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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你为什么不肯用肽链a酸?!

    a市常春藤社区养老院。


    我拿着那张拍摄谭诺头颅的照片去看外公。


    他因为阿兹海默症,已经在这里长居十年之久,病退前,他是a市立医院最知名的脑外科主刀医生。


    直到拿到阿兹海默症诊断确认书的前一天,他还拿着手术刀在手术室为最后一位患者开了颅。


    我认为全市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比外公亲眼见过更多真正的人脑。就我手上的这张照片来说,它的可怕程度与外公从业生涯中见过最恐怖的真实脑标本相比,还相去甚远,更何况还带着滤镜,想来不至于吓到他。


    其实我更想先去警方证物科看一眼谭诺被完整剥离出来浸泡在血液里的脑组织,但警方没给我这个机会。其实一回到a市,我就估计警方很快会传唤我调查取证,但一个月过去了,他们就像忘了谭诺还有我这个第三助理似的。甚至我上周给一直联系的对接人郝警官发上个月乙鼠油使用报告时,他都没提这件事。


    我把报告里最重要的结论摘录出来单独发给郝警官,以确保他明白我的意思:“乙鼠油采购量0,乙鼠油使用量0,无进一步成果。该项目因主导人意外身亡,现已终止。”


    “主导人死了?”他像完全不认识谭诺似的发来一句。


    “是的。”


    “那下个月不用交报告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希望你也能体谅我们的不容易,这都是为了完成上级交办的任务,让a市合法进口的管制品出入库数量更尽在掌握。”


    他的话居然开始变的有点多,甚至亲切起来,一改往日公事公办的严谨。


    这反倒让我很不习惯。


    “郝警官,你别这么客气。确定下个月不需要了吧?”


    他们不问我谭诺的事,我也乐得假装不知道,总不能自己往枪口上撞。


    “是的,下个月不需要了。”


    “我可以去你们证物科看一眼谭诺的大脑吗?”我在屏幕上敲下这行字,又按退格键一个一个删除。


    我还是不去现场看了,那画面一想就知道一定很震撼。要是现场我控制不住笑出来,岂不增加他们对我的怀疑?其实此时此刻,笑意已在我的嘴角洋溢。


    我急着下线,却被郝警官不知为什么会发来的一个问题留住。


    “你们跟这个项目的主导人关系好吗?”


    他问的是谭诺吧?毫无疑问,他问的应该是谭诺。


    “我和徐卒貘?”


    除了我和谭诺外,郝警官应该只认识芝麻。


    “不是还有个第一助理叫谭赳的吗?他是主导人的本家?”


    第一助理?我脑子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据我所知,他们非亲非故。”


    “他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啊。”


    郝警官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就下线了,也不知话里的“他”指谭诺还是谭赳。


    养老院三楼的楼道里,我捧着鲜花和一篮苹果在外公的病房前停住了。这些都不是在专门卖鲜花果篮给探病家属的,位于医院后街的那家唯一的花果店买的,都是昨天我和齐洛昨天花了一整天去市中心的超市和花店挑选的最新鲜的品种。齐洛回来路上还特意去了一家纸艺店,就为了买一种特殊的硫酸纸。她说这是最近市里娇小姐们给男朋友送礼时一定要用的包装纸,就跟流行花色的裙装布料一样,是潮流。


    为了买一张手绘有小片紫色鸢尾草图样的半透明硫酸纸包我买的金色万寿菊,她竟比我多花了两个小时才到家。


    此刻我捧着这束花站在门边,想象芝麻在谭诺死当天偷跑出去给母亲买红玫瑰的样子。那一定很美。


    “那一定很美!”齐洛在我进门两个小时后,才蹦蹦跳跳拿着那张硫酸纸跑进来,“如果高衫子愿意帮你包装的话。”


    她又一次提到高衫子。


    她说的不错,高衫子做手工活特别细致精妙,要是她愿意来帮我包装,一定能得到一束完美的探病花束,但我选择假装听不懂她的意思。


    我从她手上接过那张纸,轻轻抚摸上面略微凸起的鸢尾草图案:“你就别什么事都麻烦她了!”


    “那有什么关系?她一定还有机会成为我的嫂子。”


    我无语了。


    齐洛真的认为我和谁结婚她比我本人更有发言权。


    她再一次提醒我:“你不记得了吗?外公说过他死了以后家里的事你比我有话语权,但我在你的婚事上有权行使一票否决。”


    “那只是玩笑。”


    “玩笑?”她瞪着我。这种谴责的眼神让我受不了。


    “好吧,就算外公是认真的,他赋予你的也只是一票否决权,不是一票同意权。”


    “哈哈哈,如果我否决掉你心中排在高衫子前的所有人呢?如果我这么做,你是不是还不如提前和高衫子好好相处?”


