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摇了摇头,用手捂着面具。
夜的尸身被随意扔在一旁,面色苍白,已经发僵。
诛仙台之底是无光的空洞,时不时飘出点点荧光的忘川河从这里流过,诛仙台到这儿不知道有多深。
河边都是散落的物件,历年的各路魔头散落的东西都在这里,但是这里除了死人与终归就没人来了——或者说没人进得来。
“你收着这小子的魂有什么用?吃了你都不顶饱,拿来。”
极乐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将面具摘下,递了过去,但是当终归握住的时候她没有松手。
“那个城里的事情,我要参加!”
“我可没打算参和,你就净给我惹祸。”
“那没得谈!”
极乐握紧了面具,往自己这边拉扯。
“行,那你拿着吧,记得把他的身子扔进忘川河。”
终归松手,往另一个空间走去。
极乐瞬间拉住终归的手,“别啊!考虑一下嘛!”
“你顶着我的脸,天天搞事情我考虑什么?又要像上次一样偷了人家姑娘然后让我去解释?想起来我都害躁。”
“......”
“......算了,别搞出什么轰动全大陆的活就行,戴着面具。”
极乐将面具递给终归,握着她的手,转身融进了终归的身体。
“唉,一个两个的......话说这小子怎么遇上了谢婉......”
终归拍了一下面具,一个几乎透明的身影从里面跌了出来,终归牵着他的手,来到了尸身面前。
她打了个响指,象征着过去、现在与未来的金色铭文从她身上飘了出来,涌向了夜。
尸身的僵硬退了下去,脸色也变得红润,他开始呼吸起来。
眼前的“夜”除了不会醒来之外和睡着的本人没什么区别。
牵着手的灵魂冥冥之中感受到了某种召唤,促使他回到眼前的身体中。
透明的身影跌了进去。
夜开始剧烈地咳嗽,突然他睁开了眼,猛地坐起,看到了眼前的终归与远处的河流。
“额,师姐晚上好,大半夜的到河边......”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大脑。
夜半惊魂、询问、谈判、威压......
“我怎么活了?”
“死而复生在这个世界上还算常见。”
夜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突然发现腰包不见了!
“师姐我的腰包呢?”
“给你的大长老拿走了。”
夜觉得自己少了个命根子。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是用来说努不努力的,和东西没什么关系,你要理解成表面意思也不是不行。”
夜望了望眼前的河,“这是哪里?”
“诛仙台下边,这是忘川河。”
“我去!忘川河真的存在啊?”
“如假包换,跳下去绝对见得着阎王。”
“那现在我要怎么回去?”
终归叹了口气:“你已经死了,太源宗是回不去了,会给你的大长老毁尸灭迹。”
“我......死了?消息传的这么快,今天几号?”
“昨晚的事情,谢婉处理事情的确很快。”
“这......还不如那时候打通玄真人一顿呢,我腰包还丢了。”
“世事无常,想好新名字了吗?”
“新名字......”
终归抓住他的肩膀,他们转瞬之间来到了太源山山脚,某个道路旁的亭子里。
“对啊,还得戴上面具,你想在面具上写什么?”
终归拿出了一面空白的面具,放在手中转着。
“我还没想好......”
“那就没有名字,无名。”
终归在面具上写上了黑色的“无”,递给了夜。
“现在你就是没有名字的散修了,戴上吧,不会挡着视线的——防一人等于防天下啊。”
“......还要防着知道消息的熟人。”
“这意味着几乎要抛弃掉过往的所有东西,一直到你的实力超越谢婉,或者她找上我,我把她做掉。”
夜接过面具,将它戴上,它如同真正的脸皮,夜就像没有戴上面具一样,视线正常。
“除非你自己想摘下来,否则没人能将它摘下来,也很难打碎,不用担心面具会被薅一地。”
终归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袋子。
“里面是新衣服,记得换上。”
夜接过袋子。
“师姐有没有银两,我的家当全在腰包里了。”
终归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十两银子。
“好了,我还有点事,阎王爷请我去喝茶,先走了。”
终归散成了一道道金色的铭文,往四周流动,不一会儿就消失殆尽。
夜突然想起某本画本子的场景,于是他单手握住面具。
“我不想成为谁,也不想以谁的面目存活。”
角色扮演的兴致满足后,夜打开袋子,里面是黑色的便衣,就像各大王爷家里的暗卫穿的一样。
“加上这面具怎么看都像什么落魄王爷暗卫下岗再就业吧......”
