气扶摇六千里 “检测到宿主身体异常,启动应急程序。叮!宿主无生命危险,应急程序不达标,无法启动。” “叮!系统启动变更程序,根据宿主意愿,临时对【驱除鞑虏】任务奖励进行修改。” “叮!任务奖励修改完成,恭喜宿主获得系统全面医疗*1。” 李景源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喜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系统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忙不迭的接收奖励,启用了系统全面医疗。 “系统医疗开始。” 一股暖流凭空而生,在李景源四肢百骸中游走,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如久旱逢甘霖,冬日当阳暖,一切疲惫、一切痛苦一扫而空。 破损的经脉,受伤的脏器在暖流下迅速修复如初,大部分暖流流入丹田,那千疮百孔破如筛斗般泄气褶皱的丹田在暖流下快速恢复愈合,重新充盈起来。 邓太阿一瞬觉察到了异常,因为李景源身上正在一点点消散的气机又如乳燕归巢般的重新流入李景源体内,李景源的身体重新复苏一般,焕发旺盛生机。 邓太阿感叹道:“能令破败丹田重新焕发生机,当是仙人手段了吧。” 他身上气机又一次积聚且一气扶摇上昆仑,那条被断了的昆仑长生路重新接上了,而且气更粗,路更平,更易达昆仑,叩问长生。 气机凝成的金色小龙自李景源体内飞出,绕身游走,兴奋的阵阵龙吟。而后金色小龙跳上空中,扶摇直上入天穹。 邓太阿抬头金龙所过留下了那条直入天穹金柱,又一次感叹起来:“气机扶摇直上六千里,破而后立者,当受天眷。” 两刻钟后,李景源的丹田彻底修复,顺带着此战的一切伤势尽数恢复如初,而且他能清晰的觉察到被修复的经脉、脏器、丹田韧性都强了一倍有余。 李景源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哈哈大笑起来:“恢复了,恢复了,我的丹田恢复了。” 邓太阿屈身笑道:“恭喜殿下破而后立,再上昆仑。” 大笑之后脸色立马又阴沉下来,对荀仲道恨得牙痒痒。这次的【驱除鞑虏】明显是高奖励任务,完成后绝对能开出丰厚奖励。 可就是因为荀仲道的出手,害他白白错失了这次的丰厚奖励。 “荀仲道,你给我等着,将来我必灭你大燕,让你成为真正的亡国之贼。” 深吸两口气后恢复冷静,他琢磨起荀仲道此前说过的话。 他对陈六甲参与此次甘州之局持怀疑态度,毕竟荀仲道这位儒道第二在他这里已没有信誉可言。保不齐他是想要分担仇恨,故意所说。 李景源摇摇脑袋,不去想这件事,日后自然会水落石出。 他翻身上马,策马入战场,典韦等兵将立马跟上。 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看到自家骑兵尸体,沉默不言了。这些可都是他的家底啊,伤一个损一个,他都不能接受。此刻看着满地尸首,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片刻后,调整好心情,沉声道:“自家兵卒全部收敛厚葬。” 典韦沉声道:“殿下不用难过,战场杀敌死伤在所难免。况且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是军人舍身的气概,是军人的最好归宿。他们能为殿下而死,死的其所,死的光荣。” 李景源沉默不语,目光逐渐狠辣,厉声道:“将西戎蛮子的脑袋全部割下,我要用他们的头颅祭奠战死的将士,祭奠被他们残害的甘州无辜。” 安山东南两百里有城名宝源。 宝源城中有一家声名显赫的仁心医馆,馆主梅坚白是当今江湖医仙谷的得意弟子,出师后便回了家乡宝源城开了这家仁心医馆。 他以高超医术名震甘州,而治病救人从不问身份来历,救治了不少江湖豪侠,在甘州黑白两道都极有面子。 这一日八百骑风尘仆仆而来,纵马入宝源。 一律白马白甲。 在宝源城街道上横冲至仁心医院。 为首一名俊逸高大骑将手提银枪入医馆。 一个二十芳华女子张臂拦在诊室门口,死活不让进,拧着脖子道:“家父正在治病救人,请将军再等等。” 袁左宗银枪抬起,指着女子咽喉,目光阴冷:“不让,杀。” 刚从战场下来的袁左宗浑身煞气,不过九品武夫境的女子吓得瘫倒在地,差点失禁了。 身后数十骑默默拔出北凉刀,眼神凶厉,刚下了战场的将士煞气重的很。 正在问诊的梅坚白匆忙而来,见到白甲银枪,顿时亡魂大冒,认出了袁左宗的身份,赶紧拱手道:“这位将军敢问有何事?” 袁左宗手枪,语气生冷道:“殿下有令,甘州所有医馆药材全部上缴,事后会给补偿。” 梅坚白赶紧道:“好,好,好,我这就吩咐人将药材全部搬出来。” 袁左宗又说了一句:“我说的是全部,之前已有十个医馆自作聪明,私留了一部分昂贵药材,不肯上交,那十家医馆上下已全部处死,所以梅馆主不要自误。” 袁左宗杀意满满的话吓的梅坚白一激灵,悚然失色,后背冷汗直冒。他心中还真有这般打算。往常江湖豪侠寻医问诊都会携带珍贵药材作为诊金赠予,加上他时常拜托江湖人士收集药材,他家里收集的珍贵药材不下百味。 这些珍贵名药是将来作为小儿子拜入医仙谷的束修,自然不愿交出。 被吓倒地的芳华女子似乎觉得有他爹做靠山,又恢复了些硬气,恶狠狠的道:“我爹是医仙谷的得意弟子,你休要放肆。” 梅坚白立马回头怒斥:“你闭嘴。” 袁左宗冷淡看了她一眼,冷漠道:“医仙谷又如何,敢违背殿下令,一样马踏。” 梅坚白深吸一口气,他不敢拿全医馆数十人的性命做赌,忍痛道:“将军放心,仁心医馆绝不会私留有一棵药材。” 袁左宗又道:“殿下点名了,你还有仁心医馆的医师也要随我回安山。” 梅坚白不敢拒绝,点头答应。 在宝源收拢完药材后,袁左宗带十余医师,以及五车药材急匆匆离城而去。 如宝源城这般情况,在安山城四周三百里县城陆续上演,正如袁左宗所说,抗命的医馆尽数灭门。 无人可以违背太子令。 又一日后,安山城外大营前,兵戟森森,铁骑再度集结。 血战后的铁骑身上煞气更重,一万多铁骑散发的煞气聚在上空,连天都变色了。 大营中正在诊病的医师、仆从们都感到了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李景源策马走其中,默不作声。 第127章 寇可往,本宫亦可往! 两天前,他以一万七八千骑、五千步兵,拢共两万三兵力尽数绞杀数量多一倍的西戎铁骑,战果斐然。 同样的李景源麾下折损不少,大雪龙骑军折损了九百六十三骑,西凉铁骑损一半多,虎卫军再损三百余,飞虎军损三十二人。铁鹰锐士零阵亡,魏武卒零阵亡,普通兵卒损失过七百。 总共折损骑兵三千四百余、步兵七百余,这个损失相比于战果已经是很少了。 除去伤重暂时无法作战的伤员,还能继续作战的铁骑都在眼前了。 “出。”李景源猛夹马腹,冲出了军中小径。骑兵瞬间动了,紧随其后,大军开始快速移动。 大军之中有上百辆的装货马车跟随,车厢以麻布盖住。马车移动,车厢下流淌出一条条的大量黑紫血水,洒的一路皆是。 风掀麻布一角,露出了一颗颗狰狞人头。 这些马车中装着四五万西戎铁骑的头颅。 他们要去的是西境横断隘,他要在横断隘外筑京观,他要让用这座京观祭拜战死的兵将,惨死的无辜。更是要用京观威慑董正道之流,震慑西戎蛮夷。 安山草场之战万众瞩目,所有知晓甘州之局的大人物都迫切想知道最后结果。 李景源兵进横断隘的第三日,大战的消息更是长了翅膀一般飞出甘州,最远能达北狄皇宫。 西境关外数十里,西戎大军驻扎此地。 成千上万座营帐最中间的帅帐中,一个体重起码有三百斤的黑胖子坐在虎皮大椅上,眯着眼听着司夜鬼传来的密报。 他猛地起身,这大黑胖子身高竟大九尺,虽然肥胖,但是都是脂包肌,看着魁梧非常,比典韦还要夸张。 黑胖子叫董天宝,西戎权势第二,在西戎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是西戎皇帝最信任的臣子,统帅西戎二十万骑兵,手中董家儿郎个个精锐。西戎百姓从军首选就是董家军,都以成为董家儿郎为目标。 他可以和西戎军权第一的左贤王分庭抗礼。 浑厚爽朗的笑声从传出了帐外,言语表情有些幸灾乐祸:“呼延魋这莽夫居然死在了甘州,什么金刚无敌,我呸。呼延魋的铁骑号称西戎第三,说什么只比老子的董家儿郎只差一点。可结果呢,被人数差了一倍的太子亲军全歼了,耻辱啊,耻辱。 这消息要是传到左贤王那里,他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老子真想好好看看他那张老脸,哈哈哈哈……” 西戎也有党派纷争,西戎最大的党派就是左贤王为首的左党,呼延魋就属于左党,而董天宝是王党,双方互相看不顺眼。 呼延魋和他的四万五铁骑死在了甘州,左党损失相当惨重,董天宝自然高兴。 笑过之后,董天宝又是咬牙切齿起来:“呼延魋虽然是废物,那四万五铁骑确实是精锐,大衡狗太子的亲军能在数量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全歼四万五铁骑,不容小觑。 呼延魋啊,呼延魋,你个废物死就死了,为什么不将大衡狗太子一同带走,留下这么个大祸患。” 旁边站着的嫡系将军,沉声问道:“呼延魋失败了,我们是不是要撤了?” 董天宝哼了一声,道:“不撤留在这里喝西北风啊。派五万骑前压,后方快些收帐,不用太快,别让大衡狗有所察觉。” 嫡系将军领命出了帅帐。 董天宝坐回虎皮大椅上,又拿起密信仔细重读了一遍,自言自语道:“割了西戎铁骑的脑袋,这大衡狗太子想做什么?虽然我和呼延魋有间隙,但西戎铁骑也是我西戎儿郎,这般折辱,老子记下了,将来我领兵攻大衡,一定十倍奉还。” 董天宝这边大军后军变前军,正在缓慢后撤时,董天宝又接到了司夜鬼密信。 信上内容正是李景源兵进横断隘,还带上了西戎铁骑的头颅。 董天宝眯着眼,想到了什么,凶神恶煞的脸上浮现怒容。立马下达军令,二十万骑兵更改方向,挺进横断隘。 西戎大军这一动,自然引起嘉禾关和天门关两大关隘派出的游骑注意,火速通报了两关大将。 李景源亲率一万余铁骑昼夜奔驰,于第六日接近横断隘。 只见横断隘的方向有一群轻骑疾速奔驰而来,绵延成两条黑线,浩荡而来,能看到铁骑中竖有一杆军旗,上书‘赵’字。 这是天门关大将军赵硅的军队。 赵家轻骑临近五里勒马减速,有数骑冲出而来,在李景源前方迅速停下,为首的是正六品的魁梧校尉。 他翻身下马,跪下行礼,恭声道:“天门关武军校尉黄礼参见太子殿下!”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何事?” 黄礼沉声道:“西戎二十万铁骑兵进横断隘,横断隘此时非常危险,大将军请殿下莫要涉险入横断隘。” 李景源冷冷道:“赵大将军觉得我大衡边军挡不住西戎蛮子?” 黄礼立马道:“只要天门边还在,西戎蛮子绝不可能跨过边境。” 李景源冷冷一声:“那呼延魋是怎么破横断隘,进甘州的。” 黄礼一时语塞。 李景源直接无视黄礼,策马而出,大军继续浩荡前行。 “带着你的兵滚远点。”李存孝瞪了一眼黄礼,凶恶的煞气差点没将这位沙场百战的武军校尉活活吓死。 李景源又行半日,又有一支铁骑前来,这次来的是天门关的四品将军宁海,是赵硅的嫡系。 呼延魋的西戎铁骑尽灭后,赵硅派了此人领三千骑驻守横断隘。 宁海跪地,躬声道:“殿下是千金之躯,大衡根本,万万不能涉险,请殿下调头回少陵。” 李景源有些不耐烦了,冷冷道:“你要拦本宫?” 李存孝抽出了禹王槊,上面斑驳的血迹,好似是血水里浸泡出来的杀人凶器。 李存孝的血腥煞气毫不遮掩的锁定他,只要宁海说错一句话,他的大槊会毫不犹豫地落在此人头上。 仅仅一瞬间他后脊发凉,冷汗直冒,赶紧回道:“不敢。” “那就让路。” 宁海赶忙起身,快速挥手,让自家铁骑闪开。 宁海眼神复杂的看着这支精锐铁骑冲向横断隘,感慨道:“好强的军势,难怪能灭了呼延魋。” 他立马对心腹道:“火速将消息通知大将军。” 李景源再无阻碍地进了横断隘。 横断隘中一片狼藉,当处都是大火焚烧后的惨烈痕迹,可想而知,这场大火烧死了多少人。 “出关。” 横断隘的大关重门都被毁坏彻底,此时的关门是拆了东门,又以收集来的重木东拼西凑而成。 破落关门被推开,李景源一骑当先。 宁海再次急匆匆上前劝说:“殿下,万万不可出关啊。这次西戎领兵的是董天宝,他那人狡诈凶残,若是知道殿下出关,定然会兴兵而来。” 李景源瞥了他一眼,冷道:“你很怕?” 宁海一愣,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末将自然不怕蛮夷,末将怕殿下出事。” 李景源一直看着他,见他眼神不躲,不似说谎,随即收回目光,平声静气道:“西戎蛮子敢入关侵甘州,本宫为何不敢出关。 寇可往,本宫亦可往!” 第128章 太子示剑 横断隘关口,白马红甲出重关,铁甲森森万骑随后。 宁海怔怔看着当头白马红甲太子爷,那平声轻语一句话对他们这些守边将士极为震撼。 大衡前两代,边疆一直事弱,尤其是衡山帝在位期间,边疆诸关靡乱至极,恐蛮之风盛行。唯有衡顺帝登基后才有所改变,但后来衡顺帝重心偏转国内,重点放在了与江湖、世家豪阀的权利角斗上,没能彻底杜绝边军恐蛮之风,所以西境边关一直以来都重守而不重攻。 李景源一战尽屠呼延魋的四万五铁骑,这消息传到西境两关,两关二十万将士有怀疑,更多的是激动,太振奋军心。 宁海此时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太子爷是由衷钦佩。 宁海身侧那位差点被李存孝吓死的魁梧校尉黄礼,沉声道:“太子麾下铁骑从隘城库房中取走了大量稻草、石灰砂浆,这是要用西戎四万五铁骑的脑袋筑京观。” 宁海点头,他也猜到了,眉头紧锁道:“我现在知道董天宝为何突然兵进横断隘了,他是猜到李景源要筑京观啊。 西戎蛮子极重荣辱,太子筑京观此举无疑是在狠狠羞辱西戎。董天宝要是见到京观,必然会愤怒开战。” 黄礼校尉道:“战便战了,我大衡边军岂会怕他西戎蛮夷。” 宁海没有回答,抬头看着一万铁骑几乎都出城了,目光深沉,沉声道:“两位大将军应该都知道太子出关,定然不可能让太子出事。 西疆已经十多年没有打一场打仗了,董天宝若是敢开战,打一场又如何,二十万对二十万,我们未必会输。 通知下去,我军一半兵卒组织横断隘百姓上隘墙驻守,另一半兵卒准备随时随我出关救驾。” “领命。” 李景源出关过五里停了下来。 李景源指向一处平整地方,道:“就那里吧,北宫纯,筑京观尸塔。” 北宫纯上前领命。 上百马车被驱使到平地周围,麻布盖一个接一个被掀开,一车厢一车厢的人头看着极为瘆人。 西凉铁骑们齐齐下马,将车厢人头统统倒出,圆滚滚的人头洒落一地,堆积如山。 用四五万的西蛮头颅筑京观是个大工程,而且李景源还指望这些京观能留存个百年,因此筑造过程非常精细,光是夯实地基就用了半天时间。 进程太慢了,李景源让袁左宗返回横断隘召集百姓前来筑京观。 西戎铁骑破关杀了横断隘一半平民,横断隘百姓对这些西戎蛮子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寝其皮,一说要筑京观,纷纷请求加入。 迅速就召集了五千人出关,有五千人加入,京观的筑造速度快了两三倍。 五千人干了一天回关,在傍晚回关。同时有五千平民出关,负责夜间赶工。 宁海心眼倒也活络,尽心在中协调,负责后勤,极大的加快了进程。 日夜赶工下,仅用了一天一夜,一座三十米高的京观尸塔初成规模。 第二天凌晨,一骑黑衣穿着寒雾中疾驰而出,是罗网的探子,飞速拍马,以最快速度送上西戎的最新情报。 李景源看完密信,收敛了神色,将密信递给李存孝他们传阅。 李存孝冷哼道:“只带了四万人前来,他董天宝还真够自信的。” 董天宝亲率四万铁骑脱离大部队,日夜兼程,快要到了。而西戎余下的十六万骑兵则去拦截两关赶来支援的骑兵。 袁左宗轻声道:“董天宝不是呼延魋,董家军号称西戎第二,也不是呼延魋的铁骑可比。但是我大雪龙骑军比他们更强,三万董家军,我大雪龙骑军能尽数灭掉。四万董家军,我大雪龙骑军能拼掉绝大多数。” “袁白熊,我的飞虎军也不差。” “我的虎卫军同样不弱。” “西凉铁骑不输给任何骑兵。” 麾下猛将们纷纷发言,不甘示弱。李景源看向一位一直没出声的精悍将军,好奇问道:“司马错,你怎么不说话。” 司马错面无表情,缓缓说道:“铁鹰锐士的强大不用我来赘述,一千六铁鹰锐士可灭他四万董家军。”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噎住所有人。 “好大的口气。”李存孝也只是哼了一声,没说其他。 就连一向自傲的袁左宗也没说什么。 当然了,没有强大的战力是不可能让这些战场猛将生闭口不言。 司马错虽狂,但铁鹰锐士的战力毋庸置疑。 只是独自灭掉四万董家军确实有些夸口了。 中午时分,日上杆头,暖和了许多,而董天宝的四万铁骑终是出现在了视野中。 董天宝看着那座高耸的京观尸塔,本就凶恶的大脸此刻更加狰狞可怖,咬牙切齿道:“他还真敢用我西戎儿郎的脑袋筑京观。” 他立马问向身侧副将:“让盖错带着他的象力军带头冲锋,毁了京观。” 嫡系副将立马策马而出,不多时,四万西戎军中当前的一万铁骑动了,加速速度向前推动。 这一万铁骑与剩下的三万铁骑着装不同,他们并不是董家军。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被董天宝派出去打头阵。 董天宝对他的董家儿郎爱护的紧,他很清楚六万董家儿郎是董天宝立足西戎的根基,一旦折损,他在西戎的地位也随之下降。所以若非必要,他是不会让董家儿郎打硬仗,打狠账,白白折损兵力。 董天宝最喜欢用西戎其他铁骑打冲锋,经过了一轮血战厮杀,敌军战力折损后,董家儿郎再上场杀敌,因而十战九胜。 董家儿郎的第二称号下尸骨盈野,其中有一半是自家铁骑。 尽管董天宝人品不咋地,在大衡和西戎军中都颇受吐槽,但只有与他真正交过手的人都不会否认董天宝的帅才。 天门关的赵硅大将军曾说过,董天宝不死,将来就是另一个西戎左贤王。 与董天宝最不对付的西戎左贤王有时候也公开赞叹他的用兵之道,认为董天宝会在日后西戎和大衡那一场注定波澜雄阔的战争中名震天下,成为与他一样的西戎柱石。 一万西戎铁骑靠近了,达到冲锋距离后,号角声响起,发起了冲锋。 李景源闭目养神,身上气机高涨,剑意勃发,天地大势尽入怀中。 猛地睁眼,李景源身形激射而出,如龙出渊。稳稳落地,定秦剑拔出时,龙吟震天响。天地陡然间变色,狂风卷黄沙,遮天又蔽日。 “邓剑神,且看我这一剑有你几分风采。” 第129章 一剑二千余与十二剑六千 黄沙漫卷西风烈,西风烈,剑意更烈,传至五百里。 一万西戎铁骑冲锋而来,势头正劲,破风穿沙,扑面而来。 李景源缓缓拔出定秦剑,龙吟阵阵起,有金龙绕剑,剑气冲天。 他目中无惧,身姿挺拔,龙气流转,霸气浑然天成。三息后,气机至巅,一步跨出,一剑横扫。龙吼震天响,那西风卷黄沙之景陡然停滞。 剑出两条交错缠绕的金色大龙向前横推滚动,撞在疾驰冲锋的西戎铁骑身上。 剑气所及,人仰马翻,锋芒掠过,便是一大片血肉模糊。 剑气滚龙壁,滚了一里地,倒下了两千西戎铁骑,层层叠叠,血流成河,浸染黄沙,少有完整尸体。 后史记载,衡顺帝二十六年开春,大衡太子于横断隘外一剑斩敌破甲两千余。 李景源杵剑而立,深吸一口气,转头大笑道:“邓剑神,如何?” 邓太阿颔首,轻笑道:“已有我五分风采。” 李景源颔首而笑道:“有剑神五分风采,便是不错了。” 一万西戎铁骑被李景源这恐怖一剑所震惊,有些失了分寸,但这支西戎铁骑虽惧但并没撤退,若是此时被吓退,他们面临的将是董天宝的铁血军规。 董天宝军规第一条便是临阵脱逃者斩。 这条军规可是无数西戎将士的性命铸就的铁律。 撤退是死,还不如冲阵,博取生机。若是此战不死,可成董家儿郎。 西戎铁骑重聚军心,加速冲锋。 李景源没再出手,刚才那一剑已经用尽了全力。杵剑不动,铁鹰锐士从两边冲出,加速冲锋,飞虎军、大雪龙骑军紧随其后,虎卫军与西凉铁骑从两侧绕出,袭击两翼。 铁鹰锐士和西戎铁骑正面冲撞,西戎铁骑一击击溃,主将盖错更是被司马错一剑枭首。 一千六的铁鹰锐士无人可挡,所向披靡,随后的大雪龙骑军更是成为收割西戎铁骑的主力。 这支上阵的西戎象力军在顷刻间崩溃。 董天宝狠狠吐了口唾沫,瞪眼骂娘道:“惹他娘的,难怪呼延魋会败在太子亲卫军手中,这比左贤王麾下那支曳落重骑也不遑多让了。” 他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不顾象力军生死,毫不犹豫吼道:“后军变前军,撤!” 三万董家儿郎迅速变阵,迅速撤退,动作麻利,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显然是演练过无数次。 董天宝从来就以诡计多端着称,不喜欢做孤注一掷的冒险买卖。一万象力军轻而易举遭碾压、撕碎。他意识到不妙,即便他的三万董家儿郎可以和这支精骑斗一斗,结果必然损失惨重。 这个结果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果断选择彻底。 邓太阿御剑跃空,十二飞剑排成一列,曲指之下,瞬息破空,直指董天宝。 董天宝感受到了那刺骨锋芒,大惊失色,怒拍马腹,挤进董家军中,用董家儿郎做肉盾掩护。 “保护将军。”董家儿郎自愿护卫董天宝,有数位宗师拼死阻拦,可无济于事,被瞬间射穿身体。 十二飞剑噗噗噗的洞穿一个个董家儿郎的脑壳,迸出一道道血柱,尸体落马,被战马践踏。 十二飞剑一连射穿三百骑,速度不减的来到董天宝身后。 董天宝肥胖身躯敏捷下马,在地上狂奔,十二飞剑将他座下乌黑宝驹射穿,有六剑没入地下。余下六剑转了个弯,继续冲出,一路射人射马,阻挡不住。 他麾下副将舍命留下一剑,更多董家儿郎横马立刀阻住去路,一千骑兵慷慨赴死拦下三剑,还剩两剑指向董天宝后心。 一名面容木讷的年迈剑客突然闪身而出,三尺青锋生的沛然剑气,这是一位剑道修为已至宗师巅峰境,差一步便能跨入天象的老宗师。 他全力出剑,剑如梨花雨,点在了二剑其一的金缕上。 三尺青锋顷刻碎成无数块,金缕小剑透颅而出,老宗师苦修了一辈子的梨落剑不敌邓剑神的一剑之力。 但老宗师也没白费功夫,金缕剑失了绝大部分剑气,刺穿一匹战马,落地。 只剩下最后的黄桐小剑,还有余力。 董天宝突然转身,手中西戎刀咻的斩出。 世人皆知董天宝狡诈如狐,贪生怕死,但并不意味着董天宝武力平平,相反的董天宝武力惊人。 董天宝平民出生,靠的正是一身蛮力和卓越刀法建功立业,而后被西戎扛鼎府的大小姐看中,非他不嫁。 说来也怪,扛鼎府的大小姐生的不说国色天香,也算是柔媚一流。而且扛鼎府是西戎首屈一指的江湖势力,府主耶律鼎更是天象武夫。他的女儿要什么夫婿没有,便是西戎皇帝多次提出让这位扛鼎府大小姐在皇室子弟中任选一人为夫婿,皇恩极重。可她偏偏就看上一个平民出身的黑胖子。 耶律鼎拿自己的女儿没办法,只得同意了这门婚事,董天宝一跃成了扛鼎府的女婿,地位火箭般提升。 董天宝能如此快的登上西戎权势第二,有一半是借着扛鼎府的势。 董天宝和扛鼎府大小姐成亲之时,西戎的达官贵胄私下都说这位大小姐是害了眼,选了个目不识丁的黑驴子。 董天宝耳闻过这样的传言,此后他埋头苦练,日夜不辍,加上耶律鼎的严苛教导,武学境界一日千里,二十六岁入了宗师,三十四岁达到宗师巅峰,耶律鼎亲口说他有望在四十岁成就天象。 董天宝成就宗师后出府入军,一步步的立军功,登上高位,用事实证明了扛鼎府大小姐不是害了眼,而是慧眼识珠。 耶律鼎也看到了董天宝的潜力,倾尽全力相助,他麾下的董家儿郎就是借助扛鼎府的墨药练骨法磨练身子骨,拥有了一身超越常人的膂力。 董天宝能有今日,离不开扛鼎府,更离不开当年只是一场救命之恩换来以身相许的扛鼎府大小姐。 董天宝全力一刀,锋芒蛮横 ,竟是将黄桐小剑砸落,失了剑气。 董天宝立马大步奔出,拉下一个董家儿郎,自己翻上马背,拍马而逃。 邓太阿眉头微皱,轻声自语道:“那一刀倒是精彩。” 他踏剑气落地,屈指一抬,掉落在地的十二飞剑受到气机牵引,再度跃至空中,绕着邓太阿游走,其上剑气如火焰重燃般重新沛然,随邓太阿杀出。 董天宝躲在了董家儿郎的最中心,又有董家儿郎拼死护卫,极难击杀。 杀不死董天宝,多杀些董家儿郎也是好的。 溃逃的董家军忽然有五千骑折返,慷慨赴死,为董天宝争取生机。 五千董家儿郎视死如归,如洪水般不断冲击邓太阿。 邓太阿踏步缓行,十二飞剑如十二长虹不断穿插五千骑。 同年,横断隘外,邓太阿十二剑杀六千骑。 江湖上多了一位桃花剑神。 第130章 董天宝的机会 老天爷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一会儿阳光日立,这会儿乌云遮日,风沙漫卷,透着遮不住的寒意。 横断关往外十里,铁骑立风沙,也有风沙埋铁骑,西戎一万象力军几乎全员战死。 邓太阿屈指,十二飞剑带血而归,剑气一荡,血水剥落,十二小剑缓缓落回黄梨木剑匣中。 邓太阿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董家儿郎,没再追杀。天象境虽能借天地大势,但无法时刻借用。强如邓太阿这种天象绝巅,一剑便是一剑,需要耗费大量内力与气机,终有尽时。 天象武夫可敌千军万马是事实,但若军卒一万、三万、五万,持续不断的冲击,天象武夫也只有力竭而亡这一结果。 天象虽强,终究还是人。 当然邓太阿十二件六千余骑不是他的极限,若要舍身而杀,董家儿郎起码有一半要被留下。 但没有必要,邓太阿真正的任务是守护李景源。在这西境关外,不知还会不会有某个老怪物要对李景源下手,比如荀仲道提到过的陈六甲。 邓太阿挂好剑匣,慢悠悠往回走。 李景源胯坐白马,远眺那逐渐消失的董家军,有些遗憾:“若是能摘下董天宝的脑袋,置于京观之顶,我这京观将更有意义。” 李景源转身看向身后宁海,宁海带着横断隘中的一半轻骑助阵,只不过李景源没让他们上场。 他们全程看完这一场一面倒的屠杀,被震的头皮发麻。 李景源面无表情,缓缓道:“你们去隘中调集百姓前来,将这一万六七千骑蛮子尸体筑入京观。” 宁海一抱拳,躬身道:“遵命。” 当即掉头带着一千五百骑狂奔回横断隘。 …… 董天宝带着剩下的两万三四董家儿郎如丧家犬一般溃逃,一直逃到力竭才停下来。 董天宝翻身下马,面无表情的摘下狼毛头盔,狠狠摔在地上,龇牙咧嘴,满脸狰狞,痛嚎起来:“我的六千董家儿郎啊。” 一万象力军全部战死他一点也不心疼,甚至毫无愧疚。可六千董家儿郎死了,相当于从他身上剐下好几斤肉,痛彻心扉啊。 董天宝哭丧着脸,有些后悔兵进横断隘,无奈道:“这次不仅丢了六千董家儿郎的命,连老丈人送来护卫我的三十位扛鼎武人还有梨落大客卿也死了,回去后老丈人不得骂死我,以后再想从扛鼎府借人就难了。” 董天宝很怕死,所以每次出征都会向扛鼎府借武夫、客卿护卫。这次也不例外,向老丈人借来了扛鼎府大客卿山普以及三十位扛鼎府打熬至圆满的扛鼎武人。 现在想起扛鼎府大客卿倾尽全力施展的毕生绝学梨落剑竟被一剑瞬杀,想起那袭向他的黄桐剑,董天宝就感觉一阵恶寒,现在持刀的手虎口开裂,还在隐隐作痛。 董天宝脸上出现了慌张,心有余悸道:“能和天下第三分庭抗礼,比我那老丈人还要强许多,可怕,可怕。不行,不行,得赶紧走。” 身旁嫡系校尉赶紧将地上头盔捡起来,递给董天宝,小心翼翼道:“我们还有十六万铁骑在阻截大衡边军,是不是要等等他们。” 董天宝一瞪眼道:“游隼骑都是我精挑细选的精细鬼,在我们逃跑时,他们就应该动身了。十六万铁骑应该接到撤退信号了,不用等他们,我们先回边境线。” 董家军中有一支专门训练的游隼骑,他们专门负责情报传递。游隼骑人均骑着日行千里的扛鼎府黑风驹,同时人人配备一只精挑细选的雪山游隼,董家儿郎可以通过游隼获悉情报。 董天宝有些怕了邓太阿,董家儿郎死了会心疼,但董家儿郎死了可以重招,他死了可什么都没了,自家俊俏媳妇也没了。 不过他们的战马一路狂奔早就疲乏了,再载人奔行,不出二十里,绝对会累死,董天宝果断选择牵着马步行。 嫡系校尉犹豫一下,小心说道:“将军,我们此次的任务只是牵制嘉禾关和天门关,没有要开战打算,这次损了一万象力军,回去后左党肯定会攻讦将军。” 董天宝收敛神色,沉声道:“一万象力军换来大衡太子一剑两千骑,换来邓太阿十二剑杀我六千董家儿郎,换来太子亲军战力不输曳落重骑,这三个情报勉强抵得过一万象力军的性命。” 嫡系校尉有些疑惑道:“那邓太阿和荀仲道真刀真枪打了一场,不已经说明了其不弱天下第三的实力?安山草场一战也不证明太子亲军战力,大衡太子破入天象也是人尽皆知。 这些情报早早就摆在了大皇帝的御桌上吧,还需要我们证明吗。” 董天宝一巴掌重重拍在嫡系校尉的头盔上,怒骂道:“我难道不知道吗?不加大渲染大衡太子威胁,我回去定受责难。” 嫡系校尉扶正头盔,嘿嘿笑道:“将军脑子果然好使。” 董天宝沉默许久,目光深沉,心机百转,自言自语道:“那位大衡太子武学天赋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的年纪,他才二十二三啊,再过十年、二十年,或许可能又是一位李承毅。 我西戎已经准备了五十年,等待兵指中原的机会。上一代衡山帝就是我们和北狄筹谋出来绝佳时机,可惜被葬剑山和靖天侯,还有钦天监那个老神仙请了老夫子出手挡住了。 衡顺帝登基后,励精图治,国内安稳,国力提,,我西戎再兴兵也难有胜算,只得继续蛰伏练兵,等待时机。 好不容易等来衡顺帝居心叵测搞出九龙夺嫡的局面,期待着大衡被这九个龙子搅乱,搅出个社稷动荡。 可结果真出了一条惊世真龙。 若是这位真龙太子登上皇帝位,大衡或许可能又会兴盛几十年,大皇帝已经五十八了,等不了几十年。 相比较于大衡太子的威胁,西戎兵指中原的野心,一万象力军死了也就死了。 大皇帝一生夙愿就是分割了大衡沃土,不可能继续干等下去,一定会有所行动。 左贤王权势太大,已经是功高盖主,这些年虽然低调许多,但仍然不能让大皇帝放心。我是大皇帝的心腹,若是布局,定然会用我,这或许是我的机会。 我若把握住,死掉了六千董家儿郎算什么,说不得我能将董家儿郎扩充到十万。” 董天宝看着像莽夫悍勇,实则城府心机极深,几下子就将心中千结万缕理顺,寻到有利好处。 第131章 赵家双虎 横断隘的百姓搬运着蛮子尸体,要将一万六七千西蛮扩建京观,干的非常起劲。边干边夸赞李景源英明神武,夸赞自家铁骑如何如何了得,自然也免不了唾弃辱骂西戎蛮子,骂的脏话很难听。 大约是一个时辰左右,有一支几千人的骑兵自北面狂奔而来。 李景源没有动作,麾下铁骑也没动,因为知晓这支骑兵来自两关。 不过在靠近京观前一里被大雪龙骑军拦住。 这支铁骑领头的是个年逾六十的老将,须发皆白,但老将虽老,虎威犹在。 这老将便是天门关大将军赵硅,大衡四大将军之一,一等虎威侯,同时也是西境边关的总领大将军。 赵硅看着身前拦路的大雪龙骑军,老目有异彩,四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三十多年的统兵经验,打一眼就看出大雪龙骑军的不凡。 随后又看向远处堆积如山的西蛮铁骑尸体,高高耸立的京观尸塔,心中惊色更重。他一路奔来接到游骑通报,从董天宝率四万铁骑进横断隘,再到董天宝大败而逃,四万西蛮死了一万六七千。心中对自家这位太子,对横扫西蛮的太子亲军越发好奇。 赵硅身边一个魁梧中年将军轻声道:“人马一体,身上煞气聚而不散,这是百战精锐,不,是精锐中的精锐,我赵家铁骑都比不上。” 这魁梧中年将军是赵硅长子,张奎。同样也是赵家铁骑的主将,钦天监的老神仙还给张奎批过字,说赵家有麟虎,兴家又三十。 这赵家麟虎说的就是他。 赵硅沉声道:“安山草场两万余尽屠呼延魋四万五,现在又以一万余败董天宝四万大军,杀一万六七,这样的铁骑比得过陛下亲训的龙牙。”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龙牙军都没有如此战绩。” 赵奎又问道:“爹,你说这支铁骑会不会是靖天侯留给太子的。” 赵硅摇摇头,道:“我与靖天侯同事过,靖天侯虽帅才,却也打造不出这般强悍的铁骑。当年靖天侯最强的淮阳军,也只是与我赵家铁骑一个档次。” 赵奎眉头紧锁,道:“可若不是靖天侯,太子如何能有这般最顶级的铁骑。” 赵硅沉默不语,半晌后,幽幽道:“熙皇后病死、靖天侯蒙难,淮阳军嫡系皆死,淮阳军被打散,大衡军政两边都无人支持太子。 顶着一个病太子帽子被嘲讽了近二十年,人人都说这位太子病入膏肓,活不过几年。 可如今呢,年不过二十二三破入剑四天象境,年轻一代中能与之比较的也就泥难山的佛陀转世齐白衣。 麾下两大天象境武夫,一位更是能和天下第三的荀仲道不分上下。 哪个不是匪夷所思。” 赵奎感慨道:“是啊,这位太子天赋、心机无人能出其右。” 赵硅又说道:“月前我给袁老神仙去了一封信,问的就是这位太子,可信未入钦天监,只有一小童子代传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赵奎皱眉道:“袁老神仙也不愿说?” 赵硅看了自家得意子一眼,淡淡道:“当年请他为你推算一卦已是还了恩情,不愿说是正常。” 赵硅接着道:“不过这句天机不可泄露也说明了些事情,所谓天机,乃是天命之机,没有天命又怎么算得上天机。” 赵奎一惊,忙问道:“难不成太子是天命之子。” 赵硅郑重道:“谁知道是什么天命,你记住了,我赵家不要轻易站队。皇位之争,历来残酷,一旦站错位就是抄家灭族的结果。” 赵奎认真点头。 赵硅看着前方铁骑,淡淡道:“太子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也太强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最关键的是陛下还在壮年,太子过强,很有可能触龙逆鳞。” 又幽幽道:“太子还有很多难关要过。” 赵奎神情肃穆起来,脑海里浮出一句话:龙之逆鳞,触之必死。君权之争,可没有父子啊。 大雪龙骑军让出一条小径,一骑白甲策马而出。 袁左宗看了一眼赵奎,平静道:“赵大将军,殿下有请。” 袁左宗一挥手,大雪龙骑军向两边散开。赵硅只带了几骑而出,穿过层层铁骑,来到了最中间,见到了正在悠闲炙烤马肉的李景源。 周围诸将纷纷打量着赵硅,饶是他这位身经百战,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也被盯着不舒服。 他养气功夫极好,面无改色。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恭敬拜道:“臣赵硅救驾来迟,请殿下治罪。” 李景源摆摆手,淡淡道:“免了,赵大将军起来吧。” 赵硅起身:“谢殿下。” 李景源扫过赵硅与身后几将,轻笑道:“嘉禾关的章赫光怎么没来?” 赵硅心中一紧,急忙回道:“我们在救驾路上遭到了西戎蛮子的阻截,章将军应该还没脱身吧。” 李景源慢悠悠道:“可你却脱身了,这章赫光不行啊。” 赵硅道:“天门关本就离横断隘近些。” 李景源点点头,没再纠缠这个话题,指了指京观尸塔,道:“赵大将军,这座京观如何?” 赵硅感叹道:“极振边军军心。” 李景源慢悠悠道:“可本宫怎么听说这座京观会给边军带来巨大压力。” 赵硅肃穆道:“绝无此事。” 李景源哈哈一笑,道:“没此事就好,这座京观是为横断隘和甘州被西蛮杀死的军卒、百姓而立的祭坛,也是为西境二十万边军所立的军心。” 李景源似笑非笑问道:“本宫走后,这座京观会倒吗?” 赵硅身子一紧,立马站得笔直,沉声道:“赵硅代二十万边军向殿下保证,这座京观不会倒。” 李景源笑着点头,很满意赵硅的回答,笑着道:“不会倒就好,赵大将军说的话,本宫还是相信的,那这座京观就交给赵大将军了。” 赵硅郑重点头。 李景源招了招手,笑道:“赵大将军,一路奔袭也是辛苦了,来,一起吃肉。” 赵硅没有拒绝,爽朗笑道:“能与殿下同食,是赵某的荣幸。” 又过了一个时辰,有一支规模过万的骑兵正在赶来,这次来的正是那嘉禾关的大将军章赫光。 只是他刚抵达京观尸体塔附近,就被李存孝拦住。 章赫光沉声道:“嘉禾关守将章赫光前来见驾。” 毛发如狮的李存孝扭头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鄙夷道:“比赵硅晚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有何脸面来见殿下。” 第132章 老毕登 章赫光脸上一怒,阴沉道:“本将是被西戎蛮子拦住了,这才来迟。” 李存孝不屑道:“一个时辰前,西蛮铁骑就撤了,你率兵追击了三十里。” 章赫光脸色一变,沉声道:“西蛮攻打边关,杀我边卒。我作为一关主将,追杀西蛮有何不妥。” 李存孝目露凶光,狞笑道:“所以杀西蛮比殿下安危还要重要?” 章赫光不敢说话了,刚要辩解。远处响起急促号角声。李存孝呸了一声,调转马头,喝道:“回了。” 李景源当头带着上万铁骑回甘州,不打算见章赫光。 赵硅此人是中立派,只尊皇令,统兵方面还不错,李景源多少给他些面子。但是章赫光在李景源这里一点面子也没有。 章赫光出自淮阳军,当年衡顺帝对付李淮阳时,便倒戈背刺了李淮阳,拿着李淮阳嫡系将领的脑袋纳了投名状。 他今时今日的大将军位是踩着淮阳军无数将士尸体爬上去的。 章赫光脸色非常难看,看到剩下的赵硅部,立马驱马而上,看到站在京观尸塔前的赵硅。 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边走边抱怨道:“我急赶慢赶前来救驾,结果太子连面都不见,赵老将军,你来评评理,这算什么事。” 