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死人为舟，横渡万重（下）
猩红的瞳孔垂落红色洪流，深墨的躯体流露不可名的混乱之意。
长天一片，黑菩萨洞出一拳，都成了绝对的孽气。
近半的罗汉都是跌落，天空就好似掀起金色的流星雨，密密麻麻，遍布漫天。
其中每一颗流星，都代表着一位金色罗汉。
轰隆隆隆！
金仙的体量何其之重，每一尊堪比洪荒星群，如今这些罗汉虽无金仙之实，但齐齐砸落地面，却也振的聋聋巨响，不数山脉都尽数毁去。
“嘶——”
剩下的罗汉缘觉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我已经感受到了菩萨的神意！此招有用也。”
一尊闭目的缘觉身上抖落汗珠，惊喜地说道。
那黑菩萨受此一击，同样不好受，气息简直暴降了不知几倍。
但却是仍旧恐怖无比，难以揣测。
毕方此刻也是口吐金仙之血，造化出大片火山灵地，那黑菩萨的一拳，虽然有着万位罗汉分担，但其中最实质的部分，却是由他承担了。
“速战速决！”
毕方大喝，离火大盛，乾坤之间犹化为烈焰火海。
黑菩萨目无感情波动，猩红的眸光扫视天穹，随即狰狞一笑：“桀桀桀！”
但下一刻，黑菩萨的动作却是诡异一凝滞，犹如卡壳。
他躯体上的豁然大洞并未修复，此刻其中溃散些许黑气，里面金色离火不断焚燃者他的伤口，组织黑菩萨躯体恢复的趋势。
其中一缕金白之色恰在破躯之中显露一丝，微不足道，但却是散发着那熟悉的气息。
也正是这缕金白，影响住了黑菩萨，使其威能难以全放。
“大光明菩萨。”
毕方一凝，元神之光洞彻有无，继而继续出手。
碰！
碰！
碰！！！
十招，百招，千招。
每一次碰撞，都会有部分的罗汉跌落，那黑菩萨气息便弱一分，其中那光明菩萨之意便更盛一丝。
“助菩萨证真我！”
缘觉罗汉纷纷响应，此刻不过千余尊。
却是完全不在乎，向着毕方灌注着最大最雄厚的佛力。
丝丝佛力借住毕方之离火，不断焚燃着黑菩萨的魔意。
金白色的光越来越盛，虽然依旧比着那深沉的黑色远远逊色。
毕方眼眸垂下，肩膀被黑菩萨洞穿，洒落血液。继而佛力流转，毕方又将黑菩萨鼻眼打崩。
金白色的佛意流转黑菩萨的身躯，黑菩萨的动作也时而滞色，似乎正在争夺躯体的控制权。
这不是两人，而是同一人。
佛本持戒，那光明之意，即是黑菩萨经由西方教主度化的持戒之意。
若能持守，便是光明菩萨，若不能，便成了如今的黑菩萨。
“好！菩萨再醒有望，好孽畜，还不快快使力？”
伏妖罗汉惊喜说道。
毕方侧目一瞥，却是差点忘了这厮，随即在下一次碰撞当中。
这伏妖罗汉便不小心直接被余波震成鸡粉。
“嗯！？我等层层庇护伏妖尊这位大智慧罗汉，怎么会……此妖是故意让伏妖尊者承受菩萨恶化之力！”
有罗汉缘觉怒目出声，想要生吞了毕方一般，他们可以倒下，但却决不能被背刺般倒下。
但菩萨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如今为了菩萨，他们不得不随着毕方继续同力而行。
一刻……
十刻……
百刻……
黑菩萨之躯已经停顿，就像戛然而止的机器。
淡淡金光逐渐在黑菩萨面容上显现，好似在本质上这黑菩萨的混乱之意就在不断被驱赶。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黑菩萨面容显露一丝凝静，亿万毫光绽放，竟然是已经处在了绝对的上风之中。
“毕方道友，诸位修者，多谢了。”
菩萨颔首，身躯却是仍旧不动，诸位仅存的数十罗汉都是惊喜。
“祝菩萨得证新果！”
罗汉们道谢。
毕方和煦一笑。
轰！
时空仿佛定格。
毕方最后一抓，如虹长贯，洞穿了黑菩萨之躯，同样，也打断了那金白色之佛意。
噗！
一口金色佛血喷洒万千里，菩萨面容又趋于混沌。那原本颓色的黑意，如今又与其分庭抗礼，且隐隐沾了上风！
刷！
诸位罗汉缘觉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惊骇莫名地看向毕方。