夜唤起轻身术,往东新镇跑去。
他大口呼吸着空气,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甘甜尝尽。
......
临近东新镇,夜开始盘算起花销来。
“住客栈,如果是先前段家的客栈,二十钱一晚,吃食至少要个二三十两,这一天就要花掉半两银子,还不算上买什么东西,唉,真怀念去拍卖会的时候,现在连进去看热闹的资格都没了......”
夜现在路子断完了,如果什么都不干二十天他就会在街上讨饭吃。
到了东新镇再说......
二十分钟后,他又到了镇口——经过了半个月的训练,他跑这段路没怎么喘粗气了。
段家客栈......招牌居然挂回去了,事情解决了?从当铺买回来了?
夜走进有点熟悉的客栈,里面的客人看见他沉默了片刻,又继续吵闹起来,见怪不怪。
小二还是原来的小二,看见客人来了便迎了上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烂肉面,住一晚。”
“好嘞,三十钱,放在桌子上就成,这是您的房间钥匙。”
夜开始思考起怎么吃东西了,不会直接穿过去吧?
事实如他想象的一样,筷子与面食穿过了面具,抵在了他的嘴上。
“还挺方便......”
夜快速吃完,便上楼进入客房。
他本想将行李什么的放好,突然想起来他没有行李——连腰包都没了。
夜又走下楼,盘算着去路。
途中他瞄见了个熟悉的身影,段掌柜,他在后台走来走去,好像在忙些什么。
“看来事情解决了?”
夜行至柜台前,对着小二说道:“店里伙计少了不少啊?”
“嗨,那可不是,半个月前出了点事故,最近才回来继续做,走了的伙计怕是寻不回来了。”
“还缺伙计不?我想寻个差事。”
小二抬头看向眼前这位带着面具的奇怪客人,有些担忧。
“这我得问问掌柜,不过这位客官,您的装扮也太怪了......”
小二说着,往后台走去。
不一会儿,略显憔悴的段掌柜便甩了甩手中的水,往前台走来。
“这位客人可是要寻活?”
“正是。”
“咱要杂活工,做什么不确定,但是拿的银两肯定会调整。”
段掌柜推出一份契约,黄纸黑字,底薪二十两银子。
“客官这行头,怕是有什么难处不想露面?”
“不是我不想,是这玩意摘不下来,不信您试试。”
掌柜伸手想抠住耳前的交合处缝隙,但是面具就如长在上面一样,没有缝,或者说抠不进去。
“还真是,这样吧,我看客官像是有些法力,到后厨做些体力活吧,意下如何?”
“好,毕竟我站前台也不好看。”
夜提起羽毛笔,习惯性在名字那一栏点了个点,他马上改笔,将“无名”写了上去,随后又按了手印。
“客官你这名字?”
掌柜拿起契约,皱了皱眉。
“生来无名,唤我无名就行。”
掌柜没再追究,领着他往后台走去。
“每个月三十两银子,起早挑水,搬柴,从车上下食材,帮伙计起火。”
掌柜指了指后厨外的十个大水缸,又指了指后厨通向大院的门。
“柴火和食材每天早上都从大院旁的门运过来。”
上次夜进来翻的另外一边。
“晚上住哪里?”
“可以住客房,也可以去大通铺,客房可以少收点钱,寻常客房收十五钱。”
“成,把房费从银两里扣掉吧。”
“那每个月就二十五两五十钱。”
这下吃饭的钱赶上住宿的钱了。
“就这样说好了,明天开始上工。”
“行。”
夜往外走去,想收集一些必要的信息——比如说长青派。
他东转西转来到了南坊,坊市前还是站着守卫,拍卖行的高楼依然矗立在那里。
半个月前的意外确实只是小插曲,对东新镇来说是这样。
夜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客栈,上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钱丢了,筑基丹也丢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每个月去掉花销刚刚好够一粒筑基丹的价钱,还余下二两。”
“这还得去掉其他东西的开销——总要买些道具什么的吧?”
日上杆头,夜昏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