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岳庭走到李文辉旁边，低声道：“现在网上谣言满天飞，一定是有人恶意带节奏，利用这件事制造混乱，居心不良。


    “县局要尽快发个简单的公告，把这件事盖棺定性，避免引起社会恐慌情绪，防止不法分子浑水摸鱼。”


    李文辉立正，认真地道：“是，何县长，保证完成任务！”


    何岳庭走后，工作人员开始各司其职，处理善后事宜。


    许关简单做了笔录之后，也回去了。


    还没到家，许关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是李文辉发来的——


    “县局对今晚的事情做了定性，这是公告，你看一下，统一一下口径。”


    许关看了一下，这么短的时间通告就写了出来，而且措辞还相当的“春秋笔法”：


    关于12.15重大挟持人质案的通告


    12月15日下午17时30分许，犯罪嫌疑人陈某某（艺名卫某某）携带易爆物品，流窜至星光路幼儿园，挟持了三名老师、四名儿童以及一名门房。


    据了解，陈某某因事业、生活受挫，遂产生报复社会的心理，意图引发社会恐慌，性质极其恶劣。


    在和犯罪嫌疑人对峙的过程中，热心群众许先生帮助警方实施了劝降。


    经过许先生的劝说开导，犯罪嫌疑人心理崩溃，跳湖自杀。


    除犯罪嫌疑人陈某某外，8名人质无一伤亡。


    因犯罪嫌疑人系引爆易爆物品自杀身亡，导致星光湖中鱼类大量死亡。


    请周边群众勿要前往打捞或围观，以免出现危险，等待市政部门处理。


    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望广大市民及网民不信谣不传谣，维护良好的社会秩序，共同守护河阳的和谐安宁。


    特此公告。


    ……


    许关觉得如此公告也算比较合适，基本上属实，但具体过程可能跟大家想象的不太一样。


    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有自己跟何以安知道，周围的布控点因为视线遮挡，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幼儿园的电源和监控系统早就被卫小至切断，根本没有监控可看。


    所以，真相就到此为止吧。


    -------------


    河阳县局的公告刚出来不久，一直关注事态发展的贾创鑫就看到了，他顿感不妙。


    卫小至这狗东西真的是靠不住啊，费尽心机给他请老师搞培训，帮他搞到了易爆物品，帮他侦查好合适的作案时机……结果这蠢货就炸死了一群鱼？


    就算把易爆物品绑在一头猪的身上，也不至于只有这点战果吧？


    大老板一定很失望，贾创鑫有点惴惴不安，不过还是要赶紧打个电话汇报情况。


    “老板，晚上好啊！”


    “你觉得呢？”


    贾创鑫感觉自己要出汗，老板的语气为何如此平静？


    还想等他多想，对面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小贾，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稳妥的人。


    “这次，你说利用卫小至去搞何岳庭，其实我还挺感兴趣的。


    “如果能把事情搞大，引发全国性的舆论风波，或许真能把何岳庭赶下台也说不定。


    “但结果呢，似乎有点让我失望了。”


    贾创鑫一时不知道如何辩解，有些心虚地道：“老板，我也没有想到卫小至这么靠不住啊。


    “没想到他死到临头，居然画蛇添足去‘公报私仇’，把许关招过去了，所以才导致任务失败。”


    对面闻言，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小贾，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借口为自己辩解呢？就不能老老实实认错吗？


    “其实，你打理佳禾的前几年，我还是颇为满意的。


    “但似乎从榴莲项目开启后，就一直不是很顺？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是这个社会变了，还是你飘了呢？


    “让你杀个小小的研究员，折了两个人也没杀掉。


    “让你搞个抗寒榴莲，本来可以借此推升公司估值，现在却搞成了全行业的笑柄。


    “让你给姓何的找点麻烦，你找的什么鬼东西，不去和人同归于尽，跳湖去炸鱼？


    “你每次都用的什么人啊？笨蛋杀手，朱吉祥，卫小至，都是什么臭鱼烂虾？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小贾啊，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一数，我给你的机会还不够多吗？


    “小贾，可能是我错了吧，不应该太念旧情，不应该对你寄予太多的希望。


    “你，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来，你的长进在哪里？全长在年龄上了？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时代发展太快，不与时俱进，你连个流氓都当不好的。”


    听了这番话，贾创鑫只感觉汗水汩汩往下淌，如果不是隔着电话，此刻他已经跪下了。


    可是以前自己也是这么干的啊，社会上的事情不就是那一套吗？


    恐吓打杀、栽赃陷害、威逼利诱、钱和女人……不就那么几招吗？怎么现在就不灵了呢？


    “老板，老板，对不起，我错了，请您一定要再给我一次机会。从今天开始，我戒烟戒酒……戒色，努力长进，戴罪立功。”


    老板叹了口气，悠悠道：“小贾啊，我要的不是一个只会道歉的机器。


    “你跟了我快20年了，我还是很了解你的，有小毛病小缺点，但大问题没有。


    “我说了，我是个念旧的人，人生有几个20年呢？


    “你今年已经50了吧，我也快60了，人生匆匆几万天，我们都过了一半了。


    “要珍惜余下的日子啊，说不定哪天，‘啪’的一声就没了！


    “命，是个一次性的游戏，玩完了可就没有了，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好自为之吧。”


    老板的声音越来越平静，几乎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有一丝温柔的感觉。


    但贾创鑫感觉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尖尖的，扎得自己好疼。


    房间里很安静，光线也很暗，贾创鑫似乎能听到自己的汗水落地的声音。


    是啊，人生短短几万天，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初投入老板的门下，是为什么？富贵、名利、美色？


    现在一切都有了，但是为什么和以前穷的时候一样，活得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