赵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早在半个小时前太子麾下的探子就汇报了你那边的动向。” 赵硅只说这一句,不想批评章赫光。 章赫光和太子之间是私怨,与他无关。可西境戍边中章赫光是一关主将,俩人还要共事,得罪了与他没好处,他何必参与。 章赫光没法回答,转移话题,指着京观尸塔,沉声道:“赵老将军,这京观不能留。” 赵硅只是淡淡一句:“为何?” 章赫光道:“老将军驻边已有二十年了吧,能不知其中原由?西戎绝对不会让这座京观存在,这座京观在一日,西境边疆就危险一日。老将军,为了西境安危,拆除了这座京观吧。” 赵硅指着京观旁边的一座石碑,轻笑道:“过去看看。” 章赫光有些疑惑的走了过去,石碑上有九个字:‘拆京观者,杀,邓太阿留!’ 章赫光阴沉着脸回来,赵硅轻笑道:“我是不敢拆,章将军若是有这个胆气,可以拆了它,我不会阻止。” 章赫光忍着怒气,咬牙道:“老将军,难道我西境二十万大军还需怕一个邓太阿吗?” 赵硅平声静气道:“我说了,你想拆就拆,不要拿西境大军说事。” 章赫光哑然,随即冷道:“即便我不拆,西戎也会过来拆,它迟早要倒。” 赵硅看着章赫光,缓缓道:“太子说了这座京观是为横断隘和甘州死去的兵卒百姓而立的祭坛,是为西境二十万大军立的军心。它若是倒了,我西境二十万大军就没脸了。” 章赫光满不在乎道:“没脸也总比西戎叩关,损兵折将好。” 赵硅眼神陡然犀利,没想到章赫光如此畏蛮,摇头冷声道:“你丢得起这人,我丢不起,二十万边军丢不起。” 章赫光脸色一沉,语气有些生硬道:“我边军只要守住西境,不让西戎进关即可,守得住边关就不丢人。” 赵硅指着横断隘,冷冷道:“那呼延魋的四五万骑是怎么破的横断隘,怎么进的甘州。” 章赫光辩解道:“那是于北辰被收买了。” 赵硅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怒其不争道:“你以为西戎只会武力破关吗,他们也会动脑子的。你就敢保证你将来就不会被收买?你的部下不会被收买?” “你要是敢保证,我现在就上奏折,让你做我的位置。” 章赫光立马不敢说话。 赵硅发完脾气后,语重心长的道:“这次若不是太子灭了呼延魋,那四万五的铁骑会杀多少甘州百姓,真到那时候,我们的大将军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一定意义上,太子对我们有恩。” 赵硅指着京观,郑重道:“这座京观,西境二十万边军必须保住。西戎要来,那就打。我倒要看看西境二十万边军中有多少畏蛮的懦夫。” “嘉禾关,天门关各调三万精锐进横断隘,我会请奏陛下的。” 赵硅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一脸铁青的章赫光。 李景源出了横断隘,快马加鞭往回赶。甘州这一局虽然结束了,但李景源的怒火可没消失,接下来他要将整个甘州犁一遍,将参与甘州之局的世家豪阀全部灭了。 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怒火没人能顶得住。 他刚回安山城,就有罗网暗探传来了京都那边的消息,司礼监的掌册大监出宫,正朝着甘州而来。 李景源扔掉密信,淡淡道:“甘州之局结束了,应当是来宣我回京。” 他脸上浮出冷笑,道:“赵高,他们要多久能到甘州。” 身旁赵高轻声道:“他们没带仪驾,速度会很快,不出十日就能到甘州。” 赵高养伤十余日,恢复了许多,已能正常行走。 李景源当即道:“十日可不够用,让六剑奴带人去拦截。在我没处理完甘州事宜前,不准他们到甘州。” 赵高点点头,立马去写密信。 李景源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突然低骂了一句:“老毕登,你果然落子了。” 这句老毕登骂的是衡顺帝。 他刚才突然想透了甘州这一局的前因后果,挖出了衡顺帝的落子痕迹。 他立马起身出营帐,喝道:“牵我的照夜玉狮子过来。” 他要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赵高连忙小跑过来,忙问道:“殿下,你这是要去哪里?” 李景源道:“我要连夜回少陵城,你伤势未愈,不宜起码赶路先留在这里。通知袁左宗,让他总领全军,明日动身将名单上的世家豪阀全部抄家,反抗的杀无赦。” 照夜玉狮子很快牵来,李景源翻身上马。只带了邓太阿、李存孝以及一千六的铁鹰锐士,快马加鞭赶回了少陵城。 他没入刺史府,而是直接去了大牢,见到了被罗网严密看守的甘州刺史邵桐光。 邵桐光艰难爬起来,靠着墙,惨笑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心情来见我。”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董正道的人吧。” 第133章 一子胜出四手 李景源开口一句便让病恹恹的邵桐光睁开了眼,不过立马又松弛下来,平静道:“殿下说笑了,我就是我,不与任何人结党营私。” 李景源一脸平静道:“甘州之局明面上是你在主持,被本宫抓了个证据确凿,抄家灭族已是定局,即便是董正道他们也不可能救得下你。 当时我就在疑惑,你的死局已定,为何还要隐瞒那最终杀子。” 李景源继续开口道:“本宫承诺过只要你说出最终杀子,可以放过你的一双儿女。可即便如此你依旧不松口,妻女当面被凌辱,儿子被生生活剐,你还能忍得住,有违人性啊。” 李景源死死盯着邵桐光,沉声道:“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本宫与你之前有仇,还是那种不顾一切,哪怕赔上整个家族也不惜拉本宫下地狱的血海深仇。 不过本宫二十二年未出京都,与你无仇无怨,所以没有结仇这个可能。 第二个就是有人许诺你天大的好处,足以让你舍弃整个家族。这是本宫当时的想法,本宫猜想你在外面有私生子。 杀太子等同于弑君造反,抄家灭族是定局。即便本宫保证放过你一双子女又能如何?没了你这刺史父亲,他们接下来的一生将尤为艰难。还不如闭口不言,成全了私生子,为私生子谋求个大前程。 这么一想很合理,能解释的通。” 邵桐光沉默着,不发一言,神色不变。 李景源继续说道:“就在今天突然想到了第三个可能性,你明面上是董正道一党,实际上你背后另有其人,而且这人比董正道地位更高,权势更大。” 李景源盯着邵桐光,缓缓道:“这人就是衡——顺——帝!” 衡顺帝三字一出,邵桐光脸色微变。但瞬间又隐藏起来。邵桐光沉默片刻后,叹气道:“既然殿下已经猜到了,那我就不隐藏了,没错,我就是陛下的暗子。这一局棋不仅仅针对你,也是针对董正道。” 李景源摇头轻笑道:“你承认的太快了,前面打死不说,现在就因为本宫一句猜测你就和盘托出,太草率了。你是故意这么说让本宫觉得你是在挑拨离间,让本宫觉得你在说谎。” 邵桐光嘴角扯起难看笑容,无奈道:“我承认了殿下又不信,那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殿下还是走吧。” 李景源淡淡一笑,道:“想知道甘州这局棋的真正执棋者并不难,谁是此局最大赢家谁就是真正的执棋者。” 李景源自顾自道:“甘州之局聚集了甘州五方势力。陇武督军鲁跃,他代表甘州军队,你和临安太守余涛代表甘州官场,西门长伐代表甘州武林,马家代表甘州的世家豪阀。 这五方私底下可都有逾矩啊,你就不用多说,表面上是董正道他们一党。临安太守余涛是长公主提拔,属长公主一党。以马家为首的甘州世家豪阀暗地里和各路藩王,甚至和西戎做交易,逾矩最重,也最该死。鲁跃一心想做甘州军阀,忠君思想已有偏差,西门长伐代表的武林向来不尊朝廷。 这五方势力不是忠君之人,却又控制着大半个甘州,衡顺帝应当早有除掉之心。 正好董正道他们起了这场甘州局,衡顺帝便顺势推波助澜借此局除肃清甘州不忠之臣。 而你就是此局的关键。 如果甘州局成功杀了本宫,你将会背刺倒戈,坐实五方势力弑君造反的事实。一旦坐实罪民就可以明正言顺的灭了五方不忠势力,就能趁机彻底控制甘州。 如果此局失败,弑君造反也会暴露,本宫会将你们的罪名递上去,届时依旧可以彻底控制甘州。 甘州这一局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你都会背刺倒戈,董正道之流、甘州五方势力注定是失败者。” 邵桐光依旧无言,李景源笑着道:“甘州虽然是边州,但他毗邻昆州啊。一旦彻底控制了甘州等同于钳制了昆州,缚住了晋安王的一只手,晋安王将难有作为,等同于又解决了一个大患。 还有一点,董正道他们遥指甘州局痕迹很多,不可能置身事外。不过董正道他们都是官场修行多年的老狐狸,肯定留有手。即便受牵连也不会死,但弃车保帅是一定的。” 李景源忍不住赞叹道:“掌控甘州,钳制昆州,还能除掉董正道他们在朝中部分势力,一箭三雕啊。不,本宫若是死了,那就是四雕。 最妙的是这局棋衡顺帝只是推波助澜,借力而为,只用一子胜出四手。” 邵桐光终是忍不住讥笑道:“殿下也如钦天监的老神仙一样能预知过去未来?” 李景源笑道:“但很合理,而且事实胜于雄辩,衡顺帝才是此局最大的赢家。” 邵桐光又不说话了。 李景源幽幽说道:“本宫起先也没注意,直到今天,偏偏在甘州之局结束,宫中的掌册大监快马加鞭赶来甘州。 衡顺帝在担心本宫这个太子?不见得吧,若是担心,早就派人过来了。 若不是担心本宫安危,那会是什么? 本宫想了所有的可能,只有一个最合理,那就是怕本宫大开杀戒,搅乱了他的谋划。” 就这一个破绽,让李景源生出这个猜测。当他用猜测倒推时发现竟然合理,最重要的是事实能证明自己的猜测。 他这才连夜回少陵见邵桐光,想确定自己的猜测。 邵桐光不知是被李景源猜中了甘州之局的全貌,还是不想再多费唇舌。靠着墙,别过脸,闭目不语。 李景源一招手,一个罗网刑讯官从阴影处快步走出,他递过一册。李景源接过翻看,上面清晰记录着邵桐光神态变化的次数和时间,时间后面标注了邵桐光因哪句话而产生了神态变化。 刑讯手段不只是严刑逼供,有时候也讲究方式方法,通过神态变化同样能判断一个人的心理状态。 罗网中亦有人精通此道。 李景源合上册子,问道:“结果是什么?” 罗网刑讯官恭敬道:“殿下猜对的可能性有七八成。” 李景源眉头微蹙,面无表情道:“七八成,足够了。” 李景源最后看了一眼邵桐光,冷漠道:“忠君忠到舍命舍家这种程度,寻常人是做不到的,你应当是暗卫吧。” 邵桐光身子一颤,依旧没有说话。 罗网刑讯官立马道:“现在应当是九成了。” 还真是暗卫,怪不得撬不开口。 李景源面无表情,九成便是真的确定了,走前对着罗网刑讯官员说了一句:“他没用了,杀了吧,让他伤重而死。” 李景源走出地牢,目光阴冷,喃喃自语道:“甘州之局一旦开始,弑君造反的罪就已经坐实了。邵桐光明明知道最终杀子却死活不说,肯定是衡顺帝的授意,这是要置于我于死地啊。” “衡顺帝,你要杀我,就别怪我掀了这张棋盘。“ 第134章 陆家有仙鹿 衡顺历二十六年四月,烈阳延三日,天地回暖,寒退,普天大庆。 这场横跨了五个月,给大衡带来深重灾难的极寒之冬终于有了结束的势头。而甘州世家门阀勋贵的凛冬来了。 太子亲军带两万余常野军在横扫甘州,抓捕以马家为首直接参与甘州局的世家豪阀。 一时间甘州大小世家勋贵坐不住了,纷纷寻找关系求情。 有上百辆马车自红岭城而出,载着上千儒生,伴着浩然书声,浩浩荡荡往少陵城而来。 同一时间,甘州飞磐城,陆府。 甘州有句民谣说的是富马贵鹿,又言甘州最富是马,最贵是鹿。 这句话说的甘州的两大世家豪阀。 马代指的是马家,而鹿指的是飞磐城陆家。 陆家贵重,贵在皇亲国戚。 陆家祖上出了两位王妃,一位贵妃,一位贵嫔。历代皇恩荫庇累积,所以为甘州最贵。 陆府之中有片茂密竹林,一个眉发如雪的老人杵着拐杖慢悠悠的穿过林中小径。走了几分钟,见到一座竹楼,竹檐下放了一条竹椅,一袭白衣斜靠其上,腿上隔着一口霸秀古剑,此刻闭目养神。 老人眉头微皱,向前走去,白衣中年人睁开眼,清冷的看了一眼老人。 耄耋之年的老人缓缓坐下,有些不满道:“你这小子,不去礼拜老夫,还要老夫亲自来见你。” 白衣中年人冷淡一句:“你可以不来。” 老人气的咳嗽了两声,重重跺了跺拐杖,怒道:“陆白中,你始终是我陆家人。” 白衣中年人一手搭着霸秀古剑,神情不变,无动于衷。 老人幽幽空叹,即便他是陆家老家主,也指挥不动自家这位仙鹿。 陆家有仙鹿,贵上再加贵。 仙鹿剑仙陆白中,天下剑客榜第九位。 剑仙之号源自于道家,指的是陆地神仙境,而后被引用到了天象剑客称呼。 能冠上剑仙之号的通常都是天象境剑客。 但是这位陆白中,只有宗师巅峰境界,他的剑仙之号给的是他那飘渺飞白鹿的剑法,给的是他的潜力。 陆白中曾二游江湖,第一次意气风发,问剑天下第一,结果弹指落败,丧气而归。 五年后,剑道有成,再游江湖。问剑天下前十,剑客前五皆败,也多了个无胜剑仙的歪号。 无胜剑仙不是嘲讽,只是打趣,他问剑的都是天下最顶级的强者,虽然无胜,但没人可以质疑他的实力。 二游江湖的最后一剑又问了天下第一,同样弹指而败。但那位天下第一称他的剑可入天象,世人皆不怀疑那位的眼光,因此才提前给了他剑仙之称。 陆白中问剑归来后,就入了竹林闭关修行十年,鲜少踏出过竹林。 老人指了指竹檐下的一张竹椅,陆白中随手一挥,一张竹椅自竹檐下飞出,落在老人身前。 老人慢悠悠坐下,轻声道:“太子正在清算甘州,参与甘州局的世家豪阀尽数被抄家,反抗的全族俱杀。你是陆家一份子,你再不出力,陆家就要完了。” 陆白中眉头微皱,清冷道:“陆家也参与了?” 老人幽幽一叹,苍老脸上写满了后悔,叹气道:“朝堂之上有人承诺了我陆家若是出手,可让我陆家再出一个王妃。” 陆白中不客气的讥笑道:“你常常说陆家是皇亲国戚,只要不造反,不做伤天害理之事。陆家可荣华富贵百年,结果现在你却伙同他人弑君。” 老人皱眉,被自家后生教育饶是老人养气功夫再好也有些三尸神跳,他深吸一口气,无奈道:“锦泰贵妃的荫庇圣恩逐年在下降,年轻一代入仕者不过五人,皆未入京都。中年砥柱沉稳有余,锐气不足,只能守成,很难中兴。再这般下去,不需十年,我陆家就不是甘州最贵了。” 陆白中很不客气的打断道:“靠荫庇立家兴业,终究是看人脸色。” 老人隐约怒气横生,皱眉道:“我陆家不靠荫庇,难道靠你。你是仙鹿剑仙,名头颇大,可何时为陆家做过些什么。 我想让你做陆家家主,你不愿意。我想让你荐举入仕,你不愿意。我想以恩荫为你求一将位,你也不愿意。当年更是有机会做驸马,你还是不愿意。 白中,你看看陆家子弟,哪一个不是在为陆家尽心尽责,他们何尝是那般愿意。便是你父亲当年娶你母亲,也是不愿,但他还是娶了,因为他是陆家子弟,娶你母亲对陆家有益。 你可知你这么多年来你有太多不合规矩的不愿意了,若是你不是这般散淡,以你的天赋才情,我陆家不说再上一层楼,起码能再有五十年甘州最贵。” 老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 陆白中脸色微沉,手指搭在了霸秀古剑上,随时都有可能出鞘。 陆家当年有两次逼迫陆白中,一次是想让陆白中入京都禁军做将,其二是逼他娶公主做驸马。 结果陆白中一剑劈了陆家主宅,第二次更是大逆不道,差点劈了陆家宗祠。此后便在无人敢逼他,陆家一些人暗地里都称他做白眼狼。 但他不在乎,他陆白中一剑在手,只求心顺,不管其他。 老人觉察出了陆白中身上微微波动的剑意,身子陡然一颤,眼皮颤了一颤,五指紧握拐杖。 自家这位仙鹿剑仙大逆不道惯了,若是逼急了他,他真敢砍自己。时常因为陆白中被老对头嘲讽他持家不力,养出了个逆子。不过立马又是自嘲笑了笑,指了指陆白中腿上的霸秀古剑道:“便是你手中的悌溪剑也是我托了你那王妃姑姑,用了天大人情从葬剑山求来的,难道你真就眼睁睁看着陆家倒掉吗?” 说到霸秀古剑,陆白中眉头微松,平淡道:“陆家宗祠里不是供着锦泰贵妃求来的善恩铁券吗,那张善恩铁券虽比不了丹书铁券,但免去一难还是够的。” 老人苦笑道:“善恩铁券是我陆家恩荫,一旦用了,我陆家就再无恩荫了。” 陆白中眉头紧锁,思量片刻后,道:“想让我怎么做。” 老人紧锁的眉头终是松开,陆白中再如何求随心,血脉亲情终究是难脱枷锁。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笑着道:“你亲自去一趟少陵城为陆家求情,将这封信交给太子。” 陆白中淡淡道:“若是太子不宽恕呢。” 老人咬牙道:“那便送上善恩铁卷,让陆家恩荫免了陆家这次危机。” 陆白中起身,霸秀古剑落入腰间。抬手间,老人手中信封自动飞起,被陆白中接住。 一袭仗剑白衫踏出了竹楼,片刻间踏出竹林,竹林无风自动,摇晃不止。 老人看着摇曳竹林,浑浊老目露出精光,杵杖眯起眼,笑了起来道:“看来我陆家没有恩荫也能昌盛百年喽。” 第135章 天上观世音 少陵城外兵卒掘坑埋人头,人头很多,足有上百。 这些人头都是近十日所问斩的少陵城官吏与商贾,他们不是作奸犯科之辈,也不是甘州之局的参与者,但是他们和邵桐光有联系,疑似衡顺帝的暗子。 邵桐光既然是暗卫,就说明衡顺帝很早就在布局甘州。甘州肯定还有其他暗子,多半借着邵桐光的刺史身份遮掩悄无声息的渗入甘州。 衡顺帝敢食子,那就别怪他反扑。罗网彻查少陵城,风过留声,燕过留痕,只要是借着邵桐光的身份渗透便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罗网恰恰是寻迹追痕的好手,李景源只说了一句百无禁忌,这头恶兽便再无顾忌的张开了獠牙。 罗网彻查甘州近三十年来甘州官员的入职升迁,彻查邵桐光的关系网。从官场牵扯到商贾,寻迹抓千人,以残酷刑罚审讯,死了两三百。 不是人人都是邵桐光这种愚忠到骨子里的暗卫,罗网的凶残刑罚有用的很。 审出了百人,其中有锦衣卫暗子,也有暗卫暗子,还有一半身份暂且确认不了,但宁肯错杀也不放过。 罗网从这百人身上又挖出了不少衡顺帝的暗子,散布在甘州各阶层,主在各城官场,其次在甘州世家豪阀府邸,还有一些近年来崛起的豪绅小贵。再次是军队,常野军中亦有数十暗子。 看着这些暗子的分布,李景源一下子明白了,衡顺帝早有掌控甘州的想法。 即便没有今年的甘州之局,也会有他日的张三李四局。 一旦甘州官场、军方、世家豪阀被肃清,这些暗子可以立马接收空余出来的位置,顺利接管甘州。 李景源既然知道了,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罗网尽出,将衡顺帝的暗子尽数拔掉。 又是少陵城头上,李景源再次登鳌台,俯观天下。 李景源归城十日,已有九次登鳌台。 许是少陵城太过无聊沉闷,也许是这些日来心情不佳,李景源无事之后,总喜欢来这鳌台坐坐,登高散心。 今日登鳌台晚了些,已经入夜,少陵城头的夜比其他处更黑更暗,说是因为少陵城阴气浓重,入夜而起,蔽月挡光所致。 李景源入得天象,五觉灵敏,可感天地之异。确实观到了那少陵城墙上流淌而出的如雾阴气,阴风阵阵中,仿佛鬼哭魂泣。只是他登鳌台已有半刻,却未见传闻中的冤魂鬼物。 环顾了一下鳌台,神情有些遗憾,许是未见得那两百年前的人魔王坚之魂。 片刻之后,倒是出了异状。 少陵城外有白光亮起,似是有人点灯夜行。只是那白光洁白,怎么也不是油灯篝火。 白光一息数十米,在漆黑夜晚连成一条白线,直指少陵城。 它于护城河外而停,白光高七尺,照得三丈地。 李景源眯着眼,望见了白光中隐约有一道窈窕人影。 赵高沉声道:“是佛光。” 邓太阿瞥了一眼道:“是个女子。” 李景源聚气机于眼,观得佛光女子。 她一袭雪白僧衣,赤足,一双无瑕玉足却不惹尘埃。 三千烦恼丝随意盘起,仅仅以一根不起眼的小枝缚着,手中也只拿着一朵盛放雪莲花。 她轻灵入护城河,踏水不落,踩水而行。如神仙中人,不紧不慢过了十一二丈护城河,又踏空上墙头。 少陵城上阴森鬼气如潮而出,重如大雪铺天盖地。她身上圣洁白光却越来越亮,厚重阴气都要退避三舍,好似一尊观自在菩萨。 城头上龙虎山的老道们纷纷被惊动,俯瞰踏空而来的女菩萨,眉头紧皱。 龙虎老道沉声道:“白衣观音,现在不是佛家盛会,你不得入大衡。” 李景源神色猛地一沉,赵高同样变脸,立马对鳌台之下藏于暗处的罗网喝道:“立刻调铁鹰锐士过来,快。” 黑影迅速下城头而去。 李景源神情凝重,缓缓道:“白衣观音,大雪山的观世音菩萨,这位居然亲自下了大雪山。” 西戎大雪山巅有菩萨,穿白衣,居雪巅,饮朝露,食雪莲,不染凡尘半分。 眼前这位佛光奇女子就是大雪山大觉山唯二菩萨,在西戎有一大串头衔,密宗上师,光自在菩萨,慈都法王,白衣观音…… 白衣观音仿若未闻,依旧踏空上城头,缓步踏向鳌台,是寻着李景源而来。 “布阵。”龙虎山老道们当即出手,要拦下这尊久不出世的观世音。 老道们布下龙虎山的合击之阵,聚众人之力于一人身上,为首老道甩出浮尘,三千白丝如三千刃。 看似凶猛的招式却未能破开白衣观音身上的佛光,一击之后,老道叹了口气,朝着鳌台作揖叹息道:“殿下,老道拦不住她。” 白衣观音缓步来到鳌台,刚要踏石阶,邓太阿走了出来,两两对峙。 只看到俩人之间起了劲风,白衣观音身上佛光浓烈十倍,城头都被照亮如白日,厚重飘动的阴气尽数被蒸腾散去。 石阶上剑痕密布,差点毁去。 俩人对峙三息,气机消散,白衣观音身上的佛光随之消失了。这才能看清那隐藏于千重佛光后的圣洁面孔,饶是李景源见识多广,也愕然惊呆。 美是绝美,不差那天下绝色李白衣,身上纯澈的圣洁气质更添十分气质。 她已不似人间人,真如天上观世音。 不过他记得白衣观音好像年过五十了吧,就算再怎么驻颜有术,也会有留有岁月痕迹。可眼前这位肌肤如雪,容颜与双十少女无异,任谁看了也只会道声豆蔻妙龄,桃李年华。 难道这位真入了先天第四境? 佛门果位并非都以修为境界论之,佛家主要论的是佛法修行,一些得道高僧可因佛法修行精深,可因信徒众多而冠以果位称号。 这位白衣观音以佛法高深闻名天下,她三十岁曾下山问法,走遍西戎、大衡、北狄三座天下。 问法泥难山,问的泥难山诸多高僧哑口无言,最后还是泥难山菩提洞中参禅悟佛五十年的老僧出面才留下了泥难山的颜面。 问法道家之首的天宗,与三大老天师辨佛道之别,得了个佛道本一家的结论。 问法儒道第一的老夫子,问出一个义相同。 问法三座天下,问出了一个无生法忍境界。 问法归来,便得了个菩萨果位。 那一年她才刚入天象不久。 第136章 第三章 四之战 这位白衣观世音自三十岁问法后,就鲜少下大雪山巅,最近一次下山还是十年前。 隔了十年,这位号称已经出尘脱世,不食人间烟火的观世音菩萨再次下山,还是入大衡,找李景源而来。 想想便知是为了那位被邓太阿杀死的血衣罗汉。 李景源正了正神,与邓太阿并肩而立,轻声道:“此人是大雪山大觉寺的菩萨法王,被称作观世音菩萨,二十年前就是天象境修为,有压力吗?” 邓太阿一手托起黄梨木剑匣,剑匣微震,其内十二小剑齐齐震动,他一手抚平,眼中竟是有些喜色,平静道:“第四境的高手,没打过,压力自然是有。” 李景源瞬间悚然,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绝美观世音,脱口而出道:“她入了第四境了?” 邓太阿笃定点头道:“我的感觉不会有错。” 万民敬仰而尊称的菩萨成了真菩萨。 先不提邓太阿有没有压力,反正他是有压力了。 第四境要杀他,估计是弹指吧。 道家第三境陆地神仙境是地上仙,道家第四境称之为天人,意为非人间人,是天上人。 中间差别如境界名天地之别啊。 邓太阿是武夫天象绝巅,但绝巅也是第三境,能打得过第四境的佛门菩萨吗? 白衣观音开口,声如清泉,如是纯澈梵音:“是你杀了鸠摩罗歙?” 邓太阿缓缓点头。 白衣观音神情不变,向前再走一步,整座鳌台剧烈颤动,有无量气机迎面冲来,邓太阿神情一肃,亦有沛然剑气喷薄而出,挡住了这无量气机。 李景源竟是被俩人的佛法和剑意倾轧冲退了几步,这二人的对决,他都插不上手。 这尊白衣观音轻轻抬手,手中洁白雪莲动荡无量佛光,犹如佛门莲花宝器。 邓太阿亦是挥手,黄梨木剑匣开启,十二小剑跳上空中,剑光萦绕,展杀伐意。 鳌台震动不止,有裂痕延展,李景源赶紧喊道:“观世音菩萨,要打能不能出城打,别坏了这座鳌台。” 白衣观音轻启梵音:“这座鬼台不应留在人间,应该毁去。” 李景源笑道:“这可是两百年前的风流胆,人间匆匆几千年,能留下多少风流,毁了岂不可惜。” 白衣观音轻轻望了一眼李景源。 只是一眼,李景源气血翻涌翻涌如潮水,丹田内力失了控,不由往后退却几步。金刚不坏之身自动施展,通体金黄,身后赵高脸色陡变,迅速上前护驾。 邓太阿眉头一皱,一剑斩下,似乎斩断了无形的丝缕气机,李景源体内动荡得气血、内力慢慢平复。 白衣观音轻声道:“你这横炼功夫有几分金刚之意,若是再苦修金刚经,若有机会成为大金刚。” 随后看着李景源道:“我此来寻你,为一事。你答应了,他杀鸠摩罗歙之事便不追究。” 李景源眉头一挑,好奇问道:“何事?” 白衣观音缓缓开口道:“与我双修。” 李景源愕然,嘴巴张大,下巴磕差点掉地上,不可置信道:“观世音菩萨,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白衣观音神情平静,丝毫没有羞涩的再次说出双修之言。 李景源确认了没听错,打量一下白衣观音,虽说年过五十,但长得极好啊。当得是天下角色,还自带纯澈圣洁气质,更是天下仅有。 在这般长相面前,年纪又算得什么,他从不是迂腐之人。 再说能睡一尊佛门女菩萨,估计他也是天下第一人了吧。 俗不可耐的臆想念头一闪而逝,李景源冷静下来,眉头皱紧。他可不认为自己貌比潘安,能让一位佛门菩萨投怀送抱,这其中定有阴谋。 邓太阿沉声道:“我记得佛门密宗有一禅叫做欢喜禅,是以双修之法修炼。她这是想让殿下做她得炉鼎,想窃取你一身气运。” 李景源一惊,这般说就合理了,自己能吸引这位白衣观音的也只有那入了天象也觉得虚无缥缈的气运了。 邓太阿继续道:“我虽没入第四境,但也隐约知道第四境最重要的是得天地气机,即气运。殿下是大衡太子,身居几分大衡国运。前些日子更是一气扶摇六千里,得天眷,武运昌隆。 若是得了殿下的大衡国运和武运,这位观世音可再进一步。” 白衣观音神色自然,默不作声,不知是不是默认了。 李景源摇头失笑,讥讽道:“没想到饮露食风的观世音菩萨居然还有如此重的凡尘俗念,六根不净,果位不正啊,观世音菩萨小心果位跌落。” 白衣观音平静道:“我观世音,观自在,一切法无我。” 李景源瘪瘪嘴,摇头表示不懂,道:“观音菩萨你说的再简单一些。” 白衣观音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片刻又道:“我自在。” 这句倒是言简意赅。 不知为何,李景源笑问道:“那观世音菩萨你看我自不自在?” 白衣观音没有任何思索便说:“不自在。”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很不自在。” 李景源继续笑问道:“既然我不自在,那求菩萨给个自在?” 白衣观音道:“与我双修,可得自在。” 李景源有些头疼,这观世音怎张口闭口就是双修,嬉笑又问:“还有其他法吗?” 白衣观音认真看了看李景源,随之摇头道:“你的道注定不自在,唯有观自在才能让你自在。” 李景源摊开双手,无奈道:“那就没办法了,观世音菩萨你的事恕我不能答应。” 白衣观音依旧神色自如,不见波动,颔首道:“你气运深厚,但不自在,不是我的首选。” 李景源摸了摸鼻子,原来他只是个备选啊。 他很好奇白衣观音的首选是谁,但还没开口。白衣观音目光重新落在邓太阿身上,清泉声再响:“鸠摩罗歙要杀人而被杀,一啄一饮,皆为因果,没什么好说的。但他曾与我有论经之谊,我难得下山总要做些什么。我出一招,你若能挡住,我走。” 邓太阿嘴角掀起冷笑,一招就想杀他,未免太自以为是了。身前十二剑同时喷吐杀伐,这位桃花剑神动怒了。 “便来。” 李景源和赵高同时跃下鳌台,不敢涉足这两位的战场。 这一夜,白衣观音踏空,佛光普照,仿佛开了天,夜如昼。一尊四臂观音法相有城墙那般高大。梵音如雷,渡了重重阴气。 另有十二飞剑化雷池,一口大太阿剑气凛然冲霄,杀得了仙人,也斩得了神佛。 观音捏印探手,剑神十三剑化一剑,只是一招,鳌台尽毁,少陵城墙塌了一半。 第137章 白星移兆,满天星辰齐乱 少陵城塌一半,邓太阿挡住了观音探手。 这位观世音守了约定,飘然远去。说来就来,说走便走,确实有几分洒脱自在。 “这观世音确实自在。”邓太阿弹指,十二飞剑落剑匣,看着李景源目送白衣,忍俊不禁的玩味道:“殿下还真想和这观世音双修啊。” 李景源轻轻一笑道:“老牛吃嫩草虽说有些膈应,但她长得好啊,也不是不行,只可惜她存着别样心思。” 邓太阿笑道:“等那天殿下君临天下,我去大雪山给你抢过来。” 李景源跟着大笑道:“我可当真了。” 笑完后,神情一肃,郑重问道:“刚才观世音那一掌如何?“ 邓太阿笑脸泛泛,赞叹道:“先天第三境借天地大势,而第四境借天地之力,立于天地间可生生不息,气机不绝。刚才这位观世音一气夺了少陵城周围三百里的天地之力化作一掌,轻而易举便可毁了这座雄伟少陵城墙。” 先是溢满之词,而后又道:“若是切磋,我会输他一招半式。可若是斗个生死,我死,她也活不了。” 邓太阿剑道超凡,可终究是第三境,能跨境和第四境一战,已是匪夷所思。能以第三境换命第四境更是世间罕有。 李景源神情有些肃穆,缓缓道:“我听说第四境强者已经百年没出现过了,这尊观世音应当是近百年第一位现身的第四境,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邓太阿挑眉,随后沉了沉声道:“看来我得想办法迈出最后一步了。” 李景源问道:“有机会?” 邓太阿轻轻一笑,平静道:“问剑天下,败尽天下剑客,做这座天下真正的剑道鳌头,聚剑道气运可踏出最后一步。” 邓太阿早已寻得了突破契机。 李景源呵呵笑道:“剑神以三境便可换命第四境,若是破入第四境,岂不是天下第一。” 邓太阿淡然一笑,道:“这座天下可不一般,谁知道还有没有更强的存在。我那座天下都有仙人,这座天下大可能存在那超脱的五境至圣。” 李景源默然了,四境已经不敢想了,更何况那四境之上冠以圣名的五境。 身旁赵高却开口道:“殿下是天命,天定的天下至尊,四境如何?至高五境又如何,迟早是要败在殿下脚下。” 李景源当即洒然,大笑着拍了拍赵高肩膀,那四境观世音带来的郁结消散无踪了。 是啊,他可是有系统爸爸。若不能横扫天下,岂不是给穿越者丢脸。 李景源回首,看着那座倒塌了一半的城墙,摇头轻叹道:“少陵城墙立了两百年,还是倒了,两百年的人魔气魄也没了。” 赵高不以为然道:“倒了再建便是,两百年前的鳌台也不是重修了数十次。” 李景源摇摇头道:“倒了一次,人们就会认为它还会倒第二次,便没第一次那般震人了。” 邓太阿呵呵道:“人间风流常在,没了人魔气魄,也会有其他风流,人间从不缺风流。” 李景源叹道:“总归是可惜的。” …… 京都钦天监,摘星台上,老监正吴袁州观星久久不语。 有一俊朗道士登上摘星台,远远的朝着老监正恭敬鞠躬,恭敬唤了一声老师。 老监正转身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棋盘,笑道:“来,与我手谈一局。” 俊朗道士有些错愕,不过看着老监正已经坐了过去,立马上前,落座。坐姿恭敬,行棋也是一丝不苟。 老监正随意落子,淡淡道:“不用拘束,随意下便可。” 俊朗道士点点头,倒是放松了许多,行棋也多了些跳脱趣味。 行棋过半,俊朗道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师之前可是说过手谈只是小道,让我不要学的,今日为何破天荒的与我手谈。” 老监正笑道:“天下道无分大小,择一而精,便是极好。之所以不让你学棋,只是不想让你分了精神,让你好好研习道论。” 俊朗道士点头道:“我知道老师的良苦用心。” 老监正轻笑道:“你天生智慧,自然懂得。” 又跟着道:“我知道你时常看【三章算经】、【滴天髓】、【三命谶纬】,算道推演也小有成就,你可算了我唤你前来的原因。” 俊朗道士点点头,有些伤感道:“来的路上算过,我要走了。” 老监正又问:“可知为何?” 俊朗道士看了看天上星,似乎也如老监正一般能透过星辰变幻看得天地运行的本质,而后垂首看棋盘,继续落了一字,缓缓道:“我十岁拜入老师门下,小时候时常想家,老师便与我说过天变之日,我就能回家。 小时候一看到下雨打雷的天气我就开始收拾行囊。吵闹着准备回家。” 说到此处,想起小时候的荒唐,他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轻笑过后,又继续道:“再大一点,也懂了老师说的天变不是天气变化,看了【三章算经】才逐渐明白所谓天变,指的是天道变。 天道生变,而天生异象。 如今天真变了,我该回去了。” 老监正捋了捋白须,满意笑道:“你看出来了?” 俊朗道士点头道:“今夜漫天星辰齐乱,有白星移兆,穿星而过。我在【三章算经】看过漫天星辰齐乱,天下动荡。 那白星移兆在【风洛卷】中有记载是祸星移位,意为更大的祸乱。 白星移兆上次出现还是在两百年前,那时白星移兆不过半年,大燕便是动荡不止,濒临崩溃。” 老监正继续问道:“还看出什么了?” 俊朗道士答道:“前些日子有一气扶摇六千里,太微恒群星闪耀数日,主星更是有紫气弥漫,想来是那位太子又有大精进。 两次天变时间左右不过月余,想来今日的天变也与那位太子有关联。” 老监正捋了捋白须,满意笑道:“你的算道水平比你大师兄要高出许多,若不是我没资格收你为徒,说什么也要将你从龙虎山抢过来。” 俊朗道士无奈道:“老师又说这话,您是大衡公认的老神仙,观星第一,算道第二,学究天人,你怎会没资格。” 老监正摇头不语,只是神秘一笑道:“不久你就会知道。” 俊朗道士知道老见证的性子,没有继续追问。又落一字后,好奇问道:“两百年前的白星移兆,说的是那天下第一魔头陈龙宫,今夜的白星移兆指的是谁?” 第138章 仙人骑鹤下天庭 老监正又是摇头摆手道:“天机不可泄露!” 俊朗道士无奈苦笑,这十年来他听的最多的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老监正一字落下,哈哈大笑:“你输了。” 俊朗道士连忙看去,左右看都不对,指着一白子,狐疑道:“这一子何时下的?” 老监正笑道:“早过几手了。” 俊朗道士思索片刻,笃定道:“不对,我记得很清楚,这局棋中根本没有这一子,老师您是偷偷下了两子吧。不止这一子位置也不对,这一子也不对,您是一手下三子啊。” 老监正哈哈大笑,洋洋得意道:“你这已经不只是过目不忘了,可惜了,落子如秤成定局,这一局是我赢了。” 俊朗道士脸庞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自家这位老师,人人皆称观星晓得天下事的老神仙平日里是德高望重的高人风范,下棋一道上也算精深,近国手级别,没听过他好一手多子啊。 老监正一手落下,有气机下压,棋盘棋子好似落地生根与棋盘合为一体。他甚是满意,神清气爽道:“这盘棋我要珍藏起来,等你成了天下第一,好叫天下人都看看,我赢过你。” 俊朗道士更觉得离谱,好奇问道:“你怎和我师傅一样那么确定我会是将来的天下第一。” 老监正又是招牌的神秘笑容,俊朗道士无奈道:“又是天机不可泄露吗?” 老监正笑着抚须道:“孺子可教也。” 俩人正闲谈之时,老监正忽地转头,望向远方,轻咦一声,道:“有鸟来接你回去了。” 俊朗道士一脸狐疑,有鸟来接?不应该是有人来接马。 不大一会儿,惨淡月光下有黑影出现,形似巨鸟,乘风而来,于云层间穿梭,振翅便百米。很快便见到了真形,这是一只巨大白鹤。 俊朗道士又惊又喜,道:“是莲花峰的老鹤,老鹤从不出莲花峰,今日怎么来京都了。” 老监正笑道:“自然是来接你回家。” 俊朗道士喃喃道:“难道师傅他也观得天象,知道我要回去了,派了老鹤来接我?” 老监正摇摇头,神秘道:“龙虎山的道士们可指挥不动它,论辈分,你师傅都得尊它一声老祖宗。” 俊朗道士倒不惊讶,因为他十岁之前还在龙虎山,就住在莲花峰。时常与老白鹤为伴,知晓老白鹤在龙虎山的超然地位。 据说老白鹤是两个半甲子前龙虎山的一位老天师所养,本身就是天地异兽,本事超凡,又在龙虎山上听经听道两个半甲子早就自然有得道,道一声神兽也是名副其实。 麒麟章家老祖遇到的那只伪麒麟在这尊老白鹤面前也只是个弟弟。 龙虎山的老天师们见了老白鹤都得恭恭敬敬地执弟子礼,不敢逾礼一分。 俊朗道士见白鹤越来越近,赶紧起身走到摘星台边,双手高举招呼。 钦天监中高手察觉到了巨鹤而来,纷纷动了,京都之内也出现了数道强悍气息。 “高调了啊。”老监正摇摇头,一挥手,一股气机荡遍京都,那些升起的气息纷纷偃旗息鼓,归于平静。 巨鹤落于摘星台上,双翅收起,高达五丈,神俊异常,见到俊朗道士好似老友重逢,欢喜雀跃的垂首轻蹭,灵性十足。 白鹤竟是对着老监正垂首,似乎是在表达感谢,感谢老监正十年来对俊朗道士的护佑教导。 老监正赞叹道:“好一位得道仙鹤。” 随后执礼还礼道:“当年龙虎山为老夫开经阁,许老夫在经阁研读三年道经,让老夫少走了十年弯路。我护他十年,也是一报还一报。” 老监正看向俊朗道士,笑道:“仙鹤来接你了,就别在是非地逗留了,快些回吧。” 俊朗道士郑重的向老监正行礼,结果被一股无形之力挡住,下不去身。 老监正摇头道:“护佑十年,最多受你半礼。你这一礼下来,老夫得折寿,当不起,当不起!” 老监正又道:“可需要收拾行囊?” 俊朗道士从道袍里面拿出一本泛黄古书,道:“道论时刻在身,其他身外物却也不需要。” 