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郡主。”
“贵郡主安。”
屋子里的人见到玉莞进去,纷纷行礼,还让出了一条道,让玉莞可以直通床边,而东睿宸就靠在床边微笑着看她:“你无事便好,那解药我已经服下了,并无不适。”
玉莞听了他所说的话,微微有些尴尬,当着这么多人,搞这么暧昧干嘛。
“我想着这事儿和张大人说一样,张大人我们到偏厅谈……”丹桂郡的郡守惯会看眼色,想着一堆人围在这里,他倒是职位最低的,要说事轮到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所以第一个找了仲礼。
“也是啊,王爷一直都不管生意上的事,要不我等会找凛苏说去……”一个宸卫拿着本册子往外走了去。
“那方子我想想还能再调整下,走吧,大徒弟,给你师傅打下手。”白启澜也找了个借口,还把不情不愿的凛澈也给拉走了。
“凛润那边好像有些进展,我去看看……”凛夜也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没过一会,刚才还闹哄哄,挤得满满的屋子,就剩着东睿宸和玉莞主仆四人。
“哎哟,我们屋里的炉子还燃着呢,清琪姐快帮帮我……”清书收到了东睿宸的眼神,也找了个借口拉着清琪出去了。
“什么天还烧炉子,找借口都不会找,你那眼睛是抽筋吗?递眼色都递的那么明目张胆。当我看不见吗?”玉莞扯了扯嘴角,抱着手看向东睿宸。
“过来,乖乖。”东睿宸拍了拍他的床沿。
“凭什么啊,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玉莞白了他一眼,并没有上前,而是坐到了桌边。
“我想喝水。”东睿宸笑了,靠在了床头,一脸无赖的样子。
“刚才那么多人在这,你不口渴?”玉莞嘴上吐槽着,手上却还是老实的给他倒了一杯水。
“你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没抓住你……”玉莞刚靠近,就被东睿宸拉进怀里,手里的水也被他趁势夺了过去,放到了一旁,把她抱的紧紧的,在她耳边喃语。
“你放开我……”玉莞挣扎了下,但是东睿宸的手臂箍的紧紧的,“你弄疼我了……”
玉莞见挣扎无用,干脆用了以前在电视上看的那些白莲花惯会的一句话。
事实证明无论古今,男人对于示弱这一招都还是照单全收的。东睿宸听到玉莞的话,忙把她松开,然后端详了她全身上下,确认没有伤到,才定定看着她。
“那日闯阵发生了什么?”玉莞退后了一步,离东睿宸有一米多远,才开口问道。
“也许是我中过一次那种毒素,这一次我没有再中毒,用内力护住心脉之后,幻阵就奈何不了我,但等我回过神来时候,我就看到你直愣愣的走向一处斜坡,我刚抓到你就被带了下去,后来就发现出来了,再后来就往丹桂郡来了。”东睿宸倒没有再做出格的动作,靠在床头和玉莞说起那天的情形。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恢复记忆了?”东睿宸见玉莞没有回话,还在沉思,对于之前的态度,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是想起来了。”不提这个事情还好,提到这个事情,玉莞就来气。
“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对于玉莞的情绪,东睿宸一直都捕捉的很好。
“男扮女装的感觉怎么样?晨蕊姐?”玉莞瞧着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咬牙切齿道。
“你还记得这个?”东睿宸想到之前和玉莞坦白时候,玉莞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想来是不信的。
“为什么会忘记?进女澡堂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长针眼?国公爷说你学过缩骨功和易容术,身形能通过缩骨来实现,那么,我很好奇,我记得晨蕊姐胸前也是有肉的,你怎么实现的?塞俩馒头还是两坨棉花?”玉莞斜眼看了下东睿宸。
东睿宸正老神在在的端着水喝,听到玉莞这话,差点一口水呛住。
“你这脑袋瓜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合着当初你就一直惦记着我胸大不大?”东睿宸放下水杯,把刚才那口水吞了下去,然后盯着玉莞说道。
“那是,没有胸罩还能让形状长得那么好,搞半天居然是假的,那棉花或是馒头还搓的挺好啊,不过,若是馒头的话,会不会馊掉?”玉莞本来只是想气气东睿宸,现在越说越起劲,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有探寻的必要。
“想什么呢,什么棉花、馒头……”东睿宸没想到玉莞就咬死了这一点来说,偏偏他又无法解释,实际上是和一个女孩子谈论这个不太合适。
“那不弹棉花,不谈馒头,那瑞辰呢?什么时候还给我?他还欠我一个说法呢?”玉莞也觉得和一男的探讨胸部问题不是一个事,又问起了瑞辰。
“瑞辰已经死了。在宛城的战场上,不会再回来了。”东睿宸低声说道。
瑞辰之于玉莞,真的是太多的抱歉,太多的对不住啊,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但瑞辰不能回来了。
“可惜我还来不及为他扶灵回乡,还来不及为他立牌位。”玉莞露出了一抹遗憾的神色。
“不必了吧,反正也是个不存在的人,那些封赏你拿着就好,本就是我想送你的。”东睿宸有些讪讪道,听着玉莞还要给瑞辰扶灵,还要立牌位,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她埋了一般。
“对于你来说,也许是个分身,或是一个虚拟的身份,但对我来说,那是我的未婚夫婿,一个陪着我,护着我长大的人,他没有那么多权衡利弊,他眼中只有我一人,所爱所宠溺的,也只有我一人。”玉莞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严肃了起来。
东睿宸看着玉莞已经垮下来的脸,心中不由有些心疼。
而玉莞并没有停下,继续说着:
“我曾经在乡亲们的眼里,是一个痴呆儿,等我好起来的时候,我和我的家人被老张家赶了出去。当时的我们,一家五口,没有个顶梁柱,我们艰难的生存,我每天都想着要如何带着家人活下去。
