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19日。
迟非晚在府城的临时办公室里面,接待了发色怪异的客人。
陈言荒的身材高大,皮肤白皙,面容削瘦,一头黑发之中夹杂着无数灰白色的发丝,看样子应该是三十岁左右的年龄,但是他身上有一种更为久远沧桑的气息,让迟非晚会在某一瞬间,认为对面的男人,是一个老人。
这位陈言荒是上面下派来的助手…事实上并不是。
迟非晚的上司嘱咐道,陈言荒与迟非晚是平级,迟非晚没有随意调动陈言荒的权利。
这是更上面一层吩咐的。
迟非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精神波动和情绪化的状态,毕竟迟非晚已经淡然了。
从自己奉命调查“普通警员”林载贽来到府城这座小城市之后,一切就彻底不正常了。
本来迟非晚还在好奇一名普通警员有什么好调查的,哪怕是在民警、武警、特警都曾任职,这也不过是正常的调动,谈不上特殊。
然后…
林载贽和身份神秘的金不换关系匪浅,上面责令不能打扰化名“金不换”的这个男人。
好奇心是可以害死猫的。
迟非晚就是那只猫。
林载贽和金不换的养父生前隶属的神秘部门,几十年前的就始建于府城,而那个部门在全员牺牲之前还留下了一笔“遗产”,交到了一个名为“王孟荀”的人的手上,这个人曾是某个家族从小培养的护卫。
当然,或许,称为猫的人,另有其人。
外号“王阿橘”的男人,王凤游,根据资料,他是作为“王孟荀”的替身,强制培养的人员,不过没有启用,就被放弃了。
“王孟荀”如今的名字是王空流,而被察觉到王空流,守护着某个神秘部门“遗产”的这个人,如今居住的城市就是府城之后…
迟非晚接到了最新的,也是让迟非晚怀疑自己上司、怀疑自己工作性质的任务…
击杀王空流!
而从自己家族和手中人脉传来的新消息,与金不换、林载贽故意透漏的信息完全一致,林载贽养父留下的真正有价值的“遗产”,只剩下当面部门的名头罢了。新的部门已经创建,而最后一步,则是击败“守门人”王空流,象征性夺下留在府城的那些,早已经被收集信息的,“纪念品”与前任成员们的私人物品。若是,被那个名为“苏巧言”的男人的徒弟们与养子们,彻底粉碎,那么那个有着金色鲤鱼图案的神秘部门重新成立的计划,则会被彻底搁置。
更简单来说,这只是一次检验有着大背景的新人们,能否给家族贴金长脸的试验罢了。
除了那个击杀王空流的命令。
迟非晚觉得自己还是被卷入了漩涡之中,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新旧”博弈的游戏,起码自己的上司代表了第三方势力。如果再加上,金不换、赵淼遇到了那两个袭击了新释鱼成员的外国人,迟非晚认为自己需要尽早离开府城这座城市。
府城绝对有东西吸引着外面的人们。
绝不仅仅是因为“释鱼”,这个已经覆灭的神秘部门的名声。
而王空流曾在府城最中心的十字路口,展示的那个银色u盘,应该就是逼迫迟非晚上司跳出来的东西,代表了被掌握弱点的某些人。
从金不换和林载贽的反应上看,那些意图置王空流于死地的人们,和“释鱼”的覆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金不换和林载贽的目的也是要将那些人通过法律层面的正当手段“斩草除根”。
可是如此这样,王空流会有很大的安全隐患,王空流拒绝交出那枚在他口中,仅仅只是把水搅浑的“引子”。
迟非晚想不通王空流的做法,也猜不透王空流的想法。
还有一点,迟非晚着重派人保护起王凤游的家人们,这个和王空流外貌一样的府城人,注定会被卷入漩涡之中。
或者,王凤游已经站在漩涡的正中心。
这个男人为了年少时的不公平遭遇,决定向当年的“刀”复仇,折断刀刃。
在这点上,迟非晚认为王凤游还算明智,对付“刀”就可以了,持刀的人不是他可以抗衡的存在,哪怕现在正在接受调查或者保外就医。
赵家的“宝贝疙瘩”赵淼也被金不换领来了府城,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本身赵淼就和他的“小女朋友”相约报考府城的大学,然后赵家也想让赵淼在身上贴上属于金不换养父的“金箔”,赵淼成为了金不换手中过河的“卒子”,放在了府城的这座棋盘的中间。