老监正点点头,一挥手,俊朗道士被无形之力托举上了白鹤背上。 白鹤欢喜振翅,欲要起飞。 俊朗道士朝着老监正拱手道:“龙虎山张希圣谢过吴老师十年护佑。” 老监正抚须颔首,笑着摆手。 俊朗道士拍了拍白鹤,白鹤猛然振翅,掀起狂风,扶摇上天,嘹亮欢实的鹤鸣声响彻京都。 京都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奇景,道人骑白鹤远去。 老监正望着白鹤入云霄,稀疏的月光不知为何亮了几分,夜气清明,可观玉盘月。月光落下洒在俊朗道士身上,恍恍惚惚好似仙人骑鹤下天庭。 “要不了多久,世人都会知道天下第一张希圣。龙虎山也将因张希圣重新夺回道门之首。” 老监正感慨了一句,又好似一句箴言。 …… 少陵城,数千民夫正在卖力修补毁掉了城墙,有一骑远至,陆白中白衣仗剑而来。 至城下忽地抬头,看向那破碎城墙,目光犀利,腰间霸秀古剑竟是起铮鸣。 陆白中面露异色,惊叹道:“好强的剑气,也不知过了几日,竟然不散,应当是那位桃花剑神所留。” 陆白中抚平霸秀古剑,驱马入城,一路至刺史府,递上拜帖,便如剑站立,自有高手风范。 不多时,有下人跑出道:“殿下有请。” 引着陆白中去了刺史府后院,李景源正在练剑,陆白中到来,他也没有停下。 陆白中站在一旁,认真看剑,越看越投入,身上不由得牵引出了剑气,不过立马又被压下。 李景源归剑入鞘,红薯乖巧的递上毛巾,李景源随手擦汗。 陆白中上前几步,拱手道:“飞磐城陆家陆白中见过太子殿下。” 李景源瞥了他一眼,平静道:“我知道你,仙鹿剑仙陆白中,那天下第一称你可入天象,不知如今你入了没有。” 陆白中如实道:“还差半步。” 第139章 仙鹿问剑 李景源微微颔首,擦完汗后递还毛巾,淡淡道:“你陆家也参与了这次针对本宫的甘州杀局,本来是直接杀了你的,之所以见你是看在你仙鹿剑仙的名头。” 陆白中行礼恭敬道:“多谢殿下看得起。” 李景源摆摆手道:“你来见本宫,是要为陆家求情。” 陆白中喟叹道:“陆家所作逆举事先我并不知情,但错了就是错了,我是陆家人,不能看着陆家倒下,因而前来向殿下求情。” 李景源没说话,陆白中继续道:“陆余庆亲自向我做了保证,只要殿下能网开一面,陆家日后必将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绝不改弦易辙。” 李景源轻轻摇首道:“本宫记得没错的话,陆余庆中年时在京都皇室年宴上曾说过侃侃而谈陆家三礼,句句所说陆家恪守本分,尊圣礼法,颇得衡山帝称赞,因而这么多年来恩荫不绝。 如今说出陆家三礼的陆余庆违背了他的三礼初心,他的保证又有几分斤两” 陆白中面有犹豫,三礼之说让陆家兴盛了四十年。三礼是陆家金字,如人说话一言九鼎。可破了三礼,金不是金,保证就失了大半信任。他也不知道那快要入土的陆余庆还会不会又一次老糊涂的违背承诺。 陆白中从背后包裹中郑重取出了陆家最贵的善恩铁券,恭敬捧着道:“太子殿下,这是先帝所赐善恩铁券。先帝曾言,若是我陆家有朝一日犯了错,可以此券免错一次。陆家请善恩铁券,希望太子殿下豁免其罪。” 李景源看了一眼金字铁券,摇摇头,衡顺帝在他心里都没分量,更何况是先帝。淡淡道:“你拿着这块善恩铁券去求衡顺帝,或许可免你陆家一错。但是在本宫眼里,它就是一块废铁,无用。” 陆白中一脸错愕,没想到身为太子的李景源会说出这般悖逆之言。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毕竟还是李氏天下,莫不说衡山帝是先帝,即便是衡山帝再上几代的李家皇帝金口玉言,到今天也是有分量的,赐下的恩赏依旧会被承认。 李景源直说先帝所赐善恩铁券是无用废铁,不是大逆不道又是什么。 陆白中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太子殿下,可准许我入京求个皇恩” 李景源的眼神像是看白痴,哑然失笑道:“你觉得呢。” 陆白中神情肃穆几分,不到半分钟,陆白中忽地平静淡然,随意收起了善恩铁券,将其扔到了一边。 拿出郑重,收起随意,代表着陆白中的心境有了变化。 他站姿挺拔,如剑锋芒。 这份变化自是引起了李景源等人的注意,邓太阿不由得挑眉,饶有兴趣的收起了剑笈。 武道一途,最忌心有旁骛。陆白中幼年有奇缘,遇了一重伤的江湖老剑客,施以善心救其一命。这落魄老剑客为报恩做了陆家客卿,成了陆白中的剑道老师。 这落魄老剑客连宗师都不是,在江湖上更无响亮名头。但他学识驳杂,知晓百家剑,剑术不是天下一流,但见识高远,往往高屋建瓴。陆白中本就天赋异禀,又得了落魄剑客得倾囊相授,在剑道江河上一日千里,几年下来有了些气候。 他初入江湖归来才过一年,落魄老剑客油尽灯枯,临终前说了一番肺腑,落魄老剑客说他就是学的太杂,俗念太多,才终身止步于先天巅峰。告诫陆白中一句话:若想成就剑道大家,需全心侍一剑,不可杂,不可沾俗物。 这么多年他始终谨记老剑客的临终之言,搬入竹林,隔绝世俗往来。清心寡欲,无情无爱,只修一剑,也是如此他的剑道修为才有了独树一帜的气象。 这一次他被家族亲情所绊,终究是藏锋如鞘,稍微弯了弯腰杆。 在知晓李景源杀心坚定,无回转余地后,他反而洒脱了。 陆白中看向坐于廊下的邓太阿,拱手道:“后进陆白中问剑桃花剑神,恳请桃花剑神赐教。” 邓太阿指了指李景源,道:“殿下亦是天象剑客,你要问剑就问他。” 陆白中说道:“太子殿下杀心坚定,我陆家断无活路。既如此白中想在临死前问一问更强的剑。邓剑神的剑能比天下第三,自是更强。” 邓太阿微微颔首,他剑道境界超凡,自是能看出陆白中的剑性,缓缓起身,答应了他的问剑。 陆白中霸秀古剑,浑身萦绕一层白蒙蒙的气机,剑气森寒,剑意颇为不凡,确实有半步天象的气象。 陆白中沉声道:“请剑神出剑。” 邓太阿轻笑道:“看你能否让我出剑。” 陆白中不再言语,踏步而出,剑出一条粗如青壮手臂的磅礴剑气,雪亮刺眼,指向邓太阿。 邓太阿并出剑指,一击敲碎了这条沛然剑气。 又是一指敲在剑尖上,生生压弯了这柄葬剑山中有名的霸秀古剑。弹指有二,霸秀古剑终于撤离,陆白中退了三步。 陆白中被弹指而败,并无颓色,反而喜上眉梢,身上剑意更烈了几分。既然已无生路,何不倾力一战,见一见剑道高峰,死也要死的无憾。 “再来!” 陆白中再次踏步而出,气势一往无前,是断了退路的死进,不进则死。 一剑横抹。 那一条沛然剑气凝如实质,舒展平铺在空中,就像光滑清澄的镜面。 邓太阿依旧未出剑,剑指上萦绕剑气,以指施展剑法,又是一指点碎了这条横冲剑气。 陆白中不依不饶地继续出剑,剑气过百,越来越烈,死志出剑,让这位仙鹿剑仙又进了一步。 但可惜了临门一脚始终无法跨过,邓太阿屈指叩剑十二下,霸秀古剑剧烈震动,最终脱手落地。 陆白中握剑右手不断颤抖,虎口完全崩开,血流不止。 陆白中望着掉落在地的霸秀古剑,终是有些沮丧失神,他的剑气已所剩无几,无法再出剑了,他败了,败得很彻底。 抬头后目光坚定,道:“可否见一见邓剑神的剑。” 他不怕死,怕死的有憾。 邓太阿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李景源,便点了点头,随手一抬,黄梨木剑匣飞起,内有一剑飞出。 顿了顿后,邓太阿又一次轻点五小剑,最终六小剑临空。 他觉得以陆白中的剑道气象配得上他出六剑。 六剑疾速射,陆白中鼓动身上仅剩的剑气碰一碰剑神之剑。 陆白中的剑气如纸薄,穿透无阻,在穿身之前,有人叫住了邓太阿。 李景源回头看去,有一黑色长衫儒士走入了小院,笑着道:“文和,怎么来了。” 第140章 赵高要坑儒 一袭黑衣儒衫缓步走出,轻声笑道:“他距天象只有半步之遥,杀了天下就少了一位纯粹剑客,怪可惜的。” 黑衣儒衫姓贾名诩,字文和,他就是汉末三国那位可伤天和,可伤人和,不能伤文和的谋己界天花板贾诩。 一手文和乱武,碾碎了大汉最后的尊严,直接影响了三国走向。 别的谋士出谋划策都有上中下三策,他那里只有下策、下下策、计计有用但损、极损缺德。 就连曹老板都不敢随便用他,但是放了害怕,杀了可惜,只能养着。 贾诩是刚两天得月签大礼包开出的无双大奖。 【贾诩:魏晋八君子之首,三国第一毒士 年龄:45岁 境界:儒家君子境巅峰 根骨:优 天赋:算无遗策(无双),烈性瘟疫(优+) 修炼功法:儒家浩然气 武器:唇枪舌剑】 儒家君子境巅峰的境界修为李景源没有惊讶,无双天赋算无遗策也还好,倒是他的优+天赋相当吓人。 贾诩天赋是将浩然气异变成一种传播极快的烈性瘟疫,对平民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难以想象贾诩的毒计配合烈性瘟疫使用得有多阴损多缺德,光想想李景源都有些心惊肉跳,竟有了和曹老板一样的忐忑心境,他也怕缺德啊。 贾诩问向李景源道:“殿下不觉得可惜?” 李景源笑道:“文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别说陆白中是半步天象,便是真天象,杀了也就杀了,李景源也不会惋惜。 贾诩捋了捋三撇长须,笑道:“陆家是甘州最贵,殿下想要以甘州为局与衡顺帝斗一斗,这陆家用处很大,抄家灭门不如收为己用。” 陆白中瞪大眼睛,不由得后退两步,太子要斗皇帝,父子相残,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是他一个外人能听的? 贾诩瞥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担心陆白中会说出去。 李景源耸肩道:“我将甘州事宜都交给了你,你觉得有用,那陆家就不灭了。” 李景源对陆白中说道:“回去告诉陆余庆,本宫答应他的请求,让陆家做好准备,本宫随时要调遣。” 陆白中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拱手道:“我会将太子殿下的话如实带回去。” 贾诩又道:“我和陆白中一起走吧,我也要去一趟陆家。” 李景源微微皱眉,贾诩笑道:“正如殿下所言,陆余庆的话没多少分量,我亲自过去一趟,让陆家日后不敢违逆殿下。” 陆白中眉头紧锁,他见着黑衫中年人长得儒雅,说话语气也算和煦,怎么说出的话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李景源颔首,拱手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贾诩后退一步,执礼作揖,恭敬道:“殿下以国士待我,文和必不负殿下所托。” 李景源上前扶起贾诩,笑道:“大胆去做吧,我只看结果。” 贾诩眼中闪过些许兴奋,心中已有百计浮沉,多阴损缺德。 陆白中说道:“殿下,我来的路上碰到了上千儒生驱车来少陵,队伍中有一位鸿胪老儒张蒯,他们此来少陵怕也是为了那些被殿下抄家的世家而来。” 李景源轻笑道:“我知道前鸿胪寺卿嘛,一个告老还乡的老不死,一群无官无职的书生而已,不足为惧。” 陆白中犹豫了一下,很想说儒家的唇枪舌剑还是很利的,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陆白中与贾诩一同离去,李景源歪头问向赵高:“那老儒张蒯什么时候到。” 赵高默算后道:“大概还有两日时间。” 李景源点了点头,拔出定秦剑,准备日常训练,只有四个动作,劈、刺、撩、斩。劈剑一万,刺剑一万,撩剑五千、斩剑五千。 赵高在身边说道:“殿下准备怎么对付那群儒生。” 李景源一边劈剑一边道:“张蒯虽然告老了,但在京都人脉还在,如今鸿胪寺卿也是他提拔上来的,和国子监的一些儒官关系不错,在甘州儒生中依旧极具名望。邵桐光是甘州儒林的党魁,但名声与张蒯相比还差一点。 最好是说服他带着儒生乖乖回去,继续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瞎子。” 赵高又道:“这张蒯和陇雁毛家关系密切,这老儒的望月桶楼就是毛家出资建的。老儒的妻妾侍女,生活用度也都是毛家支持。这么多年张蒯和毛家早已密不可分,想必不会轻易说通。” 李景源嘴角嗤笑道:“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和春秋,这伪善老儒也能写出与狂人一般诗句。” 望月桶楼是张蒯的住宅,由陇雁城毛家出资建造,整体是巨大的木桶状,内有亭台楼阁,池潭柳林,奢华又雅致。但是在桶楼之外根本看不见内部任何建筑。 望月桶楼建成之日,老儒张蒯兴起赋诗两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和春秋。 邓太阿不屑一笑道:“小楼一统?太小家子气了。” 李景源颇为认同点头,儒家有三不朽: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此之谓三不朽。 老儒张蒯怎么说也是个儒家君子,即便是告老了,不说立功,但德、言得守住吧。 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也好,修身养性、采菊东南也行,都说得过去。 可他偏偏建了个桶楼,还写了个酸涩,没半点匠气的两句诗。 这倒也罢了,关键他在这一桶天下内,装的不是君子风雅和文人风骨,装的飘萍瘦马,肥腴芭蕉,还有异域风情。 儒家三不朽都被他丢到姥姥家了,偏偏这种人在甘州儒林德高望重。 由此可见甘州儒林的风气也不怎么样。 李景源对着老儒没半点好感,淡淡道:“说不通就直接杀了,这种伪君子看着也生厌。” 赵高有些兴奋道:“殿下,要是说不通,不如将他活埋了,就埋在少陵城,让这伪君子死了也不安生。” 李景源愣了一下,劈剑动作都顿了顿,瞥了赵高一眼,有些异样道:“你不会是想坑儒吧。” 赵高拱手道:“反正都是杀,还不如坑杀了,也好叫甘州,乃至天下儒生都知道殿下的霸道。” 李景源想了想赵高说的也对,老祖宗做得,他也做得,继续劈剑道:“那就学一学老祖宗吧。” 赵高得了授命,喜笑颜开道:“殿下必定承始皇之志,做个千古第一。” 李景源摇摇头,赵高忠心是第一,阿谀奉承也是第一。 第141章 死罪有二 少陵城门口上千儒生手执儒家经典拦门,当首老儒张蒯发银白却梳的整洁,一身君子儒袍,卖相儒雅,老而有道。看着倒像是个学究多年的高人雅士,只是这风雅皮囊之下窝满了淫邪龌龊。 城门打开,独属于精锐的煞势如开闸洪水汹涌而出,老儒张蒯冷哼一声,以浩然气挡住了这股惊人煞势,护住了身后上千儒生。 铁骑踏出,煞势突然增强倍余,浩然气被这股煞势压成了一个弧形,随着铁骑靠近,弧度越来越大,有崩溃之兆。 这位荒废儒道多年的老儒感受压力,眼角抽动,力有不逮。身后十几个儒家先天抬手指前,浩然气流淌而出,助力老儒的浩然屏障,但依旧顶不住涛涛煞势。 习得浩然气的儒生们纷纷加入其中,诵读浩然正气歌,终是勉强撑住了浩然屏障。 但有一骑而出,紫蟒老监一声冷哼,已经被压的趋于九十度的浩然屏障哗啦啦破碎。上千儒生齐齐吐血,栽倒了大半。 老儒张蒯同样吐出一口老血,本来还精神奕奕的老脸立马涨红,萎靡不振。 若不是身后弟子扶住了他,可能也是栽倒在地。 赵高俯视着张蒯,轻蔑冷笑道:“同样是儒家君子,你的浩然气比浩然君子可差远了,君子气象差了何止百倍,一大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了。” 这话骂的脏,张蒯气的差点又吐血。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甩开了弟子的手,沉声道:“浩然君子是未来大儒,他的气象自然不是我能相比。” 赵高冷笑道:“你倒是会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张蒯嘴唇颤抖,深吸两口气才稳定下来,神情严肃道:“前鸿胪寺卿张蒯携甘州上千儒生求见太子殿下。” 赵高抬着头,以下巴示人,淡淡道:“殿下日理万机,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 赵高的傲慢让这位曾经位高权重,如今的甘州儒林泰斗气的心中郁结,但不敢当场发作。在京都官场耕耘几十载,他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 以前入宫见圣就没少打点宫中太监,太清楚宫中宦官大抵都是贪得无厌,即便是衡顺帝的伴读大监孙盛也有偶尔收礼的习惯。 更何况眼前这位还不是普通太监,宫中太监武夫不在少数,衡顺帝还有一只习武的千人太监净军,修为高深者能至宗师境。 而天象境级别的太监,听说宫中有一位,但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但眼前这位赵高可是货真价实的天象武夫。 莫说现在已经告老,即便是他未辞官也不敢轻易招惹这般强人。 张蒯拱手道:“我虽然已经告老,但仍然保有呈事上奏之权,我的奏疏依然能入内阁,能上御桌。 大衡祖制有言天下儒生皆有劝谏君王的职责。 今日我携甘州上千儒生前来劝谏太子殿下,是圣上和大衡祖制给的权利,赵公公,难道你要违背圣命和大衡祖制吗?” 张蒯抱拳朝天,拿着大义压赵高。 赵高神色淡定,但心中轻蔑不屑,他赵高眼中只有太子,没有衡顺帝,更没有大衡祖制。不过这些肺腑言只能私下说,不可拿到公众。 赵高淡淡道:“你们所劝谏何事?” 张蒯从怀中取出一册,义正言辞道:“殿下在甘州大兴狱案,以致甘州民不聊生。甘州刚经历过极寒灾冬、暴民肆虐、江湖之乱,西蛮兵祸,甘州已经是千疮百孔,再禁不起一场牵连整个甘州的大狱案。 这是我等所写《谏太子疏》请赵公公呈交殿下。” 身后弟子接过谏疏,上前两步,递给赵高。 赵高也懒得看,随手交给身边铁骑,转交李景源,而后淡淡道:“大兴狱案?哼,那些被查抄的世家豪阀都是参与了暴民起义,弑君造反的反贼,这是邵桐光那些首恶亲自交代的事实,证据确凿,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张蒯,你要为那群反贼求情,是何居心啊。” 张蒯脸色陡变,并没慌神,说道:“张某不是为反贼求情,而是为殿下求德求仁。殿下所查抄的世家豪阀多是一地支柱,一旦被抄家灭门,短时间里当地百姓生活动荡。甘州承难至今,百姓早就苦不堪言,若是再动荡一次,平民百姓就真的寒心了。 所谓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殿下若不能施以仁义,便要失了一州民心。” 弑君之罪是抄家灭族的死罪,陇雁毛家参与了弑君,其罪难逃。但不是直接弑君,是有回转余地的。张蒯想的是先让太子放人,而后利用京都关系调节,或能保下毛家。 若是此举不行,便直接让毛家投靠太子。 太子虽有铁骑亲军,但官场、儒林、世家豪阀却无支持者,他料定太子不会拒绝一个经营陇雁城百年的世家大族投靠。 他要的只是毛家活下来,要的只是继续一桶天下。至于毛家奉谁为尊,他不在乎。 赵高呵呵一笑道:“我看的听到的怎么是甘州百姓家中皆立殿下的长生牌位,为殿下祈福增寿。那些世家豪阀被抄家后,当地百姓更是额手相庆,有甚者放起了鞭炮,红绸展十里,欢喜的很呐。” 张蒯道:“白丁小民只顾眼前又怎知晓这些世家豪阀倒后方方面面的巨大影响,殿下为太子,应当比白丁小民看的更远才行。” 赵高眯着眼,诋毁太子,死罪其一。 张蒯继续说道:“还有弑君造反案牵连太大太广,如此大案应当是上报圣听,由锦衣卫调查,太子私自大兴狱案已是逾矩严重。若不及时规正,殿下必会被千夫所指。张蒯及上千儒生所谏为甘州百姓也为殿下,赵公公作为太子近臣应当为殿下谋利,请代为通传。” 张蒯大义凛然,一副为民为君。 赵高淡淡道:“太子入甘州之前,陛下便下了圣旨,甘州境内一切事情皆由殿下说了算,不存在逾矩。 你等拦门阻路已经影响了少陵城百姓出入城,快快离开。” 张蒯心中一沉,没想到他携上千儒生前来竟见不得太子。可见不到太子,又如何能回转余地。随即一咬牙举起手中儒家经典,气沉丹田,慷慨激昂道:“为君为民劝谏,是儒生风骨之一。张蒯虽已告老,但风骨犹在。 张蒯在此手奉圣人经典,愿为太子燃尽最后一点心血。” 浩然气带着他的激昂声音传至少陵城中,想要传到李景源那里,引起重视。 赵高阴沉道:“我再说一遍,带着儒生离开,回你那小家子气的望月桶楼去。” 张蒯置若罔闻又一次开口,喊道:“大儒彭越曾上《劝谏太祖皇帝十思疏》言明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甘州形势比不上开国时的大衡,但小类也,不可不重视,张蒯诚谏殿下施以仁德。” 上千儒生高举儒家经典,齐声喊道:“甘州儒生诚谏殿下施以仁德。” 赵高眼中杀意不掩,挟势弄权,逼迫太子,死罪其二,这张蒯他坑定了。 张蒯察觉到了赵高的杀意,心中悚然。但事已至此,由不得他后退,更何况有甘州儒林之势,他不认为太子敢杀劝谏儒生。 因为祖制不允许,大衡儒家更不会允许。 第142章 一副风骨最值钱 赵高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心中恨不得将这群大逆不道的儒生全部坑杀。 赵高对儒生群体有着天然的厌恶,这种厌恶有两层原因,其一是源自儒家。 儒家的主要思想之一是“天人合一”,天人合一的概念起源于道家,但在最早时道家的主流思想是无为而治,天人合一思想是旁支。 后来儒家圣人引用天人合一思想,并由此发展出了独树一帜的儒家思想体系。 儒家的天人合一思想认为人体的完整性是与天地自然相和谐的体现,强调人的完整性,而太监恰恰是对这种完整性的破坏。 而且儒家重强调仁爱和孝道,太监的产生往往代表着家庭的悲哀和伤害,这是不仁爱。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则违背了孝道。 在儒家看来太监的存在违背了自然、道德和儒家伦理观,是儒家思想的天然对立者。因而儒生对宦官极为看不起,是打心眼里的厌恶。 这是思想上的冲突,双方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第二层原因是儒官多私,相比较于忠君爱国,他们更想要青史留名。 史书留给大臣的笔墨并不多,无非是对奸臣的唾骂和对忠臣的称颂,所以谏臣都是儒家出身。 在赵高眼中君王是天,是不可违逆的唯一,而儒家时刻在挑战他的忠君信仰。 赵高冷冷看着张蒯,阴冷道:“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知道把握。” 他冷道:“绑了。” 铁鹰锐士立马冲过去,张蒯眉毛抖起,有些慌神,催动浩然气,大吼道:“你敢?” 铁鹰锐士面无表情,递出一拳。一拳就砸开了浩然屏障。大手如鹰爪扣住张蒯的脖子,向下一拽,将其压倒在地。 他身后的弟子们纷纷怒而出手,只是区区几个儒家先天,又怎能和宗师武夫相提并论,一脚一个,飞出老远。下手还算有分寸,没踢死。 上千儒生哗然,个个面带怒容,只是罩过来的迫人煞势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一个长髯老儒顶着压力,强装镇定道:“我们现在就离开,恳请赵公公开恩。” 赵高不屑道:“你叫什么名字。” 长髯老儒道:“在下孙自仁,前陇雁城知府。” 赵高冷道:“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抓了。” 一个铁鹰锐士上前,轻而易举将其压在地上。 赵高从紫蟒袍中取出一页纸,摊开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淡淡道:“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都给我站出来。” 赵高一个一个的点名,一共有五十三人,可只站出了二十人。 赵高阴冷道:“惊鲵,将剩下的人抓出来。” 一队黑衣鱼贯而出,带头的是惊鲵,她目光扫过这群儒生,精准找出了名单上的儒生。 凡是被找出来的儒生皆是被打断了双腿,一时间哀嚎痛苦声不绝于耳,余下儒生惊恐的瑟瑟发抖。 他看了一眼这群惊慌失措的儒生,心中更是不屑,人人都说儒家是一副风骨最值钱,这群软脚虾也配说风骨,贱骨还差不多。 能称得上有风骨的,他只承认一人,就是京都城外那位和他交过手浩然君子。原先还有一位,是那天下第三荀青衣,只是此人后来言而无信,在赵高心里便没了风骨。 赵高指了指城墙角,平静道:“就在那里挖个坑,将他们全部埋了。” 铁鹰锐士立马照办,铁锹早已备好了,就等着挖坑埋他们。 铁鹰锐士们一手一个,拖走了五十五人。 上千儒生只是眼睁睁看着中有人大喊道:“赵公公不分青红皂白,挖坑埋人,是否考虑过太子殿下的名声。” 赵高目光如鹰隼看过去,儒生们惊慌散开,露出了刚才出声之人。 是个穷酸儒生,身上青袍破旧,打了不少补丁,穿的不算厚实,脸都被冻的青紫。 这次随行而来的儒生,不说出自世家勋贵,起码也是来自土绅富户。 这般穷酸在上千儒生中格格不入。 穷酸儒生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拱手行礼,那双手粗糙还生有不少冻疮,显然不是翻经阅典的书生手。 穷酸儒生道:“法者,国之权衡也,时之准绳也。不依法而行,则权衡失弊,此取乱之道。今日赵公公坑杀五十五儒,若无法可依,则下离上。下离上者,国之隙也。日后太子殿下还如何取信万民。” 赵高轻笑起来道:“你这穷儒倒是比其他人更有胆气,你叫什么名字。” 穷酸儒生道:“我姓徐名典脊,经典的典,脊梁的脊。” 赵高有些异色,笑道:“典中脊梁中流柱,好名字,你野心不小。” 穷酸儒生抿嘴不语,这名字确实是他的目标,但穷书生有大名,往往受人冷眼嘲笑,他已经习惯了别人拿他名字取乐,所以大多时候都不做辩解。 心有昆仑,不必张口闭口昆仑。 有一队兵卒走出,在城墙上张贴一张张告示,总共五十五张。 赵高指了指城墙的告示,道:“谁说我无法可依的,这上面就是五十五儒的死因。” 徐典脊犹豫了一下,再次拱手道:“可否上前观看?” 赵高随意道:“本就是要昭告天下的,想看便看。” 徐典脊快步上前,第一张告示所写的就是张蒯的罪行。 徐典脊一目十行快速看完,震惊道:“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赵高平静道:“殿下乃大衡储君,岂会诬陷土埋脖子的老儒。他的罪行多在望月桶楼里,是与不是,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徐典脊默然,转头看向其他告示,每看一个脸色便暗淡一分,精气神也少了些。显然这些被称之为风雅高士的累累龌龊对他打击不小。 赵高摇摇头,这徐典脊胆气有些,学识有些,可见识太少。若是始终埋头苦读,日后多半是个腐儒。 “首领,大坑挖好了。” 赵高驱马而去,张蒯等人跪在坑旁,望着那两丈深的大坑,瑟瑟发抖,魂都被吓没了。 “赵高,我要见太子,我不信太子会无缘无故的坑杀我等。 我是前鸿胪寺卿,甘州儒林泰斗,与国子监祭酒也有几分交情,你就不怕天下儒生的报复吗。” 张蒯色厉内荏的大吼,他真怕了,完全没了先前的有恃无恐。 赵高笑了,笑的还挺开心,他最喜欢看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狺狺狂吠。 张蒯越骂越难听,句句都带上阉人、阉狗、阉竖的鄙称,赵高越听越高兴。只是最后骂上李景源,让赵高不悦,脸色转冷道:“埋了。” 铁鹰锐士一脚一个,将他们踢下深坑,开始埋土。 少陵城下又多了五十五个亡魂。 “在这里立碑,写上他们的罪行。儒生不都想青史留名嘛,我偏让他们遗臭万年。” 第143章 百练钢亦可绕指柔 一骑当先,春寒料峭时依旧冷冽的大风扑面,披风绳结渐松,然后飘落泥泞小道。 露出了那一袭深紫蟒衣。 这是太监独有的紫貂蟒,能穿得上紫貂蟒得无一例外都是位高权重的大太监。 紫蟒宦官之后还有被他拉了一里地的五骑锦衣卫。 突然间紫蟒宦官勒马而停,一手娴熟控马术硬生生将全速奔跑的健马制住。紫蟒宦官面白无须,模样看着倒像是中年儒士。 这一位便是司礼监大太监之一的掌册监郭威,品轶上只在和掌印太监、秉笔太监之下。 郭威出生于京都一户小富人家,自小就入私塾学习。他聪颖早慧又好学求问,周围人都认为郭威长大后能做一名秀才。 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被逼无奈净身入宫。即便是做了太监,郭威依旧没有放弃读书,想方设法去了宫中典书楼做了个洒扫太监。 每日做完繁重的洒扫工作后他会偷偷翻看典书楼中书籍,可是每日洒扫工作已经相当繁重,又要背人看书。头半年,大概一个月时间才能看一本,读书效率太慢。 于是他萌生了向上爬的心思,他心思活络,只用了五年时间他从最底层的洒扫太监一路做到了典书楼主管。 典书楼主管闲时多,看书也不会有人管,他可以更专心更有效率的看书。 这一待就是二十年时间,典书楼中几万本书,他已读了一半多 二十年读书破万卷,真让他读出了浩然气,读出了文胆,读出个儒家君子。 一个太监成就了儒家君子在当年相当轰动,不过儒家并不待见这位新进君子,认为太监成君子,荒天下之大缪,说他是儒家败类、污点,处处针对、打压。 不过衡顺帝倒是看中郭威,升他为掌册大监,掌管宫中典籍书册,匀诺他除了藏书楼外,宫中其他典籍书册均可读。 儒家的不认可,衡顺帝的器重让这位太监君子思想易帜,而后只讲两件事,一是读书,二是忠君。 郭威在儒道上确有气象,国子监祭酒曾言郭威文心雕龙,羚羊挂角,有大儒气象。只可惜是个太监,再如何有天赋也成不了大儒。 不是单纯的鄙视郭威,根本原因在于儒家运气不会承认一个与儒家思想对立的异类。 没有携带任何兵器的郭威,手指搓动,有浩然气被搓凝成丝。 丝有百千,随风而动,轻如飘絮。 这浩然丝线就是郭威的兵器:绕指柔。 郭威曾读《潜确秘类书》,其中有句话:百炼钢不如绕指柔。 这句话意通他这位儒家君子的尴尬境地,他最是喜欢。 郭威心有所想,便以浩然气搓凝出柔可绕指,韧超精的钢浩然丝。 百练钢亦可绕指柔! 这是他的不甘与志向。 郭威目光看向前方,有六骑拦路,来者皆黑衣罩面,不露半点身份。 两边隐秘处也有黑影晃动,隐有包围趋势。 郭威面无表情,眼角带怒气。他早已修得心中静气,因而极少生气,此时此刻心中静气也压不住满腔怒火。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这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拦截。 这些黑衣人实力极强,尤其是当面六骑,都是宗师武夫,联手合击,他也敌不过。 但是这些黑衣人只拦他,不杀他。 郭威心中通透又怎能猜不出黑衣人来历。 只是阻拦圣旨等同于抗旨,那位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六剑奴之首真刚淡淡道:“此路不通。” 他阴沉道:“我若一直无消息传回京都,京都便会知晓我出事了,你们拖延不了多长时间。“ 六剑奴沉默不语。 郭威深深看了一眼六剑奴,拍马而起,踏着马背,极快掠出,入了小道旁的山林。 他必须要将情报通报上去,所以得先甩开六剑奴。 林中有黑衣罗网拦路,百千绕指柔射出,可长至百米,洞穿了拦路黑衣。 六剑奴齐齐下马,全速追击郭威。 细小绕指柔横扫,林中树木被拦腰割断,又有百千丝捆住这些树木,跟着数十根大木砸向六剑奴。 六剑奴齐出剑,洞穿了断木,一路追击郭威,不给他喘息机会。 他们在山林中进退一日,郭威奔至一处山崖,身形一跃而下,山崖之中响起铿锵诗鸣。 跳踯向虚空,浑如履平地! 坠落半空时,脚踩浩然气,斜向前横空而掠,如鹰如隼。 落脚有浩然,如履平地。百米崖间距离,轻松飞过。 六剑奴毫不犹豫的蹬地纵跳,百米距离,他们这些宗师全力之下可以跃过。 但是在他们要落地时,对面山头大片树木突然拦腰而断,跟着破空,上百棵大木砸停六剑奴,六剑奴均是落入崖下。 郭威知道山崖不高,砸不死宗师武夫,毫不犹豫转身奔出。 片刻后,六剑奴飞登上了崖顶,虽然看着有些狼狈,但并无大碍。 真刚脸色无比阴沉,立马道:“断水,立马飞鸽传书禀告殿下。其余人和我继续追。” 六剑奴分成两拨,寻着郭威留下的痕迹,追出去。 …… 少陵城外,上千儒生手拿着张蒯等五十五儒的罪状慌忙离开,唯独穷酸书生徐典脊被留下。 徐典脊忐忑不安,魂不守舍。 赵高淡淡道:“你这穷儒刚才站出来质问我的胆气哪里去了?” 徐典脊苦笑道:“刚才只是一时血勇,现在想想都有些害怕。” 赵高哈哈大笑,眼中多了几分意外合欣赏,道:“你倒是实诚,比那坑中伪善老儒好上不少。” 徐典脊抿嘴不语,神情落寞。 正当此时,李景源驱马出城。 赵高立马鞠躬:“殿下。” 身旁徐典脊吓了一大跳,抬头看了一眼李景源,赶紧跪地磕头,哆嗦道:“草民徐典脊叩见太子殿下。” 李景源淡淡道:“起来吧。” 徐典脊忐忑不安起身,不敢抬头。李景源甩手,之前张蒯递上的《谏太子疏》扔了过去,徐典脊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住。 李景源平静道:“看看,然后评价一下写的怎么样。” 徐典脊犹豫一下,郑重翻开谏疏,认真翻阅起来。 《谏太子疏》洋洋洒洒千字,不算多,但徐典脊看的很认真,半晌后才合上谏疏。 徐典脊拱手,评价了句:“字写的不错。” 第144章 三朝大监韩仁礼 李景源笑了,笑道:“张蒯虽然伪善,但毕竟是儒家君子,学识是够的。文笔方面应当也是一流,否则也做不得为朝祭礼仪赞导的鸿胪寺卿。 他所写的谏疏,你只有字不错这个评价?” 徐典脊神情慌乱稍纵即逝,很快就云淡风轻,拱手道:“谏疏当简言明语,直指问题,可以引经据典,但不该有华丽词藻。通篇读下来,不该出现的词句有十三处,光是这一点这份谏疏就不合格。 词句方面或是个人习惯,但是这份谏疏最严重是内容部分,这份谏疏是用以劝谏太子殿下,但谏疏内容中隐有携儒家势威胁太子殿下之意,此乃以下犯上之不妥。 若不是谏疏可当个一流文,谏疏的话,我只能给出个字不错的评价。” 李景源笑道:“看你说的头头是道,不如你来重写这份谏疏。” 徐典脊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李景源笑道:“写不出来?” 徐典脊赶紧摇头道:“不是。” 李景源拍板定钉道:“那就写吧,赵高给他准备笔墨。” 赵高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搬来了笔墨桌椅。徐典脊端坐,神情郑重,没有立刻动笔,而是先构思内容。 这算是殿前考教了,是天降的机会。读书读书,不就是要读出个远大前程吗。若是能得太子殿下赏识,未必不能一展心中抱负。荣华富贵不是他所求,但有个温暖栖身所,能让自家弟妹安然成长是他所愿。 少陵城门不远处有一家武阳小面摊,摊主是灵州武阳人,煮的一手好面,价钱公道,平日里进出城的百姓身上有点闲钱的都愿意在他摊上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武阳小面。 李景源吃过一次,小面劲道,臊子也好,尤其是他家辣子香辣开胃,更是一绝。 春寒冷冽时吃上一碗香辣小面,热气自胃里升腾而出,游至周身,相当快活。 他点了五份小面,吃到第四碗时,赵高便带着徐典脊来了。 李景源有些讶异,这么快就写完了? 赵高道:“三分一刻不动笔,动笔只用了二分之一刻。” 李景源笑问道:“确定写好了。” 徐典脊认真道:“写好了,此来少陵便知道是劝谏殿下,所以来路上有想过如何写谏疏,是有些准备的。” 李景源点点头,拿起了文章,他写的谏疏字数更少,只有八百字,很快就看完了。 李景源放下文章,打趣道:“你的谏疏确实简单明了,但还稚嫩了些。” 徐典脊顿了一下,心肺都凉透了,苦笑着低头。 李景源接着道:“你眼界浅了,居一地而困,看到的东西不多。别待在甘州了,去其他州走走,去一趟麓山,去趟琅琊书简湖,再去趟江南十二书院,如果有时间去蜀地看看,荀青衣虽然没甚风骨,蜀地风貌可见他执棋有力。 等你走完大衡十三州后,再写一篇谏疏。” 徐典脊犹豫一下,道:“草民会认真考虑。” 赵高冷哼道:“殿下发话,你不立马答应,还做考虑。穷儒,我发现你胆子是真不小。” 李景源摆摆手,让赵高不要说话,平声静气道:“此事于你而言,确实是大事,好好考虑是应该的。” 徐典脊跪地叩谢。 李景源对赵高说道:“那些儒生还未走远,派一骑送他过去吧。” 赵高点头,吩咐罗网送徐典脊离开。 赵高这时问道:“殿下很看重这穷儒?” 李景源看了一眼谏疏,笑道:“就这份谏疏而言,比张蒯写的有力度。字里行间是个法家苗子,只是眼界浅了些,若是能有着眼大衡的大局观,或是个治国能手。” 赵高了然道:“所以殿下让他周游十三州,补上这份眼界。” 李景源淡淡道:“如是他能周游大衡,即便没补上眼界,光是这份气魄和毅力,将来也是可造之才。” 徐典脊一看就是穷苦出身,这般人周游只能是以腿丈量。若真能走遍全国,其毅力之坚定已超过世上九成人。 赵高又道:“我观他的手不是书生手,平日里没少劳作,刚才他没有立马答应,或许是家中有隐情。” 李景源点点头,平静道:“查查吧,若真有隐情,悄悄地出手,解决他的后顾之忧。” 赵高疑问道:“为何不让他知道,殿下小施恩泽,他定会感恩戴德。” 李景源淡淡说了句:“非物自外者,自中生于心。” 