“尔敢！”
诸罗汉怒目而视。
“欲借我手……”
毕方冷笑，哪怕是西方教主的座下菩萨，它又岂会甘心由之。
管你黑菩萨，光明菩萨……都通通打死！
身有太清道祖之任，又有太一殿下之庇佑，他有何……
“不敢！？”
毕方元神之火显化，直接卷起这些已经颓力的罗汉……纷纷烧为齑粉。
菩萨之躯混乱与平静不断交闪，断断续续哀叹一声：“倒……底……是……假……借……了……外……力。”
“哈哈哈哈！”
黑菩萨显现，他狂笑出声，似乎是人一般的意识。
“兀那妖灵，好胆，好胆！”
黑菩萨狞笑。
“你是？”
毕方眼睛眯了眯。
“吾乃……无……天！”
话音垂落。
菩萨之躯此刻，再度碰撞，继而……炸开！
轰隆隆隆！
天地之间，再起汪洋，却比上次更盛，更要沉重无边。
苦海浪涛涛，毕方如今力竭，元神透支的反噬已经刹那如山倒般袭来。
沉沦，沉沦！
毕方无力了也。
但心中却有一股念头，只要修了那佛意，唤了那佛力，就能渡得这无边弱水。
“修佛？”
毕方一惊，但这种念头却是疯狂般的增长，他的躯体已经逐渐向着下方无底处般沉浸。
他透过这无边弱水，似乎又看到了那似有似无的西方教主的脸庞。
他似不在，却无不在。
忽然一股拉力自毕方背后袭来。
他的身躯逐渐上升，是燧人的尸体！
他脱落毕方的元神庇护，如今托起毕方，竟然缓缓上升了起来！
“弱水无物不沉，但我却死了，死了还活着，不知是死是活，天底下本应该没有我这样的东西，我什么都算不上，不是个东西，所以能浮起来。”
燧人的尸体说道。
毕方化为一尺火鸟，就如此踩踏在燧人头上，缓缓启航。
十万灵山，如今一片汪洋。
毕方以这死人为舟，霎时间便是远渡千重，万重。
直到四周起雾，氤氲朦胧。
里面一道微胖的身形显化而出，气息圆融如道，平静如天地，见得毕方，叹了一口气：“不应选你。”
似在打量毕方，又似看向燧人尸体。
接而其翻手，刹那间又是天翻地覆，无边汪洋，尽皆散去。
毕方回首，只见十万灵山如初，座座皆有罗汉缘觉，他们纷纷回归，其中一座，光明大盛。
刚刚的大战，如梦似幻般，被眼前这位轻易回溯。
毕方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都在对方的掌心之中。金仙之斗对于大罗神圣，犹如虚幻玩笑。
大罗翻手间，便可改写生灵命运。
“教主可让得毕方继续前行？”
毕方说道，如今气势也不由委婉了几分。
“我自然是可。”
准提教主微微点头。
“但……”
一位老僧踏出，犹如干柴般枯瘦，但却好像早已在此，直到准提教主点出，毕方才察觉到。
又是一位大罗神圣，道祖级别人物！
这位气息比微尘，比毫光，小无小之小，却又比日月，比星辰，比寰宇，比混沌，大无大之大。
便应是西方二胡之二……阿弥陀佛！
毕方这才想到，太清道祖所言，不止有十万八千山，亦有九万八千水。
它以为九万八千水应是那无边苦海来哉。
“你所思不差，太清所言，你已经渡过。”
阿弥陀佛说道。
他心通？
毕方惊疑。
“但太清便能言无误？小友若欲再前一步，还是需要通过我这一关的。”
阿弥陀佛淡淡一笑，手掌犹如干枯鸡爪，就要拍向毕方肩膀。
“我等生灵的命运……在大罗面前，终究命不由己。”
明明是寻常如凡人拍肩，毫无神异，但毕方却是感觉避无可避，或者说没有那种压迫，而是躯体自发的不想动作。
看那老僧眼中和蔼，却好似有大千万界衍化其中，无尽梦幻缭绕。
“痴儿，痴儿，还不醒悟？”
大梦谁先觉，生命一场不过大梦，昏昏欲睡之感蓦自升起，毕方就欲去那无边梦幻之中寻回佛性。
就在老僧手掌触之毕方肩膀一刻。
“天下生灵我不知，妖族命运，任何人不得……染指。”
刹那之间，天外。
大日之光洞穿冥冥，七尺身形一弹袍袖，眸光垂流而下。
其一指轻弹，万道崩塌，滚滚时空惊啸。
贯穿了佛国，洞彻了灵山，碾灭了梦幻泡沫之界。
同样……崩开了那枯瘦佛手。
“接引，你倒是……多事了。”
太一颔首，身后响起若有若无钟磬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