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荒芜之景，


    陈恭看了很久。


    如此单调根本称不上是风景，陈恭走得很慢，他想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记下来。


    努力记着，因为能回来的机会很少。


    太阳缓缓从群山土丘缝隙间升起，艳丽曦光照在一望无垠的荒芜大地，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岗哨。


    似乎大家都得到了消息，在看到那个穿着旧军装，扎着束发的少年时都打开了关卡。


    众人没有打扰陈恭，只是默默站在路边，对经过的少年行礼。


    荒芜始终有尽头，


    地面渐渐出现生机，稀疏平原绿野出现在眼前。


    有路过的牛车经过陈恭时，赶车的老农看到陈恭后也没说别的，只是向陈恭发出邀请。


    “娃，徒步走，要走好远哩，上来吧，我载你一程。”


    陈恭欣然接受。


    对老农点头并道谢，坐在牛车上，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平原无风，牛车安静至极。


    直至来到一座有人烟的镇子上，老农这才转身对陈恭说道：“娃，我就到这哩，你可以去那边坐车，这里人很好，不收你钱。”


    陈恭脸上带着和煦如暖阳的笑意，温和说道：“恩，好嘞，谢谢您。”


    “说的什么傻话，我们才要谢谢你呐，没有你，神州无法苏醒。”


    老农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常年干农活使得他皮肤变得极为粗糙，刻满风霜的脸上笑起来的时候却是那么干净。


    这一路上老农都没和陈恭搭话，陈恭也在享受着安静，本以为老农不认识自己，最多就是看在自己身上这件旧军装才会搭载自己。


    却没想到，老农认识自己。


    “应该的。”


    忽然被认出来，使得陈恭有些腼腆，他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对老农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在玉玄城接触最多的人是王庭的敌军，面对陌生人，陈恭做的最多的动作是举起手里的武器，突然面对认出自己的老农，还真有些拘谨。


    老农目送着陈恭的背影直到拐角消失，那干涩的眼中闪烁光点，嘴里低声说道：“好娃，好娃啊。”


    ……


    这一路上，陈恭总是能遇到载他一程的好心人。那些人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眼里皆是心疼。


    大家都认出了他，但是都没有过多打扰。


    庐山，


    穿着旧军装的身影行走在山道上，


    清晨薄雾涌动，


    山中身影三两，


    空山新雨，


    心情愉悦。


    山里的灵清早就处于活跃状态，这是极其少见的。它们在迎接少年，山雾特意为少年驱散了晨间升起的寒气，只让曦光照下，增添暖意。


    陈恭进山之后，便来到了五老峰顶。


    熟悉的清灵身影就在峰顶崖畔，还有庐山化成的老者。


    不远处白瀑飞溅，银白匹练如从穹顶倾洒，湍急飞流并不吵闹，相反还携带韵律。


    七色虹光横跨飞瀑底部，如一座拱起来的绚烂虹桥。


    “这么早就出来了？”玄女转过身问道。


    眼前的面容还是记忆里的那样，没有任何变化。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出来就是什么样。


    陈恭拿出那枚玉镯，递给了玄女，并说道：“我在里面见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恩。”玄女接过玉镯，点点头。


    陈恭继续说道：“我一刀把她劈死了。”


    接着又有点惭愧。


    玄女将玉镯戴在手腕上，说道：“做得很对。”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陈恭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


    玄女伸出青葱如玉的左手，将陈恭的右手握住，并将袖子卷了起来。随后从陈恭口袋里拿出另外那枚被放起来的玉镯，并给陈恭戴上。


    一对玉镯成功佩戴，陈恭便感觉体内有无尽的灵气在涌动。


    玄女打量一眼，接着满意点头：“不要取下，对你有很大帮助。”


    “那是我之恶，你将她斩去之后，恶念消逝。”


    “曾经那个征伐时代里如我这样的存在，都有恶面，他们无法对自己的恶面动手，无法亲手抹除自己的恶面。


    所以，有的会选择借助天雷抹除，有的则是选择借用外力。


    如今天道虽复苏，但还是不够抹除他们的恶面，所以，他们正在被侵蚀。


    我不同，我很聪明，我将恶分离，送进洞天。”


    玄女的解释很详细，陈恭听完之后总算了然。


    不过，除了玄女以外，其余的神灵们也有恶面？


    玄女看出他的疑虑，解答道：“我们并非如山川大泽这般天然灵物，故此才有恶面。”


    “有些家伙无法做到将恶面分离，也无法凭实力镇压，所以他们心中邪恶之面会无限膨胀，直到被彻底吞噬。”


    陈恭说道：“这也就是说，有些神灵苏醒了以后对神州其实是没帮助的，反而还会造成负面影响？”


    “恩，现在已经开始了。”


    玄女点点头。


    曾经的杀伐时代波澜壮阔，抛却那些瑰丽神话传说，剩下的却是一堆尔虞我诈与阴险狡诈。


    神灵的苏醒对神州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实际上玄女并没有将王庭里的那帮所谓高高在上的神明当做一回事，曾经她就亲手斩杀过，将其逐离，如今即使卷土重来也不过仍然是那么回事。


    玄女在意的，还是神州内部。


    这也是她为何需要与神州群山立契，仅凭她个人伟力是无法对付全部，需要与群山呼应，借助神州群山的力量。


    “陆吾说，想请我去昆仑开天阍，昆仑那边，是好的还是坏的？”陈恭询问道。


    昆仑向来都充满神秘，依照玄女所言，神灵有好有坏，那昆仑里的怎么样？


    “可以去，兴许她这么多年没见过生人，还会与你缔结良缘呢。”玄女半开玩笑的说道。


    缔结良缘？


    嘶，


    这也太刺激了，昆仑里的神灵少说也是几千岁了，这有点不合适吧。


    “你还当真了？”


    玄女看着陈恭有点疑惑。


    “如果是长得好看的那还行，应该，都长得和你这样吧？”陈恭不好意思笑着问道。


    玄女瞬间沉默，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恭。


    “天真。”


    接着，在陈恭那茫然的眼神之中，玄女伸出手从不远处的飞瀑牵来一条晶莹剔透的水线。


    水线来到陈恭面前，化作一方水团，有只无形的灵巧双手正在给这水团揉捏。


    片刻后便出现了一张看起来有点别扭的‘脸’。


    那是个算得上人脸但又称不上人脸的怪东西，


    有清晰的五官，额头稍宽，脸颊往里凹陷，嘴里的牙齿连绵起伏交错，完全不像是人的牙齿。


    头上的长发披肩垂落，柔顺且根根分明，但在头颅后方却也有一条蛇盘着，看起来怪异至极。


    “就是这样的，和她缔结良缘？”玄女挑眉问道。


    陈恭沉默了。


    默默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