赵高皱眉道:“老奴依稀记得这句话出自礼记祭统说,意思好像是有些事不能靠外物推动,还得靠内心自发而为。” 李景源点头笑道:“只有他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决定周游十三州,才有意义,才能用心开眼界。若是他不愿走出去,将来成就有限,我又何必在乎他的感恩戴德。” 赵高赞叹道:“殿下高明。” 李景源笑而不语,吃完剩下三碗面,让赵高给了十三文钱。 一碗三文,两碗五文钱。 京都皇宫御书房内气氛凝滞,殿内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龙椅之上的衡顺帝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密信。 这份密信是郭威借着锦衣卫的秘密途径传回京都,所说正是被拦截之事。 虽未提何人拦截,但郭威猜得,衡顺帝更能猜出。 他揉碎密信,语气冰冷无比:“朕的好太子,是真敢做啊。” 他冷道:“孙盛现在拟旨,让龙牙军去甘州传旨,让太子回京。如果太子不回,就给朕强行带回来。” 龙牙传旨,朕倒要看看这逆子还怎么拦? 孙盛知道衡顺帝是气极了,不敢言语半分。 刚走出御书房就被一人拦阻,此人也是一袭紫貂蟒衣,满头银丝,老面阴沉。 孙盛见这名老阉,震惊之后恭恭敬敬地道一声:“韩大监。” 孙盛是太监总管,已经是最大的太监了,能让他如此尊敬的,只有一人。 三朝大监韩仁礼。 韩仁礼是传奇太监,他历经三朝而不死,是传闻中唯一入了天象境的太监。 韩仁礼轻声说了句:“待着不要动。” 踏步走入御书房,向衡顺帝行礼道:“韩仁礼见过陛下。” 衡顺帝阴沉的看着韩仁礼,心中郁愤。韩仁礼在衡山帝时期便隐居皇宫深处,陪伴宫中那位李家老怪物,鲜少露面。 近三十年,他也只出现过一次,当时是衡顺帝登基大宝,他代表李家老怪物到场。 韩仁礼此次出深宫,定然是李家老怪物的意思,而且肯定是为了太子。 衡顺帝面无表情道:“可是老祖宗有话带给我?” 韩仁礼平静道:“主人请陛下入元龙宫一叙。” 衡顺帝心中一沉,捏紧拳头。李家老怪物有言在先,若无大事,不得入元龙宫。 太子之事在李家老怪物眼中已是大事。 第145章 独享陆地清福 天下人皆知皇宫禁地是那藏天下武学秘笈的五层藏书楼,但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皇宫之中还有一处地方比藏书楼更可怕,更不得进。 是禁地中的禁地。 因为那里住着一位可影响天下大局的老怪物。 那处地方就是元龙宫,一座不存在于皇宫建制,皇宫舆图上根本没有记录的宫殿,一座皇宫中九成九人都不知道的宫殿,一座走遍整座皇宫也不可能找到的宫殿。 衡顺帝摆驾元龙宫,走过大半个皇宫,来到皇宫中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冷宫! 进在冷宫街道上,冷宫中独有的凄风苦雨夹杂着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娘娘们日日夜夜以泪洗面的百年愁和千古恨。 龙辇在冷宫最深处的冷螭宫前停下。 韩仁礼恭敬地请衡顺帝下辇,韩仁礼在前推开冷螭宫宫门,引衡顺帝而入,其他人等均在外等候。 冷螭宫中花团锦簇,时至寒冬之末,冷意不绝,但这里的草木百花却有违天时的长得茂盛,极富生机。 只是这冷螭宫中人少的很,花草茂盛却透着冷冷清清。 冷螭宫的屋檐下置着一口有一只半人高的琉璃大缸,盛水千斤,植有八九株青莲,亭亭玉立,莲下有十几尾肥硕红鲤悠游其间。 有一华美宫装,体态雍容的美妇人站在琉璃鱼缸前,端着一盏琉璃瓷碗,神情慵懒的抛撒饵料到缸内,引来红鲤欢快游曳。 衡顺帝走过时,她也未抬头,专心喂鱼逗鱼。 衡顺帝倒是看了一眼她。 鲤贵妃,这位名义上应当是他小娘。 衡顺帝还是皇子时便倾心这位当时极得宠的鲤贵妃,衡山帝驾崩,他登上皇位后就打算金屋藏娇。奈何天不随人愿,老龙也看上了她,将她带入了冷螭宫中。 曾经艳压三千妃嫔的宫中第一美,好似岁月不忍败她芳华,已过二十六年,朱颜不改分毫,依旧美艳照人,更难得的是岁月打磨后更是珠圆玉润丰韵味。 衡顺帝感叹了一句:“龙气是真养人啊。” 衡顺帝穿过内堂,进入一间朱红细漆,雕花紫檀的内屋,屋内空荡,只有一条向下的青石台阶。 元龙宫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它在冷宫,更是因为在地下。 寻常人又怎能想到皇宫最贵的老龙居然住在冷宫地下。 顺着青石台阶而下,走过三百步玉石甬道,有潺潺流水声。再往前走,可看到一座巨大的地下湖。 湖中央坐落着一座重檐庑殿顶式的明黄宫楼,气派程度尤胜太和殿。 元龙宫正匾之下有一副匾,口气极大,上书独享陆地清福。 衡顺帝每每见到这座明黄宫楼都会吃惊,在近百米的地下建造这么一座恢弘宫殿,工程量之大难以想象。 地下湖上架着一座白玉桥,于桥上行走,可观湖中景。 地下湖种满青莲,花开十里起香风。莲下有一条条肥硕大鲤游动,不是鲤贵妃那单一的红鲤,各色皆有,如彩带在莲下游舞。 白玉桥中间有一重檐歇山顶的黄琉璃瓦廊亭,专门用来观景赏莲。 此时廊亭之下坐着一位眉发须白的老人,他手执一根竹竿,在悠闲垂钓。 这老人便是李家活了好几个百年的老祖宗,世间少有的几个有资格说出独享陆地清福的老怪物。 衡顺帝快步上前,作揖道:“李征见过老祖宗。” 老人指了指亭中石凳,平静道:“坐吧。” 衡顺帝依言落座,老人才说道:“我答应了你不管甘州之局,任你施为一次。眼下太子破了甘州局,你不该再动手。” 衡顺帝沉声道:“我并没有要对他动手,只是传旨召他回京而已。他却半路拦截。阻拦圣旨等同于抗旨,我也任由他胡来吗?” 老人平声静气道:“你认为他为何会拦截圣旨?” 衡顺帝沉默不语,半晌后道:“老祖宗告诉他了?” 老人轻轻一笑,摇头道:“甘州收官对大衡是极好结果,老头子自然不会破坏。” 衡顺帝又一次沉默了,老人继续说道:“甘州这一局你埋子二十年,二十年后一子收官,气魄程度不亚于那亡国贼荀青衣的蜀地局。 但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终有痕迹。 太子能循迹溯源,识破此局之根本比以力破巧,强开死局还要难得。 你就不要再动手了,让他随心所欲放肆一把。” 衡顺帝阴沉道:“甘州是西征的基础,只有彻底控制了甘州,西征才有把握,老祖宗不是一直想要开土扩疆吗?” 老人淡淡道:“你说了多少年了,北境、西境至今未移半步。太子比你有魄力,我可以等着他继位。” 衡顺帝冷冷道:“我励精图治二十六年才让大衡安稳,但内部依旧不能同心。若不能国内同心,如何能抗住两国之力。 胆气魄力或可开疆扩土,但贸然起兵戈,可置大衡崩溃,老祖宗不想再见一次衡山四十三年的康力之乱吧。” 衡山历四十三年,北狄趁大衡政权糜烂,矛盾日趋严峻时,冲破边境线,占领北境重镇康力城。 衡山帝愤而起兵三十万和北狄开战,围着康力城展开了抢夺战。 不过半月,大衡三十万大军死伤过半。 西戎趁机东进,连破三关,直入甘州,烧杀抢掠,要割大衡国土。 两国重压下,大衡社稷濒临崩溃。 后来葬剑山二十骑破北狄狼头重甲,北境的十五万大军也会被消灭殆尽,最后北狄虽然撤兵了,但那座北境重镇康力城却落入了北狄手中,至今仍是北境边军的耻辱。 老人沉默了,摸了摸两鬓白,犹记得那场大乱之后, 大衡国运被抢走了两分,他两鬓青黑又复白。 衡顺帝励精图治二十六年也未能补上这两分国运。 湖中鱼漂晃动,有鱼上钩。老人抬手一甩,一条足有米长的金黄大鲤被甩了上来。 这条金黄大鲤紫甲环腰,眼似真珠鳞似金。 被老人抓在手中也不动弹,那真珠般的眼中有一串串珍珠泪噼里啪啦的掉落,似是在求饶,灵性十足。 老人摇头笑道:“十年前就钓过你一次,那时你还小,就放过了你。十年后,你还是这般不长记性。” 老人轻轻一捏,更是满意:“长了龙骨了,这十年你没少吃啊。” 说罢五指收紧,金黄大鲤爆开,有一缕金线光飞出,被老人吸入腹中,老人一脸舒坦,几缕白发复青黑。 衡顺帝目光一凝,认得那金线光是一缕龙气。 衡顺帝不由得瞥了一眼地下湖,这条湖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 龙湖! 金黄大鲤之所以灵性十足正是因为食了湖中龙气,脱胎换骨成异类。 第146章 天定国祚三百年 天下龙脉十二,大龙有三,小龙九个。 三条大龙,一在遥远昆仑山,二在海外,第三在前燕皇城燕京,不过燕京那条大龙脉随着大燕破灭而崩溃,成了死龙。 小龙中最大的一条就在京都,藏于地下,又与水合,是九条小龙中难得的山水同生龙脉。 龙头在皇宫,在这元龙宫处,这也是李家老怪物在此地建元龙宫的原因。龙尾蜿蜒过三城区出了京都,落在龙牙军所驻重镇。 龙牙军的龙也是龙脉的龙。 李家老怪物以大手段,引龙脉龙气至龙头,投入了这条和龙脉相合的地下湖中。 因而此湖又称之为龙湖。 老人随手甩了甩,大鲤碎肉落入湖中,立马引来了湖中群鲤争夺,水面忽地生出波澜,清澈水面下出现了一头巨大黑影。 黑影跃出水面,是一头类似大蟒却有紫黑鳞甲的巨物,它一口吞掉了几条大鲤,钻入水中消失不见。 老人眉头一皱,手中鱼竿一抖,鱼钩闪电般刺入水中,抬手一抛,那条大蟒巨物被钓了上来。 衡顺帝这时看出了此物全貌,形似大蟒,身披紫黑鳞甲,长有长须,额头处还有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小角。 衡顺帝吃惊道:“这是蛟龙?” “刚刚成蛟,离龙还差得远。”老人淡淡道,挥动鱼竿,连续在紫黑大蛟身上敲打了三下,次次打碎龙鳞,皮开肉绽。 最后一下将紫黑大蛟打飞十丈开外,砸入龙湖中,紫黑大蛟哀嚎着钻入湖底消失。 老人冷哼一声:“早告诉你不要食鲤,你就是不长记性。” 衡顺帝沉默不语,老人这话似乎也有指他的意思。 老人放下鱼竿,淡淡道:“你觉得太子只有胆气魄力?” 衡顺帝默然。 老人继续道:“隐忍蛰伏二十年,这份韧性无人能及。在你没察觉的情况下,暗地养出一支灭了西戎四万五的铁骑,麾下更是有三位天象武夫,这份能力无人能比。更超凡的是他家剑道天赋,二十三岁便是了剑四天象,世上少有。 现在你觉得太子只有胆气和魄力?” 你在他这个年纪远不如他吧。” 衡顺帝沉声道:“太子确实非凡,不过老祖宗,你觉得太子类谁?” 这下子轮到老人沉默了。 衡顺帝轻笑道:“天赋顶级,手段霸道,善聚拢能人,是不是类太祖皇帝。” 老人继续沉默,抛杆钓鱼。 衡顺帝继续道:“太祖皇帝开国定疆,定下我李氏两百年霸业。但老祖宗你真想李家再出一个太祖皇帝吗? 或许对大衡来说是好事,但对老祖宗来说怕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吧。” 老人淡淡道:“当年我能按得住李承毅,现在也能按得住太子。” 衡顺帝笑了,轻轻摇头道:“桃花剑神邓太阿与大雪山观世音对了一招,毁了少陵半座城墙,俩人均无碍。 那邓太阿虽是三境却能和四境一战,想必离第四境已经不远了,老祖宗真有十足把握能按得住邓太阿?” 老人平静道:“自然。” 衡顺帝没辩驳,笑道:“太子二十三便入了剑四天象,突破月余就斩杀了是养刀十年的聂武,实力趋近天象后期。这般天才若是得了国运加持,有邓太阿教导,老祖宗见识多广,你觉得他需几年能入先天第四境?” 老人平静的老脸上终有些变化,目光凌厉,依旧平静道:“他入不了四境。” 他的潜台词是有他在,太子入不了四境。 衡顺帝摇摇头道:“老祖宗活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世事无绝对吗? 甘州局中陈龙宫也出手了,他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大燕国运,现在早就有打算再下一局灭国棋,他落子手法可没规矩。 除了他,外面的老怪物也都惦记着大衡国运。 一字落错,老祖宗不一定能救回来。” 老人再度沉默半晌,衡顺帝又问了一句:“太子能隐忍二十年,这份隐忍太祖皇帝都做不到到,老祖宗可考虑了?” 老人幽幽道:“你说的我岂会没想,岂会不知。但我需要一位开疆扩土的帝王,你做不到就让太子做。至于太子的问题,我自会解决。” 老人目光深沉道:“太子不能动,这是我给你的答案。” 衡顺帝脸色阴沉,显然自家这位老祖宗已经对他失望透顶。这般下去,要不了几年他就得让位太子。 衡顺帝沉声道:“三年之后,我会起兵戈,为老祖宗开疆扩土。换一局父子局,老祖宗以为如何?” 老人垂首几息后,平声静气道:“允你父子局,但太子不能死,三年后若不能让我满意,你主动禅位。” 衡顺帝面无表情点头:“好。” 老人神情淡漠道:“回去吧。” 衡顺帝起身,恭敬一拜,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老人鱼竿轻点湖面,霎时间龙湖掀起巨大波澜,无量金色龙气自湖底喷涌而出,碧水变成了金水。 湖中青莲点缀成了金色,花开更艳。 成百上千头大鲤鱼争先恐后的跃出水面,吞吸龙气。 先前被老人打伤的紫黑大蛟也从湖底探出头,藏在湖边大莲下,小心翼翼地吞吐龙气。 老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满湖龙气,随手一抓,一片龙气捏成团,扔入元龙宫三楼一口琉璃池中。 池中有金莲十朵,五朵长势极好,三朵萎靡,两朵枯萎。 池水成淡金色,龙气入了池水,淡金色池水立马变成了纯金色,三朵萎靡金莲情况稍微好转些。 老人似乎看到了金莲情况,叹气道:“气运不足,即便有龙气蕴养,依旧不够。” 老人幽幽一叹:“十朵气运金莲在李永山手里折损两朵,衰败三朵。李征小子你是算不错,没让三朵气运金莲枯萎,但只是延缓不足以解决问题啊。 吴小子算过大衡国祚三百年,如今已过两百余,不远了。 李弼白那小子说顺天道者长生,但求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天道给了大衡三百年国祚,我偏不信邪。 李征你小子确实是中兴之主,但是大衡现在需要的是逆天而行的霸王。我给你机会了,你若做不了霸王,就换人坐。 这是为了大衡。” 他鱼竿甩动,湖中最大的几条大鲤挑到身前,大鲤身体炸开,迸出三条金线龙气被他吞入口中,两鬓复青黑。 收起鱼竿,背着双手,看着千鲤争龙气,幽幽道:“陈六甲靠着大燕国运活到现在,你以为我靠的是什么?” 第147章 少陵大小景,也大小风流 衡顺帝迈着沉重步伐走出元龙宫,三朝大监韩仁礼站在门外拱手鞠躬。 衡顺帝面无表情的颔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路过冷螭宫廊檐处,鲤贵妃依旧在慵懒喂鱼,如来时没看衡顺帝,衡顺帝也没再看她。 李家老怪物许了一局父子局,这局父子局事关他还能不能继续坐龙椅,他必须要赢下这一局。 衡顺帝在御书房中待到深夜,夜半之时,御书房之中出了两封密信,两封圣旨。 一旨去了龙牙军重镇,驻守京都的最强铁骑开拔出营,去向往甘州。 一旨去了西境边军。 一封密信去了麓山。 一封密信去了道门之首的天宗。 凌晨之时又有一旨传出,衡顺帝为去年今岁极寒灾冬,下罪己召,宣布入广德宫为天下黎明祈福一月。 朝会暂停,朝中一应事宜交由内阁全权代办。 京都变故过了三日便出现在了李景源手中,李景源叩指桌头,目光盯着密信意味难明。 “拱卫京都的龙牙军都出动了,这是非要招我回京都啊。” 赵高道:“龙牙军虽是大衡第一铁骑,但可惜数量太少,比不上殿下的铁骑。但另一封圣旨去了西境,怕是要调西境边军出手,三十万边军不可能全动,即便出个十万,也是场硬仗。要不要让罗网去拦截去往西境的圣旨。” 李景源摇摇头道:“衡顺帝不会傻到再着一次道,阻止不了的。况且就算阻止了,又能如何,我们还能真要灭龙牙军?” 对龙牙军出手就是公开抗旨,即便他是太子也当不起这个罪名。 李景源问道:“贾诩那边怎么样了?” 赵高说道:“很顺利,让陆白中带着陆家护卫灭了几个大家族,纳了投名状。陆家算是上船了。” 李景源满意点头道:“让贾诩回来吧,他办法多,让他想想如何应对衡顺帝这步棋。再传信给白熊他们,让他们加快速度清理甘州。” 赵高点头离去。 又一日,李景源照例勤勤恳恳依次练剑养剑,好似每日耕种、养护农田的老农,偷懒不得。 大半日苦修后,李景源左右得闲,便出了刺史府。少陵城墙还在修复,鳌台未建,去不得城头,只能游逛少陵城,见见少陵风景。 他入少陵城许久,还未曾好好逛过。 听说少陵有大小两景,大景是城头鳌台,小景是青坊红衣楼。 鳌台是两百年风流气魄,青坊也是风流,不过是风流旖旎。 青坊是烟花柳巷地,少陵也多烟柳,居于一处成一坊,坊头至坊尾有大小二十家青楼院,日日笙歌,夜夜贪欢。 曾有小有名气的儒士酒后言少陵大小景,也大小风流。 只是拿花柳风流比风流气魄,此人读了几十年的圣人经典算是读到狗身上了。 青坊最大的一家就是被称为少陵小景红衣楼。 红衣楼是三层高楼,二层是一个巨大露天平台,白夜起歌舞,有十余红衣舞女跳旖旎艳舞,有甘州浓烈,也有江南勾魂,还有异国风情。 楼下时常人满为患,有点实力的往往见到好歌好舞会一掷千金,从楼下扔银钱上二楼,这种赏赐还有一个戏称叫投赏。 红衣楼二楼红衣舞揽客无数,其他青楼争相模仿,你是红衣舞,我就搞个紫衣舞,绿衣舞,想方设法的招揽客人。 那些有色心兜里空空的浪荡人就算没钱入红衣楼评花赏香,也可免费饱个眼福,流连各家楼下,看了痛快。 红衣楼被争相模仿仍居青坊头楼并不是红衣舞有多好,而是红衣楼出了一个艳压青坊的花魁张宝宝。 少陵小景,景在红衣楼,直到出现了一位家世败落后沦落风尘的张宝宝。 少陵小景的景更在张宝宝。 风流也在张宝宝。 走在青坊石道上,看着来往人群,有贩夫走卒,有泼皮无赖,有文人雅客,还有富家公子,各色人等应有尽有。 古往今来,花柳地总是不问出身。 忽地人群攒动,有人叫喊着红衣楼二楼开舞。 李景源觉得有趣,便也跟上,行了三百步。看到了聚集的人群,不下百人,还有更多的人正在蜂拥而来。 李景源抬头看去,红衣楼高门大楼,富丽堂皇,已然能比得上京都有名气的青楼。 二楼之上相当开阔,此时有乐师落座,未见红衣舞女,目光辗转,看到了红衣楼朱门廊柱上的对联。 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 李景源挑眉道:“这不是对联,倒是首诗。” “确实是诗。”耳边传来一道喘气声,李景源转头看去,身边有一个正在大喘气的青年儒生,似乎是跑过来的,气都喘不匀称。 身旁赵高审视了此人几息,判断出他连浩然气都没读出来,没危险,便任由他停留在李景源身边。 喘匀气后,青年儒生一板一眼的执礼道:“在下朗东旭,古田私塾的学生。这位公子应该是第一次来青坊吧。” 李景源挑眉,笑道:“确实如此。” 朗东旭理所当然的点头道:“难怪不识得王大家的《青楼怨》。” 李景源眉头微皱,轻笑道:“难道是七绝圣手王少伯。” 朗东旭点头道:“不错,王大家十年前履历甘州,路过少陵,赏不得大景鳌台,便来赏小景红衣楼。醉饮半夜诗性大发,一气呵成写了一首青楼怨,此两句便是诗中精华。 当时红衣楼老鸨机敏在王大家醉酒时买下了这首青楼怨,此二句便替换了原先的门对,成了红衣楼有一个招牌。” 李景源了然点头,这朗东旭倒是个社牛,指着那显眼诗联旁边两行字,道:“那两句也是高儒所写南开朱门,北望红楼。 意思清淡,但笔法苍劲有力,是一流好字。” 跟着叹息道:“有人说此字又三味,我看不下百遍,依旧难得其一味。” 朗东旭又接着道:“不只是红衣楼,像雅香院、满春院、金凤楼都有高儒雅客留诗,虽比不上红衣楼,但也又风采,公子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赵高讥笑道:“我看你这儒生也算举止得体,不在私塾中苦读经典,早早读出浩然,怎对这青坊烟柳地如此熟悉。” 朗东旭正色道:“浩然气是心胸宽广纳百川的境界,境界哪是那么容易读出来的,世间儒生靠读书读出浩然的都是天才,可天才又有多少。 我老师说了境界是需要经历的,不然董大儒也不会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至理。 又有大儒说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都是提升境界的道理。 青坊之中三教九流皆有,我于青坊经历又何尝不是阅人无数。” 第148章 一曲剑舞《等夫郎》 赵高冷哼一声道:“歪理邪说,虚伪荒唐。甘州儒官党魁邵桐光如是,甘州儒林泰斗张蒯如是,你这小儒稚生也是。我看看甘州儒生也尽是这般走了歪路。 麓山上那位不管人间事的老夫子要是知道甘州儒林这般歪斜不正,估计也会破口大骂。”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朗东旭当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蹦了起来,有些气急败坏道:“你这人说话怎么以偏概全,甘州儒生千千万不全是张蒯之流。我虽游历青坊,却也没做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就虚伪荒唐了。 再者说古来到如今,有多少高士名儒于烟花柳巷中赋出千古诗,千古词。 难道那些高士名儒也是虚伪荒唐吗?” 赵高淡淡道:“都是。” 朗东旭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又愤愤道:“老夫子年轻时也留宿过青楼雅苑,写过簪花曲唱幽怨,老夫子难道也虚伪荒唐吗?” 赵高平静道:“他也是。” 朗东旭被气的直哆嗦,好半天才愤然道了一声:“不可理喻。” 旁边也有文人打扮的中年人看不下去,满脸怒气的指责道:“你是什么东西,老夫子他老人家是你可以随意评论的吗?” 周围的几个文人儒士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打算是唇枪舌剑一番。 周围的人纷纷让开,反正二楼歌舞还没开场,不妨碍先看场好戏。 只不过这几个文人儒士刚走半路,赵高一个阴冷目光差点没将他们吓得尿裤子,一个个惊慌失措的钻入人群狼狈消失,引得众人嘘声不绝。 赵高眯着眼道:“你还有什么说的。” 朗东旭显然也被吓到了,哆嗦了几下,悲愤道:“读书读书,读的是心中浩然。心中有浩然,又何必在意身处的清雅高台还是浑浊泥泞。” “心中有浩然,遍地是浩然。”高喊这句话一甩袖,愤然离开。 李景源神情古怪的道:“你把他吓尿裤子了。” 赵高不屑道:“满口道理,胆子却小如鼠。” 李景源摇头笑道:“不过他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在。” 赵高说道:“道理谁不会说,就算是贩夫走卒也能讲出几句世人皆知的道理。他们儒家那些经典里遍是道理,但不是读出来就是自己的。心有浩然说的简单,也没见那小子悟出一缕浩然气。” 李景源笑了笑,儒家圣人经典说是半斤书千斤重,但这千斤重给的是书中道理。但圣人高贤悟的道理不是拿来就能用的,不是读了就是你的,还得你用心去理解,去悟。 理解不了,悟不透,半斤书也只有半斤重。 没热闹可看后,众人又将目光放在了红衣楼二楼。刚才吓跑四五个文人那一幕,不少人都见到了,都知道李景源二人不好惹,识趣的不敢靠近。 二楼走出了一个青衫女,模样已有七分好,算是难得美人。她手捧古琴落坐一众乐师中,专心调琴。 “是青女,她亲自出来弹琴,难道今天张宝宝要下三楼舞一曲吗?” 楼下人群都激动起来,现场气氛更加热烈,呼喊声估计青坊外都能听到,像极了追星现场。 在两百人望穿秋水的目光下,一袭红衣穿朱门,风华绝美。 她穿着一袭简单的红色嫁衣,似是高门大户待嫁千金,一张脸完美无瑕此刻冷艳无比,犹如高山雪莲,冰清玉洁。 一个青楼花魁给人冰清玉洁的感觉,倒是稀奇。 张宝宝手握一把宝剑,多了些飒爽,倒是和青鸟气质相似。 楼下有一公子哥折扇拍手激动起来:“是《等夫郎》,张宝宝的成名剑舞《等夫郎》,这可是红衣楼明码标价千金舞,今日竟然能免费看到,今日是来对了。” 红衣楼是淌金流银的温柔乡,张宝宝的三楼青桔院更是黄金开门的鎏金堂。 张宝宝柔声道:“一曲剑舞《等夫郎》献给诸位。” 两侧乐师奏响乐曲,曲调不高如流水,那青女弹起轻快婉转的琴调。 张宝宝拔剑而舞,轻快灵动透着喜悦,如她一身嫁衣,好似嫁好郎的喜悦。曲调斗转,略微快了些,她的剑也舞的快了些,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都表达着担忧和紧张。 《等夫郎》是甘州民间乐曲,说的是新妇等待从军的夫郎。曲分三段,第一段是待嫁妇,少女待嫁的欢喜。第二段是郎从军,边境告急新婚夫郎征召入伍,新妇紧张夫郎安危。第三段是等夫郎,夫郎迟迟不归,新妇夜夜盼夫郎。 曲调突然再度升高,琴声也激昂起来,透着杀气,犹如金戈铁马声。张宝宝的《等夫郎》还有第四段。 张宝宝扯掉身上红嫁衣,露出了一副细密红甲,如战场女将,更显英武飒爽。 她满目坚定,激昂上步,剑也越来越快,陡然剑飞了出去。 张宝宝红绫缠手,尾端系剑,犹如臂使,刹那间二楼剑光四起,配着杀气四溢的乐曲,有沙场之感。 忽地琴声乐曲骤停,张宝宝持剑而立,汗水浸湿发梢,满目悲怆哼唱哀愤调:“边关狼烟塞,十八万人死十万,夫郎死沙场,新妇持剑报夫郎,又死黄沙地,也算同寝续前缘。”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今有花魁张胭脂,一曲剑舞新妇愁怨,不落半点下风。 楼下两百观众尽皆沉默失声,不敢言语,直到张宝宝躬身谢幕,这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叫好声响彻四方, 张宝宝躬身退出二楼,没了身影,但掌声不熄,叫好声依旧不绝。 李景源也不由得鼓掌,这已经不是舞蹈了,完全就是一出完美的舞台剧,毫不吝啬的赞叹道:“千金舞确实超凡脱俗。” 赵高道:“殿下若是喜欢,我让这张宝宝天天给殿下剑舞。” 李景源有些意动,刚才一舞确实惊艳。 赵高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看出了李景源几分心思,又道:“张宝宝是风尘女,自是想脱离风尘,寻个好去处,她能被殿下看中已是几世修的好福气。” 李景源没表示,淡淡道:“去见见她。” 第149章 有人贪俗,有人好雅 二楼花魁一舞震动整座青坊,红衣楼外人头攒动,交头接耳,都在回味刚才的千金剑舞,好不热闹。 红衣楼老鸨摇着风骚身段走了出来,这一位年轻时候也是艳压半座青坊的花魁。酒越老越醇,老鸨楚红尾就如老酒,徐娘半老,风韵犹胜青坊大半美人。 人群中走出一衣着华美的浪荡公子,手摇着一张白盖宝扇,扇面是竹贵有节,扇是好扇子,只是这浪荡公子哪来的青竹高节。 浪荡公子笑道:“楚大娘,宝宝今日可见客?” 楚红尾笑脸相迎,娴熟的挎着浪荡公子的手臂,陪笑道:“宝宝今天还要出场献唱一曲,一舞一曲,估计会累着。过几日,我一定让钱公子上三楼。” 浪荡公子手中折扇收起,不满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过几日我还上不了三楼,我可要发飙了。” 楚红尾伸出一根手指柔柔戳了一下浪荡公子的胸口,娇嗔道:“钱公子放心,我若办不到,一定让整个红衣楼的红倌儿陪到你满意为止。” 浪荡公子摇扇轻笑:“这还差不多。” 他刚进去,其他人忙问道:“楚鸨母,宝宝等会儿真的会献曲吗?” 楚红尾妩媚笑道:“还不止呢,除了宝宝献曲,红衣楼今日还会表演霓裳披纱舞,诸位客人千万可不要错过。” “以前宝宝半个月才下楼一次,这个月倒好,几乎每天下楼,隔五天还要献曲,十天一舞,今日更是一曲一舞当真难得。” “还不是因为太子,太子在少陵城抄了多少家,杀了多少人。少陵城中那些达官显贵现在哪个不是缩着脑袋待在家里不敢出门。” “原先在青坊一掷千金的周家父子,现在怎么样,头还埋在少陵城城下。” “红衣楼生意靠的是那些富家公子老爷们,高门富户不敢光顾了,生意自然一落千丈,可不得想办法招揽生意。 若不是张宝宝出面,钱家公子能在这时候逛红衣楼吗?” “不过太子杀的好,不杀了这些富家公子,我们又怎么能见到张宝宝。张宝宝是真是国色天香,那身段,那皮肤嫩的都好像能掐出水来。若是能和她风流一夜,马上死也值得。” “你就别做梦了,就你这穷酸的命能值几个钱。” 人群中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谈及了太子,赵高微微皱眉,轻声道:“殿下,要不要清场。” 李景源摇摇头,示意不理会,随着人流来到红衣楼门口。 楚红尾在这风月场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也阅人无数,早就炼出了一副火眼金睛,打一眼就判断出李景源非富即贵,脸上顿时浮出欢喜色,上前迎接,伸手还要揽李景源手臂。 赵高挡掉她的手,冷道:“离远点。” 楚红尾笑容僵在脸上,不过她们这些风尘女子最是舍得脸面,立马后退一步,重新挂上笑脸道:“这位贵客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红衣楼吗?” 赵高淡淡道:“废话少说,我家公子要见张宝宝,赶紧在前带路。” 楚红尾犹豫道:“宝宝等会儿还要献舞,这会儿不见人。” 赵高脸色微冷,探头轻声道:“不要扰了我家公子雅兴,否则我拆了你这座红衣楼。” 那如蛇般阴毒眼神让楚红尾如坠冰窖,差点吓尿。 她知道遇到不可招惹的人了,打了个激灵后,赶紧道:“我这就带路,两位里面请。” 楚红尾吩咐了两句身边小厮,匆匆在前引路。 红衣楼一楼是巨大的开放厅,此时人已不少。红倌儿与客人打情骂俏,大厅中间有个圆形舞台,此时有一紫衣清倌儿在弹琴奏曲,让淫靡的风月场稍稍添了些雅气。 二楼是雅房俗舍,多是清倌儿的住处。 有人贪俗,有人好雅。 有地位的人都喜欢附庸风雅,所以就有那么一句老话:俗能挣银,雅能挣金。 档次越高的风月场都养着不少色艺双绝的清倌儿,花魁就是清倌儿中的顶流。 继续上到三楼,三楼楼梯口站着两个挎刀的魁梧汉子。这俩人是楚红尾高价聘请来的护卫,是实打实的一品武夫,专门站在三楼门口,既是在保护张宝宝,也是在抬张宝宝的身价。 一个魁梧汉子沉声道:“楚鸨母,张姑娘说了,未到时间不见人。” 楚红尾板着脸道:“快去通知宝宝,今天有贵客来了,让她赶紧收拾一下见客。” 魁梧汉子刚刚应声,赵高冷哼一声,两个魁梧汉子当即捂住胸膛,好似被人捏住心脏,痛苦跪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 赵高冷道:“让我家公子等?” 楚红尾悚然失色,这下真出水了,慌忙道:“不等,不等,这就去,这就去。” 楚红尾快步走到门口,拍打房门,喊道:“宝宝,宝宝,快开门。” 青女打开房门,楚红尾赶紧问道:“宝宝呢,宝宝在哪儿。” 换了一身紫衣的张宝宝款款走来,身段婉约,婀娜,轻声唤了声妈妈。 楚红尾连忙走过去小声道:“宝宝,今天来了位贵客,你好生招待一下。” 张宝宝面有难色道:“妈妈,等会儿还要献舞,怕是来不及。” 楚红尾急着道:“今天来的这位是个厉害角色,以前看护我们红衣楼的高官高户都倒了,我们现在没底气拒绝,妈妈求求你,一定要好生招待,万万不能得罪。” 这时李景源和赵高走了过来,李景源轻声笑道:“张姑娘不用担心,只是聊几句而已。” 张宝宝正视李景源,只是双眸剪秋水的美人眼中并无波澜。行了万福,柔声道:“公子,请进。” 李景源踏步进去,一股女孩子独有的体香扑面而来,味似玫瑰,柔和极品。 张宝宝看了一眼赵高,平声静气道:“这位贵客,宝宝的青桔院有规矩,只能一人入,仆人就不要入内了。” 赵高眉头微皱,旁边的楚红尾心脏都快吓停了,这位可是一言就能吓倒两个一品武夫的大高手啊,同样得罪不起啊。 连忙给张宝宝使眼色,张宝宝仿若未见,紫衣摇曳,犹如一株空谷幽兰。 第150章 青桔院藏杀机 “贵客,请!” 赵高留在了外面,张宝宝引着李景源进入房间。目光有异,原以为青桔院不过是个雅致房名,没想到还真是一座院子,盖在三楼的院子。 京都暖香楼的花魁也没这般待遇,放眼粉门勾栏,属实是鹤立鸡群了。 青桔院中种满了花木盆栽,多是一种不足两米高的青桔树,犹如置身于一座青桔林。 张宝宝恬静如水,柔声说道:“宝宝爱吃青桔,所以在院子里多种了青桔树,贵客莫要见怪。” 李景源只是笑笑,没说话。 往里走了二十来米,可看见青桔林中有一座古色古香的茶室,张宝宝伸手一请,李景源不客气的坐到主位。 张宝宝娴熟的泡茶,茶道手法倒是一流,很快一盏清香扑鼻的碧绿茶水呈现在李景源面前。 “这是宝宝最钟爱的青桔茶,茶有三味,贵客试试能品出几味。” 下意识弯下了纤细蛮腰,如此一来胸脯便鼓起得厉害,气势汹汹,刚才剑舞之时倒没发现她有如此风光。 李景源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接过瓷盏于手中晃了晃,饶有兴致的盯着张宝宝无瑕面庞,轻笑道:“你是何人?” 张宝宝愣了一笑,笑靥如花,柔声道:“奴家张宝宝,曹州永定人。” 李景源轻轻摇头,淡淡道:“刚才你二楼剑舞,与我对了三眼,眼中有杀气。你知道我是谁,你想杀我。” 张宝宝莞尔一笑道:“贵客多虑了,《等夫郎》最后一段便是新妇上沙场,沙场杀敌要有杀气才能动人心。” 李景源颔首,眯着眼道:“算说得过去,不过我刚进你的房间,我就察觉到了异样,检查一下发现我中毒了。” 张宝宝眼中顿时泪珠子打滚,好似受了天大委屈:“贵客真会开玩笑,小女子不过一个清倌儿,怎么会用毒。更何况我没碰过贵客,贵客怎会中毒,贵客莫不是想赖上宝宝。” 李景源指了指摇晃瓷盏,轻轻递在桌上,眯着眼轻笑道:“冤枉了宝宝姑娘,是我不对,我便借花献佛,这盏茶我敬你。” 张宝宝秀眉微皱,上前端起瓷盏,脸上委屈忽地收起,露出了笑颜。梨花带雨又复晴,好个善变的女人。 张宝宝随手洒掉茶水,颇为遗憾的呢喃:“可惜了,若是你喝了这杯茶,就能留下你的命了。” 李景源眯着眼,目光凌厉带杀气。若非刚才系统提醒他中毒,他真会着这娘们的道。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问你个问题,我没碰过你,你何时给我下毒的。” 张宝宝嘴角微翘道:“不告诉你。” 李景源脸色一沉,自椅子上一跃而起。突然一团白影从青桔林中掠出,速度很快,直扑李景源而来。 李景源随手一掌将其打飞出去,那团白影落地,竟是一只体型异常的白貂,有猫那般大小,体型丰腴,如张宝宝的妖娆身段,估计在貂中也是个张宝宝。 一股肃杀之气急速飞来,张宝宝持长剑直刺李景源头颅。 李景源单手夹住剑尖,双指微曲,折断了长剑。 一击不中,张宝宝闪电后撤,拉开十米距离。 李景源随手甩出断尖,其上附上一层金光,有龙吟微震。 张宝宝身上浮动清冷幽光,身形如脱兔,晃动间竟有重影,鬼魅般闪避开了甩手惊龙,身后一片青桔树林齐齐断断。 李景源眉头微皱道:“不错的身法。” 张宝宝笑着回应:“随手一甩便是惊龙气象,你更不错。” 那白貂几个跳跃落在她肩头,灵性流溢的白貂有一双璀璨似蓝宝石的眼珠子,和它对视上,那双蓝宝石眼珠子似乎在发光,眼前视线竟是微微旋转,古怪诡异。 李景源立马意识到这白貂有问题,转过视线。 张宝宝伸出纤手抚摸着白貂的脑袋,轻笑道:“它是我从小养大的宠物,叫白雪,是不是很好看。”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是只异兽?” 张宝宝点头承认了,柔声说道:“白雪还小,它的能力还影响不了天象境武夫。” 马上又歪头好奇问道:“我的毒很厉害的,难道对你没有影响?” 李景源淡淡道:“不告诉你。” 张宝宝赌气似的,恼火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怎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李景源一笑置之,刚才那一剑已有宗师后期的武力,就你还小女子。面无表情再问:“为什么要杀我。” 张宝宝神秘一笑道:“你猜?你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吧。” 李景源眉头微皱,略作思考后道:“你是甘州局的其中一个杀子。” 张宝宝忍不住赞叹道:“果然聪明,呼延魋兵进甘州,为了防止你据城而首,少陵城中有不少逼你出城的暗子,我就是其一,只是谁能想到你竟然主动出城。 不过我该庆幸,你藏着的诸般手段太吓人了,我们当时出手估计是死路一条。” 李景源沉声道:“你是董正道的暗子,还是西戎那边的?” 张宝宝摇摇头:“都不是,此前要杀你是利益交换。那时你出城而去,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所以当时我没动。现在杀你,是恰好看到杀你的机会,为的是我教未来。 你这人智谋武力都太可怕了,你在一天,我教大业很难成功。” 李景源眯着眼问道:“什么教?” 张宝宝呵呵笑道:“不告诉你,你想知道就自己猜。” 轰的一声,房间大门破碎,赵高提着青女的扭断脖子走了进来。 三楼走廊上数具尸体倒在了血泊中,老鸨楚红尾靠在墙角瑟瑟发抖,吓傻了,身下流出一滩水。 张宝宝平静看着青女尸体,不见悲伤,幽幽道:“她跟了我四五年了,死了,有些可惜。” 赵高目露凶光,冷冷道:“不用可惜,我也会送你下去,让你们团聚。” 