不起眼,但是已经过河了。
当然,迟非晚还是很好奇,金不换想让赵淼从王凤游这个普通老百姓的身上学到什么。
那些详细的不能再详细的资料表明,这不过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家伙罢了。
除了,那天晚上。
自己与王凤游的第一面。
除了他嘴里吐出的。
古怪的笑声和奇谲的白色烟气。
一个行为古怪的家伙罢了…
…
“或许应该梳理一下,我们的对手是谁。”金不换趴在空调屋的大床上,赤裸着上身,将头半掩在两个枕头的中间,打着哈欠。
“什么时候的对手?”林载贽抬手扔出轻盈的蚕丝被,遮挡了部分的牡丹花绣,“十六度,你也不嫌冷。”
“诶,这不正好证明我是咱爹的养子嘛,儿子随爹天经地义,北极圈敢穿t恤出门站岗,一战封神。”
“嗯,知道,听说后来还效仿相声里面的段子,自己来了杯冰镇酸梅汤,零下没奈何父亲,那冰水差点把他带走,闹肚子半个月。”
“听说是酸梅汁过期了…跑偏了,我说咱们捋一捋目前的事。”金不换将手臂背过去,够到了蚕丝被的一角,用力一扯,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还是的啊,时间段是最主要的。”林载贽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上去,“第一,父亲和那些伯伯姑姑在当年,结仇的无非是那些被找到某些见不得人的罪恶的上面的那些人,不过,父亲效仿姜伯约,一计害三贤,啊呸,太抬举那些人了,嗯,反正都拉下马了,这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当然,不能不防有漏网之鱼;第二,那些家族想培养自己的人,试着重组释鱼,咱们肯定不同意,必定碰一碰,当然这事是上面默认的,如果咱们赢了,这事也就不存在了;第三,王孟荀这个二货,拿个u盘搞事,心里有鬼的人都被诈出来了,咱们可以选择不参与,不过他能不能活着就是另一件事情了,考虑到他是那几个老爷子指派的守门人,咱们还真不能不管他;第四,咱们可能和国外的势力会有冲突,先不说那两个来历不明为何袭击新释鱼成员的外国人,就拿父亲的那几个外国养子们开始出头露面这件事,我认为和猎圈的遗物有关,性质和释鱼一样,一个名头罢了。”
“嗯,继承释鱼,超越猎圈。”金不换侧过头,在两个枕头之间,露出了半张面孔,“第一个,让王孟荀当先锋,咱们辅助他,这是小夜子的意思。第二件事,先不要碰,咱们已经在风口浪尖上面了,防止有人用国外势力的事情搞事。”
“名声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林载贽有些不解。
“当你被一群人踩在脚下,不能呼吸。”金不换一脚踢开了被子,翻身坐了起来,盘着腿坐在床上,与林载贽面对面,“俗话嘛,人为一口气,佛为一柱香。超越前人,是大部分人的愿望。对了,陈言荒,从精神研究所里面出来了,这位在当年可是重量级。”
“那也只是当年。”林载贽轻哼一声。
“哦?如何破解?”
“把他送回去就好了。”
“把一个没有精神病的人送进去这么多年,当他出来之后,再把他送回去…嗯,也好,就当他是为了当年的事情,忏悔和赎罪好了。可是,如何去做?你有良计?”
“有人自告奋勇。”
…
很久之前。
瘦弱的男孩被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拉着手,走在小花园的石板路上面,两旁的花朵都尚未绽放。
“师父,他们家里都好有钱啊,家里都是大官。”
“你自卑吗?”
“还好吧,起码我家对我很好,吃喝不愁,只是有很多东西我家肯定给不了我…不过我可以自己试着去得到。”
“你嫉妒吗?”
“师父,我觉得用羡慕更好,他们有好多玩具,有手机,有电脑,上的学校都是什么贵族学校,可能以后学习会更好吧。”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与你不同吗?”
