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让他为她戴上这枚戒指了。
佟瑞辰,你个骗子!
你说了要为我亲手打一枚世上仅有的戒指,因为我是你唯一想娶的人,也是唯一会娶的人!
你说了不会让我受委屈,不会让我哭!如果万一我哭了,你会抱我在怀,然后慢慢哄我,陪着我!
你个骗子!
戒指我有了,但是你呢?你在哪里?没有你,谁能给我戴上?
你个骗子!
你知不知道我今日受尽委屈?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在哭?你在哪里?我等着你来抱我,等着你来哄我,等着你来陪我!
佟瑞辰——
你在哪里?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在我开始爱你的时候,却头也不回的走掉?还是回不来的那种?为什么……为什么……
“佟瑞辰——你在哪里——”
玉莞抱着瓷坛,心里已经泣不成声,脸上的眼泪也没有断过,京城的雪,今夜又下了起来,在大街上有了浅浅的一层,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脚印。她没有往马车停留的地方走去,而是往郡主府的方向。
瑞辰送给她的东西,送给她的那个娃娃,还在郡主府。
而在玉莞身后,一个白色的身影,暗自跟着,好几次看见玉莞快摔倒时候都想上前,但还是生生忍住了,而他旁边还有几个人,正押着一个红衣的男子,像是在阻止他向前。
“东睿宸,你可真是个负心汉啊,若不是玉莞,你早就死于梦蛊了,还有,她可是天选之女,若不是她身上的福泽,她的心在东宸国,你们这一次则损的士兵更多,上一次的瘟疫死的人更多……”穿着红衣的男子,星煜在不断挣扎,嘴里还嘀咕着。
“塞住他的嘴。”白衣身影,东睿宸看着远处那抹瘦小的背影,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就下令道。
“王爷,贵郡主这样走下去,会染风寒的。”凛夜看着前面的玉莞,很是担忧。
从玉莞离开宴席起,东睿宸也拂袖离去,一路跟着玉莞从内廷走到宫门,看着她接过装着瑞辰“骨灰”的瓷坛,看着她一路跌跌撞撞走过去,他心里也很痛,数次都忍住去扶她的冲动。
“莞莞——”后面传来了一声呼唤,东睿宸等人忙躲到了暗处。
是仲礼的声音,但此时的玉莞,脑子几乎都是麻木的,过往的回忆一直在脑中交织,她的动作都是不由自主的,条件性反射的走。
“莞莞——”仲礼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把把玉莞抱住,狐皮斗篷虽然保暖,但这丫头的身子却冰凉无比。
玉莞抬头看了一眼仲礼,两眼没有焦距,但她还是回了一句:“哥哥——我好痛——噗——”
然后就喷出一口血来,像点点梅花一般散在雪地上,逐渐晕染成一团涟漪。
玉莞终于承受不住了,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像是有许多人说话,又像是没有人说话,昏昏沉沉的的掉入无尽的黑暗中,就像那一次,取心头血一般。
仲礼被玉莞的反应吓到了,就想把她抱起来,但有人的动作更快,他只感觉到一阵凉风掠起,龙涎香的味道随之而来,然后怀中的人儿,就已经被来人打横抱起,向着郡主府的方向掠去。
“你是谁——放下我妹妹——”仲礼气的挥动马鞭,后面跟来的凛北连忙拦住了已经崩溃的他,好一阵安抚,才把仲礼按了下来。
这是哪?