赵高骤然发力,一步跨出,二十米距离一瞬而至。张宝宝身上浮现一层清冷幽光,身形斗转,身影重重,赵高竟抓空了。 身影合一,张宝宝出现在了数米之外,摆手道:“不用,不用,一个女婢死了就死了,我不在意的。” 李景源眉头微皱,能躲开天象武夫的诡妙身法。 天品身法吗? 大衡皇室也没有天品身法,这张宝宝的身份越来越不神秘了。 她向李景源打个招呼,眨了眨眼,轻柔笑道:“我现在可没胆子和两个天象交手。太子,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再次施展了诡妙身法,钻入青桔林中。 “哪里跑。” 赵高的天象气机覆盖整座红衣楼,身形掠出,大片青桔树被斩断,见到张宝宝身影时,轰然一声巨响。 三楼炸了。 第151章 人间圣人转世 惊天一爆,整座三楼被摧毁,爆炸的冲击力连带摧毁了一二楼,整座红衣楼随之倒塌,淹没在熊熊大火中。 有三道人影从火焰中先后冲出,最先出来的是张宝宝,她带着重重人影,脚尖轻点红衣楼旁的屋顶,再一点,如流星一般消逝不见。 赵高和李景源几乎同时冲出火焰,跃到了旁边的屋顶,身上天象气机流转,刚才的爆炸虽大,但并没有伤到他们分毫。 俩人都没有理会倒塌着火的红衣楼以及陷入火海的无辜人,目光锁死张宝宝沿途留下的气机。 刚要动,脚下屋顶破碎,一道道人影从脚下建筑中冲出,还有不少人影从四面八方冲来。实力都不俗,有两位到了宗师境,最差的也是二品境界。 赵高甩手间十余团黑气,黑气奔行中化为黑色小剑,轻松洞穿了袭来的十余道人影,尽皆穿头而过,砰砰砰的十余人从空中坠落下去,死的不能再死。 李景源先一步跨出,一步几十米,闯入一家青楼,一路寻着张宝宝气息来到了青楼最里面的房间。 站在外面都能闻到里面传出的恶臭,像是个茅厕,但不只是屎尿混合发酵的味道,更有淡淡的腐烂气味。 赵高出现在李景源身后,沉声道:“污浊之地,殿下万金之躯莫进,老奴去即可。” 赵高踢开了房门,十几个包裹极为严实的女人围坐在一起,她们消瘦的脸上生满了脓疮,有的脓疮破裂,流出恶心至极的脓水。 那淡淡的腐烂气味就来自她们身上。 她们应该是青楼里得了花柳病的妓女,被丢弃在这个房间里自生自灭。 这般做法已经是仁慈了。 青楼对得了花柳病的妓女向来残忍的很,病情较轻的仍然让其接客,直到病情加重,没了价值,通常是活埋了事,有甚者连口薄棺都没有。 这十几个明显已经病入膏肓的可怜女人手挽着手,目光坚定,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虔诚的狂热。 很古怪! 赵高眉头皱起,扫过房间,房间不大,空荡荡的,并不能藏人,最后锁定在这些女人身上。 赵高走过去,对这些女人并无同情,冷漠道:“让开。” 可怜女人们置若罔闻,口中呢喃着:“天地不仁,以人为刃,怜我世人,忧患实多。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燃我残躯,以渡光明,以渡光明,可往极乐。” 赵高一挥手,一股劲气将这些可怜女子掀飞,本就病入膏肓,此刻被这么一折腾,全部断了生机。 死了也好,她们这样活着才是受罪。 可怜女子们围坐的地方有一个破布席子,又是一挥手,破布席子扫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洞口。 “殿下发现了一个地洞,我下去看看。” 赵高说了一声后,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结果还没几息时间,地面突然巨震,地面向下一沉。眼前屋子轰然倒塌,地上裂出了数条巨大裂痕,一路蔓延,顺带着将这座青楼也给坍塌了。 赵高从倒塌的地下冲了出来,身上衣袍破碎了些,有些狼狈。 李景源皱眉问道:“怎么了?” 赵高气愤道:“地洞里面也埋了大量黑火药,这是故意引我下去,想将我埋在里面。”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里面那些女子所念的是元圣教的光明法号吧。” 赵高认真点头道:“不错,而且黑火药这种东西大衡几乎没有,只有极西之地的元圣教才有方法制作使用。 这个张宝宝看来是元圣教的人。” 极西之地有教曰元圣教,元圣教信奉大德大慈元圣,称他是人间圣人。 元圣教的教义是天地不仁,众生皆苦,有大德大慈元圣降世,渡世人入极乐。 这教义和佛家有些类似,因为元圣教教义本身就是从儒释道三家教义中摘抄而来的缝合产物。 元圣教在中原大地有另一个称呼:魔教。 自上一次魔教动乱中,魔教教主应无极战死、四大法王死了两位,十大旗主只活一位,魔教元气大伤,退回了极西之地,从此销声匿迹。 李景源眉头紧锁,轻声道:“我记得罗网的情报网中有关于魔教的纪录,最重要的一条信息是魔教出了一位年轻教主,此人号称是大德大慈元圣转世。魔教教主只是元圣信徒,而这位是元圣转世,地位崇高尤胜教主,因而又被称之为圣教主,已示区别。” 赵高点头,确实有这条消息,随即明白李景源意思,震惊道:“殿下是说这张宝宝就是魔教圣教主?魔教圣教主是个女人?” 李景源点点头,认真道:“她那身法诡妙至极,连你也抓不住,至少是天品身法。现在想想倒是和传闻中元圣大衍心法中的元圣罗烟步有些类似。” 赵高脸色微沉道:“还真是很像,元圣大衍心法是魔教至高心法,只有教主能修炼,看来是没错。 没想到魔教圣教主居然是个女人,更没想到堂堂魔教圣教主居然用青楼花魁掩饰身份,未免太过轻贱。” 李景源却道:“魔教向来只看中结果,不拘泥手段。花魁身份很难引人怀疑,而且她接触的都是甘州有权有势的人物,以色驭人,虽落了下乘,但有用的很。” 赵高深以为然的点头。 李景源又道:“刚才张宝宝说她杀我是为了魔教大业,看来魔教休养了这么多年,入主中原的心思还未断绝,怕是要卷土重来了。 甘州是魔教东进的第一州,若不能在甘州打下厚实基础,将来魔教东进中原,就是无根浮萍,有进无退。 张宝宝做了四五年花魁,不知道收买了多少人。” 赵高立马道:“我立马让罗网去查,凡是和张宝宝有过接触的人全部刑讯彻查。张宝宝应该还未离开少陵城,未必不能抓出她。” 李景源点点头道:“去做吧,当年魔教动乱,给大衡带来太大的灾难。这次卷土重来,必然不简单。张宝宝是魔教圣教主,能杀就不要留。” 赵高点点头,拱手道:“魔教定是不会让圣教主以身犯险,既有可能有魔教法王守护,我先护送殿下回刺史府。” 李景源点头,毫不犹豫地返回刺史府。 回去后,李景源立马运功逼出体内毒素,指尖出现一滴滴黑血,这黑血正是体内之毒,轻轻一弹,毒血落地,在地上腐出一个小洞,厉害得很。 他皱眉沉思,回忆入青桔院时的细节。他并未碰过张宝宝,怎会中毒,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他想到了魔教曾有一位毒姬,用毒出神入化,能在不知不觉中让人中毒,用得是自身体香。 体香无毒,但是一旦混合了特调的香味,就会产生剧毒。 没错了,就是体香。 张宝宝身上就有极好闻的玫瑰味体香,当时青桔院中也有花草清香,就是这些香味混合产生的剧毒。 漂亮的女人岂止是会骗人,还毒的很。 第152章 生个天下第一 少陵护城河引的是雁江水,与雁江分出的一条支流互通,支流向东二十里,有三道人影从水中钻出,拍打水面,竟是跃水而出,跳至岸上。 此三人之一便是红衣楼花魁张宝宝。 另外二人,一是蓝衣劲装美妇人,二一个是看着像铁匠的粗糙汉子。 三人身上热气蒸腾,湿透的衣服和头发在几息内被内力蒸干。 粗糙汉子苦涩道:“圣教主,你这次太莽撞了。不说那位桃花剑神,单单是那太子李景源就已经非常危险了,我求求你下次别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张宝宝耸耸肩轻笑道:“我们这不是安然无事吗?” 蓝衣美妇人面无表情道:“我教死了两位宗师,五位先天,还有十几位后天武夫。” 张宝宝摆摆手,浑然不在意道:“没事,没事,都是小损失,不要在意。” 这位号称人间圣人元圣转世的张宝宝竟完全不拿人命到当回事,何况还是自家教众,当真冷血的很。 粗糙汉子哭笑不得,无奈道:“我的姑奶奶唉,我的圣教主唉,我教沉寂了二三十年也才培养了十五位宗师而已。现在一下子损失了两位,还不大啊。” 张宝宝脚步不停,依旧不在意道:“我的生死印就差最后一步了,一旦练成,我教还差宗师高手吗?姚叔叔才死两个手下,到时候我还你二十个。” 粗糙汉子摇头苦笑,苦口婆心道:“这不是还没练成吗,就算练成了,也不能随便牺牲自家教众啊。” 张宝宝漂亮至极的脸蛋浮现些许不乐意,不耐烦道:“姚叔叔,你就别念叨了。这次不是看到好机会了吗,谁知道这太子这么厉害,竟然连张姨的香毒都能轻易察觉到。” 蓝衣美妇沉声道:“我的香毒经过了数万次的重调已经能做到杀人无形,配上圣教主以元圣大衍心法淬炼出来的独特体香,可以瞒过天象武夫的感知。” 瞥了一眼粗糙汉子道:“你当初不也没察觉到吗?” 粗糙汉子无奈垂首,没脸再说话了。 张宝宝继续说道:“这个太子比想象中还要厉害,这般人物要么杀了,要么想办法变成自己人。" 随后嬉笑道:“张姨,姚叔,你说我把他抢过来给我当相公怎么样。” 粗糙汉子张大嘴巴呆若木鸡,一直冷酷示人的蓝衣美妇也是一脸错愕。 粗糙汉子哭笑不得道:“圣教主啊,那可是大衡太子,现在江湖都传言他的实力和天赋已经能和泥难山那位佛陀转世齐当归一较高下了,这等人物怎么抢啊。” 张宝宝不服气道:“我还是元圣转世呢,未来我会比他差?” 粗糙汉子摇摇头,笃定道:“那自然不会。” 张宝宝哼一声道:“这不就结了,他是大衡太子,我还是元圣教元圣教圣教主呢,地位上也不差的。这么一说,我和他倒还真是天生一对。” 粗糙汉子和蓝衣美妇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自家这位圣教主无论天赋、谋略甚至是冷血都是教主的上上人选,就是偶尔冒出的一些古怪想法让人错愕不及。 张宝宝自顾自的道:“这天下配得上我的男人太少了,泥难山的齐白衣算一个,可他是个秃驴,我不喜欢。李景源也算一个,他各方面都是上上选,反正比齐白衣合适。” 粗糙汉子和蓝衣美妇倒是对张宝宝的自恋并无不妥,反而颇为认同的点头。 张宝宝继续呢喃道:“李景源身边有个寸步不离的邓太阿确实难抢,就算抢不到,想办法和他生个孩子应该可以。我是元圣转世,他是无双天骄,我们生出的孩子肯定是将来的天下第一了吧。” 粗糙汉子和蓝衣美妇眼睛不自觉放光,粗糙汉子一拍大腿,溜须拍马道:“天才般的主意啊,若我圣教出了个天下第一,将来必能压倒儒释道三家,成为天下第一大教。” 张宝宝哼一声,轻淡斜瞥了一眼道:“姚叔叔,你是觉得我自己成不了天下第一,没办法带领圣教成为天下第一大教?” 粗糙汉子连忙摆手,汗颜道:“不是,不是,圣教主是元圣转世,一定是未来的人间圣人,自然是天下第一。” 他眼珠子一转补充道:“如果圣教主再生出个天下第一,岂不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 蓝衣美妇惊异这满脑子肌肉的莽夫竟还有灵机一动的时候。 张宝宝有些意动,捏着精致下巴,片刻后一摆手道:“等我成了天下第一,再抓他生孩子。” 粗糙汉子一脸无奈,天下第一哪是说成就成的。 现在站在武夫顶点的那位霸占天下第一三十年,号称是千年来最强,江湖上有个夸张的说法是天下武运才一石,那位独占八斗,余下两斗才共天下人分。 近三十年来多少高手去挑战过,天下第三的荀青衣够强吧,还不是败得彻底。 更有甚者说,武评榜第二至第十位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再加个不愿入武评榜的老夫子或许还有胜算。 想挑下那位太难了。 他挤眉弄眼,示意蓝衣美妇劝说。 蓝衣美妇上前两步,语重心长道:“圣教主啊,我觉得吧,我们可以一边成为天下第一,一边生出天下第一,生孩孩子不过怀胎十月,不会耽误圣教大业的。” 张宝宝抬手打断,霸道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现在只想圣教大业,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们还当真了?” 蓝衣美妇无奈败退。 俩人一叹再叹,走近了些,在窃窃私语,打定主意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另外两个法王,让他们大家伙推动这个天才想法。 等他们窃窃私语结束,张宝宝已经离了数里地,俩人着急忙慌的赶上去。 “圣教主,你慢点啊,我们现在去哪?” 张宝宝淡淡道:“甘州暂时待不下去了,我要去麓山一趟,见一见儒道第一人的气象。” 俩人异口同声的道:“不行,麓山老夫子那可是近仙般的人物,要是被他看出了身份,那就走不了了。” 张宝宝讥笑道:“你们还是圣教法王呢,胆子也忒小了。” 粗糙汉子苦口婆心道:“不是我们胆小,是你还小不知道老夫子的强大。当年应教主上麓山挑战老夫子。结果怎么样,被老夫子一句圣人言打退了五十里,撞毁了一座山,惨淡收场。 应教主当时可是天象后期啊,依旧不是对手。我不过天象中期,毒姬不过是刚入天象,还是借着圣教主的气运破的天象。 我和毒姬加在一起估计都不够老夫子一只手打的。” 张宝宝冷哼道:“你瞧瞧你们还圣教法王呢,这么没出息。” 粗糙汉子无奈道:“这不是有没有出息的事,放眼整座天下能稳胜老夫子的也就那位天下第一。” 张宝宝摆手道:“我说你们没出息说的是你们连去的胆量都没有,我虽然没见过老夫子,但也听过他只管麓山读书声,不问天下事。当年他也只是一言败了应无极,可没有杀他。只要我不在麓山生事,他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的。” 粗糙汉子并未反驳,自嘲一笑,他活了半辈子了,竟然还不如一个二十岁的小娃娃看的明白。 他一拱手,认真道:“元圣教四法王之怒山姚邛愿随圣教主同上麓山。” 蓝衣美妇倒没他那么正式,淡淡道:“元圣教四法王之幻毒法王张羞梅愿随圣教主同上麓山。” 张宝宝嘴角掀起笑容,轻声道:“放宽心,我圣灵儿可是天生的人间圣人,死不了的。” 元圣教圣教主大名圣灵儿。 她的圣不是元圣的圣,而是圣人的圣。 第153章 所谓毒士 龙牙军浩荡西出,其疾如风、其徐如林,天下人都看到了这支被誉为大衡最强铁骑的风采。 只是这巍巍风采,浩荡军势在过了两州之地后逐渐失去了光芒。 龙牙军是精锐之师,自然有哨兵游骑于四周探路。 有两个哨兵游骑先进五里地,忽的遇上了一骑。 马是一头双眼通红,已然发疯的疯马,人是穿着九品官道署袍的小官吏。 小官吏紧紧拉着缰绳,抱着马脖子,惊恐地呼救。 疯马在官道上发疯似的狂奔,冲着哨兵游骑而去。 小官吏满是恐惧,大吼道:“军爷,我的马发疯了,你们快躲开。” 两个龙牙游骑眉头紧皱,对视一眼后,两骑先后冲出,其中一骑拔出了独属于龙牙军的龙牙刀。两骑控着战马和疯马擦身而过,未拔刀的游骑闪电般揪起马背上的小官吏。 拔刀游骑后至,与疯马擦身时,战刀精准斩掉了马头,动作快准狠,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疯马轰然倒地,抽搐而死。 游骑不喜地看了一眼死死抓着他手臂的小官吏,一抖手将他抖落。小官吏整理了一下官帽,诚惶诚恐地跪地感谢:“小人是官道署的巡道吏,今日奉命巡道,谁成想这马竟是突然发疯,差点冲撞了两位军爷。” 两个游骑一人下马检查了断头疯马,一人审视了小官吏。 检查疯马的游骑道:“马眼中多血丝,身上多伤痕,应该是疲累外加疼痛导致发疯。” 小官吏赶忙解释道:“七北官道署的马匹本就不多,近些日子上面下达了繁重的巡道任务,这马一直在超负荷工作,时常因为疲累不走。但为了完成上面的任务,只能鞭打。” 龙牙军西进,沿途官道署必须全力维持管道畅行无阻,一旦官道出问题,涉事段的官道署从上而下处斩。 游骑没发现异常后,冷声道:“大军即将过来,赶紧离开官道。” 小官吏连忙磕头,战战兢兢的拖着疼痛的身体往官道下走去。 两个游骑联手将疯马尸体甩出官道,而后骑马继续前行探路。 官道之外的树林中小官吏忽地挺直腰板,哪还有刚才的惶恐做派,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莫测笑容:“瘟疫已经种下,只带今夜风气。” 这小官吏正是贾诩,被李景源派来拖延龙牙军。 龙牙军军纪严明,吃的是大军携带的干粮,喝的水也要经过检查,难以找到下瘟疫的途径。所以贾诩略施小计,在游骑接触他时悄无声息的将瘟疫种在游骑体内,只待他以浩然气引动发作。 傍晚时,白日的游骑归营休整。 忽地起风,风不大,却绵长,刮过整座龙牙军营。 这风从傍晚开始就没停过,军营中担任军纪官的多是进行挑选的忠君儒士,他们在巡营时察觉到了风有异常。 有一位先天境儒士脸色微沉,伸手捕风,竟是将一缕风握在手中,惊异道:“这风中竟有微弱的浩然气。” 他脸色陡变,迅速通报龙牙军主将。 龙牙军主将卫铮,是衡顺帝的潜邸时的家将,跟随衡顺帝东征西讨,对衡顺帝最是忠心不二,因而才得了信任做龙牙军主将。 卫铮对着身边一个儒雅将军肃面道:“尹昌,这风有问题吗??” 这儒雅将军是他的副将,也是一位儒家君子境的儒将。 尹昌伸手捕风,抓出风中浩然气,莹亮的浩然气有些不同,但尹昌并没有察觉到不妥,随后摇摇头。 卫铮没有放松,沉声说道:“这风徐缓绵长,必定不是意外。此人多半冲着龙牙军而来,尹昌,找出此风来处,找出他,抓住他。” 尹昌脚上生浩然,如鹤飞舞,直上空中。双目生光,有浩然气入眼,可看到风中浩然气的流动痕迹。 尹昌沉声道:“找出了,在军营外十里处,我去抓他。” “羽翼光明欺积雪,风神洒落占高秋。” “翱翔一万里,来去几千年。” 尹昌速念出两首诗句,身上浩然动荡,身似黄鹤,扶摇追风去,刹那出了军营。 卫铮一挥手道:“派精骑跟上。” 军营中有一支由宗师和先天武夫构成的精骑轰然出营,速度只比尹昌的鹤行慢一点。 十里之外贾诩目光深邃,自然看到了那在黑夜中亮如日光的浩然黄鹤,面无改色,轻轻一笑,评论了一句:“浩然如黄鹤,进取游天地,不错的志向。此人心若坚定,或能再进一步。” 说着眼中浮动些许杀意:“可惜是衡顺帝的人,这种杀了最好。” 摇摇头道:“现在不是杀他的时机,等日后寻个时机坑死他。” 随后淡淡诵读了一句:“狂风起兮千尺浪,涤荡人间兮扫尘埃。” 那舒缓潜入夜的微风忽地变奏,风如战马怒吼,如开闸洪流,横推向前,吹荡人间一切尘埃。 尹昌被狂风拦住,好似黄鹤困于风,举步不前。 “一举扶摇直上天。” 尹昌再诵咏鹤言志诗,化作黄鹤逆风扶摇,待他破风出困时,贾诩已经消失不见。 这股狂风更急更凶的吹过军营,军中儒生联手施展定风诗,消减狂风力度,狂风化疾风,疾风化微风,这才没造成损失。 贾诩难觅行踪,龙牙军只能作罢,加强了夜间巡逻。 那被贾诩种下瘟疫种子的游骑在浩然风吹过后,体内瘟疫种子快速催发,只一夜他所处营帐的兵卒全都被传染。 起先症状不重,未被察觉重视,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一传十,十传百。 只过两日便有上千人感染了瘟疫。 龙牙军快速进行隔离,医官治病,军中儒士以浩然气正邪驱病,当天就止住了瘟疫传播。为了不耽误进程,感染的千人全部脱离军队,送往就近县镇治病。 过了两日官道上出现了大量平民,他们发疯似的冲向龙牙军。 这些平民全部感染了烈性瘟疫,向龙牙军求救。 他们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是贾诩的手笔。 龙牙军不敢让这些染病平民靠近大军,但也不敢随意残杀,等安置好这些平民就又过了三日时间。 复行两日,天上出现大量飞人,如雨点砸向行军中的龙牙军。 这些人落地前还活着,落下砸地全部摔成了肉泥,血肉溅的到处都是,死状凄惨。 在数里之外的开阔地上,有一架架的简易投石车,每架投石车旁都躺着几十个皮肤溃烂,流脓生疮之人。 这些人临近村子的村民,都感染了贾诩的烈性瘟疫感染,而且已经到了药石不可救的程度。 他们被罗网杀手无情的扔上投石车,残忍发射出去,砸向龙牙军。 这些人就是人形瘟疫,体内被注入了大量的烈性瘟疫。一旦砸入龙牙大军中,必定会引发瘟疫。 贾诩站在一边,轻摇羽扇,面无表情的看着不断起飞的无辜村民,无动于衷。 他出手,只用最好用的方法,没有道德,亦没有底线。 所谓毒士,计毒,人心也毒。 第154章 东山第一 人如大石被无情的抛射上空,抛射速度很快,第一批还未落地,第二批第三批已经追上。 龙牙军将士们能同时看到上百个人影出现在他们上空,并以极快的速度坠落。 砰!砰!砰! 一道道人影砸在地上,砸的稀碎,血肉飞溅的到处都是。 倒不至于砸死这些精锐铁骑,但是血肉中携带的瘟疫却随之扩散,溅射到的马匹、将士都会被感染。 龙牙军中有一道道浩然气升腾而出,如同轻柔的气垫缓冲了坠落冲击力,拦截住了这些坠落村民。 数道强大气息从军队中冲出,奔着投石车的方向飞去,等他们到了位置,贾诩等人先一步离开了。 坠落的凄惨村民被集中了起来,尹昌看着其中不过七八岁的稚童,整张脸黑如锅炭,阴沉道:“别让我找到此人,否则我必将其扒皮抽骨。” 卫铮面无表情道:“他们已经无药可救了,给他们一个痛快,然后挖地一丈深埋。” 这些村民注定一死,能落个尸体完整已经是幸运。 遭到感染的数百龙牙军被隔离,脱离大军。 龙牙大军继续行进,不过龙牙军将侦察范围扩大到十里,确实有些害怕贾诩的阴损手段。 贾诩站在远处山头,摇摇头道:“上百村民换数百龙牙军,倒不算亏。” 龙牙铁骑确实精锐,便是贾诩都认为能从中扣出数百人已是不易。 贾诩眺望远方长空,有黑云漂浮,呢喃道:“冬去春至必有雨,极寒之冬后的春雨必然大的很啦。” 他摇扇而去,绕到龙牙军前头,在前头。 连续摧毁了数段官道,拖延了龙牙军十日。 龙牙大军凭着强大韧性过了昆州,距离甘州不远了。这些日子天气越发闷热,主将卫铮已经察觉到这是下雨前兆,立马停下休整,为接下来的雨中行军做准备。 半日休整后,大军再次开拔。 昆州送友亭。 亭中有俩人,晋安王李元夔端坐亭中饮茶,另一人是个脸色苍白,看着体弱的书生。他此刻正抬头远眺,还能看到远去的龙牙大军。 晋安王轻声道:“文白,你觉得出手阻碍龙牙军行军之人是太子的人吗?” 体弱书生不假思索地道:“是。” 晋安王挑眉道:“太子自京都到甘州行事虽说霸道,但不会拿平民性命做儿戏,阻拦龙牙军的人可不符太子的行事风格。” 体弱书生摘下腰间细长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结果引得咳嗽连连,晋安王眉头微皱,却也不说什么,静等着他平复。 体弱书生喘了一口气,幽幽道:“我看事情只看结果,只要看准了结果,手段、过程再如何难以置信都不会出错。” 他擦拭脖子里被这王八蛋天气闷出来的汗水,继续道:“龙牙军大张旗鼓入甘州,奉的是皇命,天下谁人敢拦。若是有目的去拦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太子,另一个就是你了。” 晋安王轻声笑道:“为何不能是我?” 体弱书生摇摇头道:“风险太大不值当做。” 晋安王不可置否的笑了笑,而后略带羡慕的语气说道:“太子好运道,手下能人辈出。” 体弱书生也赞叹道:“此人视人命如无物,修为更至儒家君子境,若是行军打仗,此人的危险程度超过天象武夫。” 晋安王目光一凝,陷入沉思。 忽地天生雷霆,闷了几天的天地终是迎来了第一场春雨。这场大雨来的非常急,仿佛天上缺了口子,雨水倾盆倒了下来。 有一骑于雨幕疾驰,快马加鞭至望龙亭。 马上是青冠铁面将军,他翻身下马,黄豆大小的雨点敲在甲胄上,声声激烈。 来到亭中,拱手一拜道:“王爷,龙牙军过昆州了。” 晋安王淡淡道:“龙牙军怎么样。” 青冠铁面将军道:“不愧是皇帝花了大价钱练出的精锐,不过王爷我们的大弩青冠郎也不差。” 亭外没资格入亭的青冠郎不由得挺直腰板,任由大雨泼身,无动于衷,天底下不是只有太子铁骑,龙牙铁骑才算人人悍卒! 晋安王没说话,倒是体弱书生幽幽道:“大弩青冠郎的英勇不可否认,但数量不够啊。” 青冠铁面将军眉头皱起。 体弱书生道:“王爷,得想办法增加大弩青冠郎的数量。” 青冠铁面将军一拍手道:“张先生说的在理,只要大弩青冠郎再多一倍,龙牙军也能干碎。” 晋安王摇头道:“一州之地养出五千大弩青冠郎已经是极限了,无法再多了。” 体弱书生淡淡道:“我出东山,便是算准了天地有变,天下大乱。这天下值得我效忠的不过几人,衡顺帝坐龙椅算一个,长公主有凌云志,可谓天下第一奇女子,她做个皇帝绰绰有余,但可惜是个女人。太子蛰伏二十年,一朝扶摇上天庭是最佳人选。 但是我张文白不愿挟大势谋天下,所以他们三个我都不选。 我偏偏要扶一藩王成龙上天台,这才能体现我东山第一的能耐。” 体弱书生口气大得很,但晋安王并未觉得不妥。 因为这位出自东山。 云梦大泽隐秘处有奇山曰东山,东山有谷,名谋谷。 谋谷只习的是兵法谋略,因而出谋士。 入东山难,出东山更难,谋谷中人无法通过九考便终生无法出谷,因为能走出谋谷的皆是经天纬地之才。 近两百年也只是走出了五位,个个都是掀起风云的了不得人物。 天下第一魔头陈龙宫便出自东山。 荀仲道也去过谋谷,据说只用一月便出山了。 这体弱书生张文白便是谋谷近三十年的第一人,谋谷夫子说他十三岁便过谋谷九考,谋断不输陈龙宫和荀仲道。 李元夔亲自去东山,于谷前求了一月才请得这位东山第一下山。 “天下六大藩王也就你和穆山王还可以,穆山王有智谋,但好赌,此一大败,不可选。只有你还算文武双全,所以我选择了你。” 晋安王放下茶盏,缓缓起身,拱手一拜,轻声笑道:“本王以国士待你。” 张文白仰天饮酒,哈哈大笑道:“我去了甘州,远远看了那位太子,气运滔天直冲云霄。衡顺帝气运也不错,他那几个儿子都是人中之龙。 大衡皇室的气运太多了,盈满则亏。因而大衡会乱,不出三年就会大乱。 这是你的机会,只有乱世你这头蛟龙才能破局化真龙。” 张文白继续道:“乱世当重兵,大弩青冠郎至少要有一万骑。昆州养不起,那就找人来养。 那穆山王不是做梦都想给他儿子弄个世袭罔替吗,你在京都的昆州官全力运作,给他儿子弄个世袭罔替。 世家有钱贪利,就许他们重利。 长公主可合作,蜀地那位青衣亦可合作。 先合纵连横再乱中取栗,这是你登龙台的唯一途径。” 晋安王弯腰一揖到底:“昆州上下皆归张先生管,本王也不例外。” 第155章 枭雄风采 甘州西南大雨雷鸣。 龙牙军事先有所准备倒不至于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乱了阵脚,依旧有条不紊的冒雨行进,马蹄践踏得泥浆暴溅。 大军行进十里地,抵达游骑选定的驻扎地点暂时安营扎寨,等待暴雨结束。 龙牙军驻地五里之外的山林中,罗网杀手散布林中,警惕四方。 贾诩位于罗网杀手的保护圈中间,他此刻神情严肃,浩然气在掌中不断汇聚凝结成团。 此团只有脑袋大小,却压缩聚集着贾诩七成的浩然气。 双掌不断揉搓,浩然气逐渐变成了看起来很危险的深紫色。 此一过程耗时半刻钟,他脸色略微苍白,抬头看着龙牙军的方位。而后猛然将这团深紫色的浩然气推出,它如紫虹穿过雨幕,自下而上,飞射到龙牙军上空数十丈处轰然炸开,深紫色浩然气扩散数里地,与雨水相融,随着暴雨落向下方的龙牙军营。 他将烈性瘟疫借着雨水投入龙牙军中,一旦成功,龙牙军将出现大面积的感染。 贾诩一路而来,等得就是这场不一般的春雨。 贾诩呼出一口气,立马道:“立刻离开。” 虽然相隔五里地,隔着厚重雨幕,有雷声掩护,但儒家君子巅峰的七成浩然气爆裂产生的波动不可能被消弭无形。 以龙牙军的谨慎程度必会发现,所以不能停留。 罗网杀手当即围到贾诩周围,护送他离开。 贾诩的担心是对的,龙牙军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浩然气波动,并且还很快的通过空中还未完全被雨水冲掉的浩然气痕迹,找到了贾诩的大致位置。 一道道强悍的气息在暴雨中快速逼近。 掩日冷冷道:“去拖延时间,为贾大人争取逃脱机会。” 罗网杀手毫不犹豫的转身,这一去断然无活路,但罗网杀手毅然决然的慷慨赴死。 他们主动散发气息,暴露自身,引得一道道强悍气息飞速扑过去,十几位先天境罗网杀手慷慨就义。 林中忽然响起低沉的声音,传至方圆五里之地:“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有浩然气疯狂汇聚,刹那间便贾诩感受到了一股透入骨髓的锋芒,面色一沉道:“我们的位置被发现了,有人在施展杀敌诗。” “平明寻白羽,没入石棱中。” 两句若有若无的低语后,一道璀璨锋芒在雨幕中绽放。有一箭西来,射破重重雨幕,仿佛过万重关,锋芒所过,沿途树木尽皆射穿,刹那间出现贾诩身后。 那是一支粗大白箭,其上有箭势,透着无坚不摧。 掩日瞬间出手,一剑劈开白箭。他身形向后退了一步,握剑的手掌都在微颤,眼中万分警惕,刚才那一箭太强了,若是近身相遇,根本无法躲避。 有一人自雨幕飘然而至,来人一袭紫蟒,不是尹昌而是掌册大监郭威。龙牙军过灵州时,便与龙牙大军会合了。 他身后立着一个身高两丈,持弓搭箭的白甲将军。 这白甲将军便是刚才那首杀敌诗的诗意化身。 郭威目光穿过掩日,看到了前方奔行的贾诩,冷冷道:“你跑不掉。” 白甲将军再度开弓,浩然气于空中汇聚凝成白箭,无坚不摧的箭势再度迸发出来。 掩日持剑不退,拼死也要拦住郭威。 然而这次来的不仅仅是郭威,又有一道强大的浩然气从另一侧出现,儒将尹昌踏着暴雨追击。他一边走,一边咏诗句。 “沙场三万里,猛将五千兵。” 周边十里的雨水疯狂聚集,凝聚成个五千个由雨水组成的重骑兵。 这些重骑兵体型足有丈高,手持尖锐的长枪,身上动荡着沙场煞气。领头大将一声嘶吼后,千人重骑展开冲锋,虽只是千骑但却有万军威势,可破万人甲。 儒士之强在这首沙场战诗可窥一二。 尹昌是儒将,最擅长的不是咏鹤言志诗,而是沙场杀敌诗。 为了悟沙场煞意,他在北境边疆最前线做了五年兵,每每有战,必首当其冲,因而悟出了十首沙场杀敌诗诗意。 护卫贾诩的罗网杀手纷纷冲向这支千人雨水重骑兵,结果一个冲锋,这五个先天武夫便被冲杀,也只是换了数十骑而已。 贾诩面无表情,体内仅剩下的三成浩然气涌动而出,轻声细语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他念的是曹操的《龟虽寿》,曹操虽极少用他的计谋,但俩人交情甚笃,时常座谈对饮,论天下局势,论诗词歌赋。 因而他对曹操的诗句最是熟悉,尤其是这首《龟虽寿》,当年他只看一眼便明悟了其中诗意。 三成浩然气凝成了一尊三丈披甲巨人,此人手持青钢剑,面容已老,但双眼炯神,透着君临天下的霸气。 他好似一位将军,更似一位帝王。 贾诩看着眼前老将军,眼中有所怀念,这老将军正是暮年的曹操之影。 千骑重甲携万军之势来袭,曹操之影仰天长笑,无惧无畏,手中青钢剑举起,踏步向前,高歌《龟虽寿》,慷慨激昂。 他一人之盖世气魄抵得过这千骑军煞。 一人一剑顶住了千军冲锋,一剑挥洒便斩掉数个雨水重骑,勇往直前,英姿勃发不输年轻时。 曹操虽老,但亦有再战沙场,横扫天下的豪迈霸气。 曹操之影高歌猛进,杀穿了千人雨水重骑,身上也插满长枪,身形黯淡,回头看了一眼贾诩,仰天长笑自此散去。 这位三国天下第一枭雄虽以诗意在此界短短停留了几分钟,但也足够风采。 尹昌脚尖点地,身形飘飘,如鹤飞空,一步跨出三丈,踏着雨水而来。他双拳握紧,手中浩然气攀登至巅峰,阴沉道:“浩然气竭了,你逃不了了。” 贾诩虽落困境,但面不改色,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眼睛,轻轻笑道:“你果然留不得。” 尹昌目露杀意,冷冷道:“你这君子心肠歹毒,为鬼为蜮,是我平生仅见,你更是留不得。” 尹昌抬手,浩然气凝结成剑,向前一送,一穿而过,来到贾诩身前。 有一滴雨水突然穿空,行进之中凝结成雨水小剑,后发先至,击中了浩然剑。 一瞬间剑气崩裂炸开,浩然剑碎成无数块消散无形。 尹昌大惊失色,抬头看去,只见有一人于暴雨中持伞而来。 一袭白衣,撑伞挎剑穿雨幕,从容不迫,成了这泥泞林间杀机重重中唯一的唯美画面。 第156章 天下又多一白衣 太子亲骑横扫甘州,自重城到县镇,凡是参与甘州之局的世家门阀、勋贵官吏全部抄家。 若是不知衡顺帝在甘州局中落子,李景源大概也就做到这种程度。 但是现在不同了,衡顺帝的落子彻底点燃了李景源的怒火。 衡顺帝想彻底掌控甘州,李景源偏不如他愿。 再者魔教也在甘州暗地耕耘,至今不知道有多少世家门阀被收买。 甘州太乱了,索性就烧了个干净。 他的怒火从民间烧到官场,甘州世家豪阀十去七八。灭门二十余,斩首五千,抓四万六千人。 天下世家豪阀哪个不是趴在平民百姓身上吸血,罪孽深重。所抓依罪而判,再斩三万余,徒一万六。 甘州七成官员落马,问斩者过半。 后来史家落笔甘州弑君案尤胜鬼市私兵坊案。 灾冬虽过,但影响深远严重,尤其是误了春耕,今年粮食必然欠收,再加上苛捐杂税,今年必是最难过的一年,又不知有多少人饿死。 李景源在扫清甘州后,一纸《悯甘州父老书》遍传甘州。 大体意思是太子怜悯甘州百姓疾苦,将抄家所得一半钱粮、良田分给甘州百姓,让甘州三百万百姓能安然度过今年。 甘州三百万百姓无不感恩戴德,家家户户都为李景源立长生牌,日夜供奉,香烛不灭,香火不断。 极寒之冬五个月,甘州世家豪阀以甘州三百万百姓为薪柴,因而天虽极寒,不入高门。 冬去春暖,太子怒火烧光了甘州世家豪阀,一鲸落,万物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天道好循环。 …… 被骤风大雨拍面一阵生疼的贾诩转头看去,白衣胜雪来,洒然一笑道:“我可没有穷途末路。” 尹昌脸色一沉,身上浩然气再度勃发,气机就如滔天洪水开闸,直奔贾诩。 伞下白衣抬手弹指。 啪。 一滴水珠被弹中,激射出去。 这滴不起眼的水珠,接连穿过落雨,串连成线,汇聚成剑。 最终形成一个三尺水剑,隔着二十米距离一瞬而至,尹昌悚然,出拳抵挡。 但水剑更快,轻而易举洞穿了他的胸膛,剑气炸开,尹昌在满脸不可置信中轰然倒地。 贾诩冷静地脸上也出现了些许惊色,他惊的不是尹昌死的太轻易,而是这条水剑之强。 刚才水剑正好擦着耳边激射而过,呈现细微一线,却裹挟了惊人剑气,到现在耳畔还有剑气响动久久不绝于耳。 儒家君子再强也只相当于宗师武夫,在天象面前远远不够看。 贾诩脸上有些黯然,他是儒家君子巅峰,距离大儒之境只有一步之遥。但他知道自己永远跨不出这一步,因为他心中没有贯彻如一的操守。 这一点他不如死在他面前的尹昌。 白衣撑伞而来的是个长身直立,面容冷峻的中年人。他生性冷僻,不苟言笑,说话也是清淡生冷:“来晚了,贾先生。” 贾诩轻轻一笑道:“不晚,不晚,来的刚刚好,西门剑神。” 白衣中年人名西门吹雪。 李景源扫平甘州后触发的新任务【一州归心】,任务内容是聚拢甘州民心,这也是他分发钱粮、田产的原因。 西门吹雪便是完成【一州归心】任务的其中一个奖励。 西门吹雪修为境界达到天象后期境界,但是剑意只比邓太阿差一些,战力可达天象巅峰,完全当得起剑神称号。 林间哗哗响动,十多道人影自林中快速奔来,全是龙牙军中高手,他们见到倒在泥泞中的尹昌,全都瞠目怒视。 一个疤脸将军率先出手,脸庞狰狞,一刀横扫千军裂空而至。 大刀势大力沉劈下,可在离着西门吹雪三寸距离时停下了根本砍不进去。 疤脸将军骇然时快速反应,身体在空中一转,稳稳落地。手中大刀再度劈斩,用尽了全力再斩一刀可依旧无法破开那薄薄的三寸距离。 疤脸将军不信这个邪,疯狂出刀,那三寸距离就像是天堑根本无法逾越。 武夫有句话不悟气机,不通宗师。若练武练不出气机,武夫一途将终止在先天境。 读书读深意,练武养气机,这是天下文武两途的拦路虎。多少练武之人一辈子在那里哼哼嘿嘿,都没琢磨出气机为何物。气机难练,更难用,若不是天赋惊艳的天才,只得师傅领进门才行。 他们龙牙军是皇帝亲军,练着天下绝大部分武夫都羡慕的上品功法,更配有强大武夫教导,不用自个费心琢磨。像他这种龙牙军中的二等将军,更有幸得到天象武夫指点。他气机积累十年,已经能气机流溢到身外形成类似于罡气的防御。 可眼前这位的气机浓郁到令人发指,如果说他的气机是一池水,那眼前这位就是汪洋大海,无法估量。 他的刀能劈小池,哪能劈开汪洋大海。 西门吹雪抓起腰间古老黑剑,并没有拔剑,只是用剑鞘闪电般点在了疤脸将军胸口。只听见砰一声,胸前轻甲被点碎,整个胸膛也都碎裂了。他的精气神连同胸腔好似一同被打散了架,顿在原地。 剑鞘又是一扫,体重起码有两百多斤的疤脸将军在空中旋转了三四圈,砸在了泥泞中,整个人已经完全没了声息。 那十几个冲来的龙牙军将军骇然失色,收住了脚步,龙牙军中以步战悍勇着称的疤脸将军在西门吹雪面前走不过一招。 贾诩轻声道:“西门先生,都杀了吧。” 西门吹雪平静点头,向前走去,依旧没有拔剑的打算。 十几个宗师依旧没资格让他出剑。 一个拿着宣化板斧的黑脸将军咬牙道:“一起上。” 十几个龙牙将军鼓动内力,全身气机如沸水翻腾,全部涌向手臂,要施展全力一击。 西门吹雪脸不闪不避,这些龙牙将军破不入他的三寸空间,西门吹雪剑鞘闪烁,碰一人便倒一人,俱是剑气破体,死的不能再死。 在连续死了四个将军后,其他人晓得了差距,身形倒掠,拉开了距离,不敢再上。 西门吹雪继续踏步向前,忽地有白光激射而来。 郭威背后那持弓将军崩溃了,他大口喘气,死死盯着这一箭,希望这支聚集了全力的浩然箭能有作用。 