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很冷！


    像是有什么寒气刺骨的东西打在了皮肤上，耳边是哗啦啦的声音。


    “应该是雨吧？”猴子想到。


    “这雨好冷……原来地府中也会下雨。”


    他睁开眼，眼中是一片雾蒙蒙的世界，视野中的色彩在灰、白、黑三种颜色中转变。


    猴子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溅起水花，水珠在他脚底流动宛如冰冷的刀锋。


    “痛，但又怎么呢，反正已经死了。”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唯独知道的，或许是他自己是谁……


    “我……叫什么名字？”


    突兀的，猴子开始觉得头疼，像是脑子中被塞了什么东西，无数画面涌起。


    “扑通！”


    猴子倒在了面前的水滩中，身体上的伤口似乎缓解了头痛。


    他稍微想起了一些东西，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记起。


    待疼痛消去时，猴子再次起身，拖着蹒跚的步伐向前走，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冥冥中像是有什么告诉他前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


    这样想着，猴子眼中看到了一道影子，那是一名中年汉子，面容憨厚，不过那棕褐色的眼睛中没有半分色彩，只有空洞，无边无际的空洞。


    “张大柱？”


    猴子不经意间念出这一个名字，他与汉子并不熟识。


    他记忆里是那个女孩一直说这人太憨了，被他的老婆吃得死死的，每次出门还夸耀老婆的贤惠，是个老实人。


    猴子走进，轻拍向大汉的肩。


    可就在他手刚触碰到了这大汉的一瞬间，无数的记忆片段涌上猴子脑海。


    刚出生第一次看见父母、第一次被打骂、第一次有喜欢的女孩、第一次结婚、第一次有孩子、第一次为母亲扫墓、以及最后被山匪所杀。


    一行泪随着雨水划下。


    虽然只是只零片段，但在猴子这记事不过十几年的经历中留下一段痕迹。


    猴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或许因为是感动，或许是因为爱情、或许是因为悲伤、或许是因为痛苦……他，分不清。


    略做停顿，他迟疑着向前走去。


    紧接着又是一道道人影出现，这次他吸取了教训，不准备碰触。


    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村子里的人一个又一个出现，雨滴打在他们身上溅起一点点水珠。


    这些人就这么静静立在雨中，像是亘古不变的雕像。


    突然，猴子瞳孔微缩，丝丝缕缕的阴霾在他眼睛中翻涌。


    “嘶啦——”


    还算锋利的爪子划破再次出现的一个人影的脖子。


    没有想象中的血液喷溅，没有痛苦的表情，什么都没有。


    伤口是一片漆黑。


    只剩下那令人疯狂的空洞。


    在空洞中像是有什么在默默燃烧，这人身上有七处在氤氲发光。


    猴子呲着牙，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人已经死了，被他亲手杀死。


    “那这里就是地府了吧——毕竟死了的人都出现了，那么……”


    脑中灵光一闪，他开始夺路狂奔，可一路并没有什么见到预想的人，反而是他所厌恶的土匪们。


    渐渐地，猴子放慢脚步，因为直到最后他见过的山匪都出现也不见那到影子。


    他最终还是失落了起来，连死亡与疼痛没有如此让他难受。


    或许她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进入轮回，或许她有一个更好的人生了呢。


    就这样想着，猴子又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这四周什么没有，没有忘川河、没有阎罗殿、没有牛头马面、没有黑白无常、更没有孟婆、没有六道轮回。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猴子面前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那是？


    他加快脚步，片刻，一只白色巨虎露出狰狞体态。


    “你才到，太慢了。”


    山君悠然舒展了身形，跳到猴子身边。


    它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猴子的侧脸，细细品尝这雨水的苦涩。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它抖掉身上的雨水，想让自己更加舒适。


    猴子有些反感自己脸上的滑腻感，向后退了一步。


    “你把我杀了？”他质疑出声。


    山君人性化露出无辜的表情道：“我弄死你了至于在这吗？”


    “那，这是怎么回事？”猴子冰冷盯着这白色巨虎。


    “谁知道呢？”


    “不过你要不要接受一个交易。”山君贴近猴子的脸说道。


    一个巴掌拍出，但白色巨虎稍稍退步就轻易躲开，转而露出熟悉的讥讽。


    “难道不想知道怎么出去吗？”它居高临下的看着猴子，但猴子也不说话，打量起山君。


    雨水打下，一猴一虎却丝毫不曾关注。


    “算了，李四，你来和这猴精谈。”


    白色巨虎率先放弃，它知道这样完全无济于事，便转换了思路。


    自一旁的雨水中，走来一名尖嘴猴腮的猥琐书生。


    他慢慢走来，手中持一把折扇，尽力维持一名公子形象。


    “常言道‘见可而行，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这位猴哥，我观你本事通天，但无奈不知此为何地，幸好，我们家大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而且这交易对猴哥您没有坏处。”那穷酸书生低眉哈腰，一脸讨好地说道。


    猴子眯起双眼，像看傻子一样，再向后退了半步。


    “猴哥您放我们出去，我们教你怎么出去，您也不用担心我们坑你，这地方法外之地，规则很简单，一物换一物，我提出后您应该能感觉到。”


    听到李四的讲解，猴子像是突然懂了，神色也放松了下来。


    随后，绕过他们向前走。


    “诶，猴哥，伱别急……”


    李四慌忙追过来，但猴子脚步加快。


    既然他知道这山君不能出去，也不能直接伤害自己，那为什么要放山君出去祸害一方呢。


    白色巨虎叹了口气，趴着小憩起来，招收让李四回来，嘀咕道：“弱肉强食，你会来找我们的，小猴精。”


    李四也瘫坐到地上，拍了拍山君的爪子。


    “大王，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而山君微微睁眼撇了李四一眼，道：“没用会留你到现在，有那时间还不如把你所学的东西都回想一遍，下次那猴精来找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


    雨滴滴答答地溅起水花，溅到猴子裸露的皮毛上，使得他微微颤抖。


    猴子瘫在水潭里，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的感觉告诉他，他现在还活着，应该可以称作“活着”吧。


    站了起来，准备继续向前，直觉告诉他，在走不久就到了这片空间的尽头。到那时，才知道这是不是死后的世界——


    又是一段漫长的独行，没有方向的概念，他只知道向前，虽然每一步会带来痛苦，但也只能向前了。


    雨依然在下，没有变化，每一滴雨都按照前一滴的轨迹落下，无论形状、大小、还是重量都一致无二。


    这里，只有空洞，不会有哪怕一丝变化。


    最终猴子走到了尽头，其实尽头也什么也没有，连着按照格式滴落的雨也没有了。


    但他却毫不迟疑地向前迈出一步，只能向前，不是吗？


    也就在一刹那，所有的一切都破碎了，如同被击碎的镜子一样，碎片向下掉落，不知道掉到了哪儿去。


    这一刻猴子也知道这是哪儿。


    这里是地煞。


    无论从过去到现在还是未来，这里只会存在死物，只会留下空洞。


    ……


    猴子身影逐渐消失。


    而在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抹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