一入侯门深似海,程煜和我姐姐的婚事,本来我是想阻止的。
当时我们家不过才刚刚有所好转,就算姐姐在鹿角村照顾过程煜,以我们家的身份地位,也远远配不上程家,更不要说做当家主母。可程家和晨蕊姐都在促成这事儿啊。晨蕊姐多次救我于危难,对于我来说,是比我姐姐更加亲密的人。我记得当初我在宜安村码头被连满仓欺负的时候,是晨蕊姐救了我,陪着我过了一宿,那一晚是我好起来的时候,睡得最好的一晚。然后,晨蕊姐把程家的铺面租给我了,我们的生活又有了起色。再后来,在鹿角村,我被那些人摁在地上的时候,我觉得我这一生或许就走到头了,也是晨蕊姐把我救了下来,后来,晨蕊姐说她不想成家,我就偷偷买了一栋房子,我想着,我也不想成亲,以后我就和晨蕊姐一起生活。
可我还是对瑞辰动了心,我喜欢上了他。瑞辰的出现,对于我们家而言,都是个意外,我从没想过,我娘会找到亲人,还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方式。但瑞辰和幺舅的出现,让家里有了顶梁柱,我们能生活的更好,至少家里有男人撑着不是?瑞辰一直很喜欢我,这我知道,我娘也知道,全家人,甚至全村人都知道。可我学过医,我曾经在医书上看过,若是近亲成亲,生下来的孩子多半都是有缺陷的,特别是一些家族性的疾病。所以,我对于表哥的感情是抵触的,躲避的。但表哥却没有放弃,一直都小心的呵护着我,喜欢着我。
他没有太多的钱,但他会亲手给我做小东西,像那个娃娃,像那枚骨戒。他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情话,但在我无助的时候,迷茫的时候,他会陪着我,让我能靠着,心有安全感。
我真正放下心中的戒备是什么时候?是我看着他满身是血回来,也要先见我一面的时候,是我取了心头血,心悸醒来的那一刻,他守着我,瑞辰一直都在坚持,面对我的拒绝,我的理由,他说,若是我们成亲,就不要孩子了。他的坚定和偏爱,终于让我放下了心防,大胆的和他在一起。
而这个时候,他却离开了。
在一天天的思念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喜欢是乍见之欢,爱却是久看不厌,而我,是想和他白头偕老的。那个明眸的少年,原来在我们初识的时候,我其实是欢喜的。而一天天相处下来,我并不讨厌他,甚至开始惦记起他。
我记得去神山的时候,我不时会陷入梦境中,我最后的梦境你知道,是什么嘛?
我梦见了啊,我和瑞辰成亲了。我的嫁衣是我自己绣的,绣了好久。我哥哥亲自把我背上了轿子,他用红绸牵着我,一步步走向婚宴大厅,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相互对拜,我成了他的妻,我们真的白头到老了。
那是我这辈子最美的梦境。
可现在,你告诉我瑞辰死了,他不会回来了,而在我面前的只有东睿宸,东宸国的睿亲王,这个帝国仅次于皇帝的人,他有权势,有财富,对于很多女孩子来说,那应该是最完美的夫婿对象吧。
我本应该高兴的,欢欣的。王爷对我的感情应当是真的,数次的舍命相救,还有放任我去管王府的事情,把自己整个后背都交给我,我是感动的。
但感动并不代表着我会对你的感情和付出有所回应。虽然我们家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我爹也是七品的员外郎,我哥哥也是进士了,我娘还认回了大将军外公,就连我,都是贵郡主了,我们家也算是京城的新贵吧,若是嫁给睿亲王,这身份地位,也差的不远了。
王爷的厚爱,小女子承担不起啊,王府的主母也不是我能胜任的,而我的一颗心,我年少的那份单纯的爱意,都已经落在了瑞辰身上,想要爱上别人,我觉得没有可能了。
说这么多,王爷可曾明白?”
玉莞慢慢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两个人始终这样耗着,不是个事儿,倒不如在深陷之前,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既然明白我的情意,又何必决绝?瑞辰与我虽有区别,但也是同一人啊。”东睿宸听着玉莞这一番话,心中也是五味复杂,甚至有些心酸,作为睿亲王,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拒绝。
“怎么能一样?东睿宸!在我等着晨蕊姐到京城来一起分享我的喜悦的时候,你让人告诉我,晨蕊姐死了。在我好不容易走出晨蕊姐死的阴影之后,满心欢喜的等着嫁给心上人的时候,你告诉我瑞辰死了。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世界崩塌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天天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的样子。谁说了,你对我好,对我有情有爱,我就要回应相同的情爱?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知不知道?”
玉莞说着说着,情绪也上来了,那些被她压在心中的委屈和不安这个时候全都上来了,她觉得自己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但她不想在东睿宸面前示弱,不想让自己刚刚积起的气势就这么垮掉,她转身不再看东睿宸。
“是我失态了,王爷才刚刚醒,需要多休息,才有利于排毒,心态也有放平稳,不能多想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玉莞不等东睿宸有所回应,就夺门而出,走出门的那一刻,眼泪就滑落了下来。
东睿宸的手举到了半空,又无奈的放了下来,想要留玉莞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是他太着急了吗?他竟然把乖乖逼到了这样的地步?
东睿宸看着大门的方向,那里早已没有了玉莞的身影,他若有所思。
玉莞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就把房间从里边锁了起来,然后爬上了床,把自己捂进了被子,连清书和清琪叫她都没有回应。
玉莞抱着被子,大声的哭了起来,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痛都哭出来。