砰的一声,粗大白箭裹挟着无坚不摧的箭势撞在了西门吹雪身前三寸,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可惜依旧没能穿透三寸,没能撼动西门吹雪半步。 剑鞘轻轻点了白箭,它便崩溃,烟消云散。 望着西门吹雪闲庭散步,白衣如仙的超然姿态,贾诩不由感叹道:“天下又多一白衣。” 西门吹雪再进一步,眉头微挑,看到了暴雨林中有一人闪身而来。 第157章 人如其名董大器 风声雨声,雨打树叶声很是乏味,还不如林中两股气机暗暗较劲来的有趣。 西门吹雪持伞停步,看向气机暗发的来人。 来人是个麻衣老人,他于雨中行走,即便现在大雨滂沱,也不见半点雨水落在身上,衣服始终干爽,好似雨水都在有意避让着他。 三朵水花在西门吹雪身前三寸迸射荡开,如同莲花绽放,随即见到有三块指头粗细的铁锭被西门吹雪的气机弹开,在雨中翻了几个跟头,飞回了麻衣老人的衣袖中。 这是一次杀机重重的试探。 麻衣老人跃众而出,出现在了西门吹雪前方,老脸微微凝重,刚才的试探虽未起效,但多少试出了些门道。 麻衣老人轻声道:“桃花剑神有剑十二,擅长飞剑杀人术,你不是邓太阿?”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摇头。 麻衣老人不由感叹起来:“先出了个邓太阿,现在又出个用剑高手。天象境接连出现,这天下是怎么了。” 以往岁月中天象高手已是人间一流,屈指可数的存在。但近些年来,天象高手出了许多,即便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困居藏书楼中也有所听闻。 天象高手是夺了天机气运之人,天机气运有限,注定天象境不会太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西门吹雪生性冷僻,不熟之人懒得交流。他踏步出去,手掌向前横扫,垂天雨幕被这一掌切割成两截,一道水滴串连而成的剑气将雨幕切豆腐般切开,拦腰而来。 麻衣老人抬手砸断了剑气,两断的剑气向他身后掠过,一片树林被整齐切断,轰然倒塌。 下一瞬两股磅礴如龙蛇游水的浩大气机轰砰然撞击在一起,好似风雷激荡,又如万马奔腾,震得泥水飞溅,俩人间一大片空间被庞大气机压榨的风雨于一瞬蒸发。 麻衣老人周身气机外放,雨水在身前汇聚成两条身形粗大的蛟蟒。 蛟蟒向前滚动翻涌,如出江水蛟龙悍然掠空,狠狠撞在西门吹雪身前三寸,西门吹雪退后一步,古老黑剑向前一震,两条蛟蟒同时炸裂。 麻衣老人动了,弓腰前奔,五指成钩,抓住了一尾由雨水聚集而成似蛟蟒般的水刀。 到了他们这种大天象境界,借天地之力不要太轻松,攻击手段早已随心造就,便是随手折断一根树枝也可挡住千锤百炼的精钢剑。 骤然发力,水刀斩出,威力大有拦海断江的气魄。 西门吹雪生冷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惊色,他那一直未出过鞘的古老黑剑终是铿锵出鸣,绚烂剑光闪过,蛟蟒水刀轰然炸开。 麻衣老人甩袖,三块铁锭再度飞出,砸过雨幕,悍然撞去。西门吹雪剑出三闪,三块被麻衣老人蕴养了七十年早已堪比神兵利器的铁锭当即失去光彩,掉落在地。 麻衣老人身形所至一条直线,风雨荡开,出手便是极狠辣的一拳,这一拳裹风携雨,借用了附近十里天地之势,大有拳开长生路的气势。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长剑一斩,拳剑交碰,两人各自后撤数丈。 麻衣老人双手朝天一抓,倾倒下来的暴雨聚成了两条浩大水龙汹汹袭来,两龙长贯而下,江西门吹雪所在地方炸爆。 水龙虽强,但他知道要杀这白衣还不够。他再度踏步,每一次踏足泥地都是一声闷响。身上气机不断叠加,越来越烈,如滚烫沸水,雨水落下时就被蒸发。 麻衣老人名董大器,七十年前以一双铁拳,三块铁锭博得江湖威名。后为寻突破,闻拳天下势力,几次生死,但都未能突破,最后冒险入皇宫偷盗秘笈,可惜失败最后做了藏书楼的守楼人,一待就是七十年。 借着藏书楼的秘笈苦修二十年,终气机圆转入天象。而后阅尽藏书楼中万卷秘笈,以万般道化己用,破千关,步步登高台,一鼓作气登上天象后期境。 七十年如一日,舍世俗欲才有如今的大天象气象。 四十岁前江湖客,四十岁后守楼人,董大器如今年一百一十岁,人虽老,但力更足。 气机攀升至巅峰,先前落地的三块铁锭忽地重新莹亮起来,飞射到董大器身前。 一拳轰在铁锭上,铁锭嗡嗡响,于一瞬激射而出,速度与雷电也差不了多少。 一直不闪不避的西门吹雪终是侧身,铁锭斜着砸在地上,轰隆一声巨响,砸出了丈深大坑。 这便是董大器四十岁前的绝技,年轻时偶然得了道家的御气养物术,便想学道门养剑御剑,但他不通剑道,便别出心裁的打造了三块金锭。 剑仙御剑杀人,他董大器可御金锭砸人。 而后更是将御金锭之法融合他的拳法中,算是开了新的流派。 入藏书楼七十年,他换金锭为铁锭,蕴养了七十年,铁锭越养越小,重量却越来越重。 别看铁锭只有指头粗细,但经过他一拳冲击下,可以轻易砸碎一座山。 董大器连续两拳,两块铁锭再次射出,西门吹雪可避开一块,一剑斩落了另一块铁锭。 三块铁锭再次飞回,又是三拳,又是三声惊天响动。 铁锭砸出又飞回,往复不断,林间被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坑,十里林尽毁,被砸的坑坑洼洼。 邓太阿有剑十二,他亦有三块铁锭,自觉不弱什么。 西门吹雪眉头紧锁,董大器的御铁锭手段不够爽利,让他有些不悦。抓住机会全力挥出了一剑,三块铁锭被一分为二。 他一步踏出,人来剑来。 身上剑气粗壮如山峰。 董大器气机沸腾,不惧分毫。 两两相撞,两人周围落雨全部蒸发,头顶磅礴大雨一瞬间定格静止。 董大器任由西门吹雪一剑穿过手心,一掌拍在他额头上。 两人各自后撤数丈。 董大器那条挡剑的胳膊下垂,滴血不止。 西门吹雪额头铁青,也不好受。 空中被定格的暴雨失去了束缚般急速下坠。 贾诩沉声道:“西门剑神,可以了。” 西门吹雪眉头微皱,有些遗憾的归剑入鞘,看了董大器一眼,冷淡道:“你的拳很不错,可惜不是剑客。” 西门吹雪嗜剑如命,最喜和剑客问剑,不是剑客终究少了几分交手的兴趣。 西门吹雪转身离开,贾诩、掩日等人在前,他在后。 董大器没有动,看着被穿透的手掌,默不作声。 一个黑衣人鬼魅般穿雨而来,停在董大器身侧,沉声道:“我们联手能否杀他?” 董大器沉声道:“他已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我们联手大概有七成机会杀死他,但我们要死一个。若非要杀他,我们两命可换他一命。” 黑衣人不再说话,转身消失。 第158章 本帅杀你,你断无活路 这场特大春雨下了足足三日,大地都给浇透了,也带走了极寒之冬的最后寒意。 这三日对龙牙军而言极其难过,贾诩的烈性瘟疫随雨而落感染了过半的龙牙军卒。 卫铮在发现贾诩爆开的浩然气时就有感雨水可能有异,立马开拔,转换营地。并且对龙牙军上下按照淋雨的不同程度进行隔离,医师、儒士在全军进行检查,但还是阻止不了烈性瘟疫的爆发。 这次的烈瘟疫极为迅猛,不过一日出现了首例死亡,这只是开始,当天就死了百人,更多的龙牙军卒病情加重。 若不能及时解决,龙牙军可能要死至少千人,至少过半龙牙军卒暂时无法行军。 龙牙军营最中间,五百儒士坐高台,不惧暴雨,手捧儒家经典,诵读浩然,掌册大监郭威也在其中。 龙牙主将卫铮站在雨中,仍大雨滂沱砸身,身后诸将全都神色凝重,不苟言笑。 高台中间,五百儒士拱卫一老儒,五百儒士的浩然气紧接涌入他体内。 这老儒士是龙牙军中唯二的儒家君子,现在是唯一。 尹昌是儒将,擅长战场杀敌诗句。这老儒是不善杀敌诗句,专攻救人诗,是龙牙军的医官之首。 龙牙军中五百儒士,三百杀人,两百救人。 两百的救人儒士便是这老儒所管。 老儒身前悬浮一页玄奥无比,浩然凝结的古朴书页。 书页上只有四个字曰天地浩然。 此时这四字莹莹放光,洒落出一缕缕最为纯粹的浩然气,纯粹程度便是大儒都不及。 这一缕缕的浩然气如白线细蛇钻入老儒体内。 只听到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老儒身上已达顶峰气机忽地如沸水翻腾,破了极限,陡然暴涨倍于余,一路直上君子巅峰,朝着那更高的大儒境迈进,可惜最终无法突破大儒。 最多算个半步大儒。 老儒满脸遗憾,不过立马又正色,对着身前古朴书页恭敬一拜,虔诚道:“后学末进叩谢圣人。” 这一纸古朴书页来自圣人亲笔,虽是圣人随笔所写,其上依旧有儒家圣人的浩然意志,对儒士而言就是圣物,贵不可言! 老儒恋恋不舍的一挥手,圣人书页飞入龙牙军主将营帐,被董大器抓住,郑重收起。 老儒朝着营帐恭敬一拜,董大器微微侧身,这不是拜他的。 老儒神情肃穆,无悲无喜的踏着浩然气,步步登天,咏诵古诗:“古人医在心,心正药自真。” “今人医在手,手滥药不神。” “我愿天地炉,多衔扁鹊身。” 一步一句,一句落身上的浩然气便浓烈一分。 老儒登至十丈高处,读出最后一句:自然六合内,少闻贫病人。 磅礴浩然气汇聚出一尊十丈纯白人影。 这便是救人诗《医人》诗意。 十丈人影伸手向下一抓,龙牙军士身上感染的烈性瘟疫被抓了出来,一缕缕深紫疫气飞入人影手中。 董大器负手望天,摇头轻叹道:“自碎文胆,舍身取义,这韩谒算是真君子。” 为救龙牙军,老儒舍身取义,自碎文胆将救人诗意发挥到极致救回了绝大多数染病军卒。 昏暗的营帐中传来冷漠声音:“五百儒士的浩然气加持,圣人意志加身,还自碎文胆依旧跨不过大儒境,终究潜力不够。 他一人换龙牙数千人,死的值得。” 董大器对里面之人的狠辣诛心语不置可否。 空中那位旷世医圣之影崩溃,带着贾诩的算计消散了。 老儒浩然力竭,从空中坠落。 卫铮一跃而起,抱住了老儒。 老儒自碎文胆,生机断绝。 卫铮痛心疾首,不过两日时间,龙牙军先后失去文武君子,这损失比死了五个宗师将军还要严重。 卫铮仰头大吼道:“韩谒韩文胜,龙牙军首席医官,于衡顺历二十六年春舍身起义,全军拜送韩文胜。” 龙牙军上下皆单膝跪地垂首,送别这位舍身取义的韩君子。 三日之后天空放晴,大地暖回春。 有数百未完全康复的龙牙军卒被送走,余下龙牙军继续前进。 来时一万骑,入甘州只剩下八千骑。 贾诩完成了任务已回少陵城,沿途没有干扰,龙牙军的行进速度加快。 于此同时,甘州大江旁军帐连绵十里,西境十万大军驻扎于此地。 嘉禾关守将章赫光抽调西境三关十万兵力早已开拔出境,只是没想到龙牙军被阻,章赫光不得不停军驻扎,等待消息。 这一日有信鹰至,传来了龙牙军入甘州的消息。章赫光立马整军开拔,兵发少陵城,与龙牙军回合。 十万大军刚刚起兵,忽地三里外的甘州大江汹涌起波澜,浪起千重,有一黑影于大浪中行走。 刹那落于大浪潮头,此人一身星云锦劲装,头戴渔翁斗笠,脸上扣着一方玄铁鬼面,浑身上下不露一寸皮肤,神秘的很。 他腰跨环首唐横刀,右手持按刀柄。只是站在那里,就感觉他强的可怕。 忽地大浪拔高十数丈,如一条跃水白龙,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圆弧。 白龙跨过江岸冲向十万大军。 章赫光骇然失色,立马阻止军中高手拦截大浪。 数十先天、宗师武夫齐齐出手,但依旧阻止不了这条势不可挡的白龙。 白龙撞击十万大军,一瞬间将军阵冲毁,过半军卒被冲走,最远者被冲到五里之外,伤亡无数。 章赫光从地上爬起,浑身湿透,望着哀嚎遍野的大军,悲愤交加,这十万大军有一半是他的兵啊。 忽地他脊背生寒,寒入骨髓。 面色悚然,眼睛迅速瞪圆,看到了那立于白龙潮头的神秘人诡异出现在了他面前。 章赫光连忙后撤,握刀大吼道:“快杀了他。” 章赫光麾下心腹拔刀围杀神秘人。 神秘人身形一闪,有寒光凛于空中,围杀的几十人全部身体分离,死状凄惨。 章赫光惊恐大吼:“我是嘉禾关主将,大衡正三品大将,你不能杀我。” 神秘人无情出刀,寒光一线,章赫光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头颅爽快掉落。 神秘人冷淡一句:“本帅奉命杀你,你断无活路。” 神秘人捡起章赫光头颅,潇洒离去。 西境十万大军于甘州大江畔被一人拦截,十万大军伤五万,死五千六,主将章赫光被斩去头颅。 第159章 一千杀一千 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龙牙军为了赶时间不由得提速,可在三日后龙牙军的速度一降再降,最后停军驻扎在了一县城中,因为卫铮收到了甘州大江边一人破十万的消息。 章赫光死了,十万大军死伤严重,但并没有溃散,再一次集结。除去伤势严重者,有六七万边军继续行进,因马匹损失巨大,速度慢了很多。 龙牙停军就是再等这六七万边军。 过去两日,县城城头上,卫铮挎刀而立,目光远眺,能见到极远处有白光黑点而来。 再过半个时辰,白光是白马白甲,黑点是黑马黑甲。 大雪龙骑军与铁鹰锐士主动出少陵,要与龙牙军正面碰一碰。 上万铁骑浩浩荡荡而来,停在县城前五里。 县城门洞开,卫铮没有选择据城而守,亲率龙牙军出城。八千龙牙尽皆不语,只有铁蹄踏地的轰隆。 每个人脸色坚毅,目露凶光,煞气很重。这一路走来,路上种种变故让这支大衡最精锐的铁骑人人生怒,尤其是文武君子的死让他们心中压抑到了极致。 此时的龙牙军就是一头怒到极致的恶虎,一旦放出,不将人撕的粉碎决不罢休。 隔着五里,两军散发而出的滔天军煞在滚动冲撞,卷起无序乱风,地上刚刚破土而出的草苗被撕碎,于两军间飞舞。 卫铮一人一骑策马而出。 李景源红甲白马饶有兴致的看着卫铮单骑过五里至身前。 卫铮翻身下马,微躬算行礼,沉声道:“龙牙军主将卫铮见过太子殿下。” 李景源明知故问道:“龙牙军不在京都拱,跑到甘州来做什么?” 卫铮面无表情回道:“龙牙军奉旨出京,至于为何,太子难道不知道吗?” 李景源哈哈一笑道:“本宫知道什么?” 卫铮沉默,随后轻声道:“听闻太子亲军横灭甘州江湖,先后灭西蛮五六万铁骑,卫铮想见识一下太子亲军的厉害。” 李景源眉头一挑,眯着眼道:“想怎么见?” 卫铮沉声道:“各出一千骑较个胜负?” 李景源呵呵道:“刀剑可无眼。” 卫铮不假思索道:“太子若怕了,可以不答应。” 李景源哈哈大笑,指了指卫铮轻轻摇头,陡然间笑去眼含煞,清冷道:“给你一刻钟挑人,一刻钟后便较个胜负。” 卫铮默然点头,调马而回。 袁左宗立马道:“殿下大雪龙骑军愿出战。” 司马错紧跟着道:“铁鹰锐士当为先锋迎战。” 李景源心中已有计量,问向身侧贾诩:“文和怎么看。” 贾诩轻声道:“龙牙军虽稍逊大雪龙骑军,但确实是精锐中的精锐,真要动真格的一千龙牙必死绝,但一千大雪龙骑军也要折损大半,不值当。” 李景源点点头,轻声道:“这一战交给铁鹰锐士,我只有一个要求。” 煞气凛然道:“一个不留。” 司马错当即抱拳道:“是。” 司马错策马而出,选出了一千铁鹰锐士出战。 李景源目光凛冽的看向县城,隔着五里依旧能看到城头负手站立的人影,轻声道:“想证明龙牙无敌?我偏让你颜面扫地,踏碎你的自信。” 白甲军中出黑甲,一千重甲黑马一线开,马踏向前,犹如铜墙铁壁走。 卫铮好似早有准备,一千龙牙出了战阵,红甲黑马,同样是重骑。 卫铮选的是龙牙最精锐的夔字营。 夔字营人均三品上武夫,配龙鳞重甲,黑镖重马,曾有一千破万骑的显赫战例。 两军行至冲锋距离,夔字营领军将军高举方天大戟,一千龙牙重甲战尽皆拔刀,一个月来压抑的愤怒化作昂扬煞势。随着一声呼喝,龙牙重骑如出出柙恶虎,发起冲锋。 铁鹰锐士几乎在同一时间拍马冲锋,以迅雷之势向前推进。 两军俱是沉默,只有马蹄捶地声如雷,冲刺蓄势。 红甲持刀,黑甲持剑,两军千骑都有胜万骑的滔滔军势。 初次碰撞便如山洪冲泄,人仰马翻,红甲掉落更多。 夔字营领军将军吕爽,龙牙四牙之一,宗师境修为,手持方天大戟,兼修横练功夫,膂力超群,是冲阵杀敌的万人敌。 但是他与铁鹰锐士副将的争锋相对,他的冲阵大戟竟是被霸气绝伦的重剑斩断,擦身而过,玄黑重秦剑与龙鳞重甲一阵剧烈摩擦,擦出了一大串火星。 四牙之一的吕爽竟是在一击中被斩落马下。 吕爽如是,龙牙重甲的境地也差不多。 夔字营虽是大衡最强重骑,携着积累的怒火,战力达到巅峰,但面对上纵横战国的大秦铁鹰锐士依旧不够看。 夔字营在冲阵对垒开始就落入下风,而后劣势更明显,几乎被压着打,死伤越来越大。 卫铮明显坐不住了,夔子营的一千重甲可是龙牙底蕴,绝对不能死光。一咬牙领兵上前,要终止这场较量。 但是李景源可不会给他机会。 李存孝直接跃马而出,一步二十米,绕过了交战区,拦在卫铮前方,抬手轻招,示意他们放马过来。 卫铮怒喝道:“冲过去。” 龙牙军二等将军带着数十铁骑拍马冲出,策马提刀杀去。 李存孝咧嘴狞笑,连大槊都不用,只是赤手空拳。大踏步跑起来,对着首当其冲的龙牙二等将军坐下重马生硬撞在一起。 龙牙军重马皆是高七尺,重过两千斤,冲锋之力即便是先天武夫都能撞的半死。 但李存孝何许人也,他一记铁臂撞山竟撞折了战马脖颈,将座上二等将军连人带马一起撞飞出去。 李存孝大手一张,闪电般扣住了二等将军的脖子,凶残的捏碎了喉骨,并将他当作武器投掷出去,砸到了四五骑。 李存孝继而加快步伐,双脚踩踏地面如轰鸣,不输马蹄声。有两骑正面冲来,双手摊开,向前猛推,两骑四蹄悬空,给推上了天。 他踏步不停,有一骑不敢冲撞,勒马悬停,马蹄高高扬起,当头重重踩下 李存孝大手向上一撑,握住力沉千钧的马蹄,骤然发力,竟是将这匹重马给生撕了, 没了坐骑的龙牙军卒身形下坠,李存孝一拳砸在胸口,甲胄与胸口一同炸开,当场毙命。 李存孝杀人如草芥,百骑挡不得。 卫铮骇然叫停了龙牙军,不敢再冲。龙牙军中持弩者沉默抬弩,只等卫铮发话,立马万箭齐发。 李存孝也停步,站在那里,赤手空拳,一夫当关。 县城城头上董大器面色凝重抬脚踏步,要去叫停这场较量。 可一道锋芒隔着五里落在了他身上,董大器抬起的脚步,迟迟不敢落下。 抬头看去,五里之外李景源身侧邓太阿含笑看着,黄梨木剑匣已经打开,十二小剑随时出手。 “罢了,这一千重骑就让他杀吧。” 一声沉重叹息在身后响起。 第160章 皇位做赌注 两军之间,李存孝一人拦龙牙,邓太阿十二剑让守楼人董大器不敢动弹。 卫铮就这么看着夔字营一千重骑兵被一千铁鹰锐士斩杀殆尽。 同样的一千骑,正面对垒,龙牙最精锐夔字营死绝,铁鹰锐士只死亡十数人,其间差距,大到难以想象,龙牙重骑败的很彻底。 今日后龙牙军大衡第一的名号易主了。 董大器落下城头,一步数十米,越过龙牙军,朝着李景源疾驰而去。 李存孝眼睛一亮,大踏步而出,拦截董大器。 董大器道:“此战已经结束,该说正事了。” 李存孝狞笑道:“说甚废话,先接我一拳。” 董大器脚步稍稍停顿,探出一臂,手掌侧了侧,无视其汹涌拳罡,只是搭上拳背,手掌化钩,固住拳头,向一侧快速引去。 李存孝面有异色,瞬间缩手,左手快速抬起抵住了董大器黐手反击。 右手抽回再度递出猛烈一拳,董大器双脚转动,步伐飘逸,双手快而有力的卸去李存孝的刚猛劲拳。 李存孝力过千斤,拳可破山,招式刚猛。而董大器选择以柔克刚,藏书楼中七十年,读了无数秘笈和心得,招式套路早已烂熟于心,什么招式用什么化解娴熟近本能。轻描淡写的破了李存孝的刚猛之劲,一时间李存孝空有一身天下罕见的勇力,竟是讨不到半分好处。 董大器抓住机会化拳为掌向前一推,绵柔之力将李存孝壮硕身躯推出两步。而后快步进前,一式肩靠泰山直接靠在李存孝胸口。 李存孝精妙的连撤三步,让那一瞬巨力卸去大半。而后打出了更为刚猛的一拳。董大器这次没有躲,也递出一拳,更快更猛,气机就如滔天洪水开闸,倾泻不止。 两人之间因这一拳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李存孝高大健壮的身躯被轰倒退两丈。 董大器两步腾空而起,一脚踏下。 李存孝探手拖足,董大器借势飞起,李存孝被这一脚踏的失去重心向后倒去,单手按地,一个鹞子翻身重新站起。立马双足骤然发力,地面炸出两个大坑,身形如长虹,追向董大器。 李存孝身着重甲,追不上身法超凡的董大器。 董大器先一步落在李景源面前,李存孝后追而至,还想出手,被李景源叫停了。 李存孝收拳,对着董大器冷哼一声道:“老家伙,有点东西,下次我持槊与你打一场。” 董大器置若罔闻,看着这位掀翻了甘州的天骄太子,神色复杂道:“太子又见面了。” 李景源面无表情的俯看他,淡淡道:“藏书楼中老先生的教诲,本宫至今还记得。” 董大器苦涩一笑,没想到李景源如此记仇。 他轻轻摇头,收拾好心情,沉声道:“太子殿下,城中有人请你一叙。” 李景源似乎知道请他的是什么人,没有说话,只是轻夹马腹,向前走去。大雪龙骑军和铁鹰锐士紧随其后,过五里和龙牙军碰面。 卫铮沉声道:“只许太子殿下一人入城。” 李景源歪头看着他,轻声道:“你是嫌龙牙军死的不够多?你要是找死,本宫可以成全你。” 卫铮脸色铁青,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因为数道可怕的杀机锁定的他。 龙牙军拔刀持弩,只要有军令,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冲阵。龙牙军卒不惧生死,亦不会退让。 袁左宗冷哼一声:“抽刀。” 大雪龙骑军齐齐抽出北凉刀,对峙起来,双方再度剑拔弩张。 董大器沉声道:“够了,卫铮,龙牙军让路。” 卫铮攥紧拳头,无奈挥手,悲愤吼道:“让路。” 龙牙军咬着牙齐齐让出了一条入城小径。 董大器拱手道:“太子殿下可带五骑入城。” 李景源没做回答,点了五人跟随。无视龙牙军卒愤怒目光,慢悠悠的穿过小径入城。 董大器于前引路,来到了一座客栈前,有数百龙牙铁骑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李景源翻身下马,领着邓太阿五人进入客栈。 客栈中已无闲杂人等,只是在客栈隐秘角落有不少微弱气息浮动,藏着不少暗手。 上了二楼,来到客栈的一间僻静厢房,郭威此时站在门外。 李景源走来时,郭威鞠躬,平静道:“只能太子殿下一人进去。 李景源径直推门直入,郭威关上了房门,站在门外,只是在邓太阿等人的注视下,郭威遍体生寒,好不自在。 一个李景源无比熟悉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景源。 李景源也平静地看着他,俩人对视了十几息后,才慢悠悠鞠躬道:“儿臣见过父皇。” 中年男人正是本应该在广德宫闭门祈福的衡顺帝。 衡顺帝怒拍扶手,阴沉道:“太子,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跪下。” 李景源右手按着剑柄,无动于衷。想用皇帝的名头压他,几个月前可以,现在远远不够。 他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用同情换生机的太子,他今非昔比了。 李景源平静道:“父皇,拿我的命做局,你做的太过了。” 衡顺帝眸子中戾气爆起,怒指李景源,低吼道:“无君无父,信不信,朕废了你。” 李景源轻轻一笑,摇头道:“我不信。” 衡顺帝气的脸都在抖,直直望向李景源,第一次不掩饰他的杀意。 李景源浑不在意,洒然笑道:“你是真心想废了我,但是你做不了主。要不然在我坏了你甘州之局,在我拦截郭威的时候,你就应该昭告天下废黜太子,而不是这般鬼祟的瞒着天下人来甘州。” 又平静道:“是皇宫里的那位老祖宗不许你废我吧,他更看好我对吧。” 衡顺帝杀气转瞬即逝,满脸阴霾,不曾想到李景源会这般袒露回答,他明显感觉到了李景源的生分,俩人之间已经生疏到没了父子情分,一时间沉默不语。 衡顺帝悄悄叹息,坐回椅子上,平静的不带语气起伏道:“你以为被老祖宗看上是什么好事吗?” 李景源眉头一挑,这其中还有隐秘。他一直在探查宫里那位老祖宗的身份,只是这位老祖宗太神秘了,罗网至今也就大致推断了宫里老祖宗身份可能两百多年前助力太祖皇帝开国的李氏先祖李长天。 李景源想打探一下,尝试着问道:“为何不是好事。” 衡顺帝突然冷笑道:“你若有机会自然就会知道。” 李景源有些遗憾,只得转问道:“父皇这次瞒这天下人来甘州意欲何为。” 衡顺帝平静道:“老祖宗许了我们一局父子局,此局以大衡皇位为赌注。你赢了,朕退位,你做皇帝。你输了,自废太子位,自囚皇陵,终身不得出。” 第161章 你在庙堂,我在江湖 甘州一县,县中一客栈厢房中,大衡最具权势的一对父子正在以大衡至高无上的权柄对赌。 李景源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以皇位做赌注的父子局太出人意料了。 衡顺帝就算再如何愤怒也不会如此简单粗暴的拿皇位开玩笑,那这一局父子局本质是宫里那位老祖宗的对衡顺帝不满,迫使衡顺帝孤注一掷。 想通其中关节后,李景源轻笑道:“我为何要入局?” 衡顺帝冷道:“老祖宗钦定了这局,你就必须入局。” 李景源呵呵一笑,宫里的那位老祖宗固然强大,甚至大可能是先天第四境武夫,但那又如何,他何惧之。 衡顺帝见李景源嘴角若有若无的不屑,冷漠的神情归于祥和,淡淡道:“堪比天下第三的剑神邓太阿,一剑压董大器的白衣剑神,还有引甘州大江水冲十万大军的神秘人,活阎王大监赵高,刚才一夫当关的李存孝。 你身边确实人才济济,这一点朕不如你。 但不要以为有这些天象高手在,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老祖宗的强大不仅在实力,更在两百多年来积累下来的人情,不是你可以拒绝的。 你如果不信,可以试试。” 李景源眉头一挑,沉思片刻后,先问道:“这场父子局的内容。” 衡顺帝面无表情道:“这场父子局我俩各有一局,你之棋局在江湖,我之棋局在庙堂。 如今的江湖隐约已经不受控,那些强大宗门割据一地,不尊朝廷,恃力乱禁,动辄匹夫一怒敢叫权贵血溅三尺。 东海那位天下第一,更是独占一城,朝廷官吏不得入,最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佛门寺庙私占大量土地,朕曾经让暗卫查过,天下土地有两成隐匿在寺庙手中,他们不交赋税,已经严重损害了国库收入。 道门、儒家亦有此情况。 江湖恃力乱禁,三门、大派侵地私据,严重影响了大衡国力。再不解决,江湖将成为大衡乱因。” 李景源淡淡道:“大衡带甲百万,你给我五十万兵卒,我可马踏大衡江湖。” 个人武力终究有限,千人敌人万人敌又如何?终归是敌不过军队的剑戟大网。 牧武城的天下第一又如何,大衡百万甲士让他去杀,他能杀多少,五万还是十万。那天下第一终究是人,是人就会有力竭之时,终究会被不计其数的兵马硬生生耗死。 衡顺帝呵呵一笑,摇头道:“江湖之乱不可大动兵戈,一旦激起整座江湖的仇视反抗,大衡将会被这座江湖拖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再者说西戎、北狄虎视眈眈,时刻都想侵入中原。一旦江湖反噬,他们定然会趁机出手,到那时大衡极有可能崩溃。” 李景源听闻此语,没有反驳,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心里很清楚,马踏江湖需要合适的理由,一个让天下人都信服的理由。 比如他马踏甘州江湖就是以弑君案做借口,大衡江湖虽不满,但也无话可说。 衡顺帝继续说道:“此局有三年,三年中你要解决江湖隐患,而我要解决庙堂与世家勋贵威胁。 三年一过,老祖宗做评,定我父子胜负。” 李景源摸索着定秦剑剑柄,缓缓说道:“我可答应此局,但需要你应允一事。” 衡顺帝轻声道:“何事?” 李景源淡淡道:“我听闻过大衡曾经成立过专门处理江湖问题的镇武司,后来因为天下第一被取缔了。 既然是处理江湖乱禁,自然要名正言顺。 我要父皇亲自下旨,重建镇武司,我为司主。” 衡顺帝几乎没有犹豫的点头答应:“可。” 李景源接着道:“镇武司由我一人独掌,且有无限募兵之权。” 衡顺帝眉头紧锁,面无表情道:“无限不可能,最多只能招募十万兵。” 李景源随即起身,淡淡道:“够了。” 只看了衡顺帝一眼,眼神微冷,平静道:“这一局便从开始吧。” 这对父子到这里已是彻底撕破脸皮,父子局中无父子,谁输了便是离死不远。 李景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房门开启又关上,厢房陷入寂静。衡顺帝面无表情的坐着,一瞬间座椅扶手被捏的粉碎。 他自登基以来,有过被动,有过让步。但还未被如此轻视过,关键是对方还是自己曾经没当回事的儿子。 这份屈辱让步心中压抑住的愤怒被扩大无数倍,戾气十足。 他深吸一口气,二十六年的帝王生涯他的养气术已至臻境,轻而易举就压住了心中戾气,脸上古怪一笑,轻轻道:“吴老监正说过大衡气运异常,异常在皇室,同样异常在江湖,这座江湖压不得的。” 李景源以往所行种种,对江湖势力行事最为霸道。所以衡顺帝才让李景源入江湖,就是让他的霸道引起江湖仇视,这是借江湖杀他。 李景源策马而出,领万骑回少陵。 李景源回头看了一眼县城,冷冷一笑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大衡这座江湖势大又如何,我压定了。” 他入这场父子局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怕那神秘的李家老祖宗,而是此局让他入江湖,太合他心意。 横扫甘州江湖让他尝到了甜头,早有心思对付其他州的江湖。 这场父子局来的很及时,只要顶着镇武司的名头,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入江湖,不断去完成【暴压江湖】任务。 此外还有一点原因,甘州之局后他已成衡顺帝、董正道等人的心腹大患,若回京都必被挤压,必将事事掣肘,寸步难行。 既如此还不如不回京都,不入朝堂。于江湖中发展壮大,待到势大力足后再杀回京都,杀他个天翻地覆。 至于父子局的胜负并不重要,赢了固然好,输了他也不会认,大不了就真刀真枪的斗一斗。 三年时间,足够他走到俯看天下人的高度。 至于大衡,他不在意。 大衡乱了又如何,崩溃了又如何,大不了学学太祖皇帝,再开一座大衡。 第162章 千年襄阳 父子一别半个月,天下出了两件不得了的大事。 第一件事是龙牙军大衡第一铁骑的名号易主,太子亲军的铁鹰锐士摘得了第一之名。 第二件事更大,被取缔二十年的镇武司衙门重新挂匾建衙,司主更是最近名震天下的太子。 镇武司是专门管理江湖的衙门机构,它的重建意味着朝廷不再放任江湖乱局,而行事霸道得太子担任司主更加表明了朝廷整治江湖的决心。 此事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稍微有头脑的江湖势力都有所收敛,有甚者直接闭山封门,想就此脱身。 少陵城刺府,李景源接到了镇武司司主得官袍印信。 李景源打量着手中的满黄大印,轻笑道:“衡顺帝倒是舍得,提级建衙,位高锦衣卫两级,这是想尽办法把我推到江湖的对立面啊。” 原先的镇武司司主是正四品官职,而现在重建的镇武司司主直接跳三级到了正一品,官署衙门规制远超锦衣卫,就连已经锦衣卫已经收回的先斩后奏特权也被赋予镇武司,甚至还添加了奏不上堂四字,这意味江湖事由镇武司全权做主,不用上奏朝廷。 镇武司的权力已经达到没边了。 但这也意味着李景源日后所行所做皆是他个人行为,江湖人如果寻仇,也只找李景源一人。 贾诩轻摇儒扇,轻笑道:“借刀杀人下重饵,衡顺帝的帝王心术确实厉害。” 李景源并不在乎,自信笑道:“他在借刀杀人,我又何尝不是在借势。镇武司十万兵权到手,便是与这座江湖为敌又如何呢。” 从【暴压江湖】任务开始,他就注定要站在江湖的对立面。 李景源轻声道:“文和,你需要即刻动身,想办法让大衡这座江湖乱起来。” 贾诩起身笑道:“殿下放心,我必定给殿下找好大开杀戒的理由。” 李景源需要大开杀戒的理由,如果没有理由,那就去制造理由。 李景源轻轻说了声:“不良帅。” 一道人影鬼魅般出现在了大厅中,来人正是当初在甘州大江引江水冲十万边军的神秘武夫。 【一州归心】任务总共有两个奖励,其一是白衣剑神西门吹雪,而第二是个无双势力,来自【画江湖】系列中的不良人组织。 来人便是不良人最高首领不良帅—袁天罡。 李景源不怕宫里那位老祖宗的底气不是来自邓太阿,不是来自五大天象境武夫,而是这位活了三百多年,凭着丹药叩得长生的不良帅。 袁天罡微微颔首,随后取出一块令牌扔给了贾诩,声音暗哑道:“凭此令一千七百不良人皆归你调遣。” 赵高也取出了罗网令牌,笑着递过去道:“凭此令你可随意驱使罗网。” 贾诩笑着收起两张令牌,拱手道:“多谢两位首领。” 而后伸出一掌,一次翻覆动作,笑道:“有罗网和不良人助力,让这座江湖乱起来轻而易举。” 贾诩一手文和乱武开了三国序章,再一手也能轻易乱了江湖秩序。 当天夜里贾诩在罗网天字杀手保护下秘密出少陵,去了江湖。 三日后李景源也出少陵,这次他只带了大雪龙骑军和铁鹰锐士。 飞虎军、虎卫军、西凉铁骑以及魏武卒全部留守甘州。 既然已经和衡顺帝撕破脸皮,他自然不会将甘州还给衡顺帝。更何况现在甘州万民归服,李景源更想将甘州据为己有。 李景源离开之前下了募兵令,他要募兵十万镇甘州。 甘州近西蛮,多兵灾,因而民风彪悍,甘州勇健儿为兵卒易出精兵,再者甘州多健马,两者结合可练精锐骑兵。 恰巧这次抄家灭门所得金银无数,扩兵十万,绰绰有余。 李存孝若领十万骑兵,这座甘州日后便只尊太子令。 李景源东出昆州,要先拿昆州江湖开刀。 大军浩荡入昆州半日,昆州军便有所动作,六千青甲军以及昆州最强的五千大弩青冠郎一同出现了。 就像是早已在此等候李景源一般。 大弩青冠郎中有一重骑拍马而出,是青甲覆面的青冠郎主将。 司马错蓦然一喝:“停下。” 青冠郎主将立马勒马停在三米外,目光凝视着眼前这些黑甲黑马,尤其是司马错身上的凛然煞气让他都有些骇然心颤。 不愧是一千杀一千,几乎全胜的铁鹰锐士。 心虽骇然,但却不惧,朗声道:“昆州扬武将军金鹏求见太子殿下。” 司马错抬手,铁骑让路,一座豪华车辇缓慢驶出。车帘掀开,李景源捧书未抬头。 青冠郎主将立刻翻身下马,步行两米,单膝跪地朗声道:“昆州扬武将军金鹏拜见太子殿下。” 李景源淡淡道:“何事?” 青冠郎主将拱手道:“兵部军规凡各地军队无圣旨不可擅动,末将为昆州统兵,职责所在,斗胆一问太子殿下带兵入昆州所为何事?” 李景源放下手中这本罕见【白陀山驭剑术】秘笈,抬头看过去,平淡道:“本宫是镇武司司主,有巡查江湖之职,昆州自然也在本宫的巡查之内。” 青冠郎主将随即道:“王爷交代了,太子殿下若是巡查昆州江湖,可去一趟王府。” 李景源挑了挑眉,晋安王似乎早知道他要入昆州,心中思忖晋安王在打什么算盘。不过他要动昆州江湖,肯定是要和晋安王这个地头蛇打个招呼。 轻声回道:“本宫知道了。” 青冠郎主将抱拳作揖道:“末将还有军务在身,就此告辞。” 李景源摆摆手,青冠郎主将起身上马,带着昆州军速度离开。 李景源重新拿起秘笈,轻声道:“继续走吧,去看看晋安王这个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军过了五城十八县,来到了昆州重城襄阳。 大军驻扎城外,李景源乘车辇近襄阳。 襄阳城墙高大挺拔,崪如垒山献。城头有层楼,三楼鼎峙,尤壮观瞻。 少陵城是阴盛奇伟,襄阳城则雄浑古朴。 少陵城有那两百年的风流气魄,襄阳古城也有千年文人儒士积累下来的古韵风流。 各有千秋! 但在李景源看来襄阳的千年文人风流终究少了几分惊心动魄。 只是再过个几百年,就难说了。 第163章 狂妄天下第一 昆州邻四州之地,自古就是五州文人相聚交流的地方,再者襄阳城自古产美酒,多烟柳,五州文人又多了两个聚襄阳的理由。 五百年前大燕时期,襄阳城有大儒设学堂,天下文人儒士趋之若鹜,襄阳城一下子成了仅次于江南的文化中心。 时过五百年,大儒乘鹤西去,襄阳风流少了大半。 两百年前大燕崩溃,天下动乱,襄阳风流又去三分。 直到大衡开国,连续三任名儒任职襄阳守,襄阳才接上了古来风流风。 晋安王就藩昆州的第二年奋发图强,在襄阳定下三年襄阳诗会,每隔三年举办一场诗会,广邀天下文人,诗会夺魁者可得千金,可得晋安王一诺。 襄阳城因二十五年诗会聚了天下些许文气。 此外设下鸡鸣巷。 所谓鸡鸣,取自鸡鸣而起,孳孳为学者,圣人之徒也。 天下凡是想要走仕途的文人儒士可入鸡鸣巷,鸡鸣巷上千房间免费供给文人儒士,吃喝用度更是成本价,最是适合穷儒寒门。 晋安王更是请来告老儒官,国子监的博士在鸡鸣巷中开设经论堂,讲的不仅是儒家经典,更有科举学问,鸡鸣巷学子可免费入经论堂求知求学。 二十五年,从鸡鸣巷走出踏上仕途官场者何止千人。 因而有千年襄阳有千年风流,风流在千年文人,而文人在鸡鸣巷的说法。 车辇过襄阳主街行至王府门前,王府大管家早已等候多时,恭迎李景源入府。 李景源伸了伸懒腰带着赵高与两位剑神入了晋安王府,穿廊过栋,来到王府别院的一座凉亭前。 晋安王此时坐于凉亭,捧书饮茶,颇为自在。 李景源走入凉亭,淡淡道:“王叔倒是自在。” 晋安王轻笑,放下手中书。李景源扫过一眼,竟是【左经四章句】,这不是主流的儒家书籍。 据说此书是百年前一位怪儒解经圣人善论,此书一出世就在儒林掀起轩然大波,曾有大儒评过此书离经叛道,贬低说此书拿来垫桌脚都嫌不稳当。 时至今日此书已经不多,市面上更是难见。 李景源随口问道:“王叔,这【左经四章句】如何?” 晋安王笑道:“他人之废书,味同嚼蜡。我辈之甘泉,甘之如饴。” 李景源挑了挑眉,随手拿过桌上书,随意翻看起来。边看边问道:“王叔,让我来襄阳是为何事?” 晋安王饮茶含笑道:“太子来昆州是为昆州江湖?” 