“因为家庭。”
“你记住,这世上不会让豪门得到一切,你是第一个,绝不是最后一个,如果可以,记得向与你一样的普通孩子伸出手,因为你们的赤子之心尚未被腐蚀…”
“那么师父,我能成为李白那样的人吗?”
“因为他写诗,还是因为潇洒?”
“因为在我的想象中,他是一个可以快意恩仇,不慕权贵的人,我想成为我所想象这样的人,拥有一段富含诗意的人生。纵然我也知道他也希望入仕,他也不得志,他也被世俗拘束,但是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人,不是真正的仙。”
“你这番话倒不像小孩子说的。”
“嗯,是我说的,不过李蓬蒿师哥和我聊过李白,他不是也喜欢李白嘛。”
“呵呵,你这小子还真是和那兔崽子投缘啊…”
“那当然。”
“我有一个问题,我觉得你肯定现在不会有答案,等你长大了,有了答案,记得在坟上烧纸告诉我。”老人低下头,望着男孩天真的面容,“若是现实与理想相悖,坚持理想,是聪明还是愚昧?”
…
某人的瞬间。
我今天起的很早,至于原因颇为尴尬,大概、可能、也许,凌晨玩手机太困了,我不小心触碰了闹钟设置,给自己定了一个六点的时钟,一个七点的时钟。
闹钟一直在响,我却没有睡醒,还是我妈一直在房门外不停敲门,询问我闹钟响了起不起床,是不是约好了人一起出去玩。
我约了我的朋友,不过却不是在这个有阳光的时间段,我只好起床,在我爸妈忙着做早饭的时候,给我爷爷做背部按摩。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从幼儿园开始,就给我爷爷奶奶捶背捏胳膊,我不是在彰表自己多么孝顺,只是小时候我把这种事当做一种游戏方式。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从父母那里,从学校里,才彻底学会了中华民族的“孝”。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做了好多的签,让我爷爷奶奶来抽签,里面有“全身按摩”、“头部按摩”、“后背按摩”等等,甚至还有不同部分相加在一起的按摩位置,足有十几二十个签子。他们抽到哪里,我就给他们按摩哪里,至于没抽到…那就等下次玩吧。我至今还记得我小时候玩抽签时,我爷爷奶奶开心的脸庞,现在想想,那就是所谓的“天伦之乐”吧。
现在我爷爷年纪大了,脚部经常浮肿,我爸日复一日的给他按摩双脚,我爷爷靠在沙发上,我爸就搬来一把小凳子坐在沙发旁边,一起看电视。
我在哪里?
呃,捏背抓痒倒是每天,至于给我爷爷捏脚,有时候天天替换我爸,有时候给我爷爷捶完背,我就跑回自己的屋子,把门一关,追剧打游戏去了。
得益于我爸每天给我爷爷按摩,现在我爷爷的脚也不肿了,吃完早饭,就在阳台边上,开始审视他的花们了。说到我爷爷种花,这个话题太大了,改日再聊吧,毕竟即使是我这样在我爷爷嘴中“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在外面种花、养花,也是外人面前一流的好手。嘿嘿。
现在是上午十点,又给我爷爷按摩了一会,在他睡下休息之后,我自然而然回屋在自己的大床上躺平,举起了手机,和我那姑姑家的表姐,聊起了她的某位带她打游戏的小哥哥。
聊完天,我询问着我的朋友,他的头痛和中暑是否好些了,很可惜从早上起来还是高烧不退,他已经跟单位的领导请假了。
我的一个朋友病了,一个朋友在工作,一个朋友在健身,一个朋友在学习,一个朋友在接待我另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而我另一个朋友刚刚走出了那座束缚了他数年的精神病院…
我突然忘记了,我和我的哪位朋友约好了今天去哪里玩。
这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要不然,我还是去睡觉吧。
又或者。
我正在梦中…
…
“寒门、豪门,是出身亦是站队,谁可以定义谁身负原罪?”
“就像在玄幻剧情里,让你选择神明还是魔鬼。”
“所以,重新告诉我,你们扞卫的是谁?”
林载贽笑着问道,面容上是亘古不变的阳光般的微笑,而对面是躺在病床上,苏醒不久的一对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