    “那……我选择出家。”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无视她的威胁。


    我推门走进房间。


    近几年,外公的自主意识愈加模糊。他常常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渐渐地,甚至糊涂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不错,我进去时他正一个人在逗弄阳台笼子里的八哥鸟。


    那只两层的深棕色复古木纹鸟笼被挂在窗棂上的一枚精致黄铜挂钩上。适配里面唯一一只小鸟的居住需要,这个鸟笼显得实在有点大。里面的八哥不过就是一只很普通的八哥,手掌大小,只有喙、翅膀底部和尾羽底部呈白色,身体其他部分为黑色。


    外公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它时,那只八哥正站在里面的小秋千上一动不动,完全不理会狗尾巴草对它休憩时光的打扰,甚至像根本没注意到这根狗尾巴草一样。


    “咯咯咯——”


    外公边用狗尾巴草的毛绒尖尖摩擦八哥的小脑袋,边模仿它的叫声,试图把它吵醒。


    “吃点,你倒是吃点啊。”


    “整整三天不吃食了,你也不饿得慌?”


    “咯咯咯——吃点,吃点——”


    外公隔着鸟笼继续对闭目养神的八哥喊话。


    “外公。”我出其不意地喊了他一声。


    外公一脸惊恐地转头,看到了门边的我。


    自从他病情严重后,精神反倒愈加好了,只是依然认不出我。


    “咯咯咯——你也要吃点吗?很好吃的,我保证。”外公摊开手掌,对我展示手里的鸟食,一种小米、稻谷和瓜子的混合物。


    “只有这些吗?但是我想吃虫子。”


    医生告诫我,每当外公说胡话的时候,千万别反驳或试图指出他的荒唐,最佳应对方式是顺着他的幻想往下说。


    “我知道你想吃虫子,但是它也很想吃虫子。”外公边说边继续往八哥那边看,“而且它看起来比你更需要吃虫子。”


    “那要不我去买点面包虫?”这是我唯一知道的一种可以为鸟类提供丰富优质蛋白的虫子。


    “黄粉虫吗?让护士买过。那种虫子在还是幼虫时它爱吃。结茧、成虫后它就不爱吃了。”外公边说边叹气,看得出为了让八哥得到丰富的营养,他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那给它吃什么?”


    “我认为菜青虫,就是能变成白粉蝶的那种,或是蚕宝宝,能变成飞蛾的那种,它会比较喜欢。它喜欢啄食成虫阶段特别漂亮的虫子的幼虫。”


    “看来它一定不喜欢吃马陆、蜈蚣这类的。”


    “对对!节肢动物多足亚门的它不喜欢,它只喜欢环节动物,尤其喜欢能变成美丽的蝴蝶的晶莹剔透的幼虫。你也喜欢吗?”


    “外公,我是你的外孙齐羽,不是你的八哥。”


    我实在受不了他发疯似的胡言乱语,只好叫醒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的哈哈大笑,也不知我说了什么这么让他竟觉得如此好笑。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八哥?哈哈哈哈哈,你不是八哥?那你是九哥!哈哈哈哈!”


    外公显然又糊涂了。


    其实阿兹海默症初期是可以用肽链a酸治愈的,但外公一直不肯用药,后来病情严重了,即使用药也无法使大脑复原了。


    我觉得外公特别享受自己的这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感觉,可能对一个一生扑在工作上的人来说,事出有因的挥霍大把空闲时间,反而是种享受。


    “外公,你看这张照片,还认得这个人吗?”


    时间不早,我把苹果和万寿菊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后,走到他身边,掏出那张照片递给他看。


    镜头其实拍到了谭诺颅顶的伤口,但有点模糊。我想让外公确认的不止是他认不认识照片里这个人,更想让他告诉我,造成这个伤口的凶器到底是刀枪剑斧,还是一把精妙的外科手术刀。


    “这谁啊?”外公看了一眼就把照片甩开,继续逗弄八哥。


    “谭诺教授,你还记得吗?以前和你一家医院的。你负责外科,他负责药品。”


    “药剂师?他只是个兼职吧?”


    外公好像想起来了。


    他说的没错,谭诺在医院确实是兼职,或者叫挂职,他的主业从来没变过,一直是对面国立大学的生物医学教授。


    “疯子!”外公似乎又糊涂了,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大叫起来。


    我笑自己居然问一个阿兹海默症晚期的病人这种问题。


    “小羽……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治疗百病的万灵药吗?”


    “治疗百病的万灵药?”我默念了一遍,“应该没有吧……不对!应该有!谭诺说有,乙鼠油就是。”


    “谭诺是谁?他说有你找他去,我说没有。要不你把他请来把我的老年痴呆症治好。”


    “谭诺就是照片里这个人。你不记得了?他当年想给你用肽链a酸,是你自己不让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还有这种灵药?宝贝外孙,你快去买来给我用用!啊————————”


    他说完用双手抱着额头大喊起来,看样子十分痛苦。


    在有人听到我按的呼救铃赶来按住他前,我已经吓得半退着弓腰离开了病房。往里冲的医生护士和我擦肩而过。


    我实在无法接受曾经这么英俊睿智,被所有人尊敬的外公,居然因为这个几十年前就已经可以被治愈的小病,沦落成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不是有谭诺发明的肽链a酸嘛!你为什么不肯用?!”我的大脑在咆哮,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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