李景源点了点头,头也不抬道:“我为镇武司司主,不为江湖,还能为什么?” 晋安王淡淡道:“江湖虽散,好勇好侠义,不可以力压之。” 李景源轻轻抬头,轻笑道:“王叔在教我做事?” 晋安王直话直说道:“你已经跳入了火坑,王叔不想你被大火焚身下黄泉。” 晋安王沉声道:“镇武司虽然风光,但这位置是火坑,二十年前被取缔便是那牧武城的天下第一一掌毙了镇武司司主。由那一掌起,江湖便借着势而动,镇武司三千人死在江湖过半,自此镇武司一蹶不振,不敢再管江湖,因而被取缔。 你不应该不知道这档子事?” 李景源低头继续翻书,嗯了一声道:“知道。” 晋安王皱眉道:“知道你还做这镇武司司主?” 李景源淡淡道:“当年是的镇武司司主是自己找死,以为携着朝廷之势便可入牧武城拿人,怵了那天下第一的霉头。 我可不是他。” 晋安王点了点头,轻声道:“只要不找死就好,时过二十年,以牧武城那位的胸襟应当不会为难你。 还有只要不去动那江湖中的几家福地,他们也没理由对你这位大衡太子出手。” 李景源呵呵一笑,嘴角掀起些许讥讽,淡淡道:“王叔理解错了。” 晋安王挑眉。 李景源淡淡道:“我说我不是他,不是说我不会找死,而是那天下第一能奈我何。” 晋安王眯着眼,心道一声好大的口气。 因这一句话,晋安王沉默了许久。过了半晌,将石桌上的一本册子推到李景源面前,轻声道:“这是昆州有案底的江湖势力,他们所犯之罪皆在上面。你可拿他们开刀,打响镇武司名号。” 李景源没看,只说了一句:“有几家?” 晋安王道:“五家,有一家位列江湖一流,足够你开刀祭旗。” 李景源摇摇头,道:“不够。” 晋安王一愣,微微皱眉,问道:“你要几家。” 李景源摊开手,大手一揽一握,道:“我要整座昆州江湖。” 晋安王目光一沉,沉声道:“你胃口太大了。” 李景源不以为意的道:“王叔给不给吧。” 晋安王又一次沉默,轻声道:“昆州江湖不全是为非作歹之人,滥杀无辜无异于火上浇油,你是嫌你身下的火不够旺吗?” 李景源轻轻一笑道:“这就不关王叔的事了。” 晋安王端起茶杯,面无表情的饮茶,空杯落桌后,他道:“我听说你要在甘州募兵十万。” 李景源点点头道:“甘州民心归我,募兵十万轻而易举。李存孝坐镇甘州,领十万骑兵,谁也拿不下。” 李景源见晋安王不语,继续说道:“我知道王叔想要什么?甘州马家的马场被我控制了,甘州健马都在我手里。” 晋安王立马道:“昆州江湖给你,我还给你师出有名的理由。就算你大开杀戒,我也给你兜着。” 李景源肆意大笑道:“甘州健马可卖给王叔,你要多少就给多少,我只收市价。” 晋安王要的就是甘州健马,无马不成军。无健马练不出青甲骑,无重马练不出大弩青冠郎。 李景源控制了甘州马场,等同于扼住了晋安王咽喉。 晋安王想扩军,就不得不答应李景源的要求。 李景源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敢开口要整座昆州江湖。 李景源笑问道:“王叔,需几日才能给出理由。” 晋安王面无表情道:“十日。” 李景源点点头,随手将书扔在桌上,评了一句:“人性三贼七恶,确实离经叛道,难怪不讨喜。” 又说了一句:“儒家五常养的是君子,可儒林儒士千千万,又有多少人能按五常而行,所以左江林这圣人善论解的也不错。” 晋安王没说话。 李景源自讨没趣,起身笑着道:“我在襄阳城中静候王叔的好消息。” 晋安王脸上笑容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景源的潇洒背影。 不多时体弱书生张文白缓缓走入凉亭,随意坐下。 晋安王沉声道:“你都听到了,现在觉得太子如何?” 张文白轻声道:“今日我只看到了狂妄,太子的狂妄天下第一。” 第164章 鸡鸣巷多名利 出襄阳王府,禀退王府管家后,赵高沉声道:“晋安王有问题。” 李景源轻声笑道:“我知道,晋安王当年治昆州江湖可是费了鼎大功夫,如今昆州的江湖势力大半都归入晋安王麾下。 昆州的江湖就是晋安王的一把刀,一把用来对付昆州世家门阀的刀。 这二十六年,不尊王令的世家门阀被江湖这把刀屠戮满门的不在少数。 晋安王今日竟然将这把刀拱手送出,能没问题吗。” 赵高说道:“晋安王要甘州健马恐怕是想练兵,晋安王练兵对甘州也是威胁,何必给他健马。昆州江湖他不给,我们也能拿下。” 李景源摇摇头道:“但若是晋安王从中作梗,昆州江湖不好拿的。晋安王这个大藩王能在二十六年将昆州治的铁板一块,连衡顺帝都插不进来,他的手段非同一般。 我现在的唯一目标就是压下这座天下江湖,只要他能担下我大开杀戒的恶名,他想要甘州健马给他便是。” 李景源幽幽说了一句:“衡顺帝已经是大麻烦,再和这个差点成龙的大藩王撕破脸皮,不值当。” 赵高明悟了,谄媚道:“殿下英明。” 李景源上了车辇,轻声道:“今日无事,去那走出上千儒官的鸡鸣巷看看,鸡鸣巷尾结庐人间值得一看。” 车辇再鸡鸣巷前被有两个兵卒持刀拦住了去路。 这两兵卒也是活络心眼,见车辇豪华大气,还有甲胄骑兵跟随,一看就是来历非凡,不敢轻易得罪。于是恭敬指了街角显眼处的一块一人高的石碑,道:“王爷亲自定下的规矩,鸡鸣巷前不过马。” 鸡鸣巷前不过马,凡是入鸡鸣巷前后三条两街的都要下马步行,这是晋安王亲自定下的规矩。 曾经有世家子弟不守规矩仗着世家权势在鸡鸣巷中纵马行凶,被晋安王亲自骑马拖了三条街,活生生给拖死。自此之后,襄阳乃至昆州世家门阀子弟皆不敢靠近鸡鸣巷。泼皮无赖,地痞流氓更是视鸡鸣巷为禁地,路过都是绕道走。 此外鸡鸣巷三禁六查等诸多规矩,为的是给鸡鸣巷中的读书人营造一个安心读书的环境。 正是因为晋安王费尽心思,才让鸡鸣巷中的读书人感恩戴德,才能造就京都官场多昆州官的局面。 车帘掀开,李景源走了出来,歪了歪脖子,轻声道:“既然是王叔定的规矩,该遵守就遵守吧。” 李景源跳下马车,青鸟、红薯四女鱼贯而出。 护卫铁骑留下不动,只带了七人步行而入。 美侍、护卫随行,这般做派像极了大门大户出来的世家贵公子。 若是手中再多一纸折扇就更像了。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叫鸿仕路,鸡鸣巷前鸿仕路意为走出鸡鸣巷踏上鸿仕路,一路仕途长虹。 只是个讨彩头的说法。 鸿仕路非常安静,就连人走路都是小碎步急行,少有人大步奔走。 鸡鸣巷三禁之一就是声禁喧哗。 来到鸡鸣巷,巷口有一座育贤牌坊,牌坊正中书‘高仲’二字。 坊柱写一幅楹联:十载寒窗纵苦三伏三九不畏难,一朝成就举魁为国为民圣贤心。 李景源轻轻摇头,无论是正中书还是楹联名利心都重了些。 “这位兄台怎么对着楹联摇头?”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清脆声音,有一主仆缓步走来,主子年轻风流,羽扇纶巾穿鹤衣,握一把扇面绘有昆仑山物图案的精致扇子,轻轻摇动,气态出尘。仆从是一名青衫剑客,站于身后,神情木讷,目光多在邓太阿、西门吹雪身上扫过。 李景源眉头微皱,并未说话。 这年轻公子啪一声,双指娴熟收扇笑道:“你是否也觉得此楹联名利心重了些。” 李景源不太愿意搭理此人,径直走入鸡鸣巷,步行两米见路中有个古怪台阶,只有九阶,倒是稀奇,停步望了望。 那年轻公子也走了过来,笑道:“这是登台阶,建在鸡鸣巷口,每年鸡鸣巷进京赶考的儒生都要过登台阶,寓意登高台,上天阶,和外面的鸿仕路是一个道理。” 随后摇头叹息道:“都说襄阳文人在鸡鸣巷,只可惜这里没有文人风流,只有一心走仕途的名利客。千年襄阳多风流,毁在这鸡鸣巷。” 李景源面露古怪,轻声道:“你是哪家人?” 年轻公子又啪的一声收扇,拱手道:“在下扬州宋家,宋博文。” 扬州属江南道。 身旁赵高轻声道:“江南道的宋家三年前出了个探花郎,不过那探花郎好风流,不愿走仕途,被宋家赶出了家门,应该就是此人。” 年轻公子笑道:“我就是那风流探花,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不是赶出家门。我宋家出过三位状元,五位探花,二十进士,并不在乎我这个探花郎。” 赵高轻声道:“宋家不过江南道二流,不值得费心打探。” 年轻公子闻言脸色阴晴不定,双指轻轻叠起扇面,正要说些什么,李景源哼了一声:“别在我面前晃荡,滚吧。” 身后木讷青衫剑客脸色剧变,顾不得礼节,拉住主子的手臂就匆忙往后掠去,眨眼间出了鸡鸣巷,几次蜻蜓点水飞奔出了鸿仕街。 年轻公子阴沉问道:“怎么回事?” 青衫剑客目中悚然,如临大敌道:“刚才那挎剑公子旁的白衣剑客透了一丝剑意,剑意精粹无比。” 年轻公子面无表情的潇洒展扇,两秒后啪的一声收扇,脸色凝重起来,苦恼道:“听说太子今天来了襄阳,莫非那人就是太子?” 年轻公子有些急了,完全没了刚才的出尘气质:“我怎么越想越觉得像。” 青衫剑客木讷道:“公子,你收敛一下风流性子吧。” 年轻公子无奈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想想怎么办。我没做出出格之事,应当问题不大。 不行不行,若是太子心胸不够,若是因此事对我宋家不满,岂不给宋家招祸。没走仕途已经惹得父亲不痛快,若是再得罪了太子,我真没脸回去。 对了,去求东方世伯的化解此事。” 青衫剑客道:“东方老先生在鸡鸣巷尾,你怎么过去?” 年轻公子道:“翻墙过户啊,虽然违了晋安王的三禁规矩。但晋安王还能说道一二,能给我宋家,给东方世伯几分薄面。” 年轻公子催促道:“赶紧走,赶紧走,别耽搁时间了。” 第165章 君子论迹不论心 李景源瘪瘪嘴,不屑道:“跑得倒挺快。” 在梧桐苑里性子最冷,平时不问不答的青鸟罕见说了一句:“殿下若是不喜他,我追上去一枪刺死他。” 李景源愣了一下,狐疑道:“你和他有仇?” 青鸟眼中带煞,柔声道:“我不喜他的眼神。” 李景源更愣了,问道:“就因为这?” 青鸟认真点头。 李景源哭笑着伸手捏着青鸟脸颊,轻轻拧着,教训道:“只是看了你一眼,何至于杀人啊,你这妮子心中戾气怎么比我还重。” 红薯却道:“不是一眼,刚才他看了我八次,瞥了青鸟七次。” 黄瓜好奇问道:“那我呢。” 红薯笑了起来,道:“没看你,倒是看了绿蚁两眼。” 黄瓜立马炸锅了,双手摆起来,吵嚷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本姑娘也是花容月貌,不可能不看我。” 李景源无语翻白眼,黄瓜的纠结点还真是清奇。 青鸟轻声道:“她的确看错了,那人看了我九次。” 李景源拿手指在她光洁额头弹了一下,打趣道:“你倒记得清楚。” 青鸟低头轻声道:“只是不喜的感觉有九次。” 黄瓜张牙舞爪,恶狠狠道:“殿下,现在就去把那人模狗样的探花郎抓回来,我要问问他是不是瞎了眼。如果是,留着也没用,本姑娘替他挖了。” 李景源拍打黄瓜的脑袋,无奈道:“一个杀人,一个挖眼,你们怎么戾气这么重。” 红薯轻声道:“青鸟我大概知道原因,她一直在练枪,尤其是殿下出兵在外那会儿几乎就没停过,估计是练岔了气,心中气不顺,不顺则戾气重。” 转头看了一眼黄瓜,摇头道:“黄瓜嘛,本来就是人来疯的跳脱性子,只会过个嘴瘾。” 黄瓜很不服气瞪了一眼红薯,而后嘟囔道:“青鸟的脾气确实大了些,我还以为是天葵乱了。” 青鸟秀眉抖了抖,瞪了黄瓜一眼。 黄瓜立马叫嚷起来:“你看,你看,又发脾气了。” 李景源抓过青鸟无暇玉手,双指搭在手腕上,运气走脉,确实发现她体内有一股逆气,在经脉中乱走。 李景源左手帮她将一缕青丝捋顺到耳后,摇头道:“多久了。” 青鸟低头轻声道:“一个多月了。” 李景源假装懊恼,作势要打:“你要再拖一两个月,你的经脉都会被这股逆气冲伤。” 青鸟抿嘴倔强道:“我能化解这股逆气。” 李景源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道:“你啊你,你这冷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多学学黄瓜,她屁大点的事都会说,你是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青鸟抬头红着眼睛不说话。 黄瓜小脸瘪着,闷闷不乐,这伶俐丫鬟又委屈受伤了。 李景源拉着青鸟,一边给她顺气,一边顺着鸡鸣巷往里面走。 鸡鸣巷中读书声,声声入耳。 院子里,房间里、街角落到处都是捧书读书的儒生,读书氛围倒是不错,走下来发现大半是衣着寒酸的穷儒。 穷儒好啊。 救困扶危贫寒时,他朝得势不忘恩。 走着走着来到了巷中经论堂,堂中正在讲经,听课的儒生从里面排到门外,手中拿纸笔,听到要紧处还要记录下来。 李景源驻足停留了片刻,竖耳倾听,里面正讲的是科举考试中的策论写作法,列数了十年来的策论甲字文,梳理分析共同处。 这是应试学问,不是读书学问。听了两句便觉得索然无味,继续往里走。 又路过一间经论堂,里面同样坐满了人,这里面讲的是官场学问。 李景源摇摇头,那宋博文说的倒也不错,鸡鸣巷中读的哪是儒家经典,分明是仕途学问。 晋安王要的不是学富五车的儒士,而是能给他带来利益的儒官。 越往里走,儒生越来越少。真正到了巷尾处,巷道两边的房子里只有四五个零星儒生。 他们坐在窗前捧书默声诵读。 看着他们唇语,读的要么是圣贤经典,要么是大儒学问。 他们倒像是真正的读书人。 李景源的目光不由的看向巷尾处那间巷道完全堵死的穷酸草庐。 李景源轻声笑道:“看来结庐人间的东方老先生也不喜鸡鸣巷中的仕途学问。” 李景源大踏步的走到草庐门口,抬头看去,门上有木匾,上书‘一草庐’三字。 黄瓜奇怪问道:“一草庐,这是什么古怪名字,谁不知道这是一间草庐啊。” 草庐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清癯老儒,他轻笑道:“姑娘说的不错,就是一间草庐的意思,我只是懒得起名字。” 黄瓜赶紧闭嘴,不敢说话。 青鸟立马抽手,俏脸微红轻声道:“经脉中的逆气已经消散了。” 李景源笑了笑,立马朝着清癯老儒一拱手,笑道:“见过东方老先生。” 清癯老儒微微侧身,淡笑道:“老头子当不起太子大礼。” 李景源哈哈笑道:“天下儒生唯有东方老先生当得起,当年若非老先生出手,我舅舅早就死在西境战场。” 清癯老儒东方乐,国子监的前祭酒。二十六年前,大衡正值换代之际,西戎趁机兵近边境,企图分疆裂土。 李景源舅舅李淮阳领兵赴西境作战,当时西戎坐镇中军的是西戎军神左贤王。 一开始李淮阳与西戎大军打的旗鼓相当,也是因为那一战,李淮阳才得了半个军神称号。 战事胶着之际,西戎军神左贤王亲自领兵出战,军神出战,所向无敌,轻易击溃了大衡军队,李淮阳差点被阵斩。 关键时候是东方乐出手救下了李淮阳,为拦西戎大军,东方乐自碎大儒文胆,舍身取义,才逼退了左贤王。 后来麓山老夫子妙手回春,修补了东方乐的文胆,可他的境界却一落千丈,从大儒境掉到了君子境。 三年后,东方乐辞官归隐,结庐山野,自此不问世事。 只是晋安王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请动了这位归隐十年的老儒结庐在这鸡鸣巷中。 东方乐平静道:“老夫出手是为大衡。” 李景源不以为意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东方老先生出手了,我舅舅活了下来,这就够了。” 东方乐认真看了李景源一眼,轻声叹息道:“好一个君子论迹不论心,太子好学问。” 东方乐让出路来,轻声道:“太子请进。” 李景源跨步进去,脸色微微愣住。 第166章 此生学问不卖帝王家 宋博文主仆二人乖巧的站在门口,宋博文战战兢兢向李景源拱手执礼:“宋博文拜见太子殿下。” 李景源眉头微皱,东方乐淡淡道:“宋家和我东方家有些世交,这小子唤我一声世伯。我听他说刚才在鸡鸣巷中触怒了太子,我代这小子向太子致歉。” 宋博文再次躬身,畏畏缩缩道:“宋博文有眼无珠,恳请太子恕罪。”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东方老先生都开口了,自然要给面子。” 他瞥宋博文,清冷道:“才子风流是雅事,但下流不是,下次眼睛规矩点。” 宋博文连忙点头应是。 东方乐有些嫌弃的挥手道:“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宋博文躬身,连连感谢,而后带着青衫剑客头也不回的小跑离开。 东方乐叹息道:“这小子才情不凡,宋家有意培养他,这才许他三年游历天下。可惜他人欲太重。若是戒不掉满腔欲望,今后难有作为。” 李景源轻轻一笑,没接话茬。往里走去,目光落在了草庐小院。 草庐外面看着就不起眼,没想到里面更寒酸。 东北角有一块占了院子三分之一面积的菜地,种着些许瓜果蔬菜。 这才刚初春回暖不久,菜地上的果蔬长得极好。放在他处或许稀奇,但这可是前大儒的院子,儒家可也有些春生万物,金秋硕累的诗词文章,让这块小地常年硕果累累不是难事。 院子西侧有一间简单厨房,旁边晾晒着几件麻布衣。南面的一块以茅草搭建的凉亭,里面有一副桌椅,桌子上堆满了书籍,应当是东方乐每日看书的地方。 凉亭外面还有一条绕亭小沟,沟里养着几条锦鲤,但更多的是鲫鱼,估摸着也是为了吃而养的。 最里面的茅草屋子更是简陋,矮小,估计除了卧室,估摸着也就一间不大的客厅和书房。 最寻常普通百姓家也就这样吧。 东方乐这等在儒林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到何处都会受到礼待,就算他想住晋安王的王府,晋安王都有可能自己搬出去让他住。 能甘之如饴住这么一座寒酸草庐十年,东方乐怕是返璞归真了,不知他是否恢复了大儒境界。 李景源轻声道:“一草庐,我看是天地一草庐,草庐一天地吧。” 东方乐淡淡笑道:“太子说笑了,不过是人老了,凡事都看淡了,只要有吃有喝有书,再有一个三尺卧榻便就满足了。” 李景源哈哈笑道:“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很多,但真正能看透,能做到的人寥寥数人。就连麓山老夫子的后院还有山有水,还有两层楼。” 东方乐摇摇头道:“你夸大了,老夫子已经近圣,早就到了内外如一的境界。我最多也就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修身境界,老夫子的大境界我是拍马都追不上的。” 李景源来了兴趣,询问道:“我听闻过儒士的至高境界是至诚至德,这内外如一是什么境界?” 东方乐轻声道:“内为心,外为天地,内外如一意为人与天地合。至诚至德圣人境,圣人必定内外如一,内外如一不一定是圣人。不过古往今来能到内外如一境界的基本不是圣人就是亚圣。” 李景源挑眉道:“这么说老夫子是亚圣境界了?” 东方乐摇摇头,没做回答。他推开茅屋木门,请了李景源进屋,轻笑道:“斯是陋室,太子莫要见怪。” 屋子里一如小院一般寒酸,只有几张桌椅,连个多余摆件装饰都没有。 真是陋室! 李景源轻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大儒德馨。” 东方乐老眼放光,哈哈笑道:“好个有仙则名,有龙则灵。老头子先前只知太子霸道,却不知太子学问精深。” 东方乐明显兴致高了许多,拉着李景源落座,要和李景源探讨儒家学问。 李景源也就是半桶水晃荡水平,虽偶尔口出锦绣,不过是文抄而来的经典,纸上谈兵还可以,往深了说容易露馅。 他赶忙转移话题,轻声道:“鸡鸣巷中是仕途学问,和老先生的读书学问大相径庭,我不明白老先生为何要待在这鸡鸣巷中。” 东方乐叹了口气道:“欠了晋安王人情,不得不搬来这鸡鸣巷。” 李景源恍然,而后道:“老先生若是不喜,我可以和王叔说说,替老先生还了这份人情。” 东方乐摆摆手,赶紧拒绝道:“你替我还人情,等于我欠你人情。晋安王的一份人情让老头子我困居鸡鸣巷十年,我若是欠你人情,恐怕得还到死。 老头子好不容易习惯这里,现在只想着读书过每日,草庐了残生,可不想再挪地方。 ” 李景源也不失望,他来之前就已知这个结果。 鸡鸣巷因东方乐这位结庐人间的高儒而名扬五州之地,鸡鸣巷若是少了东方乐,等同于圣人庙少了圣人像。 若真请走东方乐,晋安王估计会翻脸。 而且东方乐当年辞官归隐有隐情,貌似和衡顺帝有龃龉,曾经酒后说过此生学问不卖帝王家。 晋安王请他入襄阳十年,他也只在鸡鸣巷结庐十年,并未给晋安王出过一计,献过一策。 如此说来,东方乐更不可能跟随他这位大衡太子。 李景源笑道:“老先生不愿离开,我也不强求。” 李景源起身道:“待久了我怕我那王叔不放心,就不多逗留了。” 东方乐有些遗憾的点点头。 李景源转身跨出门槛时,东方乐叫住了李景源,让李景源稍等。他去了书房,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两本三寸厚的老书。 东方乐递过手中书,说道:“刚才见你第一眼我便看出了你眼底的桀骜戾气,桀骜为凶,戾气是乖戾之气,若是你修杀伐术或许不是坏事,但你是太子,终究是走帝王道。 帝王道最好是内圣外王,桀骜与戾气于你最不可取。 这本是我七十年来的解经浩然心得,你多读读,能消减心中戾气。” 李景源接过老书,书封有字:【东方解经注】。 东方乐攥着第二本书,手掌上青筋都一一绷了出来,捏的很紧。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递了过去。 第167章 内外皆霸暴君相 “这是我半生编撰的【经略水平章】,内圣用德,外王用术,此中治世之术我自认不错。 我发过誓这辈子不出草庐,此书与我无用,将来也不过是垫桌角,引火柴的废纸,不如一并送给你。” 李景源恭敬一拜,郑重道:“多谢先生厚爱。” 东方乐摇头轻叹道:“你蛰伏隐忍二十年心机城府深不可测,京都、甘州所行种种无不透着狠辣霸道。我见你如见当年燕昭帝。若是将来你登帝位,说不得会误入歧途,我只是不忍大衡百姓受难而已。” 燕昭帝,大燕朝第十三代帝王,古今历史中少见的暴君。 燕昭帝自幼聪明过人,八、九岁时,言谈举止犹如大人。十五岁封太子,二十岁承袭帝位。登帝之后,手段更加暴烈,视杀人如儿戏,他之一朝,就炮制了大燕历史上有名的三大案。 在位二十年,百姓死了千万,大燕气运因他而折损三成。 有野史记载,燕昭帝三岁便杀人,心狠如豺狼。更传言他是杀兄弟即太子,杀父登帝位。 赵高目光如刀,阴森道:“东方乐,殿下诚心来拜访你,自入草庐到现在殿下从未摆太子威仪。你竟然拿那臭名昭着的燕昭帝比殿下,我看你是在这草庐待久了,脑子坏掉了。” 东方乐淡淡道:“龙蛰伏于渊,渊黑而沉,待得久了难免影响心性。帝王道首推内圣外王,其次内圣外霸。内王外霸尚可,但若是内外皆霸,就过于酷烈了。燕昭帝残暴尤胜太子,但太子亦是有内外皆霸的迹象,老头子只是希望太子能以燕昭帝为戒。” 李景源淡淡一笑,拱手道:“多谢老先生教诲。” 东方乐默不作声的挥挥手,赶人了。 李景源转身出草庐,门扉合上,东方乐重重一叹,呢喃道:“说了此生学问不卖帝王家,可我读书,读的是为苍生。二十多年了,终究做不来草庐一天地,庐外事非我事。 今日送出【经略水平章】算是了读书初心,今后可以安心做个草庐老翁。” 他身形挺拔了几分,走向茅草凉亭,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眼小沟中追逐的鱼群,语气悠然道:“老夫子是麓山后院真神仙,我这草庐天地读书翁也不差嘛。” 走出草庐后,赵高还在愤愤生气。李景源轻笑道:“君子以仁存心,必贵其言。东方乐是真君子,我若真受不了君子谏言,还真和燕昭帝差不多了。” 晃了晃手中两本书,摇头呢喃:“内外皆霸暴君相,他说的很对。但可惜了他不知道我走的从来都是暴君路。” 还没走出二十来米,忽地脚步一顿,转头看去,草庐有浩然异象转瞬而逝,挑眉道:“东方乐恢复了大儒境界。” 看了眼手中的两本书,呢喃道:“看来是这两本书送出去后,他心念通达,再登大儒境界。” 赵高阴沉道:“殿下,这东方乐在襄阳终究是个祸患。” 李景源摇摇头道:“他要帮早就帮了。” 邓太阿突然开口道:“殿下,看看那边。” 邓太阿手指一处。 李景源看过去,在鸡鸣巷的墙角位置有几条薄如细线的浩然气机,这浩然气机出自草庐,蔓延到距离草庐最近的几间屋子。 李景源猛地看向两侧屋中的读书人,他们身上有浩然气机流动痕迹。 邓太阿说道:“那是东方乐的浩然气机,他似乎在用自己的浩然气机温养这四个读书人。刚才应该是东方乐恢复大儒境生出的浩然异象让这几条藏得很深的浩然气机浮现了出来。” 李景源沉吟道:“这四个读书人莫不是东方乐的弟子?自家弟子也不可能用自身气机温养吧,还是说这是晋安王的手笔。” 他停步驻足,呢喃道:“鸡鸣巷是多是仕途学问,通透仕途学问可为官。但想要爬的更高,需要有更大的学问。京都昆州官虽不少,但最高不过三品,而且不属六部,职权差了些。 晋安王的野心昭然若揭,他很需要朝堂上有能为他打掩护的重臣,这四人莫不是与此有关?” 他刚准备拜访这四个读书人时,赵高提醒他晋安王来了,顺着鸡鸣巷看去,晋安王一袭锦衣站在不远处,手中盘着一串一百零八颗莲花菩提子串成的佛珠,脸色和煦。 “这般匆忙赶来,是怕我请走东方乐?他很清楚东方乐的固执,不是怕这个,那就是怕我接触这四个读书人。” 李景源走过去,轻声笑道:“王叔,我不过是来鸡鸣巷中走走,你就这般不放心?” 晋安王洒然一笑道:“知晓你要拜访东方先生,东方先生结庐人间,不问世事,性情古怪,我怕他冲撞了殿下。” 李景源晃了晃手中两本书,哈哈笑道:“王叔多虑了,东方老先生脾气不错,我们相谈甚欢,临走时还送了我两本好书。” 晋安王眉角跳了几下,明显气不顺,不过老辣隐忍的养气功夫练的很到位,没露出不愉,眯着眼道:“那便好,那便好啊。东方先生的书都是好书,多看看,对你有好处。” 李景源显摆似的道:“东方老先生几十年呕心沥血的着作肯定好啊。” 晋安王食指拇指轻轻掐住一颗莲花菩提子,沉默了,脸上的和气散了些许。不过立马又恢复过来,轻笑道:“那你更得好好看,东方先生腹中经纶倾万卷,即便学了十之一二,做个儒家君子是够的。” 李景源望向晋安王手中一百零八菩提珠,啧啧说道:“莲花菩提佛珠,这可是佛门难得一见的珍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王叔喜欢礼佛?” 晋安王淡淡笑道:“王叔不礼佛,这串佛珠是当年王叔去泥难山时,山上主持送王叔的,说是常盘此珠,可得清净智慧。 主持大师还送了王叔一本【佛说校量数珠功德经】,让我数珠诵经,可积累功德福禄。但王叔不信佛,那本功德经至今还束之高阁。” 李景源点头称赞道:“王叔定力超群,和这串佛珠多少有些关系吧。” 晋安王一笑置之。 李景源突然指向那四个读书人,说道:“王叔,我身边缺几个负笈书生,我看这四个人不错,不如送给我如何?” 第168章 逆天篡命 李景源此话一出,晋安王扣住佛珠,目光微沉,终是有些变色。 李景源瞥了一眼,哈哈笑起来,言语调侃道:“看来这清净智慧的佛珠用处也不是很大嘛。” 晋安王看了一眼手中佛珠,扣住那颗竟是被捏碎了。泥难山老住持曾用过的莲花菩提子佛珠经过了几十年的佛力加持,坚硬如金石,竟是被捏碎。摇头自嘲道:“确实没甚大用,佛门果然无用。” 晋安王言语自嘲,语气却阴沉得可怕。 晋安王越是紧张这四个读书人,就越能说明这四个读书人价值非同一般。 不过这四个读书人再重要也比不了一整座昆州江湖。 李景源轻轻一笑,道:“看来王叔是舍不得这四个读书人了,那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鸡鸣巷看过了,东方老先生也拜访了,襄阳也没什么意思,我出城归营。我在城外等王叔十日,十日过后若没消息,那我就走了。” 晋安王听闻此言,微微一笑,道:“我送太子。” 李景源摆手道:“王叔不用送,有这时间还是想想什么样的理由能让我拿下整座昆州江湖吧。” 李景源招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晋安王脸上和煦的面具瞬间褪下露出了阴冷的真面目,他一甩衣袖,走向草庐,敲门拜访,结果吃了闭门羹,脸色更冷了。 李景源上了车辇,靠着座椅,脑海中重复一幕接一幕,越来越好奇晋安王为何那般重视那四个书生。直到赵高问了句是否出城,李景源恍然回神,缓缓道:“袁天罡今晚去一趟鸡鸣巷,秘密调查那四个书生的底细。虽说在拿下昆州江湖前不能和晋安王撕破脸皮,但之后就不用顾及了。” 李景源耳边传来细如蚊蝇的声音,袁天罡以道门特殊秘法凝音成线,密语回答了李景源。 李景源出了襄阳城,当天夜里袁天罡去了鸡鸣巷,结果那四个书生已经不见了,被晋安王藏了起来。 袁天罡搜了整座鸡鸣巷也没找到任何踪迹,便是东方乐的一草庐也潜入进去,依旧没有发现。 李景源脸色微沉,沉声道:“越是紧张,我反而越想知道。赵高,袁天罡,安排罗网暗谍和不良人秘密进入鸡鸣巷,等灭了昆州江湖,让他们秘密调查,不管查多久也要想办法查出那四人的身份。” 俩人立马领命,转身出了营帐,着手安排。 这一夜,京都同样出了一件大事。 钦天监摘星台下方是一座书楼,三面书墙高达数丈,以至于需要多架专门用来拿书的梯子。 此时已是深夜,有一道青衣悠然步入了此地。他抬手微微一招,书墙最高处角落里有一本不知放置了多久的古书飞落下来。 青衣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露出了书封,其上赫然写着【春秋三论】。 他拿着这本古书,走出内室,而后拾阶而上,上到了摘星台。 此刻摘星台上老监正低头看着棋盘,怔怔出神。青衣上了摘星台时,他也没抬头,只是轻声道:“荀青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老道的钦天监偷书。” 青衣正是天下第三荀仲道。 随手一抓,棋罐中十几颗黑棋猛然悬空,再轻轻一拂,棋子如骤雨激射向荀青衣。 荀青衣背手而走,十几颗棋子全部停在了他身前,不得寸进。 荀青衣右手一握,十几颗棋子全部落入手中。每行一步弹出一棋子,棋子仿佛有灵性般落在了棋盘上,十五颗棋子全部落定,正好解开了老监正琢磨了一月有余的残局。 老监正抚须叫好:“不愧是棋甲,这残局解的好,解的妙。看在你解开这一局的份上,你偷书之事老道就不计较了。” 荀青衣淡淡道:“我是光明正大的拿,不是偷。” 老监正哼哼道:“不告而取谓之偷,这是你们读书人说的。” 荀青衣轻轻一笑道:“我登楼时故意释放了气机,已经告诉你我来了,所以不是不告而取,最多算是不问自取。” 老监正冷冷道:“那也是窃。” 荀青衣点点头,笑道:“窃还好听点。” 老监正摇头失笑:“偷和窃算什么区别,也就你们这些读书人喜欢咬文嚼字。” 荀青衣自顾自坐下,神色郑重,沉声道:“我的来意你应该知道了吧。” 老监正抬头看了眼这位名动天下的荀青衣,面无表情道:“先不说这个,陪老道下局棋。” 老监正一挥手,棋盘上的棋子跳上空中,黑白分开,被赋予灵性一般迅速落入了各自的棋罐中。 他执白字落棋盘,忽地一股恐怖的气机冲击在荀青衣身上,荀青衣岿然不动,只有青衫随风摆动。 荀青衣拿起一颗黑子落下,同样升起一股恐怖气机,两股气机在相互冲撞。 俩人你来我往,棋盘之上很快形成了黑白较劲之局。 但更恐怖的是棋盘之外,两股恐怖的气机在相互倾轧绞杀,空间都起了波澜,钦天监都因此受了影响,剧烈摆动起来,格外骇人。 这俩人哪里是在下棋,分明是在气机角斗。 但钦天监如此大变竟是无人察觉。 荀青衣黑子再落,棋盘中冲出一条黑龙,竟是将白子围杀给破开了,只见十多颗白玉棋子归裂开,散作齑粉。 老监正哼了一声,将手中白子随手扔进棋罐。 荀青衣拱手道:“承让了。” 老监正一抬手,一个白玉小匣出现在手中,随手扔给了荀青衣。 荀青衣双手接过,匣子上落有一道上清天符。他伸手一抹,天符揭开,白玉小匣自动打开,里面躺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洁白丹丸。 荀青衣笑了,郑重的再度封存白玉小匣,拱手向老监正道谢。 老监正冷哼道:“谢我作甚,这丹丸本就不是老道的,老道只是代为保管而已。” 荀青衣轻笑道:“衡顺帝将它给我,是交易,我不用谢他。但若无吴老神仙保管,这丹丸哪还能有十成灵性,自然要谢你。” 老监正目光看向皇宫方向,神色有些不愉。 荀青衣似乎知晓老监正心中想法,轻笑道:“皇权之争想来如此残酷,吴老神仙活了这么久还没看透吗?。” 老监正眼睛一瞪,冷道:“还不用你来教育老道。” 随后叹了一口气道:“帝王当无情,衡顺帝做到了,他是个天生的帝王。若是早生几代,或许还能造出个盛世,可惜生不逢时。” 老监正瞥了荀青衣一眼,面无表情道:“此丹虽是至宝,但也可能是毒药,你不一定能得偿所愿。” 荀青衣洒然一笑,不在意道:“若是得偿所愿,我大燕可再延两百年。” 老监正叹气道:“荀仲道,你当真不知道这是逆天篡命的勾当?天宗那位老天师、泥难山那位老罗汉的下场,你不清楚?” 第169章 此世不成,便活到五百年后 老监正一问,荀青衣无甚表情变化,轻声回道:“叩问长生路,何人不逆天。修为境界只要上了先天,已经得了些许天机,便都是在逆天。到了我们这个境界更是在夺天运,更是逆天。”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这一便是留个芸芸众生的变数,便是我等逆天叩长生的生机。” 老监正摇头道:“这是我道家的说法。” 荀青衣笑了笑道:“尽人力而后听天命,力不尽则憾,命不听则枉。事在人为,这是我儒家的说法。” 老监正幽幽道:“事在人为,事在人为,可成事者几人?” 荀青衣淡淡一笑道:“成者有一便足够了,即便无一,那就成个一。” 语气平淡,但字字豪气。 老监正道:“你荀青衣有这个气魄,否则也干不来上泥难山威胁齐白衣的举动。” 荀青衣笑而不语,挥手间,棋盘上棋子重新调入棋罐中,而后他重新落子。老监正随手一抓,两子落下。 荀青衣愕然,老监正哈哈笑道:“你荀青衣不是棋甲吗,那便一子对老道两子。” 荀青衣摇头失笑,但未拒绝,继续落子。 老监正又是两子落,轻声道:“泥难山上你以大衡十三州的上千座寺庙做赌,逼迫齐白衣与你下棋,输一子便毁去一座,赢一子便在蜀地新建一座,老道很想知道那一局谁赢了。” 荀青衣轻声道:“棋道上自是我更胜一筹,但我和他下的棋是儒佛之争。齐白衣金刚无敌,我破不了他的金刚境,被他怒踩了一百零八金刚印,至今还没消散。不过我也拿到了我想要的,算是平局收场。” 老监正并未惊讶,道:“你去泥难山拿的是后山八宝功德池里的龙鲤吧。” 荀青衣手中黑子一瞬间化作齑粉,脸色有些不好看,很快又恢复平静,重新抓出一字落棋盘,平静道:“老监正算到了?” 老监正轻轻一笑道:“我在摘星台观星,望天台观运,岭南余燕一直在我的观察之内,十年前岭南了一缕龙气,虽然被很快遮掩了,但岂能瞒得过老道的眼睛。” 老监正下了第二子后道:“岭南余燕小朝廷出了个身负龙气的小公主,你这余燕士子自然要想尽办法增强她的龙气。泥难山的八宝功德池中的龙鲤自幼吸食泥难山的功德气运,最大的那条已经有五百年了,已生龙相。 你想将龙鲤的潜龙之运融入余燕小公主体内,让她成为不折不扣的潜龙。 若有潜龙运,将来逢天下大乱,可借乱局渡劫化龙。” 荀青衣轻声道:“原本想要那条五百年老鲤,可惜泥难山不给,最后只能拼死抢了一条百年龙鲤。” 老监正摇头失笑道:“泥难山八宝功德池里的龙鲤食泥难山功德气运,将来是要作泥难山的天龙八部,那五百年老鲤更是被佛门定为千年后的南无八部天龙菩萨。 别说泥难山不给,就算给你了,你余燕能承担得了那五百年龙鲤的因果吗?” 荀青衣不再说话,沉默落子。老监正继续说道:“燕亡是天定,改不了的,你所做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荀青衣淡淡道:“我曾听过老监正算过大衡国祚只有三百年,是否属实?” 老监正沉默不语,连续落了两子,道:“你还是好好下棋吧,你已经大龙困浅滩,半死之局了。” 荀青衣轻轻一笑,黑子一落,棋面局势有所变化。老监正惊疑,再下两子,荀青衣跟下一子。 俩人没再说话,专心下棋,行棋半时辰,老监正举棋不定,嘴角抽动了两下。 荀青衣挥手间,黑白二子皆是散开,重新跳脱而起,回归棋罐中。 老监正叹了一口气,郁闷道:“老道两子下一子竟然还输了。” 荀青衣轻笑道:“棋盘是我的道,老监正的道在天上。” 老监正摇摇头道:“大衡国祚原是三百年,只是现在变了,天机紊乱,老道观天星两个月,算了两个月,只得了两个结论。” 荀青衣忙问道:“什么结论。” 老监正瞥了他一眼,冷淡道:“老道是大衡的钦天监监正,怎会告诉你这个妄图复国的逆贼。” 荀青衣没有生气,反而笑道:“若是好的结果,老监正定然不会不说,看来大衡可能没有三百年国祚了。” 荀青衣摘下腰间的酒葫芦,递给老监正,笑道:“知晓老监正好酒,这是从医仙谷取来的百年屠苏酒。” 老监正眼睛一亮,仰头喝了一口酒,满意道:“好酒,好酒,不愧是医仙谷酿的屠苏。” 荀青衣突然站起身,正色道:“大燕士子荀仲道请教老监正,敢问我大燕可还有复国之机?” 话落后,一揖到底,久久不肯直腰。 老监正摇摇头道:“没有。” 荀三甲仍是没有直腰。 老监正犹豫了一下,叹气道:“我约莫算到五百年后天下剧变,若是余燕能撑过五百年,那时便有一线之机。” 荀青衣直起身,怔怔无语,一脸凄凉。 还有五百年才有一线生机,五百年啊,他活不到五百年后啊。 天上雷鸣震响,很快便大雨磅礴。 老监正抬头看天,荀青衣的心境影响了天相,这滂沱大雨便是荀青衣的心境。 老监正望着这位三十年来几乎占据儒家风流,傲气不输任何人的荀三甲如此模样,一时间有些戚戚然,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这葫酒是好酒。