玉莞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周遭熟悉的蚊帐和幔布让她的记忆也慢慢恢复过来,只是有些呆。
而旁边守着的仲礼早就发现了她的醒来,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
“莞莞,事已至此,你不是说过吗?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你可不能再吓哥哥了。”
玉莞并没有接过汤,但头是转向仲礼的,她一把抱住了仲礼的腰,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样的玉莞,是仲礼从未见过的,以往的她,哪怕生活再艰辛,面对再多的委屈,哪怕命悬一线,她都没有哭过,而这一次,她就这样抱着仲礼,哭的很是伤心。
仲礼被玉莞这动作吓住了,双手已经不知道如何放了,只好慢慢挪动着把汤先放下,然后才犹豫着将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背上,轻轻拍打着,另一只手放到了她脑后,让她能在自己的怀抱里舒服些。
夜,就这样漫漫。
因为是宫宴,他们不能提前撤离,整个宴席,玉卿晨都魂不守舍,等到宫宴结束就要赶来郡主府,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仲礼抱着玉莞坐在床上,轻声哼着什么,而玉莞,脸上还挂着泪,已经沉沉的睡去,仲礼怕她睡不安稳,也就由得她这个姿势睡在自己的怀里。
玉卿晨看着这样的玉莞,突然想起了,四年前,他们一家被逼着分家的那个晚上,夜风中,那个小女孩,穿着不合体的大衣裳,转头对着她笑道:娘亲,日子还可以过下去。
可是,我的大妹儿啊,你的日子要如何过下去啊。
玉卿晨靠着张义信,眼里满是担忧,不知道她的女儿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第二日,玉莞还是按时醒来,仲礼本就天亮才睡,她稍微一动,就让仲礼醒了,还以为她从怀里掉了出去,准备伸手捞一把,才发现手臂已经麻木了,而玉莞在他怀里坐的好好的。
“莞莞,你可还好?”仲礼甩了甩手臂问道。
“嗯。”玉莞点了点头,眼睛里的迷茫和失焦已经散去,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还多了些许坚定。
“我没事了,哥哥你去休息吧,昨夜让你担心了,告诉娘他们一声吧,别让他们跟着担心,我还要去看看瑞辰。”
玉莞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由于临时回到郡主府,除了烧水的丫鬟,其他服侍的丫鬟都没有,玉莞便自己开始梳妆,她只是将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盘了起来,这还是晨蕊那一次从连满仓手里救下她的时候,为她挽发插上的。然后她又穿上了太后赐给她的西荣锦宫装。这套宫装是白色的,凤凰也是银线,她曾满心欢喜的穿上,就是为了给瑞辰看,她是不会换的。然后她找了一件白色的披风出来给自己披上,抱上瑞辰的骨灰瓷坛,打开门,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寒意,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御赐给瑞辰的宅子在云溪郡,她只能将瑞辰暂时安放在祠堂,再另择日子扶灵回乡。
玉莞抱着瑞辰的骨灰来到祠堂,这祠堂还从未用过,她将瓷坛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供桌后的架子上,然后掏出帕子,一遍遍擦着,嘴里还在轻声说着。
“辰哥,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害你的人。”
大半天后,玉莞出现在玉家人面前,身上还是那身守孝一般的穿着,不过脸上已经带上了浅浅笑意,但笑不达眼底,透着和外面风雪一般的寒意,酝酿着一丝丝危险。
“我没有事了,让大家担心了。”玉莞先是挨个给玉刚烈、陆氏等长辈行了礼。
玉莞的话并没有让大家安心,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人能在短时间走出来,他们的眼里都有着担心,但玉莞还是如平常一般,和他们拉着家常,好像与昨夜在仲礼怀里痛哭的那人不是同一人一般。
玉刚烈几个大老爷们不知道如何来安慰一个小女娃子,屋中虽然在玉莞刻意引导的话题下,显得其乐融融,但谁都能感受到她的疏远客气,她关上了自己的世界,不愿意接受外界的一点点帮助。最后几个男人忍不住了,干脆出了屋子,到外面去透气。
而屋中那种刻意的热络气氛让陆氏和玉卿晨也忍不住一个劲的掉眼泪,怕自己说出什么让玉莞勾起那些记忆的话,也怕自己的眼泪让玉莞也落泪,玉卿晨只能带着陆氏先去隔壁休息,这屋里最终只剩下仲礼、白凌玥和玉莞。
“总算都走了。”玉莞吐了一口气,笑容从脸上消失。
“你这是何必呢?这样不是让你娘他们更担心?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莞姐儿,不必憋在心里。”白凌玥也心疼她。
“我没事。”玉莞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对着白凌玥说道,“前儿说了想和大舅妈学做生意,我想在京城也开上春熙路,不知道大舅妈有什么建议吗?”
白凌玥心中很是奇怪,瑞辰的死应该让玉莞受了不小打击才是,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关心起生意来。
“额,我们玉家主要……”白凌玥迟疑了半天,还是给玉莞说起了自己手里掌管的生意来,然后和玉莞分析起在京中做生意的局势:“京中的世家大族不少,有时候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可能背后的势力都是惹不起的,你若是想赚钱,不如将眼光投到南江府,那边比较富庶,离京城远,没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势力,做起事来要好办的多,而且进货之类的要方便的多,京中太多眼睛盯着了,你背后没有过硬的势力,想做大都是不可能的……”
“南江府那边,我已经派了人过去了,现在应该台子搭起来了……”玉莞喃喃道,她想到了莲蓉和芜荏,想到她想要干的事情,有些踌躇起来。
“莞姐儿,家里现在也不差那么些钱了,你为什么还要着急赚钱,而且听你的意思,还需要很多钱?莞姐儿你是不是想和什么人做对?你是不是觉得瑞辰的死有蹊跷?”白凌玥对于玉莞着急赚钱的目的有些猜测,她也是从少女时代走过来的,当然明白心上人对于自己是什么重要的程度,但她怕玉莞想不开,去飞蛾扑火。
“不是椅子上那一位,不是什么潘王、翊王之类的。”玉莞当然知道白凌玥的意思,悠悠说了一句。
“那是谁?”白凌玥立即问出了口,但玉莞已经拒绝交谈了,只是自己拿着笔在纸上划来划去。
白凌玥见交谈无益,只能找个借口先行离去,她需要去和玉卿扬商量下,玉莞所谋之事必定不小,到底瑞辰的死有什么意外吗?他是睿亲王府的宸卫啊,若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睿亲王府必定会查个清楚的,不可能就这么定个为国捐躯,赐一些封赏就作罢啊。
等到白凌玥离去,一直沉默的仲礼,才开口问道:“莞莞,是谁?”
“一个我们现在还无法抵触的势力。”玉莞并不愿意将心中的答案说出。
“那我若是中了进士,我便留在京中,做一个小官也行。”仲礼低低说道。他的莞莞啊,他捧在手心守护着长大的同胞妹妹,他都舍不得她哭,这人却伤她如此之深,把她的人生都改变了。
“胡说什么!你若中了进士,就去别的省府锻炼锻炼,外放个几年,大舅肯定会为你谋划回来,外面镀金回来,可比留在京中升职要快得多,毕竟在京中,低于三品的都是一抓一大把。”
玉莞瞪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你要面对的势力是什么,当初你就是面对翊王的封锁时候,都没有如此凝重,我就想留在你身边,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哥哥也能第一时间帮着你。”仲礼心疼的看着这个独自谋划的妹妹。
“哥哥,我所图之事很大,若是一个不察,可能带来的就是满门抄斩,我必定要一步步走仔细了,你们,最好不要和我相牵连,否则,可能连命都保不住……”玉莞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势力,她很清楚那是多么大的庞然大物,现在她在它面前就是蝼蚁一般,蜉蝣如何撼动大树啊。
“若没有莞莞,我可能在四年前就死了。”仲礼想着玉莞一路带着他们艰难走出来,语气也很坚定。
“哥哥啊——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只需要帮我照顾好爹娘,若是我失败了,就把我烧了把,把我的骨灰和瑞辰的混到一起……”玉莞接连叹气,她对于前路也是无法预知的。
“莞莞!这个世界,只有我是和你一起出现的,一起出生的,一起长大的,从我们诞生那日起,我们的命运就应该是相连的。”仲礼说着,抱住了玉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