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你余燕那位小公主应该去肺山,不然活不长。其余的,爱莫能助,你如果再得寸进尺,休怪老道赶你走。” 荀青衣起身,神色平静下来:“够了。” “大衡有变,未尝就没有我大燕的机会。我本来就要逆天篡命,若是成功,便再逆天一次。” “即便不成,我便活够五百年,去那五百年后复我大燕。” 荀青衣再次作揖,洒然转身,消失在了瓢泼大雨中。 荀青衣依旧是那儒家气魄第一,老夫子也稍逊。 老监正沉默不语,幽幽道:“你有余燕这个羁绊,否则你未必不能超过老夫子。” 第170章 动刀的理由 襄阳以南有湖曰南湖,南湖西侧是成滩成塘的芦苇荡,秋时能见到芦苇荡中飞絮飞。一到秋时,南湖周围的文人儒生或者闺中小姐们就会来此赏秋芦飞雪美景。 其中以晋安王妃最为喜欢芦苇之景。 她不仅喜欢秋时飞芦絮,也喜欢夏日芦苇荡的透青静谧。所以每年夏秋两季,晋安王妃都会来南湖夏观芦青,秋观芦雪。 极寒冬月刚过不久,芦苇荡空空,其中芦苇早就被周围百姓砍折而去做了取暖的柴火,连绵十几公里的芦苇荡被砍折践踏的破败不堪。 偏偏是这时节,晋安王妃来了。 一队轻骑护送着一辆马车由坦途官道岔入一条小道,小道再行百米就到了芦苇荡。 侍卫们在车厢之外的空地上摆置香案地毯,车厢内晋安王妃侧身而坐,正在看一本书,翻页时一手撩起鬓角青丝,古典雍容,风姿尤胜画卷上的仙家仕女。 晋安王妃有两样东西冠绝昆州,一是绝美之貌,二是晋安王的盛宠。 昆州百姓都知道晋安王最爱王妃苇青青,视为珍宝,尤胜两位世子。 香案地毯摆置好后,晋安王妃将侍卫连同随行的两个婢女驱散到百米之外。 她独自提裙下车厢,一袭青衣尤为贴身。跪姿而坐,无形中挤压出一个饱满弧线。 她亲自点燃一尊檀香小炉,用红绳轻轻扎起三千青丝,仰首痴痴望着破败不堪的芦苇滩,眼中亦如此刻的破落芦苇滩写满了无尽没落。 世人只知晋安王最爱王妃。 只因她喜欢吃荔枝,晋安王便让昆州最精锐的青甲军八百里加急不辞辛劳的从极南快马运输荔枝,每次都会跑死十几匹健马,跑死数人,年年皆是如此。 只因她喜欢养花,便收罗天下奇花种在了她的私院中。 只因她喜欢读书写诗,便开襄阳诗会搏她一笑。在她的院子里建了一座最大的书楼,如今藏书过五万卷。 只因她想念家乡,便在王府中复刻了王妃故居,还请了她家乡的厨师,每日为她烹煮家乡美食。 在世人看来,她风光煊赫,恩宠无限,想要什么晋安王都会给。甚至说襄阳是她的,昆州是她的。可实情如何,就如市井百姓一辈子不会知道庙堂宫闱里的勾心斗角。 这些,其实都不是她的。 晋安王的爱,不过是装给天下人看的而已,那个极有野心的男子心中哪有情爱。 他真正所爱的,挚爱的只有那九五尊位。 她不过是晋安王推在人前的一层伪装而已。 那座王府,那座襄阳城不过是她的囚笼。只有在这芦苇荡中,她才能享受到片刻属于她的自在。 平日里她享受半天的自在,今天只有一个时辰,两个侍女姗姗而来,恭敬道:“王妃,我们该走了。” 晋安王妃收起了脸上的忧愁落寞,恢复了端坐雍容,拿起香案上自己所写的一手诗,身后的侍女抬眼想看,只看了一句:愁思枯苇一样凄。便被晋安王妃揉碎成团,扔进了浑浊水中。 她款款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向马车。侍卫们上前要收起香案,被晋安王妃拒绝了:“就让它们留在这里吧。” 轻骑护送着马车离开,不是回襄阳,而是顺着官道往北而去。 …… 襄阳城外十里,大雪龙骑军营地,主帐中李景源端详着桌子上已经湿透破碎的宣纸,正是晋安王妃揉碎扔掉的那张。 晋安王妃出城便被罗网暗谍盯住,跟了一路,最后捡回了这张遗弃的废纸。 李景源轻笑道:“字写的不错,诗也不错,不愧是才女,只是好重的怨气。” 赵高疑问道:“这苇青青不是晋安王最爱的王妃吗,怎有如此大的凄怨。” 李景源呵呵一笑:“你觉得晋安王是什么人?” 赵高笃定道:“野心家,毋庸置疑的弄权之人。” 李景源轻声说道:“当年众王夺嫡,晋安王时运不济,棋差一招,才落到如今的藩王之位。即便如此他深耕二十六年,将昆州经营的铁板一块,衡顺帝都找不到发飙的理由。这样一个城府之深、手段之奇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让全天下都知道自己的弱点。” 李景源瞥了一眼愁诗,哼了一声道:“晋安王若真宠爱这苇青青,只会把她深藏府中,绝不会让人知晓。” 赵高立马明悟道:“难道这苇青青是晋安王故意制造出来的弱点,一个有弱点的人,总会让人放心,尤其能让衡顺帝放心。” 李景源点点头道:“应当如此。” 袁左宗问道:“殿下可猜到苇青青此时北上是为何?” 李景源手指敲桌不语,旁边的袁天罡淡淡道:“她应当是晋安王为殿下找的理由。” 李景源眼中陡然迸射精光,笑道:“说的不错,全昆州都知道晋安王最爱苇青青,若是苇青青死在了昆州江湖人手中,晋安王发飙便是理所应当。 只不过苇青青要怎么死才能将整个昆州江湖拖下水呢。” 赵高冷笑道:“听说苇青青美貌冠绝昆州,还登上胭脂榜,这样的女子说舍就舍,晋安王不是一般的冷血。” 袁天罡带着淡淡杀机说道:“也可见晋安王野心之大,晋安王肯定是殿下将来问鼎皇位的拦路虎,最好是杀了,以绝后患。” 李景源轻声道:“杀是肯定要杀的,但最好不是我来杀。” 赵高说道:“晋安王这次买马很不寻常,说不得是按耐不住了。让罗网暗谍和不良人秘密调查昆州,找到晋安王谋反的证据,然后将消息捅给锦衣卫,让衡顺帝去杀他。” 李景源点头道:“试试吧,不过以晋安王的城府,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 李景源随手一挥,桌上愁诗化为碎纸,飘到地上。 众人离去后,赵高突然来了一句:“殿下,那苇青青长得极好,死了太可惜了,要不要我替殿下抢了,藏起来,供殿下取乐。” 李景源愕然,赵高又说道:“殿下放心,我亲自出手,绝对不会失手,也不会被发现。” 李景源无奈道:“那苇青青是我灭掉昆州江湖的借口,你抢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大开杀戒。” 赵高说道:“那是晋安王的事,苇青青没了,让他再找。他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有一个是从小养大的干儿子,让他拿那干儿子做借口。再不济就拿亲儿子,他这种枭雄,应当舍得的。 死了儿子,同样是极好的动刀理由。” “晋安王妃算是我婶子。” “那更好了。” “滚。” 第171章 张口噬人 七日之后,昆州大地震。 一则震动了整座昆州的消息以迅雷之势从昆州一路传出。 晋安王最宠爱的王妃苇青青在霄云城书剑乐府中被残忍奸杀,而行凶者多达十人,俱是昆州江湖大势力的公子。 而且数十人亲眼目睹了这十个江湖势力的公子哥从苇青青的房间衣衫不整的走出,无可辩驳。 这个消息以迅雷之势,传遍整座昆州。 同一时间晋安王的大公子霖郡王前往十凶之一的苍云派报仇,死在了苍云派,头都被斩掉,再度引发了昆州地震。 李景源收到这个消息时人都有些懵,他知道苇青青必死无疑。但没想到晋安王这般狠辣冷血,竟让这位明媒正娶的王妃以这般不体面,几乎残忍的方式落幕。 更想不到的是一个苇青青还不够,竟然还加上了从小养大,视如己出的干儿子。 看着密信上的消息,李景源都感到了一阵寒意,晋安王的这份冷酷不亚于衡顺帝,难怪当年他能和衡顺帝一较长短。 赵高突然走入营帐,禀报道:“刚接到消息,晋安王披麻戴孝出城了,大张旗鼓的朝着我们这边来了,身后有襄阳城数万百姓跟随。” 李景源目光一闪,深吸一口气道:“好一个晋安王,通知白熊,准备开拔。” 李景源捏碎迷信,大步流星的出了营帐,骑着照夜玉狮子,铁鹰锐士随行,奔出了营区。 没走五里,便碰到了白幡开路,黄纸漫天的队伍。 晋安王骑着挂白健马,身披丧服,满脸悲戚而来。 近了五米,晋安王翻身下马,步行至两米处,轰然跪地,声音悲愤道:“臣,晋安王李元夔请太子殿下为亡妻亡子主持公道。” “请太子殿下为王妃、郡王主持公道。” 晋安王身后的军卒以及鸡鸣巷的文人儒生全部跪地,同样悲愤声凄。 再之后随行百姓们纷纷跪地请太子主持公道。 李景源眯着眼,晋安王这一跪,昆州江湖没了。 晋安王将舞台准备好了,该轮到他上场唱戏了。 李景源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搀扶晋安王,神情悲痛道:“王叔,我刚收到消息,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婶婶,为霖郡王报仇。” 晋安王再次跪地感谢。 这场戏演的差不多后,李景源和晋安王走至无人处。 晋安王平静道:“王妃和郡王之死已经传向天下,今日我跪求太子主持公道之事也会以最快速度传遍天下。 我已花了大代价请来百晓堂的人,他们此刻就散布在昆州江湖,我给了他们昆州江湖势力作恶的证据,他们要确认后会传遍天下。” 晋安王手中递出一张纸,李景源接过看了一眼,脸色一变。晋安王说道:“这几个势力中有魔教之人,魔教会出一位法王和三位旗主。但你不能杀法王和三位旗主,其他魔教人你随便杀。” 李景源沉声道:“你和魔教有勾结?” 晋安王淡淡道:“不是勾结,只是互相利用而已。王妃和郡王之死,是你名正言顺的动刀理由。可即便有此理由,你屠了整座昆州江湖的行为依旧凶残了些。但若是加上江湖人恨之入骨的魔教,你大开杀戒便能被接受。 李景源赞叹道:“王叔好手段啊,不过为了名正言顺让我动刀,你舍弃了最爱的王妃和器重的郡王,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晋安王面无表情,轻声道:“你要屠整个昆州江湖,若没有捅破天的理由是不够的。我最爱的女人被凌辱奸杀,最疼的儿子被斩首,我发疯请求、逼迫太子大开杀戒才说得过去。” 李景源淡淡道:“王叔,这话骗骗其他人还行,骗我可不够,我要听实话。” 晋安王哈哈一笑,随后说道:“苇青青这个女人有问题,当年她故意接近我儿子,我调查过她的身份,查不出问题来。但查不出问题才是问题。本来是想杀了她以绝后患的,但又想了想,她若真是有人故意推来,就算杀了她,还会有第二个,所以我先娶了她,将她好好的养在王府中。 养了她这么多年,给她无限风光,她死的不冤。 至于霖郡王。 晋安王冷哼了一声道:“我待他如亲子,他却想要我儿的世子之位,这几年昆州军中支持他的人不少,甚至都开始拉拢大弩青冠郎,他该死。” 李景源点点头,和他所想大差不差。 李景源轻轻一笑道:“时间不等人,我要出发了。昆州江湖屠灭之日,王叔会得到你想要的。” 他勒马调头,奔向已经整装待发的大雪龙骑军。 李景源策马归阵,对赵高说道:“让暗谍做好准备,五日之后,传圣旨。” 赵高轻声道:“殿下放心,早已安排妥当了,圣旨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向天下。” 李景源根本没有上奏衡顺帝,哪来的圣旨。 自然是要伪造圣旨。 他和衡顺帝都撕破脸皮了,又怎么会在意多加一条伪造圣旨的罪名。 圣旨内容自然是奉衡顺帝之命铲除昆州江湖,让衡顺帝也替他承担一部分大开杀戒的骂名。 他哈哈大笑,挥鞭起马,意气风发。 “先屠昆州十宗,再扫灭昆州其他江湖势力。” “是。” 大雪龙骑军兵分十路,朝着昆州十宗举刀而去。 而李景源带着铁鹰锐士奔向了昆州江湖执牛耳的书剑乐府,会一会那魔教法王。 李景源在昆州等了近二十日,终于张开了凶残的獠牙。这一口咬下去,天下江湖又要去一州。 李景源走的第二日夜里,一袭青衣入了襄阳城。 荀青衣出京城之后,便步履未停的赶来了这座千年襄阳,走在鸡鸣巷中,听着两边屋子传来的细微读书声,轻轻摇首,道了一声:不读春秋大义,终究是歧路。 读书为何? 都说为明事理天心。 但这是圣人说的。 能做到的也都是圣贤之流。 读书人也是人,寒窗苦读十年,读个利禄之实不为过。 但读书人读个名利二字也是有要求的,起码要读春秋大义。 明理和名利,音差不多。但两字之别大相径庭,离了十万八千里。若是再连心中大义都没有,也就不是读书,和武人弄枪执刀没甚区别了。 他走到巷尾草庐,轻轻推门而入。 东方乐坐在茅草凉亭,他没在读书,靠在椅子上仰头望月,也不看荀青衣,淡淡说了一句:“你是来杀我的?” 第172章 鼎盛春秋 今晚月圆正好,东方乐罕见的没有读书,靠椅赏月。 桌上有半壶自己酿的老酒,还有放着一碟已经不怎么新鲜的花生,饮酒赏月,悠然自在。 荀青衣缓步入草庐,在东方乐说出你是来杀我的这句话时,荀青衣眉头微皱,拱手行礼后,淡淡道:“大燕士子荀仲道特来借东方前辈的大儒气运。” 东方乐微微颔首,平静道:“我重回大儒之日时就隐约有感觉了,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你。” 东方乐轻酌一杯酒,捏起一粒灰黑花生放入口中轻嚼起来,看向荀青衣,继续说道:“借别人的气运破禁锢于礼不合,于义有缺,以你的气魄不应该这么做?” 荀青衣淡淡道:“我不过亡燕的落魄士子,国亡礼不存,我的义从来都是国之大义。” 东方乐笑了起来,略带欣赏的道:“以身为国,此乃读书人最大的义。” 春秋大义,一开始写的就是国之大义。 荀青衣的大义便是春秋大义,所以他瞧不上鸡鸣巷中那些不读春秋的读书人。 话音刚落,东方乐目光凌厉起来,他自躺椅上站立起来,年已古稀却不见任何年迈疲态,气势更是足如高山大川。他缓缓道:“我东方乐虽告老,结庐人间二十二年,不问庙堂江湖。虽对衡顺帝不满,对皇室不满,但我依旧是大衡的儒士。 你有国之大义,老头子也不缺春秋大义。” “你想借老头子的大儒气运破境复国,老头子可不会答应。” 荀青衣点点头,淡淡道:“大儒之义合该如此。” 他一步踏出,整个草庐剧烈震动,有黑白十九纵横而出。 东方乐抬手一按,十九道黑白纵横定在原地,有无量浩然气自草庐涌出,荀青衣困在原地,他沉声道:“老头子结庐二十二年,这草庐一天地也不是说着玩的。” 荀青衣面无表情,一步踏出,如有万千丝拽着他,不让他向前。步虽慢,但坚定如山,那浩然丝线根根断裂。 “我自龙庭饮君酒,千秋皆入喉。我自崂山携君恩,青山映白首。” …… “此生已有春秋志,纵死犹闻蝶骨香。” 余燕龙庭中余燕皇帝亲自为荀青衣斟酒寄行,他携余燕所剩不多的气运自崂山而出,那年他二十岁。 再回时龙庭那位待他如子的明德皇帝走了,大半生的郁郁不得志用了最后心血留下了一位赋志龙气的小公主。 小公主爱花,尤爱蝶骨花。荀青衣回龙庭教导小公主半年春秋。半年后,荀青衣再出崂山,走前小公主送了他有一捧蝶骨花,还大人模样的说:我是大燕的女王,我不能有爱好。所以不过五岁的小公主,将她的爱好送给了荀青衣。 荀青衣得两代余燕皇恩,岂不夙夜,报君黄金台。 每一次落足,草庐中的浩然气便暗淡一分。 草庐天地如同结界一方,东方乐是此间仙。但困不住春秋鼎盛的荀青衣,行了二十步,走到东方乐身前。他一指轻轻点出,东方乐眉心多了一个血洞。 东方乐苦涩一笑,不顾眉心血洞,重重一叹,转身回到木椅上。再喝一口酒,撮一粒花生,口中念叨着:“我少小离家求学,本意只想做个经学家,走万里路,再读万卷书,能够训诂注疏就好。那成想万里路生了个为民报国志……” 说着说着越是含糊不清,终是永远合眼了。 荀青衣恭敬一拜,沉声道:“儒生荀仲道送东方大儒。” 荀青衣取出白玉匣,拿出了洁白丹丸,荀青衣以洁白丹丸取走了东方乐身上的大儒气运。他抬头看了一眼王府方向,踏空消失。 不久后,晋安王来到了草庐,凝视东方乐尸体许久,久久不语。 他身后的大弩青冠郎主将金鹏讥笑道:“要说杀人还是读书人最狠毒,尤其是读书人杀读书人,比谁都肯出力气。 东方乐都结庐归隐,不问世事了,荀青衣还要杀他。文人相轻这个臭毛病,比妇人相妒还无药可救。” 晋安王冷道:“闭嘴,你懂什么?” 金鹏立马闭嘴,不敢再说话。 右侧张文白轻笑道:“金将军说的不无道理,但这次不同,荀青衣归为儒家第一气魄,岂会因为文人相轻就杀人。” 金鹏不解,晋安王幽幽道:“东方乐的死早已定下,只是谁能想到他偏偏在这几日重回大儒境。若是早知这一点,这买卖不能做,亏了啊。” 张文白喝了一口酒,淡淡道:“东方乐纵是大儒,可惜不为王爷所用。时至乱世之际,他不出力,还不如荀青衣的一句承诺。” “若是荀青衣成功了,一个无用大儒换四个春秋君子,王爷是赚了。” 晋安王沉默不置可否,半晌后道:“你觉得荀青衣能成功吗?” 张文白捏着手中的酒葫芦,轻声道:“逆天篡命天理不容,没有一成胜算。但今天我看到了他的鼎盛春秋,起码有两成胜算。若是再加上他此前所说谋划,胜算接近四成。” 晋安王感叹道:“快接近一半胜算了,有赌的必要。” 张文白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东方乐实体道:“活着用处不大,死了或许更有用。他不是喜着草庐天地吗,就将他葬在这里。他的死讯瞒着,对外就说东方乐闭关修经。 若是王爷想要更多的负笈之士,可以假传东方乐闭关之后要收关门弟子的消息,想必会有不少有真材实学之士前来襄阳城,王爷可招揽之。 此计风险很大,只能在乱世之际使用。” 晋安王轻笑起来道:“便这么做。” 十日前,天下多了一个大儒。十日后,天下又少了一个大儒。 麓山之上,鸿霞书院后山中,老夫子躺在摇椅上,手中摇着乡野老农才用的蒲扇,悠闲哼着不知名的乡野小调。 忽地老夫子脸色微变,作为儒道第一人,他感知到了儒家气运变化,知道那复大儒的东方乐死了。 只是奇怪的是东方乐的大儒气运为何没有回归儒家圣庙。 手中蒲扇一扫,有磅礴浩然气化出一条波澜长河。 波澜涌动的浩然长河中显现出一个苍老虚影,虚影怒吼道:“老夫子,你还敢不通报就显现圣庙气运。” “聒噪。”老夫子不耐烦的又是一扇,一股凛冽罡风直接扫灭了圣庙守护人的虚影。 气运飘渺无迹,老夫子却能以自身浩然气显现千里之外儒家圣庙长存的儒家气运。 天下儒生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老夫子。 老夫子修为近圣不是传言。 第173章 姜规矩 儒家气运长河波澜壮阔的流动,老夫子一眼便看出了其中关键,神情复杂起来,喃喃道:“是你啊,荀仲道。逆天而行,你的气魄确实比老夫大。” 气运长河忽地一震,正在消散,老夫子眉头一皱,冷冷道:“荀仲道敢走这条路说不得也是你们撺掇的。” 气运长河剧烈翻滚起来,看到了气运长河的底部有一只纯白手掌,这只手掌探出气运长河,抓向老夫子。老夫子不客气的一扇落下,纯白手掌咔咔破碎。 “连圣人意志都动用了,被我猜中了吗?” 气运长河中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老夫子,你好大的胆子,连圣人意志都敢不敬。” 老夫子霸气回道:“少拿圣人说事,你们还不配,滚回去。下次再惹老夫不痛快,老夫拆了圣庙,圣人意志出面也无用。” 老夫子随手一抓,桌子上飞来一块香蕉,投入了气运长河消失,隔着千里将儒家圣庙的守护人打成重伤。 老夫子冷哼一声,任由气运长河消散。 这时一道儒衫中年人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老夫身前,恭敬作揖,轻笑道:“老师,你又和圣庙的人起争执了?” 老夫子躺回躺椅中,摇着扇子,哼道:“一群仗着圣人恩荫的废物,说起他们就来气。” 儒衫中年人哑然失笑,无奈道:“圣庙也不全是这种人。” 老夫子不爽道:“就因为里面还有几个真正的儒士,我才没有拆了圣庙。” 儒衫中年人一脸苦笑,身为儒士却扬言要拆掉儒家圣人的供庙,全天下也就老夫子敢这么说了。无奈道:“老师,这话还是少说吧。” 老夫子瞪了他一眼,不爽道:“怕什么,就算圣人还活着我也敢这么说。” 儒衫中年人摇头苦笑,赶紧转移话题:“是什么事惹的老师如此动怒?” 老夫子神色微微凝重,沉声道:“荀仲道那小子杀了东方乐,夺走了东方乐的大儒气运,他应当要借运强行破境。” 儒衫中年人脸色微变,沉声道:“气运无法收集,荀仲道即便是巅峰大儒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老夫子道:“他当然做不到,便是第四境也不一定能做到。不过这世上有几样东西是可以做到的。 其中最容易得到的应该就是皇宫里的圣人丹。” 儒衫中年人眉头一皱,轻声道:“老师这圣人丹是何物?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老夫子淡淡道:“圣人丹是由一缕圣人意志所凝的丹丸,虽然只有一缕但也足以聚集儒家气运。 大衡开国时,圣庙为了能压过佛道两家,送上了这颗圣人丹,此丹一直由钦天监历代监正代为保管。” 儒衫中年人恍然大悟,而后又皱眉道:“当今的监正吴袁州可是陆地神仙,再加上钦天监的群星大阵,荀仲道没那么容易抢到圣人丹吧。” 老夫子瘪嘴道:“要是抢来的,此事早传遍天下,应当是衡顺帝那小子和荀仲道暗中做了交易。” 儒衫中年人沉声道:“荀仲道几次刺杀衡顺帝,衡顺帝也愿意和他做交易?” 老夫子瞥了他一眼,哼道:“让你小子别天天躲在二层楼读书,脑子都读成榆木脑袋了。” 儒衫中年人苦笑着作揖。 老夫子不耐烦的摆手,训斥道:“我最瞧不上你的就是你这一身的臭规矩。” 儒衫中年人轻笑道:“规矩,方圆之至也。” 老夫子冷笑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规矩在心不在行,心有规矩,便不会越矩。心无规矩,你再多的遵礼重道也不过表面文章。 人人称你姜规矩,你还真张口闭口讲规矩啊。” 鸿霞书院大先生,老夫子的大弟子姜文渊,以规矩之说名扬天下,因此得了个姜规矩的名号。 他讲规矩已经到了非人程度,房间任何一物都摆设讲究,几乎到了死板僵硬的地步,一笔一砚一椅一榻一炉一书,十几年如一日不曾变更位置丝毫。 幸亏他只讲自己的规矩,否则没人受得了。 姜文渊无奈道:“弟子之规矩皆发乎于心。” 老夫子颇为不耐烦,一挥扇子,姜文渊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姜文渊再出现时已经出了麓山,耳边传来老夫子不耐法道:“老夫看你就烦,去行万里路,什么时候戒掉一身臭规矩再回来。” 姜文渊愕然,满是无奈道:“老师,您起码把我的书给我啊。” 空中掉下一本无名古书。 姜文渊将书插在腰上,朝着麓山方向深深一拜。结果脑袋猛地一低,起了个大包。 “滚蛋。” 耳边传来老夫子的怒骂,姜文渊捂着脑袋,幽怨无奈,双目茫茫,不知去何方。驻足片刻后,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垂首离去。 老夫子继续摇着蒲扇,这时有一黄衫女子款步而来,她容貌文静,长的很有修道人的清气,行走间竟有云淡风轻之感,犹如隐居世外的仙子。 她来到老夫子身前,恭敬一拜,道了一声老师。而后坐在桌旁,熟稔的取茶煮茶,一看就是茶道行家。 老夫子接过绿玉茶杯,满意饮茶,笑道:“还是小二姐好,不像你那师兄惹人烦。” 鸿霞书院二先生谢道筠,老夫子收的唯一女弟子。 她以诗文称雄,注经训诂更是大家,更令人称颂的是棋道,是棋甲荀青衣亲口认可的完胜手。 谢道筠棋风平和,行棋手法既无诡谲,也无煞气,几乎手手坚实平稳,极少出现让人眼前一亮的妙手。但往往才入中盘时便会发现她的棋局毫无破绽,无法下手,与她下棋到了中局大多盖子而投,是谓完胜。 她曾与荀仲道连下三百局,从这位棋甲手中扣出五十胜,被荀仲道称之为最难缠的对手。 谢道筠如今已代师授课,成为鸿霞书院的女山长。 当世公认的女子第一人,便是现如今的长公主李白衣都略输一筹。 谢道筠莞尔一笑道:“大师兄虽然规矩多了些,但也不至于惹人烦。老师今日让大师兄去行万里路是不是有深意。” 老夫子叹了口气道:“你师兄就是规矩太多了,还都是书中的礼教规矩。那玩意有就行,不是非得天天挂在嘴边。 他那榆木脑袋只知道在二层楼中读书,有时候半年都见不少一面,再这么下去迟早成书呆子。” 老夫子轻摇蒲扇,仰天叹道:“他要懂得不是礼教规矩,而是天地规矩。 礼教规矩是约束人的枷锁,他若不能斩掉一身枷锁,这辈子读再多书也无用。 他书读的够多了,该去行万里路了。不见世俗,便不明天心。不明事理天心,读书何用?” 谢道筠轻笑道:“老师要让大师兄明悟事理天心,老师是想让大师兄做圣贤啊。” 老夫子幽幽道:“老夫迟早要走的,老夫走了,圣庙不会放过书院的。只有你大师兄再进一步才能护住你们这些师兄弟。” 谢道筠神色戚戚然。 老夫子用蒲扇敲了敲谢道筠的脑袋轻笑道:“傻小二,老夫在人间待了这么长岁月,再不走,圣庙里那几位圣人都会看不下去的。” 老夫子呢喃道:“老夫并不在乎圣人,之前想着走之前将圣庙推了,将那几个蠹虫一并杀了才好。 可圣庙倒了,儒家气运便是无根浮萍,迟早被道佛两家抢走,如此就愧对天下读书人了。” “你大师兄挺好,三十年博观而约取,再万里路后厚积而薄发,我走之前或可做儒家未来魁首。 老夫本来看好荀仲道,他的气魄比我都大,可惜他的春秋大义只为复国,心还是小了些。” “小便小吧,儒家自老夫之后,总得有拿得出手的儒生,不然岂不让佛道两家那几个老怪物笑话。 你大师兄算一个,荀仲道也算一个,他们都有自己的劫,他们俩人有一个破劫。老夫才能走的安心些。 若两个都能破劫,儒家或可压一压佛道两家。 不过难啊,这一世仙魔纷至沓来,又多了个千年难遇的黑帝星,说不得要斗个人间破碎。” 第174章 公羊君子 霄云城是昆州三大城之一,此前排在第三位置。后来天下闻名的书剑乐府落户霄云城,让霄云城从第三跃到了第二。 霄云城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官道上所有马车行人听着让人胸闷的铁骑声,都脸色发白地移到两侧,一支气焰彪炳的重骑一冲而过,惹人注目的是漆黑重骑当首是与众不同的红甲白马。 李景源几乎没有停驻,快马加鞭,用了两日时间赶到了霄云城。 马蹄声如雷,城门卫卒与拿路引入城的商贾百姓都不约而同望看过去。 卫卒们还算有些见识听出雷鸣铁骑声,张目瞪眼看到铁鹰锐士冲刺而来,顿时神情凝重起来,一人赶忙去报知城门小尉,其余人等都喝斥老百姓暂停出入城门,全都闪避到了两旁城墙下。 这支城门卫卒并不普通,面对声势惊人的重骑竟然没有退让,虽然惊惧,但依旧持矛挡路。 因为王妃惨死,霄云城进入了严格的封锁状态,只进不出。 这些霄云城兵卒若是在此时失职绝对是死罪,甚至祸及家族。 其中有权佩刀的伍长,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低声道:“不是我们昆州军,昆州能有如此重骑的,恐怕是当今太子的铁骑。” 今天天气本就炎热的很,守城伍长不自觉的吞了口水,润了润被这老天爷折腾得冒火的干燥嗓子。 上前两步,刚想喊话,有一黑甲将军先一步冲到城门口,凶厉的煞气冲荡而开,那身形不算疲弱的伍长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这名黑甲黑马如同杀神的铁面将军冷声道:“让开!” 两股颤颤的伍长颤声道:“敢问可是太子亲军?” 李景源抬头看了一眼城头匾额上云霄城三字,抿起嘴唇,一骑冲入,根本不管守城军卒。 司马错一鞭子抽开伍长,领军冲城。 城门口霄云城精锐正在集结,便见到李景源单骑冲入。有一魁梧的守城校尉立马上前,但他刚要出声,一物横空掠来,气势如惊虹贯日,斜插入在他身前青石板地面中。 是一口宽大的玄黑重剑,他只要再上前一步,就要被这口重剑刺穿身体,他吓得呆若木鸡,愣神的功夫。司马错快步冲了上来,扔给了守城校尉一枚兵符,朗声道:“太子驾临,所有人跪迎。” 守军校尉见到手中兵符,又看了一眼红甲李景源,噗通跪地:“霄云城守军校尉陈三斤,参见太子殿下。” 数百守城军卒立马跪地参拜,周围的百姓们慌忙跪地,不敢抬头。 李景源冷冷道:“霄云城守城军立即封城,从此刻起不准进不准出,但凡进出一人,霄云城守城军皆斩。 冷酷的声音让守军校尉和守城军卒后脊发凉,瑟瑟发抖。 守城校尉立马磕头朗声道:“陈三斤领旨。” “驾!” 李景源跃马而出,守城军卒立马散开。 司马错抽起自己的重剑,带军洞穿城门而出,直到这支黑甲铁骑不见踪影,大气不敢出的所有人才总算如释重负。 守城校尉着急忙慌的大吼道:“快,封城,立刻封城。” 守城军卒慌忙的开始关闭城门,将城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李景源带着黑甲重骑在霄云城大街上狂奔,沿途百姓骇然避让,铁骑走后,百姓间议论纷纷,基本都知道这支铁骑肯定和几日前王妃之死有关。 书剑乐府坐落在霄云城的西边,圈地围庄,里面建起了成片成片的亭台楼阁,雅苑园墅,规模之大,仅次于襄阳的晋安王府。 此刻书剑乐府面前围着霄云城的精兵,王妃死在书剑乐府,书剑乐府自然难辞其咎,更何况还放跑了奸杀王妃的十个二代,书剑乐府这次不死都得脱层皮。 铁鹰锐士呼啸而来,驻守此地的昆州偏将立马快步上前。这偏将竟还是熟人,正是当初晋安王派遣随李景源入甘州的五千青甲军将军赵骆。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战场骁勇竟落得个守城将军之职。 赵骆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李景源瞥了他一眼,没有叙旧,沉声问道:“书剑乐府的人没离开吧。” 赵骆回道:“除了暗害王妃的十个二代被各家强者救走之外,无人离开书剑乐府。” 李景源点点头,沉声道:“你们继续围住外面,里面的人胆敢出来,杀无赦。” 赵骆目露凶光,若不是没有军令,他早就想杀进去,为王妃报仇。 李景源目光泛冷,猛夹马腹,绝世白驹一声长嘶,直奔而出。踏着石阶而上,马蹄砸在书剑乐府的朱红大门上,一轰而踏,砸碎了厚重木门。 马踏朱门后,策马长驱而入。 铁鹰锐士紧随其后,踏入书剑乐府。 书剑乐府正当中有一座重檐歇山顶的碧瓦客堂,正大门口的两根朱红廊柱上有儒家君子所写楹联。 客堂之上挂有匾额,上有篆体写就的书剑堂三字。 再往里中堂之上挂着一幅誉满天下的公羊问剑图。 书剑乐府以书与剑二绝闻名江湖,书是【公羊传】,剑是【止戈剑】。 传承自百年前的名士公羊疏。 公羊疏曾是儒家高士,后游历天下至北狄,亲眼见到了北境战乱下北境百姓的困难,毅然投笔从戎,在北境战场杀北蛮二十年。 与战场上坚守文胆,破境升君子,也与杀敌中创出了自成一派的止戈剑法。 北境乱局止息后,他放弃了朝廷的招揽。继续游历天下,用了三十年时间写就了集兵、儒两家思想于一体的巨着【公羊传】。 据说此书完成之时,有三位大儒前来拜读,据说圣庙都来人,请公羊疏入圣庙礼赞。 公羊疏曾携【公羊传】上麓山,请老夫子品书。 老夫子评下一句:百年书,可青史留名。 老夫子一句点评,【公羊传】因而名动天下。 公羊疏在他晚年时不断完善止戈剑法,使其达到了地品中的境界,成了江湖上难得的绝妙剑法。 公羊疏晚年时收了个关门弟子,便是书剑乐府的上一任府主东台侠。 东台侠自幼跟随公羊疏,得了公羊疏儒、剑两道传承。在公羊疏逝世后,独自闯荡江湖,以书剑二绝成功继承了他老师公羊君子的名号。 书剑乐府能有如今的鼎盛属实是东台侠打下的坚实基础。 书剑乐府自东台侠起势,他的儿子东台益青出于蓝胜于蓝,将书剑乐府推到了如今的鼎盛之势。 第175章 止戈剑当为杀人剑 书剑客堂中,将书剑乐府发展到如今鼎盛光景的东台益此时头疼的不得了,三天前那一晚的场景至今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一闭眼就是苇青青的凄惨死相,这几天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身旁走来一个端庄女子,模样中等,面色多英气,少了些女子本该有的风情媚意。唯一值得赞叹的是玲珑身段,双长腿尤为紧绷弹性,颇有嚼头。 她没有说话,轻轻按揉东台益的太阳穴,为他梳压。 东台益伸手握住了这位和他风雨同舟二十年的贤妻手掌,轻拍宽慰道:“英妹,不用担心,王妃之死非我们之过。晋安王是个贤明王爷,他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况且书剑乐府对他还有大用,不会赶尽杀绝。” 端庄女子淡淡应了一声,眉头皱而不散,依旧沉默寡言。 昆州人都知道书剑乐府有个精明强干的女诸葛,东台益有一个贤内助,说的就是这位曹兰英。 曹兰英本为灵州曹氏镖局的长女,自幼习武,打小就是个精干性格。后来镖局得罪了灵州一伙悍匪,被灭了门,她侥幸才逃出生天。 为了报灭门之仇,曹兰英游历江湖,苦练剑法。在这过程中结识了东台益,东台益被曹兰英的英武性子吸引,死缠烂打追着不放。俩人共同游历江湖三年,日久生了情愫。 曹兰英在剑法有成之日突然不辞而别,留下了一封书信,说去报仇,若是能活着回来,她就嫁给东台益。 东台益知道曹兰英此去九死一生,他不顾一切前去助力。等他赶到匪寨时,匪寨上下几百人全都死绝了。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曹兰英浑身是血的走向东台益,只说了一句:你还要娶我吗 ? 东台益就这般娶了曹兰英,这期间也有东台侠的阻挠。 东台侠早已为东台益选定了一个江湖豪门的千金,怎会允许他娶一个无根无萍的江湖女。 是曹兰英跪在书剑乐府门前足足半月,差点跪死,这才感动了东台侠。 书剑乐府能有今日鼎盛有一半源自于这位女诸葛,便是书剑乐府西迁霄云城都是她一手推动的。 忽地门下弟子狂奔至客堂,汇报了李景源马踏朱门,强势闯府。 东台益蓦然起身,牵着曹兰英急匆匆向外走去,书剑乐府的弟子们从四面八方集结而来,在府中心的练武大场前拦住了李景源。 东台益看着黑色重骑,看到了当首的白马红甲,心头一颤,心中已有猜测。 他上前两步,拱手道:“敢问可是太子殿下?” 赵高冷道:“太子殿下驾临,还不跪迎。” 东台益立马跪地叩首,书剑乐府众人也全部跪地叩拜。不少人都在瑟瑟发抖,都听说过李景源在甘州的凶残事迹。 李景源面无表情道:“晋安王妃死在你们书剑乐府,此罪一。书剑乐府勾结魔教,滥杀无辜,意欲颠覆大衡,此罪二。两罪并罚,本宫判书剑乐府死罪。” 东台益蓦的抬头,不敢置信,连忙道:“太子殿下,晋安王妃死在书剑乐府是事实,我不辩解。但是我书剑乐府没有勾结魔教。” 李景源目光平静的看向东台益身边的曹兰英,平静道:“曹兰英,你的身份已经查清了,魔教十旗之锐金旗旗主。” 东台益立马摇头道:“不可能,我妻子不可能是魔教旗主。” 曹兰英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赵高跃马而出,身形闪烁间,来到曹兰英身前,五指如钩狠狠按下,要抓碎曹兰英的脑袋。 东台益救妻心切,一指探出,以指做剑,夹杂着剑气阻拦,结果被赵高一脚踢飞出去。 一个宗师也妄想拦住一位天象武夫。 赵高探手而下,曹兰英也于瞬间出手。她以手为剑刺在了赵高掌心中,颇为强悍的剑气竟是抬起了赵高的手掌三寸,趁机向后翻滚,迅速后撤。 赵高冷笑,右手虚空一抓,掌中生出如渊般的吸力。曹兰英的身体竟是动弹不得,像是被无形丝线扯拽住,身不由己的飞向赵高。 东台益疯魔一般冲来,腰间传自师爷,曾经杀过三千两百北蛮的止戈剑铿锵而出。 止戈剑的宗旨为止戈生合,这是一门很奇特的剑法,剑招多为下他人武器而不伤性命,真正的杀人招只有五手。 赵高嗤笑一声,随手弹指,一股巨大劲道反弹入剑,几乎握剑不住。 丹田气海翻腾的东台益踉跄后退几步,眼神惊骇,但瞬间东台益目光又坚毅,再次踏步而出,口中诵读【公羊传】中止戈篇诗句:“止戈为武信其然,我泽如春经略宣。” 止戈剑上起浩然,剑气如森,竟是出了些许剑意。 这便是止戈剑的强大之处,配合【公羊传】中止戈文章诗意,可两两叠加,以止戈文章诗意化出剑意。虽有取巧之嫌,但不失正途。 古来儒家剑客都以此法入剑道,最有名的便是两百年前的儒剑仙。 东台益再出一剑,正是五手杀人招之一,剑出杀意浓,锋芒不错。 赵高连续三指落在止戈剑上,这口经过公羊疏以止戈剑意淬炼数年的宝剑断成十多块,赵高再挥衣袖,磅礴气机打飞了东台益,口中鲜血泉涌,倒地重伤。 赵高冷笑道:“止戈剑意太弱,若是那公羊疏施展止戈剑或许还有些看头。” 观战的邓太阿摇头讥笑道:“所谓止戈,应当是杀人剑才是。止戈的唯一解法只有杀人,杀到别人不敢举剑便是止戈。 创出止戈剑的公羊疏虽有才情,但也不过如此。” 李景源轻笑道:“公羊疏是儒家君子嘛,读书人多是妇人之仁。” 赵高扣住了曹兰英的脖子,东台益气急,怒发冲冠,挣扎而起,怒吼道:“太子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李景源无视他,目光平静看着远方,淡淡道:“再不出来,本宫杀了这锐金旗旗主。” 话音刚落,赵高狞笑起来,五指用力,捏的喉骨咔咔作响。曹兰英整个人都僵硬,遍体生寒,再次体会到了二十多年前曹氏灭门时的浓重恐惧。 忽地,有一剑破空袭来,剑如绿虹,穿空而过,瞬息来到赵高身前。 赵高脸色微变,松开手中,双指夹住了这道绿虹。 一柄碧绿通透的长剑悬在自己眉心位置前方。 长剑微微颤动,剑意强烈惊人,透皮生寒。 他两指竟是控不住,只得甩手。绿剑似有灵性原路返回,一道修长人影出现在了练武大场边缘位置的大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